《霸业王权》 第1章 风流皇子,卖妻做妓。 将北玄最有权势的郡主未婚妻卖入青楼,得来五十两银子。 少年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转手就给豪气的砸在了醉梦楼。 一呆就是三日,倒欠醉梦楼纹银九百五十两。 “公子,奴家听说你将未婚妻卖去了百花楼,可是真的?” 心思单纯的初晴满眼尽是担忧之色,公子若是将他人卖入青楼也就罢了。 可那人是长宁郡主呀,手握数十万兵权镇北王的掌上明珠。 听闻初晴的担忧,顾浔不屑的笑了笑。 整个长安都知道他是疯子,疯子不做一点疯事,怎么符合自己的气质呢。 落子之人,倘若一眼便被人看穿,又有何意义呢。 为了将那一道赐婚圣旨传到北境,他整整落子三年。 人人都笑他是卖未婚妻入青楼的傻子。 让他们笑一笑又何妨? 谋士以身入局,举旗胜天半子。 岂能观一子行,论满盘输赢。 整座天下都在传镇北王有谋反之心,那就激一激他又如何? 京城那么多人盼着自己死,给他们一个机会又如何? 他衣衫不整,懒靠在美人初晴怀中。 玉山做枕,软中透香,享受至极,好不痛快。 “未婚妻而已,只会影响小爷逛青楼的次数,慌什么。” “家花哪有野花香,野花不如别人婆娘。” 初晴一声娇羞道: “哼,公子真坏,人家是担心你,可别在捅什么大娄子了。” 顾浔坏笑道: “公子连你都捅不动,能捅啥大娄子?” 另有一美人唤做新雨,轻轻揉腿,玉手芊芊,柔弱无骨。 配上那轻重均匀的力道,天下万物不存其坚,皆可揉化做水。 “公子,依新雨看,你还是尽早回宫找陛下和圣后认个错吧。” “人屠赵牧不是那些六部大臣,若是激怒了他,保不齐他真会造反。” “届时,公子就真的是全天下的罪人了。” 二人皆是醉梦楼的头牌,名动长安双生花,多少达官显贵一掷千金也一面难求。 坐享齐人之福的他轻轻晃动玉盏中的美酒,尽情享受两位头牌美人的贴心服侍。 唯一遗憾的是他这副虚弱的身躯,禁不住任何纵欲之事。 有心杀贼,无力上马。 顾浔张开嘴,初晴将剥皮去籽的葡萄送入他口中,嚼着葡萄,说话支支吾吾道: “听闻那赵蛮子长得五大三粗如猿猴,生出来的女儿能好看?比得上你们这些小美人?” “不卖去青楼换银子,哪来的钱财天天搂着你们风花雪夜。” 初晴依旧有些担心,撅着小嘴道: “哼,公子就会哄奴家开心。” “公子就不曾与她见过面吗?不好奇她长得如何吗?” “说不定会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美人呢。” 顾浔轻轻一捏身后女子的雄起巍峨,惹得她脸上霞云满天,心满意足的回答道: “本公子可没有时间看猴,我喜欢赏花,尤其是白白嫩嫩的花。” 是不是一等一的美人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绝对是个聪明至极的女子。 看似自己卖她去青楼,殊不知已经被她暗将了一军。 这才刚交手,自己便已经小吃一亏,所幸无关大局。 初晴任由顾浔不安分的手到处捏,纤纤玉指捏着葡萄细心剥皮。 “公子就不怕她那人屠父亲吗,赵牧可是北玄最强的藩王呢。” 顾浔嗤笑一声,吹牛皮不打草稿,豪气干云的说道: “怕?” “我爹是谁?还怕会怕他一个镇北王赵牧?” “见到小爷我,他还不是得乖乖的三叩九拜,尊称一声四殿下。” 初晴一边帮顾浔剥葡萄皮,一边带着满脸质疑,京城都在传镇北王赵牧要造反。 “可我听说那人屠赵牧见到陛下都不行跪拜之礼,公子真能让他三叩九拜?” “我还听说陛下和圣后已经决定让公子去北境给赵牧当女婿,是不是真的?” “若是公子真去北境当了上门女婿,还会回长安看我和姐姐吗?” 初晴一连串的问题,将顾浔的裤衩都扒光了,毫无秘密可言。 被揭穿老底的顾浔轻轻咳嗽两声,掩饰脸上的尴尬,说道: “初晴呀,你这姑娘那都好,就是不懂人情世故,迟早会吃亏的。” 初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将剥好的葡萄塞入顾浔口中,认错道: “初晴知错了,定当铭记公子教诲。” 顾浔的目光落到捏脚的女子身上,痴痴望着那呼之欲出的人间美好道: “知道就好,要像新雨这般多做事,少说话。” 说罢,伸手轻轻托住新雨的下巴,目光瞥向那山水之间,调笑道: “公子呀,不喜欢去做那上门女婿,更不想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只想插花弄玉。” 新雨抬头看着顾浔,眉眼弯弯,轻声道。 “公子是在向不公的命运抗争,自是一路坎坷。” 谈笑间,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喧闹至极的醉梦楼陡然鸦雀无声。 一支军容整肃,杀气腾腾的大军包围了醉梦楼。 一股肃杀的气氛笼罩整座醉梦楼,令人胆寒。 房门被轻轻叩响,顾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比想象中来的迟,他已经等了三天了。 “魏公公,请进吧。” 魏公公一脸严肃的走进房门,犀利的目光扫过初晴和新雨。 强大的气场压迫的两人汗毛倒立,瑟瑟发抖,低头不敢直视。 作为皇子,虽是四个皇子中最小的,可却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 还不至于被魏公公的气场压迫,缓缓开口道: “你俩先出去吧。” 两女子经过魏公公身旁时,魏公公目光中散发出一道冰冷杀意。 顾浔自是知道魏公公心中的想法,担心皇贵妃安插的两女子威胁到自己的小命。 “她们死了,你来服侍我?” 杀了两人又如何,还不是会有新的眼睛盯着自己。 被识破想法的魏公公一脸谄媚走到顾浔身边,搀扶着脚步踉跄的顾浔着急道: “我的小祖宗,还有心思在这喝花酒呢,陛下都快要砍了老奴的脑袋咯。” 顾浔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看着朝中百官都要敬畏三分的魏公公,调侃道: “父皇要砍我脑袋我信,砍你脑袋.....。” 他一顿,连连摇头,接着说道: “我不信。” 魏公公尴尬一笑,轻轻擦去额头的汗水,谄媚归谄媚,这一路上他可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的小祖宗,这回陛下可是真的怒了。” “若是不出所料,现在百官已经齐聚金銮殿,对您口诛笔伐了。” “您惹谁都好,为何偏偏要去惹那人屠的掌上明珠。” “还将她卖入青楼,真的会死人的。” 顾浔还不至于傻到不知道后果。 相反,他要的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后果。 十个谋士,九个疯子。 他就是要做一个疯子,不被世人定义的疯子。 不想深究此事,而是看向门外皇庭卫手中的铁链枷锁。 “光是枷锁在身,恐怕无法堵住悠悠众口吧。” 魏公公搓了搓手,尴尬一笑道: “囚车就在楼下,还请殿下委屈一下。” 伴君如伴虎,魏公公能够侍奉皇帝左右,不仅要聪明,而且还要比聪明人要更聪明。 陛下不可能真的斩了自己的儿子,可此事又得给镇北王府一个交代。 囚车拉着五花大绑的罪魁祸首四皇子招摇过市,足够轰动京城,更能传回镇北王的耳朵里。 于皇帝顾邺来说,自己的怒火泄不泄不是关键。 关键的是拿出暴怒的态度,堵住镇北王赵牧的嘴。 听闻长宁郡主被未婚夫四皇子卖往青楼已经三天,朝中百官皆是心头一惊。 没有人在乎为何第三日方才有消息传出,只顾着如何上奏弹劾。 几家欢喜几家愁,传召之人尚且不到,他们皆不约而同纷纷直奔皇宫而去。 明争暗斗的六部官员出奇的一致弹劾四皇子顾浔,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个皇族败类。 惹谁不好,非要去惹人屠赵牧,是怕他没有造反的理由吗? “逆子,你可知罪?” 君王一怒,血流千里。 北玄皇帝顾邺那股君临天下的霸道、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百官喘不过气来。 金銮殿内,当今的四皇子顾浔头戴枷锁,双膝跪地,雌雄莫辩的俊逸脸庞上夹杂着几分书生的病态。 面对雷霆之怒的父皇、怒不可遏的百官,他依旧从容不迫。 语气轻缓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无所谓道: “儿臣何罪之有?” 闻言,百官不禁嘴角抽搐,面目狰狞,心中大骂他要点脸不? 人贵自知不贵贱,最怕贱人不自知。 将镇北王赵牧的掌上明珠卖入青楼,气的镇北王十万大军都已经陈兵叶落河,随时准备发兵造反了,还何罪之有? 何人不知那人屠赵牧天生反骨,缺的就是牧马南下,马踏长安的借口。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雪中送炭,恨顾家江山亡的不够快。 何况那赵凝雪不仅是郡主,还是你四皇子的未婚妻,心里就没半点数? 将未婚妻卖入青楼做妓女,亏你这挨千刀的老四好想法,没有半点羞耻心。 顾邺一副怒火中烧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话语几乎是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挤出来。 “长宁郡主赵凝雪,她不仅是你的未婚妻,还是镇北王掌上明珠,你将她卖到青楼,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顾浔微微低头,没有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像是自嘲,也像是在不屑一顾,更像是在嘲笑朝廷的无能。 偌大一个朝廷,竟然畏惧一个边疆王爷,需要通过皇子入赘来寻求安全感,可笑不可笑? 皇子入赘,还真是史无前例头茬,必是千古笑话。 陈姝那老太婆为了架空顾家皇权,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就是要扯一扯朝廷的遮羞布,做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为什么要知道后果?” “你们连皇子入赘都能干出来,我把未婚妻卖青楼怎么啦?” 顾浔这一句话啪啪打在满朝文武的脸上。 垂帘听政的皇太后陈姝气的脸色发黑。 顾浔鲁莽行为完全打乱了她的谋划,让朝廷陷入被动之中。 她哭丧着那一张保养精致,又稍稍起皱的老脸,尖锐的嗓音缓缓道: “念在你是本宫孙儿的份上,对于之前你做的混事,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事,足以给我大玄招来兵戈之祸,知否?” “以一人之行,生战争之端,陷国之危难,增天下之乱,罪否?” “贵为皇子,文不成,武不就,成天吃喝玩乐,出入青楼酒肆,耻否?” 一个知否,一个罪否,一个耻否,气势节节攀升。 丝毫不输皇帝顾邺,甚至有一种更胜一头的无形压迫感。 不愧是架空皇权,把持朝政近二十年,被天下人尊称圣后的存在。 相反,号称京城第一纨绔顾浔没有想象中的骄纵霸道,像一个肾虚公子,病怏怏的,有气无力。 加之囚衣附体,枷锁在身,更是显得憔悴不堪。 他缓缓抬起头,看到暴怒的太后,就像便溺许久,突然以泄千里,舒爽无比。 这老妖婆不拿自己当人,不恶心她一下,心中堵的慌。 他积病阴柔但不娘化的脸上带着一丝委屈,死死盯着龙椅后垂帘的老妇人道: “赵家那妮子,长得五大三粗,壮如猿猴,青楼老鸨都嫌弃。” “若不是她身边那侍女还有几分身段,估计五十两银子都买不上。” 不论真假,京城坊间是这样流传的,长宁郡主常年混迹军中,‘力拔山兮气盖世,整羊盆饭方饱食’。 尤其是在北境边军中,她‘上马逐寇奔千里,下马单手轻举鼎’的英勇战绩广为流传。 气头上的北玄皇帝顾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犀利的盯着顾浔,重复道: “你说卖了多少银子?” 顾浔不假思索,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 “刚好五十两,还是我心腹口舌利索方才讨到的,不然还得折半。” 堂堂一个郡主,还是北玄最有权势的郡主,就值五十两银子! 不止百官愣,就连太后和皇上也有些发懵。 损人不带这样损的,何况还是一个女子。 难怪赵人屠陈兵十万叶落河畔,让朝廷给个说法,这不挥兵南下、马踏长安已经是大气度了。 顾邺气的手指发抖,指着顾浔,半晌方才憋出一句: “你个逆子。” 顾浔置若罔闻,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顶撞,丰满他无脑纨绔的形象。 那老妖婆越不愿触及之事,他就越要干,故作满腹委屈道: “既然这么怕赵家,当初又何必酿出‘朱雀门之变’,现在又要我入赘赵家来缓和关系。” “再说,即使入赘,也该大哥二哥去,反正他们二人能文能武,招人喜欢,再不济也还有三哥,怎么轮也轮不到我这个废物。” “你们怕,我不怕,有种他赵牧来京城砍死我。” 最是年少无知时,妄想蜉蝣撼苍天。 百官不自觉的缩了缩脑袋,别人或许不敢,可那人是人屠赵牧,北玄最有可能叛乱的王爷。 把他惹恼了,别说你区区一个皇子,说不得你皇帝老爹的脑袋他都敢砍。 不知天高地厚,无脑狂妄的四皇子形象再一次在百官心中坐实。 站那个皇子身后都好,千万不要挨这蠢货的边,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顾浔心中冷笑,他就是要在朝堂之上“重提朱雀门之变”。 他顿了顿,为了演戏更加逼真,悲由心中来,自行上眉梢,眼眶中升腾起些许雾气,微微哽咽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正是因为朱雀门之变,身怀六甲的娘亲方才落下病根,生下我三年后不治身亡。” 事实也是如此,娘亲的死与赵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倘若接受了入赘,说不定将来有一天真的会兵戈相向,向枕边人挥刀。 自己当下这般将死不死的处境,不说皆拜赵家所赐,至少也有赵家一半功劳。 入赘赵家之说,岂不是无稽之谈,断然不可能。 朱雀门之变后,娘亲以命换命,方才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即使这样,出生之后也是天天泡在药罐子里,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废物。 在人人尚武的北玄,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显然十分不受待见。 加之其余三位皇子做对比,更是显得一文不值,遭人唾弃。 大皇子顾宇自幼学习兵法,十五岁便上阵杀敌,十八岁便夜逐西陵骑兵百里,一战成名,大将之姿飒然。 二皇子顾承七岁成诗,十岁着文,十四岁便能协助父皇批阅奏章,给出自己独到见解,君王之气初显。 三皇子顾渊少年心性,志不在朝野,隐姓埋名,拜师三清山,已经是名满江湖的小天师。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只有四皇子顾浔是例外。 自幼多病,生的弱不禁风,文不成, 武不就。 每日风花雪月,欺男盗女,无恶不作,名声到了夜能止啼的地步。 上卖尚书家中母,下卖侍郎娇千金。 男到中年又如何,卖入青楼做牛儿 只要敢得罪他的,统统卖青楼,故而在长安有了个响亮的名号“千金贩子”。 京城的大小青楼都恨透了这该死的四皇子,卖人手段防不胜防,下药(乖乖药.....),易容(男的变女的),等等诡异手段。 只有你想不到的法子,没有他弄不出来的手段。 换得钱财又继续吃喝玩乐,青楼、酒肆、赌坊无不传颂着他的‘丰功伟绩’。 提及‘朱雀门之变’,傀儡皇帝顾邺脸色大变,万分惊恐。 垂帘听政的太后手中佛珠猛然一顿,金丝线头断裂,檀木佛珠散落一地。 朝臣百官吓得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一股肃杀的气氛笼罩大殿。 死寂的大殿只有散落在地佛珠滚落阶梯的清脆之声,下下敲打在众人的心弦之上,噤若寒蝉。 ................ ps:作者是个新手菜鸡,诸位多多关照。 第2章 美人如雪,望尽长安 “朱雀门之变”在朝中早就默许成为禁忌一般的存在。 上一个提及此事的官员,全族的坟头草都已经有一丈高了。 如今顾浔旧事重提,无疑是在自掘坟墓。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帝王权术,古来皆是如此。 赵家恰逢就是北玄开疆拓土的良弓,只是这良弓强到让挽弓之人都忌惮。 一代君王一代臣,何况是老皇死新皇始,于是便有了震惊朝野的朱雀门之变。 权高震主时,人头落地日。 君王无旧情,功名皆罪责。 忠义只是愚人的措辞,利益才是亘古的道理。 人与人也好,国与国也罢,皆是如此。 利益才是至高的准则,其余都是点缀的说辞。 当下赵牧依旧是北玄镇北王,可北境五州实则已经是赵家的私地,脱离了朝廷掌控,称之为‘赵国’也不为过。 ‘赵国’虽小,兵强马壮,常年与北方戎族作战,军队皆是百战之师。 战端一开,必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非朝廷所想见之局面。 就怕空气突然的安静,顾浔假装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做出一个后知后觉的表情。 收敛了嚣张之气,缓缓低下头,不愿服软的倔强小声嘀咕道: “反正那头大马猴,谁喜欢娶谁娶去,砍了我也不娶。” “我辈男儿余七尺,安可低头换他氏。” 顾浔心里在意的并非是赵凝雪的容貌貌,而是娶了赵凝雪的后果。 抛开母亲之死不谈,光论当下之朝局,联姻只是暂时的。 顾赵两家一旦撕破脸皮,无论是从顾家看,还是从赵家看,似乎自己都只是祭旗的料。 浪荡江湖的三哥且不说,大哥二哥那可是人精,为争这储君之位,不遗余力的笼络人心,扩张势力。 一旦有好事,他们恨不得都往自己身上揽,为何唯独对独掌数十万兵权的赵牧之女避之不及? 百官眼中,赵牧就是乱臣贼子,一旦娶了他的女儿,便算是彻底与皇位无缘,甚至将来还会套上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 这些年,顾浔一直在藏拙,他不想陷入朝廷的纷争之中,伪装做一个没有头脑的莽夫,暗中调查朱雀门之变,为娘亲沉冤昭雪。 先前的暴怒,顾邺大都是做于百官看,实则是在维护顾浔,可提到‘朱雀门之变’他是彻底怒了。 “大胆,来人,将这逆子打入天牢。” 他生怕没有脑子的顾浔再说下去,局面彻底失控,朝廷的这块遮羞布,不能再被扯开。 知道朱雀门真相的官员死的死,隐的隐,尚留在朝中的不过数人,十多年才将此事平息下去。 因为这件事,死去的忠臣良将已经太多太多,他不想重蹈覆辙。 陈太后不知何时已经从幕后走到台前,站在龙椅右前侧,君临天下,面露寒色,厉声道: “说,让他说。” 顾邺眉头一皱,心中不悦,可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压住心头怒火。 他只是一个傀儡皇帝,有名无权,只能祈祷混蛋儿子不要再多说半个字。 察觉到气氛微妙的首辅陈子铭心中一番权衡,不慌不乱的站出来。 “启禀陛下、太后,长宁郡主给的期限将至,还是让四殿下将其接出青楼,在发落也不迟。” 他不仅给顾邺一个台阶下,同时也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 稍作停顿他继续补充一句道: “还请以大局为重。” 放眼朝中百官,当下这般二圣对峙的局面,谁站出来说话都不行,唯独他可。 他不仅是首辅,还是太后的亲弟弟。 作为太后的亲弟弟,他并非只是一个绣花枕头,能稳坐首辅一职,凭的是自己的能耐。 朱雀门之变后,面对赵牧的十万大军丝毫不惧,风华正茂的他一人一马一杖入北境。 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生生让暴怒的赵牧止住杀意,没有造反。 之后,他又接连出使西陵、东魏、南晋,为老皇帝死后风雨飘摇的北玄换来了近十年的边境安宁。 北玄能稳住当下的局面,他功不可没,纵使放眼其余三国,也无一人敢小觑他,青衣名相,实至名归。 说到长宁郡主,顾邺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儿子混蛋,准儿媳也是一个犟种,空有满腔怒意,而无丝毫办法。 他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陈太后的脸色,见后者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于是表现出几分无奈道: “就按陈国公说的办吧。” 按长宁郡主赵凝雪的意思,谁将她卖去青楼,就让谁去赎。 三日期限,期限一到,一封家书北上,十万大军南下。 北境的铁蹄早就想踏一踏长安的雪泥,看一看是否如同北原一般泥泞。 今日已是第三日。 赵牧之军固然强悍,朝廷也并非不能拒之,关键是其余三国还在虎视眈眈,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北玄发生内乱,如狼似虎的西陵、东魏、南晋三国断然不会放过如此机会。 病虎卧榻,群狼环伺,举兵伐玄是必然,内忧是小,外患为大。 足可见顾浔将长宁郡主赵凝雪卖入青楼,招来的后果有多严重。 一人之力,可招四国兵戈相见,放眼天下,这般算计怕也是独此一份了。 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顾浔暗自松了一口气,此棋行的是一路险招。 将赵凝雪卖入青楼、故意提起‘朱雀门之变’,为的就是看看父皇和太后的底线在哪里。 提到与赵家有关的‘朱雀门之变’尚且如此,倘若真的与赵家扯上关系,做了赵牧的女婿,不是等于额头画上了个死字。 被顾浔一记无厘手打乱了全部谋划的陈太后心中藏不住的怒火。 这本就是一场请君入瓮的鸿门宴,顾浔这般一搅和,朝廷彻底失去主动权,接下来只会举步维艰。 她眼中的怒火已经要喷涌而出,咬着后槽牙冰冷的吐出一句话。 “顾浔,你最好将赵凝雪请出青楼,不然莫怪本宫无情。” 请神容易送神难,要将手握主动权的赵凝雪请出青楼谈何容易。 世人皆想让他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那他偏要做那执子之人,对弈天下。 顾浔知道再顶撞下去,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见到了父皇和太后的底线,也该是时候见一见这个反将自己一军的未婚妻赵凝雪了。 天上下起了小雪,为表朝廷诚意,由首辅陈子铭亲自押送顾浔去往百花楼接赵凝雪,让镇北王赵牧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知何时,当年那个喜欢身着青衣,满腹经纶的少年郎已经习惯穿着朝服。 两鬓斑白,不过出行依旧喜欢高座马背,只是少了当年的少年锐气,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陈子铭骑马与囚车并行,目光深邃凝望前方,对懒靠在马车之上的顾浔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期待。 欣慰顾浔并非真的是废物,只是在隐忍。 期待的是他如何在自己搅动的风波之中安然抽身。 作为一个谋士,他很想看一看顾浔如何拨动这盘死棋,于是故意问道。 “殿下,何必以身犯险呢?” 顾浔不傻,听出了陈子铭话中之意,莞尔一笑,反问道: “谁想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呢?” 陈子铭淡淡一笑道: “对呀,谁又甘愿做一颗棋子呢。” “可谁又不是天下这盘大棋之中的一颗棋子呢?” “你是,我是,人人皆是。” 顾浔微微皱眉,看向一脸淡然的陈子铭,总觉的自己遗漏了些许东西。 “不知陈公何意?” 陈子铭依旧没有转头看向顾浔,而是看向了那墙角悄然绽放的寒梅。 “事已至此,殿下多问已然无意义,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便走下去。” 山海无涯道且长,峰回路转又何妨。 少年郎啊,是该闯一闯。 不过陈子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像是与自己说,又像是与顾浔说。 “不过殿下要记得,长安城是见不到阳光的,当如寒梅,凛冬而放。” 当如寒梅,凛冬而放? 顾浔听的此话云里雾里,不过看到陈子铭已经微微闭上眼睛,便没有再多问。 高人的提点,永远只说三分,余下七分靠觉悟。能悟者,三分足矣,不能悟者,多说无益。 两人车马并行,都没有再说话,天上飘雪又大了几分,染了老人官帽,白了少年华发。 少年何曾不风流,沧海一人独行舟。 岁月横刀断客梦,斩了傲骨白了头。 陈子铭心中暗叹,当年的自己何曾不是这般呢,总以为自己是怒海狂风,终能掀起滔天巨浪。 结果呢,岁月终会抹平少年气,滔天巨浪也只不过沧海一浪花。 咯吱。 囚车停下,囚门打开,身上的枷锁依旧。 顾浔低头看着厚重的枷锁,轻轻咳嗽几声道: “陈公真要我这个样子去见未婚妻?” 陈子铭面不改色,缓缓开口质问道: “殿下还会在乎自己颜面?” 顾浔无言,确实,自己将未婚妻卖去青楼做妓女早就传的满城风雨,还会在乎自己的尊严? 好像自己在京城也没有任何尊严可言,早就已经声名狼藉了。 人们从来不会吃惊四皇子做出了何等混蛋事,只会吃惊四皇子好久没有做出混蛋事。 他无奈的笑了笑,掩饰脸上的尴尬。 “也对。” 身带枷锁的他向着青楼走去,与陈子铭擦肩而过的时候,凑近其耳边,轻声问道: “我很好奇陈公究竟是姓陈还是姓顾。” 陈子铭身板笔直,面带微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陈家人,顾家臣。” 老狐狸,这样忠孝两全的回答顾浔早就意料到了。 能做到首辅,这样的回答才合乎身份,对得起‘青衣名相’四个字。 整个京城,倘若有一人能看穿自己的谋划,必是眼前之人。 走到青楼门口,顾浔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问道: “不知陈公身上可带银子。” 陈子铭微微错愕,顾浔解释道: “赎金五十两。” 首辅大人万般无奈,难怪百官中流传着‘求则必应,应则不灵,雁过拔毛,挨刀老四’的说法。 感情这是拔毛拔到自己身上了,摸摸钱袋,只有些许碎银两,随后看向随行侍卫。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首辅大人开口,便纷纷自掏口袋,东拼西凑,凑足五十两碎银子。 一向严谨的首辅大人还不忘打下一张欠条道: “凭此,可找户部申报。” 接过银袋子,顾浔习惯性的掂了掂,都是碎银子,有些咯手,不习惯,随后看向青楼招牌。 百花楼,再熟悉不过了,平常行至此处时,姑娘们早已前仆后继。 今日就有些凄凉了,只有老鸨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京城青楼数不胜数,但是两座格外出名,东百花,西醉梦,江湖有言: 朝出东方百花盛,日薄西山醉梦深。 百花开时日消瘦,醉梦初醒不归人。 此二楼,又唤千金楼,一日千金,千金一日。 佳人宽衣解带,公子倾囊相授。 来时春风得意,去时人财两空。 顾浔随手将银子丢给一旁的老鸨,老鸨当即吓的高举着银子过头顶,跪倒在地,不敢正视顾浔。 她已经不是一次被顾浔坑了,奈何这四魔王的手段防不胜防,白嫖了姑娘,损失些钱财,都是小事。 像现在这般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方才让人胆颤心惊。 视财如命的她此刻觉得这五十两银子就像是烧红一般的烙铁烫手。 未等她开口诉苦,顾浔留给她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之后便自顾自的走入百花楼之中。 平日通宵达旦喧嚣至极的百花楼却安静的异常,只有他脚上的镣铐响声异常的清晰。 一道肃杀的气氛在蔓延,一名身穿黑甲,双手杵着一柄短柄血红陌刀,满脸杀气的高大武将挡住了顾浔的去路。 对于这位北境四虎之一的血刀将军韩青承迸发出来的杀意,顾浔只是微微一笑,不过寻常。 “韩将军这是要杀我?” 顾浔往手心啐了一口唾沫,往脖子上擦了擦,歪着脑袋,拍着方才擦过的地方。 “小爷洗好了脖子,有本事你来砍。” 凭借着军功,从一个小兵成为将军的韩青承,打心眼里看不起顾浔这般纨绔子弟,他甚至懒得搭理顾浔的话。 若此地不是京城,而是在北境,管他是不是皇子,今日自己手中的大刀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去。 顾浔歪着脖子继续向前,韩青承却依旧挡在他的前面,岿然不动,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 行至韩青承身前,他停下脚步,轻轻抿了抿发干泛白的嘴唇,扭了扭发酸的脖子道: “让你砍没本事砍,学什么吃屎狗挡路?” “你家主子我都敢卖入青楼,你一个奴才装什么大尾巴狼?” “滚开。” 顾浔话语平和,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几分懒散,丝毫不将这位杀敌无数的北境四虎放在眼里。 谦谦公子,跋扈至极。 看着顾浔那副要死不死,带着几分贱气的阴柔脸庞。 韩青承脸色冰寒,不自觉握紧手中战刀,手指劈里啪啦作响。 似乎下一刻,手中大刀就要削掉顾浔的脑袋。 如此欺辱小姐,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他韩青承不怕死,但这里不是北境。 他不得不考虑小姐的安危,纵使怒火涛涛,也只能压抑心中。 顾浔则是主动迎上韩青承凶狠的目光,一脸淡然,雌雄莫辨的脸上带着几分痞子的贱气。 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比江南烟雨还要细糯的声音自楼上飘来。 别样的温柔之息顷刻间掩杀了韩青承的肃杀之气。 “韩将军,让他上来吧。” 不看其人,光闻其声,一位江南柔女子便跃然浮现在脑海之中,柔情似水,温婉可人。 韩青承黑着脸让开了路,顾浔怀着好奇心上楼而去,直通顶楼天台。 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顾浔,凭栏远眺,望尽长安初雪,只留下衣袂飘飘自带仙气的背影。 女子似那画中来,又似融入画中去,顾浔一时间也有些恍惚,不由想起古人言: 书中笔墨亦难画,惊鸿一瞥入梦来 女子不曾回头,却似察觉了顾浔的心思,细语轻声似春风拂面,暖人心扉。 “是不是与殿下心中力拔山兮的赵凝雪天差地别呢?” 顾浔微微一笑,并不意外,从一开始他便知道那个小侍女才是真正的长宁郡主。 方才朝堂上的说辞不过是说辞。 “我是该叫你赵凝雪,还是该叫你小娘子呢。” 面对顾浔轻挑的言语,赵凝雪处之泰然,目光清澈,远眺京城繁华,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幽怨道: “赵凝雪也好,娘子也罢,不一样都被你当做一颗棋子,卖入了青楼。” “是吧,我的未婚夫四殿下?” 是个难缠的美人,寥寥数语间,怼的顾浔哑口无言。 他尴尬的摸摸了鼻子头,主动走到栏杆处,与赵凝雪并肩而立,远眺赵凝雪看去的方向。 “且不说别的,赵姑娘真的甘心嫁给我这样一个废人吗?” 顾浔微微侧头,认真的看向赵凝雪,可惜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半边侧颜。 饶是如此,半边侧颜,便足以艳绝天下,尤其是那修长的睫毛,每一下扑腾,都能乱人心神。 何谓祸国殃民,大抵不过如此。 顾浔心里明白,相比女子的美貌,她那不输男子的城府更让人忌惮。 卖郡主入青楼,倘若她不是自愿去,可能吗? 被卖入青楼之后,故意压住消息,修书北上,让其父亲陈兵叶落河,给朝廷施加压力。 显然她心中必然在谋划什么。 这女子聪明狡诈的可怕。 赵凝雪朱唇轻启,言语细糯,自带一份书卷气,生在北方粗犷之地,却胜江南女子无数,轻声反问道: “殿下是想听实话,还是想听违心之言?” 第3章 天上谪仙,指腹为婚。 赵凝雪回过头,一双乌黑水灵暗含春波的眸子紧紧盯着顾浔。 配上那一副精雕细琢无可挑剔的桃花白玉容颜,不禁让久经花场的顾浔微微愣神。 美人见过的很多,有如此书卷气的美人未曾见过。 人间花色,独此一枝,蓦然回首,山河无色。 只此一眼,顾浔心中的杂念荡然无存,女子那一双水灵无辜的眸子能够洗涤人心。 举手投足间散发的那股温柔到极致的气息,以及落落大方的书香气,足以堪称人间第一绝。 媚而不妖,柔而不作,这样的女子不该存在于世间。 莫羡云中女谪仙,世间绝色在人间。 北境风吹沙,雪连天,终年不绝,不该养出这般女子,她应该生在江南的烟雨朦胧之中,润尽水泽,似水芙蓉。 顾浔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这也怪不得他,要怪只能怪赵凝雪美的胜天人。 顾浔这般神态,赵凝雪并不意外,见过自己容颜的男子大抵都是这般痴态,有过之而无不及,早已经习以为常。 悠悠叹了一口气,她倒是希望自己长的寻常一些,不用每天遮遮掩掩。 回过神来的顾浔慌忙移开视线,远眺长安初冬之色,不敢在赵凝雪身上停留半分。 美人多是刮骨刀,何况还是聪明至极的女人,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既然我来到了这里,自然是要听实话的。” 以赵凝雪的冰雪聪明,没有丝毫反抗配合自己卖入青楼,必然是有她的目的。 与其弯弯绕绕,倒不如开门见山,看看一个聪明与美貌一般匹配的女子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其实这场联姻是当年静姨和我娘定下的,而且也是我主动提出履行的。” 这样的答案倒是出乎顾浔的意料之外,以当下顾赵两家的关系,大可以作废了,又何必履行呢? 顾浔轻轻皱眉,随后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 “就因为我是一个废人,所以你才履行当年的约定?” 赵凝雪没有丝毫犹豫的点点头,顾浔内心越发凄凉,殊不知赵凝雪接下来的话更加扎心。 “这盘棋从开局你就是一个死人,朝廷希望如此,我赵家也希望如此。” “何况你本来就是一个将死之人。” 当下之局,顾赵两家都不想撕破脸皮,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可终究有一日会撕破脸皮,顾浔这个将死的废人便是最好的选择。 三死之局,顾浔从一开始就明白,只是当下从一个外人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无比的凄凉了。 自娘亲离世后,似乎这世间所有人都期待着自己死,只有自己还在向命运发出不甘的怒吼。 当年朱雀门之变,尚在娘胎便落下了病根,若不是娘亲以毕生功力护住自己,自己早就胎死腹中了。 饶是如此,依旧半数经脉尽断,丹田破碎,全靠娘亲以命换命,方才得以苟活至今。 没有丹田还好说,无非不能修行罢了,可全身半数筋脉尽断,能活过十五岁已经是向天借命了。 顾浔一脸无奈的苦笑,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总找苦命人,世事无奈人无奈,空留无奈。 “是呀,所有人都望着我死,从来没有人在乎我想不想死。” 赵凝雪微微侧头,看着顾浔稍显凌乱的侧脸,眼中浮现一缕复杂神色,有淡然,也有惋惜。 “要怪只怪你生在帝王之家。”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 “你死之后,我永远都只会是你的妻子。” 有了已故皇子之妻这个挡箭牌,自己的耳根子也能清净不少。 “还有朱雀门之变,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所有枉死之人一个交代,包括你。” 何为蛇蝎美人,大抵就是如此了,顾浔不禁嘴角微微抽搐,死都死了,还要个屁交代,都是活人的借口。 “所以,你这次入京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朱雀门之变的真相?” 赵凝雪点点头,倒也没有隐瞒顾浔的意思。 “这只是其一,最重要还是带你回北境,入赘北王府。” ‘入赘北王府’与一个皇子来说,这话显得尤为刺耳,无情的践踏着顾浔为数不多的尊严。 “我很好奇你为何执意要带我回北境?我做质子显然不够格吧?” 做质子,顾浔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文不成,武不就,压根不够格。 他谋划一切,确实是为了逃离京城不假,但不是为了从一个囚笼跳进另一个囚笼,他想知道原由。 赵凝雪轻声道:“这个你无需知道。” 顾浔心中刺挠:“倘若我不愿意呢?” 赵凝雪微微一笑,胜却长安雪色无数,黯淡初冬美景,淡淡道: “此事由不得你,要么去北境做赘婿,要么死在百官的口诛笔伐里。” 顾浔不置可否,赵凝雪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不过与聪明人打交道才有意思不是。 “赵姑娘如此自信?” 赵凝雪没有正面回答,而说道: “所以我遂了你的愿,卖入青楼。” 言外之意便是你有任何手段都使出来,你看我自信不自信。 顾浔哑然,自己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将一军。 她痛痛快快的配合自己进了青楼,反倒是让自己的诸多后手没有用武之地。 赵凝雪看穿了顾浔心中所想,自顾自的分析道: “你已经声名狼藉,卖我入青楼必然另有深意。” “你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是不甘向命运低头的。” “与其被你的后手弄得烦不胜烦,倒不如隧了你的愿。” 赵凝雪明白,顾浔卖自己入青楼的目的只是为了激化顾赵两家的关系,乱中谋胜,进而达到逃婚的目的。 即使自己没有被卖入青楼,他也还会有各种后手,比如绑架、刺杀等等。 与其如此,倒不如隧了他的愿,看看他究竟想干嘛。 “像你这样聪明的女人,很不招人喜欢。” 赵凝雪太聪明,多了这个变数,恐怕后面的麻烦要多上些许了。 赵凝雪卖萌一般的扑腾了两下乌黑水灵的大眼睛,很是认真的看着顾浔,回答道: “纠正一下,是很不招女人喜欢。” 顾浔心里暗自诽谤,言外之意便是很讨男人喜欢。 不过就她那祸国殃民的美貌,那个正常的男子能不喜欢。 赵凝雪想了想,觉得刚才的话不妥,又补充了一句道: “再说,女子本来就不是用来讨人喜欢的玩物。” 顾浔无言以对,眼前的女子是妖孽,不能深交,浅尝即可。 “赵姑娘就这般自信能将我带到北境?” 赵凝雪依旧选择性的避而不答,她喜欢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 “我想你只为激化顾赵两家的关系,以寻求脱身之法,而不想战端起,天下百姓生灵涂炭吧?” 果然是个难缠的女人,顾浔转过头,面色发寒,目光死死盯着赵凝雪那双无辜且水灵的大眸子。 “倘若我真正的目的便是搅动这天下风云骤变呢?” 赵凝雪微微扬起粉雕玉琢的下巴,清澈的目光与顾浔的目光汇聚,脸上带着些许魅惑众生的笑意。 “我倒是希望你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赵凝雪回过目光,远眺长安城之外,望向更远的北方,继续说道: “可惜你除了有一点小聪明,便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不是吗?” “你呀,没有选择的余地。” 顾浔看着赵凝雪那无比自信的神情,谁能想到一个外表无比温柔的女子,内心却是异常的要强。 “姑娘,真是如此吗?” 赵凝雪对着顾浔微微一笑,转身走向楼下,只留给顾浔一个曼妙的背影,以及一句撩人心神的话语。 “我倒是希望我未来的夫君顶天立地呢。” 第4章 女子风流,不逊男儿。 赵凝雪之所以要让顾浔亲自来赎回自己,是给朝廷一个台阶,给父王赵牧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台阶,同样给顾浔一个台阶。 她精准的拿捏了各方利益的平衡点,既不太过折煞朝廷面子,也不曾丢失北境风骨。 无形之中,她用自己的冰雪聪明,将顾浔激起的风波尽可能的掩盖下去,算是最妥善的收尾之法。 其实顾浔不将他卖入百花楼,这百花楼她也要来上一趟,此地是北境安插在京城的一双眼睛。 无形之中,顾浔算是帮了大忙,不然她还要掩人耳目,另寻它法,还有可能暴露此地。 于顾浔来说,一石激二将的方法大打折扣,实在惋惜,好在结果不算差,甚至有些超出意料之外。 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即使赵凝雪不够聪明,赵牧也是冠绝天下的猛将,并非是莽夫,不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瑟瑟寒风拂过顾浔的脸庞,撩起他额间凌乱的头发,高处不胜寒,大抵正如当下的自己。 本就消瘦的身躯这么一经受风雪摧残,显得的越发憔悴。 时不时咳嗽几声,他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却没有丝毫作用,依旧寒风刺骨,透心冰凉。 有时他在想,倘若没有生在这帝王之家,是不是就不用这般殚精竭力的算计。 其实他心中一直潜藏着一个荒唐又合理的秘密。 他来自蓝星,是个年少有为的考古大学生,意外从古墓中穿越至此。 只不过十岁以前,他未曾觉醒这些有关前世的记忆。 直到十岁那年,皇贵妃送来的一碗毒汤差点要了他命,昏迷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难怪从小就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中奇奇怪怪的事物从未见过,却又觉的一切无比熟悉。 那时他说与娘亲听,娘亲还笑话他是不是给尿床找的借口。 直到那次大难不死醒来后,他才明白,原来梦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事物是他前世的记忆,不过未曾觉醒,只会出现在梦中。 那碗毒汤差点要了他命,也让他觉醒了潜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那一日,他方知自己是自己。 说实话,这狗屁的天选之子,谁愿意谁来当,谁来。 鬼火归鬼火,无法改变事实,顾浔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既然投胎在了这尔虞我诈的帝王之家,要么在沉默之中死去,要么在不甘的怒吼之中推倒重来。 太后也罢,赵牧也好,亦或者眼前的赵凝雪,都无法阻挡他重获新生的步伐。 即使没有联姻之事,这北境他也得走上一走,去见一见镇北王赵牧,他有许多疑问只有赵牧能给出答案。 只不过还不到时候,没有足够的后手与赵牧平起平坐之前,他不会贸然去见,倒是这京城,无论如何也得离开了。 只有离开了京城,他才能放开手脚的施展自己计划,才能有机会保住狗命。 “姑爷,天气寒冷,切莫让我家小姐久等。” 一道粗狂的女子声音在顾浔身后响起,冷不丁吓了顾浔一跳,他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位壮如猿猴的女子,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相比赵凝雪的小鸟依人,眼前女子高大的身躯更像是镇北王赵牧的种。 也难怪天下人多会先入为主,认为赵凝雪身边的贴身侍女才是货真价实的长宁郡主,确实有几分赵牧的影子。 事实上,她也是赵牧的义女,虽然带了一个‘义’字,可赵牧也将其当作亲生女儿一样抚养至今。 只不过青红自赵凝雪回到北境之后,便从未再以镇北王的义女自居,到哪都是一口一个小姐。 北王府之人渐渐也就习惯了,随她如何叫。 “俺听说姑爷喜欢叫俺大马猴,不知是否为真。” 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壮实的可怕的女子,顾浔果断的摇摇头。 这货轻轻一巴掌,就自己这身子骨,估计半条命都会被打没。 “俺就说堂堂皇子,不该这般嘴碎。” 说罢,青红伸出双手,轻轻一掰,他身上的精钢枷锁应声而断,脚铐上的粗铁链也如豆腐一般,轻轻一扯,变成几节。 他忍不住嘴角抽搐,天下还有这般高大且大力的女子,真不知道那个汉子又要遭了老罪。 “姑爷生的这般瘦弱,这些东西不该带在身上的。” 满脸尴尬的顾浔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违心的夸赞道: “你人还怪好哩。” 这枷锁本就是做样子的,让人看的,这下好了,刚适应,又得换一副新的。 青红眼睛瞪得的铜铃大,然后又喜笑颜开,除了北王府的人外,还有人外人这样夸赞过自己呢。 “真的吗?” 顾浔一脸认真的点点头,这姑娘心思可不是一般的单纯,搞得他都有些内疚,但又不得不继续说违心之言。 “真的。” 然后整座百花楼在女子欢快的蹦跶之中变得摇摇欲坠,大厦将倾。 顾浔走出百花楼之时,老鸨依旧跪顶着银子,能在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之一当老鸨,错可以犯,但不能没有眼力劲。 与她来说,这五十的银子说不得便是她自己的买命钱,她可不敢有丝毫想法。 顾浔走到她身边,顺手拿起五十两银子,也不管老鸨愿不愿意,留下一句话之后,便飘然离去。 “看在你主子的份上,命是保住了,不过这百花楼以后就要收敛着点了,京城的雪比上北方,掩盖不去蛛丝马迹。” “你懂我的意思吧?” 老鸨额头冷汗直冒,吓的连连磕头,感谢顾浔的不杀之恩。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赵凝雪眉头轻皱,百花楼算是赵家安插在京城的一颗钉子,难道顾浔察觉到了什么? 未曾入京之前,她以为顾浔就只是一个毫无头脑的纨绔子弟,现在看来他骗了所有人,也包括自己。 她对顾浔越来越感兴趣,现在已然看不清这个病夫子的水到底有多深。 好奇归好奇,她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收敛好神色之后,行至首辅陈子铭之前,起手行礼,恭敬道: “凝雪见过陈国公。” 陈子铭向来不苟言笑,表情严肃的还礼后,忍住不夸赞道: “郡主不愧是子良的关门弟子,这份眼见谋略确实非同一般。” 以柔弱女子之身,行七尺男儿之举,明知这京城是龙潭虎穴,也敢闯上一闯,且游刃有余,天下能有几人做到? 他是发自内心的认可这个满身书卷气的温婉女子。 谁说只有男儿可以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女子亦可大风流。 能到陈子铭认可的人不多,整个中原四国,恐怕不过一手之数。 赵凝雪的师傅张子良算是一人,如今又多赵凝雪一人。 “陈公谬赞了。” 陈子铭轻轻摇头: “整座京城乃至天下都被殿下和郡主搅得风云激荡了,试问天下又有几人?” 赵凝雪美眸轻闪,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庞上始终带着一丝暖暖笑意。 “相比您老,凝雪算是班门弄斧了。” 她并非是谦虚恭维的说辞,相较于陈子铭纵横四国之间如鱼得水,自己此番搅动京城风云,确实算不得什么。 何况自始至终陈子铭都未曾出手,就像是长辈看着两个孩童打闹一般,压根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泰山崩于其前而面不改色,稳坐高台而纵观山河巨变,陈子铭这青衣名相,岂是浪得虚名。 客套之话点到为止,说多了反而显得虚假,陈子铭淡淡道: “陛下已经备好接风宴,郡主请。” 第5章 明争暗斗,云波诡谲。 光禄殿 明面上是说接风宴,实则又是一场明争暗斗的较量,彼此双方都在试探。 此次联姻只是幌子,双方心知肚明。 其本质就是双方默认构建的一个谈判平台,打破朝廷与北境自朱雀门之变后的交流断绝,双方必然会最大力度的争取各自利益。 皇太后陈姝打量着这个与江湖传言极为不符的准孙媳,脸上带着淡淡的慈祥笑意,对着端庄而坐、落落大方赵凝雪道: “你这丫头比你娘还要长得水灵,顾浔那逆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今日之事,你切莫与之计较。” “今日也没有什么人,你不必拘谨,权当是家宴。” 话虽如此,除却主座上的皇帝顾邺之外,在坐的还有首辅陈子铭,礼部尚书胡为仁,以及随行的韩青承,怎么算也不能算作家宴。 赵凝雪自是听出皇太后陈姝‘天下一家亲’暗语,言外之意是让自己适可而止,不要破坏了北玄当下的太平盛世。 “多谢太后厚爱,凝雪自是不会计较那些。” “凝雪先前所为,有所折辱皇家颜面,实属不该,还望皇上、太后见谅。” 暗中赵凝雪又将了太后陈姝一军,家宴家宴,老幼尊卑,她的话却是皇帝在前,太后在后,意思显而易见。 陈姝皮笑肉不笑,眼中透着寒气,平日谁敢这般忤逆她?就算是当今皇帝顾邺也得忍气吞声。 “皇家颜面哪有这般容易折辱,小孩子小打小闹,无妨无妨。” 顾邺自是察觉到了一老一少的剑拔弩张,看到太后吃瘪,不免对赵凝雪又高看了几分,说道: “年轻人,难免冲动,没有那股冲气,哪里来的年少有为?” “哈哈哈,无妨无妨。” “多谢陛下体谅。” 赵凝雪对答自如,从容不迫,倒是礼部尚书胡为仁如坐针毡,当下这般局面,无异于将他放在火上烤。 一下家宴,一下皇家颜面,作为臣子,与这些东西扯上关系,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若非背后有太后撑腰,现在他只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的份了。 他偷偷瞥一眼一旁的首辅陈子铭,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便只能继续低着头,等着太后发号施令。 继续接受炙烤的他只希望几位大人物少扯一些危险的话题,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接下来又是太后与赵凝雪一番阴阳怪气的嘘寒问暖,顾邺时不时插上两句打哈哈。 有了先前的铺垫,陈姝自然而然的将话题扯到这次下旨让赵凝雪不远万里入京真正目的。 “凝雪,本宫已经让礼部谋划你与那逆子的婚事,你看如何 ?” 不给赵凝雪开口的机会,陈姝一个眼神直接看向了礼部尚书胡为仁。 如释重负的胡为仁立刻起身,他坐在这里为的就是现在,恭敬道: “启禀太后、皇上,臣已让钦天监将黄道吉日推算出来,下月十八乃是近三年最好的黄道吉日。” 陈姝轻轻一拍桌子,丝毫不给顾邺和赵凝雪开口的机会,当即拍板而定。 “好,那便这般定下,一个月时间,聘礼也足够送到北王府了。” 百官面前,陈姝还会顾及顾邺皇帝的身份,当下却是丝毫不掩饰她独揽大权的事实,她是故意做给赵凝雪看的。 入京之前说的是入赘赵家,入京之后又改口成向北王府下聘礼,让自己嫁入顾家,好算计。 赵凝雪一开始便意料到陈太后会来此招,名义成亲,实则将自己软禁在长安,以此来制衡父亲。 “凝雪正有此意,按照入京前的约定,是四殿下入赘赵家,此次凝雪已经准备了聘礼而来。” “一个月时间,还能赶回北境,完成大婚。” 说罢,轻轻喊了一声‘来人’,数十个大箱子被抬了进来,里面装的皆是金银珠宝,各种奇珍异物,琳琅满目。 这份聘礼显然是按照皇家规格而下,并非藩王规格,无形中又将了陈太后一军。 “当下十万大军陈兵叶落河操练,父王无暇入京,便只能由凝雪自下聘礼,还望陛下、太后海涵。” 陈姝看着眼前温婉至极的女子,语轻似清泉流水,实则重若泰山,丝毫不给自己半分面子,甚至用叶落河十万大军威胁自己。 怒归怒,她依旧面带笑意,不失圣后风度道: “依本宫看呐,浔儿入赘你赵家也好,你嫁入顾家也罢,都是一样的,索性直接在京城完婚,留在京城明年给我生个大胖曾孙。” 顾浔入赘不入赘不是重点,重点是不能让赵凝雪离开京城,软禁赵凝雪才是陈姝的真正目的。 “你且放心,时间赶,制虽简,礼不简,届时陛下会大赦天下,为你二人庆婚。” 听到大赦天下四字,稳如老头的首辅陈子铭不禁轻轻皱眉,当即起身道: “太后,大赦天下恐有不妥,此乃新皇登基之礼,不可轻越。” 陈姝看向自己的亲弟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冲撞自己了,她额头的皱纹又多了几条,脸上露出一丝不悦道: “哦,子铭,那你说说该如何?” 未等陈子铭开口,忍了半天的韩青承终于忍不住了,当即怒拍桌子,猛然起身道: “四皇子将我家小姐卖入青楼之事尚未给个说法,就想让我家小姐与那混蛋成亲,是否问问我北境数十万将士可否答应?” “难道陛下和太后真的以为叶落河北岸十万边军是摆设吗?” 他韩青承只是镇北王兵,可不是朝廷的兵,除了大将军,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哪怕是皇上和太后。 自顾自喝酒的顾邺闻言,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之上,发出清脆响声,沉声道: “早就听闻赵大将军的兵只认赵家旗,不听天子诏,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赵凝雪同意带上韩青承是有目的,有些时候这种阴阳怪气的局就需要他这般言无顾忌的莽夫。 面对当今皇帝的讥讽,韩青承一脸不屑,心高气傲,不带半点心虚。 “以我北境的规矩,必先让四殿下以囚徒身份,去我北境,得到王爷的原谅,方可谈后事。” “否则一切免谈。” 顾浔将赵凝雪卖去青楼,丢的不仅是赵家的脸,还是北境数十万将士的脸。 这种鸟气韩青承不会忍,北境数十万将士更不会忍,顾浔需要给一个交代,朝廷也需要给一个交代。 何况离开北境前,大将军交代过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位北玄四皇子,务必将其带回。 虽然不知道大将军为何要执意要见这个废物,不过既然是军令,便不得不行。 赵凝雪始终面带笑意,丝毫没有约束韩青承的意思,韩青承的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礼部尚书胡为仁先是一愣,没有想到韩青承敢这般直接顶撞太后,反应过来之后急忙道: “韩青承,大胆,你这是欺君之罪。” 韩青承一声冷笑,一股子的悍匪气势,怒道: “陛下方才说了,我是大将军的兵,不是顾家的兵,何来欺君之罪。” 胡为仁被韩青承的话气的身体发抖,手指指着韩青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够了,都给我闭嘴。” 顾邺黑着脸,语气冰冷至极, 沉声道: “逆子有错在先,但一个皇子以囚徒身份给一个王爷赔罪,皇家颜面何在?” 他的目光看向赵凝雪,想让她开口表态,赵凝雪假装未曾看见,继续一言不发,埋头喝茶。 韩青承当仁不让,丝毫不给这个傀儡皇帝半分面子。 “要么四殿下北上,要么十万大军南下,陛下自己斟酌。” 顾邺怒道:“真当以为朕怕了吗?” 第6章 夜幕之主,算计天下。 韩青承敢主动请缨护送赵凝雪南下,便做好了客死他乡的准备,狠的不怕横的,丝毫不肯妥协道: “要打,那便打,我北境厉兵秣马多年,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闻言,陈姝看向依旧没有丝毫表态意思的赵凝雪,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难道赵家的目的便是挑起战争,乘机南下吗。 疑心病犯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高处不胜寒,越发让人提心吊胆。 她怀疑顾邺是在故意激怒韩青承,甚至顾浔将赵凝雪卖入青楼都是顾邺暗中指使,以便挑起大战,乱中夺权。 她看向赵凝雪,声音冰冷且威严,带着一股不可忤逆的霸道之气。 “凝雪,韩将军的意思也是你的意思吗?” 赵凝雪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道: “启禀太后,凝雪向来不问军中之事,此行一切有关军中之事,皆有韩将军全权负责。” 陈太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又一次在赵凝雪这里吃瘪,怎能不怒。 “这么说赵牧的镇北王是当腻了,想要另立山头了?” 赵凝雪脸上始终带着的淡淡笑意也开始收敛,看了一眼韩青承,韩青承识趣的坐下,她缓缓说道: “陛下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太后又为何能垂帘听政,想必太后和陛下心知肚明。” “赵家一直忠心耿耿,只是当年的朱雀门之变寒了众多将士之心,走到如今的地步,父王也是迫不得已。” “当然,若是陛下和太后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还那场灾祸中枉死之人一个清白,赵家自然是忠臣良将,帝国屠刀。” 提及朱雀门之变,大殿的气氛瞬间便就凝结,一股肃杀之气在回荡,死寂的可怕。 朱雀门之变,是一个禁忌。 站在帝王家的角度来看,朱雀门之变没有丝毫之错,帝王权术不容丝毫威胁。 奈何当年事情太过错综复杂,成王败寇,胜者论,留下如此祸患,导致如今朝廷进退两难。 陈姝的后槽牙都要咬碎,又不能动赵凝雪丝毫,倘若真与赵家开战,她在朝中经营数十年的权柄很有可能被动摇,得不偿失。 陈家在朝势力一旦被削弱,那些被打压多年忠于顾家的臣子必然会乘机反噬。 多年的打压欺辱,这些历经过寒冬的恶狼,枯木逢春,必然会如同滔天洪水,势不可挡,届时陈家以及依附陈家的势力将会万劫不复。 不敢赌,也不能赌。 她深知,陈赵两家死磕的局面是隐忍多年的顾邺最想看到的局面。 一石二鸟,不仅能解决藩王之患,还能铲除自己这个权倾朝野的太后,何乐而不为呢? 一切都怪顾浔那小杂种,若非他将赵凝雪卖入青楼,坏了自己的计划,局面又何至于如此被动。 原本的主动权被他这么一搅和,完全变成被动,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正当她进退两难之际,始终一言不发的陈子铭终于站了出来,沉声道: “当下北玄群狼环伺,不宜多生事端,四殿下当是为国分忧之际。” 恰当的时机,恰当的言语,青衣名相总能在最佳时机出手。 他的深邃的目光看向赵凝雪,缓缓道: “殿下即使去了北境,以大将军的身份,想来是不会为难一个后辈的,何况殿下还是郡主的未婚夫。” 青衣名相岂非浪得虚名,简短的几句话不仅给了双方台阶下,而且无形之中给了顾浔一道护身符。 赵凝雪刚想开口答应陈子铭,顾邺态度极其坚决的回道: “不可,浔儿有疾在身,暂且不能离开京城,入赘之事以后再提。” 陈姝脸色冰寒,当年若是没有自己,顾邺压根不可能坐上皇位,她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好不容易得到台阶下的她丝毫没有在乎一个傀儡皇帝的意见,当即借坡下驴。 “此事就按子铭的意思办吧。” “不过我希望凝雪能照顾好小浔,这孩子身子实在太弱了。” 该有的客套话,一句不少,好一个奶慈孙不孝。 若非形势所迫,陈姝断然不会放顾浔离开京城的,不然也不会十多年都未曾让顾浔离开京城半步。 顾浔是她控制顾邺的一颗关键棋子,有顾浔在,顾邺终归是心有所忌。 眼看大局已定,赵凝雪起身道: “太后放心,凝雪会照顾好四殿下的。” 得到赵凝雪的承诺,陈姝方才松了一口气,心中还是隐隐感觉不安,又说不上来为何不安,她看向顾邺,缓缓说道: “陛下,正如子铭所说,浔儿长大了,是该替国出力了。” “宇儿镇守边疆,承儿代君南巡,他们都在替陛下分忧,浔儿也不能例外。” “生在帝王之家,肩上的担子自然不会轻,迟早都要挑起来。” 未等顾邺做出回应,太后陈姝便起身拂袖而去,威严霸道。 她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令,她才是这个国家的最高决策者,左右朝局的大手。 太后离场,家宴自散,陈子铭与礼部尚书胡为仁也立刻起身辞别,离开光禄殿。 尤其是胡为仁,早已吓的虚脱,走路都颤颤巍巍,今日见到听到太多不该知的东西,怕是今晚要噩梦连连,难以入睡了。 倒是陈子铭一脸淡然,还不忘安慰胡为仁道: “胡大人莫慌,太后既然让你坐在那里,自是对你万般信任,无需多虑。” 胡为仁用宽大的官服袖口擦去额头冷汗,缓缓道: “承陈大人吉言,希望下官今夜无噩梦。” 老狐狸陈子铭自是听出了胡为仁的言外之意,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 “胡大人尽管安心入眠,初冬寒雪还压不垮房梁,朝廷还需要你等鞠躬尽瘁。” 看着陈子铭离去的背影,胡为仁方才松了一口气,有首辅大人这句话,想来无事。 顾邺自是知道太后是在给自己下马威,袖口下的双手死死握拳,青筋迸发,脸上却是无喜无悲,平静淡然。 小不忍则乱大谋,时不忍而乱后计,他早就习惯喜怒无形于色。 时机未到,他只有隐忍,欲要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陈太后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当天下人众怒之时,便是她魂归黄泉之日,一同陪葬 还有陈家百世基业。 直到太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光禄殿后,顾邺方才缓缓叹了一口气,对赵凝雪相视一笑: “浔儿无赖,还望凝雪莫要与之太多计较。” 顾邺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是对于顾浔来说,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陛下放心,凝雪不会与他计较,在北境他不会受任何委屈。” “不过也希望陛下遵守承诺,莫要违约。” 顾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起身离去,只留下那个充满无奈的背影。 出了皇宫之后,赵凝雪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径直走向城南,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最后她终于在一处小巷口停住了步伐,没有再继续前进的意思。 看着熟悉的小巷,还是光滑的青石板,低矮的土墙,错落有序的房屋,一切照旧。 人还是那个人,不过不是曾经那个唤作许轻寒小药童,而是北境最有权势的郡主赵凝雪。 她莲步微移,缓缓步入小巷之中,可惜少了当年那个跟在屁股后面的小鼻涕虫。 青红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出了小姐的心事重重,便没有出声打扰。 且走且听,且停且看,熟悉风夹杂着土墙味拂面而来,最后她停在了一间铺子前。 曾经的药铺已经改为了裁缝店,经营的是一位老妇人,赵凝雪迟疑过后还是缓缓走了进去。 怀着期望,又怕失望。 见客上门,看穿着还是一个富家小姐,老夫人急忙迎了出来。 “请问姑娘,是要缝衣服还是补衣服呢?” 赵凝雪一眼就认出是当初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李奶奶,那时她老伴患有肺疾,经常来药铺抓药。 一来二去熟络了,加之那时的自己乖巧可爱,很是招人喜欢,李奶奶每次来抓药,都会带上些许吃食给自己。 相隔已经近十年,岁月已经更改了容颜,她不确定是不是本人,试探性问道。 “请问你是李奶奶吗?” 老夫人明显一愣,自己家也没有什么富人亲戚,这青石巷也没有什么富贵人家,眼前小姐为何会认得自己。 “请问姑娘你是.......。” 看着老夫人惊讶的神态,赵凝雪知道没有认错人,急忙道: “我是轻寒呐,许大夫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提到许大夫,老夫人瞬间记忆涌上心头,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清秀温婉的女子,很难和当初那个扎根羊角辫子,入夜要点灯睡觉的小丫头联系在一起。 女大十八变,变得压根认出来。 “你真是轻寒小丫头?” 在老夫人质疑的眼神中赵凝雪轻轻点头,可把老夫人乐坏了,当即就要牵起赵凝雪的手。 不过忽然想起自己的手脏兮兮的,便止住了一时激动。 “哎呦,没有想到你个小丫头还记得我。” 心思细腻的赵凝雪自是察觉到了老妇人先前的举动,主动牵起她满是老茧的手道。 “我至今还对李奶奶做的红枣糕念念不忘呢,想起来就流口水。” 老妇人笑的比蜜还甜,乐开了花,牵着赵凝雪就往屋里走,喊道: “狗剩,你看谁来了。” 正在仓库整理新进布料的董安生听到老娘的呼喊,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出仓库,看到庭院中站着的赵凝雪,不禁一愣,惊为天人。 “娘,这是?” 老妇人激动的介绍道: “是轻寒小丫头,以前你总嚷嚷长大要娶的那个。” 董安生满脸尴尬,童言无忌,何况曾经的小丫头现在一身富贵衣装,惊为天人,是半点念头不敢起了。 “真是小轻寒呐。” 赵凝雪点点头,喊了一声狗剩哥。 一番寒暄之后,几人落座小院中,围着火炉,吃着红枣糕,笑谈曾经的点点滴滴。 作为插不上半句话的青红,只能一个又一个红枣糕塞进嘴里,香甜可口。 “你这次回来,是想询问小鼻涕虫的下落吧?” 作为儿时玩伴,董安生更加了解赵凝雪的心思。 赵凝雪点点头。 “狗剩哥可有他的下落?” 董安生叹了一口气道: “你不辞而别之后,小鼻涕虫每年都会来问问你的是否回来。” “不过他的气色一年比一年差,瘦的只剩皮包骨了。” “最后一次来,走路都踉跄了,他说若是你回来,让我转告你他已经死了,可能等不到你了。” “若是你不曾回来,就不要向任何提起他来过。” 难怪这些年自己一直在打探他的下落皆杳无音讯,或许他真的死了吧。 最后董安生小心翼翼的翻出一个护身符交到了赵凝雪上手,这是小鼻涕虫离开时留下的。 看着自己曾经送给他的护身符,也好,失望归失望,至少不用期待了。 本来就不曾带着什么期望而来,满载失望而归也意外,她回望身后的巷子最后一眼,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来了吧。 “小姐,那个小鼻涕虫对你很重要吗?” 回去的路上,青红忍不住问道。 赵凝雪微微一笑,淡淡道: “一个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只是说话间,眼角藏不住的落寞,那盏她黑暗日子里的灯终归还是熄灭了。 在她心中,此行京城最大的事情不论好坏,终是得到了一个结果,一切随缘。 冬夜雪初晴,明月枝头照。 夜半三更,酒过三巡的狱卒早已昏昏欲睡,天牢向来如此,外紧内松 酒桌旁,一个唤作高强狱卒确定所有人都被药倒之后方才急匆匆走到顾浔牢房之外。 未等其开口,懒靠在墙壁上的顾浔停止把玩手中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虫子,抬头看向来人,冷冷问道: “事情办的如何了。” 那人急忙回道: “夜主放心,巨网编织就绪,猎物已经蠢蠢欲动,一切皆在计划之中。” 顾浔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问道: “昨夜去百花楼密见赵凝雪之人可曾查清了。” 唤作高强的狱卒急忙道: “是陛下。” 这个答案顾浔并不意外,一开始他便猜到了,若是去的人不是自己老爹,那才奇怪呢。 “北境那边怎么说?” 高强回道: “赵牧恐怕已经南下,不过还不曾确认。” 顾浔点点头,若是赵牧真的南下,事情还是有些棘手的,不过也有好处,至少多了一份保障。 “司命大人已至卫州,夜幕随时恭候夜主之令。” 顾浔连续几日紧皱的眉头终于慢慢松开。 他手中的白色虫子直接飞到“高强”的手背上,一口咬的下去,疯狂吸血。 假高强始终低着头,不曾多看一眼,任由虫子吸血。 最后虫子飞回到顾浔手中,顾浔缓缓闭上眼睛道: “去吧,有事我会用伶虫联系你的。” “遵命。” 世人只知他顾浔是废物皇子,文不成武不就,只知吃喝玩乐。 殊不知他暗中掌控着天下前三的杀手组织——夜幕。 第7章 离开长安,夜路古寺。 次日,在京城百姓一片‘欢送’声中顾浔出了长安城,那座他从未走出过的长安城。 自小到大,太后和父皇总以他的身体有疾为由,从未允许他走出过半步长安城。 顾浔知道这些都是借口,他们不让自己走出长安城不过是把自己当作了一颗博弈的棋子。 长安城的城头之上,顾邺脱下那套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龙袍,换上一套黑色裘衣。 学着顾浔平时模样,双手拢在袖中,微微佝偻着身躯,看着被烂菜叶扔的满身狼狈儿子,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君王模样,分明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父亲。 笑着笑着,他眼角不自觉的挂上了两行清泪,融入这风雪之中,有欣慰,也有不舍。 走出了长安城,也就意味那个呵护在羽翼之下的儿子长大了,接下的路只有他自己去走了。 这一天他等了许久,也谋划了许久,如今终于算是如偿所愿了。 入赘之名不好听,但这是他能给儿子最大的保护,自由自在的活着,总胜过在京城的阴霾下苟且偷生。 他预感到京城的暴风雪即将来临,不想儿子陪着自己去赌不知生死的未来。 自打那一纸诏书传到北境开始,便注定着京城已然开始风起云涌。 即使自己儿子没有将赵凝雪卖入青楼,他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出手,制造冲突借口。 只不过他的方式会更加的隐秘,达到的效果或许没有顾浔这般直接。 顾浔这手无脑莽夫一般的行径,盘活了全局,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也达到了赵凝雪想要的目的,唯独太后陈姝在吃瘪。 他知道太后生性多疑,唯有欲擒故纵,假意不愿让顾浔离开京城,方能打消太后的疑虑。 他隐忍了太后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她的秉性呢,只有她亲自开口让顾浔离开,方是万全之策。 白雪熙熙攘攘,顾邺那一头黑发也彻底雪白,车队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他方才轻轻擦拭了眼角的寒泪。 将儿子送出了京城,这个做了近二十年傀儡皇帝的男人便再也没有了软肋。 当年的他从未想过要当上皇帝,只想做一个逍遥王爷。 为了让大哥放心,从未培植自己的势力,遁入江湖,孑然一生,逍遥自在。 奈何世事无奈人无奈,本该是一代明君的大哥死在了朱雀门之变,无权无势的他也被当作傀儡推上了皇位。 他不想顾浔重蹈覆辙,哪怕将来自己谋划失败,只要顾浔在北境,便能安然无恙的活着,衣食无忧,不用做一个提线傀儡。 看着天地一片白茫茫,顾邺用力的挺直了腰板,比任何时候都要笔直,呢喃自语道: “人生当若苦寒梅,百花盛时心不悔。 待到冬雪临头日,天地萧杀吾独归。” 他的眼中透过一抹坚定,比这冬日寒风还要凌冽,比这雪中寒梅还要傲人。 不想当皇帝,并意味着他没有能力当皇帝,近二十年的隐忍与藏拙,是该让天下看看他手中的帝王之剑了。 “陛下,雪大了,该回去了。” 看着顾邺满身大雪,身后的魏公公细心提醒道,顾邺点点头,缓缓道: “血卫派出去了?” 魏公公面带担忧之色,回道: “血卫已经派出,只是老奴担心光血卫无法护得殿下安全,要不老奴走上一遭?” 顾邺没有丝毫犹豫的摇摇头:“太后那边盯的紧,你动不得。” “朕自有后手,无需忧虑。” 顾邺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北方,他知道顾浔这一路北上,必然是血雨腥风。 有人想要赵凝雪死,有人想要顾浔死,插足的势力只会多,不会少。 不过也好,局势越乱,越能浑水摸鱼,何况赵牧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人屠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若说整座长安城除却顾邺外,还会惦记顾浔的,也只有醉梦楼的两个头牌,新雨、初晴。 醉梦楼中,初晴红了眼睛,看着顾浔离去的方向,连一声道别都来不及。 “姐姐,你说公子还会回到长安吗。” 新雨将妹妹拥入怀中,她也不知道这一别是否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一个贵为皇子,一个贱为青楼女子,本就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又在期盼什么呢? “或许吧。” 若是没有遇见顾浔,她们也如同其他青楼女子一般,只能出卖肉体,千人骑万人坐,苟且偷生。 因为顾浔,她们成醉梦楼的头牌,成了就连老鸨都得看脸色得贵人。 “姐姐,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初晴知道生情是错的,可人之欲望,欲要控之,谈何容易。 新雨叹了一口气,能遇到公子已经是最大的福分,还期望什么以后呢。 何况做她们这一行的,是不该有感情的。 即使有也是自讨苦吃,不会有好结果的。 青楼女子,皇家子弟,本就该是一夜露水姻缘。 “人生聚散如浮云,该见时自会相见。” 何况她接近顾浔本就心思不纯,离开了也好,如此便就不会觉得亏欠。 最好此生不再相见。 “只愿公子向阳而生,一路生花。” 出了长安城之后,在青红的求情下,顾浔的座驾便由囚车换做了马车。 只是风雪愈盛,单薄的身体越发憔悴,饶是风雪之声也压不住他时不时的咳嗽之声。 大雪兆丰年,也最熬病榻人,这般天气还要风餐露宿,与他来说确实难熬。 老马夫驱车的鞭声与顾浔的咳嗽声遥相呼应,让这枯燥的路途越发烦躁不安。 “小姐,天色已晚,姑爷咳嗽的厉害,要不咱们还是找个休息的地方吧。” 青红心思单纯,忍不住为自家姑爷担忧身体。 围坐在火炉旁的赵凝雪捧着一本医书看的正入迷,在青红的提醒下方才注意到后车传来的断断续续咳嗽之声。 略懂医术她知道顾浔这是久病成疾,没有什么可以快速止咳之药,唯有细心调养方才能缓解。 她合上手中的医书,拢了拢雪白貂裘披风,轻轻拨开车帘,天地已经一片白茫茫,问道: “韩将军,距离最近的驿站还有多远?” 战甲之上已经覆满白雪的韩青承心中默默算计之后回道: “小姐,距离最近的京畿驿还有二十余里。” 赵凝雪看看了已经稍显暗淡的天色,外加风雪愈胜,心中一番权衡之后,开口道: “天色已晚,恐难赶到京畿驿,我记得云离寺就在前方不远,今晚暂且在那里修整一夜吧。” 除去落脚之外,云离寺她也想走上一遭,故地重游。 当年她随着李爷爷离开长安,第一个落脚点便是云离寺,既然路过,那便去看一看。 韩青承面露迟疑之色,曾经的云离寺确实辉煌,乃是传承八百年的古寺,香火鼎盛至极。 可如今已是破败不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恐有危险。 “小姐,要不我们在加快些速度,想来天黑不久便能赶到京畿驿。” 赵凝雪看了看顾浔的马车,听着那急速的咳嗽之声,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缓缓摇摇头道: “我知道韩将军是担心我的安危,赶夜路同样危险,今夜就扎营云离寺吧。” 见小姐心意已决,韩青承便不再多言,而是对身边的副将道: “张江,你带两个小队先行赶往云离寺,放机灵点,察觉有异样,立刻来报。” “末将遵命。” 看着二十一骑消失在风雪之中,韩青承依旧不放心,又派出一小队沿途搜索,尽可能排除一切危险。 韩青承的黑旗军是镇北王府的贴身卫队,即使放在北境大军中也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 八百黑旗当万骑,风雪转战三千里。夜黑风高逐北去,尸横遍野哀鸿鸣。 此诗并非出自中原,而是来自北原戎狄大将也野的称赞,足可见这八百精锐的骁勇善战。 当年正是这毫不起眼的八百精锐搅乱了也野的大后方,使其大败,让也野不由的发出此感叹。 此战之后,戎狄一蹶不振,北方边境攻防轮转,赵牧牧马北上八百里,北原闻之色变。 不过这毕竟是江湖,不是沙场,江湖中人不可能与沙场对弈一般厮杀,黑旗军的威力会大打折扣。 马车内,赵凝雪听着顾浔的咳嗽声稍显烦躁,无心看书,交待青红道: “青红,你将火炉送去给他,不然未到北境便就咳死了,我北王府可背不起这样的罪责。” 青红有些诧异,小姐什么时候也会关心陌生人了? 嗯,也不算太陌生,但绝对不熟,她有些诧异的问道: “小姐,确定要送给他?” 赵凝雪聪明伶俐,自是知道青红脑子里在想什么,当即用手中医书轻轻的敲打她的脑袋道: “让你送就送,哪里有那么多歪脑筋。” “哦” 大高个青红委屈巴巴的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提着火炉跳下了疾驰的马车,稳稳落地后脚尖一点,又落在了顾浔的马车之上,掀开帘子道: “诺,这是俺家小姐送给你的。” 未等顾浔说话,直接跳上了赵凝雪的马车顶,踩到滑雪,一个踉跄,差点滚落马车。 幸好满嘴旱烟黑牙的老车夫眼疾手快,将其拉回了马车上。 青红一脸幽怨的将责任归咎道老马夫身上。 “老孙头,你就不会赶稳点,差点让我摔下来。” 老孙头只是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大黑牙,继续挥动手中的马鞭。 看着通红的炉火,顾浔捂嘴轻轻咳嗽几声,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夹杂着几分苦涩。 堂堂一个四皇子,日子过到一盆炭火都要让人施舍的地步,内心比外面的风雪更加凄凉。 忽然车帘缝中钻出一只拇指大小的雪白虫子,围着顾浔上下纷飞,显得十分欢快。 顾浔缓缓摊开手掌,伶虫乖乖的落到其手掌之中,六条腿紧紧抱着的纸条也落在了手中。 莫看此虫不大,却能带着超过自身重量数十倍的东西飞越百里之遥,风雨无阻。 最厉害的还是它能尝百草,解百毒,被奉为医家至宝。 它叫南疆伶虫,出自南疆十万大山中的苗疆部落。 算是蛊虫的一种,极为稀少,通灵且忠诚,需要主人的血液喂养,与主人共生。 若是没有这只伶虫,顾寻估计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他取下纸条,缓缓摊开,一幅通红雪花令映入眼帘,将纸条扔入火炉中之后,他嘴角微微上扬,呢喃自语道: “狩猎开始了。” 见此雪花令也就意味着江湖十大杀手组织之一的夜幕入局了。 作为最近十年方才在江湖上显露头角的夜幕无人敢小觑,其背后雄厚的财力支持,让其在数年间已然能挤进杀手组织前三。 夜幕四令,黑青白红,红令代表着最高级别任务,自夜幕问世以来,红令只出过一次,剿灭地魔教,斩杀老祖莫长衣。 虽然无人知道夜幕为何要不惜一切代价绞杀地魔教,但是此一战后,夜幕名动江湖,稳坐十大杀手组织前三甲。 天黑之前众人终于赶到了云离寺,本就破败的云离寺落雪之后越发显得凄凉。 赵凝雪站在云离寺门外,望着这座曾经辉煌数了百年古寺,随着四国分周走向了没落,心中难免唏嘘。 瑟瑟寒风中,顾浔拢了拢厚实的貂裘,依旧觉得寒风刺骨,他似是察觉道了赵凝雪所想,不由道: “深山远寺不绝客,梵音袅袅喧若市。” “八百年钟鸣至今,万千载国祚祥和。” “司马先生口中的门庭若市的云离寺大抵是见不到了,唯有风吹墙头残雪,余下满地凄凉。” “只可惜晚年的他亲眼目睹了大周八百年国祚轰然崩塌,山河破碎,再也写不如此惬意的诗词。” “可惜,实在可惜。” 赵凝雪看了顾浔一眼,想不到这家伙肚中还有几分墨水,还认得大周第一文豪司马如卿年轻时写过此诗。 现在她觉得顾浔就像是一个百宝箱,越翻越能给人带来惊喜,当然这家伙一肚子憋得指定不是什么好水。 目光重新落回残垣断壁上,她悠悠叹了一口气,大周朝尊佛,故而有云离寺是大周气运凝结之地的说法。 当年正是赵牧带兵踏平了窝藏前朝余孽的云离寺,一把火烧的只剩如今这些残垣断壁,葬送了大周八百年气运。 那时他不过二十出头,已然是燕王顾长德最得力德心腹大将,与世子顾权合称大燕双壁。 大周覆灭之后,天下四分,燕王顾长德于长安称帝,建立北玄帝国,拜赵牧为上柱国,敕封镇北王,封地北境五州。 “八百年传承的大周王朝都倾倒在了历史长河之中,何况这小小的云离寺呢。” 顾浔不置可否,天下之势,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一切皆会被岁月所掩埋。 “好像当年随你父王马踏云离寺的就是黑旗军吧。” 赵凝雪懒得搭理这个故意找茬的家伙,自顾自走进残存的云离寺之中。 韩青承冷哼一声,对着顾浔道: “请吧,四殿下。” 顾浔冷笑一声,大摇大摆走入庙中,很是看不惯韩青承这僵尸脸。 他踏入庙中的 那一刻,赵凝雪玉颈上的白玉吊坠散发出一抹常人难以发觉的金光。 印入他眼帘的是一座大殿,大殿之上有一座低眉善目的古佛石像。 让顾浔没有想到的是寺庙内竟然还住着一位老和尚,此刻正在唯一间算得上遮风挡雨的佛堂里念经。 一座古佛,一盏青灯,一个老和尚,轻轻敲着木鱼,口诵佛经,为凄凉的古庙添了一丝生机,又似添了一分凄凉。 顾浔径直走入佛堂之内,双手合十恭敬一拜。 所谓见山拜山,见佛拜佛,享受香火供奉之地皆有一定的灵性,诚心摆上一拜是没有错的,就当讨一个好兆头。 老和尚停止了诵经敲木鱼,缓缓起身,还与顾浔一礼道: “老衲弘一,公子与我佛有缘呐。” 第8章 诡异老僧,空门一渡。 顾浔尴尬一笑,自己拜佛不信佛,还不是啥善茬,佛祖是瞎了眼,会与自己有缘。 “大师,小生是个俗人,贪财好色,喜欢酒肉,平生最大的愿望是开家青楼,每天酒池肉林,逍遥快活,不想当和尚。” 须眉皆白的弘一大师微微一笑,慈眉善目道: “公子身上有魔障,却能诚心拜佛,自是与佛有缘。” 闻言,顾浔眯起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牲畜无害的老和尚,心中一惊,莫非看穿了自己的秘密? “哈哈,施主善藏于心,恶表于行,问心无愧自是即好。” 老和尚爽朗一笑,走到油灯旁,挑了挑灯芯,佛堂内又明亮了些许,话锋急转直下道: “可善恶本就一念间,问心无愧又如何?” “魔就是魔,恶即是恶,万般不随心。” 微黄的油灯下,老和尚枯皱慈善的面容又清晰了几分,看向顾浔的目光也意味深长。 顾浔听懂了老和尚的言外之意,无奈的摇摇头道: “这么说大师是一心想渡我成佛?” 弘一大师点点头,他已经在顾浔身上嗅到了八百年前那尊大魔头的味道,不想这天下在陷入无尽的杀戮之中。 “只要你肯遁入空门,我可保你一生无忧。” 顾浔轻轻皱眉,重新打量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不在计划之内的变数让他心生忌惮。 老和尚在等待顾浔答案的同时端起已经煮沸的茶水,慢悠悠的给顾浔倒了一杯。 风尘仆仆雪白发,炉火彤彤煮新茶。 与这风雪旅途的人来说,能够喝上一杯小炉围茶是何等惬意,可当下的顾浔却是坐立难安,无心品茶。 “施主请。” 他显然没有着急得到顾浔的答案,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将茶递到顾浔面前。 顾浔缓缓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意。 “嗖。” 一只利箭破风而来,恰巧钉在了两人之间的茶桌之上,箭尾还在颤抖,发出微微颤鸣。 他递到嘴边的茶水猛然停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透遍全身骨髓。 瞬息间他紧皱的眉头又舒缓开来,像没事的人一般,嘴角泛起淡淡笑意,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压压惊。 方才走出京城,这股打打杀杀的江湖味便就扑面而来,习惯了朝堂尔虞我诈的他还未曾适应过来。 老和尚却像没事的人一般,忽略了那支拂面而过的箭矢,自顾自喝茶,这股定力,没有经过岁月的斟酌,风霜的侵蚀,难以形成。 他自然而然的没有在意桌上还在颤抖的箭矢,又给顾浔添上一杯茶水,笑道: “喝茶需要细品,施主心乱了。” 顾浔心中一万个卧槽,方才那支箭差点就钉在小爷的脑袋上了,哪里来的淡定。 老和尚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师,你好定力。” 寺庙对面山头,一棵巨树之顶,黑衣男子悄然而立,手中一只刻有符文铭路的玄铁巨弓尤为显眼。 此刻他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对于自己的箭术无比自信的他心中万分不解。 这一箭应该洞穿那个拜佛年轻人的脑袋,为何会偏差如此之多,从他脸颊之侧穿堂而过。 利箭破空之时,侍女青红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边跃上墙头的同时,一边将刚分到手的烧饼塞入嘴中。 她犀利的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对面山头的箭士,两人隔空相望,杀意十足。 韩青承不慌不乱,继续蹲坐在篝火旁吭着手里的烧饼,说道: “两座山之间的距离百丈,还能射得这般精准,是个宗师级别高手。” 江湖上用箭的高手不多,也就那么几人,宗师级别的更少,很容易猜出是谁。 “追魂箭施疾准,往生殿金牌杀手。” 夜幕不曾出现之前,暗香楼、七杀堂、往生殿乃是江湖上公认的前三甲杀手组织。 夜幕出现之后,已然取代了往生殿前三的位置,不过依旧无人敢小觑瘦死的骆驼。 赵凝雪眼中没有丝毫担忧之色,目光依旧平静如水,喝过一口煮沸的热水,全身寒意消散不少,淡淡道: “追魂箭,夺命刀,向来形影不离,既然追魂箭施疾准都来了,那夺命刀王三娘也该到了。” 此刻寺庙外,一个风姿卓越的妇人从风雪之中走来,腰间一左一右挎着两柄刮骨短刀,尤为显眼。 哪怕是白雪飘飘,她依旧一身清凉着装,美好之处若隐若现,呼之欲出,上下纷飞,彰显着成熟女子的体态之美,魅惑十足。 横看成岭侧成峰,如何握在手心中?握不住,根本握不住。 看到王三娘不请自来,青红咧嘴一笑,像是小馋猫盯上了肥老鼠,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而后她纵身一跃,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透着红光的拳头一拳砸向王三娘。 无需多言,不请自来便敌人,打个半死在说话。 “呦呦,小姑奶奶,脾气这么暴躁的吗,话都没有接上便要开打?” 王三娘轻松躲开青红的一击,一边退一边捂嘴轻笑。 青红置若罔闻,又是一拳递向王三娘,飘落的雪花未曾接触到拳头,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感受着破风而来的拳头,王三娘调侃归调侃,不敢有丝毫大意,腰间刮骨短刀应声而出,交叉格挡拳罡。 势大力沉的拳头砸在格挡的交叉双刀之上,青红身形猛然止住,王三娘双脚犁地,滑出去数丈之远,方才止住身形。 看着地上的两条沟壑,王三娘甩了甩发麻酸疼的双臂,娇笑道: “哟,小姑奶奶,一身子蛮力,打了奴家手都麻了,哼,真讨厌。” 话毕,王三娘悄然发难,转守为攻,飘逸的身法速度极快,手中双刀寒意逼人,顷刻间便以出刀数十。 青红不动如山,只有手中拳头不断挥出,看似笨拙,实则每一拳都能接住王三娘挥出的每一刀,一刀不落。 王三娘被这个看似笨拙,实则一点也不笨拙的大个子打有些害怕,她急忙拉开身位。 青红可不会给她机会,如影随形,一拳拳轰出,打的王三娘体内气血翻江倒海,节节败退。 此时,一只利箭划破长空,擦着王三娘的耳垂,直射青红的眉心。 青红眼疾手快,一把捏住箭矢,被箭矢巨大的力道震的倒飞出去一截。 追魂箭,夺命刀,二者合力之时,方可爆发出最强战力。 第9章 高手云集,佛光乍现。 随着施疾准的加入战场,青红变得开始没有先前那般从容。 往生殿的金牌杀手,那是血与骨堆砌起来的,并非是浪得虚名,战法手段皆是凶横至极。 二人一远一近,心境相通,配合的天衣无缝,战力何止成倍递增。 不过青红也仅仅只是没有先前那般从容了,依旧还能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不慌不乱,拳稳如山。 她,天生的痴儿,亦是天生的武道奇才。 凡境九品,宗师二分,地仙三境,谪仙二问,这是正常人的修行轨迹。 而她出生便是宗师境,且没有大小宗师之分。 以非凡之躯降临,以宗师之力入世。 与世人来说,武道四分,与她来说,只有三分,宗师、地仙、谪仙,压根没有凡境之说。 外加她那天生变态至极的体魄,堪比重装铁浮屠的战甲,同境之人几乎无可破开。 韩青承将手中最后一点烧饼塞进嘴之后,缓缓起身,看向远方,笑道: “小姐,看来今晚的客人还挺多。” 能够突破山脚黑旗军封锁,悄无声息上山者,显然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东方,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老者垂坐崖畔,独钓寒江雪。 北方,一个满身猩红血气的汉子,手持一柄血红长枪,杀意十足。 南方,一个黑雾缭绕的黑袍之人,手持一根枯木拐杖,上面挂着一个铃铛,随着铃铛之声,身后似有无数影子在攒动。 “暗香楼、七杀堂、夜幕,加上往生殿,江湖上顶尖的四大杀手组织都到了。” “韩将军,你不妨猜猜,哪些人是冲着我来,哪些人又冲着他去。” 韩青承脸色冰寒,轻轻皱起眉头,只有往生殿是冲着顾浔而去,至于其他的还真不好说冲着谁来。 天下皆知顾家与赵家的关系,赵凝雪死在了京城外,赵牧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得利之人太多,难以揣摩谁是背后黑手。 “反正都是冲着我们而来,都一样。” 闻言,赵凝雪微微一笑,话是如此,可杀自己与顾浔是两种性质,按理来说,顾浔活着的价值远远高于死去。 以顾浔当下处境,即使真的死了,朝廷也未必会真的与父王撕破脸皮,发兵征讨。 可自己死了就不一样了,无论是出自谁手,皆是北玄朝廷的锅,父王必定会向朝廷发兵,新账旧账一起算,与顾朝廷鱼死网破。 赵家给天下人的感觉就是缺的是一个师出有名,踏平朝廷的发兵契机。 没人会去关乎大战的输赢,所有人都在潜意识中认为北玄疆土赵家唾手可得。 “有趣,竟然还有人想置他于死地,是蠢的可爱,还是另有隐情呢?” 其实赵凝雪心中已经有些许答案,太后陈姝不大可能,杀了顾浔远不如囚禁起来制约顾邺,作用更大。 其余三国更不可能,毕竟顾浔是出了名的废物,这些王侯将相又不是傻子,杀他压根不可能挑起顾赵两家大战,还如直接冲着自己而来。 那么便只有后宫或者顾浔得罪过的人,只有这两种可能。 后者没有什么可斟酌的,无非是泄愤,可若是来自后宫,那就有些许耐人寻味了。 加上她得到了一些隐秘消息,这朝廷的后宫也不怎消停,大皇子、二皇子虽同母,可私下也在明争暗斗,培植党羽。 杀了顾浔,嫁祸到对方头上,也不惜为打击对方的一个好手段。 世事就是如此,看似只是一个线头,一旦扯开,整件衣服都会支离破碎。 人也好,事也罢,都经不住推敲,人心难测,世事无常。 人们常说傻人自有傻人福,是有其道理的。 韩青承看着此刻赵凝雪依旧气定神闲,好似世间没有什么可以扰乱她的心绪,饶是这般时候,依旧捧着《兰亭雅集》自顾自研读,他便莫名的心安。 她的内心如同她的气质一般,温润如水,波澜不惊,有血性的男儿都会莫名生出一股保护欲,英雄救美自古多佳话。 只可惜美人外表温润如江南烟雨,内心冷若天山寒雪,一尘不染。 与顾浔对坐的老和尚喝完杯中之茶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数十年无人问津的云离寺今夜会这番热闹。 “今晚的客人有点多,估计茶水不够呐。” 顾浔打趣道: “大师,要不我少喝两杯,毕竟许多人是冲着我来的。” 说实话,顾浔拿捏不准眼前之人究竟何意,知人知面不知心,打小如履薄冰的日子,让他极度缺乏安全感。 老和尚爽朗一笑,又给顾浔添上些许茶水,看向门外飘落的大雪道: “当年的大周覆灭以云离寺为终章,今日的江湖大乱又以云离寺为开篇,当真是有趣。” 不同的是当年的云离寺繁华至极,今日的云离寺破败不堪。 弘一大师目光看向门外的残垣断壁,有些许缅怀之意,叹了一口气,看向顾浔: “笼中魔主终得自由,夜幕即将笼罩众生。” “是吧,施主?” 顾浔脸色一变,身体寒的比方才那一箭还要胜却无数,这是他第一次被看的如此赤裸裸,似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魔主,夜幕,都与自己有关,他怎能不惧? 内心纵然慌张,顾浔依旧面不改色,始终带着些许笑意,故作听不懂老和尚何意。 “魔主也罢,夜幕也好,都不是让我遁入空门的理由。” 京城的尔虞我诈,加上两世为人,他早就不会将心境变化随时挂在脸上了。 “一定要施主遁入空门的并非是老衲,而是施主无限滋生的心魔。” 无限滋生的心魔? 顾浔陷入自我怀疑的同时,老和尚起身,走向门外,看着山下的茫茫大雪,轻声道: “寺小客多,清茶不够,诸位请回吧。” 老和尚声音不大,却能穿过风雪,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异常清晰,如耳畔低语。 崖畔独钓寒江雪的老翁双手不自觉一抖,急忙收了鱼杆,提起鱼篓,对着云离寺方向恭敬一拜,消失在风雪之中。 手持血红长枪的男子脸色瞳孔微缩,脸色一变,轻轻一咬牙,也消失在了风雪中。 身后鬼影迷离的黑袍渐渐融入了夜色之中,无迹可寻。 深藏暗处的几道强悍气息也纷纷离去,不曾有丝毫停留。 就连打的正酣的王三娘与施疾准都急忙收手,露出惊骇之色,遁入夜色之中。 火堆旁的韩青承急忙起身,挡在赵凝雪身前,满眼震惊的看着眼前巨变。 一种源自内心的恐惧开始蔓延,即使一人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曾这般恐惧过。 这是一种来自强者的绝对碾压,此刻的他觉得自己甚至不如蝼蚁,源自本能的畏惧,不受控制。 恐惧是本能的,将赵凝雪护在身后也是本能的。 与寻常人来说,方才老和尚的话只是轻轻飘的一句,可在高手的眼里,分明见他口吐金莲,佛音袅袅,回荡心间。 此刻云离山就像是一朵金色的莲花,云离寺位于莲花的正中心,老和尚又立于中心之上,佛光普照,恍若白昼。 佛光之中,梵音袅袅,恍惚间,曾见云离寺覆压百里,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金碧辉煌,香火鼎盛之景。 恍惚之间,繁华至极的云离寺重现人间,无数僧人对着老和尚虔诚跪拜。 置身一片金光之中,顾浔面前的不再是老和尚,而是一尊千丈巨佛,流光熠熠生。 顾浔双手忍不住的想要合十,与周围僧人一般,抛去所有青丝烦恼,虔诚拜佛。 “南无阿弥陀佛。” 一道道佛音在顾浔四周回荡,想要度化顾浔,恍惚间顾浔的眸子之中已经浮现一丝金色。 “既见我佛,心中有魔,遁入空门,不问红尘。” “施主可愿成为老衲座下第三弟子,佛号释然。” 第10章 云离寺,菩提心,有心人。 幻境中,顾浔似乎已经迷失了心智,眼眸之中尽是金色,双手已经合十,青丝悄然脱落,身上佛光万丈,虔诚道: “弟子愿.....。” 突然金色光芒之中乍现一缕黑线,缠绕在他身侧。 “浔儿。” ‘意’字尚未说出口,一道清灵的声音在心头回荡,一位女子身影浮现心头,让他猛然清醒。 “娘,娘亲。” 是那个无数次浮现在梦中的身影,是那个给了他两次生命的母亲。 他知道那不是娘亲,只是他心中的一道执念,可哪怕是一道执念,他也不会舍弃。 青丝重生,华发再现,身上的佛光开始退却,黑丝却是越缠越多。 一边是光芒万丈的佛祖,一边是翘首以望的娘亲,顾浔没有丝毫的犹豫,此刻心中的信念无比坚定。 “不,去他妈的佛祖。” “我愿见佛时,佛自来见我。我不愿见佛时,佛能奈我何。” 顾浔眼中的金光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幽黑的深邃,一股猩红戾气深藏其中。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即是我,无关。 “给我破。” 猛然醒来的顾浔站在大殿的佛像之下,大口大口的呼气,抹去额头的大汗,方才发觉已经天亮。 一旁的赵凝雪满脸好奇的看着他,脸色微变,心中十万个不解。 “弘一大师呢?” 弘一大师? 不仅赵凝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一旁的韩青承也觉得顾浔是疯了。 对着大石像拜了一晚上的佛不说,醒来就找弘一大师,整座云离寺都成废墟了,哪里还有半个和尚。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顾浔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间大殿其实早已经坍塌不知几何岁月,只有那尊布满青苔的大佛依旧傲立罢了。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昨晚一切皆是幻觉,可这幻觉也真实的太可怕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 赵凝雪看着一脸懵的顾浔,便如实说了昨晚的情况。 “昨夜踏进庙之后,你便径直走向大佛一拜,像魂魄离体一般,站在佛前一动不动,直到现在。” “就连暗香楼、七杀堂、夜幕、往生殿四大杀手组织的高手在庙外打的不可开交都未曾醒来。” 说罢,顾浔看向庙外,果然到处都是新鲜打斗过的痕迹,黑旗军还在搬运尸体。 赵凝雪难得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将昨晚的发生之事详细与顾浔讲了一遍。 “四大杀手组织的人是真的,与老和尚有关的是假的。” “这么说并非是老和尚出手吓退了隐藏暗中之人,而是我身上出现的佛光引动了云离寺异象,吓退了深藏暗中的高手。” 此刻的顾浔越发的脊背发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最是乱人心智。 他不由想起了曾在书中见到过的一物‘菩提心’。 传闻是得道高僧坐化之后,烧其肉身可得舍利子,而这菩提心也属于舍利子,不过是最高级别的舍利子。 按照古书之中记载,此物可助佛缘深厚者立地成佛,也能乱人心智,祸乱众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邪乎的很。 若是在有心人手中,还能窥探他人内心的秘密。 故而,佛家有言:菩提生心,正邪难辨,非佛缘厚者,非功德大者,不可近也。 赵凝雪盯着顾浔的额头,不知何时上面出现了一朵莲花印记,诡异的是一半是金色,一半是黑色。 顾浔似是也察觉到了,轻轻触摸之后,不疼不痒,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还真是有趣呢。” 说罢,他的目光看向赵凝雪,带着意味深长的打趣口吻说道: “你说是吧赵姑娘。” 赵凝雪的内心咯噔了一下,没有想到顾浔洞察力如此敏锐,是发现什么了吗? 顾浔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与着韩青承擦肩而过之时,一拱手道: “我这个人向来不记恩,最好不要惹我,没有免死金牌哦。” 施疾准射他的那一箭是真的,不过非幻境中的老和尚所挡,而是被韩青承弹出的石子击偏。 韩青承黑着老脸撇朝一边,不愿搭理狂妄自大的家伙,若不是因为将军和小姐,他才不会出手。 在他眼里,顾浔死一千一万次都不足惜,活着就是祸害。 看着顾浔走出古寺的背影,一向云淡风轻的赵凝雪终是皱起了眉头,此刻的她越发看不清顾浔了。 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一个不甘向命运低头的逃婚赘婿,有点脑子但是不多的那种。 可现在看这家伙,多少有些雾里看花的感觉了,时时刻刻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恍惚感。 感觉现在顾浔无论做出任何超出常理之事,她都不会觉得奇怪,而是理所当然。 “韩将军,你认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韩青承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嫉恶如仇的他最是见不得顾浔这般纨绔子弟。 “自大狂妄,胸无城府,典型的朱门恶犬。” 朱门恶犬,仗势欺人。 若是先前赵凝雪也会这般认为,只是当下却不敢这般认为了,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顾浔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可他明明只是一个没有丹田的废人,为何还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走出庙外,顾浔回过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云离古寺,习惯性的眯起眸子,眼中迸发出一股冰冷寒意。 “云离寺,菩提心,有心人,真是有趣。” 一股寒意袭来,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随后拢了拢身上的雪白裘衣,登上了马车。 比严冬酷雪还要冷的是人心。 严冬酷雪之寒,裘衣尚可解。唯有人心之冷,烈火难灼。 不久之后,菩提心再现云离寺便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轰动江湖,各方高手云集北玄。 昨夜的大战比顾浔想象的还要严重几分,驻扎在山下的黑旗军损失近百人,到处都是大战的留下的痕迹。 得知实情的韩青承的脸色黑的像煤块,用黑旗军来对付这些暗中出手的刺客,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发力。 看着满地的尸体,爱兵如子的他双手握拳咯咯作响,语气十分凝重的说道: “他们不该死在这里,他们应该死在边疆,那才是好男儿战死的地方。” 男儿战沙场,虽死亦无憾。 如今却死在这些江湖杀手的冷枪暗箭之中,实在不该。 “兄弟们放心,我会按照北境的传统,将你们的骨灰撒到边疆,随着风驰骋到草原,聆听兵戈铁马的嘶喊。” 韩青承安留下一队人马处理尸体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翻身上马,吩咐道: “出发。” 谁都知道昨夜只是各方势力试探的开胃小菜,派出袭击的多是虾兵蟹将,接下来的路将会腥风血雨。 整齐划一的上马动作,无不透露着这支黑旗军的军纪严明,就连马车内的顾浔都忍不住点点头,赞叹道: “不愧是黑旗军,折在这江湖上,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数十里之外,一座谷底旁的小山之上,一个身体魁梧的汉子高座马背之上,一手扶缰绳,一手持短柄巨斧,俯瞰脚下的谷地,此地是北上的唯一捷径。 在他身后,千余骑深藏在密林之中,甲等战马,强弓劲弩,精装战甲,皆是当世一流的装备,远胜黑旗军。 只不过身上他们的战甲并非属于任何国家的制式战甲。 他们既然敢出现在京畿之地外围,便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即使真留下把柄,也会有人暗中抹平。 “黑旗军,就让老子来试试你们是否名副其实吧。”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吃掉黑旗军,打破赵家铁骑甲天下的神话。 让世人看看,赵家铁骑不过如此。 相比于软禁赵凝雪,朝廷更需要一场胜仗来振奋人心,提振士气,以便应对顾赵两家随时爆发的大战。 赢了,他们踩着赵家的脊梁骨将名扬天下。 输了,他们将寒雪冻尸查无此人。 第11章 有恃无恐,望而不得。 “报,将军,前方发现大量战马驰骋的踪迹。” “另外还有一事请将军亲自过目。” 一骑斥候飞快来报,韩青承轻轻皱眉,前方山谷地段,极其容易遭伏击,可这是北上的唯一捷径。 “何事?” 斥候犹豫片刻之后,说道: “将军还是随我一同前去看看吧。” 韩青承看向马车内的赵凝雪,赵凝雪轻轻点头,他方才策马前行。 一具尸体被挂在血枪之上,立在道路中央,不远处还有一面倒插的黑旗军军旗,军旗之上有马蹄践踏过的痕迹。 看样子,不是出自一波人之手,徐煞之死像是江湖争斗,倒插黑旗军军旗则是沙场挑衅。 不过这两拨人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立威。 韩青承不由的眯起了眸子,这是在赤裸裸的挑战黑旗军的威严。 他没有被愤怒击昏头脑,目光重新落到被挂在血枪之上的尸体上,正是昨晚出现在云离寺外的七杀堂金牌杀手血枪徐煞。 “啧啧啧,七杀堂的高手被挂在自己的兵器上,哦豁,真有好戏看了。” 看戏不嫌事大的顾浔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后,一顶遮雪帽挡住半个脸,宽大的袍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妥妥一个冷死鬼样。 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只有他像是没事的人一般,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韩青承不知道顾浔是真的不知道啥叫害怕,还是在强掩内心的恐惧,冷冷道: “可别忘了,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昨晚你差点是一个死人了。” 顾浔一声冷笑: “我好好的待在京城作威作福,被你们强行带了出来,还有理了?” “保护好本殿下,是你们的分内之事。” 韩青承可不会惯着顾浔,一个冰寒的目光扫来,怒气冲冲道: “可别忘了你是一个阶下囚,小命捏在我手里,你的死无关大局,难道朝廷会为了你这个废物发兵北境?” “信不信我捏死了你,嫁祸给这些江湖势力?” 顾浔装作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连退几步道: “哦,我好怕怕哦。” 看着顾浔贱兮兮的样子,韩青承的眼眶之中已经有火焰在喷涌,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顾浔眯起眸子,目光与韩青承交汇在一起,收起玩世不恭的贱兮兮神态,无比严肃道: “出了京城,我的命便已经握在了手里,谁也无法再掌控,你不行,赵凝雪也不行,赵牧同样不行。” 此刻的顾浔不再是那个病怏怏的四皇子,全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服天不服地的傲气。 气势上,隐隐间甚至压过韩青承一头。 他变了,变的让韩青承陌生,此刻的他与先前的顾浔判若两人。 “你且看好,徐煞的死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江湖将会腥风血雨。”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顾浔收敛了那股锐气,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用手拍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散道: “江湖真无趣,成天打打杀杀。” “无趣,甚是无趣呐。” 随后转身与赵凝雪擦肩而过,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拢了拢貂裘 阴阳怪气道: “赵姑娘,你可得保护好本殿下,想杀我的可不止外人哦。” 韩青承咬了咬牙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病夫子,头一次见天底下还有这么贱的人。 “殿下放心,凝雪既然能将你带出京城,自是会保你无忧。” 顾浔满意的点点头,走出去一段,似是察觉到了韩青承的怒火,不忘回头笑道: “就喜欢你这副想弄死我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若不是赵凝雪在场,以韩青承的暴脾气说不得真要上去给顾浔一阵痛扁了。 等顾浔离开后,赵凝雪目光平和,看着被挑挂在枪头的七杀堂血枪徐煞,依旧云淡风轻,不足以挑起她心头的涟漪。 “如果你对上徐煞,能有几分胜算。” 韩青承想了想,徐煞作为老一辈江湖,并非浪得虚名之人,一身枪法已经臻至圆满,极为难缠。 “最多六成胜算。” 赵凝雪并不意外,韩青承不过二十出头,能有这等修为已经算是天赋极佳了。 “昨夜那些杀手组织出动的战力悬殊不大,会是谁杀了徐煞呢。” 此地留下的战斗痕迹来看,徐煞没有太多的反抗便被斩杀于此。 而且尸体上未曾有半分内力消散的迹象,像是被人活着抽干了所有的内力。 能让一个大宗师甚至超越大宗师的存在死的这般容易,对方的实力可想而知。 “有点像魔教的手段。” 提到魔教,赵凝雪第一时间想到了近年来江湖上风头正盛的魔教少主。 “难道是他?” 韩青承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赵凝雪口中的他是谁。 “小姐是说江湖新秀榜第第一的魔教少主苏隐?” 赵凝雪仔细打量徐煞的伤口之后,更加证实了她心中所想。 “确实像死于化功大法之下。” 苏隐的招牌手段便是化功大法,化去敌人身上一身功力,最后再让对方死在自己的兵器之下。 “如此看来,魔教也开始入局了。” 只不过现在不知道是敌还是友,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皆是枉然。 “小姐,我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我们,时时刻刻。” “你也感觉到了吗?” 赵凝雪早就有这种感觉了,自从她开始踏入京城便感觉的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的注视之下,无所遁形。 她喜欢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而不是当下这般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窘境。 韩青承的目光越过刻字的石碑,越过倒插的战旗,看向了更远的谷地走龙道。 既然此地出现了大量骑兵活动的痕迹,那么这些骑兵只会出现在一个地方,那就是走龙道。 “小姐,既然避不开,那便不避了。” 赵凝雪顺着韩青承的目光远眺,她没有问韩青承有几分把握,她相信韩青承,更相信黑旗军。 “韩将军尽管放手去战,天塌了我顶着。” 韩青承微微侧头,他多么希望能从赵凝雪脸上看到一丝担忧的神色,然而并没有。 眼前的女子似水温柔,却又无比要强,能乱她心境之事很少,至少自己不会是。 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说出口,总有人在不遗余力的追求着看得到,却得不到的奢求。 赵凝雪之于韩青承,便是他看得到得不到的奢求。 美人兮,天山雪,远可观,近不得。 他内心是羡慕顾浔的,顾浔至少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 最后,千言万语只是化作一句忠诚之语: “末将定不负小姐所托。” 第12章 血卫出手,布局开始。 一辆马车飞速行驶在林间小路上,赶车的是一位其貌不扬的老头,手上不慌不忙的挥舞着鞭子,嘴上悠然叼着烟斗。 一个壮硕的女子背坐在车顶,嘴里含着一块酥记上好的牛皮糖,双脚荡在车后自由的摇摆,无忧无虑。 马车内,顾浔与赵凝雪相对而坐,赵凝雪手中依旧捧着那本《兰亭雅集》看的入迷。 还真别说,她安安静静的看书的样子,似午后斜阳残照,邻家少女初长成,温柔宁静,动人心弦。 如同世间最好的陈年佳酿,轻启坛口,不用品尝,光是摆在那里,便足以让人如痴如醉。 谁家女儿沉书色,亦如烟雨亦如诗。 寒风料峭拂面去,恰如春来桃花痴。 “赵牧那般莽夫怎么生得你这水灵的女子,想不通,想不通。” 坐在一边盯着赵凝雪看了半天,愣是没有挑出半分毛病的顾浔不由得发出了如此感叹。 赵凝雪甚至没有抬头看顾浔一眼,依旧津津有味的看着书中内容。 “我也没有想通静姨那般奇女子怎会生出你这般无赖来,奸馋屎懒。” 顾浔无言以对,倘若真以母亲来对比的话,他确实有点无地自容的羞耻。 “话说你丢下了全部黑旗军独自逃亡,良心真的不会疼吗?” “那可是七百条鲜活的生命。” 赵凝雪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神色波动,稳如运筹帷幄的谋士,天下间少有能动其心者。 “跟着我,他们更没有活路。” 赵凝雪清楚的明白,这些杀手都是冲着自己和顾浔来,只要远离了自己,那些人都能活命。 当然前提是剩余的黑旗军能活着走出走龙道山谷,毕竟那里还有一场恶战等着他们呢。 而且这一战无可避免,事关北境威严,不容挑衅,鲜血才能激起朝廷对北王府的畏惧。 也让天下人知道北境铁骑甲天下,并非只是嘴上说说。 “你这个女人真是聪明的可怕,当然也有些冷血无情。” “是个男人都不会喜......”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顾浔意识到其他女子可能会令人生厌,但眼前的女人绝对不会,只会有无数男人为其折腰,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这么说你不是男人?” 赵凝雪目光从书上移开,一双水汪汪的乌黑大眼睛盯着顾浔,如繁星闪烁,带着几分少女的狡黠。 要死。 顾浔的内心猛然间像是被天雷劈中,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坐立难安。 尴尬的咳嗽几声,本就虚弱的脸上浮现一抹病态的潮红。 “不是,姑娘,你不要这般看着我,会催生一个变态的。”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温柔似水的乖乖女会卖萌,总能让人遐想非非。 赵凝雪的目光重新回到书上,带着些许冷淡说道: “那就闭上你的臭嘴。” 顾浔无趣的耸耸肩,还真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将两人拌嘴当作耳旁风,悠哉悠哉荡着双脚的青红猛然间从马车上站了起来,看向前方。 “嗖。”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射马车车厢而去。 青红眯起眸子,手腕运力后猛然发力,手中的牛皮糖激射而出,力道极其刚猛。 铛。 牛皮糖撞击在箭矢之上,发出清脆的铁器碰撞之声。 随后一柄弯刀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青红脖子间,青红一个后仰,有惊无险的躲过致命一击。 弯刀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重新回到王三娘手中。 青红一掌拍在马车顶,顺势起身,重新站立在马车顶,摆出拳架,犀利的目光捕捉着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 老马夫似是无事人一般,依旧不紧不慢的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王三娘脚下生风,与马车并驾齐驱,仍不忘掩嘴娇笑道: “哟,小姑娘,反应速度还不错嘛。” 青红直接忽视了她的存在,只要她不靠近马车,随她跑一路又如何。 此时又一箭直射而来,不过这次的目标不是马车内的人,而是疾驰的骏马。 青红凌空一跃,轻飘飘的落在疾驰的骏马马头之上,如落叶浮于湖面,骏马不知其重。 手上猛然发劲,在距离马眼不到半寸之处死死握住箭矢。 作为神箭手,施疾准可不会给青红这般轻松,二连珠,左右开弓。 王三娘手中的短刀也同时出动,砍向马腿,势必要在此截停马车。 未等青红再次出手,两个身穿暗红穷奇玄衣,头戴青面獠牙面具,腰间配乌金横刀之人出现在马车左右。 一人踢飞王三娘的两柄圆月弯刀,一人手中乌金横刀一挥,斩断施疾准的二连珠箭。 看到那一身暗红色穷奇鱼龙服,以及手中乌金横刀,王三娘脸色一变道: “血卫。” 为首之人并未理会追风刀王三娘,对着马车沉声道: “此地交给血卫,郡主只管安心前行。” 血卫属于皇庭卫中的精锐,人数不过数十人,算是顾邺手中为数不多的高尖战力。 皇庭卫本身就是围绕最初的血卫建立起来,其宗旨不是效忠帝国,而是效忠顾家。 它只是在效忠顾家的基础上被赋予了监察百官之任,属于顾家的私军。 亦如许多实力强大的门阀士族,手底下皆有私人府兵,听喧不听调,视朝廷无物。 哪怕当下太后陈姝掌控主要朝权,可她依旧无法调动皇庭卫,甚至一直在忌惮皇庭卫,不敢彻底激怒顾邺。 赵凝雪并不意外顾邺会出动血卫,怎么说顾浔也是静姨唯一的血脉。 她合起手中的《兰亭雅集》,看向没有丝毫慌张之色的顾浔道: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不像传闻中的你。” 顾浔耸了耸肩,嘴角露出几分淡淡的无奈笑意: “对你来说一切皆在算计之中,死亡遥不可及。” “与我来说万事皆是身不由己,死亡常伴左右。” 并非虚言,每天都泡在药罐子里,勾栏听曲都不忘吃上两颗药丸,死亡于他来说或许就是下一刻。 先天丹田破碎,经脉半数尽毁,整个京城的御医都说他能活到十五岁已经是奇迹,断然不可能活过十八岁。 赵凝雪的聪慧并非嘴上说说,慧眼如炬,能透人心,压根不信顾浔嘴上的说辞。 “非也,像你这样常年徘徊在生死边缘之人,比谁都怕死。” “不要给予反驳,这是人性使然。” 顾浔呵呵一笑,无言以对,也不能说无言以对,是无可辩驳,这丫的直接把话说死。 “其实我一直好奇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才让你这般怕死之人有恃无恐。” 赵凝雪知道顾浔不会认命,她一直在等顾浔出招,奈何出了京城之后,顾浔便当游山玩水一般,毫无动静。 顾浔越是这般,越是让她心里没底,动则必有破绽,她在等顾浔的后手,以不变应万变。 “我这般连京城都未曾走出,任人宰割的废物能卖什么药。” “姑娘,你确实有谋士风采,但没有必要这般疑心重重,慧极必伤,小心英年早逝呀。” “聪明反被聪明误,勿要入了死胡同。” 第13章 暗香楼,蓑衣客。 疑心重重? 赵凝雪不觉得自己多虑了,没有与顾浔打交道之前,她或许会相信顾浔就是一个没有头脑的废物。 与顾浔打过交道之后,她无比坚信顾浔一定不会这般认命。 “且不论你聪不聪明,但你不会认命。” 顾浔无所谓的耸耸肩,笑道: “哦,真是这样吗?姑娘也未必太自信了。” 赵凝雪不喜欢无所谓的争执,争执是最浪费时间的沟通方式。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放弃你那些小聪明,乖乖与我回北境,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顾浔嘿嘿一笑,嘴角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道: “我能为你倾囊相授,你愿为我百转千回不?” 赵凝雪轻轻皱眉: “什么意思?” 顾浔色迷迷的盯着赵凝雪的巍峨起伏的山岳,挑了挑眉毛道: “君不愿宽衣解带,夫如何扶山岳、入江海,共赴巫山赏春色。” “你.....。” 饱读诗书的赵凝雪何时听过这般虎狼之词,瞬间皙白细嫩的脸颊披上了朝霞,如白玉镶桃花,秀色可餐。 “你休想。” 顾浔一拍手道: “这不就得了,我是去你家当上门女婿,不是去当太监的。” 赵凝雪极快了稳住小慌乱,隐藏了脸上的尴尬,恢复往常那副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的样子。 “你可以纳妾,可以逛青楼,只要在北境之内,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顾浔直接道: “为何一定要将我囚禁在北境呢?还是那句话,我不认为我有做质子的资格。” 弯弯绕绕半天,终于露出了目的,看来还是不死心,赵凝雪淡淡一笑: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计划是啥吗。” 两人相视一笑,高手过招,点到即止。 “你逃出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你也不可能将我带到北境。” 吁。 叼着烟锅的老马夫一声吆喝,马车猛然停住,车顶青红杀机已经外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桥头。 “别争了,你们谁也没有办法回到北境。” 老者坐在桥头,一身蓑衣,一顶草帽,腰挎鱼篓,手持鱼竿,垂钓河中。 莫要看渔翁生的仙风道骨,和蔼可亲,可江湖上但凡提到‘蓑衣客’,皆是充斥杀戮与血腥。 他是望族庶子,因为自己出自偏房,无法像大哥一样继承家业,十五岁便就毒杀满门,包括最爱她的母亲。 遭到官兵追捕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加入暗香楼,三年后,学有所成,一夜间,屠尽当初县令一家,以及县衙所有人,鸡犬不留。 他眼中没有无辜二字,杀人便是最好的助兴方式。 与寻常杀手来说,杀人只是饭碗而已,与他来说,杀人是一种乐趣。 蓑衣客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脸上浮现一抹痴迷之色。 “听闻郡主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嘿嘿,老夫平生最喜欢的就是虐杀美人了。” 想起女子被拔去衣服后,在那绝望的呼喊中慢慢迷失自我,融入春色之中,最后在慢慢凌迟而死,。 内心躁动的他不自觉的扬起第二个脑袋,致敬每个被他虐杀的女子。 未等他继续废话,青红双脚猛然发力,跃上高空,一拳砸向蓑他。 蓑衣客解下鱼篓,鱼篓之中飞出数条锦鲤,如同一柄柄赤红飞剑撞向青红。 青红只能强行改变方向,陡然停住身形落回地上,一连挥出数拳,将一条条游荡在空中的锦鲤轰飞。 未作停留,继续杀向堵在桥头的蓑衣客,蓑衣客手中鱼竿一甩,锋利无比的鱼钩直刺青红眉心。 青红转装腾挪,飞速避开一直紧追不舍的鱼钩,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只擅长近身格斗,只有近身,才有胜算。 蓑衣客看出了青红的想法,一声嗤笑道: “天真。” 说罢,手中鱼竿再次抖动,细若银丝吹毛断发的鱼线开始荡出,极快的在前方构建出一座鱼线阵法。 空中雪花飘落,落进阵法之中,顷刻间便就化作粉末。 不止如此,银丝像是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肉眼不可见之下继续延伸,向着马车而去。 为了小姐的安全,青红不得不一拳捶开飞射而来的鱼钩,急速退回马车边缘。 银丝鱼线很快便将马车周围一切包裹,鱼线之上隐隐透着一丝剑气,杀意十足。 无数肉眼难以看见的银丝鱼线俨然已经构建成了一座带着剑气的杀阵。 一群飞鸟被惊起,方才展开翅膀,便就被切割成无数碎末,连毛带肉化作肉泥。 蓑衣客起身,提起鱼篓倾倒,一条条红色灵鱼从笼中跃出,顺着鱼线游荡。 “以灵化物,地仙。” 青红眉头轻轻皱起,一股澎湃的战意从体内激荡而出,这妮子竟然想以宗师之力越级挑战地仙境的蓑衣客。 顾浔像是没事人一般,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周围一条条游荡在空中的红色灵鱼,感叹道: “皆若空游无所依,古人诚不欺我。” 说罢,还像一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一样,伸出手就要去抓在眼前游来游去的红鱼。 赵凝雪发出一声轻笑,缓缓道: “保证你的手伸出马车外顷刻化作一摊肉泥。” 闻言,他即将伸出去的手猛然止住,嘴上却是还不服输。 “谁信呀。” 说罢,顺手就将赵凝雪放在一边的《兰亭雅集》扔出车外。 砰 一声闷响之后,书籍化作无数粉末,飘进车内,呛得他连连咳嗽。 反应过来的顾浔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公子哥一般,吓得脸色僵硬,目光呆滞。 “真他妈邪门。” 时刻关注顾浔一举一动的赵凝雪此刻也拿捏不准顾浔是否是装出来的恐惧。 “地仙,地仙,与仙字沾上边,便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了。” 顾浔反问道: “你就不害怕吗?” 赵凝雪笑而不答,十二岁时,她便以参军的身份踏入过血可漂橹的沙场。 相比那种动辄数十万人的大战,当下这般处境不过小场面而已,不足为奇。 她曾大雪隆冬入北原,也曾马上逐寇奔千里,都未曾有半分惧意。 也只有顾浔这般从未离开过京城的王公贵族方才觉得骇人。 “等你去沙场上走一遭,你就不会觉得害怕了。” 莫看赵凝雪年纪轻轻,现在她已经是北方戎族最痛恨的三人之一,杀她者,可赏牛羊万头,草场千里,相当于直接封侯。 前有子良计,后有赵女谋,师徒二人俨然已经是戎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片刻之间,整座银丝鱼线阵中已有数百条红鱼游荡其中,每一条红鱼都携带着恐怖的灵力波动,足可瞬杀大宗师之下的一切高手。 随着体内的战意激荡,青红肌肉之上开始浮现一股诡异的红色纹路,使其身躯越发威武高大了一截,翻块的肌肉也崩似精铁。 一旁的老马夫从腰间取下烟锅,从烟袋里取出烟丝塞满,用力按压了几下,将其压实。 没有点火便就放到了嘴上,用力一吸,烟火自燃。 “女娃子,老夫还没有死呢,用不着你拼命。” 第14章 探花无极,风流刀客。 “女娃子,老夫还没有死呢,用不着你拼命。” 老马夫叼着烟锅的嘴里缓缓吐出一缕青烟,看向蓑衣客的方向。 蓑衣客目光冰寒,死死盯着那个看起来寻常到走入人海便不能将其找寻的老马夫,看不出其身上有任何的灵力波动。 可越是这般寻常,越是让他感到恐惧。 老马夫嘴上吞云吐雾,看着眼前的半个熟人,悠悠叹了一口气道: “季文殊,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废物,早知道当年就该给你一脚踩死。” 听到这个声音,一股源自骨子里的恐惧油然而生,蓑衣客带着见鬼一样的表情试探性问道: “是你,孙无极。” 老马夫咂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尘封许久的思绪再一次被唤醒,孙无极这个名字好久没有听到了,有些不习惯,还是老孙头听起来顺耳。 “没错,是我。” 闻言,当年被他随手一刀便斩飞的蓑衣客吓得连连后退,脚步踉跄,脸色苍白。 那一刀成为了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也就是那一刀,让他这个暗香楼最有天赋的人堕落成泥,数十年都未曾突破宗师之境。 若不是因为那一刀,或许他现在就是暗香楼的楼主,再不济也是供奉堂的大长老。 那随手一刀,斩断了他的道心,斩断了他的傲骨,更是斩断了他的前途,同为天骄榜,亦有天壤之别。 那时的两人,不过二十出头,风华正茂,如今再见,已经白发苍苍,不复当年。 岁月恰似无情刀,慕然回首容颜老。 犹记他朝凌云志,万般无奈人不少。 岁月回流,那一年的天骄榜上出现了一匹黑马,一人一刀,一举夺下天骄武榜探花,江湖人称“探花无极刀”。 春风得意马蹄疾,何况是名震江湖的少年,傲气的很,眼中容不下半分沙子。 当初一同游历江湖,一起共登天骄武榜的好友死于暗香楼的刺杀之下,他便一人一刀独挑暗香楼。 一朝顿悟,凡境入地仙,杀的暗香楼血流成河,死伤无数,就连暗香楼的几大长老联手都难以压制。 最后逼的暗香楼楼主亲自出手,方才控制住局面。 从那以后,江湖上便再也没有过刀王孙无极的消息,但是他一人独挑暗香楼的战绩广为流传。 就连当时天骄榜榜首东海百花城少城主苏暮云都由衷道: “对上独闯暗香楼时的孙无极,我也只有两成胜算。” 此话放在当年,算不得多有说服力,毕竟天骄榜上的只是天才少年,最是容易夭折,能成为真正的谪仙人,方才有话语权。 不过十年后,曾经的百花城少城主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剑仙苏暮云,放眼天下,敢言胜他者,寥寥无几。 看到曾经使自己道心破灭的梦魇出现在眼前,蓑衣客季文殊手指颤抖,指着老马夫道: “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不可能。” 老马夫孙无极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烟牙,至于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想解释,事实是他还活着。 “你信不信都是我。” 蓑衣客好不容堆砌起来的半点道心彻底崩碎,他对着老马夫怒吼道: “不,我亲自见你被老楼主废去全身筋脉,你即使活着,也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对,就是这样,你现在只能做一个赶马车夫。” 他已经陷入疯魔之症,强行的进行自我安慰,同为天骄,像个路人甲一般,被人随手一刀便无再战之力,可想其心中的打击得有多大。 “失败贯穿生命的始终,当为砥砺前行之锋,不足为惧。” “像你这般,也只该当别人的垫脚石了。” 说罢,老马夫缓缓吐出一口烟,化作一口雾刀,飘然而去,如狼入羊群,刀划豆腐,顷刻间,马车周围的银丝鱼线阵全被被切割殆尽。 那一条条游荡其中的灵鱼也化作一簇簇烟火,在空中爆散开来,美不胜收。 最后,那一柄雾刀直接向着蓑衣客飞射而去,未等他反应过来,雾刀已经穿透他的眉心。 “这不可能。” 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承认孙无极还活着,而且实力更胜从前的事实。 “曾经你还能在我随手一刀下苟活,如今你连让我出刀的资格都没有。” 随口吐出的一口烟雾,便能让他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他与孙无极之间的鸿沟更胜从前。 成为他梦魇的从来不是探花无极刀,而是不愿承认失败的自己。 他屠杀自己满门,是不甘低人一等,他睚眦必报屠杀无辜之人,是不愿有人记住曾经落魄的自己。 那时他没有什么蓑衣客的名头,而是天骄榜第十五的天才杀手季文殊。 所谓的蓑衣客,只是他不甘失败而给自己披上的一层伪装面纱。 只要他还叫蓑衣客一日,他便不曾走出梦魇一分。 忽然,一道黑雾从河中弥漫开来,转瞬间,已经濒死的蓑衣客便就消失在了原地。 青红目光一寒,就要去追,却被老马夫拦住。 “他神识已经溃散,神仙来了也救不了,由他去。” 自始至终,老孙头从来没有将他当作过对手,甚至不曾多看他一眼。 之所以能记住季文殊这个名字、这个人,仅仅是因为他那死去的至交好友天骄榜排名第十四,人称‘潮水剑许问天’。 当年暗香楼一夜屠尽临江郡守许家二百三十一人,也包括那个随同自己一起游历江湖的许家次子许问天。 那一日,他喝完临别前许问天送他的那壶临江特产美酒碧海潮,一人一刀便杀上暗香楼,无惧生死,只为那一声‘大哥’,那一壶酒。 参与屠杀许家的刺客无一生还,包括暗香楼三大长老之一的铁掌雪梅。 老孙头猛的吸了一口烟,将烟锅在马车上磕了磕,磕出里面的烟灰,重新别回腰间,跳下马车。 “郡主,老夫就只能送你到此了。” 赵凝雪掀开帘子,走下马车,看着眼前稍显佝偻的老人,自打她十岁那年回到北境起就一直在为她赶马车,在她心中早已与亲人无二。 “老孙头,不去不行吗?” 孙无极轻轻摇头,为了那一声大哥,那一壶酒他不得不去,何况对方已经杀上门了。 “人生嘛,总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 “我是季文殊的梦魇,那件事何尝不是我的梦魇。”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道: “其实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急于一时,只是对方已经冲着郡主找上门来了,那就新怨老账一起算吧。” 于此同时,远方一道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就连赵凝雪都感觉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孙老头不紧不慢的从马车底摸出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刀,轻轻抚摸着断刃,无数往事翻涌心头。 “四十年了,也该是时候让你重出江湖了。” ……………… ps:大家看到错误之处可以标记给我一下哦,谢谢。 第15章 往事随风,刹那芳华。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求兄弟之乐我为乐,兄弟之仇我之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是当年他与许问天结拜之时的誓言,这些年每当入夜便会萦绕耳边。 倘若这江湖没有‘义’,没有酒,岂不是索然无味,活着作甚。 当年喝过那一坛碧海潮之后,他便暗自发誓,下一次喝酒,便是带着仇人的脑袋去兄弟坟前喝。 只不过这一等,便是四十年,是有些迟了。 老孙头重新将那柄被暗香楼老楼主杜无方一刀斩断的半截长义挂在腰间,一边挂刀,一边挂烟锅。 赵凝雪知道自己劝不动,也不能劝,当年爷爷救他的恩情,这些年他早就还完了,倒是赵家欠他的更多。 之所以一直留在北王府其实他是将那里当成家,将自己融入了北王府。 “小妮子,我就只能送你到此了,走了。” 轻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似云淡风轻,实则老孙头心中亦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分。 看着那道孤独的背影,赵凝雪眼中雾气朦胧,喊道: “老孙头,悠着点,不管去多久,记得回家。” 一直一言不发的青红突然开口道: “老王八,你死了我会去帮你报仇的。” 走出一截的老孙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好不容积攒起来的高人风范瞬间全无。 “小王八羔子,就不能盼老夫的好。” “怎么说老子当年也是天骄榜探花,在我前面那两家伙当今都已威震天下,老夫岂能做那绣花枕头。” 老孙头知道青红心思单纯,是好意,只是好意的表达方式如她一般单纯直接。 “放心,刀锈了可以再磨,人也一样。” 两人送至桥头,直到那微微驼背的老马夫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两女依旧站在原地,难掩担忧之色。 人生何处不折柳,叩首一拜天地宽。 老孙头的轻松,可是他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全力出手过了,没有知道他真正的实力是多少。 何况暗香楼老楼主杜无方乃是老一辈中的佼佼者,实力有目共睹。 虽说十八年前被苏暮云一剑斩的连跌数境,可毕竟问鼎过巅峰,瘦死骆驼比马大。 马车内,围着火炉烤手的顾浔脸上露出淡淡笑意,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 现在整座江湖都是他的狩猎场,只要觊觎自己和赵凝雪之人,都是他的猎物。 强如孙无极、杜无方这样的强者都卷入了这场旋涡之中,整座江湖必将风起云涌。 “韩青承、孙无极、外加两位丙子级血卫,光这些人出局可不够。” 以父皇的脾气,血卫不可能仅仅只是出动两位丙字级,至少会出动一名乙字级。 赵牧敢让女儿孤身入京赴鸿门宴,绝对不会只有孙无极一名高手,必然还有暗子,只是不知道会是谁。 脑海中分析了一下当前局势,顾浔起身走出车外,伸了个懒腰,拢了拢身上的裘衣,双手插入袖口中,来到桥头,看向孙无极离去的方向道: “赶马车的都是江湖高手,北王府的实力还真不可小觑那,难怪总是流出赵牧要谋反的消息。” 试问天下那个君王,那个朝廷不对强悍一方的藩王畏之如虎呢。 朝廷要的是听话的藩王,而不是喧宾夺主的藩王。 赵凝雪已经习惯顾浔阴阳怪气的语气,这嘴欠的家伙说话不带点刺才不正常。 确切的说是天底下的纨绔子弟都有嘴欠的坏习惯,属于目中无人的后遗症。 “话说你要执意带我回北境,不会是要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推我上皇位,做一个傀儡皇帝吧。” 他边说边摇头。 “我那窝囊老爹已经够窝囊的了,我可不会步他的后尘。” 赵凝雪未曾多看他一眼,不想让这家伙看到眸子中未曾消散的雾气。 “到时候便由不得你了。” “就像你父皇一样,若是有选择,你以为他会当这个傀儡皇帝吗?” “世间人,世间事,顺心者一二,违心者八九。” 顾浔咧嘴一笑,盯着赵凝雪百看不厌的侧颜,问道: “所以这场没有情感基础的联姻也是姑娘的违心之事?” 未能等到赵凝雪的答案,他继续道: “人活一世,不知死于何时,死于何地,何必这般为难自己呢,洒脱一点不好吗。” 她微微侧目,半敛顾浔,问道: “你可曾得过洒脱?” 顾浔信口便来:“现在不.......。” 话说一半,看着赵凝雪认真的目光,似能抹杀所有谎言,他干咳两声。 “哎,遇见你之后便不曾洒脱了。” 她回过眸子,低眉顾流水,似是在与顾浔说,也似在与自己说。 “是这样吗?” 顾浔点点头,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病态的脸庞使得其多了几分阴柔。 “你放我离去,你我皆无烦恼,不是吗?” 情绪有些低落的赵凝雪缓缓摇头,耳垂之上步摇未动,优雅而自然。 “倘若事情这么容易解决我也不用亲自来京城了。” 顾浔不置可否,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问。 “那天夜里去百花楼见你的黑衣人应该是父皇吧!” 赵凝雪蓦然回首,紧紧盯着顾浔那张极为耐看的脸,只是常年积病,导致稍显青瘦。 “你终于不再装了吗?” 顾浔微微一笑道: “我在京城当混世魔王,手下有几个眼线不足为奇。” 不足为奇? 自己身边的高手未曾发现,皇帝身边的高手也未曾发现,若不是从他嘴中听闻,都不知道被监视了,这还叫不足为奇? “如此说来,你这个京城第一废物早已手眼通天,瞒过了所有人。” 赵凝雪隐隐间察觉到了一个问题,只是一直不好开口问,当下不如开门见山。 “我未入京城,你便知道我的目的是带你离开京城,所以顺势将我卖入青楼,给我制造压胜朝廷的借口,借助北境之势堵住太后和百官的嘴。” “如此一来,你便能在不暴露实力的情况下,以废物的名头离开京城,好算计。”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顾浔父子二人早就串通好,给她摆了一道龙门阵。 顾浔笑而不答,赵凝雪确实聪明,凭借着蛛丝马迹以及过人的聪明猜到了许多东西,可他谋划的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被顾浔算计了一道,赵凝雪没有丝毫生气,反而越来越期望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顾浔有他的登云梯,她亦有自己的破城计,乾坤未定,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第16章 沙场点兵,铁蹄无情。 “姑娘,像你这么漂亮的美人,大可不必这般聪明,更不要有什么胜负心,何况还是与你的未婚夫。” “终有一日你会发现,被压在下面没有什么不好,甚至会开心的闭眼享受。” “夫妻之间嘛,要相互服软,轮流低头。” 三言两语不着调,从一开始的脸红到现在她已经明白这是顾浔岔开话题的惯用伎俩。 懒得搭理他,她转身走向马车,接下来的路必然是腥风血雨,可她风雨无惧。 沙场都走过了,何况这小小的江湖。 青红对于顾浔有着莫名的好感,咧嘴笑道: “姑爷,走吧。” 所有人都将顾浔当作一颗棋子,只有青红天真的将顾浔当作了真正的北王府姑爷,打心里敬重。 顾浔拢在袖口里的右手伸了出来,张开手,手心里握着两枚小酥糖,青红两眼放光。 嘴角已经止不住的流口水,青红还是摇摇头,铭记小姐告诫自己的话。 顾浔随手剥开一颗扔嘴里,慢悠悠的嚼了起来,嘎嘣脆。 “要不要,不要没得吃咯。” 青红舔了舔嘴唇,偷偷瞄了一眼小姐,已经进入马车之中,立马抓起放入嘴中,连包裹的黄油纸都未曾去除。 呸。 麻溜的将黄油纸吐进河中,像个无事人一般,东张西望,如此天真无邪的女子,让顾浔忍不住发自内心微微一笑。 “青红,还不快点。” “哦,小姐,马上就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的走龙道内韩青承高座马背,身后六百余骑庄严肃穆,就连战马都感受到了那股肃杀的气氛,异常安静。 前方,一支黑压压的大军堵住了整条走龙道,他们的目的就是为吃掉黑旗军,踏着北境脊梁告诉天下人,北境铁骑不过如此。 为首壮汉手持短柄板斧,扛在肩头,脸上那道贯穿伤疤,使其多了几分戾气。 呸。 刘安振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看向前方的黑旗军,骨子里抑制不住的兴奋,好战因子在体内蠢蠢欲动。 一千对六百,不说完胜,怎么也能杀敌六百自损一千吧。 “兄弟们,随我杀。” 马蹄声由小到大,由杂乱趋于整齐,如同奔雷贯穿峡谷。 无需多言,韩青承默默从马鞍上取出一截玄铁棍,接在自己的血刀之上,短刀变长刀。 “驾。” 轻轻一声驱驰,不仅他坐下的马,身后的马也一并随着迈出步伐,整齐划一。 除去马蹄声,再无任何杂音,于黑旗军来说这样的冲锋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不过瞬间,两股洪流便狠狠撞在一起,如此狭窄的走龙道,压根没有两边迂回之说,只有往前凿阵,杀穿对方。 韩青承单手持刀,一手持缰,一骑当先,如同矛尖,撕裂一道口子,撞入对方阵营之中。 身后的黑旗军紧随而至,一时间血肉横飞,战马嘶鸣,整条走龙道化作杀戮场。 不得不说,对方这支骑军素养绝对不差,放眼北玄,绝对算得上是精锐骑军了。 韩青承已经大致猜出这支骑军来自哪里。 看他们的作战习惯,极有可能是大皇子顾宇手下的安西虎骑军。 当然安西虎骑军一直都是陈家的势力,不乏是陈家私自招募的府兵,受训安西虎骑军。 可以肯定的是这支军队必然在战场上见过血,只是可惜遇到的是黑旗军,放眼中原乃至北原、南疆都是天花板一般的存在。 虽然只是千余人的战场,可狭窄走龙道使其血腥程度成倍增加,先前倒下之人,已经被后来的战马踩踏成肉泥。 两军交战,是看不到头的,只管冲锋杀人,直到凿穿对方的阵营为止。 走龙道外,一个二十出头,气宇轩昂的少年高坐马背,一身金赤流光甲尤为耀眼。 看着走龙道内的大战,他面带微笑,轻轻摇头道: “刘安振输了,黑旗军终究是黑旗军,不是私人府军能抗衡的,哪怕是随着安西虎骑上过沙场,千挑百选精锐也不行。” 一旁的副将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同样看出了两支军队存在的差距,点点头道: “殿下,你说若是安西虎骑最精锐的先攻营遇上黑骑军能有几分胜算?” 还未来得及入京的大皇子顾宇想了想,说道: “倘若人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四成胜算。” 莫要看这四成胜算,放眼天下骑军,重骑除外,能在人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对战黑骑军有四成胜算,不过一手之数。 四成。 听到这个胜率,副将多少有些不服气,毕竟安西虎骑可是杀穿西陵帝国的精锐铁骑,一举扭转了北玄与西陵敌强我弱的局面。 何况先攻营还是安西虎骑精锐中的精锐,号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存在。 “殿下,不至于吧,不能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呀。” 顾宇调转马头,朝着京城方向而去,此战的结果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说了四成便是四成,不能再多了。” 顾宇不是妄自菲薄之人,也不是目中无人之辈。 他能以一己之力逆转西部边疆局势,靠的一直都是他清楚的自身定位。 遇强而鉴,遇弱而省,取长补短,完善自我。 为将者,最重要的是要清楚的认知自己,而不是先去认知敌人。 只有清楚了自己的定位,才能以自己的基线去定位他人,划分强弱。 副将急忙跟上去问道: “那四殿下那里,要不要派人......” 未等副将的话说完,顾宇便打断了他。 “一个废物而已,能有什么威胁。” 他天生傲气,不屑于这些小手段,何况他从来不觉得顾浔那个废物能染指半点皇位。 走龙道内,韩青承一骑当先,杀穿敌阵,战甲之上已经是鲜血淋淋,蒸腾着热气,与战马呼出的热气交织在一起。 他缓缓放慢马速,身后的剩余的黑旗军心领神会,马速随之减缓,直至最后停下。 如此狭窄的走龙道内,想要二次冲锋,唯有前军改后军,后军改前军。 只不过当下韩青承停下战马,并不是为了二次冲锋,只是黑旗军的军纪如此。 至于敌人,一次冲锋就够了,这样的土鸡瓦狗,不值得黑旗军二次冲锋。 事实也是如此,残存的数十骑敌军已经被吓破了胆,压根没有调转马头再战之意,而是快马加鞭,逃离战场。 只有刘安振一人回过头看着满地的尸体,死死握住手中的战斧,热血沸腾。 他在乎的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在乎自己练出来的兵与黑旗军之间存在的差距。 未曾碰到过黑旗军,不觉得他如何,唯有真正与之交手,方才知道这支骑军的恐怖。 自己一千人,装备远胜黑旗军,也才不过拼杀了对方两百余人,五比一的战损比,足够让人感到绝望。 战前多嚣张,战后多绝望,这是黑旗军一直以来给敌人的战后感。 缓缓呼出一口积郁之气,刘安振越加坚定了他的选择,潜藏这么多年,是时候脱离陈家了。 “希望公子话不会食言,给我组建一支不输黑旗军的骑军。” 至于战死的陈家府兵,他没有半点伤感之意,这些助纣为虐的陈家府兵死绝本就是公子计划中的一部分。 这一千府兵乃是陈家在京畿之地的私兵,其意义非比寻常,若是京城有变,能够火速入京,足够逆转战局了。 当下近乎完全折损,够太后陈姝心疼许久了。 何况陈太后还不能承认这支军队是他陈家的府兵,只能哑巴吃黄连,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第17章 圣后失算,怒不可遏。 看着身后已经折损过半的黑旗军,韩青承脸色冰寒,终归没有辜负小姐的期望,打出了黑旗军该有的风采, 这一战其实可以不打,最后还是打了,无非就是让朝廷看一看北境大军的实力,震慑朝廷。 黑旗军赢得越是干净利落,北境的底气越足,相反朝廷将会越发不敢轻易得罪北王府。 用小姐的话来说,此战的意义并非在于战争本身,而是在于背后牵扯的政治利益。 此行入京的目的并非只是顾浔,更多的是要向朝廷彰显北境的底蕴,打压陈太后近年来越发嚣张的气焰。 朱雀门之变后,朝廷对北境实行封锁之策日愈严重,流向北境的物资越发的紧缺,尤其是盐铁粮食。 北境巨大的军队基数,以及贫瘠的土地注定许多的物资需要从中原腹地流入。 在朝廷的阻挠下,近年来这些稀缺物资流入北境的数量越来越少,北境压力巨大。 多方因素的综合趋势下,方才有了赵凝雪此次南下,明面上是要与朝廷缓和关系,实则是向朝廷施压。 故而,从一开赵凝雪的态度就十分强硬,到后来光禄殿韩青承暴怒狂喷,不给太后和皇帝半分面子,都是在向朝廷表明赵家不惧彻底撕破脸皮。 为何随行之人没有一个老将,或者一个老臣,而是韩青承这般的年轻将领? 这是在告诉朝廷,北境年轻代已经足够支撑起一片天。 无论是当下还是将来,赵家永远都是扎在朝廷的心头的一根利刺,足够要命,最好不要招惹。 看似只是一次寻常不过的入京,实则背后潜藏无数利益纠纷,乃是朝廷与北王府的政治攻伐。 用顾浔的话来说,他只是一颗棋子,一个借口而已。 小姐交代的最后一项任务便是带着剩余的黑旗军回到北境,韩青承举起那柄黑色的狼头大旗,喊道: “兄弟们,我带你们回家。” 是对活着的人说,也是对死去之人说,北方的边疆才是他们的故里。 这些人应该死在北方的草原之上,不该死在南方的泥泞里。 走龙道外,一道黑雾浮现在刚逃出来的刘安振身旁,渐渐的呈现出一个人影,只不过全部笼罩在宽大的紫袍之下。 “雾魉大人。” 夜幕八妖,魑魅魍魉,魃魈魁魊,来人正是第四雾魉,极其擅长影遁之术。 “夜主交代的任务完成的不错。” 刘安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问道: “大人,潜藏五年,就为了坑死一千府兵值得吗?” 雾魉轻轻点头,无比确信道: “夜主这般做,必然有其道理,无需多问。” 他从宽大的袖袍之中抽出一封书信,递给刘安振。 “你将此信交给南晋永昌郡守,他会安排你的你的去向。” 刘安振接过信封,心有疑虑,南晋胜文风,那里恐怕没有他想要的百战之师吧。 “大人,南晋能有堪比黑旗军的百战之师。” 据他了解,南晋永昌郡位于西南边陲,属于不毛之地,压根不可能养出一支百战之师。 “你去了便知道了。” 没给刘安振继续多言的机会,雾魉又化作一道雾气消散在原地,来无影,去无踪。 看了看信封,刘安振翻身上马,五年前他还是一个郁郁不得志街边卖肉的屠夫,如今他已是统兵的大将军。 一切的开始都是遇见那个病怏怏的公子哥,他没有选择,只有相信他,方能重振祖上荣光。 他的高祖能从一个街边卖肉的屠夫成为大周三军统帅,他亦能如此,怎么说祖上也阔过。 重铸祖上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当一千府兵近乎全部夭折的消息传到太后陈姝耳中,她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可当听闻只是拼杀了两百余骑黑旗军时,她脸色瞬间冰寒至极,手中密函直接被捏成粉末。 要知道为了栽培这支私军,花费巨大是小事,关键是时刻担心被人抓住把柄,随时可能遭受效忠顾家一脉大臣的弹劾。 她虽把持朝政,但是朝廷并非一言堂,那些顾家老臣虽软若兔子,可急了也会咬人。 毕竟是在京畿之地,拥有如此规模的私军,已经足够威胁到皇城了。 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如今一千骑如同豆腐块一样,被人无情的碾压。 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之时,心中落差往往会转化成愤怒。 按照计划,这一千人,不说拼死黑旗军八百骑,怎么说也得折损其八九,杀一杀韩青承的锐气,让赵牧看一看顾家不行,还有陈家支撑着朝廷。 说简单点就是陈太后想秀一秀肌肉,告诉赵牧她并非软柿子,不是谁都可以捏上一捏。 现在倒好,肌肉没有秀成,反倒暴露了自己是个软柿子,怎么可能不气。 两支军队实则代表的是朝廷与北王府,其背后牵扯的利益纠纷远远大过战争的输赢。 精心的培养的精锐,如此不堪一击,典型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偷鸡不成蚀把米。 “刘安振死了没,没死的话直接将其拉下去砍了?” 探子回话道: “溃逃的残兵已经被全部击杀,只有刘安振不知所踪。” 陈太后一拳砸在桌子之上,眼中露出一股杀人的冰寒之气,沉声道: “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 堂堂一个名将后代竟然临阵脱逃了,这是陈姝万万没有想到的。 京畿之地养私军,这样的消息一旦坐实,即使身为掌控朝中大权的太后,同样会麻烦不断。 对于私军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关键是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现在等着她犯错的人可不少,尤其是那些忠于顾家的老臣,随时都想着清君侧呢。 参与此事之人,不能有一个活口,何况是将军刘安振,他知道的比谁都多,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相比陈太后的怒不可遏,顾邺则是缓缓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喜悦不言而喻。 “没有想到太后还真舍得调用私军试一试黑旗军的深浅。” 一旁的魏公公帮忙收理着书架,回道: “太后招募这支私军的目的便是为了对标黑旗军,如此良机自是要试一试,彰显一下她的底蕴,让赵牧投鼠忌器。” 顾邺点点头,这支太后安插在京畿之地的私军可以说是他的一大心头患,一旦京城有变,这一千精锐足够逆转局势了。 如今被彻底铲除,算是意外之喜,如此一来,他准备用来对付这支私军的暗棋又可解放出来,此消彼长,又多一成胜算。 第18章 吞天魔功,初现神威。 风吹起马车上的风铃,叮叮当当,顾浔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怔怔出神。 此去离京城越来越远,不曾离开时觉得也就一般般,真当离开了还是难免有些愁绪。 幼鸟一旦飞离了巢穴,往后的日子家只会越来越远,不再是想回便回。 其实吧,那个窝囊废老爹也没有那么不堪,严厉归严厉,至少他骨子里有对自己的偏爱。 想着想着,顾浔不自觉地看向来时的方向,再过些日子又是娘亲的祭日了,今年应该只有便宜老爹一人去扫墓了吧。 前世的他是个孤儿,从未感受过母爱,对于抛弃自己的父母只有怨念。 这一世的他也只是享受了三年的母爱,可就是这三年值得他用一生去铭记。 忘不了母亲柔情似水的眸子,忘不了母亲笑如昙花,忘不了夕阳下母亲哼着歌谣哄自己睡觉。 难得顾浔如此安静,赵凝雪多少有些不习惯,就连看书都稍显烦躁,于是主动开口问道: “怎么,想家了。” 顾浔回过神,放下车帘,冻僵的手放在通红的炉子上烤,缓缓道: “京城呀,值得我留恋的人已经不在了。” 赵凝雪自然懂顾浔口中值得留恋的人是谁。 “其实你父皇还是很在乎你的。” 顾浔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在他心里老爹一直是个窝囊废,在乎自己有什么用,为何不帮娘报仇呢? “那有什么用,我还不是一颗棋子,任人摆布。” 赵凝雪脸上带着笑意,用质疑的口吻道: “你真是一颗棋子?” 顾浔想起了当初陈子铭与自己说的话。 “谁又不是天下这盘大棋中的一颗棋子呢,你是,我是,人人皆是。” 赵凝雪认真的看着顾浔的脸庞,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继承了静姨所有的优点,远山眉,桃花眼,高鼻梁,薄叶唇,底子甚是不错。 之所以没有给人一眼惊艳的感觉,完全是常年积病导致苍白消瘦,先入为主的给人感觉是肾虚公子。 一旦肾虚公子的第一感深入人心,那便不会有人在注意那张皮包骨的脸庞是何等惊艳。 “顾浔,你有没有想过你我二人会结成夫妻呢?” 虽不知赵凝雪为何会突然问出这般问题,顾浔还是毫不犹豫的摇摇头。 “绑架于利益之上的婚姻,我不会妥协的,哪怕你赵凝雪是天下第一美人也不行。” 如此刚直的话语让赵凝雪也不免一愣,这是天底下多少男人梦寐以求之事,就这般被拒绝了。 “那抛开一切外界因素,你是否愿意呢?” 出乎意料的是顾浔依旧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了当道: “大业未成,何以为家,女人只会影响小爷拔刀的速度。” “何况是没有情感基础的婚姻,与逛窑子有何区别。” 原本晚霞朵朵盛开的脸庞顷刻间大雨滂沱,在坚强的女子被人比作风尘女子,也难免心中的委屈。 啪嗒。 两颗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的夺眶而出,皙白的两旁衬托的双眼越发通红,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不过直男作风不减,怜香惜玉那是不存在的。 “你这是想嫁给我想疯了吧,竟然还哭上了。” 显然他没有察觉到赵凝雪委屈的点在那里。 “你......” 赵凝雪瞪大水汪汪的双眼,无辜且气愤,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浔,无言以对,不知道这家伙哪里来的勇气说这般话。 “姑娘,我承认你很漂亮,不过你要知道没有情感基础的婚姻,都不会有好结果。” “就像.......” 他想了想继续道: “就像我便宜老爹和皇贵妃一般,自我记事起,他便不曾去过奉迎殿,这样的婚姻有何意思呢?” 当年父皇也是顾陈两家联姻的牺牲品,传言成亲后三天他便偷偷离开了京城,流浪江湖。 若不是后来老皇帝病入膏肓,召他入京,估计他都不会回到京城,而是放下荣华富贵,与娘亲浪迹天涯了。 可惜的是他入京城之后,便再也没有走出京城,被迫坐在了那个极其不愿的皇位之上,痛失爱人,成为傀儡皇帝。 少年郎呀,终究成为了那个最不愿活成的样子。 人生就是如此,违心者七八,顺意者二三。 但也不要气馁,这顺意者二三呐,能遇良人,可伴知己,会逢喜事,足够治愈一生。 其实顾浔的话只是戳中了赵凝雪的泪点,这一路她承受的压力比谁都重,在北境时有父王,有师傅,现在她只是孤身一人。 哭并不是仅仅因为顾浔的话,他的话只是点燃情绪爆发的一个火引子。 当然或许她只是故意露出软弱的一面,哭给顾浔看。 看着赵凝雪通红的眼睛,珍珠般的泪水不停滑落,恰似东海月夜思情郎的美人鱼,楚楚可怜兮。 女子的眼泪最是柔情,可让七尺男儿折断腰。 饶是顾浔这般不会为情所困之人也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为了缓解当下的尴尬,他对着赶车的青红语速慌忙道: “青红停车,停车,我尿急。” 青红的马车尚未停稳,顾浔便一溜烟跳下车,钻进小树林。 青红的目光看向赵凝雪,赵凝雪不慌不乱的擦去脸上的泪痕,带着淡淡笑意道: “无妨,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若是不露出破绽,又如何钓大鱼呢。 树林中,确认青红没有跟来之后,顾浔方才缓缓送了一口气道: “出来吧。” 一道黑雾浮现,凝聚成两道人影,身穿宽大紫袍的妖魉浮现,随手将奄奄一息的蓑衣客扔在地上,单膝跪地,抱拳道: “第四雾魉见过夜主。” 一改往日的懒散神态,顾浔一脸严肃,冷傲孤高,轻轻点头,随后走到蓑衣客身旁。 老孙头的一击实则已经掐断了他的生机,是雾魉用秘术为其争取了一炷香的活命时间。 除非是仙人,否则一旦生机断灭,体内的灵力也会随着溃散,回馈自然。 顾浔单手放其脑袋上,手心之上出现一个黑色漩涡,一股巨大的吸力喷涌而出,顺着蓑衣客的天灵盖蔓延全身,未曾消散的灵力被疯狂吸扯入顾浔体内。 顾浔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初逢甘霖的种子,疯狂的吸收着来自蓑衣客的养分。 这不是化功大法,是早已消失江湖千年的禁忌魔功,不需要修炼,只要源源不断的吞噬他人的力量,便能不断增强。 没有丹田又如何,他身上的每一条经脉都是丹田,既然不能修炼,那就夺舍别人的造化。 能被称为魔功自有其逆天之处,但必然也存在弊端,不然也不会被称为禁忌,只是顾浔没得选择,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蓑衣客瞳孔便凹陷下去,满眼的不可置信,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字。 “吞.....天......魔功。” 顾浔嘴角带着一丝瘆人的冷笑,想杀他,那便要有被反杀的觉悟,缓缓道: “你说谁才是猎物呢。” 第19章 狩猎江湖,算计天下。 随着最后一丝生机湮灭,名动江湖的蓑衣客化作一具干瘪的尸体。 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天才,道心不足,意志不坚定,终难成大业,亦如曾经的天才季文殊沦为现在的杀手蓑衣客。 顾浔轻轻握拳,感受着身体内蓬勃的力量,眯起眼睛,一脸的享受。 万事开头难,走出了这一步,也就意味着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四皇子了。 不愧是被列为禁忌的魔功,这般夺人造化的手段确实逆天。 虽然只能夺其不足一成之力,可只要日积月累,终会聚少成多的。 不过弊端也很明显,稍有不慎,随时都有可能被狂暴的力量撑爆身体,现场表演一段人肉烟花。 另外,将来还要承受这些被夺之人的孽障心魔,万般罪孽加之一身,稍不留神,便是走火入魔。 何况此功一旦泄露,必然会遭受千夫所指,那些自诩正道之人必然不会让自己好过。 不过他管不了那么多,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千夫所指又如何,走火入魔又何如,他只想活过今天,明天的事明天说,仅此而已。 “按照《淮南散集》记载,此魔功一共有四卷,这只是第一卷便如此逆天,若是得到后面几卷......” 顾浔不敢想象完整的吞天魔功会是何等逆天,可能吞噬一个地仙之境,便能造就一个同等的地仙,百分百夺其力。 他得到的是第一卷,万生经脉篇,简而言之便是能在寻常人经脉基础上,在体内开辟出更多的经脉,用来替代丹田,存储灵力。 当初全身经脉半数尽毁,若是没有此功法,让他开辟出新的经脉,代替损毁的经脉,他就真的如同太医所说,活不过十五岁。 不过现在的他还需要更多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开辟体内经脉,以维持自己的生命。 “赵凝雪身怀菩提心的消息散布出去没有。” 雾魉如实禀报道: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散布整座江湖,只是......”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此事定然会轰动江湖,我怕到时无法护得您的周全。” 夜幕之强不用多说,但是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江湖,一旦局面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顾浔轻轻摇头,这一点他早就权衡过,像蓑衣客这般小鱼小虾,压根不够满足他的胃口。 只有撒下去的饵料足够腥,才能吸引来大鱼,吞天魔功方能最大效率发挥其诡异之力。 “无妨,有赵凝雪这根定海神针在,多大的风浪都能平息。” 赵牧的‘人屠’二字可不是吹出来的,是实打实的杀出来,有他的宝贝女儿在前遮风避雨,做那护身符,掀不起什么大浪。 夜幕无法力扛整座江湖,但是可以借力北王府,化他人之力为己用,何乐而不为呢。 “喂,姑爷,好了没有。” 身后传来青红的催促声。 “马上就来。” 顾浔应了一声,看向雾魉道: “去吧。” 雾魉化作一道迷雾,裹挟着蓑衣客的尸体消失在原地。 感受着体内已经到达五境的实力,顾浔扒开裤子尿上一泡,冲冲喜。 一边尿一边甩,尿了一大片,像是狗熊标记自己的地盘,最后满意的抖一抖收尾。 高级的猎食者,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这场猎杀游戏才刚刚开始。 提起裤子,边走边系裤腰带,隔老远就开始埋怨青红道: “人有三急,催什么催,难道你们高手撒尿都快人一步吗?” 看着姑爷一脸急匆匆的样子,还在整理腰带,青红尴尬的吐了吐舌头。 “姑爷,三急是那三急呀?” 顾浔登上马车,没有走入车厢内,而是与青红一起坐在外面,拿过青红手里的鞭子开始赶马。 “所谓的三急,就是尿急、屎急、色急。” 傻大个青红一脸茫然,前两个不难理解,后一个是啥意思,为啥自己没急。 “姑爷,啥是色急?” 看着青红抓耳挠腮的样子,顾浔刚想解释,赵凝雪温婉的声音便从车内传来。 “青红,好好赶车,莫要被他带坏。” 圆圆小肉脸的青红习惯性的吐了吐舌头,应道: “哦,小姐。” 顾浔方才离开小树林,一个二十出头白衣男子便骑着白马,扛着银枪出现在此地, 犀利的目光巡视周围一切,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刚才明明察觉到此地有气机波动,难道是我感觉错了,不应该呀。” 若不是方才被夜幕八妖之一的鬼魅纠缠住,他是片刻都不会让顾浔和赵凝雪离开视线的。 忽然他发现了地上的异样,用手轻轻触摸起来一闻,一股冲天骚味呛得他连连干呕。 先前雾魉二人残留的气息完全被顾浔这一泡尿浇的一干二净,即使号称北境四虎第一的银枪白马邓子武也难觅踪迹。 湿漉漉的手,冲天的骚味,邓子武气的脸上都是绿的,直接爆粗口。 “草,随便撒尿就算了,你还上火。” “我说小姐呀,你长这么祸国殃民干嘛,就连不举男都给看上火了。” 邓子武可是听京城的探子说了,别看顾浔成天往青楼跑,实则是个半太监,无法行那男女之事,至今还是童子鸡。 一想到这家伙某个不中用的东西竟然奇迹般的对着小姐点头致敬了,他就气的牙痒痒,比方才摸了一把尿还恶心。 “顾浔呀顾浔,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显然这家伙的想象力丰富的很,谁能想到北境四虎排名第一的邓子武像个自导自演的逗逼。 用力在草地上擦了擦,放在鼻子前闻一闻。 “呃呃呃。”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止不住的打干呕,足可见此尿的威力。 “尼玛,气煞我也。” 最后,还是得乖乖去到河边,洗了又洗,手都洗蜕皮了,还是觉得恶心至极。 突然他一把握住身后的长枪,一招回马枪直指身后,在那人脖子一寸处稳稳停住。 一身黑袍,一根枯木拐杖上系着一个青铜小铃铛,面对距离咽喉一寸的冰寒枪尖,他巍然不动。 “银枪白马飒踏行,十八初成破万军。” “邓将军,久仰大名哦。” 黑袍人声音嘶哑,像是在故意掩饰,雌雄莫辩。 一想到方才的糗态十有八九被此人尽收眼底,邓子武便气不打一处来。 “夜幕究竟想干嘛,派出你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打又不打,退又不退。” “去去,你让罪魁兄弟来,痛痛快快与我打上一场,分个胜负。” 邓子武有幸和夜幕八妖第七的罪魁交过手,不像这般鬼魅这般遮头藏面的,爽快的很,说打就打。 三年前两人未曾分出胜负,自称打遍同龄无敌手的邓子武至今依旧是如鲠在喉,念念不忘。 “老七被人揍了,半身不遂,躺在床上。” 邓子武嘴角微微抽搐,一想到那个五大三粗,壮如山岳的狂徒竟然被人揍趴躺床上了,着实震惊。 “罪魁那家伙挺能抗揍的,不应该呀。” 鬼魅冷冷看着邓子武,嘴角微微勾起。 “怎么,你也想体验一下?” 邓子武知道眼前之人的境界远超自己,而且手段极其诡异,压根不是对方的对手。 “大哥,你就行行好,我的任务是保护小姐,但凡有点闪失,王爷会砍我脑袋的。” 鬼魅直接道: “砍的是你的脑袋,关我什么事。” 邓子武极其抓狂,对方这般油盐不进,那就只有打过一场才好说了。 长枪刺出,却透过了鬼魅的身影,再看正主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立在不远处的枝头。 只见鬼魅手中枯木拐杖轻轻一点,两道水柱冲天而起,化作两尊披甲神人,一人持锏,一人持斧,一左一右,向着邓子武砍杀而来。 “我靠,你大爷的,怎么又是这招。” 上次是土人,上上次是木人,这次又来水人,一招鲜吃遍天,关键自己还破不开此门邪术。 看戏一般的鬼魅笑道: “哦,是吗,那就换一招。” 枯木杖轻轻一点,无数雪花汇聚,化作一座风雪大阵,无数飞雪似一柄柄利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叮叮当当。” 邓子武灵如猿猴,快速翻飞,急速挥动手中长枪,击飞激射而来的无数雪花。 “靠,你大爷,这也太狠了,前辈不带这么玩的。” “你不是说换种方式玩,不是成全你了吗。” 前辈都喊了对方依旧没有放水的意思,邓子武恶从心头起,一声怒吼道: “欺人太甚。” 只见那雪白亮银枪之上浮现一抹青光,一点寒芒乍现,然后枪出如龙。 寒芒炸开,整座大阵也随着摇摇欲坠,邓子龙一咬牙,手上血管突起,毛孔之中渗出血珠。 鬼魅饶有兴致的看着邓子龙,微微笑道: “哦,这是要拼命了吗?” “赵牧带出来的兵还真没有一个怕死的吗。” 第20章 夜幕八妖,鬼魅横行。 “给我破。” 邓子武一声怒吼,枪尖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强光,随后整座冰雪大阵直接被撕裂开来,化作漫天暴风雪。 风雪之中,邓子武斜提长枪,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嘴角含着一丝血迹,气色萎靡。 不过他那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气势却是丝毫不减,甚至比之先前还要强盛。 北境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不敢死战的将军。 明知不可为又如何,一身赤胆何惧,虽死吾亦往矣。 “小子,好好的呆着不好吗,你我之间的差距,宛若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邓子武啐出一口血水,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有鸿沟,那就填平他。” “灵境不行,那就玄境,玄境不行,那就以命换一刻天境又何妨。” 他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抑制不住的战意,坚定不移的向着鬼魅而去。 每跨出一步,他的气势便攀升一截,灵境初期,灵境中期,灵境大圆满,一步入玄境。 鬼魅看着那个倔强男子,悠悠叹了一口气,如此天才不该陨落此地。 “你的身体到极限了,停手吧。” 军令如山,邓子武俨然无惧,依旧步伐坚定。 “那又如何?” “我说了,你我之间的鸿沟不可逾越,你一命换一刻天境又如何。” 邓子武没有丝毫动摇,气势依旧在攀升,只是速度明显下降了许多。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只要我的心还在跳,血还在烧,那边没有不战之理。” 鬼魅算是明白这个看起来有些许逗逼的男子为何会与罪魁那般莽夫成为知己了。 他们骨子里都流淌着狂徒的血脉,宁死不屈。 眼看邓子武境界已然攀升至玄境巅峰,在踏出一步进入天境,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无力回天,必死无疑。 “我说了,你我之间的差距宛若鸿沟不可逾越。” “给我封。” 鬼魅手中的枯木杖轻轻一跺,如同石子投入湖中,凭空荡起一阵波澜。 顷刻间,邓子武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提在半空的脚都无法落下。 脚下开始出现冰霜,随着脚踝一直向上攀爬,开始蔓延全身,几个呼吸间,直接被冻成一座冰雕。 鬼魅跳下枝头,行至邓子龙身前,看着被冻成冰雕的邓子龙,忍不住夸赞一句道: “真不错,还真有几分大将军的范呢。” 她取下笼罩面容的黑袍帽,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冷孤傲的女子,三千青丝随风舞动。 “真是个倔男人,都说了你我之间的差距不可逾越,就是不听。” 她伸出修长手指,轻轻点在邓子龙的眉间,一道绿光乍现,一股强大的生机涌入他体内。 随着这股力量的涌入,邓子龙已经攀升至地仙玄境巅峰的境界开始被一点点的压制下来。 最后直接被压制到了地仙灵境巅峰,整整打压下来了一个境界。 “本姑娘可没那么好心,我欠你的那碗面算是还清了。” “哼,不知好歹的男人。” 她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二人初次相逢的时候。 她奉命围杀魔教老祖莫长衣,在北境受了重伤,恰逢也是隆冬大雪,修为全失的她晕倒在了雪地之中。 朦胧中,他看到一个白衣男子身骑白马,带着神辉将她从雪中抱起。 那一刻,她觉得这个男人的胸膛是何等的结实,怀中是如此的温暖,她甚至听到了咚咚的心跳。 被他带回了小院,吃上的他亲手煮的阳春面,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面。 后来,她吃遍了四国的阳春面,却再也吃不到三年前的味道。 其实这次任务压根用不着她亲自出手,只是知晓了邓子龙主动请缨南下,她方才半路截胡,换掉了罪魁。 狂徒罪魁下手没轻没重,邓子龙也是一个犟种,倘若两人真要分出一个胜负来,还真生死难料。 一道雾气飘来,凝聚成一道人形,雾魉看着被冻成冰雕的男人,带着打趣道: “魅,这就是让你痛揍魁的原因。” 此次任务本该是罪魁的,可怜的罪魁半道上被鬼魅二话不说,揍成了半残,她顺理成章的接管任务。 鬼魅斜眼看了一下雾魉,对于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她打心里没有啥好感。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雾魉微微一笑,缓缓道: “司命大人让我全权负责此次任务,我自是有权干预一切。” 鬼魅带着一丝不屑道: “真不知道司命大人要那个废物皇子有何用。” 夜幕八妖,真正知道顾浔身份的只有雾魉一人,也只有他知道顾浔的真正谋划。 “因为雇主给出的条件夜幕无法拒绝,仅此而已。” “只是希望你要注意自己杀手的身份,不要因为儿女私情忘记的自己的任务。” 鬼魅眼中迸发出一丝寒意,怒道: “你想让我杀了他?” 雾魉轻轻摇头,邓子武的生死无关大局,关键是鬼魅不要因此而分心,顾浔不能出半点意外。 “他死不死无关紧要,但是你需要看好那辆马车,不能让任何地仙天境之上的人靠近,仅此而已。” 听闻雾魉并不在乎邓子武的生死,鬼魅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我做事何时出现过纰漏?” 此话倒是不假,但凡鬼魅出手的任务,从未出现过纰漏,这一点雾魉还是很放心的。 不再多言,化作一道雾气,消失在原地。 他来此的目的便是提醒鬼魅不要忘记使命,警醒一二便足矣。 没了碍眼雾魉,鬼魅冰冷的眸子中又浮现了一丝女子该有的柔情,花痴一样的盯着冰雕邓子武: “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随后鬼魅单手举起邓子武,微微发力,直接扔到河里,沉到河底,淤泥掩埋。 饶是如此,她依旧觉得不放心,一步踏入河中央,踏波而立,手中枯木杖轻轻一点,又施加了一道封印,方才安心骑着邓子武的白马离去。 可怜的邓子武还没得在郡主面前显圣,便就被沉入了冰冷河底。 当初还信誓旦旦的在赵牧面前立下军令状,必保郡主无恙,如今却照面都没能打上。 说好的人前显圣,算好的英雄救美,恰如这一江冰水东流去,奔流到海不复回。 白马飒踏流星去,何处寻我邓将军。 第21章 梅花绣刀,绝顶高手。 京州顾名思义,便是京城所在之地,北方与之毗邻的便是卫州,拱卫京城之意。 北玄初立时并非唤作卫州,而是叫做并州,呈祥初年,顾邺登基,陈太后把持朝政,为防止赵家举兵南下,在此大量屯兵,便将其改为卫州。 此刻老孙头坐在一块路边的大石头,叼着烟锅,吞云吐雾,慢悠悠的磨着那柄断刀。 一辆破旧马车缓缓驶来,车轱辘年久失修,发出咯吱吱的响声,大老远便能听清。 赶车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腰间挎着一柄粗糙至极,勉强能看出样子的木刀,大抵是少年自己雕刻的。 最终马车停在了老孙头身旁,车上走出一老者,身披梅花斗篷,眼眶浑浊,胡须刮的干干净净。 老者认真的盯着老孙头手中的那柄刀,脑海中似是浮现了诸多往事,苍老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道: “这柄刀老夫见过,是四十年之前了。” 勾起了往昔的记忆的老人用力挺直佝偻的身躯,似是在重振当年雄风。 老孙头并未抬头看那老者,依旧自顾自的磨着刀。 “你还记得,说明还没有老眼昏花。” 老者在少年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颤巍巍的走到老孙头身旁,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石头上。 “你小子还能涅盘重生老夫是没有想到的,可惜文殊那孩子没有你这般心气,不然也不至于到死都只有一个地仙灵境。” “倘若他能收敛了那些小心思,道心能像你一般坚定,谪仙之境,唾手可得。” 老者像是许久未曾与人唠嗑一般,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其实当年不该放你离去的,奈何赵赫那老家伙确实强的可怕,老夫也是无奈之举。” “自打放你离开那时起,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晚,一等便是四十年,等的都快忘记了。” 作为一个杀手,从端起这碗饭的时候,便就要有此觉悟,杀人者时刻都将会是被杀者。 你为钱财杀人,他为恩怨报仇,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要怪只能怪这世道太乱,自大周高宗时宦官当权,各路藩王打着清君侧之名称雄争霸,往后三百年间,这世道便没有太平过。 乱世出英雄,反倒是江湖三百年间,高手尽出,天才不断,繁荣至极。 “那你何必出来呢,隐退江湖不好吗,我权当你死了。” 老者正是暗香楼老楼主杜无方,昔日有实力问鼎杀力榜前十的绝世高手,人称梅花绣刀杜无方。 他力压同辈用刀的诸多用刀高手,问鼎当时刀道第四,故而又得名梅花绣四刀。 自从迈出那一步之后,有了报仇实力的老孙头一直在寻找杜无方的下落。 可惜自十八年前杜无方与苏暮云一战之后,突然隐退江湖,整座江湖便彻底没了他的音信。 甚至传闻说是现在的暗香楼楼主梅万海趁杜无方重伤之际夺权,将他秘密杀死,坐上暗香楼楼主。 此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按照当时的资历来说,梅万海确实没有坐上暗香楼楼主的资格。 杜无方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隐退江湖数十载,我的道没有半分松动的迹象,有人给我开出了菩提心的天价,老夫没得选择。” 与杜无方这样的人来说,要么轰轰烈烈的活着,要么痛痛快快的死去,悟道红尘数十载,一无所获,他心有不甘。 世间也只有菩提心或许还能助他一臂之力,得道飞升。 “外加当初欠了陈子岸一个人情,他女儿让我取下顾浔的人头,便能一笔勾销。” 东平王陈子岸,太后陈姝与首辅陈子铭的亲哥哥,同时也是当今皇贵妃陈玉芳的亲爹。 北玄开国三大功勋之首,五大柱国之一,算是顾浔名义上的外公,名副其实的国丈爷。 显然出手的并非是东平王陈子岸,而是当今后宫之皇贵妃陈玉芳,她对顾浔出手已经不是一次了。 密谋杀害顾浔已然不下十次,可惜没有如愿。 长安城内,最想让顾浔死的人便是她,她将对顾浔娘亲的痛恨全部转嫁到了顾浔身上。 朱雀门之变后,坐上皇位的顾邺力排众议,无比强硬的封苏静为皇后,本该坐上皇后之位的陈玉芳则是被封为皇贵妃。 三年后,皇后苏静在朱雀门之变中留下的隐疾发作离世,心怀怨恨她再一次看到了坐上皇后之位的机会。 奈何她低估了顾邺对皇后苏静的爱意,为了纪念亡妻,顾邺一意孤行,没有再封皇后的意思。 哪怕是皇太后陈姝多次威胁,他依旧未曾动摇不再立皇后决心,因此皇后之位一直空缺至今。 陈玉芳虽代掌皇后之权,统领后宫,却只能顶着一个皇贵妃之名,怎能不气。 她与顾邺从小青梅竹马,而且还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这皇后之位本该就是她的,是苏静抢走了她的男人,抢走了她的皇后之位。 未能杀了苏静泄愤,那就杀她的儿子,顾邺不让她痛快,她也不会让顾邺好过。 老孙头手拿着烟锅,没有要再搭话的意思,这些朝局恩怨与他无关,他只想报仇和保护赵凝雪。 往刀上啐了一口唾沫,含上烟锅,继续磨刀。 自从卸任暗香楼楼主之后,杜无方问道红尘,深居简出,几乎没有在出手,江湖上无人知道他现在的实力究竟为何。 他不在乎老孙头与不与他说话,依旧自顾自吐着心声,不吐不快。 “岁月无情呐,转眼已经四十余年,曾经的少年郎都变成了小老头咯。” 情到深处,喊来挎木刀少年端出一壶酒,提起青瓷酒壶,对着壶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换个话题继续说。 “你当年问我是谁要屠尽许家之人,我没有给你答案,知道为何?” 杜无方稍稍停顿,等着老孙头开口,只可惜等了许久都未能如愿,他只能继续道: “因为当年的你没有实力让我回答的你的问题,说简单就是不够格。” 他又灌了一口酒,有些许顺着褶皱的嘴角流到下巴,一旁的少年嫌弃的用手帕帮忙擦了擦。 “其实当年要杀许家之人,正是当时的临州刺史张怀乙,也就是你兄弟父亲许南的先生。” “许南之所以能做到临江太守,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张怀乙的提拔。” “就是这样一个恩师,许南却要告他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想让其满门抄斩,你说张怀乙气是不气?” “至于暗香楼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正如你要找我复仇一般,也是天经地义。” 一生的杀手生涯,杜无方见惯了太多的生死,看的很开,不想死,但也不惧死。 似是听烦了,老孙头叼着烟锅,刀刃对着自己仔细观察,时不时用拇指摩挲刀口,测试其锋利程度。 随后满意的点点头,取下烟锅,在石头上磕干净烟灰,起身别在腰间,缓缓道: “刀磨好了。” 第22章 生死一刀,不过尔尔。 杜无方悠悠灌了一口酒,随意用袖口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渍,将酒壶递给一旁的少年郎。 “狗娃子,我让你记的东西可曾熟记于心了。” 十一二岁的少年郎目光澄澈的看着和蔼慈善的杜爷爷,轻轻点点头。 “记全了。” 狗娃子是他的乳名,真名叫做许遗,是王家村唯二的外姓人。 “你不是天天嚷着要见江湖高手吗,今日让你见识见识。” 狗娃子一脸而断好奇的望向像个街边寻常老头的孙无极,带着些许质疑道: “老爷爷,你也是江湖高手吗?” 看着老孙头手中哪怕磨过依旧锈迹斑斑的断刀,砍柴都费劲,他由怀疑变成了确定。 “你不会像杜爷爷一样,是吹出来的江湖高手,你看他下个马车都要我搀扶,一壶酒,半壶能漏在下巴上。” 老孙头不经意间瞥过少年的眉眼,似曾相识,他回过眸子,细细打量狗娃子。 像,实在是太像了。 他猛然抬头,带着不解的目光看向杜无方,杜无方点点头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就是许家后人。” “老夫从来不信佛家的那套因果之说,可有些时候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 “谁曾想许问天还有血脉尚存于世,又恰逢遇到了我。” 老孙头的目光重新落回狗娃子身上,之前的冷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慈爱,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狗娃子双手环胸,学那说书人口中的江湖高手自报家门道: “免贵姓许,单名一个遗字,村里人都叫我狗娃子。” 老孙头呢喃自语道: “许遗,许遗,是个好名字。” 狗娃子一脸傲娇道: “可不是,这可是杜爷爷起的,杜爷爷可是咱王家村的教书先生,有大学问哩。” 看着一脸傲气的狗娃子,杜无方脸上也浮现一抹欣慰的笑意。 “狗娃子,前方不远有个客栈,你先去点些吃食,我与这位爷爷随后就到。” “哦,别忘了把酒壶给我满上。” 狗娃子做了个鬼脸,打心里不相信老孙头是个高手,正如不相信杜无方是高手一般,甚至怀疑是两个老家伙合起伙来诓骗自己。 “你们两个糟老头子有啥秘密要说,非得避开我。” 嘴上嘀咕着,狗娃子还是慢悠悠的赶着马车而去,时不时回头看两个糟老头子在密谋啥。 两个老人的目光都落在赶马车的少年身上,目光不约而同的祥和。 “狗娃子是这数十年来我见过天赋最好的孩子,超过当年的你,甚至可以比肩苏暮云那个妖孽。” 老孙头重新塞了一锅烟,叼着烟锅吞云吐雾,忧心忡忡。 “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又为何要接近他,你可知道这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杜无方轻轻摇头,浑浊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慈爱。 “我只想找一个关门弟子,仅此而已。” “至于将来如何,那是他的问心局,老夫问心无愧。” 闻言,老孙头不再说话,而是默默转身,走出去一截,缓缓停住。 杜无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今日想要得到菩提心,砍下顾浔的脑袋,必须先过孙无极这关。 他缓缓从腰间抽出那柄十八年未曾出鞘过的绣花刀,轻轻摩挲着刀鞘上的梅花,笑道: “我这刀一十八年未曾出鞘,你可小心咯。” 蕴养了十八年的刀气,一旦出鞘,即是全力一击,一招定生死。 老孙头只是微微一笑,十八年而已,当年自暗香楼离开之后,他便未曾握过刀,四十年的爱恨情仇全部纳与一刀之内。 “无需多言,出刀吧。” 闻言,杜无方气势陡然一变,一改方才垂垂老矣的迟暮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大至极的压迫感。 他握紧绣花刀柄,刀鞘猛然炸碎,刀意如同潮水滚滚来,夹杂的刀气让一旁的巨石都出现道道沟壑。 既然刀已经出鞘,便没有节制之理调动全身之力,气机锁定老孙头,一刀斩去,所过之处,似乎天地都在扭曲。 于此同时老孙头也缓缓起手,看似很是随意的递出一刀,却引得风云骤变,天雷滚滚。 这一刀,天地共鸣。 这一刀,鬼神皆避。 “轰。” 一声惊天巨响之后,伴随着的是飞沙走石,气浪滚滚,沿途的树木沙石皆被裹挟而去。 两人的恩怨已然是不死不休之局,出刀即死战,无需保留,一刀见生死。 无需各种华丽招式,无需大战三百回合你来我往,只有一刀定生死的恩怨。 方才走出不远的狗娃子冷不丁被身后的巨大轰鸣之声吓了一跳。 回头看着气浪裹挟着飞沙走石,形成巨大的风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跳下马车,连滚带爬,向着爆炸中心而去。 “不可能,那个喝酒都漏一半的老家伙怎么可能是绝世高手。” 此情此景,不正说书人口中高手决战的画面吗。 狗娃子不相信这是那两个没有半点高手风范的糟老头子弄出来的动静。 他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哪怕被飞沙树枝割破脸颊,他也浑然不知。 风暴中心,老孙头单手提刀,轻轻咳嗽几声,吐出一大口淤血,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迹,看向杜无方道: “你输了。” 杜无方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结果,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孙头,方才那一刀引起了天地共鸣。 “不可能。” 他可以接受战败的事实,但是接受不了老孙头先他一步悟破天道的事实。 谪仙二境悟道、合道,悟道三重,己道、红尘道、天道。 二十年前的他已然达到天道之境,与那合道仅仅只是一步之遥。 可惜遇到了后起之秀苏暮云,一战之后直接被苏暮云一剑砍的跌回红尘之境,迫不得已隐退江湖,体验红尘百态,重新悟道红尘。 当年苏暮云那一剑斩断了他合道契机,哪怕重悟红尘,依旧无法寻得半分突破天道之境契机。 迫不得已,他的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菩提心之上,或许能得到一线破境契机。 “没有什么不可能,倘若没有你当年的那一刀,误了我二十年,斩你,不过随手一刀之事。” 当年那个能被他随手一刀斩杀的少年郎如今也能反过来与他说这般话了。 第23章 我辈江湖,当是如此。 狗娃子不顾一切的冲到瘫倒在地的杜无方身边,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杜爷爷,通红的双眼再也抑制不住泪水。 这一瞬间,少年天真的脸庞之上有恍惚、恐惧、慌乱........无数神情在那一方稚嫩脸庞上交织。 “杜爷爷,你怎了,你不要吓我。” 先前的那块巨石已经被两人的刀气湮灭成白色粉末,恰如冬雪,随风纷飞。 有的落在了杜无方苍老的脸上,有的落在少年乌黑的头发之上,平添一分悲凉之色。 且不论杜无方的过往,至少他对少年的感情是真挚,哪怕他趟过尸山血海,于少年来说他都是村中那个严肃又慈爱的杜爷爷。 “我说我是绝世高手,没有骗你吧。” 杜无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忘吹嘘一番。 关于他是高手一事,他已经说了无数遍,奈何狗娃子都笑他吹牛。 这回该信了吧。 打狗娃子记事起,杜爷爷脸上永远都带着笑意,就如现在一般,祥和自然。 他哭花了脸,哽咽着骂道: “狗屁的高手,高手还能躺在地上,你给我起来,呜呜。” 咳咳咳。 杜无方咳嗽几声,乌紫的血沫止住的喷涌而出,狗娃子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血流了他一身。 少年见过最血腥的场面是过年村里杀猪的场面,现在一个大活人躺在自己怀里血流不止,而且还是自己最熟悉的人。 他已然吓的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只有泪水在唰唰滚落,呼喊着杜爷爷。 杜无方气若游丝,支支吾吾的再一次问道: “我让你记的东西可曾记全了。” 狗娃子连连点头,心无顾虑的杜无方缓缓闭上眼睛,此生无憾。 世间万事,是不能以对错来衡量的,不同的立场,不同的结果。 杜无方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老孙头有错,都是顺心而为。 既然是顺心之事,便没有任何好遗憾,技不如人那就去死,仅此而已。 这位纵横江湖百年,将暗香楼推至顶峰,双手沾满无数鲜血的狠人终归是闭上了双眼,完结了他辉煌而又落寞的一生。 四十年前,他放走了少年孙无极,十八前他又被迫卷入那场祸乱,这两大的因果注定他余生落寞。 苏暮云找上门来,一剑斩断了他通往绝巅的路。 孙无极为当年之恩怨,一刀了了结他此生。 因果循环。 只有狗娃子不解,搂着杜无方尚存余温的尸体,他怨毒的目光看向老孙头。 老孙头取出烟锅,慢悠悠的吞云吐雾道: “你若有实力,也可以向我寻仇,江湖道理如此。” 狗娃子也是个莽子,二话不说,拔出腰间粗糙的木刀便向老孙头杀来。 “我要杀了你,为杜爷爷报仇。” 老孙头站着不动,任小家伙在自己身上一阵劈砍,直到他累的瘫倒在地,握木刀的手都摸出了血泡。 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摧残,他最后直接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依旧还是那辆破烂马车,只是赶车的人换成了老孙头。 将一个大饼递给一旁沉默不语的狗娃子,虚弱狗娃子背过身不接。 老孙头不曾收回,缓缓道: “活着,才有机会杀我报仇。” 他不喜欢解释什么,也不想解释,倘若让孩子知道他敬爱的杜爷爷是屠杀他满门的仇人,是何等残酷。 十来岁的少年郎,本就该向阳而生,眼见皆是花红柳绿,而不是活在仇恨的阴霾里。 即使要恨,恨他一人足矣。 闻言,狗娃子一把抢过老孙头手里的烧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老孙头又递上一壶水,他毫不客气的接过,咕嘟咕嘟的往肚子里灌。 两人一路无言,不知过了多久,双眼通红的狗娃子突然开口道: “你敢教我武功吗,我要打败你。” 老孙头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好。” 狗娃子一愣,看着一丝不苟的老孙头。 “你不会对我留一手吧。” “不会。” “你不怕我杀你?” “不怕。” ........ 狗娃子一口气不知问了多少问题,老孙头皆是言简意赅的回答,最后狗娃子还是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你想带我去哪?” 老孙头依旧言简意赅,缓缓说道: “打架。” 一听到打架,狗娃子黯淡的眼神里放出一丝光芒。 “对方很强吗?” “不弱。” 狗娃子有些失落,又有些期许,老孙头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希望我输?” 嘴犟的少年郎冷哼一声道: “你最好别死,我会亲手杀了你。” 寡言的老孙头淡淡道: “如你所愿。” 一日后,狗娃子垂头丧气的坐在马车上,那个号称西陵帝国第一杀手的家伙愣是没有抗住这老家伙的三刀。 名头吹的震天响,还说要凭一己之力,点燃北玄的战火,让顾赵两家彻底撕破脸皮。 说好的要活捉赵啥雪的送给大将军,砍下顾什么脑袋的去西陵皇帝那里领个爵位,结果人面都没见到就被砍死在地。 老家伙第一刀下去,直接将其砍退数里,口吐鲜血。 第二刀直接被轰入大山之中,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七窍流血。 第三刀还没下去,那家伙手中兵器便断裂成两截,叹了一口气道。 “乌桓输了。” 那老家伙也还算有些江湖道义,见对方重伤,短时间内已无战力,便收了刀,没有痛下杀手,只是留下一句: “胆敢让我发现你在踏入北玄境内,定斩不饶,好自为之。” 随后在号称西陵第一刺客敬畏的目光中,老孙头带着狗娃子坐上那架破烂马车,飘然离去。 老孙头更强了,斩出了积郁在心中四十年的一刀,他的武道境界似那枯木逢春,步步高升。 正如他所说,杜无方那一刀误了他四十年,不然以他的资质早已问鼎巅峰。 狗娃子很郁闷,说书口中的江湖高手打架,那都是上天入地,精彩纷呈,可是到老家伙这里,就像砍瓜切菜。 他也很失落,失落那人为何不强点,最好能砍了老孙头,失落老孙头太强,强到让他看不到报仇的希望。 为什么就不能出现一个超一流江湖高手,将这老不死的砍瓜切菜。 “老不死的,你说我要练多少年才能杀了你。” 老孙头叼着烟锅想了想,一巴掌摊开。 “五年?” 老孙头摇摇头。 “五十年?” 老孙头还是摇摇头,狗娃子当即恼怒。 “那你说几年?” 老孙头缓缓道: “只要你的手能够握紧你的刀,那一切皆有可能。” “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命运握住你的手里,松开了一辈子都无法超越我,握紧了随时都有可能。” 狗娃子缓缓低头,轻轻抚摸别在腰间的那柄梅花绣刀,目光中透出一抹坚定。 “我会握住的,也一定会斩了你。” 老孙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色烟牙,憨厚又老实,无可挑剔的老马夫。 “老不死的,你为什么不杀我。” “你不值得我出刀。” “你不杀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不会。” “为什么不会?” “因为这就是江湖,因故循环,往复不断,我可以杀杜无方,你也可以杀我。” 老孙头叼着烟锅,浑浊的目光看着飘扬的雪花,那一刀泄去了他的少年气,慕然回首,已然垂垂老矣。 “人嘛,终究是会死,心中没有遗憾了,如何死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死在哪里也不重要。” “天下青山都一样,埋在那里不是江湖。” 狗娃子望着怔怔出神的老人,杜爷爷也曾说过相似的话,哪里死哪里埋,天下青山都一样。 未能经过人世风雨的摧残,少年郎又怎么可能悟出其中的无奈呢。 少年不知书中意,乘风直去九万里。 一身孤胆有何惧,慕然回首白发矣。 或许只有白发人,方懂往事贵,余生贫。 ........ 不知不觉,顾浔三人已经离开京畿数日,只要横穿过卫州,便进入北境。 这几日来倒是异常的平静,三人像是游山玩水一般,一路北上。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赵凝雪知道这只是暴风雪来临前的宁静。 第24章 光明黑店,鬼魅随行。 “过了明天,便进入北境了,你还在等什么?” 面对赵凝雪的质疑,顾浔张口就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等着与你洞房花烛,做赵家女婿。” “最近我想了想,做个令天下男人都羡慕的废物,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何况像我这样病怏怏的家伙,吃软饭也挺适合。” “朝来携君淋飞雪,暮时借君赏春色。” “灵魂与肉体都能得道飞升,岂不美哉。” 赵凝雪自然知道顾浔又在胡扯,她已经习惯顾浔不着调的虎狼之词。 “你最近气色好了不少。” 体内有着蓑衣客的灵力滋润,气色自然是要好上几分,顾浔没有做刻意隐瞒。 他摸了摸还是有些白绿的脸庞,假装咳嗽几声。 “是吗,没有觉得,一样的咳嗽不止,一样身体冰冷刺骨。” “要么只有一种可能。”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温文尔雅,美若天仙的赵凝雪。 “每日所见,皆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自是心情愉悦,气色稍可能会稍稍好转。” “当然,若是能与美人同眠,共赴巫山,说不得气色会更好一些。” 熟读医书的赵凝雪并未反驳,有时候心理作用确实是最好的良方。 不过这显然不是顾浔气色好转的原因。 “那日你故意将我弄哭,放松的我的戒备,借下车方便之由,是为了见什么人吧。” 顾浔眯了眯眼睛,这妮子果然聪明的可怕,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所以你也是故意掉眼泪麻痹我咯?” 认真看书的赵凝雪蓦然回首,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顾浔,配上那绝世容颜,让人猝不及防,直透内心。 “你要机会,我便给你机会咯。” 只是可惜顾浔见的那个人太过警惕,没有将其逮住。 不过也无伤大雅,只要顾浔在,不愁没有机会逮住他。 顾浔一声冷笑,看着这个时而高冷,时而可爱,大部分温婉的女子,淡淡道: “姑娘,你不中用呀,小爷后边的尾巴都抓不住,前面的鞭子怎么扶得稳,得练。” 面对顾浔的挑衅,赵凝雪面不改色,不施粉黛仍旧艳绝人间的脸庞平静如水。 “那你可要藏好咯,最好不要让我抓住。” 乌黑空灵的眸子之中透出一丝狡黠,恍惚间,顾浔感觉裆下一凉,不由自主的并拢双腿。 有些东西被人经常惦记不好,尤其是被女人惦记。 车外传来青红的声音: “小姐,前方有家黑店。” 赵凝雪掀开车帘看去,果然有家客栈,客栈招牌就叫黑店。 看了看天色已晚,乌云密布,十分阴沉,入夜恐有暴雪来袭,她开口对青红道: “青红,今晚就在此休息吧。” “好的,小姐。” 下了马车,顾浔抬头看着门头的匾额,蚯蚓找娘般歪歪扭扭的写着二字“黑店”。 一旁专门挂了一块字板,写有‘店内横生事端,本店概不负责’。 简而言之便是客人入住此地,丢财丢命,客栈皆不负责,妥妥一黑店。 就连店门两旁的对子也是极其的简单粗暴,仅仅八个字,却显得无比霸道。 右边刻有:此乃黑店。左边刻有:爱入不入。横批:黑店。 饶是在京城作威作福惯了的顾浔也忍不住嘴角抽搐,这店的江湖味实在是太浓了,这不是赤裸裸的写着打劫吗? “雪呀,要不重新考虑一下,这真是一家黑店。” “说不得明天早上,咱们就被当作水牛肉端上桌了。” 对于顾浔不要脸的称呼,赵凝雪带上纱帽,遮去容颜,没有搭理他,自顾自走入店中,青红急忙跟了上去。 瑟瑟寒风吹在顾浔身上,拢了拢身上的裘衣,也只能跟着一头扎入黑店之中。 晴川县黑店,在卫州地面上还是有几分名头的,只要银子够赔客栈损失,在里面杀人放火店主都不会多言一二。 许是风雪缘故,今日滞留旅人较多,不大的客栈已经坐了好几桌人。 赵凝雪一身天人下凡超然物外的气质,哪怕有纱帽遮挡容颜,依旧自然而然的引来众多充满欲望的火辣目光。 不过看到她身旁高大壮硕的丫鬟,聪明之人已经收敛了目光中的贪欲,低头吃饭,不敢多看。 这里的规矩便是没有规矩,一言不合,打打杀杀,只道是寻常。 再美好的事物,前提是要有命去享受才行。 一个病怏怏的公子哥,一个气质绝佳看不清容貌的女子,外加一个高大威猛的侍女,这组合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但凡脑子里装的不是屎,谁也不会去招惹,除非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胖若一头猪的掌柜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压根没在乎进来的客人。 青红走到柜台前,刚想敲柜台将其唤醒,趴在柜台上的掌柜便有气无力道: “打尖十两银子一个人,吃食自取,酒水不限,不许带回房间。” “住店二十两一间客房,今日只余一间。” 如此价格,即使放在长安城也算是天价了,果然这黑店黑的名副其实。 青红目光看向赵凝雪,一间客房三人住,她也拿不定主意,得问过小姐。 “一间就一间吧,无妨。” 青红爽快的掏出五十两银子拍在桌上,掌柜头也不抬,直接将银子拢入柜台中,继续趴在座子上睡觉。 顾浔已经在心中骂娘,三个人一间客房,这不是故意整自己吗,一点跑路的机会都不给? 话虽如此,不少男客已经向顾浔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恨不得取而代之,与美人共享雪夜春色,探讨鱼水之欢。 虽无法窥探女子容貌,但美人在骨,风韵难掩,光是那身段便足以让人浮梦连篇,大抵就如书中所述: 春风入梦兽血沸,红莲点水佳人媚。 芙蓉帐暖一夜空,天明时来人半废。 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面对如此美人,亦有色胆包天者,无所畏惧,火辣得目光横的贴到赵凝雪身上去。 何况此店方圆百里出了名的黑店,正如外面所写,店内一切江湖纠纷皆与客栈关,住客自行了断。 这使得有些人熟悉此店之人,越发肆无忌惮。 “喂,鸡头崽,看什么看,没有见过美人吗?要不要大爷我让给你呀。” 顾浔故意挑了一个的鸡冠头绣纹身的家伙挑衅,这造型一看就是不好惹得主。 不给赵凝雪添点堵,怎么对得起自己一路风餐露宿。 做为晴川县有名的山匪头子,鸡爷正愁如何开口消遣美人呢,没有想到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 像眼前这种脾气不小弱不禁风的公子哥,他已经不记得宰了多少了,此刻叫的多欢,待会回就哭的多惨。 鸡爷给了旁边小弟一个眼神,小弟心领神会,肩扛大刀,大摇大摆的走到三人身旁。 “小子,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顾浔双手拢在袖中,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黑店呀。” 见这小子竟敢如此理直气壮,脾气不大好的小弟直接将刀架在其脖子上。 顾浔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两个手指轻轻捏着刀背,用乞求的语气道: “喂,大哥,刀快,你悠着点。” 青红想要出手,赵凝雪轻轻摇头。 “既然你知道此店的规矩,想来也知道这里不安全吧。” 小弟的目光看向顾浔身后的赵凝雪道: “我家鸡爷慈悲为怀,可以替你照顾这位姑娘一晚,如何?” 别人的刀都在架在自己脖子上了,也不出手,顾浔心里暗骂赵凝雪不仗义。 你不仁,我不义,反正都是各怀鬼胎,那就别怪自己祸水东引了。 顾浔当即捏着刀背,小心翼翼,一脸谄媚,侧让一步,露出身后的赵凝雪。 “多谢鸡爷好心,小弟不胜感激,尽管领去好了。” “算你小子识相,滚一边去。” 一旁的青红拳头已经悄然握紧,只要鸡爷小弟敢再上前一步,一拳下去便将其打成肉泥。 恰逢此时,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进入店中,拍去身上落雪,掀开黑袍帽子。 第25章 店小客多,高手云集。 一个精干冷艳女子浮现众人眼前,冷艳高傲的视觉冲击,宛若勾魂的使者,激起无数咽口水的声音。 御姐,最容易激起男人的好胜之心,好马是需要真正的勇士去征服的。 青楼常客口中常常流传这么一句话: 只要鞭子甩的勤,天下马儿一样乖。 腰马合一是要领,缓慢结合慢慢驯。 无规矩之地,最容易滋生欲望之心,她忽视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径直走向柜台方向。 青红当即面色一寒,放弃捶杀鸡爷小弟的念头,而是不动声色的将小姐护在身后。 她与三人擦肩而过,径直走到柜台前,老掌柜二依旧趴在柜台上,不曾抬头,来什么人都不影响他打瞌睡。 “住店还是打尖?” 来人正是鬼魅,她声音冰寒,亦如她的气质一般,生人勿近。 “住店。” 掌柜直接道: “客房没了,另寻他处。” 鬼魅没有搭理掌柜的,而是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柜台上,目光看向鸡爷小弟。 被女子的目光盯上,小喽啰不自觉的打了寒颤,咽了一口口水慢慢往后退。 退回鸡爷身边,一不小心撞掉了桌子上的酒坛子,酒水洒了一地。 在这晴川县作威作福多年鸡爷,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小弟的屁股上,将其踢飞出去。 “瞧你那怂样,一个漂亮娘们都将你吓成这样。” 他每年都会来这家店住上几日,打劫来往客人不在少数,至今安然无恙,岂会被一个娘们唬住。 在晴川县这个地界上,谁听闻他鸡爷,不得给几分面子,就算县令来了,也得乖乖喊一声鸡爷。 “姑娘,客房没了不要紧,大爷房里暖和,咱们三人挤一挤,也不是不可以。” 此话一出,引得周围的小弟一阵哄笑,大赞鸡爷果然霸气,一龙戏双凤。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若是放在平时,晴川县这种小地方也就只有寻常旅人过往,几乎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江湖高手。 但今时不同往日,有顾浔与赵凝雪这两尊肥肉在,身后可是跟着一群恶狼呢。 “哦,是吗?” 鬼魅一声冷笑,打了个响指,方才轰然大笑的众人突然脸色一变,脑袋仰天,双手死死掐住住脖子,嘴中不断有白沫喷出,眼眶之中布满血丝。 “死几个人,客房不就有了。” 不过片刻,这些人口中竟然诡异的长出了根根绿色藤蔓。 他们在惊恐中纷纷用力撕扯口中藤蔓,欲要将其拔出。 奈何口中长出的藤曼已然扎根五脏六腑,有人用力过猛,竟然生生将内脏都扯了出来,当场暴毙。 见到如此惨状,原本打算拔出口中藤蔓之人,吓得立刻停止,只期望着女魔头能停手。 藤蔓迅速生长,这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化作养分。 杀手,最缺的便是怜悯之心,尤其是对作恶多端之人。 出苗,散叶,开花,不过几个呼吸间,那些人口中的藤曼便开出了与他们面容一模一样的花朵。 鬼魅从柜台上顺起一坛酒,缓缓走到鸡哥的桌前坐下,顺手摘下一朵鬼面花放入碗中倒满酒,一股奇异的花香瞬间充斥整座客栈。 坐在桌旁的鸡爷不停的颤抖,以至于整张桌子都随着晃动。 见过无数杀人场面,唯独没有见过这般诡异的杀人方式,他早已吓破胆。 不止鸡爷被吓到,客栈内其他的顾客同样有不少被吓得失声尖叫,甚至昏死过去。 起初看到店外的告示还以为是唬人,没有想到这里真的会死人。 一个个看向鬼魅的目光,就像是见鬼一般,哪怕顶着外边的风雪,也纷纷选择逃离此地。 天寒总比丢命强,留在这里说得下一刻就要归西。 就连一直打瞌睡的胖掌柜都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继续装死睡觉。 进入本店,生死自负,只要银子到位,死多少人都不关他的事。 当然,也有几桌人岿然不动,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丝毫不在乎死没死人,他们皆是有底气之人。 顾浔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店内的每一人,每一物。 直到看见窗口那个难以发觉的雪花暗记之后,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从下马车开始他就在不动声色的寻找这个能令他安心的雪花标记。 不停晃动的桌子使得碗中的酒水已经泼洒大半,鬼魅面色冰寒道: “滚。” 慌乱的人群中,鸡爷拖着不大听话的双腿,也加入了大逃亡。 只不过他方才冲出客栈,脑袋就像是被巨锤砸中一般,陡然爆开,血水混着脑浆崩了一地。 显然鬼魅是嫌弃他死在自己面前影响食欲,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驱散身上的寒意,她缓缓道: “来人,收尸。” 库房里麻利的冲出两人,推着板车,无比熟练的开始收尸,显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干这样的事了。 十分守规矩的将摸尸得来的钱财全部奉上,该收的钱一分不少,不该要的钱分文不取。 “客.....客......客官,你的钱。” 店小二结结巴巴的将钱奉上,鬼魅只是瞥了一眼道: “赏你们了。” 顾浔自顾自走到窗边的桌子坐下,赵凝雪微微犹豫之后,也走了过去,青红抱来一坛酒,又端上些许吃食。 顾浔看着眼前的酱牛肉,迟迟不肯下筷子,赵凝雪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放心吃吧,不是你口中的水牛肉。” 看着青红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又瞧着赵凝雪细嚼慢咽一片之后,顾浔方才夹起一片,闻了又闻之后方才放进嘴里。 没有办法,江湖上的黑店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将人肉当作水牛肉卖。 浅尝之后确实是牛肉,他悬着的心方才放下,顺带观察留下的四五桌人。 前方一桌似是主仆二人,穿着富贵的老人应该是主子,四十来岁的英俊汉子应该是仆从。 自一开始,主仆二人便像吃瓜群众一般,津津有味的看着一切,时不时低头细语几句。 另外一桌则是单独一人,一身暗红穷奇玄衣,配一柄制式乌金横刀,明摆着就是血卫的高手,丝毫不加掩饰。 晴川县往北便是一日路程便是叶落河,再往北,赵家的兵马可以随时越过叶落河,前来护驾。 此地方圆数十里,人烟稀少,乃是截杀顾浔二人最后,也是最好的下手之地。 护卫一路,一直没有出手的血卫高手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不如直接走到台面之上,震慑宵小。 令顾浔没有想到的是父皇竟然派出了他。 看着顾浔目光停留在那名血卫之上,青红戳了戳他,小声道: “姑爷,那好像是你家的人,咋地不与你打招呼?” 顾浔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道: “那面瘫的家伙,就那死样子,让他开口比吃屎还难。” 青红喝过一口酒,往嘴里塞了一大筷子牛肉,支支吾吾的接着问: “姑爷,那他厉害吗?” “铁血无双南宫最,皇庭卫三大都统之一,你说厉不厉害。” 青红连连摇头: “没有听说过,比之我北境四虎如何?” 顾浔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压根不是一个量级的。 “这么说吧,至少现在在他面前,北境四虎与四只病猫没啥两样。” 青红以为顾浔又在诓骗自己,于是看向自家小姐。 “他说的没错。” 北境四虎作为北境边军中的后起之秀,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将来超过南宫最也有很大可能,至少现在是差点火候的。 作为皇庭卫三大都统之一,他一直是负责皇上的安全,但凡皇帝出行,他都会伴其左右,名副其实的御前带刀侍卫。 说实话,顾浔与他接触过几次,对此人的没有什么好印象,老是板着一张脸,丝毫不近人情,油盐不进,与他说话宛若对牛弹琴。 不过可以质疑他的为人,但是绝对不能质疑他的实力。 青红虽然女子男相,生一副男儿之躯,可女子那份好奇心却不曾丢失,目光看向另外一桌。 此人年纪四十左右,留有两寸余胡须,桌子上放一柄长剑,隐隐间有剑气溢出。 “姑爷,那个你认识吗?” 顾浔仔细打量此人一番后,摇摇头道: “看其服饰,应该是来自南晋,南晋用剑之人居多,不好猜。” 见多识广的赵凝雪看过一眼之后,直接道出其名。 “南晋五大宫廷剑师之一的杜平萍,南晋皇帝也曾在其门下学习过剑术。” 第26章 神秘主仆,风暴来临。 没等青红开口,顾浔率先问道: “厉害吗,比之南宫最如何?” 赵凝雪的美眸看向顾浔,发现顾浔的目光未曾停留再自己身上,而是停留在杜平萍之上。 “两人的实力不好说,打过之后才知道。” 杜平萍在北玄名不见经传,但是在南晋有着不小的威望。 加之又是当朝南晋皇帝的剑术老师,为人内敛谦虚,很受人喜欢。 怎么都是高手,一个打得过的都没有,青红吐了吐舌头,还是不死心,又看向另外一桌。 一老一少,老的面容枯槁,难以察觉其气机波动,想来是个高手, 那个遮住面容的少年郎看起来应该不会太变态,说不得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姑爷,那个是你家的人不?” 顾浔一脸无奈,为啥青红会觉得谁都是自己人,真不知这妮子脑子装的是啥。 “老子要是能调动这么多高手,早就把你家小姐掳走,生一堆娃去了。” 青红舔了舔油腻腻的嘴唇,一脸兴奋样,像是小馋猫盯上了美味的猎物。 “不是就好,这样我就可以打死他了。” 义父当初告诉自己陪小姐南下,这一路都有架打,结果到现在没有一场架是打痛快了的,她已经手痒的不行了。 对方虽然遮住了面容,但是赵凝雪已经猜出他是谁了。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魔教少主苏隐,新秀榜第一。” 若不是天骄榜三年一评,以苏隐的实力,断然已经榜上有名了。 “至于那个老人,倒是未曾见过,想来应该是苏隐的护道人。” 赵凝雪不明白,苏隐已经尾随一路,为何选择此刻出现,毕竟当下此地高手云集,以他的实力来说,显然不够看。 听闻是新秀榜第一,青红都馋的流口水了,恨不得当下就拍桌子大战一场。 “这么说,我捶死他,就可取代他在新秀榜的位置了?” 赵凝雪点点道: “江湖规矩是这样的。” 至于方才进来那一位,青红直接没有问的兴趣,压根打不过,就不要自讨苦吃了。 当然,这些只是摆在明面上的,至于暗处必然还有深藏不露者。 巡视一圈,顾浔的目光重新回到主仆二人身上,这两人不在计划之中,也是此局最大的变数。 “那两个是你家的人吗?” 顾浔学着青红的口气问赵凝雪,这一路赵凝雪给他的感觉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论是朝堂事,还是江湖事,都能道之一二。 赵凝雪反倒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顾浔,反问道: “他们不是你的后手吗?” 看着赵凝雪脸上的诧异,不像是的装出来的,顾浔耸了耸肩: “你说是就是咯。”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再聪明的人也会被扰乱,赵凝雪当下就有这种灯下黑的错觉。 似是发现有人在关注这边,身着富贵锦衣的老人举起酒碗,对着顾浔微微一笑。 尴尬的顾浔端起酒碗,与那和蔼老人隔空碰杯,喝了一口。 其实不止顾浔的目光在打量突兀出现的两人,其他人的注意力同样落在这两人身上。 当下此间客栈像个怪物房,除了顾浔三人是小绵羊,其余都是凶猛至极的恶狼。 主仆二人也似是察觉到了客栈的诡异气氛,不适合留在此地,喝完坛中最后一碗酒后,缓缓起身。 为首老者抱拳拱手道: “诸位,老夫酒足饭饱,先行告辞。” 当下这般处境,依旧能谈笑自如,老者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 方才鬼魅出手,顾浔就一直在观察所有的人神态变化,这老者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恐惧之色,一脸淡然,显然是见惯了生死之辈。 若是寻常人早就逃之夭夭了,敢留下来便不是泛泛之辈。 随着主仆二人走出客栈,店内的氛围也越发的诡异起来,只在等一个契机,便会大打出手。 “诸位,顾某舟车劳顿许久,便先休息,诸位慢用。” 顾浔学着老人的口气,起身抱拳,就要溜之大吉。 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就连赵凝雪二人都感觉到脸红,见过不要脸,没有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在座的诸位,不说全部是为你而来,至少也有一半是为你而来。 这好比客人上门,主人家却当着客人的面跑去睡觉了,这道理说得过去不。 杜平萍首先发难,手腕微微发力,手中酒碗以雷霆万钧之势射向顾浔,丝毫不留活路。 眼看酒碗似剑,就要削去顾浔的脑袋,南宫最不紧不慢的弹出一滴酒,在酒碗距离顾浔不足三寸之地,将酒碗击碎,碗中酒水洒了顾浔一脸。 弹出酒水的同时,南宫最一拍桌子,桌上酒坛径直砸向杜平萍。 杜平萍抓起桌上的剑,长剑出鞘,一剑劈开酒坛,剑鞘顺势射向顾浔。 顾浔心里已经问候他祖宗一百遍,打架就打架,为何还要盯着自己不放,往死里整,这是多大仇,多大怨。 就在杜平萍对顾浔出手的同时,安坐一旁的枯槁老者瞬间消失在原地,在出现时,距离顾浔已经不足半丈。 老者已经架起拳势,一拳已然砸向顾浔面门。 以老者的实力这一拳足以将其砸成一堆肉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凝雪二人还没来的及放下手中的碗筷,危险已经至身前。 幸好青红稍稍愣神之后反应过来,前跨一步,一手拉着顾浔后领往后扯,一手收紧握拳,递出一记横轰式,迎向老者。 两拳相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道直接震的青红体内气血翻涌,倒飞出去,撞塌土墙,飞到店外。 饶是如此,她依旧死死攥住顾浔的衣领,连带着顾浔也被轰出客栈。 稳住身形的青红看着顾浔,咧嘴一笑,满口鲜血,问道: “姑爷,没事吧。” 看着这憨厚的女子,顾浔微微一愣,说实话,这一路也就只有青红把他当人看,其余之人都只是当他做棋子。 “放心,我没事,可是你吐血了。” 青红用手胡乱的擦了一下嘴角,骂了一声老匹夫之后,举起身边的巨石便砸入客栈内,直撞枯槁老者。 枯槁老者还在诧异这小妮子能硬抗自己一拳时,一块巨石从坍塌的墙洞上飞射而来,直撞他面门。 老者一手负后,一手五指摊开,轻而易举的便将飞来巨石挡住,反手发力,原路砸回。 青红的眸子已经开始泛红,肌肤之上也若隐若现的浮现出诡异鲜红纹路,身躯也随着拔高一节。 面对飞来巨石,她直接一拳递出,将其轰爆,巨大的气浪直接将顾浔掀翻在地。 “姑爷,躲一边去,我要将他的脑袋拧下来。” 艰难从雪地爬起的顾浔看着异常高大威猛的青红,配上拉丝的肌肉,一种压迫感迎面而来。 以自己现在的身高来看,也不过青红的腰部,妥妥一暴走的野兽。 青红一拳轰碎挡住她的墙壁,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重回客栈,迎面一拳便砸向枯槁老者。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老者依旧单手负后,不慌不乱,一根手便轻而易举的接住了从天而降的一拳。 随后指尖乍现一点光芒,再一次将狂暴状态的下的青红轰出客栈外。 老者直接忽视了众人,身体一阵扭曲,在出现已经是顾浔身前。 “小子,有人出高价卖你的命,可怨不得老夫。” 枯槁老者一指刺出,直奔顾浔眉间,欲要一指断其生。 一道土墙突兀的拔地而起,横在两人中间,一道清冷的女子之声传来。 “可惜了,有人要买他活命,有我在,你杀不了。” 鬼魅出手,枯木拐杖轻轻踱在地上,青铜铃铛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五行奇门术——土灵。 两尊泥土披甲神人拔地而起,同时攻向枯槁老者,联合一击之下,竟然生生将老者震飞出去。 显然这两尊披甲神人与打邓子龙之时的,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另外一边,南宫最与杜平萍已经战至白热化,整间客栈的房顶已经被削平,漫天大雪飘落客栈内。 两人从客栈内战至客栈外,都只是在相互试探对方的实力,并未放开手脚的全力一战。 第27章 鸳鸯有结,吞噬谪仙。 与此同时,客栈内的苏隐也开始向赵凝雪发难,手掌摊开,一股巨大的吸力涌向赵凝雪。 化功大法,不仅可以将化去他人一身功力,同时也能化去其全身经脉血肉。 一尊咆哮的野兽再一次从天而降,如同山岳一般将赵凝雪护在身后。 狂暴之下的青红双眼通红,一把抓起旁边的桌子砸向魔教少主苏隐。 苏隐一掌拍出,借力打力,桌子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后,再一次砸向青红。 青红不管不顾,直接杀向苏隐,飞来的桌子被其撞了个稀碎,浑然不知。 当下这种狂暴状态,她压根没有痛觉可言,只有疯狂与杀戮。 面对气势汹汹的人形凶兽,苏隐不退反进,与其对轰一拳。 结果可想而知,直接被震的倒飞出去,体内气血翻涌。 吃了一次亏,他便凭借着灵活的走位与青红周旋,一掌掌拍在青红身上,欲要化去其灵力。 奈何此番状态下的青红皮糙肉厚,又无痛觉,这一掌掌宛若石沉大海,不起一丝波澜。 哪怕此地已经打的天翻地覆,赵凝雪依旧安安静静的坐那里,似那运筹帷幄的谋士,没有丝毫的慌乱,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她并不担心客栈外的顾浔趁机溜掉,她在他身上留下了特殊的药物,鸳鸯结。 这药乃是数百种奇花研制而成,无色无味,一药二分,一为离鸳,主毒,二为鸯回,主辅。 这种奇药就算百毒不侵者也无法免疫,中离鸳毒者,唯有出自一炉鸯回可解,其他的鸯回一样无法解毒。 身种离鸳毒之人,一旦离开手持鸯回之人三十里,便会毒发,短时间不会致命,但能致幻,幻境之中会寻鸯回而去。 简而言之,身中离鸳毒的顾浔就像是赵凝雪手中的风筝,无论飞多高多远,线都在她手中,终归都会被收回来。 不过中毒时间长了,一样会致命,能化开五脏六腑,从里至外腐坏身躯,死相极其难看。 顾浔看着打成一团糟的局面,眼中不免露出羡慕之色,只有自己强才是真的强,现在的他太弱了。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愿做那搅动风云、玩弄人心的幕后黑手,入局太深,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试问,古往今来,有几个拨动天下风云的谋士能安然到老,大多是以悲剧收场。 少年郎呀,就该有少年郎样子,似二月的春风和煦,似初生的朝阳灼灼。 就该腰挎美酒,手中舞剑,肆意江湖,醉酒当歌。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算计来算计去,太累了。 风雪之中,他紧紧了身上的貂裘锦衣,目光变得异常坚定,终有一日,他也要握紧手中的剑,快意风流。 忽然胸口一阵悸动,怀中的伶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爬了出来,散发出淡淡微光,径直飞向方才店小二抛尸之地飞去。 尸体堆中,那几株鬼面花藤无惧风雪,越发繁茂,鬼面花朵迎风绽放。 相反那几具尸体却是越发的枯槁,辨不清原本的样子,与被吞天魔功吸噬过的人一般。 此刻,尸体堆中多出了两具尸体,上面有雾魉留下来的夜幕雪花印记。 一切都在照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顾浔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他早就察觉赵凝雪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 那些所谓的无色无味的毒药,与寻常人来说确实如此,可对他来说,十分敏感,不然他也不可能在皇贵妃数十次的毒杀中安然无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闻道了赵凝雪身上那股寻常人闻不到的淡淡奇香。 加之一路上,赵凝雪时不时也会研读上些许医书,这更加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鸳鸯结,可不止你一人知道这种奇药。” 所谓久病成医,赵凝雪研究医书是兴趣使然,顾浔研究医书为的是自救,两者孰轻孰重,十分明了。 可以这样说,赵凝雪这一路上看过的医书,没有顾浔不看过的,乃至整个皇宫有关医书的典籍,他都翻了个遍。 “你以为用个鸳鸯结,便能稳操胜券了吗?可曾知道有种东西叫做灯下黑。” 他虽无法解毒,但是有的是办法从赵凝雪身上弄到解药。 借着伶虫散发出的微弱光芒,顾浔看清了多出的两具尸体,一具是杜无方的,一具便是号称西陵第一杀手乌桓的。 乌桓且不说,这杜无方本就是顾浔必杀名单上的一人,据夜幕可靠消息,当年的朱雀门之变,暗香楼有参与其中。 当年正是杜无方率领暗香楼参与了朱雀门之变,才导致苏暮云气势冲冲的杀上暗香楼,一剑斩断了他的大道根基,从此隐退江湖。 顾浔不知道当年朱雀门之变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参与朱雀门之变的人都该死,尤其是陈家派系。 他所有美好的记忆都留在了三岁前,三岁那年母亲死后,他的人生便只有无情冷漠与数不清的阴谋诡计。 就连宁清宫内的那些丫鬟奴才,都是一双双监视他的眼睛。 若非那窝囊父皇还时常想起自己,经常走动宁清宫,他们就要骑到自己头上拉屎撒尿了。 那时他觉得长安城好大,大到他无数次想逃离此地,都未能成功。 杜无方、乌桓二人,已经是世间一流高手之列,经历过地仙天境的雷劫洗礼,体内的丹田已然固化成金丹,即使死去之后,短时间,体内的灵力也不会完全流失。 江湖上不乏用尸体修炼的功法,甚至有专门刨宗门圣地坟墓的炼尸派。 看着眼前的饕餮大餐,顾浔没有丝毫的顾虑,物尽其用,这些人想杀他,那他为何不可以杀这些人呢。 从落子开始,整座江湖便是他的狩猎场,就看谁敢跳出了。 于风雪之中脱去身上的衣物,只剩一个短裤衩,顾浔开始运转吞天魔功。 手心浮现黑色旋涡,吞天魔功疯狂运转,一道道幽黑丝线涌入尸体之中,攀爬缠绕在金丹之上。 化开二人体内的金丹,一股股精纯的灵力喷涌而出,源源不断被强行吸他入体内。 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些精纯灵力之中又夹杂着些许猩红之气,同样涌入了他体内。 既然是被列为禁忌存在的魔功,必然有其弊端性,这些源自他人体内的孽障,同样会作用在他身上。 一旦这些污秽之物积攒过多,破境之时便会招来雷劫,一人的雷劫尚难抗,这些人的劫难,顾浔仍需一肩挑之。 他吞噬的人越多,将来的雷劫也会愈发恐怖。 顾浔并不在意将来的雷劫如何,他在意的只是活过明天,后天的事尽人力,听天命。 大战早已扰乱了此地的天地气机,加之越发狂暴的风雪掩护,顾浔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二人体内残存的灵力。 相比活人,从尸体上得到的灵力不足百分之一,不过两人生前都已问道谪仙,即使吞噬不足百分之一的灵力,也足够让他海饱。 随着源源不断灵力涌入体内,顾浔体内的每一条经脉,每一寸肌肤,都在撕扯着疼。 这些灵力本就不属于他,只不过被他强行掠夺而来,自是会遭受其反抗,践踏身体。 他没有可以存储灵力的丹田,只能凭借身上残缺的经脉来消化这些灵力,再用驯服后的灵力开辟新的经脉。 无论是压制掠夺而来的狂暴灵力,还是用灵力开辟新的经脉,其痛苦皆是寻常人难以忍受的。 他每一个毛孔中渗出来的已经不是汗水,而是血汗,滚烫的血滴自毛孔中挤出,遍布全身,密密麻麻。 无数血珠遇上刺骨的风雪,不多时便凝成通红的冰珠子,从身上滚落,堆积成山。 他没有选择,若是这点痛苦都熬不过,等待他的只有死。 “该死,谪仙强者的灵力太霸道,快要压制不住了。” 第28章 谁是猎物,谁是猎户。 入夜,呼啸的寒风夹杂着暴雪狂洒三千丈。 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暴雪使得目之所见不足半丈。 风雪之中,南宫最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彰显着无边的霸道。 杜平萍则是与之完全相反,长剑在手,灵以万变,娴熟的剑法似是雪中起舞,赏心悦目。 两人实力不相上下,显然不能像孙无极那般,一刀便能断生死。 刀剑相交,刀气与剑气混作一团,飘落的雪花未能近身便已化作齑粉,融雪为水。 “北玄不是尔等能轻易染指的地方。” 面对南宫最的冷漠的言语,杜平萍微微一笑。 “十年前北玄截杀我南晋太子,引发南晋朝廷大乱,又该如何说。” “北玄杀得我南晋太子,我南晋就杀不得你北玄皇子、郡主,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刀与剑相交的地方,溅起阵阵火星,南宫最顺势一拳砸向杜平萍脑袋。 杜平萍同样一脚踹在南宫最心口,二人皆是倒飞出去。 当年陈子铭为阻断南晋北伐之局,合三国之力,暗杀了南晋太子。 使得南晋陷入夺权风波之中,一统中原的北伐计划胎死腹中。 那场南晋称为永辉之变的内乱长达十年之久。 至今依旧余波不断,极大的耗费南晋国力,使得中原之局由一霸变多强。 南晋最恨之人是陈子铭,最想吞灭的是北玄。 只要引发顾赵两家之战,消耗北玄国力,吞灭北玄指日可待。 压制住体内混乱的气机,两人再次大战起来,各种神通剑术,不要命钱似的砸向对方,风雪之中碰撞出漫天霞光。 让杜平萍恼火的是按照计划,自己已经牵制住了南宫最,为何西陵刺客迟迟不肯出手。 只要刺杀了赵凝雪,他便可抽身离去,遇上南宫最这个疯子,若是在打下去,说不得真要殒命在此。 另外一边,鬼魅与枯槁老人虽然打的有来有回,但是都没有下死手,只是在相互牵制。 客栈内已经一片狼藉,开启暴走模式的青红横冲直撞,已经在压着魔教少主苏隐狂揍。 苏隐心中那是一个憋屈,自己的化功大法遇上对方的横练功,完全被克制。 对方那一身蛮力,以及超强的防御,自己一掌拍在上面,像是拍在精铁之上一般,压根化不开其防御。 相反,被对方反揍一拳,自己便是五捞七伤,就说气不气人。 风雪之中,笔直如长枪的男人举着一柄油纸伞,为老人挡去风雪。 即使寒风冽冽,夹杂着风雪,也却未能吹动两人半寸发丝。 锦衣老人的目光透过风雪,落在了满身是血的顾浔身上,看着顾浔痛苦的样子,他微微笑道: “感情我们都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当作猎犬,陪他玩一场狩猎游戏。” “将整座江湖当做狩猎场,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一份心计倒是不输他爹。” 撑伞的黑衣中年男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笔直如枪的身躯透着一股似枪般锐气。 “这才是王爷愿意看到的吧。” 老人哈哈一笑,不说满意至极,至少这小子没有让自己失望,这就足够了。 “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掩藏着睿智、坚毅、冷酷,可惜太过偏执,是块有瑕疵的璞玉,稍加打磨,也大器可成。” 顾浔身上已经落满白雪,两具尸体也彻底沦为干尸,爬满鬼面花的藤蔓。 鬼面花的吸食下,或许到了明日,不久前还名震江湖的两位高手,便会化作枯骨,与其余几具道不出姓名之人的尸体沦为一体。 谁曾想,名动江湖的暗香楼楼主、威震一国的西陵第一杀手,竟会沦为路边枯骨。 而且还是与几个为祸一方的无名山野小贼一起,葬入这冰天雪地里,成为恶狼熬过严冬的口粮。 江湖大抵就是如此,有快意恩仇,有义薄云天,有侠肝义胆,但更多的是冷漠无情,生死难料。 强行压制住体内暴乱的灵力,顾浔缓缓起身,抖去身上落雪,褪去沾满血液的裤衩,用积雪擦去身上的血渍,重新套上方才脱下的衣物。 随后自貂裘的夹缝之中掏出一粒药丸吞下肚中,不消片刻,气色瞬间萎靡下来,脸色也变得铁青,亦如先前的病夫子一般。 此乃败血丹,吞下之后可使气血颓败,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弱不禁风,这是他在京城自保的手段之一。 若是没有这败血丹营造出一个要死不死的模样,他面临的暗杀可能更多,尤其是来自东宫的。 毕竟按照传统的皇位继承来说,他才是北玄的嫡长子,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 只不过废物四皇子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没有几人会在乎他嫡长子的身份,哪怕是拥护顾家的臣子,也觉得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当他满头风雪,踉跄着身体穿过破洞的墙壁,出现在客栈中时,赵凝雪美眸之中浮现一丝意外。 “我以为你会趁机溜之大吉呢。” 顾浔故作强忍住咳嗽的样子,缓了半片刻,方才有气无力的说道: “若不是风雪太大,小爷我认不清方向,早就逃之夭夭了,还会回来?” 这般说辞赵凝雪自然是不会相信的,看这家伙的脸色,显然是体力不支,扛不住风雪的摧残,方才折返回来。 “不应该,夜幕显然是为你而来的,应该趁乱救你出去。” 据密探可靠消息,夜幕八妖出动了两位,这两位的实力放在夜幕八妖之中,皆是偏上战力。 能让夜幕出动八妖之中的两大战力,这其中牵连可想而知。 “夜幕,什么夜幕?” 顾浔一问三不知,装傻充愣很在行,坐下i之后将酒碗直接推到赵凝雪身前。 “要是我能请动夜幕,早就跑路了。” 赵凝雪悠悠倒了一碗酒,推到顾浔身前,没有被顾浔扰乱自己的思路,继续道: “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何会与夜幕有牵连,夜幕不是什么小势力,天下前三的杀手组织,请动他们需要花费不小代价。” 说实话,这里酒真的不咋地,相比京城酒楼里的酒,简直是云泥之别。 强忍着烧脖子喝下一口,驱散身上的寒意,顾浔无奈一笑。 这妮子一旦认定的事实,别人很难扰乱其判断,一旦让其捕捉到蛛丝马迹,便能抽丝剥茧,贯穿全局。 “其实你有很多次逃走的机会,我不明白你为何不逃?” 面对赵凝雪的咄咄逼问,顾浔龇牙咧嘴的喝过一口酒,吐出腹中浊气后道: “逃跑的机会不都是你故意给的吗,我能逃出你的五指山?” “你那鼻子比狗都灵,我能往那里跑。” “上天还是入地?” 半碗酒下肚,赵凝雪水嫩脸庞之上已经浮现红晕,娇俏诱人,秀色可餐。 “过了今晚,你便只能随我回北境,有什么手段还是尽快使出来吧,免得遗憾。” 顾浔不置可否,也的确如此,今晚是他最后的逃跑机会。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我的目标其实是你呢?” 第29章 人屠赵牧,忠义之人。 闻言,赵凝雪自始至终都从容不迫的脸色终是有了起伏。 看着顾浔那自信的脸庞,她意识到了些许不妙。 未等其开口,杀机先至,一枚暗刺自柜台而来,直刺她太阳穴。 大战正酣的青红意识到小姐有危险之时,已经来不及。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让赵凝雪微微一愣。 愣神的瞬间,顾浔已经搂住她盈盈一握的水蛇腰,顺势一把揽入怀中。 片刻间,胖掌柜已经杀至身前,手中铁刺直逼二人。 他潜藏这么久,内心无数次挣扎之后,还是选择了冒险出手。 只要取下赵凝雪的首级,那他便可功成身退,回到南晋,锦衣玉食,与家人团聚。 此时,他眼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废物皇子突然出手。 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一股奇诡力量瞬间侵入他体内,让体内运转的力量出现了片刻迟缓。 直到此刻,他都未曾反应过来那个废物为何会有这般力量,只当是错觉,或是其练过几天拳脚功夫。 顾浔一手搂着赵凝雪,一手扯着胖掌柜,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其甩飞出去。 顺势一脚踹在标有夜幕隐蔽暗记的墙角。 脚下地板裂开,他搂着赵凝雪掉入深不见底的密道之中。 胖掌柜眼前到嘴的鸭子即将飞走,二话不说,抓住暗道关闭的最后一刻,跟着一并跳入其中。 随着机关启动,整座客栈剧烈抖动,开始一并下沉、倾倒。 察觉变故的苏隐立刻停止与青红缠斗,撞开窗户,逃离客栈。 暴怒的青红没有选择逃离,而是冲着小姐的方向奔去,瞬间便被倾倒的客栈掩埋下沉。 眨眼间,整座客栈陷入地下,沦为废墟,烟尘滚滚。 随着客栈继续下沉,深坑之中已经开始漫出地下水,出水量之大,显然是一条地下暗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一惊,看向逐渐被水淹没的客栈。 南宫最没有丝毫犹豫,全力一刀劈开纠缠在一起的杜平萍,冲向废墟之中。 重伤的杜平萍被一刀砍的砸入雪地之中,吐出的鲜血之中夹杂内脏碎块。 他还是低估了北玄第一带刀侍卫实力。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起身遁入风雪之中。 一旦顾浔身死,暴怒的南宫最必然会千里追杀他,届时有可能身死道消。 鬼魅与枯槁老人也立刻停手,枯槁老人带上苏隐,迅速消失。 鬼魅迟疑片刻之后,也一并消失在原地。 顷刻间,还打的天翻地覆的此地,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狂风暴雪不止。 南宫最站在下沉的废墟之上,来不及擦去满脸血渍,慌乱的感受着废墟之下波动的生命气机。 忽然他察觉到了一丝气机波动,急忙一拳轰开砖石瓦砾,将里面之人提了出来。 是两个濒死的店小二,随手将其丢雪地之中,再次潜入塌陷的客栈之中。 这次拎出来的是昏死过去的青红,依旧是随手丢入雪地之中,准备再一次下潜。 突然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陌生又熟悉。 “南宫将军,勿慌,那小子死不了。” 南宫最警惕的看向身后,是方才行迹可疑,看不出深浅的主仆二人。 “二位究竟是什么人,也想插手我北玄之事。” 老人笑而不语,扭动身子,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随后矮小的身躯拔高一大截,变得魁梧壮硕。 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的卸去身上的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 持伞的黑衣男子除去容貌变幻之外,其余并没有太大变化。 反倒是锦衣老人与先前判若两人。 五十来岁的年纪,目光犀利如利剑,留着短胡茬,高大魁梧的身躯,透着一股霸道的杀伐之气。 看清此人的真实面貌,南宫最脸色一变,没有丝毫犹豫,习惯熊的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诚心实意道: “陷阵营第一百三十二个兵,南宫最,见过大将军。” 他喊的并非是王爷,而是大将军,这是从戎之人发自内心的敬重。 陷阵营,当年赵牧手下第一死战营,又称九死无生营,每逢死战,必先死陷阵营。 每一次大战结束,陷阵营都几乎死绝,十不存一。 可依旧有无数人以能入陷阵营为荣。 陷阵营第一百三十二个兵,是他此生最高的荣耀。 看着单膝跪地的南宫最,魁梧汉子满眼欣慰。 这北玄军中终是还有人认自己这位大将军,而不是将他当作乱臣贼子。 人屠赵牧,这个光听名字便能让北玄抖三抖的男人,更是让圣后陈姝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之人。 有人说他是乱臣贼子,拥兵自重,独霸一方,祸乱朝纲。 有人说他是中原柱石,牧马北上,屠尽蛮子,功流百世。 天下人对他褒贬不一,敬畏参半,唯独对他的统兵之术口径一同,当之无愧的军神。 当然天下人都喜欢称它为“人屠”,是战无不胜的骁将人屠,也是铁血无情的恶魔人屠。 人屠二字本就好坏参半,亦如他本人一般,可以是丰功伟绩,也可以是残忍无道。 若是没有当年的朱雀门之变,太子顾权顺利登基,那北玄双杰将会马踏三国,一统中原。 莫说当时最强的南晋,就算加上其余诸国,一样挡不住联手的二人。 世事多遗憾,一场朱雀门之变,顾权生死,圣后当权,顾赵两家决裂,一统中原的大梦随风四散,余下的只有惋惜不断。 已经抹去了当年锐气的赵牧此刻多了一分老态,少了那份不怒自威,多了几分随和。 “亏你小子还会喊我一声大将军,不枉老子带过你这个兵。” 朱雀门之变后,多少曾经的部下骂他赵牧是乱臣贼子,甚至放出豪言要手刃于他。 当下朝中,骂他的人数不胜数,还能诚心实意喊一声大将军的,那就寥寥无几了。 再见眼前故人,号称铁血无双的南宫最眼眶已经微微湿润,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日为陷阵之兵,终生可为陷阵而亡。” 赵牧叹了一口气,走上前亲自将他扶起,摇摇头道: “唉,世间已经没有陷阵营了,好好的做你的皇庭卫。” 南宫最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将肚子的话吐出来,是呀,陷阵营已经淹没在岁月长河之中了。 最后他只能回到现实,看着脚下的废墟道: “大将军,殿下和郡主......” 赵牧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色。 “无妨,你且先离去,将此地情况如实上报陛下即好,也包括我的行踪。” 南宫最敬重归敬重,倒也没有忘记的自己的保护顾浔使命,担心道: “殿下和郡主不会出事吧?” 赵牧目光看向塌陷的客栈,丝毫没有担忧之色,反而带着打趣的口吻道: “那小子能将我们耍的团团转,你以为他不会给自己留后路?。” 得到赵牧的此话,南宫最方才稍稍安心,怎么说他现在都是皇庭卫,只能忠于顾家的皇庭卫。 他再次抱拳道: “大将军,就此别过,保重。” 赵牧拍了拍南宫最的肩头。 “去吧。” 既然大将军已经出现在这里,他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赶回长安将此事上报陛下,由陛下定夺。 看着南宫最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撑伞的黑衣男子道: “王爷要不要将郡主救出来。” 赵牧看着下沉的客栈,没有想到顾浔还有这招,不过也在常理之中。 “无妨,这小子心思缜密的很,想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年轻人嘛,让他们多交流交流也好,挫一挫凝雪那孩子的锐气。”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像是想到有趣的事情。 “王爷就不怕小姐罚你面壁思过?” “子良先生不在,到时候可没人帮你求情。” 赵牧缩了缩脑袋,人屠又如何,还不是女儿奴,不过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道: “我这当爹的,被女儿罚面壁思过怎么啦,很丢人吗。” 第30章 老六顾浔,羞辱凝雪。 幽深的地下暗河内,两人不知随水飘了多久,不会水又怕黑的赵凝雪早已昏死过去。 最后两人掉入一个深潭之中,未反应过来,深潭发出嗡嗡之声。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次被扯入旋涡之中,消失不见。 顾浔并不担心会出现生命危险,这条暗道雾魉已经亲身试了不下百次,只要不被水淹死,无需担心其他危险。 当赵凝雪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被藤条五花大绑。 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体,将那诱人的体态美完美无瑕的展现出来。 火堆旁,顾浔赤裸着上身,炯炯有神的盯着她,嘴角带着一丝痞笑。 “若非群玉山头见,不知此峰第一绝。” “如此身材,小爷我阅遍青楼女子无数,也未曾见过,雪呀,深藏不露呀。” 平时只在乎她温婉的气质、精致的面容,从未在乎襦裙之下潜藏的妖娆身躯。 落水之后映照出来,方才知她是如此富有壮观。 “比之醉梦楼初晴那丫头有过之而无不及呐。” 赵凝雪盯着顾浔,警惕的目光之下更多的是惊慌失措,只不过被她掩藏的极好,不曾流露在脸颊之上。 她以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没有想到顾浔会藏了这么一手,将她劫持而来。 即使被五花大绑,她依旧保持着那份临危不乱的从容,冷冷道: “顾浔,你想干嘛。” 顾浔嘿嘿一笑,色眯眯的盯着她曼妙的身躯上下打量。 “你说能干嘛,当然是做点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了,是吧,娘子。” 说罢,顾浔还自顾自念起了京城青楼颇为盛行的提趣小诗,也是出自他手。 “共邀佳人赴云雨,千回百转榻唧唧。 这位面对太后和皇帝,依旧能谈笑自如,进退有度,面对一路杀手依旧处之泰然、从容不迫的奇女子脸上终是浮现了一抹少女的惊慌。 她乌黑通灵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顾浔,事关身子清白,她再也掩藏不住内心的慌乱。 顾浔在京城是有名的风流人,青楼常客,做事太不按常理出牌,鬼知道他能不能做出无耻之事来。 万一他真的兽性大发,岂不是....... 赵凝雪不敢往下想,任由她再如何聪明才智,面对当下的处境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默默运转灵力却发现压根使不上劲,四肢酸软无力,显然是顾浔下药的缘故。 “顾浔,你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就死给你看。” 顾浔耸了耸肩,他可不是吓大的,一脸无所谓道: “死就死呗,关我啥事。” “你是不是要说,我死了,我爹肯定会牧马南下,踏平长安。” “踏就踏呗,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何况我对长安本就没啥留念呢。” “你......。” 赵凝雪气的脸色铁青,想要挣开束缚,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力。 “你对我做了什么?” 顾浔桀桀一笑,掏出一个小瓷瓶,在赵凝雪眼前晃了晃。 “菩提水。” 看向一脸不解的赵凝雪,顾浔坏笑着解释道: “故人言:芙蓉帐暖春意浓,尽是菩提一水生。” 说话间,目光不停的看向春色浓浓处,那架势恨不得将眼珠子抠下来,放进去。 赵凝雪脸色瞬间羞红,似那天边乍现的晚霞,层层叠叠,羞羞涩涩。 “顾浔,你无耻。” 那语气已经带着些许哭腔了。 要将处事不惊的赵凝雪吓到这个程度,也只有用些非人手段。 “我知道,整个京城人都说我无耻。” “再说,你可以用菩提心窥探我内心秘密,又给我下鸳鸯结,我就不能给你下点小秘方吗。” 看着步步紧逼的顾浔,赵凝雪吓的花容失色,哪还有半分平时的温婉从容。 “顾浔,善恶终有报,你会遭报应的。” 顾浔笑的更加猥琐了。 “我等着你报应我。” 顾浔舔着嘴唇,已经行至赵凝雪身前,单手捏住她白玉软糯的下巴,居高临下,细细打量着那张让天下男人都为之神魂颠倒的脸蛋。 “我有一针,可开山,入海,登仙,成圣,造人,试否” 堂堂北王府郡主何时受过这般屈辱,如此虎狼之词之于读书人,与将她扒光在天下人面前何异。 我辈读书人,当树傲雪风骨,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赵凝雪眼中浮现一丝决绝,当即就要咬舌自尽。 顾浔也没有想到这个外表温婉,内心强大的聪明女子会这般要强,真要自杀,不带一点唬人的。 庆幸他眼疾手快,使劲捏住她脸颊两侧,让她上下颚合不拢,牙齿无法咬到舌头。 “还真不怕死呀。” “谁让你给我下鸳鸯结,说吧,给你个机会,解药在那里。” “给我解药,小爷暂且就不与你洞房花烛了。” 赵凝雪没有被顾浔恐吓的失去理智,她知道鸳鸯结是她与顾浔谈判的唯一底气,不能轻易交出解药。 “你将我送回北境,我便给你解药。” 嘿嘿,还敢与自己谈条件,这小妮子是真不知道自己有一千种办法收拾她。 顾浔随手扯下赵凝雪腰间的白玉短笛,横着塞入她口中,在用她的腰带绑住,看她如何咬舌自尽。 “现在你没法咬舌自尽了吧。” “说不说,不说小爷马上就要骑大马,做新郎咯。” 如此羞耻的捆绑,让赵凝雪悲从心来,万分委屈,眼泪终于从夺眶而出,这次是真的哭了。 堂堂北王府的郡主,竟然被人这般羞辱,就连死都是一种奢侈,在坚强的女子也不堪此辱。 说实话,若是顾浔真要杀了她,她不会有半分胆怯,输了就是输了,成王败寇,总要付出代价的。 她没有想到顾浔会这般无耻,毫无下限的折辱她,与饱读诗书的她来说,清白比命还要重要,何况她还是北王府的郡主,人屠赵牧的女儿。 顾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以赵凝雪的聪明才智,断然不会轻易交出解药。 唯有击破她的心理防线,使其自乱阵脚,方能有机会拿到解药。 “你去京城打听打听,小爷向来喜欢辣手摧花,你哭的越伤心,喊的越大声,我就越兴奋。” 语言、动作、表情,完美搭配,将变态作风展现的淋漓尽致,或者说本色出演也不为过。 满嘴跑快马,实打实童子鸡的顾浔嘴上这样说,可看着赵凝雪哭的梨花带雨,心里还是过不去的。 不过一想到这小妮子各种算计自己,他便一横心,管你哭不哭,没有解药,便没有怜香惜玉的说法。 他捏住赵凝雪的衣领,目光中带着欲望挑衅问道: “说不说,不说我可就要下手咯。” 赵凝雪没有哽咽,更没有吱声,只是眼泪唰唰往下流,哭花了白玉脸蛋。 嘶,真是个死倔的丫头,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让步。 顾浔一咬牙,轻轻将其衣领往下一扯,露出光滑如白玉的香肩。 赵凝雪轻轻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挣扎,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显然是心死如灰,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鸳鸯结除去那千里寻踪的奇异外,倘若一月不解,同样会五脏六腑溃烂,七窍流血而亡,无药可解。 顾浔的本意只是要解药,并不想坏了赵凝雪的清白,事到如今,倒是他骑虎难下了。 忽然他注意到了赵凝雪的银色耳坠,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轻轻取下其银色耳坠,用力捏开,一颗绿色的小药丸浮现。 嗅过气味,确定是解药鸯回,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口服下。 赵凝雪只能口衔玉笛,看着顾浔将解药吞下,心中悲愤至极,又无可奈何。 最后闭上眼睛默默流泪,解药被寻出,她连最后一点反抗顾浔的机会都没有了,彻底击溃了的心理防线。 好在顾浔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得到解药后,直接给赵凝雪松了绑。 重新回到火堆旁,坐在石头上,烘烤着衣服,笑道: “得,别哭了,小爷给你吃的不过是软筋散,不是春来菩提水,坏不了你的清白。” 赵凝雪吐出衔嘴上的白玉短笛,使劲丢在顾浔身上,以此来宣泄心中愤怒。 “顾浔,你混蛋。” 以前她无心问道,如今只恨修为浅薄,不能一巴掌扇死这家伙。 她靠着大树,抱着双脚,蜷缩着身子,似受了委屈的小鹿,将头埋在膝盖上,默默流泪,一言不发。 “我和你直接开口要解药你肯定不给,我只能出此下策咯。” “话说你那衣服全是湿的,确定不过来烤干,感染风寒可不能怪我。” 赵凝雪没有搭理顾浔,依旧抱着膝盖,将头撇朝一边,默默流泪。 晶莹似珍珠的泪水划过水嫩的脸庞,点点滴滴,滴滴点点,滚落在地。 只可惜是美人,不是美人鱼,不然哭出来的鲛珠都可富可敌国了。 书中言,唯有美人与美酒不可辜负。 顾浔问心无愧,可见到这美人落泪,内心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我知道你委屈,那日父皇在百花楼密会你,其实是想让你带我离开长安城,并确保我的安全,是吧。” “与你来说,唯一能确保我安全的只有北境。” 当然,这是有条件的。 那就是顾邺要开放中原物资流入北境的限令,这也是赵凝雪京城行的主要目的之一,缓解北境物资短缺的窘境。 赵凝雪更加难过了,原来他知道一切,还要装傻充愣。 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害他,为何还要处处与自己对着来。 明明自己已经承诺到了北境,只要他不离开,给他一切自由。 她不想搭理顾浔,她只觉得很委屈。 哪怕没有顾邺承诺的中原物资能流入北境,她也会带顾浔离开长安,因为顾浔是静姨唯一的孩子。 若是没有静姨,她和娘亲早就死在了长安城,这份恩情得还。 “我知道你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我不喜欢被人当作筹码,不想受任何人的掌控。” “去了北境一样还不是处处受制于人,那与待在长安有什么不同呢?” 在长安韩青承不敢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可是到了北境,他韩青承一定敢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一个小小的都尉将军尚敢如此,那北境的其他将军官员岂不是天天要站在自己头上拉屎撒尿。 在京城,在怎么说也有窝囊皇帝老爹撑腰,到了北境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到时就真的只能做一个任人欺凌的废物。 既然他选择离开长安,那他便不会在受制于人,不会在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何况赵家当年参与到朱雀门之变中,是敌是友尚且不知,没有自保之力前,绝对不会深入北境。 一旦被扣押在北境,那时便是身不由己了。 总而言之,他有一百个不能去北境的理由。 ………… ps:马上要首秀啦,兄弟们来一波五星好评支持一下哦,谢谢。 第31章 正真的危机来临。 自北王府入局开始,顾浔便处于不败之地。 于他来说,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狩猎八方高手,晋升自己的武道境界。 只有在体内开辟出更多的经脉,他才能熬过十八岁。 以自己和赵凝雪为鱼饵,宴请八方高手入局,又暗中算计,将北王府的力量当作后盾,更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放开手脚,请君入瓮。 只要赵凝雪在自己手中,北王府便只能不知不觉中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充当自己的打手。 雪后初晴,寒气渗体,蜷缩在树下的赵凝雪已经冻的脸色发紫,依旧倔强不肯走到火塘边。 迷糊中,她似是记起了十八年前的长安城,也是这般雪日,只不过那一日的长安城满城尽是血色。 大乱之中,她与娘亲走散,沦为街头乞儿,一边躲避官兵,一边四处乞讨为食。 初冬变严冬,酷寒日胜一日。 那夜的冬雪里,手脚冻的发紫,饥饿、寒冷正在一点点摧垮她的意志。 最后倒在小巷药铺的屋檐下。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在了乱军之中时,药铺的门打开了,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郎中。 后来她便隐姓埋名,留在了京城,跟着许爷爷治病救人,一呆便是近十年。 那年的雪与今日的雪一般,都是一样的令人无助。 看着瑟瑟发抖的赵凝雪,顾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真是一个可以倔强到死的女子。 起身走到她身旁,直接将其揽入怀中抱起。 赵凝雪没有反抗,任由顾浔将其抱起,只有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那乌黑水灵的大眼睛看的顾浔心里发毛,楚楚可怜目光似有魔力,能激起人心最深处的罪恶感。 “等我完成了我想做的事,安全离开北玄,我会放你回去的。” “放心,我还不想当爹,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被顾浔抱着的赵凝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撇过头,双手自然下垂,目光呆滞,默默流泪。 这般模样,像极了顾浔对她进行了千般蹂躏,痛失清白后的心死如灰。 或许让她最伤心的不是顾浔的卑劣的手段,而是她内心深深的挫败感。 将赵凝雪放在火堆旁,又往火堆中添了几块柴火,顾浔转身离开,走出去一截后停住步伐,缓缓道: “此地是一个巨大天坑,四周皆是悬崖峭壁,半空又有瘴气缭绕,能够隔绝一切强者探查。” “没有我带路,你走不出的去,好好呆着,我去找点吃的。” 随手将软筋散的解药丢给赵凝雪。 “这是解药,吃不吃随你。” 说是找吃的,其实他是想给赵凝雪一点冷静的空间,过刚易折,这般要强的女子,一旦钻了牛角尖,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外加他的身体出现了异样,不能让赵凝雪察觉出异常。 看着顾浔的背影消失之后,赵凝雪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捡起地上的蜡封的药丸,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服下。 过了片刻,她四处打量一番,确认没有人之后,方才缓缓褪去冰如雪的外套,架在火上烤。 回过神来的她意识到方才顾浔是在故意摧毁自己的理智,气的露出少女本该有的娇态。 \"可恶的家伙,差点上了你当。” 再聪明的人一旦失去理智,与白痴并无两样。 冷静下来的她重新复盘全局,越是抽丝剥茧,越是觉得毛骨悚然。 顾浔的布局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长远,好像她每一步算计都在顾浔的算计之中。 好在相处这么久,她知道顾浔看似表面放浪形骸,实则内心有自己的坚持,行之于自己的规矩之内。 一个能约束自己之人,可怕,也不可怕。 换一个角度想,从小被当作一颗权力博弈的棋子,困在长安城,好不容逃出来,还要被她捏着小命,换谁都不爽。 往深了说,她是在用他博弈朝局,往浅了说,她是为了还静姨的恩情。 不过一想到顾浔方才的行为,她就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她终归也只是一个初长成的邻家少女,哪怕能纵横捭阖,谈笑朝野,一样有少女脆弱的内心。 只不过儿时的经历促使她成长,不得不将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镇压在心底,唯有一人的时候才会释放真正的自己。 “死顾浔,哼,别以为你赢了,离开了这里,你一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她气的咬牙切齿,露出两颗亮晶晶的小虎牙,恢复理智她依旧不肯服输。 她轻轻吹响白玉短笛,不久之后,一只雪白海东青穿过层层毒瘴,落到赵凝雪肩头。 将自己的另一只耳环系在海东青脚上,轻轻摸了摸它洁白的羽毛,瞬间冲入云霄。 只要未曾走出卫州,她就还有机会逮住这小贼,一定也要用羞耻的姿势将他捆起来,晒在北王府外三天。 她没有自作聪明到处跑,既然顾小贼敢留她一人在此,必然不担心她跑掉,还是乖乖留在原地的好。 顾浔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停住步伐,嘴角慢慢渗出一丝血迹,最后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该死,夺取的灵力太多了,开始在体内反噬了。” 所谓的找吃的不过是借口,他是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方才找借口离开。 当下这般状况,不能让赵凝雪看出半分的纰漏,不然以那小妮子的聪慧,一旦回过神来,说不得还有无数种收拾自己的手段。 “一定是刚才为了护住那小妮子,动用了太多尚未吞噬转化的灵力。” 意识到问题的所在的顾浔立马打坐,运转吞天魔功,强行压制暴乱的灵力。 吞天魔功本就是一部禁忌之术,何况他得到的不过其中的一卷,并不完整,其中潜藏无数隐患。 暴动的灵力撕扯着顾浔身躯的每一处,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身躯,撕心裂肺。 “该死,快要压制不住了。” 渐渐的,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心跳加速至平时数倍,像是要从腹腔之中蹦跶出来。 暴动的灵力在摧毁着他体内的一切,身体已经高温赤红,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恍惚间,他额头上隐没的黑金莲花再次浮现,一道道梵音在其脑海之中回荡,庄严洪亮。 梵音袅袅,如同碧水涤尘,雨过天青,冲刷着每一份狂暴的灵力,心跳开始回缓,高温慢慢褪去,暴动的灵力渐渐平静。 就在顾浔额头黑金莲花浮现的那一刻,赵凝雪怀中一阵滚烫,项链吊坠上的小玉珠子散发出炙热金光。 “菩提心怎么会突然发光?” 赵凝雪一脸的疑问,当日她试图用菩提心窥探顾浔心中的秘密,却不曾想云离寺残存的佛力突然失控,引发出天地异象。 顾浔之所以会出现幻觉,其实是她利用菩提心调动云离古寺残存的愿力在侵蚀他的内心,窥探其秘密。 只是顾浔体内有一股强大力量阻止佛力侵蚀,导致云离寺天地异象横生。 那日过后,她发现洁白无瑕的菩提心内出现了一丝黑线,缠绕在菩提心内端坐的佛陀之上,诡异至极。 正当她还在好奇菩提心为何会有这般变故之时,菩提心慢慢恢复了平静。 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急忙扯过半干的衣服披在身上,警惕的打量身后的丛林。 一个胖嘟嘟的身影踩着白雪出现在了视野里,脸上带着微笑,嘴角都快要翘上天了。 如此泼天富贵就在眼前,胖掌柜的内心可想而知,看着赵凝雪就像看到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只是一个南晋安插在北玄的探子,负责将来自长安城的密报送往南晋,从未幻想过能卷入这么一场泼天富贵之中。 南晋当下悬赏二人的力度何其高,活捉可赏万户侯,死的可赏百顷田。 关键是能褪去这细作身份,回到故国与家人团聚。 “小美人,没有想到我会跟来吧。” 第32章 向这江湖递出的第一拳。 盯着眼前天下独一档的美人,世间没有几个男子能抵住本能的欲望。 最要命的是眼前女子还是芙蓉出水,轻纱半掩,魅惑无限。 此情此景,唯独顾浔那般禽兽不如的男人方能压住躁动的火气。 胖掌柜丝毫不掩饰将要从眼眶中喷薄而出的欲火,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将眼前的美人就地正罚。 赵凝雪没有一丝慌乱,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稳如泰山。 面对恶狼,越是慌张,死的越快。 “许士汝,原名张贵,南晋渝州和县人,家中一儿一女,大者十三,小者十一,老母今年七十有二,妻子是该县捕头的二女儿。” “我说的没错吧。” 必经之路上有这么一座诡异的客栈,她怎么可能会不查清底细。 她既然敢毫无顾忌的走进客栈,就不怕胖掌柜耍花招。 可惜的是被顾浔横插一脚,打乱了一切部署。 当然,当下若是能控制住眼前之人,让他乖乖听话,就能逮捕顾浔那不开眼的家伙。 此刻都还在想着收拾顾浔,可见她对顾浔羞耻的行为怨气有多大。 胖掌柜满脸惊骇,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天灵盖,扩散至全身,如同坠入冰窖。 “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吓得说话都哆嗦了,盯着赵凝雪像是见到了魔鬼一般。 早就听闻赵家谍报与其铁骑一般甲天下,可是没有想到这般恐怖,连自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底细都给摸得一清二楚。 “你只需知道你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你手中即可。” “倘若想要你一家老小活命,最好乖乖听话。” 被赵凝雪揭穿老底的胖掌柜面色有些狰狞,彷徨、恐惧、愤怒在摧毁着他的内心。 赵凝雪心中说不慌是骗人的,只不过现在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胆怯,唯有震慑住眼前之人,方才有一丝机会。 只要稍稍表现出一丝怯懦,他便会如同恶狼一般扑向自己。 聪明的她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用那高傲的眼神如鹰隼般盯着胖掌柜,外加强大的气场震慑其内心。 她在赌,赌眼前之人不是一个愿意抛妻弃子,不忠不义之人,赌他心中还有一丝对家的眷恋。 赌徒,最不能表现出来的是怯懦。 胖掌柜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双眼通红,十年潜伏,他早就忘记了家得模样。 有家不能回得怨念,早就如同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头,此刻在他面前提家,无疑是火上浇油,彻底引爆了他心中多年挤压的委屈。 赵凝雪暗道不妙,南晋派出这样的细作,实在出人意料。 常理来说细作皆是经过层层筛选,经历各种压力考核之人方能胜任。 “你敢威胁我,我要将你先奸后杀,同归于尽。” 看着如同恶狼一般扑来的男人,赵凝雪想跑,却发现脚不听使唤,是软筋散的药力还未消散。 “让你威胁我,能尝到你这般美人,死也值得。” 十年的潜藏,他已经忘记了妻儿老母的样子,除了对家的思念,便是没日没夜的提心吊胆。 如今身份被识破,积攒在他内心的无尽怨念一并爆发,亲情早就抛掷之脑后,唯有暴怒。 何况赵凝雪还用家人威胁他,这是男人不能触碰的底线。 人一旦情绪失控,与野兽没有任何的区别,什么极端之事都能做出来。 赵凝雪拖着疲软的身体方才跑出几步,双腿一软,踉跄跌倒在地。 一脸暴怒的胖掌柜追了上来,油腻的肥胖的身躯近在眼前。 一阵寒风自赵凝雪方向袭来,胖掌柜便已经能嗅到赵凝雪身上淡淡的体香。 女子天然体香是最好的催情剂,外加白玉窈窕的身躯,无不刺激着胖掌柜的眼球。 如此美人就在,触手可得,作为一个男人,若是生不起半点欲望,简直禽兽不如,除非他是太监。 “滚远点,你这肮脏的家伙。” 赵凝雪脸上带着一丝寒意,通红的双眼没有再滚落一滴眼泪,只有冷漠。 一天之内不能遭受两次屈辱,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她已经握紧手中的剧毒,大不了同归于尽。 自从回到北境之后,她是万人眼中的天才少女,下马诗书词画,上马策安天下,好一个春风得意。 相比于她的美貌,她那满腹诗书更令天下人人望尘莫及,不仅仅只是女子,男子亦是如此。 未经风吹雨打的少年就是如此,一旦年少有为,便会滋生目中无人。 不过没有目中无人的傲气,又何为少年郎。 只不过这般少年,一旦遇上狂风暴雨的摧残,极易折断。 此刻赵凝雪才知道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想起了师傅的那句话: 阴谋诡计既是大道,又是小道,更多的是无道,天下没有完美的计谋,九分算计,一分天命。 古往今来,多少名谋大家,皆是因为那一分天命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含恨而终。 故而,世人常言:谋士无道,进也无道,退也无道。 胖掌柜一步步靠近。 “臭娘们,让你威胁我。” 她用力扯住自己的衣领,护住仅有一丝的尊严,慢慢的眼中那一丝绝望化作了决绝。 就当胖掌柜要扑向她之时,一道身影急速而来,一拳砸向胖子的太阳穴。 察觉的到危险的胖掌柜习惯性的起手护住头部,顾浔的一拳砸在其手臂上,巨大的力道推着他的手撞在了脑袋之上,整个人被掀飞出去。 脑袋发懵的他看清来人是名震天下的废物四皇子后稍稍错愕,方才被顾浔抓住手臂甩出去他以为是错觉,此刻才明白并非错觉。 顾浔将赵凝雪扶起,又将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没事吧。” 赵凝雪通红的眼睛满含泪水望着顾浔,说不尽道不完的委屈,轻轻摇头。 此刻的他多像当年那个用瘦小身躯挡住恶犬,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小鼻涕虫。 恍惚间,两者的身躯像是重合在了一起,回到了长安城的小巷之中。 可他是高贵的皇子,又怎么可能是那个脏兮兮的小鼻涕虫呢。 顾浔轻轻帮其擦去眼角的泪水,好歹怎么说眼前之人都是自己名义的未婚妻,自己欺负得,他人动不得。 “一个算无遗才的奇女子,天天哭,成什么样子。” “一边去,看小爷扬了他。” 闻言,暴怒的胖掌柜不禁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 “你一个废物,拿什么扬了我?” 赵凝雪满脸的担忧,这家伙脑子挺好使,可这瘦弱的身躯,拿什么与眼前之人打呢。 顾浔帮其拢了拢身上的裘衣,贴近其耳畔,小声道: “待会打起来,不要管我,只管往东跑,出口就在那个水潭底下。” 听闻出口在水潭底下,赵凝雪脸色微微发白,可还是轻轻点头。 “可是你.......。” 顾浔轻轻摇头,缓缓道: “放心,能将你算计到这一步的男人,没有那么容易死。” 胖掌柜一声冷笑。 “走,想的美。” 顾浔回以一声轻笑。 “你以为你是地仙?区区一个小宗师罢了,尽管放马过来。” 闻言,胖掌柜不再废话,一招下去,看这废物还能不能大放厥词。 手中铁刺直刺顾浔而来,出手极其狠辣,想要一招致命。 顾浔没得选择,带着赵凝雪铁定跑不掉,唯有牵制住胖掌柜,等赵凝雪安全之后方才有办法脱身。 虽然他与赵家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恩怨,但未曾揭露朱雀门真相之前,赵凝雪不能死。 当年参与朱雀门之变的人几乎死绝,赵牧是为数不多活着且知道具体真相之人,不能彻底得罪死。 再或者,作为赵牧之女的赵凝雪或许知道当年的真相,这也是他劫持赵凝雪的目的之一。 查清朱雀门之变的真相已经成为他的心结,一日不明,如鲠在喉,夜不能寐。 看着杀将而来的胖掌柜,顾浔握紧双拳,所有的不甘与愤怒一拳递出。 这是他向江湖递出的第一拳,也是向这不公的世道递出的第一拳。 此拳一出,他再也不是曾经的笼中雀。 天愈亡我,那我便逆天而行。 第33章 三步狂颠散。 顾不得体内的灵力再次暴动,此拳不出不快,唯有出拳 ,方能平心。 眼看顾浔非但不乖乖求饶,还胆敢向自己主动出拳,胖掌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北玄四皇子腹中便丹田破碎,筋脉半损早已是天下皆知。 这种先天缺陷无药可医,即使现在会一点蛮力拳脚功夫,还能逆天不成。 然而当顾浔避开他的铁刺,握住他手腕的那一刻,他就没有这么想了。 顾浔前手发力,后手出拳,一拳狠狠砸在其胸口之上,胖掌柜直接倒飞出去,显然又吃了轻敌大意的亏。 未等其反应,顾浔又是一个鞭腿向其脑袋砸来,他急忙横手格挡,护住脑袋。 顺势手中铁刺脱手射出,直取顾浔眉心。 顾浔一个空中腾挪,铁刺擦着鼻尖而过,间隙间,胖掌柜捏住他的脚踝,直接将其甩飞出去。 来了给狗抢屎,啃了一嘴泥的顾浔方才从地上爬起,胖掌柜便就迎面一拳砸来。 他急忙一个下腰,顺势一招兔子蹬鹰,将胖掌柜蹬飞出去。 此刻的顾浔已经气喘吁吁,常年积病身体实在太过孱弱,方才镇压暴乱灵力,又耗费大量气力 加上为了掩人耳目,长期服用败血丹,身体更是虚的不行。 吐出嘴里的泥土,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想要硬刚对面显然不现实,唯有以巧胜之。 对方只是一个小宗师境,自己吞噬了众多高手的灵力,也勉强有小宗师境的实力,奈何实战为零,身体又虚弱至极,硬刚必死无疑。 胖掌柜再次杀来,面对其咄咄逼人的凌厉攻势,顾浔只能被动防御,凭借着还算矫健的身法,辗转腾挪,不断闪躲。 “躲,小子,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胖掌柜拳拳生风,势大力沉,就顾浔这瘦骨嶙峋的身躯,挨上一拳就得七荤八素。 胖掌柜的拳脚越发凌厉,顾浔堪堪死守,能避则避,避之不及便只能硬接。 数个回合下来,他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手脚发麻,不停颤抖。 第一次与江湖高手过招,没有半点打架经验的他难免吃亏。 看着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感觉疼痛,只是觉得痛快。 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敢贸然使用吞天魔功。 此时体内的灵力已经到达临界点,一旦在吞噬过多,保不齐方才镇压住的灵力会再次暴乱。 相比那种发自体内的痛楚,身体上的皮外伤不值一提。 但是死扛下去也不是办法,温水煮癞蛤蟆,迟早会扛不住的。 无奈他只能边打边撤,往森林深处而去,借助树木的掩护,看一看能否甩开胖掌柜。 树枝无情的抽打在身上,就连脸上都已经划出血痕,他浑然不知。 没有办法,停下来说不得今日便要留在这里了。 先前自己还嘲笑赵凝雪千算万算不如自己算,现在好了,报应反弹到自己身上了,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人捏着屁股跑。 为了延缓身后胖掌柜的恶犬追击,顾浔奔跑途中顺势掰弯树枝,随后反弹出去。 不曾留意的胖掌柜猝不及防,直接被反弹回来的树枝砸在胸口,掀了个人仰马翻。 等其翻身爬起,前方早已失去了顾浔的踪影,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想跑,没有那么容易。” 只见他袖中跑出一只大黑老鼠,飞快的向着顾浔消失的方向而去,速度极快。 方才松了一口气的顾浔不敢丝毫大意,从怀中掏出几枚药丸向后甩去,形成一道似雾气屏障。 三步狂颠散,原本是准备用来对付赵凝雪的后手,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保命要紧。 药如其名,嗅到之后三步一颠,六步一止,狂笑不断。 大黑老鼠毫无察觉,嗅着顾浔的气息一头扎进淡淡的雾气之中。 随后便吱吱吱叫个不停,跑出一截方才止住,又开始吱吱,似是遇到了数不尽的吃食。 胖掌柜察觉异常之时,已经扎入烟雾之中,跑出三步之后,忍住的狂笑不止,如痴如颠。 “哈哈哈,小子你敢阴我,哈哈哈。” “哈哈哈,老子一定要宰了你,哈哈。” 整座天坑谷地之中,胖掌柜魔性的笑声回荡不断,一边追着顾浔一边狂笑,像是一个大变态,惊起飞鸟走兽无数。 就他那变态且魔性的笑声,若是让人看见,还以为是霸王戏男妾,十足断背人。 听闻身后那诡异的笑声,顾浔冷不丁打了寒碜,总觉的屁股凉飕飕的,就连跑路都快了几分。 此处天坑本就不大,四周皆是光滑的百丈崖壁,两人速度又是极快,哪怕兜兜转转,这么屁大点的地方也不能玩出花来。 何况胖掌柜虽然体型肥硕,可速度一点不慢,中了三步狂颠散后反倒是激发了他心中的怨恨,速度越发快了。 顾浔算了算时间,赵凝雪哪怕速度再慢,也该进入深潭离开此地了,于是便向着深潭疾驰而去。 “哈哈哈,小子吃我一招崩心拳。” 胖掌柜将平生所有的悲伤事都想了一遍,依旧狂笑不止,笑的鼻涕口水,嘴角抽筋。 眼看顾浔距离自己不足半丈,愤恨至极的他当即使出自己的家传绝学崩心拳。 一拳递出,拳罡与内劲幻化出一个半透明拳头,狠狠砸向顾浔后背,整个人直接被崩飞出去,穿过森林边缘,狠狠砸在潭边,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顾浔,你没事吧。” 尚未离去的赵凝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急忙扶起顾浔,满脸担忧之色。 “你怎么还没走?” 赵凝雪脸色苍白,看着深不见底的深潭,眼中有一抹恐惧一闪而过。 历经朱雀门之变后,流落街头的她患上了幽闭症,每晚必须点灯方能安然入睡。 没灯的日子,她便只能彻夜通宵,不敢入眠。 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黝黑深潭,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脚忍不住的往后退,直到顾浔被一拳打飞出来,方才清醒过来。 “我,不会游泳。” 顾浔察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没有再多说什么,挨过这一拳后,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暴动了。 以现在自己的体力,想要带着赵凝雪潜水离开此地,显然不可能。 他看向赵凝雪,想到了云离寺的佛光普照,想到方才自己体内会激荡出梵音的那半部金莲...... 当即下定决心赌上一把,验证一下是否如同自己猜测的那般。 反正体内的灵力又开始暴动,即使不动用吞天魔功,还是一样逃不脱灵力暴动的结果,既然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战一场。 “哈哈哈,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跑了?哈哈哈。” “哎呦,笑死我了。哈哈哈,小子快交出解药,我让你痛痛快快的死,哈哈哈。” 看着如痴如颠的胖掌柜,赵凝雪看向顾浔,一脸疑问。 顾浔桀桀一笑,解释道: “原本是留给.......” ‘你’字没有说出口,反应过来的他急忙改口道: “呃呃呃,是我秘制的三步狂颠散。” 第34章 以命相拼,命悬一线。 赵凝雪对着顾浔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伙果然不安好心。 到现在都还要留一手提防自己,可恶至极。 “哈哈哈,小子想好了没,要不要交出解药。” 挣扎着站起来,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露出森红的牙齿,咧嘴一笑: “老狗追爽了没,有本事打死小爷我呀。” 实力可以输,气势不能少,被撵了一路,嘴上不占点便宜,哪哪都不舒服。 胖掌柜气牙齿都要咬碎了,却忍不住的哈哈大笑,眼泪四股四股的出. 在笑下去,心肝脾脏肺都要笑出来了。 站在顾浔身边的赵凝雪明显的感觉到顾浔体温在急速升高,就连皮肤都浮现淡淡的赤红色。 手心之中,两个幽暗的旋涡已经形成,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慢慢旋转。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 “我要将你打的半死不死,让你亲眼看着貌美如花的未婚妻被凌辱致死。” 顾浔眼中绽放一道寒芒,杀意四起。 忽然一只软糯冰凉的小手触摸在他手背上,让他冷不丁一愣。 赵凝雪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瓷瓶,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道: “特制摄魂散,就算是小宗师也能够让其短暂失神。”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好家伙,只能让小宗师短暂失神,这不是赤裸裸的冲着自己来的,简直量身定做。 乌鸦不要笑猪黑,都是一路货色,各自心怀鬼胎。 赵凝雪脸上难得浮现一抹尴尬之色,急忙转移话题道: “你自己小心。” 迟则生变,胖掌柜一马当先,直接使出崩心拳第二式。 催心问路。 一拳直取顾浔胸口。 顾浔直接迎了上去,此刻他体内暴动的灵力需要找到一个宣泄口。 他同样一拳递出,两拳相撞,一道拳罡顺着手臂蔓延到他全身,心跳骤然加速,全身血液沸腾。 好霸道的崩心拳,若是打在一般人身上,估计直接血液加速,心脏爆裂而亡。 幸好此刻他体内的灵力暴动,抵消了大部分拳劲。 被震退数丈之后,顾浔稳住身形,甩了甩发麻阴疼的手臂,主动攻了上去。 又是互换一拳,这次顾浔被震飞的更远,耳朵之中都被崩心拳的暗劲崩出了血。 这般以拳换拳,胖掌柜乐意至极,没有拳式,全凭本能的拳头砸在他身上,一百拳都休想打死他。 顾浔再一次向他杀去,两拳即将碰撞之时,顾浔后手丢出手中瓷瓶。 瓷瓶在空中炸开,一瞬间烟尘四起,笼罩二人,狂笑不止的胖掌柜压根无法闭气,吸入大量摄魂散。 顾浔有能解百毒的伶虫护身,除去鸳鸯结那般百毒榜第四的奇毒,一般毒药对他压根无用。 那一瞬间,胖掌柜的身体出现的片刻僵直,顾浔趁机使出全力,一拳狠狠砸在其太阳穴之上。 胖掌柜当即被掀翻在地,七窍流血。 未等其反应过来,顾浔再次高高跃起,用膝盖狠狠砸在其脑袋之上,脑袋直接跪入土里。 如此重击,胖掌柜脑袋依旧没有被锤炸,只是砸破了面门,血肉模糊。 他甚至还有出招的余力,反手一拳,将压在他身上暴捶的顾浔打飞。 顾浔也是万般无奈,自己压根没有来得及学任何拳法剑术,只是本能出拳,无招亦无式,无法打出致命伤害。 还想着能不吞噬灵力就不吞噬,以防体内暴走的灵力火上浇油,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满头鲜血胖掌柜挣扎起身,脑子天旋地转,一片空白,饶是如此依旧在笑个不停。 此时,赵凝雪轻轻吹响手中玉笛,婉转的音律之中,胖掌柜再次呆滞在原地,顾浔也出现了短暂的愣神。 赵凝雪提醒道: “快点,我只能坚持数息时间。” 被唤醒的顾浔心中一阵后怕,来不及多想,乘机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掌拍在胖掌柜胸口。 掌心幽黑漩涡猛然爆发出惊天吸力,幽黑的丝线涌入胖掌柜体内,疯狂吞噬其灵力。 察觉到异常的胖掌柜大惊失色,想要挣脱开来,却发现四肢无力,无法动弹。 他只能一边狂笑,一边感受着体内灵力疯狂消失,眼中满是恐惧与不甘。 更恐怖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快速衰老,满头青丝顷刻间便以白发苍苍,就连皮肤也在快速干瘪下去。 “哈哈哈,不,不要。” 他不甘的怒吼,回应他的只有顾浔猩红的眸子,嗜血的神情。 诡异,诡异,实在是太过诡异。 这简直比魔教阴阳合欢功还要霸道凶狠。 就连一向处事不惊的赵凝雪看到胖掌柜迅速干瘪的身躯,眼中都流出一抹惧色。 如此诡异魔性的功法,难免不让人忌惮。 随着吞噬的灵力越来越多,顾浔体内本就沸腾的灵力直接暴动,双眼赤红如血,身体肿胀发红,有血珠从毛孔之中滚落而出,不消片刻,宛若血人。 看着这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诡异功法,赵凝雪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也太狠了。 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从未听说过这般能夺人灵力诡异手段。 相似的阴阳合欢功也是需要不断交合方可掠夺,哪像这般直接霸道。 看现在顾浔的状态,缺点也很明显,稍有不慎,命都保不了。 别人修炼是为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这家伙相反,直接拿命在修炼。 赵凝雪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 为何自己现在一点也不惊讶顾浔这个废物能修炼,好像觉得理所当然一般。 也是,自从入京之后,他一直在突破自己对他的认知。 渐渐的,好像他做出任何惊天之事,都觉得理所当然了。 难道自己对他已经习以为常? 赵凝雪轻轻摇了摇脑袋,将杂乱的思绪排除,看着顾浔近乎癫狂的惨状,心中不免又担心起来。 渐渐的,在不甘的狂笑中,胖掌柜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全部消失,成为一具干瘪的尸体。 相反,顾浔嘴中发出撕心裂肺的低沉吼声,哪怕极力的压制,依旧不自觉的哼唧出来。 此刻他身上的血管根根隆起,像是无数条长虫攀爬在他身体上一般,株连蔓引,触目惊心。 血管之内滚烫的血液在急速流动,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恐怖异常。 赵凝雪想起青红暴走之时也会这般,不过没有顾浔这般恐怖。 何况青红的肉体不是一般的强悍,压根不是顾浔这个病夫子身躯可以比拟的。 疼痛难忍的顾浔渐渐丧失了理智,如同一头狂暴的野兽,一头扎进水中,清澈的潭水瞬间被染红。 赵凝雪温婉淡然的绝色脸庞之上浮现一抹担忧之色,她拿出方才的白玉短笛,再一次悠悠吹响。 一曲安魂,可定心神。 青红暴走失控之时,她只要用此笛吹响安魂曲,便能让其迅速安静下来,她想试试对顾浔能否有用。 悠扬的舒缓的笛声在死寂的谷中回荡,如同赵凝雪深情水灵的大眼睛一般,能直达内心,荡涤心灵。 安魂曲中,狂暴的顾浔重拾一丝清明,眸子之中的猩红退去几分,身体的撕裂感依旧未曾消减。 体内的经脉已经在崩裂。 他眼中浮现出一丝不甘与无奈,一切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该死,难道是我猜错了吗。” 第35章 还我菩提心。 空谷幽笛声婉转,天寒飞雪舞翩翩。 美人玉指奏安魂,公子浴血渡百难。 玉笛声,落雪声,低吼声,声声入耳,声声脆,最是乱人心。 顾浔感觉自己的身躯随时都有可能爆开,若非赵凝雪的笛声唤醒一丝清明,强压沸腾之血,估计已经身死道消了。 说实话,这诡异的魔功让他自己都心生胆寒了,真不知道哪天会把自己给玩死。 难怪被列为魔功,还是禁忌级别的,且不说心术不正之辈会用其祸乱江湖,光是自己都能将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说不得一不小心就升天。 随着鼓起的血管越来越恐怖,顾浔额头的黑金莲花终是再现,与此同时赵凝雪的白玉吊坠也散发出金色光芒。 两者遥相呼应,熠熠生辉,白玉吊坠直接脱离项链,飞向顾浔眉间。 反应过来的赵凝雪想要一把将其抓住,奈何菩提心似流水,直接穿过了她的手掌,融入了顾浔眉间的那朵黑金色莲花之中。 佛光乍现,光芒万丈,一尊大佛浮自顾浔身后缓缓浮现,威势滔天,亦如当日在云离寺一般,异象横生。 只不过今日的大佛十分诡异。 一半是大日如来,功德加身,金光烁目,低眉祥和, 一半是暗夜罗刹,罪孽涛涛,怒目金刚,戾气十足。 “这.......” 赵凝雪有些不可思议,那日他借助云离寺残存的佛力驱动菩提心,欲要窥探顾浔的内心。 奈何菩提心突然失去控制,未能窥探到顾浔的内心也就罢了,还搞得异象横生,佛光普照,云离寺虚影重现人间。 她还以为是云离寺残存的佛力太强,与菩提心共鸣,方才会这般。 现在看来都是这家伙有古怪,方才会导致天地异象。 那日过后,菩提心内只是出现一丝黑线。 现在好了,直接给这家伙装进脑门里去了。 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对,不是米,是无价之宝。 赵凝雪一脸懊恼,又无可奈何,气的轻轻跺脚,紧咬银牙,又不失优雅,江南大家闺秀见了也只能自行惭愧,酸溜溜的道一句: “世间怎会生的这般温婉女子,不该不该。” 菩提心这种异宝就连杜无方那般强者都为其心动,可想其价值。 说到此事,其实许多老一辈江湖人都知道赵牧当年马踏云离寺得到了菩提心。 也曾有许多江湖人士想要从赵牧手中夺得此宝。 奈何看到将军府外用江湖高手人头铸成的等楼京观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慢慢淡出江湖视野。 当然,以赵牧当时的脾气,倒也不介意这样的京观多铸几座,最好能踩断江湖人的脊梁。 毕竟当时的他风华正茂,春风得意,傲气的很,从不知何为怕字。 随着菩提心融入眉间,顾浔体内瞬间被金色佛光笼罩,宛若佛国,狂暴的黑色灵力瞬间被压缩。 一黑一金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不断纠缠,如同两军对垒,互相厮杀。 黑色带着无尽狂暴,不断摧毁顾浔的经脉,金色带着万般祥和,锲而不舍的围堵。 他的体内一边是佛之慈善,一边是魔之杀戮。 两者谁也不服谁,在体内攻伐不断,开疆拓土。 眉间的黑金莲花闪烁不断,时而黑多,时而金多,不断轮换,亦如他体内状况一般。 庆幸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通透之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种力量像是达成了默契,维持在了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泾渭分明,互不相犯。 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顾浔缓缓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猜错。 有实力的赌徒皆是九分实力,一分天命,那一分天命也眷顾了自己。 从冰冷刺骨的潭水之中,他微微闭上眼睛,水中一切皆在浮现在脑海之中。 “这就是习武之人所说的神识,或者说是气机。” 此刻的他已经能操控气机,锁定水下游荡的鱼儿。 经过狂暴灵力和菩提心的轮番洗礼,大量体质污垢随着血珠排出体外。 宛若全年无休,每日登山数十次,体质得到极大提高。 只见他一手猛然插入水中,一条五六斤重的大鱼便被逮了起来。 若是以前,估计放在砧板上让他按住都难。 提着大鱼上岸,只见赵凝雪脸色冰寒,向来喜怒无形于色的她生出这副表情,确实难得一见。 最无奈的是她那双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看的人脊背发凉。 “那个,多谢赵姑娘出手相助。” 这是真心话,若是没有那首曲子帮助自己守住心神,估计未能等到菩提心发力,失去理智的自己便就绽放人形烟花,爆做一滩血水了。 赵凝雪直接伸出手,向顾浔讨要道: “菩提心还给我。” 顾浔装作一脸的茫然,问道: “菩提心是什么东西?” 提起自己手里的鱼,就要往赵凝雪手里塞道: “难道是这个?” “莫非赵姑娘是饿了?” 遇上这般无赖,再好的脾气,在温婉的性子都耐不住。 关于菩提心,整个江湖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除了眼前的家伙,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做到。 这家伙估计一早就在打自己菩提心的主意,所以才将自己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莫要与我油嘴滑舌,菩提心的价值你知道,速速还我。” 这是赵凝雪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语气与他说话,气场还怪强的,这才是纵横捭阖的谋士该有的风采。 顾浔双手一摊,肩头一耸,将无赖本质发挥到极致。 “要不你来搜好了。” 赵凝雪的俏脸冰寒目光死死盯着顾浔,秋水眸子之中已经染上了怒意。 “我再说一遍,还我。” 顾浔万分无奈,即使自己想还也没有办法还,何况落入自己手中的东西就没有吐出去的道理。 菩提心,这可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我说了,未见过你所说的菩提心,若是不信,大可来搜便是。” 搜? 如何搜,都已经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脑门之中了,难道要砸开脑子搜吗。 赵凝雪寒着脸告诫道: “有些机缘命不够硬是接不住的,小心杀生之祸。” 顾浔收其先前的嬉皮笑脸,以一股居高临下的姿态盯着赵凝雪,冷冷道: “说了没有便是没有,即使有,也是我想还便还,不想还便不还。” “不要忘了,现在你的小命捏在我手里。” “再说要是小爷命不够硬,能活到现在?” 且不说他身体原因,光是皇贵妃就变着手段暗杀他数十次,都不曾死,可想命有多硬。 态度突然强硬的顾浔让赵凝雪一愣,平时的他总是嬉皮笑脸,没有半分正经样。 突然冷傲的起来的顾浔让她明白这才是这个男人本来的样子,冷傲孤高。 嬉皮笑脸只是掩饰内心的精于算计,极度缺乏安全感,永远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 说到底,他是一个冷漠狠辣之人。。 “莫要忘了,是你先用菩提心窥探我内心的秘密,方才会有这般结果,你怨谁?” 事实也是如此,若非赵凝雪用菩提心窥探他的内心,导致菩提心与吞天魔功产生奇异变化,他压根不会知道菩提心的存在。 将赵凝雪弄到这里,是有几分想弄到菩提心的算计,可赵凝雪就不曾算计自己吗。 赵凝雪被顾浔怼的哑口无言,气的脸色发青。 不过她也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继续死缠烂打,只是撂下一句狠话。 “不要觉得你赢了,谁能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第36章 初吻就这般没了? 顾浔并不质疑赵凝雪的话。 虽说现在自己控制住了赵凝雪,但是只要未曾离开北玄,赵凝雪都有翻盘的机会。 一路上赵凝雪都在等自己落子,而她从未主动落子一手,是要自己输的心服口服。 这个女人是想彻底征服自己,心甘情愿的和她回到北境。 何况她一直在与朝廷博弈,未来到此地之前,从未将自己当作过对手。 只是她不知道,从她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自己便已经处于不败之地了。 从始至终,这都是一场狩猎游戏。 即使最终自己被带回北境,也不算输。 “至少我也不会输,不是吗?” 看着顾浔那张清瘦的脸庞,赵凝雪气的牙根痒痒,若是以前他不会相信顾浔能赢。 可见到过顾浔那诡异的功法之后,她将离开京城后的一切串联起来,便不得不信了。 聪明的她已经猜到了顾浔真正的目的,她被顾浔当做了鱼饵。 “所以自始至终,你都将此行当作了一场狩猎游戏,为的就是猎杀江湖高手,用那诡异功法助你修行?” “四殿下,你好算计呐。” 不知不觉就成了顾浔的饵料,她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 关键是顾浔还借她北王府的人来当做打手,气不气人。 顾浔打心里佩服赵凝雪的聪明,一点蛛丝马迹便能抽丝剥茧,推演全局。 什么胸大无脑,头发长见识短,在她这里没有一项是合理的。 “你从未将我视作真正的对手,之所以陪我落子,只不过是想看看我究竟想干嘛,彻彻底底的驯服我。” 顾浔将大鱼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说到底在赵凝雪的眼中,他还是一个稍有一点脑子百无一用的废物。 老爹是个傀儡皇帝,自己是个傀儡赘婿,想想都有些搞笑。 “赵凝雪,你知道吗,我最讨厌有人用高高在上的态度目中无人。” “你是这般,太后是这般,就连朝中大臣都是这般。” “若是有选择,谁愿意出生就是一个废物呢?” “何况,若我不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废物,你觉得我能活到这么大?” 明知自己是个废物,皇贵妃陈玉芳依旧不择手段的想置自己于死地。 若自己是一个文武兼备的天才,老爹这个傀儡皇帝能护住自己吗? 大抵是不能吧。 有时他还会庆幸自己是个废物,不然娘亲死后自己绝对不可能长到这么大。 太后不会允许陈家之外的血脉染指皇位的,若是她对自己动了杀心,就不是皇后陈玉芳那般暗里投毒简单了。 顾浔嘴角露出一丝惨笑,冷不丁还有些变态。 “我就是要一步、一步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底,让你们知道不要狗眼看人低。” 赵凝雪陡然沉默,说到底她与顾浔其实是一路人,皆是不愿向命运低头之人。 若是站在顾浔的角度去看,其实他很可怜的,自己已经算的是幸运至极。 就算是流落长安的日子,也有许爷爷一直陪在身旁,还有静姨悄悄的护着自己。 相反顾浔在偌大的一个长安,除了他那傀儡皇帝老爹,便再也没有关心他的人了。 其他人要么想置他于死地,要么将他当作束缚顾邺的棋子,无人将他当人看。 最是冷血帝王家,许多时候皇宫的金墙琉璃不过是华贵的监牢而已,困住的不止身体,还有人心。 两人都选择了沉默。 顾浔重新升起火,将鱼烤熟补充体力。 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只要仔细搜查,外边的人一定能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看着顾浔娴熟的烤鱼手段,赵凝雪脸上微微诧异,比发现顾浔能修行还要诧异。 贵为皇子,无论被人视作何等废物,至少衣食无忧,轮不到自己亲自动手。 顾浔从杀鱼到烤鱼,一气呵成,手法无比娴熟,显然是经常做。 或许他在皇宫里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好过吧。 一声嘹亮的鹰啼划破长空,回荡在空旷的天坑之中。 赵凝雪下意识的握紧腰间白玉短笛,想了想,还是松开。 此刻只要她吹响手中的玉笛,任顾浔如何手段滔天,也在劫难逃。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皆是枉然。 看着顾浔忙碌的身影,她还是放弃了吹响玉笛,召唤强者的念头,心中暗道: “算了,还是看看这混蛋究竟想干嘛。” 不久之后,火塘边就飘满香味,肚里的馋虫已经催的赵凝雪肚子咕咕叫。 她不好意思的撇过头,掩饰脸上的尴尬。 顾浔不动声色的撕下一块最为肥美的鱼腩,放在折叠四层防烫的树叶上,递到她面前。 “放心吧,这次没有下毒,吃饱了才有力气离开这里。” 依旧是熟悉的阴阳怪气语调,赵凝雪犹豫片刻,还是从顾浔手中接过了鱼肉,小口吃起来,她真的饿了。 这个味道似曾相识,那年长安城的落阳湖畔也有一个烤鱼的小鼻涕虫,那是她在长安城唯一的朋友。 可惜她离开长安时没有来得及告别,再回长安时,失望终是变成了绝望。 吃饱喝足,顾浔走到胖掌柜的尸体边,一阵摸索。 找出一部黄油纸包裹的拳谱,外加一个钱袋,里面装着些许碎银子,估摸二三十两。 统统一股脑塞进怀里,以后走江湖,都是用得到的东西。 回到深潭边,看着幽黑不见底的深潭,他看向脸色煞白的赵凝雪。 “准备好了吗?” 赵凝雪死死咬着嘴唇一角,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中尽是恐惧。 她不自觉的摸向了腰间的短笛,内心在挣扎。 最后还是放弃了,消除恐惧的方法便是直面恐惧,不能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中。 她艰难的点了点头。 一个死都不怕的人,竟然怕水,这是顾浔没有想到的。 只是他不知道赵凝雪怕的不是水,而是水下的黑。 “学着我,深吸一口气。” 赵凝雪刚刚深吸一口气,还未反应过来,顾浔的手便已经环在她的腰上,抱着她便跃入水中。 随着不断下潜,光线越来越暗,她不由的紧张起来,小手死死拽着顾浔的衣角,闭着眼睛,任由顾浔带着她一路下潜。 黑暗中,顾浔隐约间发现潭水深处有一块泛着白光的东西,像是在呼唤自己一般。 奈何有赵凝雪在,他只能放弃继续下潜探个究竟的念头,顺着暗河一路前行。 本就不会水,外加过度紧张,赵凝雪一口气没有憋住,吐出一连串的气泡后便疯狂喝水。 她还是高估自己了,后悔方才没有吹响短笛。 察觉异常的顾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上口。 在赵凝雪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吻住了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一口气送入她口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凝雪双眼瞪的溜圆,双手胡乱拍打在顾浔身上。 顾浔没有在乎赵凝雪的挣扎,死死搂着她,加速往外游。 直到浮出水面才松开嘴,嘴唇已经被赵凝雪咬破,满口血腥味。 啪。 一巴掌毫无征兆的打在脸上,亦如他毫无征兆的夺走赵凝雪的初吻一般。 “顾浔,你混蛋。” “呸。” 顾浔舔了舔嘴唇,吐出嘴里的血水,看着双眼通红的赵凝雪,无奈道: “迂腐至极,早知道就让你淹死。” “小爷出入青楼数载都不曾丢的初吻,白白便宜你。” 说罢,强行带着赵凝雪往湖岸边游去。 湖水尚未结冰,但是已经冰冷至极,长时间待在里面,饶是顾浔也有些吃不开。 湖岸边,停靠着一艘乌蓬小船,是雾魉留在此地的,还贴心的给他准备了一套干衣服。 将赵凝雪放到船上,翻出雾魉给自己准备的衣服丢给赵凝雪,冷冷道: “不想冻死就换上。” 冷的瑟瑟发抖的赵凝雪用倔强的目光死死盯着顾浔,粉嫩的唇上还残留着顾浔的血迹。 顾浔叹了一口气,语气放缓解释道: “我只是不想你淹死,女人青楼里多的是,只要银子砸的多,想亲谁亲谁,不缺你一个。” “何况小爷守了这么多年的节操都给你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走被告者的路,让被告者无话可告。 不过说句公道话,常年出入青楼还能守住初吻,确实很难,此吻无比珍贵。 说到青楼女子,他多少有些想念初晴和新雨那两女子了,整个京城也就她二人最懂自己吧。 唉,只是可惜人呐,很多时候皆是迫不得已,她们二人也只是可怜人而已。 如同自己一般,只是她人手中的棋子,说不要便可不要了。 所以明知她们是皇贵妃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细作,也并未为难她们。 这般不辞而别,永不相见,或许也是最好的结果吧。 看着顾浔无奈且清纯的目光,赵凝雪缓缓低下了头,放下了女子的矜持。 她想说的话都被顾浔说光了,何况怎么说他也只是为了救自己罢了。 这一点都看不开,放不下,不是她赵凝雪的风格。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早点吹响玉笛,也不至于被这家伙占了便宜。 不过想起顾浔滚烫的嘴唇,她的手不自觉的放在了自己红唇上,那里还残留着顾浔的血渍。 脑海中浮现了不该有的想法,她的脸蛋瞬间羞红,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混蛋。” 此时,顾浔已经走到船头,一个猛扎重新遁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他要游回去看看深潭底发光的究竟是何物。 第37章 先天剑胚。 若问顾浔最擅长的是什么,一定是水性。 八九岁那会,他经常会偷偷溜出皇宫,去往城南的落阳湖潜水逮鱼,那是他儿时唯一的乐趣。 夕阳下西,坐在湖边,吃着烤鱼,晚风徐徐,吹在脸上,惬意无比,忘记一切烦恼,身心皆归于天地。 那样的日子注定是一去不复返了,此刻的他只能在冰冷的湖水之中负重前行。 不一会他便游到了深潭底部,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宽约三指,露出地面一尺的陨石。 石头一黑一白,看似从中间一分为二,实则连为一体,如同太极一般,一阴一阳。 看样子,这座似山谷一般的巨大天坑便是被此陨石砸落而成。 原本以为此石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他抱着试试的心态用力一拔。 没有想到石头还真有几分松动的迹象。 汇聚全身力量与手臂之上,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拔,整块石头给拽了出来。 与其说是陨石,倒不如说是一块千锤百炼的精铁,其重无比。 莫要看其宽约三指,长约四尺,其重量已经与赵凝雪不相上下。 顾浔还在打量手中的黑白陨石,未曾发现拔出陨石之处,已经有一个小旋涡在慢慢形成。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潭水翻涌,潭底开裂,小旋涡快速扩大,吞噬周围的一切。 此陨石插在地脉之上,被顾浔这么一拔,整座地脉受到牵连,引发巨大地动。 来不及多想,顾浔使出吃奶的力气抱着陨石往外游,一旦被漩涡粘上,必死无疑。 若不是最近吞噬灵力众多,体质稍有改善,压根不可能抱得动,更别说抱着逃离旋涡了。 乌蓬小船上,赵凝雪方才换好衣服,突然感觉整座湖面都晃动,连带着小船摇摆不断。 掀开船帘一看,宽阔的湖面上出现一个巨大漩涡,不见顾浔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尽然有点莫名的紧张,但却道不出任何缘由。 难道是担心顾浔? 她一咬银牙,努力挤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呢喃自语道: “活该去死。” 嘴上是这样说,可目光却是死死盯着湖面,掩藏不住的担忧。 许久之后,漩涡越来越大,湖水都在慢慢褪去,若不是小船被拴在岸边的老柳树上,估计已经被拉扯至湖中心了。 随着时间推移,赵凝雪的手握着船帘越发紧实,不知不觉已经满是汗水。 她的目光已经出现一丝慌乱,依旧未见顾浔半分身影。 只不过她将一切都归咎到顾浔是换取北境物资的关键,不能死。 “你这狗贼,不会真的死了吧。” 她贝齿轻咬嘴唇,一横心取出玉笛就要吹响。 突然一样奇怪的东西被扔上了船,压的船身下沉一截,摇摇晃晃。 随后一只手扒拉在船边缘,一个脑袋从水中探了出来,艰难的翻上船中,四仰八叉地的躺在船上,咳嗽间不断有湖水从口中涌出。 赵凝雪紧张的神情瞬间松弛下来,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可恶的家伙,怎么不把你淹死。” 顾浔咳嗽不断,甚至还咳出一条拇指大小的鱼儿,还不停的摇晃着尾巴。 赵凝雪强忍住笑意,放下帘子,方才嫣然一笑,嘴中碎碎念道: “活该。”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将灌进腹中的湖水尽数咳出来之后,累的虚脱的他艰难的趴在船沿,看着湖中巨大的漩涡,呼出一口浊气,轻轻擦去额头冷汗。 太危险了,差一点就被吸入漩涡之中,彻底留在湖底了。 此刻他的内心依旧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方才湖底龙吸水一般的漩涡毁天灭地,实在太过骇人。 回过神来仔细打量身下的黑白陨石,质地细腻如白玉,手感温润如女子肌肤,坚硬胜精铁。 关键是这东西好像能压制体内的灵力,摸在上面,体内灵力流转都慢了几分。 好似还能与吞天魔功产生共鸣,诡异至极。 “赵姑娘,你可曾见过这东西?” 身穿顾浔衣服的赵凝雪掀开帘子,走出乌蓬,朴素的打扮恰似邻家少女初长成,不禁让顾浔一愣。 果然天生丽质之人,无需粉黛,即可黯淡山河月色。 赵凝雪没有在意顾浔异样的目光,而是盯着他差点丢掉小命也要弄回的石头。 “未曾见过。” 顾浔眼中,赵凝雪就是江湖百晓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她都不知道,那天下间知道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不过这材质甚佳,若是能练成兵器,必然不可小觑。” 顾浔正有此意,于是接着问道: “你觉得练成何物最好?” 赵凝雪轻轻抚摸黑白陨石,七窍玲珑心仔细感应黑白陨石的道韵,似有两道若隐若现的剑气夹杂其中。 只不过这两道剑气相生又相克,即使谪仙境的高手来了,也未必能察觉到其中奥秘。 若非她是天生七窍玲珑心,压根不可能察觉出来。 她的美眸之中绽放两道精光,脸上压抑不住的喜色,感叹道: “你这混蛋运气还真逆天,若是我没有猜错,此物恐是先天剑胚。” 所谓的先天器物,便是接受天地精华祭炼,暗合天道,有了一分灵气,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 “比之菩提心如何?” 赵凝雪瞪了顾浔一眼,不过这家伙一脸兴奋的盯着黑白陨石,丝毫未在乎自己的眼神。 这一刻她生出一种错觉,感觉在他眼里,自己还不如一件宝物。 “不遑多让。” “你若愿意将它抵债,我乐意至极。” 顾浔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答应下来。 “好呀,只要你能搬动,尽管拿去好了。” 赵凝雪生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东西的分量能将船都压沉一截,寻常女子压根无法搬动。 这家伙压根就不想还债,还搞得大义凛然。 “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 顾浔咧嘴一笑,这小妮子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京城出名的铁公鸡,吃进嘴里的还能吐出来。 “是你不要的,不是我不还哦。” 两个冤家拌嘴间,却不曾发现整座湖水已经消失大半,漩涡还在不断扩大。 危险正在一步步靠近。 第38章 我辈楷模之枪仙李子凌 通过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不论好坏,终是最能抚慰人心。 这是顾浔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宝物,就像人生赚的第一笔银子一般,怎能不开心。 人生有无数个第一次,虽不能次次刻骨铭心,但那一刻不论是悲伤或是欢喜,都能直达内心。 就像他喜欢去落阳湖里抓鱼,吃着自抓自烤的鱼,哪怕不添任何调料也是最香的。 他人给予的永远都会有一种虚幻之感,唯有自己亲手握住方才觉得安心。 就像他能暗中操控夜幕,可那种将命交付在他人手上的感觉,实在是坐立难安。 轰隆。 一声巨响将顾浔从喜悦之中拉了出来,看着远方轰然倒塌慢慢下沉的山岳,他意识到了危险。 急忙解开绳索,划着小船,顺着湖泊出水口快速划去,不敢有丝毫怠慢。 若是知道拔出黑白陨石能够引发如此山河巨变,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拔。 再好的宝物,也得有命去享受。 赵凝雪同样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到了,看着快速下沉的湖水,忍不住问道: “你做了什么?” 卖力划船的顾浔冷汗直冒,幸好自己溜的快,若是再在潭底停留片刻,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能干嘛,就只是拿了那黑白陨石。” 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万物皆会显得无比渺小。 看着一整座山岳顷刻间被吞噬殆尽,赵凝雪胆颤心惊,慌忙道: “混蛋,快把那东西扔掉。” “旋涡要追上来了。” 饶是顾浔卖力划船,依旧赶不上漩涡扩大的速度,一旦被卷入漩涡之中,必死无疑。 好不容的得来的宝物,财迷顾浔可不会轻易丢掉,骂骂咧咧道: “怎么不说把你丢掉呢。” 嘴上这样说,手上速度却加快了几分,船桨抡得溜圆。 看着越来越近的旋涡,小船就像风雨中飘摇的一片树叶,赵凝雪气的跺脚。 亏自己方才还担心他,现在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入旋涡之中。 一瞬间,旋涡再次猛然扩大,小船如同沧海一粟,被卷入了漩涡之中。 顾浔心中暗道不好,后悔没有听赵凝雪的话,小觑旋涡的威力了。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求援之时,赵凝雪已经取出玉笛,放在嘴边轻轻奏响。 在小船即将被卷入漩涡之眼时,一声清脆的鹰啼划破长空。 一道白色身影俯冲而下,落在赵凝雪的肩头。 是那只海东青。 还在卖力划船的顾浔只感觉船桨一松,小船似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甚至有一种前世坐飞机的失重感。 一脸懵逼的转过头,只见身后那一袭白衣双手负后,脚踏船头,笔直如枪,英姿飒爽,好不风流。 “莫慌,有我。” 顾浔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暗道装得一个好逼。 我辈江湖当是如此。 赵凝雪看着来人有些意外,应该来的是北境谍报蛛网首座,而不是这位。 请动这位大神,多少有些小题大做了。 “子陵叔,怎么是你来了。” 其实她在客栈便已经认出那个黑衣仆人是谁了,所以才能平静如水。 让从来不穿黑衣得子陵叔穿上黑衣,父王为了掩人耳目,也是为难他了。 李子凌目光落在赵凝雪身上的男子衣服上,顾浔暗道不妙,为时已晚。 一双比枪芒还要锐利的目光已经盯上了自己,只觉一道寒意自天灵盖滚滚而落,直达脚底。 “前....前辈你听我说。” 李子凌的目光重新落回赵凝雪身上,赵凝雪低着头,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子。 见状,顾浔心中一万匹马奔腾而过。 女人呀,女人。 这报复心也是没谁了。 天地良心,他什么也没有做呀。 李子凌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他身上。 “前辈,你听我说。” 顾浔还想解释一番,未曾想李子凌直接开口道。 “与我解释无用,还是去与你岳父解释吧。” 此时顾浔一个脑袋七八九十个大。 岳父?哪里来的岳父? 赵牧?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虽说平时一点不把人屠赵牧放在眼里,可到了这般是时候,心里不发怵是不可能的。 赵凝雪比顾浔还着急,瞪了李子凌一眼,道: “李叔,你瞎说什么。” 李子凌立于船头,迎风飞扬,一丝不苟的说道: “已有婚约在身,称作岳父是没错的。” “哦,忘了是入赘,应该喊爹的。” 越描越黑,气的赵凝雪脸色微红,李叔那都好,唯独这认死理的习惯改不掉。 顾浔心中暗自诽谤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果然如同江湖传言一般,枪仙李子凌,讲不通道理。 想用言语征服他,拗不过他的死理。 想用武力征服他,扛不住他手中长枪。 想用美色征服他,他的美色能征服天下大半女子。 除了讲不通道理,他似是完美无缺。 武可提枪战天下,文可提笔瞬成诗。 若不是红颜榜上不允许出现男子,他估计能轻轻松松稳进前十,有道是: 一袭白衣尽风流,多少女儿皆翘首。 一柄长枪平乱世,无数男儿尽磕头。 正如他的爱徒邓子武最好的人前显圣方式便是轻喝一声: “家师李子凌,请问阁下有何请教。” 当今天下最完美无缺的男子,当属枪仙李子凌,当然不要与之讲道理。 顾浔心中骂娘,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来了一个李子凌。 还准备将赵凝雪严加拷打一番,询问一番当年朱雀门之变的秘密。 虽说赵凝雪也未必知道全貌,但是一定比自己知道的多。 现在好了,直接去问赵牧好了,他一定知道全部。 自从知道赵牧南下那一刻,顾浔便知道免不了要与这位人屠见上了一面了。 挟持赵凝雪也是为了增加几分底气,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鬼知道赵牧直接出动了李子凌。 赵凝雪有保命的后手,他同样有,只不过现在意义不大了。 有李子凌在,除非请动苏暮云,或者是魏公公。 李子凌似是看透的顾浔的小心思,缓缓开口道: “不用等了,苏陌已经在与王爷喝茶了。” 顾浔脸色一变,随后又缓缓舒展开来,作为娘亲的剑侍,赵牧知道他的存在很正常。 赵凝雪轻轻皱眉,为何她从未听说过苏陌此人。 “李叔,苏陌是谁?” 李子凌目光看向远方,眼中乍现一丝寒芒道: “一个极有可能比肩苏暮云的剑道天才,只可惜世人从未见过他出剑。” 有可能比肩百花城城主苏暮云天才剑修,为何江湖上会岌岌无名呢? “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李子凌微微一笑,淡淡道: “夜幕大司命可曾听闻?” 第39章 大司命与当年往事 苏陌不曾听闻过,但是夜幕大司命,整座江湖不知道的恐怕没有几人吧。 江湖上说,夜幕最高者是夜主,但是从来没人见过夜主。 故而世人皆认为大司命便是夜主,统管整个夜幕。 “他便是夜主吗?” 李子凌轻轻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顾浔一眼,缓缓说道: “这个你得去问掌管蛛网那老太婆。” 老太婆。 若是让白姨听到,估计又得骂上三天三夜了。 人家明明是风韵犹存,非得说成老太婆,真是一点不解风情,难怪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至今依旧是个老光棍。 “李叔,你这张嘴是真欠呐。” “这点你得向你那宝贝徒儿邓子武学学。” 李子凌没有在搭话,而是看向顾浔坐着的黑白陨石。 探手一抓,隔空取物,黑白陨石被他握在手中,细细端详,冷冷道出一句: “好东西。” 随后,他手握黑白陨石,以之做剑,一剑斩向身后的滔天旋涡。 天地风云骤变,一道寒芒破水而去,从湖东岸贯穿西岸,似那游龙出水。 只此一剑,能够吞噬山岳的旋涡便被其劈成了两半,连带着整座百里大湖被劈成两半。 枪仙,恐怖如斯,一剑可分湖。 若是用枪呢? “天下剑客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一剑劈开一座湖,就这般云淡风轻的点评一句结束? 顾浔看的目瞪口呆,这风度,这实力,简直是我辈楷模。 难怪自这家伙横空问世之后,整座江湖掀起了一场用枪热潮。 连带着许多江湖女子都格外推崇用枪之人。 许多江湖儿郎都以有一身好枪术而自豪,不愁寻不到道侣。 甚至有一段时间,江湖用枪之人压盖了用剑、用刀之人。 要知道,江湖用剑之人向来是最多的,其次便是刀。 故而人们常说刀剑江湖。 足可见这家伙的风头之盛,也就只有年轻时的苏暮云能与之比肩吧。 只可惜两大天骄不曾同代。 这还是顾浔第一次见顶尖高手出招,算是刷新了他对武道一途的认知。 “走吧,莫让王爷等久了。” 话毕,只见小舟似闪电一般飞射而出,只在湖面上留下一道残影。 远远看去,就像是低飞的燕子掠过湖面,转瞬即逝。 天下前十人,恐怖如斯。 清源江上,是为一条从北到南,横贯中原的水道,起源于北原冰山,一路南流,汇通南海,是南北往来的重要航道。 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江湖豪杰在此数尽风流,名扬天下。 此刻,一叶扁舟浮于水面之上,一个魁梧汉子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独钓寒江雪。 身后一个男子怀中抱剑,迎风而立,望着寒江飘雪,若有所思。 “夜幕大司命,倒是有些埋没你了。” “你本该可以是名动天下的一流剑客。” 赵牧目光盯着江面浮漂,对身后的苏陌缓缓说道。 “你这般做值得吗?” 一身黑衣,面容寻常,脸上有一道小剑烙印的男子缓缓开口道: “一日是剑侍,终生是剑侍,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小姐交待之事,此身无悔。” 赵牧微微撇过头,看着那个稍显木讷的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意。 人人骂他赵牧是反贼,而他赵牧最是喜欢忠义之人。 “主死而侍散,你大可以逍遥江湖,何必呢。” “我觉得还是许陌更适合现在的你。” 苏陌轻轻摇头,二十年前那个写意风流的许陌早就死在了百花城,活着的只是剑侍苏陌。 作为天下剑道第一家的百花城苏家,传承八百年之久,是世间四大剑道圣地之一。 天下剑客皆以问道百花城而为荣。 不过问剑百花城也是有代价的,一旦问剑失败,要么战死,要么成为问剑之人的十年剑侍。 当年的许陌原本是要问剑少城主苏浩然的,可惜恰逢苏浩然外出游历,只能问剑苏家小妹苏静。 起初他还有些看不起一介女流之辈,拍着胸脯子承诺道输了改姓,给她当一辈子剑侍。 一剑之差,输的心服口服。 苏静并没有为难她,而是让他以剑代人,将剑留在百花城即可。 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江湖中人,亲口承诺之事,怎可说变就变呢。 自此之后,江湖上少了一个叫做许陌的剑道天才,百花城多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剑侍苏陌。 对于赵牧之言,苏陌只是淡淡一笑。 “我觉得苏陌就挺好。” 赵牧自顾自摇头,江湖人呀,把义字看的很重,这很好,也很不好。 老孙头如此,苏陌也是如此,其实他们大可以活的更风流的。 “何必如此执着呢?” 苏陌抱着那柄叫做忘忧的名剑,寒冷的江风吹起他鬓角白发,缓缓说道: “作为一名剑侍,主人死了,自己还活着,这是一种天大的耻辱。” 他明白当年苏静入陪同顾邺入长安之前,便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不想他随着去送死,故意骗他想在江湖上建立一个叱咤风云的势力。 于是他被留在了江湖上,而苏静则是走入了那座深不见底的长安城,自此便再也没有走出来。 “苏姑娘不让你入长安,其实不过是让你解脱而已。” 苏陌淡淡道: “做剑侍没有什么不好。” 赵牧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倔强劲简直和李子凌那家伙有得一拼了,难怪那家伙一直将他当作对手。 “算了,懒得与你扯这些。” 忽然,手中鱼竿一紧,显然是有大鱼上钩。 赵牧并没有着急,而是慢慢的溜起了鱼,自顾自道: “许多年未曾吃到清源江的鲤鱼了,倒是有些想念了。” 苏陌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想知道朱雀门之变的真相。” 赵牧早就等着苏陌开口问这个问题了,全神贯注在溜鱼之上,抽空回道: “不就是赵牧趁老皇帝病重之际,意图谋反失败,杀害大皇子顾权,逃亡北境,拥兵自重吗。” 苏陌显然不相信这样的说辞,重复道: “王爷,我想知道的是真相。” 忽然手中鱼竿一松,到手的江鲤脱钩而逃,赵牧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我告诉你真相又能如何,你能讨回一个公道吗?” “凭借夜幕,还是你手中的剑,或者那小家伙的上不得台面的算计?” 赵牧自己都笑了,若是有这么简单当年他也不用逃亡北境,顾邺也不用做二十年的傀儡皇帝。 “江湖中人呐,总是把朝堂当作过家家的儿戏了,不知天高地厚。” “庙堂比不得江湖,一旦陷进去,极有可能是万劫不复。” “还是放弃你那小心思吧,好好护着那个混蛋,说不得将来还有一丝机会。” 第40章 人屠赵牧都感到胆寒。 重新挂上鱼饵,将鱼钩抛入江中,赵牧放下鱼竿,搓了搓冰冷的手,向苏陌问道: “你怎么看待顾浔那个小混蛋。” 不知道赵牧是何意思,苏陌想了想,犹豫片刻之后,缓缓说道: “少主聪明机灵,狠辣果决,懂得隐忍,就是太过偏执。” 赵牧点点头,大抵与他认知的顾浔相差不大。 能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之中活到现在,没有几分能耐是不行的,这一点顾浔做的很不错。 “有没有想过让他独自闯一闯江湖呢?” 苏陌陷入了沉默,顾浔是小姐唯一的血脉,他不能让顾浔出半点意外。 见苏陌沉默了,赵牧继续说道: “说点不好听的,倘若有一天你死了,你觉得他有能耐掌控整个夜幕吗?” “即使他足够聪明,有手段和心计稳坐夜主之位,那手下的人会心服口服的追随他这个废物吗?” 这一点苏陌很放心,顾浔拿捏人心的手段,当世罕见。 别说掌控夜幕,就算掌控天下顾浔也能游刃有余。 只能说赵牧太不了解顾浔。 哪怕是苏陌自己,也从未看清过顾浔。 顾浔就像迷雾一般,让人难以琢磨。 “在或是,他能完全掌控夜幕,那他有能耐为朱雀门之变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吗?” “羽翼之下的雏鹰是无法征服苍穹的,他的路需要他自己去走。” 赵牧的后两句话倒是敲打在苏陌的心头,这些问题其实他想过很多次。 顾浔的性格太过偏执,害怕他在‘朱雀门之变’一事上钻牛角尖,自己困住自己。 何况顾浔的身体有大问题,将其独自一人放到凶险的江湖上去历练,他不放心。 并不是怕顾浔适应不了江湖上的云波诡谲,而是纯粹担心他的身体。 算计人心,赵牧也未必比得过他。 “可是他的身体......唉。” 除了顾浔身体之外,他对顾浔没有任何担心之处。 顾浔的能耐他都佩服,长安那种暗流涌动之地,他都能游刃有余,不惧江湖的尔虞我诈。 虽说夜幕的前身剑盟是自己组建的,可真正将夜幕推至当下昌盛的是顾浔。 只是有许多细节不容向赵牧坦白,那些都是顾浔的底牌。 这些底牌一旦暴露出来,估计就就连赵牧都会感到后怕。 苏陌叹了一口气,赵牧听出了其中的无奈。 “你是担心他熬不过十八岁?” 苏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心中万分自责。 若是当年他随小姐入了长安,或许小姐就不用受伤,少主就不会留下隐疾,小姐更不用死。 赵牧嗤笑两声。 “当年连许神医都说他活不过十五岁,现在不是还没死吗?” 苏陌回道: “那是因为吞天魔功,若是三年前清剿地魔教没有得到那一卷吞天魔功,他可能已经死了。” “可是仅凭一卷吞天魔功,恐怕不足以支撑他活下去。” 赵牧冷冷一笑,说道: “所以那小子就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是吧。” “想要挟持凝雪,以此来换取我手中那卷吞天魔功。” “他就怎么确定我手中有一卷吞天魔功呢?” 苏陌脸色微变,不愧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赵牧,任何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或许他也不确定。” 赵牧哦了一声,笑道: “这么说整个布局都是他小子一手策划的咯。” 苏陌点点头,他确实没有参与任何的谋划,一切皆是按照顾浔的计划而来。 “让我好奇他是如何牵着顾邺和陈姝的鼻子走,让他们二人将一纸诏书传到北境呢。” “要知道自太安三年起,朝廷就从未向北境颁布过任何一道诏书了。” 苏陌无奈的苦笑一声。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要知道这整一场布局最关键的落子便是那一纸诏书传到北境,才有接下环环相扣的谋划。 “或许王爷只有亲自问他才有答案了。” 苏陌的答案让赵牧微微吃惊,若是没有旁人协助,他一人完成此谋划的话,那这般心智确实过于妖孽了。 “这倒是有趣了。” 如此一来,他就不得不重新复盘此局了。 顾浔的真正目的就只是吞天魔功吗? 恐怕不止于此。 赵牧的脸色从一开始的从容变成了现在的凝重。 嗅到一丝不寻常的他脸色阴沉下来,重新将话题引到吞天魔功的之上。 “若是我手中真的没有这第二卷吞天魔功,他又该如何。” 苏陌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江湖传言云离寺曾封禁着一卷禁忌魔功,而云离寺最后是被赵牧一把火烧光的。 若是云离寺真的存在这第二卷吞天魔功,那现在一定是在赵牧手上。 “即使王爷手里没有,全天下知道其下落的恐怕也只有王爷一人。” 赵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吞天魔功之所以被列为魔功,而且还是禁忌级别的,你就确定真的能救他,而不是害了他吗。” 苏陌再次沉默,这个问题他也想过许多次,若不是只有缺失丹田之人才能修炼,他都想去试一试了。 “这是他的选择,至少因为吞天魔功他熬过了十五岁。” 又有鱼儿上钩,这次赵牧没有在溜鱼,而是猛的将鱼拉出了水面。 看着四五斤重的黄金鲤鱼,赵牧脸上满是笑容。 现在的他没有半点人屠冷煞风度,如同寻常中年汉子一般。 “运气不错,难得一遇的黄金鲤鱼。” “黄金鲤呀,多少年未曾钓到了。” 最后一次还是朱雀门之变前吧,那时他与顾权方才平定北方叛乱,班师回朝途径卫州。 难得闲暇的二人来到江边钓鱼,他也是钓起了一条黄金鲤,比这条还大,起码十斤打底。 那时大皇子顾权还挥鞭指着清源江,神采风扬道: “我要打造一支强大的水师,顺江而下,踏平南晋。” “然后转战东海,配合你东进的铁骑,水陆合击,一举吃掉东魏。” “剩下一个西陵帝国不足为道。” “届时,中原一统,指日可待。” 那个时代,绝对没有人敢说他是大放厥词,其余三国只会人人自危。 北玄双杰,力压整个战国时代的诸多名将,一人或许难成大业,二人合力,天下诸侯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是呀,若是他没死,顺利坐上皇位的话,中原一统真的是指日可待,哪里还会四国乱战不止,天下百姓生灵涂炭呢。 只可惜回到了京城,一切皆化作了泡影,北玄双杰,一人身死,一人成了反贼。 那一年的长安城,有太多太多的遗憾。 哪怕是到了如今,依旧有许多人未曾走出当年的长安城。 顾浔是,苏陌是,赵凝雪是,顾邺是,赵牧何尝不是。 或许他才是那个最难走出之人,他的遗憾比任何都多。 多到这么多年龟缩在北境一隅之地,被骂做全天下最大的反贼。 他回过神来,自顾自呢喃道: “小子,你的算计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呐。” 第41章 顾浔的老谋深算。 清源江上,一艘小船似飞剑一般,划破江面,破风而去。 轻舟似飞燕,百里不足艰。 小船之上,顾浔与赵凝雪已经趴在船沿哇哇狂吐. 赵凝雪还还说,即使胃里翻江倒海,依旧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度,只是脸色绿的有些可怕。 顾浔可就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了,趴在船沿之上,恨不得整个脑袋都耷拉进江水中,苦胆汁混合着胃液一股脑喷入江中。 “我说.......哇哇.....前辈,你就不能慢一点吗?” 李子凌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御船乘风去,逍遥天地间。 赵凝雪是知道李叔的脾气的,直接没有开口求饶,只能尽量强忍胃里的翻江倒海。 忽然,原本疾驰的小舟猛然刹住,趴在船边作呕的顾浔一个晃荡,跌落江中。 冰冷的江水瞬间让他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浮出水面就要开骂,却见一个垂钓的中年魁梧汉子对着自己满脸笑意。 “小子,见我这般激动吗,都跳江里去了。” “你这小子竟然算计到了本王头上,多在江里清醒清醒也是不错的。” 顾浔还是第一次见到赵牧本尊,没有想象中的枭雄跋扈,倒是有些英雄迟暮之感。 当即拱手抱拳道: “顾浔见过镇北王。” 赵牧一声冷哼,皮笑肉不笑道: “本王听说四殿下要让我三叩九拜?” 顾浔脸色陡然僵硬,急忙连连摇头,脑袋与孩童手中的拨浪鼓一般,晃荡个不停。 “岳父,那是绝对没有之事,那个天杀的又在诬陷我。” 傲骨铮铮我浔哥,一声岳父让赵凝雪双眼瞪的溜圆,不可置信的盯着顾浔,春风拂面,桃花朵朵。 “你,混蛋。” 赵牧的目光看向自家女儿,结果看到赵凝雪一身男子衣装,当即笑不出来了。 顾浔暗道不妙,将傲骨铮铮发挥到极致。 “岳父大人,你听我解释。” 听闻顾浔还要解释,赵牧的脸色越发黑了,似那黑云压城。 “你还想解释,是不想负责吗?” 闻言,顾浔没慌,反倒是赵凝雪慌了起来。 “爹,你听我解释。” 顾浔心中暗道一个爽字,小妮子先前让你坑我,现在看谁慌。 谁知赵牧话锋一转,道: “你解释什么,让我早些抱上孙子就好。” “父王这些年闲得手痒了,握不起刀,还带不动娃吗?” 顾浔脸上笑意猛然僵住,赵牧这是真想当自己岳父呀。 原本只是想恶心一下这父女二人,这下倒是不好收场了。 看到吃瘪的顾浔,赵牧哈哈一笑,爽朗至极。 “小子,与本王耍小心思,还不嫩了点。” “若是你真能让凝雪这丫头给本王抱上孙子,本王倒是会高看你一眼。” “小子,使点劲,别让本王看扁你。” 赵凝雪已经气嘟嘟的了,温婉气质不存,带着小愠怒道: “爹,你在胡乱说话,罚你三个月不许沾酒。” 赵牧当即就服软了,不过还是抛给顾浔一个鼓励的眼神。 “行行行,爹不乱说了,你先与子陵上岸,青红一直着急你的安危呢。” 待二人离开后,赵牧看向依旧泡在江水中的顾浔,伸手一把将其提小鸡崽子一般从江中捞起。 单手搭在顾浔的肩头,霸道的内力倾泻而下。 一股股雾气自他身体蒸腾出来,顷刻间将衣服上的水水渍蒸发的一干二净。 好厉害的手段。 顾浔内心颇为震荡,世人只知赵牧用兵如神,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一身好身手。 “气息飘忽不定,经脉运转乱作一团糟,是不是感觉胸闷郁结。” 未等顾浔作出回应,他一掌拍在顾浔胸口,顾浔一口黑血直接狂喷而出。 一瞬间,顾浔只觉得胸闷之感荡然无存,四肢百骸畅通无阻,全身轻松惬意。 赵牧重新将鱼钩抛入激荡的江水之中,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说说吧。” 顾浔敛去平时玩世不恭的神色,露出本来那种源自骨子里的冷漠之色。 “王爷想让我说什么,一切不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赵牧连连摇头,取下帽子,抖落草帽之上的落雪,重新带上,轻轻笑道: “凭借夜幕就敢布局江湖,狩猎江湖高手,这等心计倒是让人不敢小觑。” “饶是本王也看不出你究竟想干嘛。” 此刻的赵牧就像赵凝雪一般,看顾浔,如同雾里看花,总有一种模糊感。 又像是在凝望深渊,越看越让人胆寒。 饶是面对人屠赵牧,顾浔也未曾流露出丝毫的胆怯,自顾自走到赵牧身边,盘腿坐下。 “以王爷的手眼通天,想必早就看穿了我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若不是王爷甘愿出动北境底蕴,小子也无法应对众多高手。” 赵牧侧过头看着顾浔的侧脸,有几分她娘的影子。 “你的高明之处正是抓住了我明知你在布局,也甘愿入你局的心理。” “区区阴谋不足道,唯有阳谋最无解。” “你这手阳谋让老夫明知是局,也不得不入局。” 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顾浔虽说未到此等境界,但是已经有几分韵味深藏其中了。 假以时日,必然大器可期。 不入局,则赵凝雪的安危不可保,入局则是遂了顾浔的愿。 若只是镇北王,自弃一子,此局不足为道。 可他还是一个父亲,一旦站在父亲的角度,此局便是无解之局,唯有入局。 这才是赵牧佩服顾浔的地方,如此年纪,便能如此拿捏人心,甚至比之当年的顾权也不遑多让。 “王爷大可以入局在破局,只要王爷手段尽出,破局也并非难事吧。” 赵牧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小子以此一局,便想窥尽我北境底蕴,胃口未免大了些了,饶是陈子铭也没有这般大的胃口吧。” “何况,你小子就没有后手吗?” 赵牧越说脸上的笑意越浓。 “除非我赵牧真的牧马南下,此局方才有必胜的把握,不是吗?” “而你就是在赌我赵牧不敢真的出兵。” 换而言之,就算北境大军真的牧马南下,首先与之死磕的必然是陈家,顾家大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小子,你精心布下此局的目的是为何呢?” 第42章 剑仙苏暮云 顾浔的目光望着江面晃荡鱼线,迟疑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说道: “朱雀门之变的真相。” 赵牧有些出乎意料,侧过头看着顾浔。 “仅仅只是如此吗?” 赵牧的目光中带着质疑。 “我若只是愚蠢的废物,你会诉我吗?” “可能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吧。” 赵牧没有反驳,事实也是如此,若是顾浔只是一个废物,或许已经在被关在北王府当吉祥物了。 只不过他还是摇摇头道: “事情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即使告诉你真相又能如何?” “就如现在我赵牧坐在这里,你有能耐杀了我吗?” “或者是说,你现在手里有足够的力量一举推平我北境吗?” 他认真的盯着顾浔,等着顾浔的答案。 顾浔张了张嘴,迟疑了许久方才将嘴中的话无奈的说出口。 “没有。” 他能算计赵牧,但并不代表着他能收拾赵牧,没有实力作为的底蕴的算计,都是痴人说梦。 “你想为朱雀门之变画上一个句号,你要面对可不止我和陈姝那个老妖婆。” “你连我都束手无策,又何谈朱雀门之变的真相呢。” “记住,当你的实力达到一定的高度之时,事情的真相便会自然而然的呈现在你眼前。” 关于朱雀门之变,顾浔心中有着自己的判断,这些年也搜寻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赵牧虽然不曾透露半点真相,可言语间,他已经能证实许多东西了。 何况从赵牧嘴中得到的答案也未必一定是真相。 赵牧回过目光,重新看向将江面的鱼钩处,顺带从怀中掏出一卷白玉书简递给顾浔。 看着那无比熟悉的白玉书简,顾浔的脸上掩盖不住的喜悦,只是久久未敢伸手去接。 自己算计了这么久,赵牧真的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它赠送给自己吗? 他心中有所迟疑。 “怎么,得不到的时候,千方百计的算计,得到时候却不敢接吗?” 看着赵牧手中的白玉书简,他问道: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赵牧想了想,说道: “你与凝雪的婚约暂时不可解除。” 顾浔轻轻皱眉,这个条件看似只是张张嘴的事情,实则其中牵扯颇大。 自己是皇子的身份,虽说是废物皇子,可天生就拥有皇位继承权。 赵牧手持重兵,打着自己的名号,许多事情办起来就名正言顺了。 “怎么,以你的城府,还会怕我借着你的名义乱来。” 赵牧看出了顾浔心中的疑虑。 迟疑片刻之后,顾浔还是缓缓伸出了颤抖的双手。 无论赵牧有何算计,这东西他必须得到。 玉书简缓缓展开,印入眼帘的是《百炼淬体篇》。 第一卷《万生经脉篇》,第二卷《百炼淬体篇》。 “既然他会被列为禁忌魔功,其中厉害想必你也清楚吧。” 手握《百炼淬体篇》顾浔点点头。 “若是有别的选择,我断然不会走这条路。” 修炼此功的代价是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不小心便有可能是万劫不复。 犹豫了许久,赵牧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是如何让那一纸诏书传入北境的。” 顾浔微微一笑,说道: “顺势而为。” 简单的四个字,顾浔整整布局了三年。 朝廷想试探赵牧,赵牧也想看看朝廷的态度。 北玄与西陵一战,虽然大胜,收回失地,但是遇上了南方饥荒。 战争与饥荒,几乎掏空了朝廷的国库。 太后陈姝此时最怕的必然是赵牧趁火打劫,发兵南下。 以联姻为借口,打破朝廷与北境不相往来的局面,稳住赵牧的同时,又在试探赵牧。 顾浔从一开暗中拱火西陵战事,再到后来的左右穿线搭桥,才将那一道圣旨传到了北境。 别问顾浔为何能拱火西陵战事,因为他兵部有落子。 外加他抓住了大皇子顾宇想要建功立业的迫切心情。 稍稍引导,顾宇的安西虎骑便出现在了河东平原之上。 造就了大皇子顾宇十八岁夜逐西陵骑兵百里的传说。 赵牧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道: “高明。” 随后他缓缓起身,收起鱼竿,提起那条金色鲤鱼道: “去吧,你本属于这江河万里。” 劫后余生的金色鲤鱼一摇尾巴消失在江面之上。 “说说吧,究竟想要干嘛,我的诚心你也看到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顾浔也知道没有必要在拐弯抹角了。 “既然王爷也不想解除这份婚约,我想让赵姑娘为我披麻戴孝。” 赵牧的表情明显一愣,然后很快又释然,这小子兜兜转转一大圈,无非是想抹去自己的行踪罢了。 “你想诈死?” 顾浔点点头,离开长安等于失去了一道护身符。 长安城内,无人敢对自己大张旗鼓的出手,可离开了长安,那就不同了。 “让我女儿给你戴孝,也亏你小子能想到这么阴损的手段。” “以后她还要不要嫁人了?” 顾浔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可是这是最好的掩人耳目手段。 天下人都知道长宁郡主是他的未婚妻,他死了,为他戴孝合情合理。 长宁郡主亲自戴孝,还能有假? 显然这点手段骗骗一般人还可以,想要诓骗陈姝那样的人精显然不够格。 “仅仅只是如此,怕是不够吧。” 顾浔自信笑道: “当然不会仅仅如此,王爷拭目以待便可。” 赵牧双手负后,看着滚滚南流的江水,其实他已经猜出了几分顾浔的想法。 “好,那老夫便拭目以待。” “不过,凝雪愿不愿意,得看她的意愿。” 顾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 “当然,若是可以,还请枪仙前辈去一趟长安城。” “不用入城,城外观望即好。” 赵牧叹了一口气,好像自己还真没有拒绝的理由。 “想让子陵帮你镇场子,你小子真把我北王府当作打手了?” “不过问剑长安城,倒是好想法,老夫早就想这般干了,奈何这身份。” “允了。” 顾浔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问剑长安城便是万无一失了。 看着顾浔离去的背影,赵牧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他知道,顾浔的算计远不止于。 这小子估计已经盯上了自己的数十万兵马,想要来一招驱狼吞虎。 帮助他老爹清除陈家这颗毒瘤。 这般能算计的少年,真是让人期待猛虎出笼之后,能掀起怎样的风波。 半日后。 赵凝雪看着江面上那艘渐行渐远的小舟,脸上露出一抹坚定之色。 这一次她输的很彻底。 “小贼,不要得意,下一次我一定会赢回来的。” 她咬牙切齿,露出亮晶晶的小虎牙。 随后,她默默将那朵白色小花插在了秀发之上。 这一日,一个惊天消息轰动天下,四皇子顾浔于卫州晴川县被刺身亡。 起初相信之人不多,只当作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直到第二日,再次传出消息,长宁郡主亲自为顾浔披麻戴孝,扶棺材北上。 这下,许多人不得不信了。 第三日,长安城上空传来一声巨响,京都的护城大阵被人一剑破开。 只见那道身影缓缓走入长安城,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一路之上,京城高手尽出,依旧无法阻挡那人半步。 他一人一剑,就这般杀入了长安城。 让天下人诧异的是这次窝囊皇帝没有在选择窝囊,而是不顾众臣阻拦,直面那人而去。 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失去爱子,悲愤交加,才会这般自寻死路。 朱雀街。 顾邺红着眼睛看着眼前提剑老人,没有丝毫顾及皇帝颜面,当即下跪痛哭。 “小胥见过岳父大人。” 再见眼前之人,他心中有万般愧意。 老人目光冰寒,眼中是止不住的杀意,厉声道: “静儿因你而死,她是心甘情愿,老夫无可言兑。” “可你连她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都护不住,这就很该死。” 老人言出剑随,亦如他的剑一般,丝毫不拖泥带水,一剑递出。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顾邺身前,轻松化解了老人一剑。 “苏暮云,咱家念在你是皇后老父的情面之上,任由你出手撒泼。” “可是你若想伤陛下,可就由不得你了。” “长安城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 来人正是魏公公,一手天罡童子功已经臻至化境,外加这皇城气运庇护,丝毫不惧号称当今天下杀力第一的剑仙苏暮云。 “苏暮云,他是苏暮云。” “百花城剑仙苏暮云?” “天下难道还有几个剑仙苏暮云?” 一时间,众意四起,看着眼前的老人,无不露出羡慕又恐惧的神情。 当世杀力第一人,可不是开玩笑的。 面对魏公公的威胁,老人只是冷哼一声,笑道: “天下还没有我苏暮云去不得地方,何况是这小小的长安城。” 第43章 剑仙都防不住的一剑。 强势,霸道,凌厉。 他就是一柄剑。 蓬勃的剑气自他体内宣泄而出,杀意十足。 “苏暮云,殿下之死谁都不愿,还请你为天下黎民,三思而行。” 当年听闻女儿身死,一夜白头的剑仙苏暮云看着魏公公,声音悲切道: “你让我为黎民苍生三思而后行,那谁为我的外孙三思而后行呢?” 当年他方才坐上百花城城主之位,根基未稳,受到族中长老掣肘太多,故而三思而后行,未能第一时间出剑。 后来等来的便是女儿身死的消息,当初若是没有三思而后行,是不是便不会有那么多悲剧。 废话不是他苏暮云向来的作风,未等魏公公辩驳,他已经一剑递出。 恐怖的剑势之下,锐不可当的剑气夹杂着滔天剑意砸向魏公公。 魏公公不敢有丝毫大意,全力运转天罡童子功,一道天罡之气护住身体。 铛。 全部罡气直接被剑气击碎,切割成无数碎点,魏公公也被击飞出去。 轰。 他整个人砸入城墙之中,整座青石堆砌起来的城池都随着晃动。 号称当世杀力第一,岂是浪得虚名。 魏公公从墙中挣脱出来,脸色阴沉了下来,刚要准备放手一战,顾邺的声音响起。 “魏公公,停手吧。” 听到顾邺的劝阻,魏公公只能无奈卸去罡气。 顾邺看向苏暮云,脸上是藏不住的愧疚。 当初他亲自跪在这个老人面前许下承诺,会护静儿一辈子平安,他食言了。 静儿死了,而他还活着,愧疚而断活着。 “岳父,你要杀便就动手吧,小胥自知罪孽深重,愧对与你,愧对静儿,愧对小浔。” 苏暮云满眼愤怒。 “你知道便好。” 他没有给顾邺更多煽情的废话,一剑斩向顾邺,顾邺缓缓闭上了眼睛。 剑过无声,只有满地头发。 苏暮云缓缓收剑,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留下一句。 “好自为之。” 削发代替首。 当年因为关系着整个百花城,长老们百般阻挠,他未能递出这一剑,后悔莫及。 十八年后的今天,他无所顾忌的递出了这一剑,只觉得痛快至极。 整个京城之人就这般看着他来,又看着他去。 剑仙苏暮云,恐怖如斯。 若不是顾邺阻拦,魏公公借助京城大阵,苏暮云想要走出京城也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甚至有可能走不出去。 可这就是顾浔的算计,对人心的算计,他拿捏住了父皇心中的愧疚。 东宫。 陈太后气的咬牙切齿,还想着等到顾邺与他老丈人拼的你死我活,他在出去收拾残局。 只是不知道顾邺这般没有骨气,堂堂君王给人下跪也就算了,被人削去头发也能忍下来。 一个苏暮云难缠归难缠,还不至于让她躲在这里不敢露面,可是加上一个李子凌,情况就不同了。 两人联手,无法调动京城九龙大阵的情况之下,还真未必拦得住他们。 与其拼的鱼死网破,还不如放他离去。 接连吃瘪的陈太后也意识到被人摆了一道,却又无可奈何,自言自语道: ”做局之人是赵牧,还是顾邺呢?“ 她眼中猛然露出一道杀气。 “还是他二人已经联手了呢?” 她嘴角又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本宫倒是想看看你们究竟想干嘛。” 她能以妇人之身,架空皇权数十年,又岂会是省油的灯。 走出京城之后,苏暮云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直觉的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一人一剑杀入长安,他二十年前就想这般干了,只是顾忌太多,没得痛快出剑。 今日痛痛快快的出剑,也算是了却当年心愿。 “没有想到我苏暮云也有给人当打手的一天。” 只不过想到雇主是自己的外孙,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能给让赵牧都吃瘪之人当打手,不丢人,一点不丢人。” 长安城内,听着苏暮云大笑而去的众人,心中皆是一阵惋惜。 他苏得意年轻之时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失意,中年丧女,儿子不知所踪,如今唯一的外孙身死,何等凄凉? 任谁眼中,他都是悲极而喜,以笑代哭。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发自内心的笑意,是这数十年来最值得大笑的日子。 清源江上,顾浔一人懒靠在小舟之上,看着两岸青山在往后倒退,心中是止不住的惬意。 此刻的他大抵是明白当年李太白的心境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确实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就是不知道外公怎么样了。” 虽说请外公出山,问剑长安,可他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长安可不是什么善地。 不过他留有后手,想来是不会出大问题。 外公问剑长安城后,天下人都认为自己死了吧。 毕竟二十年前女儿死了苏暮云都未曾问剑长安,能让他不顾一切出剑的,也只有他唯一的血脉顾浔了。 顾浔看着悠悠江水,叹了一口气,终是彻底走出了长安城。 确实,自己也该抛弃四皇子这个身份了。 于他来说,四皇子这个身份更像是一个枷锁,困住了他的一切。 自此之后,便是天高路远,一切皆在自己脚下了。 “阿沁,阿沁,阿沁。” 连打三个喷嚏,顾浔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赵凝雪,心中暗道: “不会是她又在咒我吧。” 还是原来的话,此局并非是赵凝雪不聪明,而是她从一开始便没有将顾浔视作对手,方才会输的这般彻底。 若是从一开始,她便认真布局解局,顾浔未必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拿捏住她。 能让戎狄都忌惮的女子,岂会是泛泛之辈。 自始至终,顾浔都不觉得自己赢了赵凝雪。 忽然,一道身影飘然而至,落到船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即使年过七旬,依旧藏不住他飒然风姿。 腰间挎着一柄青色长剑,一手提着一颗脑袋,一手提着一坛美酒。 哪怕是第一次见,那股源自血脉的亲情让顾浔感到格外亲切,顺其自然的喊道: “外公。” 苏暮云眼中是藏不住的高兴,看到顾浔就像见到自己的女儿一般。 “像,很像你娘。” 看着老人那深情的目光,顾浔只觉得心中堵的慌,瞬间眼睛通红。 为了不让眼泪落下来,他只得转移话题,看向外公手中的那颗头颅道: “外公,这是.......” 苏暮云微微一笑,炫耀般的提起杜平萍的脑袋。 “老子的外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如此护短之语,顾浔还是第一次听到,眼泪再也忍住,夺眶而出,这些年在长安受的委屈一并涌上心头。 娘亲死后,那个少年的头顶再也没有遮风避雨的伞了呀。 这种失而复得的安全感,一直是少年心中追求的。 看到顾浔的眼泪,苏暮云心中也是堵的慌,扔掉手中的人头,轻轻搂过外孙,拍着他的背道: “不哭不哭,是外公不好,应该早些去长安城接你的。” 顾浔哭的更加的委屈了,在外公的怀里,他永远只是一个孩子。 母亲死后,他便再也没有了可以遮风挡雨,放肆大哭的怀抱,所有的心酸委屈只有自己扛着。 “外公,你怎么不早些来接我,我一点都不喜欢长安。” 听闻怀中哽咽,这位天下杀力第一的剑仙最终于破防了。 这一剑扎在他心头,无比刺痛。 “是外公不好,是外公不好,没有护住你娘亲,还让你受委屈。” 多少次生死边缘徘徊他都没有哭,见到外公的这一刻,积压在心中的泪水全部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呀。 这十多年,他唯一的泪水只是流在母亲的坟前,其他处,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今日,终于可以在外公厚实的胸膛上上放肆大哭,没有人会取笑。 苏暮云轻轻拍打着外孙的后背,早已老泪纵横,后悔自己不该遵守承诺,不该和女儿赌气,早些将她们母子二人接出来。 感受着外孙滚烫的泪水,他才知道这些年小家伙在长安受了多少委屈。 此刻的他恨不得当时一剑斩了顾邺的脑袋,自己的妻子护不住就算了,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了吗? “哭吧,哭吧,我的小浔,把委屈都哭出来。” 第44章 剑炉 轻轻搂着怀中哭泣的少年,曾经春风得意,如今迟暮之年的剑仙苏暮云泪眼朦胧。 剑仙又如何,还不是护不住自己的女儿,护不住自己的外孙。 他的内心万分自责。 许久之后,顾浔哭累了才从外公的怀中挣脱,一老一少坐在船头,共饮一壶酒。 夕阳的余晖下,两道影子交合在一起,像极了过去与未来握手言和。 “孩子,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其实苏暮云的想法是将顾浔接回百花城。 不过他还是想征求一下顾浔的意思。 顾浔拿起酒坛灌了一口酒,目光看向南方。 “外公,我想南下,去中域待上些时日,在一路南下去南晋。” 将酒坛子递给外公,看着外公脸上的担忧之色,他明白外公的心意。 “外公的心意我懂,只不过百花城太过安逸,不适合我。” 去了百花城,自己的吞天魔功等于自废一半,唯有这残酷的江湖才能支撑起自己修炼吞天魔功。 接过外孙递来的酒,苏暮云仰天猛灌一口,依旧未能压下心头的担忧。 “外公与许思淼也还有些交情,说不得他能帮你解决身体的隐患呢。” 顾浔摇摇头道: “许爷爷当年为了帮我看病,在京城开了间药铺,一呆将近十年,也未曾有丝毫办法。” 当然若是没有许神医,他估计十岁都活不过。 他手中这只伶虫就是许爷爷赠送给他的,让他百毒不侵,方才在皇贵妃的手中一次次劫后余生。 苏暮云叹了一口气,当年正是他求得许思淼入京,自是知道事情的复杂性。 “外公,你也不用太担心,有吞天魔功在,孙儿暂时死不了。” “十五岁的难关都熬过了,十八岁又如何?” 话虽这样说,可不担心是不可能的,禁忌魔功这东西,就如稀泥塘一般,恐怕只会越陷越深。 一旦陷进去了,将来想要抽身,只会比登天还难。 “你长大了,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分寸,只是修炼这禁忌魔功,不是长远之事。” “当年地魔老祖只是修炼了以《万生经脉》篇推演出来的噬魔功,就走火入魔,生生被九道天雷轰成残渣。” 顾浔咧嘴一笑,安慰苏暮云道: “外公,你就放心好了,我只是用来保命,并不是要用它练成绝世强者,我心中自有分寸。” 苏暮云点点头,见过顾浔的布局,他相信顾浔能把持住自己的本心。 他解下自己的佩剑,递给顾浔道: “外公也没有带什么见面礼,这柄剑追随了外公一生,就当见面礼了。” 顾浔倒也不客气,直接拿了过来,放在手中一阵把玩。 稍稍将青色长剑推出寸余,一道凌厉的剑气便从剑鞘之中喷薄而出,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不愧是天下名剑谱第三的名剑青衣。” 剑归鞘,从外公手中拿过酒壶的同时,将剑放回了外公手中。 “能有外公陪我喝酒,便是天下间最好的礼物。” “至于青衣剑,只有在外公手中它才不会蒙尘。” “何况并不是好剑就一定适合我。” 顾浔拿过身后布条包裹的黑白陨石,得意的拍了拍道: “以后我也会有适合自己的剑的。” 方才只顾着顾浔,倒是没有发现这东西,苏暮云不由眼前一亮。 他能感受到布条包裹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纯剑气。 “好东西,外公看看。” 从顾浔手中接过布条包裹之物,缓缓解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宽三指,长四尺的黑白剑胚。 苏暮云的手小心翼翼的抚摸在上面,眼中尽是惊讶之色,比之李子凌还要多上几分。 李子凌毕竟不是用剑之人,而眼前之人乃是当世杀力第一的剑仙,能看出的奥妙更多。 “此物剑胚已成,若是在经历了千八百年,即使不用人去雕琢,也能自炼成剑,逆天之物。” “而且里面暗藏两道剑气,一阴一阳,按理说本该抵消,而二者却泾渭分明的融合在一起,甚是诡异。” 饶是阅尽天下名剑的苏暮云,眼中也露出了惊叹之色。 此物若是寻得那天下第一铸剑师,铸造成剑,前二且不说,青衣剑的排名指定得往后挪一挪了。 重新用布条将其包裹好,递给顾浔道: “看来这中域你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了。” 这中州本就是顾浔计划的路线之一,可听外公的意思,还有深意。 “外公,有何说法。” 苏暮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道: “可曾听闻剑疯子。” 顾浔点点头,此人乃是江湖上的一大传奇人物,平生铸剑无数,梦想就是铸成一柄剑谱前十的名剑。 “可江湖传言,他早就死了。” 苏暮云却是摇摇头,不过脸色倒是稍显几分凝重。 “虽然没死,但是已经封炉,不再铸剑,人也不知所踪,与死了没有两样。” 额,顾浔满眼黑线,外公说等于没说。 “不过他有一个徒弟,流落市井之间,以打铁为生,说不得他能给条明路。” 顾浔听懂了外公而断言外之意。 “您是说可以向他的徒弟打听其下落,再不济也可以请他的徒弟铸剑。” 苏暮云点点头,如此上等材料,也只有铸剑术第一的剑炉才有资格铸造。 哪怕是同为铸剑圣地之一的名剑山庄都不行,名剑山庄只是名声在外,铸剑还得看剑炉。 只不过剑炉铸剑的条件太过苛刻,一般人压根无法请其开炉铸剑,渐渐的便就名声不显。 倒是后来的名剑山庄,只要给的足够多,什么人都可以请其铸剑,以至于有了名剑山庄铸天下半数剑的说法。 “我想如此铸剑材料,剑疯子不会不心动。” 先前顾浔还准备去一趟名剑山庄,听过外公之话后,这名剑山庄便只能往后站一站了。 天下一半剑出自名剑山庄不假,可天下名剑半数出自剑炉同样不假。 虽然传到剑疯子这一代,未曾铸成过剑谱前十的名剑,可排名第十一的名剑无功实打实是出自剑疯子之后。 而且这柄无功也是近两百年来最接近名剑谱前十的存在,至今无人超越。 仅凭此剑,便压住名剑山庄的风头。 “外公可曾知道他徒儿的落脚之地?” 第45章 皇位谁稀罕,江山自己打。 接过顾浔递来的酒,苏暮云灌了一口,缓缓说道: “前年我在中域柳州城清河县见过一次,他在那里开了一家铁匠铺,靠帮百姓打农具维持生计。” 顾浔哑然,堂堂剑炉弟子,竟然混到靠帮人打农具为生。 要知道名剑山庄铸一柄的价格至少是千两银子。 有剑炉的招牌在,不说一年铸三五柄,光是铸一柄也能吃喝不愁。 见到顾浔的惊讶,苏暮云解释道: “剑炉向来一代单传,规矩 也极为严苛。” “其中第一条便是,“师傅不许,弟子不铸”,每铸一柄剑,必须得到师傅点头方可。” “剑疯子那老家伙脾气又是古怪至极,作为他徒弟,日子过到这种程度,倒也不足为奇。” 顾浔心中了然,看来即使见到了剑疯子徒弟,或者是剑疯子本人,想要其开炉铸剑,也是极难之事。 不过顾浔向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无论那老家伙禀性如何,总的先见上一见,铸与不铸是后话。 “想好了,真不与我回百花城。” 顾浔摇摇头,问道: “外公,百花城我会去的,只是不是现在。” 当年娘亲不顾苏家反对,执意要随父皇入长安,已经被苏家长老堂除名,名义上 已经不是苏家之人。 何况当年因为娘亲之事,苏家受到很大牵连,苏家上下已经对娘亲愤恨至极。 此时他随着外公回到苏家,只会被当作丧家之犬,外公为难,自己更为难。 “你是担心苏家长老堂?” “怎么说我也是苏家之主,这么多年了,若是此事都做不了主,当之何用?” 当年就因为初登城主之位,太受长老堂的制约,以至于没能去长安,才导致女儿身死,儿子离家,成了一生的遗憾。 现在,只要顾浔愿意,谁也无法阻挡他带顾浔回去,就如他问剑长安城一般,谁人可挡? 顾浔轻轻摇头,他自然是信外公话的,只是当下他方才走出长安,想自己在江湖上走一走。 正如赵牧所说,他手的力量,连知道朱雀门之变的资格都没有,他需要笼络更多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外公放心,若是浔儿连江湖都走不完,又谈何为母亲讨回公道。” 苏暮云叹了一口气,他极其不愿顾浔再深陷此事,搭进去一个女儿已经够了,他不想在搭进去一个外孙。 “当年之事,死的人已经太多了,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苏暮云拍了拍顾浔的肩头,顾浔却是轻轻摇头。 “此事终究是逃不掉的,外公你不用劝我,我知道该如何做。” 苏暮云起身,迎风而立,没有仗剑千里剑仙的豪气,有的只是身为长辈的无奈。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勇敢去做吧。” “若是遇上不平事,或是需要打手的时候,记得喊外公,我一直都在。” 顾浔起身,与苏暮云并肩而立,一只手搭在苏暮云的肩头,笑道: “外公,放心吧,你外孙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不是谁都可以捏上一捏的。” 苏暮云看着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与自己勾肩搭背。 “没大没小。” 顾浔嘿嘿一笑。 “这叫爷孙好。” 从顾浔手中拿过酒坛,猛的灌了一口,将酒坛丢给顾浔道。 “走了。” 看着外公飘然而去而的身影,顾浔缓缓拿起酒坛,将酒水一饮而尽,酒坛抛入江中。 “痛快。” 他放眼前方的万里山河,一道豪气心中起。 力量,他需要足以颠覆天下的力量。 这皇位谁稀罕去继承,江山自己打下来的才痛快。 做甚皇三代,要做就做那千古一帝。 中域柳州城,那将是他落子的第一步。 连日极寒天气,小河以经表面已经冻结,忽然冰面之上出现了一个裂痕。 “喀喀喀。” 冰面发出一阵破碎之声,随后整个冰面爆裂开来,一道身影自河中掠起,仰天狂笑。 “哈哈哈,区区封印,岂会困住我天下无敌邓子武。” 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影,就连人活动而断痕迹都已湮灭。 “人呢?” “小姐呢?” “马车呢?” “靠,家师李子凌,竟敢有人如此欺辱我。” 忽然一阵悦耳的铃铛声传入耳朵之中,放眼望去,只见一个女子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手里系着一串小铃铛。 “是你?” 邓子武一眼就认出前方女子正是三年前自己在雪地中所救的女子,当即腼腆一笑道: “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鬼魅微微一笑,一扫平时的冰冷,看向邓子武的眼中尽是温柔。 “邓大哥,你在河中干么呢,冰天雪地的。” 邓子武帅气扭了扭脖子道: “还能干嘛,当然是修炼啦。” “哦”鬼魅懂事的点点头,继续说道: “你不是在北境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修炼了。” 邓子武尴尬一笑,腰板挺直道: “北境闲的慌,南下历练一番。” “对了,你有没有见过一辆马车?” 鬼魅点点头,手指指向北方道: “往北去了。” 邓子武暗道不妙,急忙问道: “去了多久了?” 鬼魅一本正经的扳着手指算了算道: “估摸着得有六天了。” 邓子武当即脸色一黑道: “你说什么?” “已经六天了?” 鬼魅认真的点点头。 “若是去北境的话,估计已经到了。” 邓子武的脸当即黑了下来,耷拉着脑袋道: “真是这样吗?” 说好的人前显圣呢,结果小姐的面都没见着,就这般结束了? 他心有不甘,仰天长啸道: “鬼魅,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邓子武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当即警惕起来,问道: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鬼魅道: “当然是执行任务啦,不然谁会出现在这里呢。” 邓子武脸色一变,当即道: “你想刺杀我家小姐?” 鬼魅点点头,又要摇摇头。 “是也不是。” 邓子武死死盯着眼前带着些许俏皮的女子,实打实的大美人,可就是比不得小姐那般。 他还是喜欢小姐那般温婉的女子。 “念在我俩的交情之上,你还是速速离去的好,免得刀兵相见。” 鬼魅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继续问道: “我们什么交情?” 邓子武嘴角微微抽搐道: “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可好。” 鬼魅轻轻摇头,笑道: “你就不好奇我叫什么名字吗?” 邓子武当即问道: “那好,你叫什么名字?” 第46章 烟花巷柳之地。 “我叫沈烟。” 她脸色骤然寒了起来,声音一变道: “当然,江湖中人更喜欢叫我鬼魅。” 邓子武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死死盯着眼前的美人儿,很难与那个恨之入骨的黑袍鬼魅联系在一起。 他皮笑肉不笑道: “姑娘,不要开玩笑。” 鬼魅微微一笑,脚下浮现一道符阵。 “这五行奇门术可不会作假吧。” 只见两尊皮甲雪人拔地而起,一左一右站在邓子武身侧,压迫感十足。 “我记得你方才说过要与我势不两立,可是真的?” 邓子武如同霜打的茄子,瞬间就蔫了,方才不过是人前显圣大放厥词。 眼前这妖孽,竟然能帮自己强行压境,其中差距可想而知,压根打不赢。 不过人在江湖混,可以输架场,不能输气场,这是规矩。 “妖女,休得猖狂,家师李子凌,惹了我可没有好果子吃。” 沈烟忍不住噗嗤一笑,当即将手中信封扔给邓子武。 “你师傅让我交给你的。” 邓子武半信半疑,拆开信封之后,看着那风流倜傥,洒脱不羁的字迹,确认是自己师父无疑。 看着信中内容,脸色垮了又垮,羞愤之极。 信中内容简而言之就是这次邓子武办事不利,给他师傅他老人家丢了大面子,暂且让他不要回北境了,免得羞人。 我待师傅如初恋,师傅视我为羞辱。 说好的双向奔赴变成了一厢情愿,简直伤透人心。 “师傅呀师傅,你怎能这般抛弃弟子。” 最是好面子的邓子武痛心疾首,以后他在北境怕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何况韩青承率领黑旗军在走龙道打了一场漂亮仗,当下是风头无两。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为北境四虎,岂不是让他很难堪。 邓子武盯着沈烟,欲哭无泪,她就是导致自己当下困境的罪魁祸首。 “姑娘,我救你一命,不求你感恩戴德,又何至于如此羞辱于我。” “你让我以后怎么在北境混。” 沈烟含情脉脉,缓缓道: “跟我混就好了。” 邓子武当即就黑了脸,再如何说自己也是堂堂骁骑都尉,手下兄弟万数之众。 跟着一个女人混,以后还怎么在兄弟面前抬起头。 即使要跟着女人混,那也得跟着小姐混,铁甲银枪,槊马逐北,那才叫风流。 跟着一个江湖女子混,那叫什么事嘛。 “跟着你混,我在兄弟们面前,还抬不抬得起头?” 沈烟淡淡道: “在我面前抬得起就好。” 真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娘们,邓子武欲哭无泪。 “姑娘,你究竟想干嘛?” 沈烟一脸天真道: “报恩呀?” 邓子武裂开。 “你这叫报恩,怕是要提前超度我吧。” 沈烟看着邓子武的清秀的脸庞,缓缓道: “以身相许可好?” 邓子武哑口无言,半天方才反应过来,一拱手道: “姑娘,告辞。” 眨眼间便就消失在原地,溜的似追风少年一般。 沈烟嘴角微微勾起,没有半分冰山美人的范。 “跑得掉吗?”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中域。 作为一个被四国包围,却又不属于四国之地的地方,是所有江湖中人的圣地所在。 这里是一片混乱杀戮之地,因为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故而没有规矩可言。 柳州城,作为清源江最大的渡口之一,繁华程度自然不用多说。 所谓天下胜境出柳州城,柳州城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天下文人墨客必游地。 说这里日出千章那是一点不为过,毕竟这里常年驻扎着数以万计的读书人。 不用看别的,只用看那常年爆满的青楼酒坊就知道这里的胜景了。 虽然与描述中的十步青楼,五步酒坊的有些许些差池,不过也差不多了。 算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了,越是晚上越热闹。 当然柳州城比之中域第一大城广陵城还是有些差距的,但是放眼中域也算是大城之一了。 这里除了文人墨客多,其次就是美女多了。 青楼红客善衣舞,恰似人间惊鸿处。 各式各样的美女让人目不暇接。 城中有一条河唤作胭脂河,两岸皆是青楼酒坊,夜里河里听说能浮一层胭脂,所以叫做胭脂河。 当然也不全是青楼艺女,很多大家闺秀都希望在这里寻到自己的真命天子,毕竟这里还叫做姻缘城。 很多笼子里的金丝雀都希望逛一逛柳州城,至少来过此生无憾。 “老爷你慢些呀?” 搭着一把竹梯子,顾浔将一块写有江湖郎中的牌匾挂上。 下面一个小斯扶着梯子,担心自家看起来有些精瘦的读书人老爷从梯子上掉下来。 李四是这家药店以前的伙计,刚到柳州城的顾浔寻思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恰好遇到这家药铺的主人因为年迈,后生又不愿意接手药铺,所以就转接过来。 算是个落脚地,毕竟他在柳州城能待上些许时日,有一间药铺掩人耳目,也算不差。 顾浔慢悠悠的爬梯子,看着自己刻的匾额气势磅礴,满意的点点头。 “四叔,都说别叫我老爷,唤我名字就好。” 四五十岁样子的李四果断摇摇头道: “这怎么能行呢?我是个伙计,要有个尊卑之分嘛。” 顾浔无奈,实在熬不过这个中年大叔,只得叹口气说道 “四叔,要不叫公子吧,这老爷实在是把我叫太老了。” 有些木讷的李四转念一想也对,毕竟顾浔看起来年纪不大,叫老爷确实叫老了些。 “行,那我以后就叫公子。” 顾浔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走进内。 原本以为要丢掉饭碗的李四,傻愣愣的一笑,没有想到公子将他留了下来,待人还如此温和。 比那些青楼里衣冠不整,自诩读书人的读书人更像读书人,公子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李四有些笨拙的搬上梯子,横横竖竖,费了老半天才将梯子搬到店后的院子里。 揪着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露出一口大黄牙,傻乐呵。 “四叔将后院的那筐药材搬来一下。” 还未来得及歇口气的李四又屁颠屁颠的跑去将一筐下午刚收购的新鲜药材搬到前店。 顾浔坐在一只小矮凳子上,撸起袖子,双脚叉开,手放在膝盖上,丝毫不生疏的挑拣着刚搬进来的药材。 以前在长安时,经常去许大夫的药铺看病,一呆就是一天,也会帮忙整理药材。 至少在药铺里比在皇城的深宫大院里自由。 他这人比较念旧,在药铺的日子算是他在长安城为数不多的晴天。 而且怎么说,他也算是许神医半个徒弟,外加这些年为自救,自学医书众多,比之许多江湖郎中医术要高上不少。 “以前在长安药铺做学徒,这些东西也经常做。” 李四将顾浔捡好的药材整理整齐,放在簸箕里,明天再放到太阳下晾干。 “公子医术一定很厉害,要知道老掌柜在这江城也算得上名医,让他都自认服输,我在这里这些年都没有见过。” 顾浔看着嘴里叨叨,手上动作也不慢的李四,温和一笑。 做个普普通通平民其实也是一番味道。 “老掌柜不放心将店转让给我,害怕庸医误人,所以怎么说也得拿出看家本领不是,打消他的疑虑不是。” 其实这个店很多人都想接手,别看这药店在的偏僻,可是在柳州城还是算有名的。 顾浔之所以能接手,主要是老掌柜开出一个要求,医术要和他差不多才转让。 否则就算关了药铺也不能让随便的人来接手,坑人害人。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医者仁心了吧。 李四傻呵呵一笑,不是拍马屁,而是吐出真心话道: “嘿嘿,那是公子有真才。” 顾浔捡好药材,洗过手后,对朱七说道: “四叔,你看着店,我出去逛逛。” 第47章 落子柳州,市井烟火味。 来到柳州城已经半月有余,顾浔一直在忙着药铺之事,极少有时间能出来逛。 虽然有些忙碌,可这样平淡的日子才是顾浔最喜欢的,少没有尔虞我诈的算计,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活着,而不是浑浑噩噩。 沿着胭脂河一路北上,两岸皆是青楼酒肆,数不胜数。 北方南下去往广陵城稷下学宫求学的读书人入中州之后,皆会选择在此歇脚。 文人嘛,有大风流,亦有小风流,故而此地青楼酒肆林立。 加之柳州城又是水路改陆路去往广陵城的必经之路,更是催生了此地繁华。 胭脂河,胭脂河,说的就是河畔青楼女子卸下的胭脂倒入河中,能将河水染成胭脂色,方得此名。 天色已晚,两岸皆是花红柳绿的各色灯笼,衬托的此地越发俗气。 “听说了吗,醉梦楼来了一位新花魁,长的那是倾国倾城。” “嘶,醉梦楼的花销可不小,舍弟囊中羞涩。” “莫慌莫慌,我等只是去观望一二,花不了多少钱财。” “再说你还妄想着与那头牌春宵一度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一群结伴南下的读书人,听着是北玄口音,你一句,我一句,朝着醉梦楼而去。 醉梦楼并非只是一座青楼,而是遍布天下的青楼产业,以其新颖的模式得到众多老饕的喜爱。 几乎放眼整座天下,只要是稍有名气的城池,都能看到醉梦楼的影子。 据说,就连北原南疆都有其分店。 对于青楼头牌,顾浔倒是没有多大兴致,而是自顾自寻得一家苍蝇酒肆。 就在小巷子里,摆着四五张缝缝补补的桌子,倒是擦的光亮。 酒肆不大,四五张桌子坐满了人,大都是谈些闲散白话的老人。 “老板,一坛五年份的黄酒,一份酱牛肉。” 黄酒是所有酒中价格最差的,饶是五年份的价格也不到最便宜阳春雪的一半,仅仅只是十文钱。 “好嘞,客官稍等。” 就连卖酒的也是一个老头,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子帮其打下手,想来是其孙女之类的。 眼看里面已经坐满,清秀女子拿出一张折叠小桌,在小巷路边摊开,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似是察觉到了顾浔的诧异,系着围裙扎着马尾的女子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顾浔回以微微一笑,坐到路边临时支起的小桌子上。 女子满怀歉意,手上不停比划,顾浔猜出了大半意思,就是酒肆内人满了,让你坐这里实在不好意思。 顾浔微笑着摆摆手,示意没事,皇宫的深墙大院在久了,他更喜欢这种市井烟火。 若不是自己还要研究吞天魔功第二卷《百炼淬体篇》,时间紧促,他都想开一个小吃铺子,享受这市井的烟火味。 何况他选择柳州城作为落脚地,是有目的。 柳州城左侧是贯穿南北的清源江,北侧是横贯东西的沧澜江,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若是能将这里收为己用,扼住东西南北的咽喉,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业。 当然,盯着这里之人极多,尤其是四国,虽然明面上不好插手,暗地里都想吃下此地,故而造就柳州城势力错综复杂。 顾浔先择这里落子的原因有很多,并非三言两语可以道清。 交谈间,老人已经端着酒壶以及酱牛肉而来,外加多送了一碟酱醋花生。 “小店快要打烊了,剩余些许酱醋花生,就送给公子了,莫要嫌弃。” 老者怕顾浔误会是强买强卖,一边将东西放到桌子上,一边解释道,极为客气。 这也是顾浔喜欢这些苍蝇小馆的地方,比那些旌旗招展的大酒楼多了一份朴实无华的人情味。 “多谢老伯。” 眼看没有客人光顾,老者就拿起小马扎坐到顾浔一旁,不挨桌子,也不面对顾浔,拿起茶壶慢悠悠的喝起来。 一边喝茶一边与顾浔唠嗑道: “听公子的口音是往北方而来,是北玄人士,还是东魏人士?” 顾浔咕了一口老黄酒,味道很纯正,比一些大酒肆的味道要纯正的多 辣嘴、烧心,却又有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撇去入口时的辛辣味,留下的便是满口醇香。 “是东魏人士,祖籍甘州罗县,挨近北玄的兖州,所以多少带些兖州口音。” 兖州话与长安话相似,很难辨别出来。 “挨近兖州呐,我就说,还以为是长安人呢。” 顾浔夹着酱牛肉道: “长安城我也去呆过些日子,那地界遍地的达官显贵,不好混。” “惹了不该惹的人,只能一路南下至此。” 老者人深感同情,喝了一口老苦茶,龇了龇嘴,叹了一口气道: “可不是,当年老夫在金陵城有家比这大得多得酒肆,就因为不知是吏部侍郎的小儿子,收了他钱,结果弄得妻离子散,带着孙女逃难至此。” 老者目光看向正在洗碗的孙女,眼中满是愧疚之意。 “我孙女就是给那位吏部侍郎的小儿子毒哑的,唉。” “这个世道呀,达官显贵都是吸血的蚂蝗,只有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是认人踩死蚂蚁。” 老者一边摇头一边感叹:“命贱的很,不值钱。” 顾浔顺着老者的目光看向那个清秀的小女子,咕了一口酒道: “可不是嘛,这世道能活着就不错咯。” 言语间,老者听出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公子也是经历过大起大落之人,不然不会有此感叹。 同病相怜之人呐,几句话语便能拉近感情,当即打开了话匣子。 “现在呐,老头我就希望孙女能找到个老实本分的人嫁咯,也就心安了。” 清秀女子似是没有听到两人的交谈,依旧自顾自的收拾着灶台,打理的井井有条。 不难看出,是个勤俭持家好女子,将来那个男人娶了她,指定是走了狗屎运。 “就因为她是个哑巴,找了好几个说媒的都没能找到合适的。” “看得上她的,要么是痴傻之人,要么就是三四十岁的糙汉子,老夫不放心。” “毕竟就这么一个孙女,还指望她给养老,若是找了一个不好的人家,她日子难过不说,就连我也得受罪呐。” “我看得上,或是孙女看的上的,又都嫌弃她是个哑巴,说甚哑巴不招财,坏财运。” 老头是越说越气,没有喝酒就已经脸红脖子粗了。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老头急忙道: “公子莫要笑话我,小老头我就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市井小人,就望着以后的日子好过些,望着孙女平平安安。” 这才是人间百态,顾浔深感同情,换做是自己,也会这般做。 “苟活的世道里,谁不盼望着日子好过些呢。” 第48章 人间烟火最抚人心。 估摸着顾浔的话是说到了老头的心坎里,许久未曾喝酒的老头来了兴趣,当即起身,走进店里。 在柜台下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坛珍藏多年的老黄酒,拉来小马扎,坐到桌前。 “公子对老夫胃口,我这里有坛十年的老黄酒,尝尝。” 顾浔也觉得这个老头是个爽快人,有好东西真不藏着,很是对胃口。 当即就将五年份的黄酒放朝一边,将碗中剩余的酒一口而尽,把碗推到老头面前道: “既然您老舍得,小子我扭扭捏捏就显得不地道了,满上。” 老者脸上笑开了花,揭开木塞加泥封的酒坛,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顾浔喝过的美酒不在少数,可是能有这般酒香味的少之又少。 多数人眼中黄酒就是客栈酒肆最便宜的酒,三文铜钱就能买一碗,五文已经能买小一壶,故而有黄酒上不得台面的说法。 顾浔不这样认为,普通黄酒确实难以入口,可是上了年份的黄酒,岁月掩盖去了辛辣味,留下的变只有醇香,有道是: 陈年黄酒香,塞过美娇娘。 嘬来八两去,夜深春梦长。 人间烟火最抚人心,尤其是背井离乡之人。 顾浔很享受这种平静,安心,舒适,没有任何顾虑。 老头一边给顾浔满上,一边对着灶台上打理的孙女喊道: “素素,再给我和小兄弟抄两个下酒菜。” 唤作素素的女子手上一阵比划,时不时发出呜呜声。 老头笑着说道: “知道了,少喝点,不会耽误事的。” 唤作杨丰的老头给顾浔倒了满满一碗,给自己却只是倒了小半碗,解释道: “人老了,身体不适,只能少喝点了。” 老头盯着酒碗,有些感叹道: “可不是我吹牛,以前这般大小的碗,喝个七八碗,还能轻松宰杀一头二百余斤的大肥猪。” “现在不行了,喝多了胃受不了,去年酒馋的不行,偷偷喝了一小碗,结果吐了三天的血,可把我孙女吓坏了。” 说罢,老者端起酒碗轻轻与顾浔碰了一个,嘬了一小口,一脸享受。 一口酒罢,顾浔也不藏着噎着,说道: “小子略通些许医术,要不帮你看看。” 倒也不是吃人嘴短,杨老头能拿出酒与他分享是发自内心,他帮杨老头看病也是发自内心,没有半分交易夹杂其中。 杨老头极为爽快,当即撸起袖子,将手放在桌子上。 顾浔探出纤长手指搭在脉上,细细感应了一番道,又接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他的面色,当即道: “严重脾胃虚弱,时常有腹痛,伴随拉稀,不宜辛辣之物,这酒还是少喝。” “回头我让人给你捎两副药来,吃上个把月,保证你浑身舒坦。” 其实以顾浔的医术,扎上几针效果不比吃药差,只不过人老不能下猛药,慢慢喝药调理,还能帮他少喝酒,是不错的选择。 “那感情好,那就多谢小友啦。” 两人喝的正酣,一个穿着华贵,手拿折伞的公子哥出现在巷口,腰间挂了朱红酒葫芦。 样貌是个儒雅公子,可打扮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读书人与江湖客各占一半。 他闻着酒香便就寻了过来。 “酒香不怕巷子深,好酒。” 那位公子行至酒肆前,对着顾浔二人一拱手道: “小子江云笙,不知这桌子还能容我一人不?” “不白吃白喝,我愿意付钱。” 说罢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座子上,彬彬有礼,有几分读书人的风范。 能够嗅着酒味找寻至此,想来是个好酒之人,杨老头也是好客之人,当即将屁股下的小马扎让出。 “这位江公子请坐,至于银子嘛.....。” 老杨头拿起递还给江云笙道: “这桌子上的酒掺了银钱味,就喝不出它本来的味道了。” 江云笙尴尬一笑,收好银钱。 “是小子俗气了。” 素素姑娘眼看又多一人,又加了一个菜,拢共三个菜端上桌,又添了副碗筷。 杨老头依旧是热情的给江云笙倒了满满一碗酒。 看着从酒坛之中流出来的橙黄浆液,江云笙嘴角已经流出了哈喇子,实打实是个爱酒之人。 小心翼翼的端起酒碗,慢悠悠的浅尝一口,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像是魂飞九天之外。 “美人哪有美酒香,古人诚不欺我。” “什么醉梦楼头牌,哪里比的过这碗中一口酒。” 顾浔看着这家伙的痴迷样,简直是个实打实的酒懵子,倒是个有趣之人。 喝过一口后的他方才想起二人,急忙端着酒碗道: “酒敬有缘人,你我三人相遇此小巷喝酒,实属缘分,来走一个。” 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这自来熟程度不比邓子武差。 一老二少撞了一个之后,江云笙看向杨老头道: “不知老伯您贵姓?” 杨老头笑道: “免贵姓杨,你喊我老杨头就行。” 江云笙一摆手道: “这可不行,你的岁数当我爷爷还差不多,以后我与这位兄弟就喊您杨爷好了。” 顾浔哑然,这称呼怎么一股子的土匪味道,搞得像是拜山头似的。 未等老杨头反驳,江云笙已经拍板决定。 “都没意见,就这般了。” 随后变态自来熟的他将目光看向顾浔,道: “看你年纪不过二十,我就称你一声小弟,不知你名号是........” 这个家伙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患了社交牛逼症,是不带一点怕生的。 “小弟姓苏,名诚,诚实的诚。” 江云笙满意的点点头道: “苏诚,一听就是个老实人,没啥花花肠子的那种,不错不错。” “你这兄弟我认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一脸笑意的看向老杨头道: “还有您老这个爷爷我认了。” 顾浔轻轻摸了摸额头,好了,一顿酒喝出一个‘爷爷’和大哥来。 关键是自己还没得开口,就给认下了,这社牛之人果然....... 想了半天,顾浔也想不出任何形容词来。 说不好嘛,倒是个爽快人。 说好嘛,这随处认爷爷,找小弟的,说不得整个柳州城都是他的爷爷兄弟。 顾浔与杨老头不约而同得相视一眼,都无奈得笑了笑。 “来来来,喝酒喝酒。” “今夜咱们哥仨......” 顾浔与杨老头当即蚌埠了。 脑子稍显迟钝的江云笙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改口道: “不对,是咱爷孙三人。” 第49章 老爷们之间那点事。 小酒肆的巷子往里走,也是都是些风月之地。 只不过藏在这小巷之中,自是比不得外边的当红青楼。 这里的姑娘大多人老色衰,是从那些当红青楼退下来,没啥手艺,年轻时又没攒下啥银钱,只能在这陋巷之中继续做着皮肉生意,讨个生活。 江云笙是个话痨,言无顾忌,酒过三巡,便已经不知东西南北,吐出来的话也是越发不着调,甚至开起了老杨头的玩笑。 “杨爷,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老有没有偷偷摸摸的往里走走。” “那些个口艺人玩的花不花?” 杨老头当即涨红了脸,偷偷瞧了瞧孙女,似乎没有在留意这边,悬着的心方才放下。 “哎呦,我滴江公子那,这话可不能乱说。” 随后目光顺着江云笙的看向的方向扫去,一个四十来岁的如花大妈正对着二人搔首弄姿,差点让顾浔喝进口的酒给吐出来。 “那个叫做如花,我初到柳州城时,她还是醉梦楼的次红小花之一,那模样俏的很。” 老杨头再次心虚的看了看身后,方才压低声音道: “现在嘛。” 他伸出两个手指头。 “二两银子,保你到通宵。” 说话间,如花还对着俊俏的江云笙二人抛了个媚眼,直接给江云笙整得胃里翻涌,强行咽了两口口水才压下去。 看着一脸享受杨老头,江云笙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杨爷,你够勇。” 看到杨老头依旧还沉浸在如花得眉眼之中,顾浔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由衷得感叹道: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回过神来得杨老头老脸一红,当即猛喝一口酒压压尴尬。 只不过喝得太勇,呛一下,猛一咳嗽,一口酒水全部喷在江云笙脸上,还贴着几丝方才吃下去的菜叶。 江云笙欲哭无泪,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庆幸方才碗里的酒喝光了,不然就可惜了。 这家伙虽然身着富丽,不过为人倒是极为豪爽,抹了脸上酒水之后,再次调侃起杨老头: “杨爷,你这口味真重。” 杨老头一脸正经,敦敦教诲道: “你懂个屁,等你到了老夫这个年纪就知道啥叫眉清目秀了。” 顾浔一个忍不住,刚进嘴的酒又给喷了出来,倒霉的依旧是江云笙。 杨老头这是重新给眉清目秀改了个定义呀,就如花那体大膘肥的模样,实在与眉清目秀不沾任何边。 再次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渍,江云笙不忘数落道: “这么好的酒,你两是一点不知道珍惜。” 顾浔也忍不住插嘴两句道: “杨爷,你管这叫眉清目秀?” 杨爷顺着顾浔的目光再次落在如花身上,一脸痴迷道: “你们两个小子懂个屁,估摸还是两只小童子鸡,不知道啥叫啥叫越老越有嚼劲。” 顾浔与江云笙当即愣住了。 果然,人越老玩的越花。 顾浔忍不住调侃道: “杨爷,你果然是性情中人,看来药方还得给你加上两副壮阳的。” 老杨头一脸害臊,当即骂道: “老头我这叫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也就只能过过嘴瘾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何况二两银子呢,老头我要卖好些坛酒才能回本。” “要是像你们一般年轻,砸也就砸了,现在嘛,有心无力,划不来。” 江云笙拿过酒坛,满满的给自己倒了一碗,丝毫不客气。 喝过一口全身舒坦,当即一脸坏笑道: “杨爷,二两银子而已,我请客如何?” 老杨头嘴角微微抽搐,感情这小子是玩真的,当即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有心无力咯,多谢你小子好意。” 顾浔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拱火道: “我倒是有一味偏方,可使您老重振雄风。” 说话间,当即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上有“春来菩提水”几字。 这东西是他研制败血丹时偶然所得,服下之后对身体百无一害,比市面上任何春药都好。 老杨头一愣,目光看向顾浔有些怪异,谁家正常人会随身带着春药。 “不是,杨爷你听我解释。” 老杨头咧嘴一笑,谁家少年不怀春。 “老夫是过来人,我懂,我懂。” 江云笙则是死死盯着那瓶春来菩提水,双眼放光,顺手拿起来,揭开盖子,闻了闻。 然后趁二人不注意,他猛的一口灌下,事了还咂吧咂吧嘴道: “甜甜的,味道不错。” “有没有了,再给我来两瓶。” 顾浔与杨老头目瞪口呆,看看空空如也的药瓶,又看看一脸意犹未尽的江云笙,不约而同的竖起了大拇指。 “猛。” “真猛。” 江云笙一脸得意,笑道: “这东西不得行,小诚子,你是不是遇到无良奸商了。” 说罢,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摸出一个镶金小紫檀木盒,炫耀道: “这是当下市面上最猛的药?” 老杨头盯着盒中那三粒金色的小药丸,脸上露出惊骇之色道: “这难道是吴药记千祖传秘方‘嗷嗷叫’?” 江云笙满意的点点头,老杨头满眼放光。 吴药记作为传承数百年药方世家,能被其奉为祖传秘方之药,可想其珍贵程度。 “老夫听说这药一粒价值千金,甚至有钱都买不到,你这不会是假的吧。” 江云笙不屑一笑,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千金裘,笑道: “杨爷,你这就看不起小弟了。” “我玩的就是真实,岂会弄虚作假。” 江云笙当即就拿出一粒递给老杨头。 “尝尝看?”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好家伙,这是一点也不见外呀,连春药都拿出来分享。 呃呃呃,不对,好像是自己先拿出来的。 这’嗷嗷叫‘他研究过,药效猛是猛,但对身体损害也大,相比春来菩提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老杨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喝酒冲些闲散壳子就行,权当佐酒的开胃小菜。 可真要吃了这东西,万一耐住,来个老人月下溜老鸟,那脸就丢大了。 “还是让苏小兄弟享这福气去吧。” 江云笙当即又将药丸递到顾浔面前。 “小橙子,你我都是同道中人,咱就不不装了,今晚哥请客。” “醉梦楼如何?” “除了那头牌,想要啥样的都给你弄来。” 说话间,江云笙只感觉身体一阵燥热,口干舌燥,脸红的像是出嫁的小娘子涂了胭脂。 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一抹震惊之色流过,只是被他极快的掩饰下去。 寻常春药与他来说与吃白开水无二,就算是‘嗷嗷叫’也只能起到那么一丁点作用,压根达不到提枪上马的程度。 现在燥热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慢慢的他眼前景色越发的模糊,感觉体内像是有一团热火在燃烧。 他急忙起身道: “杨爷,小橙子,今夜我酒喝的有点多,上头了,先行告辞。” “我自罚一杯。” 说罢,豪气的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一拱手道: “有缘再会,告辞。” 只不过他离开的方向不是小巷口,而是巷子深处。 此时他眼中,向他招手的如花是如此的眉清目秀,宛若天上谪仙子。 看着如花轻而易举抱起江云笙走入小花楼,满脸春风得意,笑得合不拢嘴,顾浔愣在当场。 以江云笙这秀气的模样,如花算是捡到宝了,明日怎么也得给江云笙包个大红包才说得过去。 老杨头郁闷的喝了一口酒道: “这小江子也太不地道了。” 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顾浔回过神来,,心怀愧疚,端起酒碗道: “杨爷,来,喝酒喝酒。” 杨爷一口闷了剩余的酒,又给自己满上一碗,嘴里嘟囔着: “小橙子,还是你老实本分,来喝酒。” 本来是开心酒,咋越喝越愁呢。 第50章 苏隐真正的含义。 顾浔与郁闷的老杨头愣是喝完了一坛酒,依旧没有见到江云笙从巷子中走出来。 老杨头已经微醉,顾浔也只能作罢,今晚出来并非只是走走那么简单,还有要事在身。 帮着素素姑娘关了小酒肆之后,顾浔走出巷口,走到一处隐秘角落。 确定四处无人之后,往脸上覆上一张中年人面皮之后,向着城外走去。 柳州城是不夜城,自然没有宵禁一说,饶是夜已深,依旧有无数画船沿着胭脂河飘向与清源江交汇处的柳州湾。 顾浔站在一处观景台上,看着柳州湾上漂浮的无数画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这些画船大多是青楼的专为客人准备的,在柳州有才子佳人共船渡说法。 当然,也不只有青楼的画船,也有一些是属于专门出租画船的商贾。 许多洁身自好的才子佳人便会邀约心爱之人夜游清源江,故而留下了许多佳话。 顾浔感叹,也只有在不属于任何国度的中域才能看到如此盛景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收敛了神色,来者一老一少。 “见过夜主。” 顾浔背对单膝跪地的两人,淡淡道: “起来吧。” 来人正是苏隐主仆二人。 顾浔转过身看着苏隐,直接开门见山道: “以后你自由了。” 苏隐目光中露出一抹震惊之色,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道: “请问夜主什么意思,是我有何纰漏吗。” 顾浔顺手将一个小瓷瓶丢给他道: “这是噬心蛊的解药。” 苏隐目光之中流出一抹担忧之色,迟迟不敢揭开小瓷瓶。 “以后你还是欧阳家的少主欧阳落,而不是魔教少主苏隐。” 听到欧阳落三个字,似是触动了他的内心,脸上浮现一抹挣扎之色。 ‘欧阳落’这三个字好久没有听到了,苏隐这身皮囊也披的太久。 “以后江湖上会有一个叫做苏隐之人,也会有一个叫欧阳落之人。” “我明白夜主的意思了。” 苏隐当即一掌拍在胸口,自废化功大法。 “夜主放心,以后我只会是欧阳落,不会在施展半式化功大法。” 顾浔满意的点点头,当初正是看中了欧阳落的聪明,才让他在江湖上塑造苏隐这个人。 “你很聪明,但是有些时候愚笨一点,也未尝不好。” 欧阳落不再有丝毫犹豫,当即揭开瓶盖,欲要一口吞下瓶中解药。 只不过他倒了半天,白玉瓷瓶中却未有一样东西进入嘴中,他不解的看向顾浔。 顾浔笑道: “当初你服下的不过一颗糖豆而已。” 难怪这些年他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原来服下的不过是一颗糖豆。 “多谢夜主。” 欧阳落发自内心的拱手抱拳。 顾浔反问道: “你就不担心吃下的不是糖豆?” 欧阳落释然一笑道: “我欠夜幕一百三十条人命,我这命夜主若是需要,尽管拿去便好。” 当年地魔教为得到欧阳家的家传绝学九阳指,屠戮欧阳家一百二九条人命。 唯有他这个欧阳家少主在全部族人的掩护下得以逃脱。 后来他找上了当时在江湖上风生水起的新兴江湖势力夜幕,愿意用欧阳家的家传绝学换取夜幕出手,为欧阳家报仇。 只不过夜幕没有要欧阳家的家传绝学,而是让他披上了苏隐这个本不该存在之人的外衣。 自此,他便成了魔教少主苏隐。 “听说数百年前,欧阳家的九阳指在江湖上也是一绝。” “希望你落入江湖,不要像你的名字一样,落了个无影无踪。” 欧阳落想了想,问道: “我还能加入夜幕吗?” 顾浔淡淡一笑道: “夜幕不留庸人。” 欧阳落明白了顾浔的意思,确实,能入夜幕之人,皆有一技之长。 “终有一天,我会以欧阳落的名义加入夜幕的。” 顾浔点点头。 “希望你不是在嘴上说说。” “去吧。” 欧阳落再次抱拳转身离去,虽然现在的他自废武功,但他有信心凭借欧阳家的家传绝学再次名震江湖。 看着欧阳落离去的背影,老仆周身浮现一片雾气,恢复雾魉的样子,缓缓道: “是个好苗子。” 顾浔这手恰到好处拿捏人心的手段,让他不由的发出感叹道: “看来以后夜幕八妖又要添上一位了。” 欧阳落的资质自然不用多说,不过至于他将来如何选择,顾浔并不在意,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当初苏隐这个人设本就是他未雨绸缪,为自己离开京城准备的一道护身符。 化功大法本就是脱胎于吞天魔功,现在他可以无缝衔接,顶替苏隐这个名头。 有了苏隐这个名头做掩护,就很难有人查到他是北玄四皇子顾浔了。 毕竟谁能想到从未走出过长安城的废物四皇子会是江湖新秀榜第一的魔教少主苏隐呢。 当然,有一个人一定会看破他的身份,那就是赵凝雪。 以那妮子的聪明程度,想来早就察觉到苏隐出现在京畿之地十分突兀。 只要她稍稍复盘这盘棋局,必然能抽丝剥茧,推算到苏隐出现在那里,只是掩人耳目,方便他随时顶替。 他从来不敢否认赵凝雪的聪明才智,知书达理,温婉贤惠,又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样的女子已经无限接近完美。 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过强势,压住了是个温婉贤惠的妻子,压不住,那就是只手遮天的黑妇。 顾浔赶紧摇了摇脑袋,不知咋地又想到了赵凝雪身上。 这妮子,确实是个魔物。 看着顾浔嘴角不自觉上扬的笑意,雾魉还以为他是在欣喜八妖将变九妖呢。 “主子,要不要特殊关照一下他?” 回过神来的顾浔下意识的回了一句道: “关照谁?” 一瞬间他又反应过来,摇摇头道: “不用了,夜幕不差他一个人,若是他真有能耐,倒也无妨。” “若是湮灭在了这江湖之中,也是他的命数。” 雾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才夜主在想啥呢? “哦,对了,说了多少次私下里就别喊我主子了,喊公子就行。” 雾魉点点头道: “好的,主子。” 看到顾浔吃人的眼神,他又急忙反应过来。 “啊,不对,公子。” 顾浔方才收回杀人一般的眼神,转而问道: “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第51章 权谋,布局。 雾魉迟疑片刻,面露难色,回道: “公子让查的那个小女孩好像有人故意抹去了踪迹。” “我查遍了一切,能查到的有关她的,只有她是神医许思淼捡到的一个小乞丐这条消息。” 一个小乞丐,身前身后事皆被抹去的一干二净,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许神医呢?” “查到他老人家的落脚处没有?” 雾魉还是无奈的摇摇头,解释道: “当年离开长安城之后,许神医从江湖上消失了很久,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顾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毕竟怎么说许神医算是他半个师傅,而且他的命也是许神医保住的。 他是个冷漠之人,也是个念旧之人,一般人走不入他心里,走入他心里之人,他又极难割舍。 “不过近两年倒是偶尔能在江湖上听到许神医的踪迹,只不过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找到其落脚之处,怕是不容易。” 顾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偶尔在江湖上露面,说明并无大碍,这就很好。 “继续给我查,最好能找到他老人家的踪迹。” “好的公子。” 顾浔点点头,转而又问向令一件事情。 “对各国官场的渗透如何?” 顾浔不提此事雾魉也会主动提出,此事遇到了阻碍。 “这些官员贪得无厌,像是填不满的深渊,光是一个四海商盟的收入,难以招架,故而最近放慢了脚步。” 顾浔并不意外,人心就像是深渊一般,不会满足了。 不过这样也好,那些官员贪的越多,陷得的越深,如此便有了把柄握在手中。 不怕他们贪得无厌,就怕他们分文不取。 “继续按照以前的速度渗透,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四海商盟不是有应急金吗,可以暂且调用。” 雾魉满脸担忧之色,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若是将应急金掏出来去填深不见底的官场,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四海商盟可能会土崩瓦解。 “公子,四海商盟是我们立足的基础,一旦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天下九大商盟之一,四海商盟每年替夜幕赚取的钱财估计能有几个国库收入,可知其重要性。 不过顾浔担忧的是这天下局势同样是瞬息万变,保不齐哪天就大乱起来,那时才去亡羊补牢已经来不及了。 他必须要提前未雨绸缪,布局天下,以防不测风云。 “我未曾离开长安城,都能立起一个四海商盟,现在走出了长安,还怕立不起第二个四海商盟?” 雾魉哑然,好像是这个道理。 很多时候,他都想掰开公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啥? 明明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城府深的却像百岁老狐狸,而且脑子里装着许多奇奇怪怪赚钱的法子。 “额,不好意,公子,是我多虑了。” “你亲自出手的话,别说一个四海商盟,十个都不成问题。” 顾浔白了雾魉一眼,骂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雾魉尴尬的笑了笑。 “可能最近老是与那些官员接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之常情嘛。” 顾浔微微一笑,并未生气,反而很高兴。 “不错,做一行,通一行,想要拿捏住那些老狐狸,确实要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何况只要马屁拍的恰到好处,何人不喜欢被拍马屁呢,顾浔也是人,免不了俗的。 缺钱的话,顾浔眯了眯眸子。 原本以为坐拥四海商盟,不会缺钱了,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钱财这东西,永远都是缺的。 “柳州城势力分布如何?” 既然自己要在柳州城待上些许时日,倒不如看看赚钱之事能否从柳州城开始。 “柳州城三大本土势力,李家、江家、钱家。” “李家主要有城主李沧澜,掌管柳州城兵事,负责维持柳州城秩序。” “只不过他的城主之位是柳州城所有势力推举出来,掣肘之处较多。” “江家和钱家,算是柳州城的财神爷,柳州城内大半产业皆是两家掌控。” “当然也还有其他的小势力,凝聚在一起,同样不可小觑。” 顾浔点点头,确实,没有朝廷约束的地方,就一个字‘乱’,要多乱有多乱。 不止柳州城如此,整个中域皆是如此。 “除却本土势力之外,还有醉梦楼,美膳楼等这个样的外来势力。” “整个柳州城就像一张错综复杂的蜘蛛网,看似杂乱无章,又井井有条。” 顾浔嘴角微微上扬,想起估计还在青楼‘奋战’的江云笙,笑道: “难道他也是江家之人吗?” 雾魉不解,问道: “公子说的是谁?” 顾浔倒也没有隐瞒,说道: “江云笙。” 对于柳州城雾魉也只是调查了个大概,不可能事无巨细的调查清楚。 “没有听说过,要不我回头查查?” 顾浔轻轻摇头,以那家伙豪爽的性子,查不查都不重要,多接触两次就能自己完全给吐出来。 何况以他那身穿着打扮,以及财大气粗的样子,十有八九与江家有些许关系。 “不用了,柳州城之事你不用插手,有需要我会找夜幕安插在各处的暗子。” “还有最近你也不要在中域停留,最好去东魏,或是西陵走走。” “圣后那老狐狸可是鸡贼着呢,此次夜幕出手,估计她暗中已经在调查,不要让她察觉到蛛丝马迹。” 雾魉点点头,只是此地比不得长安城,到处充满危险,他不放心。 “可是司命大人让我贴身保护你。” 顾浔微微一笑,他自是知道苏叔的好意,有苏隐这层面纱,一时半会很难有人查到他身份。 怎么说他现在也有小宗师的实力,只要他不太作死,不会有太多的意外。 江湖上又不是一抓一大把的地仙、谪仙,在许多地方,一个小宗师已经能开宗立派了。 何况江湖又不止是打打杀杀,随时的生生死死。 “你专心做我交待之事便好,我的安危你无需担心。” “有一点赵凝雪说的很对,像我这样随时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越是怕死的很。” 顾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雾魉只得无奈的点点头,将一个调动 夜幕暗子的玉符交给顾浔。 “山水有别会相逢,公子,保重。” 顾浔拍了拍他肩头,笑道: “人生何处不折柳,拱手一别天地宽。” “你也保重。” 看着雾魉消失在夜色之中,顾浔缓缓舒了一口气,望向远方莺歌燕舞的柳州湾,呢喃自语道: “柳州城江家,江云笙,有趣。” ........... ps:兄弟们,咋个感觉没人看呢,多互动互动,有啥好建议可以提,不好的也可以指出来,垃圾作者都会看呢。 第52章 等客上门,请君入瓮。 拂阳照寒气,尤胜反寒潮。 冬日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只会让人感到越发的寒冷,故而“有拂阳照寒气”的说法。 顾浔起了个大早,守着火炉坐在柜台旁,手里捧着一本医书在研读。 火炉上的水壶已经冒起腾腾热气。 起床开铺子门的李四睡眼惺忪,发现铺子门已开,以为遭了盗窃,当即一激灵,方才发现围炉烤火的顾浔。 若是平时,公子大多会在日头照全药铺柜台时才会起床,今日为何会这般早? 他好奇道: “公子,今日你为何起这般早?” 顾浔放下手中的医书,打开水壶盖,里面的水已经滚白花,笑道: “备茶,迎客。” 李四看着冬日里冷冷清清的小巷,不解道: “公子,这般时候大抵不会有什么人的。” 李四的话才落下,门口便就传来的了脚步声。 只见一位青衣公子腰挎酒壶,别一把折扇,脸色苍白,一手扶腰,一手扶墙,气色萎靡,踏入药铺之中。 此人倒是个自来熟,一进门就扯开大嗓,有气无力的说道: “小橙子,你可让我好找呀,差点将半个柳州城都给翻过来。” “你害苦为兄咯。” 顾浔也不知道,怎么就套上了一个小橙子的外号,倒也不在意。 给他端来凳子,扶其坐下,一边泡茶,一边笑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江大哥一夜风流,好不快活,怎会苦呢。” 看着顾浔脸上笑意盈盈,江云笙愁成了苦瓜脸。 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恨不得让他躺床上,感觉一下被二三百斤肥猪压身上的感觉。 想起如花那‘诱人’夹汗味,他就忍住不住干呕。 “小橙子,你是不知道呀,那死肥婆差点把为兄一屁股坐去见阎王。” “那哪里是屁股,分明是两盘大石磨。” “屁股之大,一磨比不下。” “磨人的很。” 江云笙一边酸着脸诉苦,还一边用手比划圆形大磨盘,那磨模样惨兮兮的。 “为兄的第一次呀,就这般给葬送在了那死肥婆手里了。” 说罢,他还从怀中掏出一个红丝绢,里面包裹着一贯铜钱。 “她还给我包了个红包羞辱我。” 他死死捏着红丝绢包裹的碎银子,咬牙切齿,说话都带着些许颤音了。 “一贯铜钱,就一贯铜钱,为兄的第一次就值一贯铜钱吗。” “最毒妇人心,欺人太盛,欺人太盛呐。” 顾浔方才喂进嘴的茶水差点给一口喷出来,遇雏给红包,是青楼不成文的规定,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家伙还嘴里喊着羞辱,手上却收走了人家的红包。 “额,那个好像是你自己去的,人家没让你付钱就已经很讲规矩了,你就知足吧。” 还在哭惨的江云笙当即尬住了,这样想的话也还不算太吃亏。 不过脑海之中一浮现如花那‘迷人’的淫笑,他就不自觉的身体一阵颤抖道: “小橙子呀,都怪你那破药,你以后让我怎么去见杨爷。” “那可是他的梦中情人呐,今早我都是从巷子另一边绕出来的,无颜见他老人家。” 顾浔怎会不知道江云笙一大早就来此卖惨的小算计,当即从腰间拿出一瓶‘菩提水’把玩起来。 江云笙一看到那小瓷瓶,双眼放光,比看见了美人还稀罕。 “原本我还想江兄也是风流之人,准备再赠送你两瓶,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说罢,就要将小瓷瓶丢入火炉之中,吓得江云笙急忙接住,握在手中,视若珍宝。 “知我者,苏兄弟也。” “以后在柳州城内有何事,知会兄弟一声,兄弟当鼎力相助。” 看着顾浔那一脸不靠谱质疑的眼神,江云笙一拍胸脯,豪气道: “苏兄弟莫不是初到柳州城,不知道我江家小二爷的名号?” 顾浔缓缓喝过一口热茶,认真的点点头,道: “确实是初到柳州城,未曾听闻过。” 果然如自己猜想的一般,压根不用暗查,以这家伙大大咧咧的性子,会直自己透露底细的。 一旁的李四听到是江家二少,当即变了脸色。 这家伙虽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可前些年在柳州城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恐会带坏自家公子。 这两年听说是去了广陵城稷下学宫求学,柳州城方才少了他的风流事迹。 但也不好直说,放下手中活计,去往院中晒药材。 主与客谈,作为下人,避嫌的眼力劲是要有的。 听闻顾浔是初到柳州城,江云笙越发兴奋了,拍了拍顾浔的肩头道: “以后为兄照着你,柳州城地界上,你可以横着混。” 顾浔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起身拱手道: “那就谢过江二爷了。” 随后面露难色的小声提醒江云笙道: “江兄,烈酒春药虽至阳之物,可是长期用来压制体寒之症,并非良方。” 一直大大咧咧的江云笙当即脸色一变,极快的又将失态压制下去,装作若无其事道: “苏兄弟说啥,我听不懂。” 其实昨夜顾浔看到江云笙眉头的积郁的阴寒之气,便已经有所猜测。 外加他随身携带的酒壶,以及后面拿出的‘嗷嗷叫’,更是印证了心中猜测。 他拿出‘菩提水’试探,江云笙竟然毫不犹豫的服下。 试问一般人不在特定场景,谁会吃那东西。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寻常壮阳之药对他压根无用,他才敢一饮而尽。 这也就解释得通他为何随身携带着价值千金得‘嗷嗷叫’和一壶烈酒了。 他需要至阳之物来压制体内的寒气。 ‘菩提水’药效极强,寻常人光是对着瓶口闻闻,便能一夜兽血沸腾。 这家伙直接喝了小半瓶,却只是疯狂了一夜,还能扶墙找到这里,若是一般人,早就七窍流血而亡了。 将所有的东西串联起来,抽丝剥茧,真相也就浮现在眼前了。 顾浔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过一口茶后,才开口。 “小弟只是好奇,何人如此歹毒,想要江兄断子绝孙。”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至于药物阉割一个七尺男儿呢。” 看着顾浔脸上的笑意,江云笙当即收敛了示人的大大咧咧,严肃的盯着顾浔,问道: “阁下究竟是何人?” 顾浔指了指门头的匾额道: “一个寻常不过的江湖郎中。”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与你喝酒的朋友。” 寻常不过的江湖郎中? 江云笙不信,他这病不知请了多少名医都未曾看出端倪,为何眼前只是见过数面之人能一眼道出。 “不知阁下究竟想干嘛?” 顾浔给江云笙杯中添了些许茶水,缓缓道: “江兄不必这般紧张,我只是看在你我二人投缘的份上,好心提醒一句。” “医者仁心,若是你觉得冒犯到你,权当小弟这番话没有说过。” 看着顾浔那波澜不惊的神情,江云笙还是心有所忌。 他常年混迹青楼酒肆,为的就是掩盖他不能人伦的隐疾。 一个不能传宗接代之人,是没有办法继承江家的家业的。 许久之后,江云笙方才阴沉着脸,盯着顾浔的眼睛,冷冷的问道: “苏兄确定我这隐疾是被人下药所致?” 顾浔心中已经确定是被人下药所致,不过还是露出一副拿捏不定的神情道: “我只是猜测,若是可以,让我为你把脉确定一番。” 此时若是回答的太过刚断,就显得有些刻意为之了。 布局之人,需要耐住性子。 江云笙犹豫片刻,还是撸起了袖子,露出手腕,让顾浔把脉。 看着把脉的顾浔脸色越来越难看,江云笙不由的神情紧张起来。 “如何?” 第53章 落子无声。 许久之后,顾浔方才开口道: “这几日来,你不是感觉口干舌燥,全身酸疼,手脚白天冰冷至极,夜里燥热难耐。” “感觉到冷的时候,全身冒汗,感觉到热的时候,身体发寒。” 江云笙细想之后,点点头。 “确实这样。” 顾浔放开他的脉搏,摇摇头道: “寒气入骨,病入膏肓。” 江云笙瞳孔猛然一缩,他在怀疑顾浔在危言耸听,毕竟他昨夜喝过‘菩提水’后还能大展雄风呢。 要知道,这些年他与太监无二,只有昨晚才做了一次真男人。 “苏兄,没有必要诓骗我吧。” 顾浔一脸凝重的摇摇头,并非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如此。 虽然他想用江云笙在柳州城落子,可他只会寻求双赢的局面,而不是不择手段。 对于敌人,他不会心慈手软,对于朋友,哪怕只是在寻常不过的朋友,他也不会用那些卑鄙的手段。 大丈夫身居天地间,当行之于自己的规矩之内,有做人的底线和准则。 他故意提起江云笙的隐疾,一是发自内心的善意,二是有意借助江云笙江家二少的身份落子柳州城。 他的目的不仅仅只是在柳州城赚钱,而是想要将柳州城一步步掌控到自己手中。 柳州城这座清源江上最大的渡口之城,一旦握在手中,其作用不止是赚钱那么简单。 长安布局,坑死了那么多江湖高手,此刻夜幕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能不用则不用,以免让人察觉到自己的踪迹。 即使用,也只能启用一些不显眼的暗子,像八妖这个级别的,最好避而远之。 现在的他算是一无所有,想要撬动柳州城,不借助些许外力,显然不可能。 唯有借助江云笙之手掌控整个江家,再以江家底蕴为基础,一步一步吃下柳州城。 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落子,都极有可能是关键手,万万不可马虎。 正如当下的江云笙,唯有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入局,勘测其人心之后,方可考虑能不能作为压胜整座柳州城的胜负手。 “若是江兄不信,今日权当来此喝茶。” 江云笙并非看起来那般大大咧咧,实则也是心思细腻之人,思索片刻之后,他开口道: “不知苏兄可有解救之法?” 顾浔没有正面回答江云笙的问题,而是说道: “你中之毒是经年累月慢慢形成,一般大夫很难察觉,多会诊断为天生隐疾。” “实则不然,只不过是下毒之人每次用量极少,你常年累月食之,积少成多,才会到如今这般地步。” 江云笙似是从顾浔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竟不自觉的重复道: “经年累月的中毒,量少而次数多。” 见江云笙已经意识到关键性问题,顾浔微微一笑,他正在一步一步往自己指定的方向而去。 当然,这并非是坑害江云笙,反而是让毫无察觉的江云笙意识到身边潜在的威胁。 这算是双赢的局面。 其实有些话顾浔直接说出来也并非不可,只不过让江云笙自己悟出来更好。 同时也能印证一下江云笙是否是能共谋大事之人。 “此病也并非不能治,关键是需要找到毒源。” 以江云笙当下的身体状况,若是再继续食毒,恐怕不出一月,就要暴毙了。 江云笙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知道顾浔的意思,下毒之人可能是自己的身边人。 他联想到了母亲,当年也是这般症状,最后暴毙在床榻之上。 以前他还以为自己身体的隐疾是遗传自母亲,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再乱的麻线团,一旦找到了一个线头,慢慢理下去,终归是会井井有条的。 江云笙的脸色由凝重变成了煞白,甚至连眼眶都已经微红。 若是顾浔所说都是真的,那母亲的死就疑点重重了。 “今日之事,还望苏兄不要外传。” “若真的是有心之人想加害于我,消息泄露,恐会给你带来不测。” 说罢,江云笙就要起身告辞,顾浔喊住了他。 “等等,我给你抓上两副药,能够缓解身体酸痛之感。” 顾浔熟练的抓药手法,让江云笙心中的疑虑少了些许,不过眉头锁的越发紧了。 说实话,他宁愿希望顾浔说的都是假的。 即使自己真的是不治之症也无妨,总好过将来与身边亲近之人兵戈相向。 有些事情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便没有理由不去寻找真相。 沉思间,顾浔已经抓好了药,拢共三份。 “十天一副,一日一次。” 江云笙接过药便往门外而去,顾浔喊道: “五十文钱,已经是朋友价了。” 走到门口的江云笙脚步一滞,脸上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随手将去青楼得到的红包丢给了顾浔道; “不用找了。” 顾浔微微一笑,对着江云笙的背影道: “江二爷豪气,卖身钱就这般随意的花了。” 直到江云笙远去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顾浔刚才无奈的摇摇头道: “权贵之家,又岂会如同表面那般光鲜亮丽呢。” 自己是这般,江云笙也是这般,算是同病相怜吧。 善于拿捏人心的他,已经从江云笙的表情上看到了许多真相。 江云笙是个聪明人,不会相信他的片面之词,不过他并不着急。 越是宏大的棋局,越发要循序渐进。 若是自己这三言两语,江云笙便深信不疑,那才令人失望呢。 不过以江云笙藏拙的城府,想来不会是啥憨戳戳之人。 他只需要给江云笙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江云笙便会一步一步去揭开事情的真相。 他嘴里说出来的,永远是他说的,只有江云笙自己找寻到的答案,才是最有说服力的。 当然,这也算是自己对江云笙一道考验。 若是江云笙悄无声息找到事情的真相,并给自己画上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他才有机会与自己共谋大业。 现在顾浔要做的就是往柳州城这潭死水中投下一颗石子,惊起万丈波澜。 只有搅浑了这潭死水,他才有乱中谋胜的机会。 “看来还得仔细摸摸这江家的底细,说不得是破局的关键。” 顾浔又想起一事,向在园中晒药的李四大声喊道: “李叔,昨日我要那些药材送来没有?” 李四放下手中活计,端来一簸箕草药,都是些剧毒之药,沾一丁点都会死人那种。 顾浔一一确认之后,又交待道: “李叔,麻烦你将其烧成一锅洗澡水,我去送副药回来之后要泡。” 李四点点头道: “好的,公子,烧成洗澡水是吧。” 毒药烧成洗澡水? 反应过来的李四当即脸色大变,吓得铁青。 “公子,你莫要想不开呀。” 这么多毒药烧成的洗澡水,恐怕阎王见了都得摇摇头。 “李叔,莫慌,我自有分寸。” 看着公子一脸自信的表情,李四方才慢慢放下悬着心,还是不忘提醒道: “公子,这毒药呀,还是慎用的好,不能用命开玩笑呐。” 顾浔提着抓好的药出了门,回了一声道: “知道了,李叔。” 第54章 百炼淬体,二爷相约。 估摸着是时辰尚早,巷口的小酒肆方才开门,并无客人,冷冷清清。 素素姑娘正在认真打理店内角落,老旧的小酒肆被她打理的一尘不染,干净舒适。 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质朴清秀,没有赵凝雪那种一眼即惊鸿的感觉。 不过那清秀的脸庞五官分明,极为耐看,是何程度呢?大概就是: ‘初看芸芸客,再看上心头。’ 乍看不惊鸿,细品常入梦。 也或许是她身着朴素,安于陋巷的原因,故而没有惊艳之感。 不过这样的女子,大抵是天下众多男子心中最完美的妻子模样。 不需要艳惊四座,不需要才动八方,更不需要超凡脱俗。 只需要朴朴素素,沾满人间烟火,四季往复,只为顾一房屋檐,灶台飘香。 顾浔站在小巷口看了许久,冷清的小店,安静的姑娘,忙碌的身影,构成了一幅唯美的画卷。 直到素素姑娘发现了他,他方才上前道: “杨爷呢?” 素素微微一笑,露出甜甜的小酒窝,双手合拢,放在脸一侧,告诉顾浔爷爷还在睡觉。 估摸着是昨晚喝的酩酊大醉的缘故。 顾浔交待好素素如何用药后便离开。 素素执意要付钱,顾浔没有要,最后拗不过倔强的姑娘,只好顺手提了一坛黄酒,当作药钱。 回到药铺,四叔已经将熬好的毒药汁倒入浴桶之中。 屎绿粘稠的药汁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味,难怪李四药用湿布封住嘴鼻。 “四叔,辛苦了。” 顾浔顺手将酒肆带回的酒递给了李四。 “这黄酒地道很。” 李四浑浊的眼中蒸腾起些许雾气,人与人相处,往往细节之处最能感人。 他也不知为何,就是那一么一瞬间,情之所致,不自觉的便红了眼。 那家主子外出还不忘给仆人带东西,即使有,也极为少见。 药铺以前的老掌柜待他也是极好的,但也从来没有这般过。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公子外出遇到好吃的,经常会给他打包一份,许多东西还价值不菲,赶得上他一月的工钱了。 “四叔,你眼睛怎么红了。” 李四急忙咧嘴一笑道: “这药毒很,熏眼睛,公子可得小心。” 顾浔点点头,赶忙道: “四叔,那你先出去吧。” 李四眼中还是有担忧之色,再次提醒顾浔道: “公子,我就门外守着,有什么异常你喊我。” “好的,四叔。” 李四关上门之后,顾浔深吸一口气,看着幽绿的药汁,没有犹豫,拔了衣服,取下绑在身上的玄重铁,跳了进去。 一瞬间,毒药剧烈的腐蚀性咬得他浑身如同刀割。 以前灵力暴动是由内而外得疼,现在是由外而内的疼。 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毒药渗入肌肤的那种灼烧感、撕裂感。 小伶虫嗅到毒气,围绕在浴桶周边四处纷飞,若不是顾浔阻止,它已经开始为顾浔解毒了。 吞天魔功第二卷《百炼淬体篇》,没有任何修行技巧,唯有野蛮的炼体淬骨。 这也是顾浔在柳州城停留,并租下这间小药铺的原因。 这第一卷与第二卷相辅相成,一卷主内,生经脉,一卷主外,强肉体。 按理来说,这第一二卷要齐头并进,方才是最好的。 可现在的他第一卷已经炼到了极致,这第二卷方才开始。 现在他的身体能承受的灵力已经到了极致,唯有第二卷赶上第一卷,才有进一步突破的可能。 百炼,便是平时给自己进行魔鬼训练,配合特有的吐纳之法,强壮肉身。 这一点,顾浔早就开始了,起床的第一步便是给手脚绑上玄重铁,行走之时呼吸也是采用第二卷的特殊吐纳法门。 可以这样说,现在的他除了睡觉,每时每刻都在修行。 淬体,则是需要各种天材地宝淬炼体魄,其中也包括各种剧毒之物,主要是刺激皮肤肉体。 随着毒素渗入身体,顾浔咬着牙,配合特殊的吐纳之法,引导毒素在体内流转。 幸好他在伶虫的帮助下,身体已经百毒不侵,即使这些毒素流转在体内,也无法致命。 当然,苦头也是要吃的。 若是其他人炼此卷,就需要借助保命的丹药来护住心脉了,即使这般,也有九成九的机率中毒而亡。 禁忌魔功,禁忌魔功,就是要用命去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随时都会身死道消。 现在只是九种毒药,随着身体耐受度的增加,会是数十种,数百种...... 有这《百炼淬体篇》配合《万生经脉篇》,他算是看到了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十数年笼罩在心头的死亡阴霾,终于射进了一缕阳光。 无论如何痛,他也得咬牙坚持,没有选择,这是唯一的路。 七日之后。 一个乞丐突然走进药铺,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放在柜台之上,没有说话,眼勾勾的盯着正在抓药的顾浔。 顾浔未看信件,而是从柜台抽屉中摸出三文钱递给乞丐,乞丐方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即使信封之上没有任何署名,顾浔也能猜出是谁送来的信,他已经等三天了。 “脑子还行,没有亲自上门。” 这一点警惕性,顾浔很满意,现在看来江云笙还是一个可用之人。 拆开信封,上面仅仅有一排小字:今晚醉梦楼一叙。 外加一块白玉牌子,上面刻有十五字样。 他最熟悉不过,醉梦楼的贵客包间。 顾浔微微一笑,收起玉牌,青楼固然人多眼杂,但也不失为一个谈要事的好地方。 青楼乃是鱼龙混杂之地,什么人出现在那里都不奇怪。 江云笙没有亲自上门,而是让乞丐送信,想来必是察觉到了什么,不想打草惊蛇。 这一点考虑的倒是挺周全。 估摸着是药铺换了掌柜的缘故,加之新掌柜又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药铺生意冷清的可怕。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尤其是郎中这一行道,最是讲究这些。 顾浔没有丝毫在意,开药铺本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行事,冷清些更好。 倒是李四成天唉声叹气,倒也不是害怕生意太差丢了饭碗,纯粹是担心顾浔亏的太狠。 “公子,要不以后你帮人看病乔装打扮一番吧。” “你看客人见你是个少年,都头也不回的走了,生怕你给医拐咯。” 顾浔没有回答李四的话,而是将花了几天默写出来的药谱丢给李四。 “四叔,这本药谱你好好记一记,上面多是些风寒体虚的方子。” 在药铺待了十多年,李四多多少少是认些字的,看着似拓印出来的药谱,李四感叹道: “公子,要不咱改卖字画的吧。” “柳州这地界来往多是读书人,凭借你这手好字,指定能卖大钱。” 顾浔没有抬头,翻出一本封订好的白书,继续默写药谱,多是宫廷御医的药方。 “四叔,你是怀疑我的医术吗?” 李四果断的摇摇头,顾浔的医术让老掌柜都自愧不如,他没有半分怀疑。 “公子的医术自是不用多说,可公子的年纪难以让人信服。” 顾浔无奈的摇摇头,想让药铺出名的法子,多的是,纯粹喜欢冷清些。 “酒香不怕巷子深,无妨。” 第55章 花魁柳如烟。 残阳晚照落霞红,华灯初上烟火浓。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顾浔交待一声出了门,沿着胭脂河一路而行。 入夜之后,胭脂河上往来的画船更多。 画船上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娇笑声,男子的吆喝声。 东船西舫旖旎色,莺歌燕燕日暮迟。 柳州城的夜色是要压过白天一头的。 望着号称柳州第一高楼的醉梦楼,顾浔嘴角含着笑意,比之长安城的那座醉梦楼,还是差了些许。 近几日醉梦楼新晋头牌的名声传遍柳州城的每一个角落,使得当下的醉梦楼门庭若市。 空中阁台之上,一群佳人翩翩起舞,台下看官喝声一片。 当然,这些都是开胃小菜,众人期待的是醉梦楼的头牌——柳如烟。 大抵是见惯了这些歌舞,顾浔甚至没有抬头,十分熟络的找到接待侍女,拿出自己的玉牌。 起初看到顾浔身上的二两银子的衣装,接待侍女冰寒着脸,爱搭不理。 顾浔对此嗤之以鼻,大抵是比不得长安的醉梦楼,服务态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若是在达官贵人遍地走的长安城,就侍女这嫌贫爱富的态度,早就不知死了千百次了。 对方不给自己好脸色,顾浔自然不会贴冷屁股,直接拿出玉牌,冷冷道: “带我去这里。” 看到顾浔手上的贵客玉牌,接待侍女当即变了脸色,笑意盈盈,卑躬屈膝道: “公子这边请。” 一路上,接待侍女还不忘与顾浔搭话,若是能攀上高枝,就不用每日楼下接客迎宾了。 顾浔双手负后,表情冷漠,一言不发,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若是他掏出那张刻有金色云纹,序列第一的贵客牌,侍女估计能当场吓死。 像这种白玉牌属于三等级别,对应的是第三等级的醉梦楼,一座三等醉梦楼可以散发三十枚。 像是京城的醉梦楼便是一等醉梦楼,贵客牌便是金色的,不过一座一等醉梦楼可以颁发五十枚,数字越小,地位越尊贵。 像眼前这种三等醉梦楼侍女若是接待了一个持有金色贵客牌之人,便能直接晋升为令人,不用接客,负责管理侍女。 看着顾浔走入十五号贵客间后,侍女立刻收起了笑脸,嘴里嘀咕道: “不过是沾了江二爷光的狗腿子而已,装什么大尾巴狼。” 贵客间内,江云笙看到来人是顾浔,急忙起身相迎。 “苏兄,你可让我好等呀。” 看着拘谨的江云笙,顾浔微微一笑道: “我还是习惯江兄喊我小橙子。” 江云笙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当即邀约顾浔下坐。 看着江云笙眉间难以隐藏的疲态,顾浔缓缓道: “看来江兄今日请我来,是事情有些眉目了。” 江云笙倒也没有隐瞒,点点头道: “是想让苏兄帮我看几样东西。” 说罢,江云笙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解开后,里面装着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枕头、茶叶、饭食、熏香....... 最后甚至连腰间的酒壶,手中的扇子一并摆在了桌子之上。 可以说与他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不说全部,大部分是被搬到这里了。 “你是想让我看看这些东西里面有没有毒?” 江云笙点点头道: “知我者,苏兄也。” 顾浔苦笑着摇摇头,笑道: “江兄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来考我呢。” 话是这样说,顾浔还是拿起了桌上的东西,放在鼻子上轻轻一嗅,一一辨别。 很快桌上的东西便被分成了两堆。 “想必那堆是有毒的,江兄心里已经有数了吧。” 看着枕头被分到了酒壶、扇子、饭食一堆,江云笙彻底心死如灰。 那个枕头是他娘亲留下的,他一直舍不得扔掉,好生收藏着。 若是枕头之中也有毒的话,那娘亲的死便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暗中作祟。 这七日,他亲自去了一趟广陵城稷下学宫,找到药学院的老师鉴定过,确定酒壶和扇子中皆被涂了毒药。 之所以拿出来让顾浔检验,无非是想测一测顾浔的医术,外加确定身边哪些东西被下了毒药。 见江云笙久久没有说话,顾浔的目光看向左边放有酒壶折扇的一堆道: “江兄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要这般害你,将毒投到了你生活的各处。” “这些东西中的药量,一样两样算不得毒药,顶多是寒性药物,泻火清肠。” “可一旦量积攒的够多,就如同常年身处冰水中一般。” 江云笙没有回答顾浔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苏兄可曾知道这是什么药?” 面对江云笙的刻意考教,顾浔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寒冰草和落雪藤两种极寒药物制成。” “两个单拎出来一种皆是降火良药。” “虽然两种药都是药性相同之药,不过一旦混合,便会形成人体不可排泄的巨寒之药,而且是巨寒毒药。” “所以一般药铺收购药材都只会选购其中一种,大夫开出药方也只会开一种。” 答案几乎与药学院的老师一模一样,江云笙对顾浔放下了一丝警惕,眼中充满了敬佩之色。 如此年纪,便有这般医术,实在骇人。 只不过放下的警惕也只有一丝丝而已,他不喜欢勾心斗角,但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轻易相信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但不影响做朋友。 毕竟朋友这东西是不需要完全的知根知底的。 怀着知根知底之心交朋友,那或许就不是朋友了。 顾浔细心的捕捉着江云笙脸上表情变换,揣摩人心的基础首先要能通过表情推断情绪变化。 他确信江云笙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只不过内心还在挣扎要不要复仇而已。 只要江云笙有复仇的欲望,那他便可以开始真正落子了。 还是那句话,他并非要坑害江云笙,只是各取所需罢了,算是互惠双赢。 忽然,楼下一片欢呼之声,瞬间点燃整座醉梦楼的热情。 贵客间客厅的对面便是舞台阁楼,落地窗的设计使得此处拉开窗帘便能直视对面的舞台,乃是醉梦楼最好的观舞之地。 江云笙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道佳人的身影在舞台之上如同春风拂柳,翩翩起舞。 台下看官攒动,台上佳人惊鸿。 如此舞姿,饶是顾浔也眼前一亮,比之长安那对双生姊妹花也不遑多让。 柔弱无骨,曼妙无姿,一颦一笑,妩媚动人。 那勾人的眼神,配上那妖娆的舞姿,不知勾走了多少男子的心神。 若不是有赵凝雪那般妖孽珠玉在前,顾浔恐怕也忍不住来上一句: “卧槽。” 这柳如烟怎么形容呢? 一个字“媚。” 两个字“妩媚。” 三个字“小妖精。” 四个字“千娇百媚。” 纤腰慢拧风拂柳,身无寸骨似水柔。 勾魂动魄天尤物,一颦一笑媚人眸。 第一次见到如此尤物的江云笙直接愣在了原地,眼中尽是痴迷之色。 花魁他见多了,如此媚的花魁她还是第一次见。 “柳如烟,当真是如烟呐。” 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顾浔看着魔怔了的江云笙,轻轻咳嗽两声道: “江兄,你的病还治不治。” ……………… ps:请大家看到错误的地方指出来,我改一改。 第56章 江家的秘密。 回过神来的江云笙尴尬的咳嗽两声,看向顾浔的目光带着些许期望。 “苏兄有治病之方?” 之所以会发出如此疑问,是因为现在他的病情正如顾浔当日所言,已经到病入膏肓之际。 就算是药学院的大夫都已经唉声叹气,束手无策。 若只是突然中毒,未曾深入骨髓,即使身体冻结成冰,只要一口气在,也不难治。 关键是他中毒是循序渐进,宛若温水煮青蛙,等到发觉病入膏肓之时,已经无药可救了。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显得如此憔悴疲惫。 当无药可救的话从药学院老师口中说出之时,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明明只是不能人伦,为何突然就要死了。 看着江云笙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顾浔微微一笑。 雪中送炭往往比锦上添花更得人心。 “若是没有,我又怎会说出口呢。” 江云笙赶忙给顾浔满上一杯酒西域来的葡萄美酒,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 顾浔端起酒,放到嘴边便停了下来,脸色变得异常冰寒,重新将白玉酒杯放回桌子上,冷冷道: “江公子,看来想致你于死地之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呐,手都伸到醉梦楼来了。” 江云笙脸色一变,当即望向杯中酒,眼中止不住的怒火。 只不过他并未发泄出来,而是取出一丝红火的草叶,放入酒杯之中。 顷刻间之间,火红的草叶便迅速枯萎,变成黑色。 药学院的大夫无治病之方,倒是给了一些赤火草,相反的属性,能有效探查寒性毒药。 看着杯中黑色的赤火草,江云笙再也忍不住,双手死死握拳,一拳砸在桌子上,表情都变得扭曲了。 “欺人太甚。” 此刻的他猛然间觉得自己就是孤家寡人,那些每天对自己笑盈盈的侍女仆人,都是残害他的帮凶。 这些人害死了娘亲,还不肯放过自己吗? 明明自己已经摆出一副丝毫不想争夺江家家产的态度了。 自己已经一退在退了。 他不敢相信平时待自己如己出的大娘慈爱的面容之下会隐藏着一颗如此狠毒的心。 愤怒到极致,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就要冲出醉梦楼,回到江家与大娘对峙个清楚。 有同样经历的顾浔只是微微一笑,懒靠在椅子上,看着前方柳如烟摇曳起舞,翩若惊鸿,缓缓道: “你这般去,空口无凭,谁会相信你的话?” “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想想她为何要这般毒害于你。” 走到门口的江云笙猛然止住了脚步,眼中浮现一抹挣扎之色,握紧门把的手缓缓松开。 “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眼前之人说出这些东西,必然有其目的。 顾浔想了想,缓缓说道: “首先,你算是我在柳州城唯一的一个朋友。” “其次,我要想在柳州成城站稳脚跟,需要依靠一个本地势力。” 江云笙眼中带着质疑道: “仅仅只是如此?” 顾浔微微一笑: “若不是喝过同一壶酒,你觉得你这空有名头的江家二爷能给我什么帮助?” 想了想,顾浔又添上了一句。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或许是内心的自我救赎,才会想帮你一把。” 这是真心话。 江云笙的目光落在顾浔苦笑的脸庞之上,那种无奈之感不是能装出来。 顾浔也并非在装,确实是真情流露,江云笙处境,有太多自己的处境的影子。 不同是江云笙的处境,自己可以帮助他,而自己处境,谁也帮不了。 他默默端起了桌上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带着些许苦涩,不如黄酒那种烧心之感来的痛快。 烈酒最能抚人心,尤其是失意人。 两个都是失意之人,最是能引起情感的共鸣,江云笙走到桌边,给自己倒满一杯,刚想入口,却被顾浔拦住。 “你是真想死吗?” 江云笙看着顾浔真诚的眸子,缓缓道: “不想。” “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顾浔习惯的性的眯了眯眸子,微微一笑道: “掌权。” 江云笙明白顾浔的意思,只有手握权力,才有对峙的资本。 可关键是自己为了使大哥心安,从来没有插手过家族生意,没有任何人脉可言。 何况父亲早已对自己失望至极,都懒得正眼看自己,现在想要接管家族生意,简直难如登天。 没有父亲的支持,大哥不可能让自己染指任何家族生意。 他叹了一口气道: “掌权,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顾浔没有接江云笙的话茬,而是帮助他分析当前的局势。 “你就不好奇江夫人为何要加害于你吗?还是以药物阉割这种极为折辱人的方式。” 说难听点,现在的江云笙与一个太监没有什么两样。 这是将一个男人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因为我是我爹一夜风流后的意外,所以她怀恨在心。” 面对江云笙的答案,顾浔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认同。 若只是怀恨在心,大可以除而后快,而不是这般折磨。 只有一种可能,江夫人内心已经扭曲,才会如此做。 至于因何扭曲,也不难猜到。 大概就是他的儿子,江家大公子江云海天生隐疾,而她又不能在生育。 当然,也有可能江老爷的那方面出了问题,导致不能在和江夫人续上一个健全的儿子。 试问江家如此大的家产,江夫人愿意交到一个侍女所生的野种身上吗? 若是她没有儿子还好说,可关键是她有一个儿子呀。 顾浔这些猜测并非凭空想象,而是依靠近几日来收集信息推演所得。 江夫人之所以要这般用药物阉割江云笙,除了内心扭曲,寻找平衡之外,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给自己的亲儿子治病。 她在隐瞒江云海不能人伦的事实。 同样也算是留有一记后手,就算江老爷发现自己大儿子不能生育,也只能让江云海继承家业。 同样的两个不能继承香火的儿子,只有选人脉更广的大儿子继承,而不是成天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的废物小儿子。 “非也,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大哥应该才是真正天生隐疾之人,所以才导致了江夫人对你下此毒手。” 闻言,江云笙瞳孔猛然收缩,满脸的不可置信。 “一年前我大哥还传出与他小姨私通怀孕的消息,整个柳州城都知道的。” 顾浔嗤之以鼻,按照平日里江云海那谦谦君子的作风,会流出这等消息? 即使他真的没有隐疾,与自家小姨私通怀孕的消息会流传出来? 以他的聪明和江夫人的手段,早就将消息扼杀在摇篮之中了,会弄得满城风雨? 太过刻意就是心虚,这也是顾浔推断出江云海有隐疾的重要依据之一。 “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江云笙并不笨,只是身处迷局之中,一时间难以分清事情的真相。 顾浔这般一提点,外加联系到他自己身上,瞬间恍然大悟,冷冷道: “为了算计我,还真是滴水不漏呐。” 第57章 突然晕倒的柳如烟。 慈爱的大娘,关心自己的哥哥? 一想到两人虚伪的面具下藏着一颗歹毒的心,江云笙心中的怒火便如江水一般滔滔不绝。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这般折磨人呢。 外加想到母亲也极有可能死于大娘之手,他心中的怒火越是蓬勃。 江云笙看向顾浔,好奇道: “苏兄是如何推算出这么多东西的?” 顾浔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脑袋,冷笑道: “要是我像你一样蠢,可能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这些东西,只要整理起来,细细斟酌,其实很容易抽丝剥茧,得到无限接近真相的答案。 相比脑子,江云笙最缺的是顾浔的那股杀伐果断的冷漠。 江云笙反复推敲顾浔方才的推理,明白了顾浔意思,拿出了顾浔赠送他的菩提水,眼中露出一抹寒光。 “想要验证苏兄的话是不是真的,只用演一出引蛇出洞就好?” 顾浔点点头,还不算笨,唯一的就是不够果决狠辣。 如果是自己,事情到了这地步,压根没有必要确定江云海是不是有隐疾,只管出手报仇即可。 不过江云笙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推理,也情有可原,毕竟两人相识时间太短。 让他去试试,彻底的心死如灰,也未尝不可。 只有相互信任为基础,接下来的布局才能毫无顾忌。 “你想好怎么做就行,不过最好不要露出马脚。” 江云笙点点头,带着些许为难道: “只是不知苏兄弟怕不怕出名?” 顾浔大体已经能猜到江云笙引蛇出洞的计划,微微一笑道: “反正四叔也嫌弃店里生意太冷清,让他忙上一忙也未尝不可。”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是吧。” 江云笙微微一笑,又想去端桌子上的酒,又被顾浔挡了下来。 忽然,外边一阵惊呼,台下一阵攒动。 两人目光看向舞台,只见方才还在翩翩起舞的柳如烟突然晕倒在台上。 若不是突然出现的老妪接住坠落高台的她,估计已经香消玉殒了。 顾浔一计心中起,缓缓说道: “既然要出名,那就不妨闹大些。” 恢复理智的江云笙立刻明白了顾浔的意思。 “你想出手救治柳如烟?” 顾浔点点头,江云笙担心道: “苏兄有把握?” “尚且不知何病,我怎么知道有没有把握。” 江云笙尴尬一笑,不忘打趣顾浔道: “苏兄是想帮我,还是见色起意?” 未等顾浔开口,江云笙便主动请缨道: “让我去看看,能不能搭上话。” 说罢,便推门而去。 顾浔拿起酒杯想倒一杯酒,想起是葡萄酒,又放下了酒杯,这东西真喝不来。 双手揉了揉已经丰满的脸颊,已经不似一个月前病态消瘦,没有丝毫血色。 现在的他如同换了一张脸庞一样,稍显微黑,阳刚正气,加之本就不俗的底子,越发的眉清目秀,俊朗神熠。 相比在长安城消瘦如骨的他,现在不用易容,估计也没有人能认出来他来。 简直判若两人。 不久之后,江云笙去而复返,脸色有些古怪,顾浔一脸好奇道: “如何?” 江云笙叹了一口气道: “如烟姑娘暂住的阁楼下,已经挤满了天才神医。” 顾浔一脸懵。 “柳州城有这么多天才神医?” 话刚出口,顾浔立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 无非都是些冒充大夫的伪君子,只为近距离一睹柳如烟的美貌。 “果然,能来青楼的,多是些江湖高手。” 江云笙十分认可顾浔这句话,这等见缝插针的好点子,自己咋就没有想到呢。 果然自己还是太嫩了。 “要不算了。” 顾浔摇摇头,他有自己的算计。 若是能搭上柳如烟这条线,无疑会极大的扩宽自己在柳州城的人脉,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落子极为重要。 “既然已经人满为患了,那也就没有不礼貌的说法了,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只想报仇的江云笙此刻心中可没有什么一睹佳人风采的想法。 不过看到顾浔那非去不可的模样,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恰好,也能验证一下顾浔的医术是否真的高明。 “好,那就走一遭,想来醉梦楼也能给我几分薄面。” 果然如同江云笙所说,阁楼之外已经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大多是风度的翩翩的公子哥,都在自吹自擂医术传自何处。 “柳姑娘,小生张让,师承药王谷一脉,可为你排忧解难。” 又有一人上前挤开张让,隔门抱拳道: “在下许神医秘传弟子,可为姑娘把脉去病。” 众人一阵鄙夷,随后纷纷上前道: “在下许神医亲传弟子.......” “在下许神医关门弟子.......” “在下许神医独传弟子.......” “在下许神医亲孙子........” “在下许神医亲儿子........” ......... “干你娘,你谁爹呢?” “张公子,不好意思,一时失口,我是许神医的曾孙,你是我爹。” 顾浔忍不住嘴角抽搐,许神医若是知道他有这么多不孝徒弟、儿子、孙子估计得气死。 忽然,阁楼门被打开,一人直接被扔了出来,一只手臂已经消失不见,鲜血淋淋,脸上还大笑着道: “我摸到了,我摸到了柳姑娘手,哈哈哈。” 顾浔汗颜,这简直比吃了三步狂颠散还要疯狂。 众人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一脸得羡慕,恨不得被打断手的是自己。 此时,一位面色阴寒的老婆婆拄着拐杖从房内走出,沙哑着声音道: “谁在敢冒充大夫,就不是断手这般简单了,小心老太婆我扭断他的脖子。” 说罢,随意的将那只断手扔到院中。 还在狂热的众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后退,望着那驼背老妪,心生胆寒。 看着老妪那阴狠的眼神,顾浔心中暗道: “是个高手。” 老妪的目光巡视院中众人,冷冷道: “可还有大夫?” 无一人敢上前。 老妪再问: “可还有大夫。” 一股阴冷之气从她体内散发出来,院内众人不自觉的后退。 “既然没有,还不快滚。” 老妪一声低吼,院内众人被吓得纷纷逃离,美人固然养眼,但小命更重要。 顷刻间,院内只剩三五人。 老妪目光看向最前面的公子哥,问道: “你也是大夫?” 公子哥急忙一拱手,挤出一个灿烂笑脸。 “这位婆婆,在下钱家少主钱裴,已经让人去请柳州城最好的大夫,马上就到。” 剩余几人也都是柳州不差钱的主,理由皆是与钱裴一般,已经让人去请大夫。 老妪虽然面露不悦,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冰冷目光落在没有表态的顾浔二人身。 江云笙被那双浑浊阴寒的目光盯全身发毛。 顾浔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半分不适。 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之人,一个老妪还吓不住他。 “你俩娃娃最好给我一个听得过去的理由。” “否则就不要怪老婆子我不给面子。” 第58章 柳如烟的病情。 未等顾浔二人开口,一旁的钱裴便站了出来,嘲笑道: “哟,这不是江二爷吗?” “怎么,玩不了女人,养个小白脸了。” “到底是你上,还是他上呀。” 江云笙脸色阴沉,犀利的目光看向钱裴道: “钱公子什么意思?” 钱裴嘿嘿一笑,目光看向江云笙的把子兄弟处,笑道: “看样子是你被上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何必遮遮掩掩呢,不行就是不行嘛。” “你说你们这一家子也是够变态的,老爹强奸侍女生了你这个野种。” “你大哥又与小姨私通,弄得满城风雨。” “你呢养个小白脸,是不是也要生一个?” 此话一出,逗得周围人捧腹大笑。 市井间没有流传出来,可柳州这些家族势力,多少是知道一些隐秘的。 何况江云笙在青楼经常点的女子,已经被钱裴靠‘猛龙过溪’征服,自是知道他小蚯蚓的秘密。 江云笙双手死死握拳,使劲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鼓鼓的,强压心中怒火。 “聒噪,老婆子我让你废话了吗?” 老妪一个眼神扫过去,还在狂笑的几人瞬间吓得颤颤巍巍,低着头,闭上了臭嘴。 老妪的目光重新落在两人身上,顾浔未等其开口,自顾自上前,手中多出一根银针,扎在断手哀嚎之人身上。 顷刻间,狂流不止的鲜血戛然而止。 顾浔的平淡的目光看向老妪,当下这般时候,一切废话都不如露一手来的实在。 “如何?”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几人只看到了顾浔用一根银针止住了那人的血,而老妪则是看到了顾浔稳如泰山的行针手法。 没有经年累月的练习,是使不出此等针法的。 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遇到少年医道天才,老妪当即拱手,十分客气道: “两位公子,请。” 直到此刻,江云笙悬着的心方才放下,缓缓松了一口气,跟上顾浔的步伐。 路过钱裴身边时,还不忘冷笑一声,气的钱裴跺脚泻火。 看着顾浔双手负后的嚣张背影,他从牙缝中挤出话语道: “一个毛都没长齐小白脸,能有什么医术,待会被扫到出门时,看你还如何嚣张。” “还有江云笙这个废物,迟早弄死你。” 似是听到背后的嘀咕声,老妪一个冰冷目光扫来,吓得钱裴忍不住后退几步,乖乖闭嘴。 行至阁楼内,江云笙被留在了客厅,而顾浔则是跟随老妪进了柳如烟的闺房。 整个房间都是粉色装扮,透着一丝淡淡的清香,提神醒脑。 粉色的被子下露出一张妖娆的脸庞,眉头紧锁,面无血色,十分难受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她脸上竟然有一层薄薄的冰霜,饶是站在床边,都能感觉到那股寒气。 顾浔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这是他行医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 许神医着有一本《疑难杂症论》,上面着有天下诸多稀奇古怪的病症。 现在柳如烟的表现很像其中提到的冰脉。 看着顾浔一脸的凝重,老妪不免又高看顾浔一节。 “这位婆婆,方便我检查一下柳姑娘的身体吗?” 老妪看着顾浔澄澈的目光,缓缓点头。 “公子请。” 顾浔先是检查了柳如烟的眼帘,又看过舌头,方才进行把脉。 最后,顾浔无奈的起身摇摇头道: “柳姑娘这病情太过古怪,若非一道强大的力量护住了心脉,恐怕早就殒命了。” 顾浔看向老妪: “若是我没有猜错,婆婆手上应该有帮其压制寒气的丹药吧。” 老妪浑浊的目光之中绽放出一道精光,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有想到柳州城还真有高手。 而且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公子如此年纪,便已经有这等医术,不知师承何处?” 顾浔倒也并未隐瞒,故意报出自己与许神医的关系,算是一道斡旋的筹码。 “曾有幸得到许神医指点,不过算不上弟子,仅仅只是数面之缘而已。” 老妪脸色一变,满眼期待的问道: “不知公子可知许神医在那?” 顾浔无奈的摇摇头道: “说实话,我也一直在找他老人家。” 老妪眼中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了下去,满是失望之色。 小姐之所以留在醉梦楼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借助花魁之名,寻找天下奇医治病。 今晚舞台之上突然晕倒,也是算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做局,未曾服下压制寒气的药物。 为的就是看一看柳州城有没有隐藏高人,虽是大海捞针,但也胜过无动于衷。 现在只要服下特制压胜寒气的药物,明早便能醒来,暂时并无生命危险,只不过不是长久之计。 老妪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道: “公子可有治病良方?” 顾浔果断摇摇头,这种天生冰脉恐怕许神医来了都得头疼,以自己的医术想要治愈,显然不大可能。 “唉,实不相瞒,小子医术浅薄,并无治病良方。” 不过看向眉头紧缩,微微呻吟,痛苦万分的柳如烟,他还是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缓缓道: “虽然没有治愈之方,但是我可以暂且将柳姑娘体内的寒气排出些许。” “一直靠至阳丹药压制,并非长久之计,寒气这东西,宜泄不宜堵。” 老妪一脸愁容,她何尝不知道呢,奈何体内寒气牵连心脉,一般人很难帮其排除,用力过猛,可能会让柳如烟直接暴毙。 “不瞒公子,小姐起初一月只用服用一颗丹药,后面是半月一次,接着变成七天一次,现在三日一次也难以压制。” “在这般下去,以后恐怕得一日一次了。” 这般结果老妪不说,顾浔也能猜测出来,堵得结果就是使体内得寒气越积越多,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老妪越说情绪越发激动,当场就要给顾浔下跪磕头。 “还请公子行医,不论能疏散多少寒气,老奴必有重谢。” 顾浔赶忙搀扶住即将下跪得老妪。 “老婆婆,这可使不得。” 不难看出柳如烟在老妪心中地位何等之高,都到了要给顾浔下跪磕头的地步。 “不过婆婆,小子想向你讨要一物。” 第59章 出手救治,钱裴出手。 老妪一脸好奇。 “公子所需何物?” 顾浔尴尬一笑道: “一枚帮柳姑娘压制寒气的丹药。” 他急忙解释道: “我想看看能否改良一番,或许能有奇效。” 话虽这样说,实则不然,他正愁去哪弄诸多名贵至阳之物,帮助江云笙驱除寒毒。 老妪手中的丹药能够压制柳如烟体内的寒气,压制江云笙体内的寒毒也不是问题。 当然,仅仅只是压制也不行,还需要配合接下来的治疗,方才能彻底清除,让江云笙从太监变猛男。 不过此事不急,可以稍稍缓一缓。 老妪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取出一颗交给顾浔。 顾浔小心收好之后,从腰间取出一套银针,摆放在床头。 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掀开盖住柳如烟娇躯的粉色被子。 一副曲线玲珑,傲视群芳的身躯映入眼帘,还是身着衣服的前提下。 若是身无一物,那是何等之壮观。 (此处省略八千字......)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非壮士不可观也’。 顾浔再次深呼吸一口气,终究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外加最近疯狂增强体质,血气方刚,比不得老郎中心无旁骛。 当然,此番举动落在老妪眼中,顾浔俨然成了高人风范。 当然,顾浔也并未让其失望,只见其出手飞快,一根根银针精确的落在穴位之上,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老妪浑浊的眼中绽放精光,带着小姐游走天下求医,多多少少对医术有些见识,呢喃自语道: “迎风拂柳。” “还有这针法莫非就是许神医的绝学:九阳针法?” 用迎风拂柳这套身法来行九阳针法,这小子就真的只是与许神医有数面之缘。 要知道许神医除去医术一绝之外,身法同样一绝,故而经常来无影去无踪,世人难觅。 许神医的两项绝学集于一身,说不是许神医的亲传弟子,这话估计谁都不信。 随着柳如烟身上扎满银针,她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紧缩的眉头也微微松开。 诱人的红唇微微张,一道道冰寒之气从她樱桃小口中吐出。 顾浔却是无心欣赏这般美景,只是不停的规律拨弄着它身上的银针。 一炷香的时间,针尾已经凝结出一个个小冰珠子,像是盛开在柳如烟身体上的白色小花。 眼看时间已经差不多,若是排出的寒气过多,伤及心脉,那就不是治病,而是催命了。 他再次使出迎风拂柳,快速收针。 对于第一次施展迎风拂柳,虽然生疏,总体上还是满意的。 毕竟以前体内没有灵力,压根无法修炼此身法,短短数月内有此成就,也算是极为不错了。 当初对战胖掌柜,若是修炼过此身法,也不用那般被动挨打了。 看着小姐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呼吸均匀,老妪方才松了一口气,端出事先准备好的金子。 “公子,这是小姐的一点点心意,还望收下,你若有何事,皆可来醉梦楼,只要能做到的,定当竭尽全力。” 钱财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醉梦楼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他在柳州城也算是多了一张护身符。 自身实力不够,那就调动身边一切可用资源来凑。 江湖本就是人情世故,没有点靠山,怎么死都不知道。 顾浔倒也不客气,痛痛快快的收下了那一盘三十锭的金子。 直接当着老妪的面,一锭一锭,全部塞入怀中,鼓鼓囊囊的。 还是那句话,银子是永远不够花的。 何况他还是京城出了名的铁公鸡,自己败坏自己名声之事,他可干不出来。 当然,也有另一番讲究,收下钱财,也让柳如烟主仆二人心安。 将来顾浔提出太过过分的条件,即使婉言拒绝,也不会有任何唐突,毕竟已经付过银子了。 何况,礼上往来这东西,不论多少,‘礼上’了,才有‘往来’。 收钱的舒心,付钱的安心。 何乐而不为呢? 小小一个收钱举动,足以体现顾浔为人处世的老道。 老妪将两人送出阁楼,顾浔抱拳道: “您老止步,告辞。” 两人路过钱裴身边时,江云笙趾高气昂,斜眼看向钱裴道: “哟,钱公子还杵在这里呢,腿酸不?你请的大夫还不来吗?” “让他不用来了,柳姑娘已经无大碍。” 江云笙说话间,顾浔的怀里还有一锭金子掉了出来,他赶忙弯腰捡起,看了看,一脸嫌弃。 “多好的金子,可惜沾了狗屎。” 随手一丢,恰好滚到了钱裴脚下。 江云笙极为配合的快速捡起,在衣服上擦了擦。 “真是浪费,金子沾了狗屎,还是金子,擦擦也不会有人嫌弃。” “有的人沾了狗屎,吐出来的话都是一股狗屎味,令人作呕。”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钱裴气的咬牙切齿,眼中露出一抹杀意。 尤其是顾浔,不仅抢了他在柳如烟面前出风头的机会,还敢侮辱他,简直不知死活。 此时老妪的目光又落在他们几人身上,冷冷道: “多谢几位关心,小姐已无大碍,但仍需休息,请回吧。” 方才还黑着脸的钱裴挤出一个笑脸,声音朗朗道: “既然柳姑娘身体不佳,今日便不打扰,改日在上门叨扰。” “告辞。” 走出醉梦楼之时,只有顾浔一人,至于江云笙则是去完成他的引蛇出洞的计划去了。 醉梦楼贵客间内,钱裴搂着一个妖艳的女子上下其手,目光死死盯着楼下顾浔离去的背影。 江云笙是江家二公子,再如何废物,也是江家之人,暂时动不了。 可顾浔不过一个小小的郎中,今日能为柳如烟治病,纯粹是走了狗屎运。 不用钱裴多言,一旁的老奴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道: “公子,我怕......” 钱裴不是傻子,老奴能想到的他会想不到,无非是担心得罪了柳如烟,醉梦楼怪罪下来罢了。 “这里是柳州城,是龙是虎来了,也得趴着。” 说罢,捏起身上女子的下巴,恶狠狠道: “何况只是一个天生让男人鞭策的小狐狸精而已,小爷给他几分面子,尾巴就翘上了天。” “迟早要让她像这条母狗一样,趴在老子的身前,让她往东不敢往西。” 老奴应了一声。 “老奴知道怎么做了。” 老奴离开之后,钱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柳州城也该变变天了,那小子要怪就怪他自己跳出来当这祭祀品。 至于醉梦楼,他同样未曾放在眼中,不过一颗绊脚石而已,踢飞就好。 忽然某处一吃疼,他浑身一激灵,一脚踢飞罪魁祸首的女子,怒道: “老母狗,你是想让我断子绝孙吗?” “那颗牙齿咬的,自己给我敲下来。” 嘴角一片泥泞的女子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钱公子饶命,钱公子饶命。” 走到小巷口,顾浔还打算去杨爷的小酒肆小酌一杯,忽然眉头一皱,打住了心中想法。 随后继续沿着胭脂河返回药铺,不过刻意放缓了步伐。 行至一处无人之地时,两道持刀身影,一前一后,堵住了他的去路。 正当二人快要动手之时,一道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越发清晰。 第60章 有仇必报的顾浔。 黑暗中,一道身影慢慢浮现,是一位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淡紫衣妇人。 只见那妇人微微一笑,举手投足间,皆是一股子熟妇的味道,上前缓缓开口,声音温和中气。 “不管谁指使两位而来,都请回吧。” “顺带告诉指使你们之人,就说这位公子是醉梦楼的贵客,还请三思而后行。” 此妇人正是匆忙从广陵城赶回的柳州城的醉梦楼楼主朱怡,江湖人称朱姨,先天亡夫圣体。 “这点银子,就当请两位喝酒了。” 说罢,随手丢出两锭银子,寡妇韵味十足。 两人各自接过银子之后,没有丝毫犹豫,消失在夜色之中。 朱姨目光落在顾浔身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暖人心扉。 “这位小公子,让你受惊了。” “在下醉梦楼楼主朱怡。” “今日方从广陵城赶回柳州,得知公子出手相助,特意前来感谢。” 这是实话,她前脚踏进醉梦楼,后脚就跟着顾浔出门了。 看着风尘仆仆的熟妇朱怡,顾浔礼貌回以一笑,淡淡道: “无妨,估摸着是小贼盯上我怀里的金子了。” “怀璧其罪,是我大意了。” 朱姨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顾浔言外之意,不想太过得罪钱家。 是个绝顶聪明的少年。 “公子放心,既然你与我醉梦楼有恩,定会护得公子周全。” 顾浔淡淡一笑,双手抱拳道: “麻烦你了,告辞。” 看着顾浔远去的背影,朱姨那双深邃的美眸轻轻扑腾几下,呢喃自语道: “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这小子选择自退一步,既不为难醉梦楼,也不会得罪钱家,同时也表明他不想陷入漩涡的立场。 就两个不入流的八品杀手,她大可以不用亲自出面走一趟,随便派个手下就能摆平。 之所以亲自出面,无非就是告诉有心之人不要动顾浔,不然就是与醉梦楼为敌。 钱家虽然蠢蠢欲动,但想来还不敢连她的面子都不给。 至于钱裴那家伙,看似小肚鸡肠,心狠手辣,没有什么头脑。 实则不然,他比他老爹钱望还要精明,城府极深,做事目的性极强。 于顾浔来说,他自是希望事情闹的越大越好,只不过朱怡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他便有了自己的决断。 醉梦楼不想彻底得罪死钱家。 既然如此,倒不如退一步,既给了朱怡面子,又不至于让钱家狗急跳墙。 顾浔知道,钱裴的目的不是自己,而是醉梦楼。 之所以要动自己,无非是想逼醉梦楼出手罢了。 “看来这柳州城众多势力的平衡点已经达到极致了,现在任何一颗石子落入水面,都有可能打破这极致的平衡。” 顾浔心中呢喃自语,分析着当下柳州城的局势。 正如赵牧所说,他现在手中可用的底蕴还不足以支撑起他的野心。 夜幕固然强,可想用其颠覆一国,暂且不可能的。 所以他手中需要握有更多的底牌,这柳州城他势在必得。 只要在混乱的中域有了一个落脚点,随后整个中域七十二城即可徐徐而图之。 顾浔的目的是柳州城,但远远不局限于柳州城。 柳州城只是他落子的第一步。 回到药铺,顾浔店门已关,侧门还开着,是留给他的。 中年汉子李四端坐在柜台上,细读顾浔给他的药谱。 不是认识的字他全部用笔临摹下来,在一页白纸之上。 他家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从来没有一个读书人。 起初他只是将采到的药材拿到此地售卖,来的次数多了,便于老掌柜熟络起来。 后来因为店里缺少人手,老掌柜便将他聘做临时小工,帮忙打杂。 不过他极为上进,药方看多了,外加嘴也不笨,好问求学,慢慢的就认了些字,也能拿着药方抓药了。 在这种门阀高立的时代,读书人多是有钱有权之人,寻常的百姓肚子都填不饱,想要读书识字,难如登天。 所以他一直很上进,把握住每一个机会,做好每一件事情,才一步步在药铺中站稳了脚跟。 现在他回到村里,大家都会尊称他一声李先生,因为他是村中为数不多认字的人。 察觉门外脚步声,李四立马合上药谱,走出柜台道: “公子,你回来了,我还给你留了饭食,给你热热?” 看着像个长辈一般照顾自己的李四,顾浔微微一笑,心中有一股暖流。 “四叔,不用了,我吃过了。” “今日有点困,先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看着走向后院厢房的顾浔,李四在问道: “公子,要不要给你端盆洗脚水呢?” “不用了四叔。” 走入房间之内,顾浔走到墙角,掀开一块地砖,拿出一套夜行衣,又将今日所得一股脑的全部装了进去。 换上黑色的夜行衣,敷上一张中年刀疤脸汉子面皮,从床底拿出布条包裹的黑白剑胚。 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这东西太重了,行动起来起来不方便。 而且背在身上太过显眼,容易暴露。 “还是得备一个趁手得家伙。” “等柳州局势稳住之后,怎么说也得去见一见那位剑炉弟子。” 又从床头拿了一个针袋,上面的银针都经过淬毒处理,毒性十足,只要量大,毒死地仙之下是不成问题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保险,又打开墙壁上的暗格,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都是最近研制的各种毒药。 一股脑塞了一堆,又放出伶虫,巡视药铺子周围一圈。 确定没有人监视之后,方才推开窗子,跃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伶虫发出微弱的光芒,如同萤火虫一般,在前带路。 方才他已经放出伶虫在二人身上做了标记,伶虫能嗅着味道找到二人所在之地。 顾浔的性子向来是有仇必报,打不过的十年不晚,打得过的,不能隔夜。 那二人虽然被朱怡吓退,可保不齐夜半之后,还会对自己出手。 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主动出击。 何况柳州城这潭暗中波涛汹涌,表面平静无风的水潭,若是不投下两颗石子,又如何惊起滔天波澜呢。 跟随伶虫一路追踪,让顾浔奇怪是二人好像在兜圈子,已经在这片地界绕了许久。 他不得不停下步伐,心生疑虑,呢喃自语道: “难道是察觉到我的存在了?” 一阵寒风袭来,夹杂着一股血腥味,不禁让他皱起了眉头。 迎着上风位而去,没走多远,只见小巷中横着一具尸体。 正是方才挡路的二人之一,被人干净利落的一刀封喉,滚烫的鲜血还冒着热气。 此人还未完全死去,双手死死捂住伤口,目光死死盯着顾浔。 只不过鲜血堵塞了喉咙,又割断了气管,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已。 顾浔眯了眯眼睛,迅速掩去脚印,离开那人身旁,潜藏到不远处屋檐之下的杂物中。 “难怪一直在绕圈圈,原来是被人追杀了。” 此地只有一人,尚未死绝,说明杀手是着急追杀另外一人,未来得及补刀。 杀人灭口? 还是想嫁祸给醉梦楼?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暗中布局。 第61章 杀人不成脚蹲麻。 果然,不久之后,一道身影在夜色之中浮现,手中提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 他走到那将死之人身旁,手起刀落,直接剁下那人脑袋。 不过他似是注意到了那人看向顾浔这边的眼神,握紧手中刀,一步步向着顾浔藏身方向而来。 恰在此时,小巷之中又浮现一道身影,二话不说,持剑便杀向提着脑袋的黑衣男子。 后来之人身形飘逸,剑法凌厉,以巧为攻,压制的黑衣男子节节败退。 那人出剑的巧度和力量来看,像是一个女子,走的是灵便的路数。 狭窄的小巷中,刀剑相撞,溅起串串火星,墙壁之上,全部是战斗留下的划痕。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黑衣男子或是先前追杀二人消耗太多体力的缘故,很快便败下阵来。 黑衣女子手中长剑一剑刺穿他的心脏,当场气绝身亡。 确认男子已经身亡之后,黑衣女子从怀中掏出一张丝绢塞入其手中,伪装成战斗时不小心被对方所得。 女子似是不放心,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脂粉,擦在男子的袖口之上。 顾浔暗道好家伙,这是明摆着要嫁祸给醉梦楼呀。 然而,女子刚想离去,巷中又生事变。 一束火光照亮了小巷,一个赤衣男子在一个老奴和两个侍卫的保护下,缓缓而来。 顾浔瞳孔一缩,来人正是钱裴。 还真是好戏不断呐。 钱裴看着前方蒙面女子,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缓缓道: “先前让你自己打掉弄疼我二弟的牙齿你不听,现在估计你一颗牙齿都保不住了。” 蒙面女子心中一震,不知道自己何时泄露了身份。 她自知无法逃脱,当即丢下长剑,揭开面纱,露出那娇柔的面容,缓缓走向钱裴。 她要让钱裴放松警惕,在他反应不过来的距离,给他致命一击。 “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的古城县尹家?” 钱裴还好奇为何她如此眼熟,提起尹家瞬间明白过来,此人应该就是当初逃脱的尹家大小姐尹蓉。 难怪她一直故意接近自己,原来想为尹家复仇。 “你妹妹不错,很嫩,很润。” 尹蓉目光通红,她有很多次杀死钱裴的机会,可她都没有动手。 沦为钱裴胯下玩物之时,她无数次想过一口咬断其命根子,都忍住了。 仅仅死一个钱裴,怎么偿还尹家血债,她要整个钱家陪葬。 “你能忍辱负重这般久,想来是背后之人答应你让我钱家覆灭吧。” “你这女人还真是狠毒,给你那多次动手的机会都忍住了。” 尹蓉一步步走向钱裴,眼中满是怨毒。 “你这种禽兽,为一己私欲,灭杀我满门,会遭天谴的。” 钱裴连连摇头,一脸无辜道: “怎么会是一己私欲呢,本公子是谋而后动。” “是你爹偷偷吃里爬外,背叛我钱家在前。” “不当街奸杀你妹妹,你哥会来杀我吗?” “你哥不来杀我,我又去那里找理由灭你满门?” 得知事情真相的尹蓉脸色煞白,当下这般真相比之原来的更让人绝望。 “真当钱爷我是下半身思考的野兽吗?” “都是经过脑子的,下半身只不过是布局的作案工具而已。” 尹蓉而狠狠的盯着钱裴,你怒道: “早知今日不用忍住那一口,当即给你咬下来。” 钱裴笑道: “可你还是忍住了,是不是被钱爷的猛龙征服了,舍不得毁掉?” 他钱裴身边从来不缺女子,一女不会二用,每日一换,天天当新郎。 之所以去醉梦楼大多数点的都是尹蓉,无非是想看看她背后的黑手罢了。 正如他所说,他是用大脑袋思考,小脑袋作案之人,做每一件事的目的性都极强。 尹蓉只觉得恶心,她一个衣食无忧的小姐,沦为青楼卖身的妓女,全都因为眼前之人。 她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剁碎喂狗。 “我杀了你。” 知今日必死,尹蓉不再隐忍,袖中划出匕首,直刺钱裴而去。 钱裴身侧的老奴咧嘴一笑。 “找死。” 不过他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看着转瞬即到胸口的匕首,钱裴缓缓探出一只手,轻而易举的便捏住了尹蓉的手腕。 稍稍一发力,咔嚓,她手上的匕首应声落地。 尹蓉满脸不可置信,不相信钱裴就这般轻而易举的制服了自己。 “怎么可能。” 钱裴手指弯曲如鹰爪,一把捏住尹蓉的脖子,将其悬空提起。 “就许你们深藏不露,还不许我少年天才?” “九品而已,谁还不是呢。” 喘不上气的尹蓉双手死死掰着钱裴的手,脸色苍白,眼中满是不甘。 钱裴眼中唯有戏谑,缓缓道: “说过要打光你的牙齿,钱爷可不会食言。” 说罢,另一只手握拳,一拳砸在尹蓉的嘴上,牙齿脱落一片。 一拳,两拳,三拳.......。 直到将尹蓉的牙齿打的全部脱落,他方才缓缓松开了手,任由尹蓉如同一堆烂肉瘫软在地。 看着面目全非,依旧还有一口气的尹蓉,钱裴脸上露出一丝残忍与疯狂,对身后两个年轻侍从道: “这可是本公子用过的女人,赏你们了。” 已经失去任何还手之力的尹蓉,只能任由两个钱家侍卫无情的侵犯。 钱裴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很是享受这种近距离观看活春宫的感觉,变态至极。 忽然,数道暗器飞向众人,钱裴嘴角微微上扬,之所以没有一巴掌拍死尹蓉,为的就是钓出其背后之人。 眼见暗器袭来,钱裴身边的老奴上前一步,大袖一挥,全部挡了下来,是几枚穿着短尾红线的绣花针。 至于侵犯尹蓉的两位侍从,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绣花针准确无误的透过其眉心,当场殒命。 远处的屋脊上,一位身穿黑衣,仅仅露出一双深邃的眸子之人正看向这方。 “公子,我去会会他。” 钱裴点点头,老奴一个箭步跃上墙头,如同猿猴一般灵活,飞檐走壁,一掌拍向黑衣人。 只不过这一掌下去,黑衣人似是没有要还手的意思,老奴暗道不妙。 果然,一掌下去,黑衣人爆裂开来,无数红线漫天飞舞,将老奴包裹起来。 忽然,那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了距离钱裴不足一丈的墙头,手中短刀一刀劈向他脑袋。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让钱裴一惊,右手一握拳,无数黑色甲片自袖中划出,覆盖在手臂上,形成一只铁爪。 铁爪碰上短刀,在暗夜之中溅起无数火星,照亮了小巷。 两人各自后退数,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黑衣人见不能一击致命,当即抱起衣不蔽体的尹蓉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顾浔心中一阵嘀咕,说好的夜黑风高杀人时,结果看到的是一波接一波的反转,脚都蹲麻了。 杀人? 杀个寂寞。 只求几位不要再墨迹了,脚实在蹲的发麻。 这戏不看也罢。 何况身上没有带银子,没有办法看赏呐。 第62章 顾浔的老六行为。 老奴回到钱裴身边,一脸懊悔,低着头道: “公子,是我大意了。” 差点就让那黑衣鬼面人袭杀了主子,钱家老奴心中十分愧疚。 钱裴轻轻摇头,对于忠诚于自己人,他还是极为温和的。 “无妨,跑了就跑了。” “反正柳州城就这么大,不是江家之人,便是李家之人,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钱裴向老奴使了一个眼色,看向顾浔藏身的屋檐下。 老奴立刻明白了钱裴的意思,一脚踢飞地上之剑,飞向顾浔藏身之地。 长剑没入杂物堆中,没有任何动静。 老奴眉头一皱,捡起被尹蓉杀死黑衣男子的刀,一步步走向杂物堆,一脸警惕。 他小心翼翼的用刀挑开杂物,没有任何人。 铛铛。 就在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之时,两个小瓷瓶滚了出来,砰然炸碎,冒出一阵紫烟。 老奴急忙捂住口鼻往回后退。 紫烟之中,三道银针直射而来,两前一后,老奴急忙挥刀格挡。 奈何这三枚飞针的速度远非先前黑衣人的红线绣针可比,他只是挡住了两枚。 稍稍靠后一枚直接钉在其手背之上。 此处顾浔故意留了一心眼,同时甩出三根针,却故意延长了其中一根出手时间。 只要敌人稍稍大意,未曾发觉这慢了一拍的银针,必然反应不及,只有中招。 当然这需要极致的用针手法,比如唐门的绝学‘漫天飞雨’以及许神医自创的‘迎风拂柳’。 顾浔从紫烟中跃上墙头,有些许惋惜,没有钉在那老家伙的脑袋上。 老奴顺手拔掉手背的银针,杀意十足,目光死死盯着墙头的中年汉子,沉声道: “不知阁下究竟是何人?” 顾浔双手负后,做出一副高人风范,望着钱家老奴道: “你不用关心我是何人,还是关心你的手还能不能要。” 说罢,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钱家老奴低头一看手背,已经乌黑发紫,却不曾有半分痛觉,好生霸道的毒药。 他撸起袖子一看,毒素已经蔓延到手关节,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攀爬。 以这种速度,几个呼吸间便能蔓延到胸部。 赶过来的钱裴一看,心中也是一惊,从未见过这般霸道的毒药。 老奴也是趟过风风风雨雨的江湖人,知道这样下去必死无疑,一咬牙,将手刀递给钱裴。 “公子,帮我砍了这条手臂。” 钱裴接过刀,看着老奴坚定的眼神,心一横,一咬牙,当即一刀挥出,整条手臂自肩头脱落。 这主仆二人皆是果断之人,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当真令人敬畏。 老奴疼的龇牙咧嘴,方才点穴止住血,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凉意,当即将钱裴扑倒在地。 又有三根银针擦着二人头皮而过,若是反应慢上半拍,估计就不是砍手臂那么简单了。 去而复返的顾浔站在屋脊之上,一脸惋惜,这老家伙反应速度还是极快的。 他向着暴怒的二人一抱拳,沉声道: “二位,告辞。” 说罢,跃下房顶,消失在小巷之中。 钱裴二人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差点就栽在这苟老六身上了。 “好阴狠的家伙。” 钱裴气的双手握拳,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顾浔这老六生吃了。 “最好不要让老子逮到你。” 嗖嗖嗖。 又是三根银针袭来,早有防备的钱裴铁爪前探,全部挡住。 “听说你要逮我,我就回来了。” 不知何时,顾浔又蹲在了光着大腚死去的两名侍从旁的墙头,满脸憨厚笑意。 他再次一拱手抱拳,朗朗道: “二位,这回真告辞了。” 就在他收回拱手动作的瞬间,又甩出三根银针,然后跃下墙头,消失不见。 铛铛铛。 三根银针再次被钱裴的铁手挡住,溅起三道火星。 只是他未曾发现,其中一根银针头是弯曲状态,撞击在铁手上的瞬间,打滑弹开,不偏不倚,扎在一旁老奴腿上。 忽然腿上一阵微疼老奴弯腰一看,一根银针不知何时扎在了腿上。 这一瞬间,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个眼神,钱裴果断的挥出一刀,老奴的左腿被砍了下来。 顾浔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小巷口,咧嘴一笑: “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们别生气呀。” “其实那根针没毒的,是我从地上捡的。” 两人细细一看,果然断腿上的针尾系着一根小红线,显然是先前那个黑衣男子手中射出的绣花针,而不是银针。 钱裴气的当场暴怒,怒吼一声: “欺人太甚。” 说罢,提着刀便向顾浔杀将而去,显然已经被顾浔三番两次的戏耍弄破防了。 顾浔邪魅一笑,无数瓶瓶罐罐砸在小巷之中,顿时浓烟滚滚。 他则是施展‘迎风拂柳’快速隐遁到老奴身边,刚想动手,一柄长刀破风来,逼得他只能重新跃上墙头。 长刀擦着他得衣角,狠狠没入墙壁之中,只留下一个刀柄。 来者是一个中年人,身着金色法袍,微微发福,一脸横肉满是络腮胡。 “这位朋友,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钱程,当下得钱家家主,钱裴得老爹,至少是大宗师的实力。 顾浔轻轻皱眉,他的本意就不是要杀死主仆二人,只是想激怒二人而已。 不然也不会当老六,三番两次的戏耍对方。 确切的说是不想弄死钱裴,当然能将老仆人折磨弄死也行,如此更能激怒钱裴。 钱裴此人野心极大,用暴怒的他来搅浑柳州这潭死水,最适合不过。 谋士,不仅要谋己方以制胜,同样要谋敌方以致败。 顾浔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对方可以杀他做局,他为何就不能折磨对方致死呢。 眼看没有在下手的机会,顾浔二话不说,转身遁入夜色夜色之中。 这回是真的跑路了,一个大宗师,没有必要与其硬刚。 一口气跑出去很远,直到确认安全之后,他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揭下面皮,轻轻擦去额头的汗水。 迎风拂柳这等身法还是太过繁杂,他只是刚刚摸到入门的门道,运转起来极其消耗灵力。 外加他体内的经脉经脉尚未补全,未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体系,暂且无法自主吸纳天地灵气。 也就是说他现在想要获得灵力的唯一办法便是吞噬他人的灵力。 这也是今晚他想袭杀两个杀手的原因之一。 “按照前世的说法,我现在就像是一个充电宝,要想左灵又火,雷公助我,就需要源源不断的吞噬他人灵力。” “还真是愁人呐。” 消失许久的伶虫再次出现,落在顾浔的鼻子头,轻轻振动翅膀。 与它心意相通的顾浔立刻明白了它找到那黑衣人的踪迹了,重新覆上面皮,向着城外而去。 第63章 总有痴情被人误。 柳州城外浅水滩,黑衣蒙面男子搂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尹蓉,双眼微微通红。 自一开始,尹蓉就是他的一颗棋子,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甘愿为他放弃一切的女子,不知何时占据了他些许心扉。 尹蓉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抚摸着男子脸上的鬼脸面具,艰难的发出声音,模糊至极。 “公子,蓉儿知道配上不你,可是我真的喜欢你。” 她多希望还是那个清清白白的尹家大小姐时就遇上他。 虽然她从未见过他的面容,但是他那柔和的声音,温情的眸子,一定是天下间最俊俏的男子吧。 即使不是也无妨,在她心中是就行。 男子声音沙哑,微微颤抖,搂着尹蓉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尹蓉想笑,可脸上却已经看不清任何表情,血水模糊。 一人是深埋仇恨,投身青楼的女子。 一人是隐忍至极,只为大业的男子。 能走到一起,皆是为了钱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喜欢这东西,总似春风无声,细雨润土,悄无声息生于心头。 当发现之时,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若是有,也是千千万万个理由,说不清,道不完。 “你为什么这么傻,要趟这趟浑水呢。” 尹蓉声音细若蚊虫,从喉咙之中挤出: “钱家与醉梦楼不打起来,公子的大业何时才能完成呢,尹家的仇何时才能报呢?” “蓉儿不是不干净的人,将来公子功成名就,我注定不能站在身侧。” “与其这般,倒不如去死,还能为公子尽一份力,永远能留在公子心头。” “既能报仇,又能为公子分忧,何乐而不为呢?” 蒙面男子用袖口轻轻擦拭着尹蓉脸上的血迹,试图帮其露出本来的容貌。 只不过钱裴的拳头没有丝毫的怜悯,她的脸庞已经皮开肉绽,此刻还能说话,完全是因为那颗极为珍贵的大还丹。 “我会的,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尹蓉嘴中吐出一口血沫,气若游丝道: “这就足够了。” 回光返照的她手放在黑衣男子的鬼脸面具上,缓缓说道: “公子,我可以看看的你的脸吗?” 蒙面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摘下了鬼脸面具。 尹蓉看着张俊逸的脸庞,努力的挤出一个不是笑容的笑容。 对于面具之下的面容,她并未显得太过惊奇,好似都在意料之中。 “果然很英俊呢。” 其实不用摘掉面具,女人的直觉已经让她心中有了眉目,只不过她想亲眼看看。 她缓缓将面具覆盖在男子脸上,她还是喜欢他戴着面具的样子,神秘而柔情。 只要他戴着面具,便永远只是她一人的公子。 “公子,记得为我和尹家.......” 尹蓉的话 还未说完,双手便无力的下垂,眼睛缓缓闭上,一颗眼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蒙面男子无声痛哭,此刻心中的愧疚似清源江水,滚滚而来。 其实尹蓉他爹从来没有背叛钱家,只不过是他离间钱家下属势力与钱家关系的手段而已。 他就是要给钱裴塑造一个阴狠毒辣的形象,让所有人都敬而远之。 他成功了,可他又失败。 因为他遇到了那个化名蓉蓉的青楼女子,两个 为使钱家万劫不复之人走到了一起。 他暗中帮她出谋划策,将她一步步推上了钱裴的床。 当看到女子在钱裴身下婉转啼鸣之时,他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异常的愤怒,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后来,他才明白,慢慢的接触之中,那个一心复仇却又心思单纯的女子走入了他心中。 可是当她与他坦白身份之时,他又只能恐惧的将一切喜欢爱慕压在心底,不敢露出丝毫。 原来他才是残害她一家的罪魁祸首。 正是他用计让钱裴心生怀疑,最后屠尽尹家,只有尹蓉逃过一劫。 或许这就是天道轮回,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让他遇到了她,那个堕落红尘,一心复仇的她。 “对不起,对不起。” 男子将头埋在心爱女子身上痛哭。 他实在想不通这傻姑娘为了帮自己破局,哪里来的这般勇气去死。 他知道她是嫌弃她身子太脏配不上自己。 他知道她是害怕将来她的存在会给自己带来流言蜚语。 多傻的姑娘呀。 自己比她脏的不止一千倍,一万倍,怎么敢嫌弃她呢。 自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被命运玩弄的傻姑娘罢了。 有些人,到死都不知道命运的苦难就是来自身边的至爱之人。 不止是尹蓉,世间有太多这样傻的让人心疼之人。 世人只他苦难,唯他不曾自知。 黑夜中,顾浔看着滩头嚎啕大哭的男子,轻轻皱眉。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股心惊肉跳的感觉,十分不安。 黑衣男子情绪崩溃的瞬间,他似是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机,不得不止住心中的杀意。 补充灵力是小事,踢到铁板可就不妙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顾浔的人生信条之一。 该嚣张的时候,要肆无忌惮的嚣张。 该怂的时候,就要丝毫不犹豫的怂。 果然,一道黑影突兀的出现在滩头,手持长剑直刺还在痛哭的鬼面黑衣人后背。 来人一身灰色锦衣,与先前阻挡顾浔那个胖汉子有几分相似,正是钱裴的二叔钱家二爷钱锦。 对于这个算计钱家之人,钱锦没有丝毫手软,出剑即是绝杀,直接刺向鬼面男子的心脏后背位置。 鬼面男子抱起尹蓉,身上的黑色夜行衣直接爆开,一件女子鲜红的长袖裙映入眼帘,宛若一朵突然盛开的彼岸花。 他一手搂着尹蓉尸体,一手长袖一挥,激射出去,直接缠住钱锦手中剑,猛然发力,将钱锦撞飞出去。 随后他身后绽放无数红线,牵连着绣花针向着钱二爷爆射而去,像是一只千足蜘蛛妖,在挥动千足攻击。 钱二爷手中长剑不断挽出剑花,挡住那一轮又一轮的攻势。 他的细雨剑法向来以进攻密集如雨着称,可是当下完全被压制,只有防守的份。 当选今夜最佳看客的顾浔长长舒出一口气,幸好自己神识在菩提心的滋养下异常强大,察觉到了不对劲,没有出手。 没有想到那个鬼面男子比自己还老六,竟然隐藏至少是大宗师的修为。 若不是因为尹蓉身死,情绪失控,估计还会隐藏下去,不会与钱锦正面交手。 本以为钱裴就是个难缠的家伙了,没有想到此人也不是简单货色。 看着鬼面男子红衣飘飘,长袖挥舞,顾浔脑海之中不自觉的浮现一人--东方不败。 不能说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他不禁呢喃自语道: “这家伙不会也是练的葵花宝典吧?” ................ ps:话说这几章有没有啥毛病,看下去的欲望强不强,收集一下大家意见,及时调整。 就目前的书评数量来看,多多少少是裂开了,搞得我心态有点崩。 第6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鬼面人有没有炼葵花宝典的顾浔不知道。 不过他知道钱锦十有八九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只见那鬼面男子一袭红衣,身后万千红线,像是无数触手,随心所欲,不断攻伐。 钱锦的细雨剑法在柳州城也是声名在外的,面对漫天夺命红线,起先还能游刃有余,可慢慢便落入了下风。 无法,细雨剑法擅长的是进攻,而非防御,鬼面男子十分清楚这一点,故而一上来便压制住了他。 显然,他对钱锦的剑法路数研究的十分细致。 钱锦知道这般打下去,自己迟早被消耗死,心一横,牙一咬,任由数枚飞针牵连着红线穿透身体。 他则是将细雨剑法演化到极致,斩断无数红线,杀向红衣鬼面男。 红衣鬼面男抱着尹蓉,面具之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深邃的眼中唯有一道似狂风暴雨的杀意。 看着杀将而来的钱锦,他再次长袖一挥,似美人起舞,荡起一道罡风,撞在长剑之上。 恐怖的力道直接将钱锦振飞数丈,双手持长剑插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沟壑。 钱锦嘴角浮现一丝血迹,体内气血翻江倒海,他死死盯着前方的红衣鬼面男子,不敢置信道: “地仙灵境。” 红衣男子回应他的只有冷漠,就连方才眼中的杀意都被掩藏了下去。 一击未能要命,红衣鬼面男没有要在出手的意思,只是万分落寞的抱着尹蓉尸体消失在夜色之中。 是的,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将钱锦放在眼中,甚至懒得再补上一招,杀了钱锦。 此刻的他只想搂着心爱之人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安静静,无人打扰的度过今夜。 在他眼中 ,钱家上下,哪怕是一条狗都已经是死的了,压根不用急于一时。 心爱之遭辱,死在自己怀中,哪怕愤怒异常,依旧能沉住气,足可见鬼面男子的阴狠。 一直拄剑硬撑着不让身体倒下的钱锦确定红衣鬼面男子离开之后,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单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实在想不出柳州城何时多了一个地仙。 难道是城主李沧澜? 不过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李沧澜出身行伍,做事坦荡荡,不会这般藏头掩面。 “此人究竟是谁?” 正当他怔怔出神之时,数枚银针自身后袭来,察觉到危险的他急忙持剑翻身格挡。 不愧是细雨剑法,讲究的是一个快,剑出细雨,顷刻间便刺出无数细小剑气,将暗器全部抵挡。 当了一夜看官的顾浔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他缓缓走上江滩,取出一道黑色布条,慢慢缠绕在拳头之上,眼中战意昂扬。 原本他的目标只是钱家派出的两名杀手,没有想到闹来闹去,对上的是身受重伤的钱锦。 两个小八品只是只能说是蚂蚱再小也是肉,寥胜于无。 换成一个大宗师那就是饕餮大餐了,而且对于现在他来说,还是最适合的饕餮大餐。 刚够吃饱,又不用担心撑着,恰到好处。 “不知阁下是谁?” 顾浔微微一笑,淡淡道: “在下郝琼,江湖人称劫富济贫琼大侠。” “今晚想向钱二爷借样东西。” 钱锦目光警惕的看着顾浔,注意到了地上的银针,问道: “你与先前那个红衣男子是何关系。” 顾浔微微一笑,手中把玩着数根银针,上下纷飞。 “你说什么关系。” 此时不能直接说出口,要让钱锦自己去猜。 “他是你师傅?” 顾浔失望的的摇摇头道: “师兄觉得杀你会脏手,那便只有师弟代劳了。” 先入为主,给钱锦一个高手的印象。 顾浔还在微笑的神情陡然变为狠戾之色,直接一记崩心拳砸向钱锦。 早有防备的钱锦横剑格挡,宝剑直接被砸出一个弧形。 硬接顾浔一记崩心拳的钱锦,察觉到他连拳罡都没有练出来。 刚想开口嘲笑不过如此之时,体内传来三声闷响,连连后退数步。 他直觉的体内有三股劲道在肆意破坏,无可阻挡。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方才发觉自己已经七窍流血。 他心中大惊,好生古怪的拳法,伤内不伤外。 按理说,练拳之人走的都是刚猛路线,不该如此。 其实,崩心拳的奥义不在以拳罡杀敌,而是在于出拳后能打出几道暗劲。 当初与胖掌柜大战之时,顾浔便惊奇于这暗劲的奇巧威力。 只不过胖掌柜的路子走偏了,走窄了,重拳罡而不重暗劲。 故而看起来,胖掌柜使出来的崩心拳气势惊人,而顾浔的看起来却有几分阴柔之劲。 当然,习武这东西是要悟性的,顾浔虽然底子薄弱,不过悟性极强,过目不忘。 胖掌柜的悟性还是差了些许,未曾悟出其真意。 吃了一记暗亏,钱锦心中大怒,手中长剑如同疾风暴雨一般砸向顾浔。 丝丝缕缕剑气,像是天上飘起的毛毛细雨,无孔不入。 顾浔俨然不惧,他已经不是那个刚出的长安的病夫子。 少年脚踏荆棘,向阳而生,已是今非昔比。 他凭借迎风拂柳那飘忽不定的身法,在漫天剑雨之中,游刃有余。 吃了一道红衣鬼面男的重击,又遭顾浔的三道暗劲摧残,钱锦已经强弩之末。 本想着凭借他的细雨的剑法一招压制顾浔,奈何顾浔那诡异的身法直接让其绝望,没有再战之心。 他强行压制住翻涌的气血,使出全身解数,递出一记斜风细雨,随后转身便逃。 面对罡风裹挟的剑气,顾浔递出一记碎崩式,灵气直接被压缩成球,一声闷响,猛然崩开,荡起一片涟漪。 涟漪所过之处,细雨剑法催生细如牛毛的剑气全被激荡开来。 他顺势从腰间摸出三枚银针,手腕猛然发力,掷出去。 后背传来一阵刺痛,钱锦却不敢有任何怠慢,依旧在狂奔。 顾浔却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一笑,跑路手段太过拙劣,与送死有何区别。 要逃,就应该见到自己的第一时间便逃,吃了痛之后才想着逃,晚了。 若是换成自己,第一时间不跑,也不会这般递出一记大招之后就跑。 正确的跑路应该是边打边撤,逃入丛林之后,借助树木遮挡在跑。 像这种直接在江滩上狂奔,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 钱锦跑出数十丈之后,突然脚不听使唤了,直接麻木不动,他一个狗抢屎栽倒在地。 牙齿恰好磕在石头上,三颗门牙当场祭天。 他用力掐了一下大腿,却发现已经彻底失去了痛觉,与自己没有了半分关系。 看着鬼魅一般浮现在自己眼前的顾浔,他眼中满是惊骇。 他之所以跑,就是因为顾浔这诡异的身法,以及察觉到不到半分的修为。 他知道哪怕自己未曾受伤,全力施展细雨剑法,也未必能破开此人诡异的身法。 何况他挨了红衣鬼面男一记重击,战力已经折算大半,想赢依然无望。 许多人呐,一旦心中生了胆怯,脑子也会随着不灵光。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得跑,而且一定能跑掉,现在想想多么可笑。 此人身法如此诡异,比速度,能快过他吗? 顾浔双手负后,摆出一副绝世高人得样子,俯瞰钱家二爷,笑道: “不得不说,钱二爷你真是糊涂,若是我,绝对会鱼死网破。” 事到如今,一切为时已晚,钱锦没有求饶,冷笑道: “要是在年轻个十年八年,你看我跑不跑。”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人到中年,牵挂多了,胆子小了,也就怕死了。” 少年呐,总有一股热血上头得冲劲,天不怕地不怕。 成家立业之后,牵挂东西多了,反倒是畏手畏脚。 “这个逃跑的理由无可挑剔,哪天像你这般,我也得这么安慰自己。” 第65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钱二爷看着眼前的刀疤汉子,知道这并非是顾浔得真面目,不由问道: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谁?” 顾浔叹了一口气道: “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吧。” 说罢,就要揭下自己的面皮。 看着一脸期待的钱锦,他刚要摸到面皮的手,猛然发难,拍在钱锦的天灵盖上。 手心之上一道旋涡幽幽旋转,无数黑丝自钱锦天灵盖蔓延到全身,疯狂汲取他体内的灵力。 看着被吸的表情扭曲的钱锦,顾浔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冷笑,恢复寻常说话时的声音。 “对不起,逗你玩的。” “对于敌人,小爷不会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觊觎我的美色,等到下辈子吧。” “记得多去求求阎王,让我投胎做个女子。” 听到顾浔稍显稚嫩的声音,钱锦双眼瞪的溜圆,满脸的不甘。 若是知道顾浔只是一个稚嫩少年,他绝对不会跑。 顾浔不忘杀人诛心,补充道: “后悔的话,晚了。” 不过数十个呼吸间,钱锦的生机便全部断绝,只留下一具稍显苍老的身体。 现在顾浔吞噬他人灵力的手法越发娴熟,不会再将人吸成一具干尸了。 随着吞天魔功第二卷开始入门,他感觉自己掌控吞噬之力越发得心应手了。 其实第二卷《百炼淬体篇》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内炼一口气,外炼筋骨皮。 特殊的吐纳方式,能够完全隐蔽他的修为,让人察觉不到他身上任何气机波动。 更关键是,这种特殊的吐纳方式,能够极大程度的稳定吞噬而来的灵力,将其转化为己用。 不过,若是吞噬量过大,还是依旧难以控制。 以他现在小宗师的境界,吞噬一个大宗师的灵力,不多不少,刚刚好。 不过想要一步登天,成为大宗师显然是不可能的,得循序渐进,吞噬更多得灵力。 每次吞噬得还不能过多,不然保不齐菩提心镇压不住,把自己玩死。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量适宜,次数多,才是最安全得修炼途径。 注意到死去的钱锦手中紧紧握着一个长约一指,粗越刀柄的精致小铁柱。 顾浔好奇的掰开他的手,拿起铁柱细细打量,上面刻有一个繁杂的‘唐’字。 意识到什么的顾浔头上冒出一阵冷汗,唐门暗器谱上第十的鸣谛。 三十步之内,小宗师必死。 十步之内,大宗师不死也残。 三步之内,地仙之下皆平等。 相比与唐门暗器谱前十的其余九种,鸣谛的威力算是上不得台面,只能针对地仙之下。 不过遭不住这东西简单易上手,只要是个修士都能用,一样都是地仙之下皆平等。 这东西造价相比其唐门暗器谱前九种暗器,算是妥妥的白菜价。 当然,放在市面上,价格还是极高的,兜里没有几个响,想都不要想。 打量着这个自带一股冰凉杀意的东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顾浔心有余悸道: “感情这老家伙逃跑只是为了麻痹我,原来心里憋着坏呢。” 实在不敢想象方才自己下手再慢一点,会有怎样的后果。 “这江湖果然险恶。” 庆幸自己不是那种婆婆妈妈之人,下手向来果断狠辣。 若是像说书人口中的高手来上一顿手下败将面前人前显圣的桥段,还不得当场殒命。 显然这老家伙是看不清自己实力,为了保险起见,故意引诱自己分心揭下易容的面皮。 自己撕下面皮的一瞬间,便是他出手的最佳时机。 届时,此物一声细小的啼鸣之后,自己将会被鸣谛中潜藏的三十六根透灵针射成马蜂窝。 这种透灵针所用的材料,仅仅只产自于唐门,量极其稀少,一定距离内,能直接无视护体灵力。 故而有了三步之内,地仙之下皆平等的说法。 若只是算被暗器所杀之人,不论被杀之人实力高下,此物当属当世第一暗杀利器,胜过任何杀手组织。 因为此物抹杀的天才过多,三十年前甚至引发了众多宗门围攻唐门血案。 原本如日中天的唐门,宗主身死,山门被毁,一蹶不振,慢慢淡出江湖。 以至于现在江湖上之上,即使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唐门的东西。 把玩着这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东西,顾浔掏出一罐化尸粉,全部洒在钱锦的尸体之上。 尸体之上冒出一阵白烟,不消片刻,便只剩下一堆骨灰。 顾浔从骨灰中挑出那三枚银针,又将捡来的三枚绣花针去红线之后,扔进骨灰之中。 随后,顾浔捡起地上的剑,随意耍了两下,很是顺手。 一剑劈砍在石头上,溅起一阵火花,仔细端详剑刃,没有半分损坏,依旧锋利如初。 “剑倒是是柄好剑,可惜主子的剑法不怎么行。” 为了安全起见,顾浔将剑和鸣谛带到江边,扔进江水中,好生淘洗几遍。 随后又摸出一瓶隐踪水,擦在鸣谛和剑上,还不忘给自己抹上些许。 如此一来,就算是鼻子比辇山犬还要灵的高手来了,也休想追踪到自己。 没有办法,人在江湖,不说事事算计的滴水不漏,但是能不漏的,还是尽量不漏,以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江湖水太深,处处是深坑。 月落清霜寒,孤鸟栖浅滩。 人来无声去,空余江水潺。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大抵就是今晚顾浔的写照了。 虽然大多数时间做了看客,好在结果不坏,没有空手而归,甚至收获比想象的中的还要多。 有人在算计钱家,钱家想拉醉梦楼下水,江家在内耗,只有一个李家还相安无事。 暗夜之下的柳州城已经在波涛汹涌了。 隔天一大早,药铺还未开门,小巷之中已经人满为患。 李四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便急匆匆起了床,心地善良的他还以为是谁得了急病,需要救治,顾不得洗脸便去开了铺子门。 结果一看小巷之中挤满了群情激愤的大老爷们,老老少少皆有,还以为是顾浔得罪了什么人,当即心中一寒,道: “掌柜的昨日有事外出,不曾归来,不知诸位有何事?” 只见一人二话不说,直接将银子塞入李四怀中,喝道: “少废话,给我来瓶菩提水。” 李四一脸纳闷,什么是菩提水? 第66章 柳如烟登门。 原本无人问津的药铺一夜之间,人满为患,皆为那菩提水而来。 听闻昨夜有八十岁老汉,服药之后,在醉梦楼鏖战到天明。 又有隐疾者十年未曾抬头,服下此药后,容光焕发,提枪上马。 ,,,,,, 总而言之,一夜之间,柳州城皆是菩提水创造的神话。 直到将顾浔压箱底的存货都给搜刮干净之后,挤在门前的群人方才几家欢喜几家愁的离去。 直到午时,主仆二人挂出菩提水已经售罄的牌子之后,药铺才勉强算安静下来。 不过依旧时不时会有人上前询问,都被一句售罄打发离去了。 累的满头大汗,却乐的合不拢的嘴的李四看着柜台抽屉里白花花的银子,别提多得劲。 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他,实在觉得有些梦幻。 直到此刻他也不知道公子售价高达十两银子一瓶的菩提水究竟是何物。 “公子,那菩提水到底是啥东西?” 终于能喝上一口茶水的顾浔微微一笑,解释道: “让男人找回自信,找回尊严的东西。” “可以将软掉的面子重新硬起来,将丢失的尊严重新挺上去。” 作为男人,李四瞬间明白这是啥东西,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 “公子,咱们是正经药铺,这........” 顾浔的思维可不会局限在这些上,只要守住医者的底线,问心无愧即好。 “四叔,柳州最出名的是什么东西?” 李四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青楼。” 顾浔猛的灌了一口茶水道: “这不就得了。” 李四毕竟出身穷苦百姓,心底朴实善良,未曾体验过有钱人的花天酒地,自是不理解一瓶壮阳药为何这般贵。 像他这样的人呀,缺钱,但是不会赚昧良心之钱,善念依旧是他心中最高的原则。 听罢顾浔的解释,李四心中瞬间活络过来,笑道: “嘿嘿,公子做事考虑周全,是我多虑了。” 对于江云笙的办事效率,顾浔还是挺满意的。 一夜之间能让菩提水名动柳州,除却他那自来熟的豪爽性子人脉极广之外,想必也动了不少脑子。 有了菩提水名声在外,接下来打出男科圣手的名号应该不会太难。 名动柳州城之后,那便等着鱼儿上钩了。 一辆云锦镶金,檀木为体的华贵的马车停在了药铺前,白玉坠珠的帘子缓缓掀开。 一位天生媚骨,稍稍丰腴,又显窈窕的女子缓缓走出。 眉如远山含黛,一双狭长的秋水眸子,配上微微水红的脸蛋,一颦一笑间,动人心弦。 美自是不用说,媚才是她的本色。 如此女子,饶是钻进钱眼里的李四都忘记了数钱,痴痴望着。 女子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顾浔身上,哪怕没有情绪波动,那双狐媚眼依旧能乱人心神。 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行至药铺前。 见公子只顾着低头喝茶,李四急忙迎了出去,问道: “不知姑娘是看病了,还是.......” 来人正是柳如烟,她微微点头示意,彬彬有礼,方才开口道: “不为看病,前来感谢苏公子的救命之恩。” 说罢,一旁侍女急忙奉上紫檀木盒中的千年人参。 作为醉梦楼的花魁,柳如烟会亲自上门道谢,这是顾浔没有意料到的。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道谢估计只是由头,真正的目的还是想打听许神医的的下落。 “不知柳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看到此刻方才起身的迎客的顾浔,等了一早上的侍女心中不悦道: “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小姐看你药铺繁忙,已经在小巷外等了两个时辰了。” “你就这般将我们堵在门外,水都不让喝一口吗?” 小丫头心直口快,柳如烟瞪了她一眼,轻声道: “云儿,不得无礼。” 柳如烟一脸歉意的看向顾浔,带着些许自责道: “如烟教导无方,还望公子海涵。” 堂堂青楼花魁,无数权贵狂砸千金都未必能见上一面的奇女子,竟会这般平易近人,没有半分架子。 顾浔倒是没有料到柳如烟竟然等了自己两个时辰,急忙侧身让开道,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柳姑娘客气了,请。” 柳如烟微微颔首,莲步轻移,走入药铺之中。 顾浔看着她那风情万种的背影,心中不禁暗道: “又是一个极品妖精。” 远看尚不觉何等惊艳,近看方知为何妖艳。 如果说赵凝雪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天山雪莲。 那柳如烟就是一只慵懒的小肥猫,只有真实上手把玩,方知其中滋味。 赵凝雪那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气质,往往有一种隔离之感,生人勿近。 柳如烟身上就没有这种感觉,反倒是她天生媚骨,忍不住的让人想亲近,搂在怀中把玩。 “此次如烟上门太过唐突,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顾浔给柳如烟倒了一杯茶,一不小心瞥见了那遮盖不住的人间美好,当即头脑一热,鼻血流了出来。 阅尽千山的顾浔什么样的高山巍峨不曾见过,唯独柳如烟这般乍现的春光让他血脉翻涌。 当然,也可能有昨晚吞噬灵力的后遗症。 “苏公子,你怎么流鼻血了。” 柳如烟急忙取出贴身丝绢递给顾浔,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接过丝绢,捂住鼻子。 素白丝绢上,一股天然诱人的香味让他忍不住全身酥麻,鼻血流的更凶了。 果然,女子天然的体香便是世间最猛的壮阳药,何况还是天生媚骨的女子。 一旁的小侍女道: “你这大夫还会流鼻血,这不是自砸招牌吗?” 显然小丫头对顾浔的怨言颇大。 毕竟自家小姐可是花魁,只要她愿意,红颜榜上的四大美人必有一席之地。 可这家伙却生生让小姐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真不知道他给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 听闻小丫头的话,顾浔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大夫,当即从药柜中翻出一片寒冰草含在嘴中。 在小丫头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还在狂飙的鼻血竟然真的止住了。 顾浔尴尬的解释道: “实在不好意思,让柳姑娘见笑了。” 说话的时候,顾浔的眼神一直在闪躲,不敢直视柳如烟,生怕在表演一次狂飙。 如烟大帝,恐怖如斯。 看着顾浔那慌乱的眼神,柳如烟忍不住捂嘴轻笑。 这一笑不得了,山岳颠簸倾倒,声音娇柔婉转,神态媚人无限。 好家伙。 顾浔急忙抓了一把寒冰草放入嘴中,依旧未能阻止翻滚的气血自鼻孔中倾泻。 第67章 平易近人的柳如烟。 “不知姑娘今日亲自上门有何事。” 好不容止住鼻血的顾浔只想尽快送走柳如烟这害人不浅的祖宗。 她这亲自上门,估计现在整个柳州城的男子都成红眼狗了,恨不得咬碎自己。 只怕是等柳如烟离开之后,少不得许多爱慕者愤愤前来讨个说法了。 流点鼻血尚能补回来,若是让那些嫉妒心极强的红眼狗盯上,怕是麻烦不断了。 柳如烟秋水眸子盯着顾浔,极为认真的说道: “如烟是特地上门感谢苏公子的。” 顾浔看着柳如烟那一脸真诚,不像是说假话,可还是忍不住憋出了一句: “就只是如此吗?” 柳如烟眉眼含波,轻轻颔首。 “不然呢?” 搞得顾浔有点尴尬,于是道: “要不我在帮姑娘看看病?” 顾浔以为柳如烟会欣然接受,不过她却是轻轻摇头,缓缓道: “若是可以治,公子昨晚便治了。” “其实我已经释然了,无所谓的。” 这倒是让顾浔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过看着柳如烟那释然的眼神,做不得假。 是的,她眼中已经没有一丝求生的愿望了,好像已经彻底认命了。 “柳姑娘,何必如此自暴自弃呢,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呢。” 柳如烟却是微微一笑,摇摇头道: “我这是冰脉,号称十大绝脉之一,即使修炼到谪仙,也是无用的。” “仙人都救不了,何必在挣扎呢。” 看着柳如烟那平淡无波的眼神,像是在诉说一件极其平淡之事,毫无波澜。 “还有许神医呢,说不得他有办法呢。” 柳如烟依旧是摇摇头,脸上的笑容甚至没有一分无奈之色。 “许神医又如何?且不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真的找到了,也未必能治好。” “与其这般每日忧心忡忡的怀着一丝希望,倒不如彻底死心。” “不要去眷恋那一丝希望,其实也就没有任何失望了。” 看着眼前风情万种的女子平淡无波的说出这番话,顾浔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 不放弃任何希望,与天地搏那一线生机,可敬。 安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心平气和视死如归,一样可敬。 “姑娘这心态属实.......” 顾浔的话说了一半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柳如烟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红唇唇一张一合间,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不愧是天生媚骨,压根不用搔首弄姿,便足以让人欲罢不能。 “属实不敢苟同是吗?” 顾浔尴尬一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不能以自己的观念去评判他人观念的对错。 “其实对于某些人来说,活着的也未必是自己,不过是活成了他人想要的样子,有什么意思呢?” “不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还不如死了呢。” 这个观念顾浔的是认可的,不过不认可的柳如烟的消极的人生态度。 “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柳如烟轻轻摇头,缓缓说道: “我很喜欢现在的样子,做个魅惑众生的女子。” “穿喜欢的裙子,跳喜欢的舞,买喜欢的首饰,做一个女子能做的一切。” 顾浔轻轻皱眉,不过并未多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她亦有她的难处。 自己何尝不是呢,不过自己正在在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顾浔注意到了柳如烟白玉水润的手指满是点点伤口,看样子是学做女红扎的。 “看来姑娘也是有故事之人。” 柳如烟目光盯着茶水中漂浮的茶叶,她就像是那一丝茶叶,被禁锢在了茶水之中,身不由己。 “人嘛,都会有故事的,是不是,苏公子。” 她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顾浔。 顾浔尴尬的目光不断闪躲,不敢直视柳如烟。 “姑娘说的不错。” 直视赵凝雪那清纯的眸子,会有一种罪恶感。 直视柳如烟那自带魅惑的眸子,则是会把持不住自己,忍不住的抬头致敬。 他甘愿直面内心的罪恶,也不能直视伤身的眸子。 柳如烟这慵懒的猫儿,只能看,却不能搂在怀中撸,那痛苦程度不亚于凌迟处死。 当然,顾浔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拔不动腿之人。 不过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抵不住如此之媚,也是情理之中。 食色,人之本性也。 心中可有万般想法,不过千万不要付诸行动。 永远记住,越是漂亮的女子,到头来,伤人越深。 痴情的伤身,多情的伤心,终归是伤人。 当然,反过来之于女子,也是一样,越是英气勃发的男子,越是‘把''握不住。 有的可能太过‘小’人,有的可能太过于奸‘滑’,有得则是无‘根’之萍。 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公子,你是个有趣之人。” 顾浔最怕此话从女子口中吐出,尤其是漂亮的女子。 “不久前有个女子也这般说过?” 柳如烟美眸轻挑,一脸好奇的看着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的顾浔。 “那个姑娘她很好看吗?” 顾浔不自觉道: “不比姑娘差。” 柳如烟美眸亮晶晶,倒也不是说觊觎顾浔美色,纯粹是女子的八卦心在作怪。 “公子喜欢她?” 顾浔脑袋摇的像波浪,坚定的回道: “女人,只会影响我插针的速度。” “苏公子也是要做许神医那般不被世俗禁锢,逍遥天下的神医?” 说直接点就是打一辈子的光棍汉。 “自是学不得许神医那般逍遥,随遇而安吧。” 柳如烟接着问道: “那公子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呢?” 顾浔摇摇头。 “应该没有吧。” 要说有,也是许神医那个看不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憨憨小药童,可惜呀他找不到她了。 “只是应该吗?” 顾浔尴尬一笑,解释道: “年少时的玩伴算不算,后来搬走了,好些年未曾有音讯了。” “说不得已经嫁为人妻了。” 柳如烟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这一路来,她遇见的男子不少,不过多是觊觎她的美色。 要么阿谀奉承,像条狗。 要么不择手段,卑鄙无耻。 像顾浔这般目光清澈,对自己敬而远之之人却不曾有过。 “公子何必把一段青梅竹马的佳话讲的这般心酸。” 顾浔无奈的耸耸肩,并非是讲的心酸,很有可能已经是现实了。 “年少无知时的懵懂罢了,放不下的一段执念而已。” 第68章 没有喝过酒怎么算朋友呢。 柳如烟没有朋友,自小便是如此,故而她喜欢听别人的故事,体验他人的人生。 之与顾浔,就像是朋友一般,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其实她也不知道还能顶着醉梦楼花魁的名号逍遥多久。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再或许是不远的某一天,她就要回到那个孤家寡人的位置,坦然接受寿终正寝。 说不好,也没有什么不好,她已经习惯了,毕竟一生都是如此。 说好,也好像没有什么好的,毕竟从来没有活成过自己原本的样子. 当然,最近除外。 柳如烟一手杵着腮帮子,一手把玩着茶杯,看着一脸惋惜的顾浔,问道: “你不曾去找她吗?” “我也有些人脉,要不要帮忙?” 顾浔叹了一口气,要是能这般容易找到,早就找到了。 何况她自己都未曾找到许神医,又如何找到许神医身边的小药童呢。 “找到了又能如何,一切随缘吧。” 其实顾浔现在都有些忐忑,若是真的找到了,她已经相夫教子,自己又该如何呢? 或许会去偷偷的看一眼,然后默默的离开吧。 “咕咕咕。” 柳如烟的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咕咕声,天方才亮明便出了门,到现在颗粒未近,自是饿了。 不过她倒是并未如同赵凝雪那般羞涩,而是直接道: “苏公子,好饿呀,有没有吃的。” 提到肚子饿,顾浔也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啥都未曾进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我这里也没有啥好招待,要不我请客。” 柳如烟有点失望,山珍海味吃多了,他更喜欢家常小菜。 不过毕竟是刚刚相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点头。 “云儿,你先回去吧,告诉朱姨和婆婆我晚些就回。” 小丫头倒是不担心小姐的安全,主要担心小姐涉世未深,被人坑蒙拐骗。 不过看到小姐那不可反驳的眼神,她也只能‘哦’了一声,带着车夫回了醉梦楼。 原本是算着李四一起去了,不过李四倒是极为开眼,说自己不饿,店里还需要收拾给婉拒了。 自己公子请这般漂亮的姑娘吃饭,若是他再跟去,多少就是有些不开眼了。 顾浔自是知道四叔的想法,不过他并不想与柳如烟有过多的交集。 之所以出手帮她驱除寒气,完全是为了搅动柳州城这潭死水而已。 不曾想这柳如烟竟会亲自上门道谢,早知道这般,就不出手了。 顾浔眼中,女人都是大麻烦,尤其是漂亮的女子。 最后出门的还是两人,在顾浔的请求下,柳如烟方才带上了一层薄薄面纱。 显然,她是极其不愿戴上面纱的,不过最后还是拗不过顾浔。 她不喜欢遮遮掩掩是率性而为,可对顾浔来说,简直是一个行走的先天招仇恨圣体。 若是不带上面纱遮掩身份,估计不用明日,今晚整个柳州城便会传出花魁柳如烟携手小白脸共游胭脂河畔。 恐怕自己的药铺今晚就让人给拆了。 “柳姑娘,平日你出门都不稍稍遮掩吗?” 戴着素白面纱的柳如烟仅仅露出的那双媚眼,便迎来了无数往来之男子的目光。 天生媚骨,光那股气质便能让人欲罢不能。 “为什么要带,我就长这般,犯什么错了吗?” 顾浔无言以对,不过好像长的美并非是错,错的只是肮脏的人心。 “你就不怕麻烦?” 柳如烟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路边的花草,河中的游鱼,吆喝的摊贩,一切在她眼中都是那般好奇。 “麻烦,什么是麻烦?” 顾浔无奈摇头一笑,她只用无忧无虑的当好花魁,身后一切麻烦都会被醉梦楼摆平的。 确实没有什么麻烦。 最后二人一路弯拐,来到了杨爷酒肆的巷子口。 估摸着不是饭点,小酒肆之中并无客人,杨爷躺在摇椅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素素姑娘依旧还是那副忙碌的身影,似乎从来舍不得闲下来。 柳如烟以为顾浔要带自己去膳食楼那般地方,心中带着些许失望。 当她看到是眼前的小酒肆之后,眼中不禁绽放出光芒。 见到顾浔前来,素素姑娘急忙上前问好,素洁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亲近人的笑意,十分舒心。 “素素姑娘,老样子,一坛五年份黄酒,一盘酱牛肉,再随便 给弄几个小菜。” 一旁的柳如烟看着素洁的素素姑娘,忍不住夸赞道: “好漂亮的姑娘。” “苏公子,你带我来此吃饭,莫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柳如烟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股撩人的媚气,并非故意为之,而是天生如此。 素素姑娘似是听到了柳如烟的话,小脸蛋一下子就红了,赶忙转身去往柜台提酒。 顾浔脸上一阵无语,带着你这般一个大美人,去心仪姑娘的酒肆吃饭,这不是纯纯作死吗? 这般鬼才逻辑,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呢。 “柳姑娘,可莫要多想,我只是与他老爷子比较熟而已。” 柳如烟的目光看向路边摇椅上熟睡的老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苏公子还真是有趣呢,老大爷也能当朋友。” 柳如烟的眼中唯有羡慕,哪里像她一个喝酒的朋友都找不到。 身边之人皆是敬畏她的地位,百般迁就于她,尊卑之分宛若鸿沟,不可逾越。 “只要聊得来,都是朋友。” 柳如烟回过目光,死死盯着顾浔问道: “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顾浔愣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一句话,他恨不得对柳如烟敬而远之。 此番因果,属实不该沾染。 久久未能等到顾浔的答案,柳如烟眼中一抹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就调整过来。 “也对,我与苏公子方才认识,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成为朋友呢。” “江湖上的规矩,喝过了酒,才算朋友,不是吗。” 她呀,是一个自己能治愈自己的人。 确切的说她已经习惯了自我治愈,总能笑着面对世间一草一木。 顾浔有点不好意思,给柳如烟倒了一杯黄酒,紧忙岔开话题道: “柳姑娘,杨爷的黄酒,当世一绝,你尝尝看。” 柳如烟不喜欢喝酒,即使喝酒,也是价值千金的好酒,这般路边黄酒她甚至都没听说过。 看着浑浊的酒水,她没有半分不适,揭下面纱,缓缓喝了一口。 一股辛辣之味直冲天灵盖,呛的她连连咳嗽,本就桃红的脸颊越发红润诱人,宛若成熟的蜜桃。 “嘶嘶,这酒好辣呀。” 她匆忙的吐着舌头,要多诱人有多诱人,搞得顾浔不敢直视,只能低头喝酒。 第69章 女人都是大麻烦。 看着顾浔面无表情的喝下一口黄酒,然后一脸的享受的夹过一块牛肉放在嘴中美滋滋,不信邪的柳如烟又端起酒碗来了一口。 依旧还是那般辛辣刺鼻,眼泪的都要出来了,急忙夹了一块酱牛肉放进嘴中。 酱牛肉的香味抵消了黄酒的辛辣味,方才让柳如烟缓过来,顾浔笑道: “这才是江湖味道,辛辣之中夹杂甘甜。” “喝多了,你就懂啦。” 手脚麻利的素素姑娘很快便将饭菜端了上桌子,早已饥肠辘辘的二人一阵风卷残云。 除却二人十分饿之外,素素姑娘的手艺也是一绝,几个家常小菜,便让二人欲罢不能。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柳如烟更是忍不住边吃边夸赞: “这么好吃的饭菜,我还是头一次吃到,比御......膳食楼那些大厨做的好吃不止千万倍。” 意识到说错话的的柳如烟急忙改口,幸亏饥肠辘辘只顾吃饭的顾浔没有察觉到。 实则顾浔已经听到了,只是当作没有听见而已,他可不想招惹不在自己掌控之内的麻烦。 柳如烟的身份显然不止是花魁那般简单,花魁只是不过是她游戏人间的由头而已。 “素素姑娘,以后我来与你学做菜怎么样。” 柳如烟看向上最后一个菜的杨素素,满脸期待。 素素姑娘依旧是礼貌的微微一笑,然后上手一阵比划。 柳如烟自是看不懂什么意思,一脸懵的看向顾浔。 顾浔大体上看懂了素素姑娘的意思,帮忙解释道: “素素姑娘说你是我的朋友,当然欢迎你了,只要你想学,都可以来学。” 柳如烟魅惑的双眼弯成了小月牙,风情万种。 与素素姑娘那种天然的质朴的美背道而驰,却各有秋色。 “一言为定哦。” 素素姑娘微笑着点点头。 此时,小巷之中出现一队典狱衙门之人,上来便一脚踢在老杨头的摇椅之上。 熟睡的老杨头差点被掀翻在地,看清是衙门之人后,睡意全无。 “几位官爷,不知何事。” 其中一人拿出簿子和笔,冷冷道: “这个月税钱,一共十两银子。” 老杨头一听,当即变了脸色,腰弯的更低了。 “官爷,是不是搞错了,一直以来都是每月一两银钱呐。” “十两银子,我们做这小本生意,一个月也赚不了十两银子呐。” 为首的衙官脸色阴沉,故意提高了几分音色,不可置疑道: “你是质疑我们乱收税钱?” 民不与官斗,老杨头舔着笑脸,腰弯的更厉害了。 “小的不敢质疑官爷,只是这十两银子小的属实掏不出来呀。” 衙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手不停的拍在老杨头的笑脸之上,冷冷道: “你这老头不开眼呐,要是把孙女嫁给我们头,还用为这十两银子发愁吗?” “到时候,我们哥几个见你还不是得点头哈腰,喊一声杨爷。” 见到爷爷被人无情得践踏尊严,素素姑娘冲了出去,将爷爷护在身后,通红得眼眶死死盯着衙官。 衙官一脸谄媚得看着素素姑娘,笑道: “二夫人,你也不要为难小的,上税是城主府的规矩,你没嫁给我们头之前,该上的税,一个铜子也不能少。” 素素姑娘双眼通红,死死盯着衙官,她想不通为何自己只能与爷爷相依为命了,这些人还不肯放过自己。 难道真的要将自己爷孙二人往绝路上逼吗。 见爷孙二人油盐不进,衙官扯大嗓门,一声令下。 “兄弟们,有人抗税不交,按照规矩,将店砸咯。” 几个官兵二话不说直接打砸起来,引得周围一众看客,皆是敢怒不敢言。 “几位爷,你们就放过我们爷孙二人吧,这是咱活命的家当了。” 顾浔与柳如烟坐在店内,一动不动。 倒也不二人太过冷漠,相反二人若是直接出手,只会给爷孙二人招来更大的麻烦。 两人的心思不约而同的契合,默默喝着小酒,等着官兵砸到自己这桌。 老杨头 看到店内的顾浔,还带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心中一惊。 也顾不得自己店被砸,急忙上前劝阻道: “苏公子,你快些带着这位姑娘离开,那位罗大人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 老杨头知道顾浔也是与自己一般漂泊之人,不想他陷入其中。 顾浔则是摆出一副不认识老杨头的架势。 “你这掌柜的,好生不懂事,我是付钱吃东西的,怎能赶我走。” “这几位官爷砸他们的,又不影响我吃我的。” 几位官兵看到自己等人砸店,还有人胆敢安坐在此地吃喝,简直不给自己等人半分面子。 衙官上前一把推开老杨头,配刀往桌子上一拍,顺势坐下,抓起一块酱牛肉塞进嘴里。 他的目光从未看过顾浔一眼,而是死死盯着柳如烟,一脸痴迷道: “我的老天爷,这恐怕比之醉梦楼的花魁柳如烟也不遑多让吧。” 其余几个官兵也将桌子围了个团团转,盯着面色冰寒也魅力横生的柳如烟。 “哥,这娘们可真水灵,要不.......” “嘿嘿嘿。” 衙官眼睛死死盯着柳如烟,直接开口痛骂方才的手下道: “混蛋,那是你嫂子。” “嫂子的主意你都敢打?” 说完还不忘补上一脚。 被踢的小弟委屈巴巴,以前遇到这样的好事不都一起有福同享的吗。 “姑娘,今夜月色甚好,可否同船共游胭脂河。” “我那里还有些好酒,比这黄酒不知好了千百倍。” 柳如烟表现的惊恐万分,目光看向顾浔。 “这位官爷,小女子已有心仪之人,还望官爷网开一面。” 顾浔心中暗骂,这简直是将祸水东引那,果然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不能沾染。 即使不摆出你柳如烟得身份,摆出你是醉梦楼之人,估计这几位也只得乖乖作罢。 好家伙,摆出一副楚楚可怜样,将祸水全部引到自己身上来了。 此刻衙官方才注意到顾浔的存在。 上下打量着顾浔身上的粗布棉衣,心中猜测可能是远行的读书人,当即用威胁的语气道: “小子,这位姑娘爷借去玩一夜,如何?” 第70章 风波突起。 顾浔慢悠悠的端起黄酒一饮而尽,随后将酒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之音。 他微微侧脸看着衙官,脸上平静无波,缓缓吐出一句: “不如何。” 衙官当即勃然大怒,顺手就要拔出桌上的佩刀。 顾浔一掌拍在刀鞘之上,手心中涌出一道巨大的吸力,任由衙官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未曾抽动鞘中刀分毫。 “愣着干嘛,都给我我上呀。” 围在桌子周围的几人迅速拔刀,劈向顾浔。 顾浔一掌拍在桌子上,酒坛中溅起数滴酒水,射向几人。 酒水打在身上,宛若遭受一记重拳,几人直接被掀翻在地。 顾浔另一只手松开刀鞘,手背顺势一巴掌砸在衙官脸上,一颗板牙直接给扇飞出来。 人也被巨大的力道扇飞出去,直接跌出了酒肆,躺在了小巷中。 “小子我略通医术,病人不听劝时,也会些拳脚。” 杀人不忘诛心,柳如烟差点笑喷出来。 “苏公子,你还真是有趣呢。” 被一巴掌扇懵了的衙官在小弟的搀扶下方才缓缓回过神来。 脸上清晰可见四个乌黑的指头印,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由恶从心起。 不过想到顾浔方才那凌厉的手段,愣是没有半分出刀的勇气。 只能将所有的恨意化作怨毒的目光,口吐不清的撂下一句狠话。 “抗税不交,当街殴打衙官,小子你死定了。” “你等着,有种不要跑。” 几个官兵屁滚尿流,搬救兵去了。 柳州城内,不禁江湖厮杀,但是若敢伤及护城官吏,不论伤势轻重,皆是死罪。 故而在柳州城内有这样一个说法:仙人来了也比不得披着官皮的王八。 三年前,有一个地仙境的高手,就因为打杀了一个衙门小喽啰,最后被当街砍头。 脑袋挂在城头至今已经还在,只不过已经是白骨。 若是留心柳州城的城门口,那里墙上镶嵌着数十颗头骨,皆是不按柳州城规矩办事的江湖高手。 中域七十二城,实则每一城都相当于一个小国,有着自己完备的律法规矩。 柳州城就属于规矩比较严苛的存在,甚至比之朝廷律法还要严苛。 除非是官员有错在先,否则当街殴打官员,轻则逐出柳州城,永不得入。 重则缉拿归案,当街砍头,枭首示重。 老杨头也是被顾浔这突如其来的一手下懵了,刚忙劝解道: “小苏兄弟,你又何必为老汉搭上这条命呢。” “你快走吧。” 说罢,老杨头跑回房间,翻出自己给孙女准备的嫁妆钱,塞到顾浔手中。 “苏公子,你赶快离开柳州城吧。” 他目光中带着慌乱和决绝。 “还望你一并带上素素离开。” 一听爷爷要把自己托付给顾浔,素素姑娘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手上一阵比划,发出呜呜之声。 意思就是她哪里也不去,要陪在爷爷身边,实在不行她就嫁给那位官爷当小妾。 老杨头在这柳州城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那位叫林戎典狱使是何秉性。 “素素,那可是火坑呐,跳进去的姑娘就没有走出来过,爷爷怎么能让你去跳呢。” “听爷爷,随着苏公子离开柳州城,找一个好人家嫁了,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显然,老杨头已经把自己当作了一个死人,要留下来承受林戎的怒火。 柳如烟看着哭成一团的爷孙二人,心中不由自责起来。 “苏公子,我是不是给你找麻烦了。” 要是自己一开始便表示自己是醉梦楼的人,想来那几位官兵也会给几分面子。 再不济,摆出柳如烟的身份,对方必然会投鼠忌器。 顾浔端起酒杯悠悠喝了一口,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淡淡道: “不关你的事。” “即使今日他们不曾来找麻烦,明天,后天,总有一天会来的。” 顾浔将银子塞回老杨头的手中,挤出一个笑容,安慰爷孙二人道: “不要慌,没事的。” 老杨头心中万分自责,带着祈求的语气道: “苏公子,是我爷孙二人连累了你,你快些带着素素与这位姑娘走吧。” “林戎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现在让他有了借口,他下起来手来更是肆无忌惮了。” “柳州城的规矩都是城主府和两大家族定的,官家的人就是规矩,惹不起呀。” “苏公子有些身手傍身,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顾浔轻轻皱皱眉头,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不过若是视而不见,那便不是他顾浔了。 他虽然精于算计,可他更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不喜欢瞎管闲事,但也不会泯灭人性。 “柳姑娘,你先带着他们去避避风头,这里交给我。” 柳如烟满眼悔意,刚想开口,却被顾浔的话打断了。 “现在醉梦楼不宜插手,你还是先避一避吧。” 冲突未起之前,醉梦楼插手无可厚非。 现在冲突已起,醉梦楼插手反而适得其反,一不小心就会升级成醉梦楼与城主府的冲突了。 柳如烟毕竟是初到柳州城,以她的身份,也压根不用在意柳州城的规矩,自然不懂其中头头道道。 现在才从顾浔和老杨头的嘴中得知柳州城规矩,显然已经没有后悔药了。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花瓶,经过顾浔的提点,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益纠纷。 “好,你小心。” 顾浔轻轻点头。 当下野心勃勃的钱家,最希望将醉梦楼拖下水,其次便是城主府。 若是这两个互掐起来,那他钱家就可以安心的收拾江家之后,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顾浔不想见到的局面,虽然他也想搅浑柳州城的水,但需要的循序渐进,而不是这般被动入局。 当然,被动入局也并非不可,只是要多动用一些底牌而已,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般。 在顾浔和柳如烟的苦口婆心劝阻之下,爷孙二人方才随着柳如烟离去。 不过离去之前,柳如烟看着顾浔,淡淡道: “若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不过即使事情闹大也无妨,无非是柳州城来个天翻地覆而已。” “放心,我始终站在你身后,天塌了我顶着。” 看着柳如烟那双魅惑的眼睛散发出来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顾浔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 这该死的安全感,一点不比外公来的差。 不对,这话不应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才对,怎么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呢。 搞得自己像是吃软饭的一般。 这一次,柳如烟主动戴上了面纱,凝望顾浔一眼之后,带着爷孙二人缓缓离去。 不知为何,她觉得那个少年郎呀,深邃的眸子总是那般古井无波,让人安心。 他明明只是一个少年郎而已,为何会这般呢。 第71章 谁来了都得按规矩办事。 周围已经围满百姓,这些人平时都没少受官衙之人的欺压,却是敢怒不敢言。 民不与官斗,早已在历代朝廷的铁血镇压之下,深入人心。 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官逼民反,多数时候只是官兵单方面的屠杀。 民反,没有深谋远虑之人带头,多是列队送死而已。 “这位少年,你还是快些走吧,斗不过他们的。” “对呀,趁官兵还没有封城,快些走,还能出城。” ........ 周围之人皆在劝顾浔,顾浔都只是回以微微一笑。 自顾自走到桌前,给自己满上一碗酒,慢悠悠的喝起来。 在柳州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不少,但是最后能安然离开的极少。 无论是得罪了两大家族,还是得罪了城主府,都只有死路一条。 很多时候路见不平是需要代价的,极有可能是小命。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刀拔出来容易,想要插回去,很难。 一碗酒下肚的功夫,小巷已经被官兵围的水泄不通,无数长弓对准了顾浔。 顾浔不紧不慢的喝完碗中最后一口黄酒,缓缓起身,走出小酒肆外。 一位官爷手拿马鞭,高座马背之上,低眉俯视顾浔,冷冷道: “这位公子好胆气,胆敢在柳州城内暴打收税衙官,是想亲自体会死字怎么写吗?” 方才的衙官捂着已经发紫发肿的脸庞,指着顾浔的鼻子道: “小子,见到我们副典狱大人还不赶快磕头?” 顾浔冷冷瞥了他一眼,衙官只感觉另一边脸火辣辣疼,反应过来时,已经躺在地上了。 五个乌黑的指头印瞬间浮现,异常显眼。 没有任何一人看到顾浔是如何出手的,只是见他的衣袖微微晃动。 马背上的副典狱使何崇眼中浮现一丝恐慌,方才那一巴掌若是打在自己身上,自己能反应过来吗? 不过他好歹是堂堂柳州城副典狱使,虽比不得城防军地位高,但好歹也是一官半职。 他很快便将眼中的惊恐掩藏下去,带着些许傲娇道: “小子,你是真不知道在柳州城对官吏出手的后果吗?” 顾浔面无表情,微微抬头看着他,冷冷道: “我不出手你们就能放过我吗?” “何况我已经出过一次手了,还会在乎再出一次吗?” 何崇坐下的黑马缓缓往后退了数步,感受到了顾浔身上的杀气。 顾浔故意在摆开自己的排场,从气势上压倒何崇。 既然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倒不妨在闹大些,最好能惊动城主李沧澜。 他早就想去拜访一下这位曾经北玄的水军大将李将军了。 这其实也是他选择落子柳州城一个很大的原因。 他手下缺人,尤其缺能统兵的将才。 夜幕能让他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但是不足以让他覆灭一国。 他的对手可能镇北王赵牧,也可能是站在太后身后的东平王陈子岸,甚至有可能是整个北玄朝廷。 就像赵牧所说,想要揭开朱雀门之变的真相,手中必须有能颠覆一国的实力。 现在整个朝廷六部官员,至少一半以上是听命太后,老爹手里握着的,压根不可能翻起什么巨浪。 老爹靠不住,那他只能自己想办法招兵买马。 作为大伯当年手下猛将之一,李沧澜极其擅长水战,乃是当时统帅朝廷全部水军的大都督。 也是朱雀门之变中,作为太子顾权一派能活下来的少数大将之一。 当时在青州整备水军,准备南渡攻打楚国的他在得知朱雀门之变后,带领亲信,脱离朝廷,南下至此,占山为王。 数十年过去,很多人已经忘记他曾是北玄的水军都督。 顾浔除去有意将他收入麾下之外,还想从他这里知道一点朱雀门之变的始末。 虽然他可能知道的不多,但不可能一无所知。 何崇显然是被顾浔身上散发出那股鱼死网破的杀气吓到了,说话的声音也软了几分。 “这位公子,还请你按照规矩随我走一趟,以免闹的都下不了台。” 顾浔刚想开口,围观人群一阵骚动。 “他妈的,谁敢动我兄弟。” 小巷口,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乍现,气势十足,丝毫不惧气势威严的官兵。 听到这声音,马背上的何崇脸上露出一丝怒意,刚想开骂,见到来人,当即乖乖闭嘴。 人群中,手拿折扇,腰挎酒壶,气喘吁吁,脸上还有几个红唇印的江云笙挤了出来。 “他妈的,那个狗日的不开眼,敢动我兄弟。” 马背上的何崇眼皮一跳,难怪这个家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是有江家废二爷在身后撑腰。 心中看不起的江云笙归看不起,毕竟他江家二公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哪怕是江老爷偶然得的野种,也是江家二公子。 可以不给他江云笙面子,但是不能不给江家面子,何崇当即拱手道: “何崇见过江二公子。” 江云笙脸色阴寒,冷冷道: “不知道小爷有颈椎炎吗,你他妈还在马背上跟我说话?” “看不起我江云笙,也不能看不起江家吧。” 好嘛,原本一个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几句话下来,顷刻间化身街头小流氓。 何崇被训得没有丝毫脾气,乖乖下了马。 没有办法,江云笙上来便扣上了一顶江家的帽子,他不得不低头呐。 “还望江二公子海涵,是小的唐突了。” 江云笙走到顾浔身边,一只手搭在顾浔肩头,目光巡视一圈道: “这位可是我江云笙的兄弟,你们想干嘛?” “还有,这家酒肆我罩着的,谁给我砸的,站出来。” 脸已经肿的像猪头的衙官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早知道就不要为了巴结上司来此找麻烦了。 现在好了,得罪了江二爷,即使事情平息了,这柳州城他是铁定待不下去了。 “小的不知道这是江二爷罩着的,只是按照规矩上门收税。” “老掌柜的拒不交税,我才让人砸了。” 江云笙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直接砸在了衙官的脸上,怒道: “这税我交了,滚吧。” 本就两边脸肿的不成样子,江云笙这一银子下去,直砸面门,衙官彻底是六亲不认了。 一旁的何崇皮笑肉不笑道: “江公子,按照柳州城的规矩,这位兄弟打了官吏,无论如何这城主府是得走一趟了。” 江云笙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何崇,冷冷道: “何大人确定不给我江某人这个面子。” 何崇微微一笑道: “江公子得面子是要给的,只不过这是柳州城的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破了此例,以后咱柳州城还不得乱套了。” 江云笙面色铁青,规矩确实是这般,即使他父亲来了,也得按规矩办事。 江云笙左右为难之际,顾浔轻轻拍了拍他肩头道: “无妨,我随他走一趟又如何。” 看着顾浔那深邃得眼神,江云笙一脸歉意,随后看向何崇: “若是我兄弟少了一根汗毛,休怪我不讲规矩。” ………… ps:兄弟们,前面这些章都在铺垫,可能有点平淡,接下来几章开始高潮,谢谢大家一路支持,跪拜。 第72章 最是江南好风月,深冬艳阳不见雪。 “江二爷放心,你这位朋友我必以礼待之。” 何崇嘴上答应着,实则压根没有将江云笙放在眼里。 一个没有实权的江家二公子,简直是个笑话。 现在他心里正琢磨着如何弄死顾浔呢。 他才不信江家会为了一个废物的朋友与城主府撕破脸皮。 看着顾浔被押走,江云笙知道何崇的承诺就是一坨狗屎,他必须自己想办法。 “看来只能走一趟醉梦楼了。” 醉梦楼内。 柳如烟罕见的冰着脸,一扫平时的妩媚之气,一股胜似男子的君王霸道之气倾泻而出。 此刻她正耐心的听着朱姨分析当下柳州城的局势,若是以前,她才懒得搭理这些东西。 “这么说,这个李沧澜怎么也得去会上一会。” 朱姨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劝道: “小姐,你有伤在身,万万不可率性而为。” 柳如烟脸上浮现一抹寒意,缓缓起身,双手负后,霸气道: “好不容走出来,能够活成真正的自己,不能率性而为,又有什么意思呢。” 朱姨生怕柳如烟贸然出手,当即吓的跪倒在地,恭恭敬敬道: “小姐,还望你三思呐,为了一个苏公子暴露身份,你就要重新回到宫中了。” “一旦回到宫中,想要找到许神医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昭王是不希望你找到许神医的。” 其实找不找得到许神医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回到宫中。 见到小姐犹豫了,朱姨急忙趁热打铁,解释道: “那位苏公子城府极深,不会不知道柳州城的规矩,他既然敢出手,必然有了脱身之策。” “为何出自他手的菩提水一夜之间轰动柳州?” “为何他素不相识也愿主动出手为小姐治病?” 柳如烟不笨,只是不关心这些事,经过朱姨这么一提点,立刻明白了顾浔此番做的深意。 “他想要名声,轰动柳州城的名声。” 看到小姐冷静下来些许,朱姨缓缓松了一口气,依旧跪在地上,分析道: “苏公子这般做,必然有其道理。” “我看他与江二公子走的比较近,倒不如看一看江二公子态度,说不得能借助江二公子之手,将苏公子救出来。” 柳如烟点点头,想了想,冷冷开口道: “将他半个许神医弟子的消息放出去,顺带提上帮我遏制住了病情之事,一并放出去。” 朱姨微微迟疑,她知道小姐这是在借助自己的名声衬托苏公子的医术。 其次便是告诉城主府,苏公子对小姐有恩,想要动他,得考虑一下醉梦楼的态度,算是投鼠忌器。 “小姐,连带你的消息放出去,昭王那边会.......” 柳如烟抬手打断了朱姨的话,用不可质疑的口气道: “就按我说的办。” 朱姨不敢在反驳,缓缓道: “是。” 柳如烟转过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朱姨,恢复了那个媚力十足的柳如烟。 “还有朱姨,叫你不要动不动就给我下跪。” “离开了那里,我只是柳如烟,而不是柳继祖。” 朱姨赶忙起身,没有办法,先前柳如烟身上流露出的那股王霸之气,让她不自觉的软了膝盖。 “知道了,小姐。” “那我先去见一见江云笙。” 柳如烟点点头,慵懒的躺回靠椅之上,像是一只瞌睡的小肥猫。 “去吧。” 朱姨离开之后,想起顾浔将自己护在身后场景,她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被人护着的感觉还挺好呢。” “倘若真有人敢动你,我倒不妨让着柳州城天翻地覆。” 说话间,她身下的地板上已经覆盖了一层淡蓝色的坚冰,寒气逼人。 此刻的她宛若一朵盛开在在寒冰之中的烈焰牡丹,分外诱人。 柳州城外柳州湾,一艘渡船缓缓驶来,老马夫摇身一变成了老船夫。 赵凝雪头戴纱帽,一袭白裙飘飘,气质出尘,立于船头,宛若谪仙人。 看着来往无数的画船,不由的的感叹道: “最是江南好风月,深冬艳阳不见雪。” 想必北方的白雪皑皑,南方依旧能看到些许绿色,对于一个北方人来说,极为新奇。 她此行的目的是广陵城,去往稷下学宫求学。 被顾浔算计了一道之后,她发誓要找回场子,凭借自己的实力,一定要用最耻辱的方式把顾浔绑在北王府外挂三天。 路过这天下最有名的花都柳州城,自是要逛上一逛。 听说每年的画船节将近,倒不妨等上些许时日。 狗娃子光着脚丫,拍打在清澈的江水上,满眼哀愁,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他又想念杜爷爷了。 去年估摸着也是这个时候,他与杜爷爷一起离开的江南,去的北方。 江南的娃子都是在在水里长大的,天生近水,他不喜欢北方,那里冬天只有雪,没有水。 不过他又害怕回到家乡,毕竟出去的时候,是他与杜爷爷,回去的时候只是他一人,又该如何交待呢。 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瞪了一眼船尾划船的孙无极,都是他害死了杜爷爷。 将来等他刀法大成,也要一刀劈死这个碍眼的老家伙。 老孙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烟熏黑牙,眼中满是对狗娃子的溺爱。 狗娃子气的转过头,看着立于船头的凝雪姐姐,怎么会生的这般好看呢,脾气还是那般好,温暖的就像姐姐一样。 而且她的家大的不得了,他逛了三天都没有逛完,还有每天不重样的美食,压根吃不完。 以后要是娶了这样的媳妇,回到村子里肯定倍有面子,那些笑话自己斩草剑仙的家伙一定会羡慕至极。 “凝雪姐姐,我的问题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不嫌弃你是寡妇的。” 赵凝雪回过目光,看着这个唯独对老孙头爱搭不理的调皮小家伙,微微一笑道: “等你那天成了天下第一刀客,我在考虑也不迟。” 狗娃子像是打了鸡血,猛地站了起来,拔出那柄经过赵牧半天打磨,终于有了几分样子的木刀,望着滔滔江水道: “凝雪姐姐,你不用怀疑,我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刀客的。” “到时,我先一刀劈了那个不开眼的老家伙,再八抬大轿迎娶你。” “不对,以凝雪姐姐的身份,要十八台大轿才能行。” 赵凝雪揉了揉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的虎头虎脑小家伙,笑道: “到时候,凝雪姐姐估计已经人老色衰,不入你许大侠的眼咯。” 狗娃子一拍胸脯子,豪气道: “凝雪姐姐这般漂亮,不会老的。” 他的目光看向船尾的老孙头,恶狠狠道: “你说是吧老家伙。” 划船的老孙头咧嘴一笑,连连点头: “是是是。” 第73章 典狱使林戎。 典狱使府内。 何崇恭敬的站在一个独臂油腻中年人身前,缓缓道: “岳父,这个家伙好像与江家和醉梦楼都有些关系,倒是有些棘手。” 一身肥膘,脸上有一道贯穿疤痕,浑身透着一股狠辣之气的林戎放下手中猪肘,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缓缓道: “这么说,与她一起喝酒的那个女子,极有可能是柳如烟了。” 何崇缓缓摇头,说道: “我去时,便只有他一人在了,未曾见过那位姑娘的面。” 林戎直接提起酒坛子灌了一口,脸上浮现一抹惋惜之色。 听那衙官说,那女子容貌丝毫不输杨素素,是难得的人间极品,未能掳来,倒是有些可惜了。 即使是柳如烟又如何,只要落入他手里,都一样是胯下承欢的母狗。 以城主府的实力,想要吃掉两大家族和醉梦楼还不是易如反掌。 只不过不知道大哥李沧澜怎么想的,一直未曾动手。 可惜现人躲进了醉梦楼,倒也不好直接去抓了。 “此事要不要上报城主大人?” 林戎放下酒坛子,王八绿豆眼转的溜圆,想了想道: “犯人暴毙在牢里,应该很正常吧。” 何崇立刻明白了林戎的意思,有些担心道: “城主那边怪罪下来怎么办?” 胡子之上沾满酒水的林戎咧嘴一笑。 “想当年老子跟着大哥南征北战,立下过多少赫赫战功。” “后来,来到这柳州城又为他挡了一刀,断了一条手臂,难道他还能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家伙,砍了老子不成。” 自从断了一条手臂之后,他越发居功自傲,所做之事越发放肆。 人呀,一旦打开了欲望之门,内心便会逐渐扭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当年的林戎骁勇善战,现在的他贪财好色。 何崇眼中还是有一抹担忧之色,毕竟眼前之人怎么说也是自己岳父大人,又是自己的靠山。 “岳父大人,要不还是放了这棘手的家伙吧。” 林戎心中对于杨素素依旧不死心,放顾浔离开,说不得下次还会坏自己的好事,倒不如一了百了。 “赏他一杯毒酒,没有证据,谁敢咬定是我做的。” “即使他们知道是我做的,没有证据,难道还真敢与城主府撕破脸皮?” “敢坏老子的好事,想要活着走出典狱司,妄想。” 这种莫名死在典狱司之人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何崇已经得心应手了,知道怎么做能干净利落。 “小胥知道怎么做了。” 走出典狱使府后,先前还在卑躬屈膝的何崇眼中浮现一抹狠辣,备了一桌酒菜之后,直去大牢。 “苏兄,实在不好意思,此事确实是衙官有错在先,我已经备好酒菜,请。” 大牢内,已经被晾了一个时辰的顾浔看着一脸笑意的何崇,微微一笑道: “这么说何大人的规矩已经理清了。” 看着何崇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顾浔就知道这家伙不安好心。 不过并未揭穿,而是陪着演戏,阿谀奉承,看看这个家伙究竟想干嘛。 事情不闹大些,又如何惊动城主大人呢。 何崇微微弯腰,一脸谄媚道: “都说了你是江二爷的朋友,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做给他人看,不用放在心上。” “何况现在你已经是名动柳州城的神医了,我等再怎么不开眼,也不能得罪你不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酒桌前,何崇热情的邀请顾浔坐下。 “何大人的心意我领了,不过酒水我方才已经喝够了,就不喝了。” “何况在这大牢里喝酒,多少有些不吉利。” “告辞。” 看着顾浔转身就要走,何崇急忙拉住了他的手道: “这怎么能行呢,这是我的赔罪酒,怎么也得喝上一杯。” 说罢还提起酒坛,放在手中拍了拍道: “上好的阳春雪,不喝岂不是可惜了。” 顾浔露出为难之色,针扎片刻之后,带着些许询问的口气道: “要不我带走?” 何崇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何必如此,若是你喜欢,回头我亲自给你送几坛更好的酒去。” 顾浔露出满脸喜色,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拍了拍何崇的肩头道: “这感情好。” “既然何兄弟这般舍得,这酒怎么说也得喝上一个。” 何崇心中已经江将顾浔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脸上依旧和和气气道: “来,我给苏兄弟满上。” 顾浔端起酒碗,豪爽的与何崇撞了一下。 “来,喝。” 看着顾浔已经将酒碗放到了嘴边,何崇嘴角已经浮现一丝冷笑,碗中酒豪气的一口闷。 想要何爷的酒,下辈子吧。 然而,顾浔放到嘴边的酒碗突然停住了,何崇心中一惊,难道发现了什么? 顾浔却是鼻子一动,用力的嗅了嗅酒水,笑道: “何兄,好酒。” 说罢,重新将酒碗放到嘴边。 “何兄,你的酒呢?” 何崇稍稍松了一口气,给自己满上一碗,笑道: “苏兄,喝。” 何崇一饮而尽。 苏浔似是想到了什么,放到嘴边的酒碗又移开了,笑道: “何兄,可莫忘了送酒哈。” 何崇心中一万匹马奔腾而过,恨不得立刻马上将顾浔的嘴掰开,将酒和碗一起塞进去。 “苏兄放心,不会忘记的。” 顾浔的满意的点点头,再次举起酒碗,何崇只好又给自己满上一碗。 “来,喝。” 顾浔嘴唇贴在了酒碗之上,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而何崇碗中酒已经一饮而尽。 “何兄,以我们这般感情,怎么说你也得送我两坛。” 何崇肺都快要气炸了,强行压下心中怒火,挤出一副笑脸,大手一挥,笑道: “五坛,五坛怎么样。” 顾浔一副见钱眼开得样子,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一言为定,就五坛。” “何兄满上,来喝。” 何崇在顾浔监督的目光中,重新给自己满上,举起酒碗与顾浔撞了一下。 这回他学乖了,看着顾浔将酒喝进了嘴中方才一饮而尽。 顾浔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将喝进嘴的酒吐回了碗中,用质疑的口气道: “何兄,这么好的酒,你去那里弄五坛?” 几碗酒下肚,酒劲上头,脸色已经微红的何崇终是忍不住变了脸色,带着微微愠怒道: “苏兄,这酒你到底喝还是不喝?” 顾浔表现出一副心虚的样子,咽了一口口水,缓缓道: “喝,怎么能不喝呢。” 说罢,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还不忘夸赞一声: “好酒。” 与此同时,江云笙和朱姨二人已经坐着那架豪华马车来到了城主府门前。 除却二人之外,还有脸色稍稍冰寒的柳如烟,只是坐在马车内,未曾露面。 第74章 暴怒的柳如烟。 “老爷,醉梦楼楼主朱怡和江家二公子求见。” 书房内,门卫躬身禀告。 习惯了一身战甲不离身的李沧澜轻轻皱眉,缓缓放下手中兵书。 作为城主的他自是察觉到了柳州城的暗流涌动,醉梦楼与江家联袂而来,这就让人费解了。 当下柳州城这团乱局,越是晚下水,越能受益。 故而城主府摆出来的态度一向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心中稍作琢磨之后,李沧澜起身道: “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是,老爷。” 客厅内,向来大大咧咧的江云笙丝毫不见外,上来便一拱手道: “云笙见过李叔,两年不见,李叔倒是越发威武了。” 李沧澜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江云笙的肩头,疼的江云笙龇牙咧嘴。 “你小子这身子骨还是一如既往的虚。” “少年,要懂得节制呀。” 朱怡紧随其后,抱拳行礼道: “朱怡见过李将军,多有叨扰,还望将军莫怪。” 李沧澜微微一笑,盛情道: “两位上座。” 待两人落座之后,李沧澜轻轻晃动茶杯,目光看向风雨犹存的朱怡,主动问道: “朱楼主可是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到我城主府一叙?” 朱怡知道像李沧澜这般武将,说话不喜欢弯弯绕绕,直接开口道: “此行是想向将军要一个人。” 李沧澜一脸疑惑,江云笙立马开口道: “李叔,我兄弟被你人的抓了。” 江云笙结交的朋友都是些狐朋狗友,经常因扰乱柳州城规矩被缉拿,李沧澜并不奇怪。 以前这小家伙上门要人,不是一次两次,是家常便饭。 不过自从去了广陵城求学之后倒是没来过,想来懂事了不少。 他奇怪的是这次为何醉梦楼楼主会与江云笙一起亲自上门要人。 未等李沧澜开口,朱怡主动解释道: “江公子这位姓苏的朋友与我醉梦楼有恩。” 李沧澜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柳州城的大小之事还是知晓多多少少的。 “难道这位苏公子就是当日出手为柳姑娘诊治的少年神医?” 朱怡点点头。 “醉梦楼欠苏公子一个大人情,还望李将军通融一二。” 李沧澜微微皱眉,朱怡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是用醉梦楼向自己施压。 能成为柳州城醉梦楼楼主,朱怡不是这般不懂礼节之人。 想来应该是此事惹怒了她,方才这般强势。 “不知这位公子所犯何事被缉拿?” 江云笙立刻接过话题,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 “李叔,这次我可真没有添油加醋呀。” 未曾去广陵城求学前,他经常会以各种不着调的理由来城主府捞人。 两年的求学生涯,让他明白了很多东西,倒是没有在顾浔出事的第一时间来捞人了。 他知道顾浔得罪不是那个衙官,而是站在衙官身后的林戎。 这与平时那些猪朋狗友调戏良家妇女,吃饭不给钱被抓是两码子事。 人嘛,就是这样,越长大越懂事,越懂事顾忌的东西也越多。 年少时伸手向熟人讨要东西,嘴甜点,大家都觉得这个孩子可爱,不会吝啬。 长大了就不同了,每一次熟人伸手,都在消耗那为数不多的感情,终究是会枯竭的。 听罢江云笙的话,李沧澜微微皱眉,毕竟他与林戎有着过命的交情。 当年他能坐上北玄水军都督的位置,有林戎的一路随他沙场百战。 后来他潜逃江南,来到柳州,坐上这柳州城城主之位,林戎同样功不可没。 甚至帮他挡了一刀,丢一条手臂,这算救命之恩。 这些年来,对于林戎所做那些龌龊事,他岂会一概不知。 只不过念在林戎昔日的功绩与恩情之上,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沧澜眉头紧缩,向着朱怡一拱手,歉意道: “楼主稍等,这就让人去将苏公子请来。” 大牢内。 顾浔一口闷了全部的酒,还不忘提醒何崇道: “何兄,不要忘了送酒呐。” 何崇一改方才的谄媚,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刚想开口嘲讽顾浔这将死之人,一个侍卫匆匆来报。 “何大人,城主大人让你带苏公子去城主府。” 何崇脸色巨变,他没有想到醉梦楼的动作会如此之快。 顾浔现在已经吃下了毒药,不用半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 现在的他骑虎难下。 怎么办,该怎么办。 何崇脑子当下一片空白。 对,解药,还有解药。 他摸了摸身上,却发现方才放在怀中的解药不翼而飞。 “不可能,我明明放在怀中的。” 看着慌做一团糟的何崇,顾浔把玩着手中的瓷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何崇那种无色无味之毒,与现在的他来说,就像是补药一般,最适合用来淬体。 “苏兄,苏兄,你没事吧。” 不放心的江云笙随着传话之人一并而来,看着顾浔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江云笙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让顾浔没有想到的是柳如烟也一并跟来了。 她戴着面纱,仅仅露出的那双媚眼是藏不住的担忧。 顾浔轻轻摇头,看向身后的酒席,笑道: “没事,何大人还请我喝酒呢。” 江云笙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酒菜,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何崇的肩头。 “何大人什么时候这般明事理了?” 显然他是不相信何崇有这般好心眼的,不忘走到酒桌前检查一番。 看着何崇那极其不自然的目光,江云笙心中暗道不妙。 “何兄为何这般紧张?” 何崇急忙挤出一个笑脸,连连摇头道: “方才与苏兄喝酒太过尽兴,有些微醉。” 江云笙看着何崇通红的脸庞,一脸质疑。 “真是这样?” 解药不翼而飞,何崇知道现在自己只能一口咬定啥也不知道。 “真的。” 顾浔忍不住笑出了声,手中把玩着装有解药的瓷瓶,看向何崇道: “真是这样吗。” “何大人。” ‘何大人’三个字顾浔咬的格外重,冷不丁吓了何崇一跳。 何崇转头看向顾浔,死死盯着顾浔手中的小瓷瓶,瞳孔猛然收缩。 那不正是他在找的解药吗。 “何大人,说实话,这毒酒的味道很不错。” “不过这解药嘛......” 顾浔打开瓶盖闻了闻,随手便将其丢进了一旁照明的火盆。 “真的不咋地。” 听到毒酒的一瞬间,顾浔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气,冰冷刺骨,让人胆寒。 柳如烟那双能够勾动太监欲火的眸子已经变成了冰蓝色。 似千年不化的冰山,唯有死寂与冷漠。 一股杀意弥漫整座典狱司。 第75章 暴怒的顾浔。 就连要暴怒的江云笙也被这道寒气惊的将要痛骂何崇之话憋回了肚子里。 顾浔此刻才明白先前柳如烟所说那句‘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是什么意思了。 也难怪柳如烟体内会有一道强大的力量封印着冰脉。 他来不及多想,一步上前握住柳如烟即将发力的手,轻轻摇头。 “江兄,我们走。” 说罢,顾浔拉着柳如烟便往外而去。 他清楚柳如烟动用冰脉力量带来的后果,极有可能加速冰脉恶化,威胁生命。 大可不必让柳如烟在一个死人身上去冒险。 柳如烟冰凉的小手突然被顾浔握住,她稍稍愣了一下,任由顾浔拉着自己往外走。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是空白的,唯一感觉就是顾浔的手异常的滚烫。 滚烫到她的心跳也随着加速,不由自主。 滚烫到她的血液也随着翻涌,脸颊通红。 愣了一下的江云笙狠狠刮了一眼怒不可遏的何崇,急忙跟上顾浔的步伐。 走到大牢门口之时,顾浔停住脚步,微微侧头,冷冷道: “忘了告诉你,喝下毒酒不止是我,还有你。” 何崇的瞳孔一缩在缩,急忙撸起袖子一看,手臂经脉上,确实有一条黑线。 “不,不可能,你怎么做到的。” “我明明只是在你碗里下了毒。” 可惜他未曾发现,顾浔一开始端起空酒碗之时,便已经用手指在碗中抹了一圈。 等到他倒酒之时,顾浔使出‘迎风拂柳’将手指放进酒坛中搅了搅,整坛酒中已是毒药。 为了防止毒性不够,顾浔还故意诓骗了他多喝几碗。 以他那拙劣的演技,还想算计顾浔,多少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要知道顾浔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与毒药打交道,一直都在宫中勾心斗角。 皇贵妃锲而不舍的用尽各种奇毒,毒了他十多年,都未曾将他毒死,何况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七步散。 看着走向光明的那三道影子,何崇眼中浮现一抹狠辣之色,要死一起死。 “来人,将他们给我围住。” 他不信顾浔方才丢进火盆里的是解药,毕竟顾浔也不曾吃过,难道不怕死吗? 所以他怀疑真的解药还在顾浔身上,想要活命,必须让顾浔交出解药。 刚刚走出典狱司大牢的三人,瞬间被无数狱卒包围,顾浔转过身死死盯着何崇,犀利的目光宛若毒蛇。 “让你体面的死你不要,非得我踩爆你的脑袋吗?” 顾浔的脾气向来是能报的仇绝对不隔夜,方才不一巴掌拍死何崇,已经是看在李沧澜的面子上了。 “大胆,竟敢向副典狱使下毒,你可知这是何罪?” 何崇挺直了他的脊梁,一口咬定是顾浔向他下毒,没有一丝丝犹豫。 江云笙气的当场怒骂: “狗日的何崇,你好好说话,谁他妈向你下毒?” “休要血口喷人。” 何崇强装镇定自若,指着顾浔道: “现在整个柳州城皆知你苏公子是神医,对我下毒岂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何崇不傻,现在他绝对不能让顾浔轻易离开此地,去往将军府。 他在等,等自己的岳父林戎。 他相信岳父大人听闻此地变故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的。 顾浔压抑了一整天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了。 说实话,现在的李沧澜让他很失望,很失望。 当年统管十万大军的水军都督,连一个小小的柳州城官员都约束不住吗? 他阴沉沉着脸,一步一步向着何崇而去。 离开长安城之后,他从未有今日这般生气过。 这世道本就如同一滩烂泥,为何还总有人往里面泼脏水,越发的不堪入目。 他不是心怀天下的圣人,他只想眼前清净些。 江上渔灯,小巷烟火,他要的只是眼前的安宁,为何这般难呢。 看着顾浔额头悄然浮现的一朵黑金莲花,以及那一黑一金的眸子,何崇吓得连连后退。 这简直是罗刹在世。 “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这些只会欺压百姓的狱卒何时见过这般宛若魔主之人,早已吓的腿肚子打转,脚不听使唤的往后退。 何况现在的顾浔‘迎风拂柳’已经入门,速度极快,狱卒压根没有出刀的机会。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出现在了何崇身前,一只手死死钳住何崇的脖子,将他提起。 “听说你想死的更快点?” 顾浔的声音似来自九幽地狱,在何崇的耳边耳边炸响。 看着眼前这位眸子一黑一金,宛若再世罗刹的诡异之人,何崇眼中只有恐惧。 吓尿裤子的他本能的喊出一句: “岳父,救我。” 在他喊出口的同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似闷雷一般轰鸣而来。 “何人敢在我典狱司闹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身肥膘的林戎高座马背,缓缓出现众人的视野里。 本是一匹极为高大的汗血宝马,在他那庞大的体型之下,生生被坐成了小毛驴的既视感。 当年那个骁勇善战的悍将,如今胖如一头死猪。 “岳父,救.....救我。” 看到林戎出现,缺氧已经脸色通红的何崇挣扎着发出求救之声。 先前的他有多嚣张,现在的他就有多狼狈。 “这位少年,不要以为有些名声在外,就可以无限嚣张。” “当年我也随你一般年少轻狂过,代价就是脸上的这条疤。” “那一刀,差点就削去了老子的脑袋。” 他摸了摸挎在腰间那柄当年北玄太子顾权赠予他的军功战刀,冷笑道: “我的刀,可不会出现任何的偏差。” 顾浔斜眼藐视一身肥膘,缺了一条手臂的林戎,一声冷笑: “你在威胁我?” 林戎无所谓的整理着胯下宝马的鬃毛,随意的回道: “你可以这么认为。” “话我撂在这里了。” “倘若今日我女婿死在了这里,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典狱司。” 他猛然抬起头,露出一抹嗜血模样,死死盯着顾浔,满眼尽是杀意。 “不信,你可以试试。” 江云笙看着林戎那副吃人的样子,不由一阵心虚,小心挪到顾浔身边,小声道: “苏兄,要不算了吧,这个林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没有必要与他死磕到底。” 看着顾浔依旧死死掐着自己女婿的脖子不放,林戎拇指缓缓抵在刀柄上。 那柄随他征战数百场战役,斩首不下千人的刀,缓缓推出寸余。 “给你三息的考虑时间。” 一时间,典狱司大门外一片死寂,只有林戎死神般催命的声音。 “三。” “二。” “一。” ……………… ps:话说人越来越少,是不是裂开到底了,哭死。 第76章 当年人,今日事。 林戎数到‘一’的时候,顾浔轻轻皱眉,缓缓松开了掐着何崇的手。 江云笙松了一口气,在此地与林戎死磕下去,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林戎看着顾浔阴沉可怕的脸色,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宝刀缓缓归鞘。 “小子,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柳如烟身上,上下打量着柳如烟妖娆曼妙的身躯,遮掩不住的兽性。 “你两个可以滚了,这女娃子老子要了。” 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缓过一口气的何崇嘶嘶力竭道: “岳父,杀了他,他给我下毒了。” 顾浔微微低眉,看着眼前蠕动的蛆虫,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脚缓缓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被踩住脑袋的何崇仍不知悔改,努力的挣扎着,咒骂道: “小子,有本事你踩死我。” “我死了,你们谁也不想走。” 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放过何崇的顾浔低眉俯视他,冷冷道: “说过要踩爆你的脑袋,便不会扭断你的脖子。” 察觉不妙的林戎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只听‘卡擦’一声。 何崇的脑浆混合着血水,爆开一地。 眸子一黑一金的顾浔踩着破碎的头骨,宛若杀神降世,罗刹勾魂。 “好,好,好。” 林戎气急反笑,死一个何崇不足道哉。 可眼前这小子当着自己的面杀自己女婿,无疑是在一个接一个扇他耳光。 他林戎在这柳州城内,何时受过这般鸟气。 鞘中刀应声而出,那柄随他百战沙场的名刀破阵席卷出一股苍凉杀意。 此刀乃是当年三十六路诸侯之一的梁王佩刀。 作为第一个登上梁都城头的勇士,还是燕王世子的顾权斩下梁王头颅之后,亲自将这柄名刀破阵嘉奖于他。 转眼三十余年,这柄破阵随着他百战沙场,斩首无数,战功赫赫。 “现在的你,已经配不上这柄刀了。” “破阵之刀,百战之士,当是浴血沙场,而不是残害百姓。” 林戎一声冷笑。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也敢来说教老子。” “老子百战沙场之时,你连在哪都还不知道。” 林戎没有丝毫犹豫,借着刀鞘中蓬勃的杀气,一刀劈向顾浔。 一道猩红的刀气裹挟着罡风,斩向顾浔,威势惊人。 百战沙场的大宗师倾力一击,顾浔不退反进,眼中露出一丝疯狂。 手上青筋暴起,死死握拳,一拳递出,四声闷响,砸向那一记猩红刀气。 四道暗劲层层递进,拳头砸在刀气之上,生生将暴戾的刀气抹去。 反观顾浔袖口炸开,双脚犁地,硬生生在地上抠出了一道数丈的沟壑。 硬接这一刀并非鲁莽为之,而是另有深意。 林戎脸上露出一抹诧异,这家伙身上明明感受不到半分灵力波动,为何能硬扛自己一刀? 诧异的不止林戎,还有柳如烟,因为她也未曾从顾浔身上感受到灵气的波动。 实在匪夷所思。 若不是顾浔方才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手,林戎的脑袋已经滚在地上了。 顾浔用拇指轻轻擦去嘴角血迹,强行压住体内血气翻涌。 不得不说,有魔功第二篇那特殊的吐纳方式,配合菩提心的镇压,灵力确实不那么容易暴动了。 若是换做没有修炼第二篇之前,估计这一刀下去,又得全力镇压暴动灵力了。 “好小子,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家伙。” “就让老子看看你是否还能接住这第二刀。” 林戎手指死死扣紧刀柄,眼中浮现一丝猩红戾气,调动全身力量,准备斩出第二刀。 一柄冰冷至极的冰蓝长剑抵住了他脖子。 一瞬间,连带体内流转的灵力都都有冻结的迹象。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犹如寒风淬雪,刮面而过。 “我不介意,让你的脑袋滚在地上。” 林戎满脸惊骇,看着眼前眸子都是冰蓝色的女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他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这种恐惧源自内心,不受控制,仿佛兔子遇上吊睛大虫。 她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有多强,但是知道自己铁定不是她的对手。 毕竟是见惯了生死之人,哪怕手在不停的颤抖,他依旧面色如常,讥讽道: “老子不信你敢再在柳州城杀了我。” 柳如烟面色冷的如同她手中剑一般,缓缓道: “哦,是吗?” “柳姑娘,且慢。” 就在长剑即将斩落林戎脑袋那一瞬间,一道身影转瞬即至,两根手指死死夹住冰蓝长剑。 “柳姑娘,还请三思而行。” 柳如烟冰冷的眸子扫向李沧澜,带着一股君临天下的霸道: “你也想死。” 并非只是说说,她开口的瞬间,冰蓝长剑之上散发出阵阵寒意,就连李沧澜的手指都开始冻结。 “柳姑娘,还请收手。” 开口的不是李沧澜,而是顾浔。 柳如烟看向一脸沉着冷静的顾浔,回过目光,对着李沧澜道: “我不介意让整个柳州城天翻地覆。” 随后收起长剑。 “不信,你可以试试。” 弹去手指上的冰渣,李沧澜一把扯下林戎腰间的典狱使令,黑着脸冷冷道: “自己去受罚。” 林戎猛的将刀插入刀鞘之中,翻身下马,赌气的 将刀随手丢在地上,卸去身上战甲,自顾自走向典狱司大牢。 路过顾浔身边之时,放慢脚步,忘冷哼一声。 “小子,不要得意,只要在柳州城,老子迟早会弄死你。” 顾浔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未曾搭理。 若不是看在他曾随着李沧澜征战四方,有功于北玄王朝,今日必叫他人头落地。 紧随其后的朱怡看着浑身冒着寒气的柳如烟,心中一惊,带着怒气质问李沧澜道: “李将军,今日之事怎么也得给一个交待吧。” 李沧澜看着何崇的尸体,脸上同样有一丝愠怒,朗朗道: “朱楼主,我城主府有城主府的规矩,我怎么办还轮不到你来教。” 堂堂副典狱使在典狱司门外被人踩爆了脑袋,这若是传出去,城主府的面子往哪搁。 以后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城主府脸上踩一脚。 “诸位,请回吧。” “今日之事就此揭过。” 顾浔看向李沧澜,脸上带着些许失望,又有些许期望,至少那股独属于军人的傲骨没有丢掉。 脊梁弯了,可以直起来。 魂丢了,那就真的只是一坨烂肉了。 “朱姨,柳姑娘,江兄,多谢。” 顾浔对着三人抱拳感谢,都算不得有多深的交情,能这般不顾一切出手,已然极为不易。 “还请三位先行一步,我有话与李将军一叙。” 柳如烟轻轻皱眉,不过她知道顾浔身份不简单,留下来必有深意。 她将目光看向对面的李沧澜,冷冷道: “天黑之前他未曾回去,我不嫌多走一趟城主府。” 她一人虽无法抗衡整个柳州城大军,但是万军丛中取敌将项上人头大抵是不难。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这媚力十足的慵懒小猫咋就忽然变成了霸道御姐。 果然,叫柳如烟没有一个是简单货色。 第77章 军人的傲骨。 城主府小院内。 廊道缦回,假山林立,小桥流水,锦鲤食霞,一副地地道道的江南小院特色。 “李将军估摸着是被江南柔水融了魂吧。” 李沧澜面带疑惑,看着那个双手负后,一脸老成的年轻人,总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只是想不起,道不出在哪里见过。 “不知阁下此话什么意思。” 顾浔回过头,看着李沧澜腰间的那柄镶金朴刀。 虽然不是破阵那样的名刀,但是其意义非凡。 北玄初年,天降陨石,太祖皇帝融九路诸侯皇冠,和炼陨石,铸得四剑五刀,分别赏于有功之臣。 李沧澜腰间挎的这柄便是五刀之一,象征着北玄武将的至高荣誉。 “这柄刀李将军已经不配挂在腰间。” 李沧澜低头,看着这柄常年不离身的战刀,习惯性的摩挲着刀柄。 “阁下是北玄之人?” 顾浔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也不是。” 李沧澜心中已经猜到了顾浔的来意,带着些许愠怒道: “阁下要见我,又何必闹出这般动静,非要见血。” 被李沧澜误解,顾浔只是一声冷笑。 “我说以这样极为不愉快的方式见面,纯属意外,李将军信吗?” 李沧澜默不作声,顾浔也懒得过多解释。 “今日所见,李将军确实让人很失望。” “当年那个治军严明的水军都督,如今却成了包庇恶人的水匪头子。” 被顾浔称作‘水匪头子’李沧澜没有丝毫生气。 他觉得现在自己确实与匪寇没有任何差别。 坐拥柳州城,看似风光无限,可与坐吃等死有何区别。 眼前之人说的对,他确实对不起腰间折柄刀。 这刀应该开疆拓土,平定天下,而不是包庇罪孽的护身符。 他习惯性的又要去摩梭刀柄,却生生止住了,握紧成拳,拍打在另一只手心。 “水匪头子就水匪头子吧,挺好。” 他眼中有信仰磨灭的无奈,有大势已去的不甘。 “当年随我离开家乡的一百二十一个兄弟只剩林戎一个了。” “他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 顾浔目光从小桥流水看向天边晚霞,淡淡道: “这不是你为他开脱的理由。” “也不是你堕落至此的理由。” 一个个兄弟在身边倒下,至今都能清楚的记得那一百二十一张脸庞。 他不想辩解什么。 “所以你是来让我重新归顺朝廷的。” 显然他把顾浔当作了北玄朝廷的说客。 这些年,他已经不知打发了多少这样的说客了。 “前些日子二皇子顾承亲自来过,他开出的条件很诱人,我没有答应。” 李沧澜把顾浔当作了大皇子顾宇的说客,摆出二皇子顾承,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自大将军死后,这天下已经不是顾家的了。” “至于顾邺,不过一个提线傀儡而已,有什么资格姓顾。” 李沧澜想起当年之事,心中无名业火熊熊燃烧。 这些年,他不知道砍了多少顾家说客的脑袋,依旧难解心头之恨。 顾家之人就应该有血性,不该屈服在陈家那老太婆的身下。 若是现在站在他身前的是顾邺,他会毫不犹豫的出刀,为大将军顾权报仇雪恨。 顾浔看着李沧澜眼中的怒火,反而开心的笑了,笑的很大声。 庆幸那股军人的傲气还在,虽然钝了,但是磨一磨,依旧能光亮如新。 “我也姓顾。” “我叫顾浔。” 李沧澜目光猛然一寒,手下意识的要拔出腰间战刀。 前不久那个读书人说出他的名字叫‘顾承’时,也是这般。 若是在早上十年,他鞘中刀会毫不犹豫的出鞘,不砍掉这两人的脑袋,不死不休。 当初他多忠于朝廷,忠于顾家,后来就有多痛恨朝廷,痛恨姓顾之人。 在他眼里,真正的顾家人已经全部死在了那场朱雀门之变中。 活下来的,都是走狗叛徒。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四皇子顾浔不是死了吗? 再说传言中的四皇子顾浔只知吃喝玩乐,文不成,武不就,比之江云笙都还差之十万八千里。 至少江云笙不会坑人害人,那家伙可是谁都敢得罪。 可站在眼前之人,要胆识有胆识,要沉稳有沉稳,如此年纪还能硬扛林戎一刀,武力不俗。 与传言中的四皇子云泥之别,判若两人。 难怪总觉得他的身影很熟,原来是有几分当年那个逍遥王爷顾邺的影子。 “四皇子顾浔,你是闲还不够死吗,要来我这里找死。” 李沧澜的语气变得极其冷漠,冷漠到骨子里那种。 顾浔浑然不在意,李沧澜越是冷漠,越是痛恨顾家,他心中就越高兴。 说明这位百战沙场的老将军依旧忠于顾家,忠于那个死去的顾家。 说明他心中的斗志依旧,只是全部化作了不甘与怨念。 “李将军还有几分军人的骨气,不错。” 李沧澜眯起眼睛,看着那一脸笑意的年轻人,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城主府的大门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进出,唯独的姓顾的不可以。” “请吧,四殿下。” “不要逼我强行送客。” 顾浔转过身,正视一脸怒意的李沧澜,双手交叉放于小腹,两个拇指旋转纠缠,十分放松惬意。 “我说了我姓顾,但不是趴在地上没了脊梁的顾。” 李沧澜强压心中怒火。 “所以你来此究竟是何目的?” 顾浔认真的看着李沧澜,满眼真诚,极为郑重道: “招募将军入我部下。” 闻言,李沧澜当即就笑了出来,他实在不知道顾浔哪里来的勇气说这般话。 “少年本轻狂,执剑问上苍。无可厚非。” “可年少轻狂与大放厥词是两回事。” “我没有砍了你,已经是看在大将军的份上了。” 说罢,李沧澜腰间宝刀出鞘,刀气纵横,小院湖中心的假山应声劈成两半。 面对李沧澜的嘲笑与威胁,顾浔没有辩解什么。 愚蠢之人才会给自己找辩解的措辞。 聪明之人面对质疑,只会一笑而过,而不是无所谓的争执。 “李将军的刀终归是锈了。” “只是用来劈劈假山是不会快的。” “倒不如劈开柳州,横扫中域,纵马中原,横刀天下,重拾当年志。” 第78章 何不做那千古一帝。 重拾当年志? 李沧澜苦笑一声,那个最有机会一统天下的男人都倒在深宫大院的尔虞我诈之中。 重拾当年志?如何才拾得起。 赵牧的三十万无敌铁骑,自己的十万新建水军,这股足以横扫天下的力量,尚未发光便土崩瓦解。 一身忠勇的赵牧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反贼,人人唾弃。 自己流落他乡,苟且于一座小城,半死不活。 志气,他妈的志气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 当年那个豪情壮志的李沧澜早已经死了,活着这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志气什么的,那是少年才有的 梦想。” “现在的李沧澜只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水匪头子。” 即使真有志气,现在他手下仅存五万大军,又能翻起什么浪花呢。 大将军顾权手下,当年可是有着整整五十万大军呐,依旧落得如此下场,他又能如何呢。 “你小子很有胆识,心计也还不错,但还是异想天开了。” “朝堂的尔虞我诈,远远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何况大将军的冤屈一日不明,我便一日不会踏入北玄的地界。” 顾浔看着李沧澜那坚定的神情,没有步步紧逼,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所以当年的朱雀门之变是为何?” 李沧澜看着顾浔,知道顾浔为何执着于此,毕竟他娘亲也是死于朱雀门之变,缓缓道: “你就一点也不知道?” 顾浔直截了当道: “满朝文武,胆敢提及朱雀门之变者,夷九族。” 起先还有无数忠于顾家的老臣前赴后继,努力为朱雀门之变中枉死之人讨个公道。 不过在顾邺的默不作声中,太后的铁血镇压中,一切归于风平浪静,以至于掀不起一丝波澜。 听到这样的结果,李沧澜苦笑一声,为那些忠于顾家之人感到不值。 有顾邺这扶不起的皇帝,顾家大抵是完了。 此刻他也明白顾浔为何不惜藏拙、假死,手段百出逃离京城了。 在京城,永远得不到朱雀门之变的真相。 其实李沧澜不想说的,可似乎有些东西藏在心里太久,总想找一个愿意听之人倾诉。 顾浔不同于那些游说使者,或是二皇子顾承那般,对朱雀门之变只字不谈。 他心中对顾浔的抗拒稍稍减弱,叹了一口气道: “当年太子率领赵牧的三十万大军北上,平定辽国旧部,北击戎狄,痛击草原各部,班师回朝。” “东魏、西陵两国畏惧北玄强大的军力,纷纷递上结盟条约。” “无后顾之忧的太子重整大军,准备与我新建的水师兵分两路,南下荡平当时强大的南晋。” “然而,我先头水师已经南下,赵牧大军准备开拔之际,皇上突发疾病,奄奄一息。” “太子和赵牧被紧急招回京都,连带还有当时许多将要南下的重臣大将。” “而当时我已经率军南下,无法第一时间北上,只能暂且驻军青阳城。” “之后京城便传出了赵牧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谋杀皇帝,意图篡位。” “太子顾权镇压途中身死,由刚入帝都的王爷顾邺登临大宝。” 李沧澜面带苦涩,一场朱雀门之变,六部官员折损大半,朝中文武重臣几乎死绝。 北玄数十年的国运积累,毁于一旦。 作为太子顾权的心腹大将,他不相信赵牧会反,更不相信他会对太子痛下杀手。 唯一的可能就是太后作妖,可顾权是他的唯一亲儿子呐,真有人会为大权不惜对亲儿子下手吗? 那时的他只想调转兵马,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杀回长安,为朱雀门之变讨一个真相。 可惜那个来自稷下学宫的少年读书人拦住了自己。 没有让自己北上,而是继续南下,脱离朝廷,攻占柳州城,待时而动。 可惜这一待就是近二十年,那个少年读书人成了当朝首辅,而他落草为寇。 有时他也痛恨自己,当年为何就听了那个少年读书人的话呢。 若是挥师北上,是不是就不会这般煎熬,以至于颓废至此。 听罢,顾浔眉头紧缩,李沧澜与自己知道的不相上下。 于是他问了李沧澜一个问题。 “李将军,现在的你来看,当年的赵牧会反吗?” “我说的是现在的你,而不是当年的你。” 李沧澜迟疑了一会,还是轻轻摇头: “我不信。” 顾浔深呼出一口气,说道: “据我所知,当年确实是赵牧带兵围攻皇宫的。” 李沧澜瞳孔微微一缩,一脸不可置信,可是他还是坚定自己的看法。 “现在的赵牧我不敢说,可当年的赵牧一定不会反。” 虽然他与赵牧不怎么对付,可他还是相信赵牧的人品的。 顾浔叹了一口气,当年之事疑点重重,知道真相之人,又都选择闭口不谈。 “李将军,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朱雀门之变的真相吗?” 李沧澜目光看向已经西沉的残阳,神色复杂。 “十年前,我很想。”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现在的北玄朝廷就像是一滩烂泥潭,他不想,也不会在插足。 “你死了那条心吧,我不会在插手任何北玄之事。” 顾浔并不意外,换做自己,也会这般失望。 “现在的中域不属于四国,可终究只是一片散沙。” “四国相互制衡之下,谁也不敢直取,可私下里都在中域培植自己的势力。” “只要天下一乱,中域必然会被分而食之,李将军又该如何?” 现在的中域介于四国之间,像是一片战略缓冲地带,使得四国兵戈得以止息。 可一旦四国力量失去平衡,这里就会被战火荼毒。 “我从未想过让李将军重新回归北玄,北玄朝廷已经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的。” “中原四国僵持的局面太久了,需要一个打破平衡的点。” “将来的中域必是百战之地,既然如此,何不让其成为一个百战之国呢?” “谁稀罕继承皇位,江山自己打才有意思。” “与其做那傀儡般的皇三代,倒不如搏一把,做那千古一帝。” 顾浔说出此话之时,神采飞扬,何等自信。 少年的傲气与志气一并汇成了光。 踩着荆棘的少年不需要朝阳与月色。 李沧澜的眸子之中猛然迸发出一道精光,死死盯着顾浔,一脸不可思议。 他在顾浔身上看到了野心,如同大将军顾权的那般的野心。 他抿了抿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顾浔看着已经消失的夕阳,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转身走向将军府外。 “李将军,我既然敢找上你,便不会是空口豪言。” “你若是想通了,可以来‘江湖郎中药铺’找我。” 他知道此事不能急,要等李沧澜自己想通才有用,强扭的瓜不甜。 此外,他还要拿出能让李沧澜信服的实力,比如整合柳州城各方势力。 像李沧澜这般身经百战的老将,想要将其空手套白狼,无异于异想天开。 第79章 赵凝雪找上门。 看着顾浔那道融入斜阳余晖的身影,李沧澜似是看到了当年的大将军顾权。 一样的风华正茂,一样的野心勃勃,一样的沉稳自信。 他从那道自带光芒的少年背影中回过神来,缓缓叹了一口气。 “在百战之地建一个百战之国,又谈何容易呢?” “仅凭我李沧澜,你又如何能做到呢。” 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他那死寂的心似是遇到了一阵春风。 悄然间,有些东西又在内心之中萌芽。 当顾浔回到药铺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门口台阶上,一老一少各自端着一个大碗埋头干饭。 一人坐门东,一人坐门西,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不过两人的装扮异常相似。 老的腰间别着一柄断刀。 小的腰间别着一柄木刀。 两人看起来十分和谐,又十分别扭。 小的顾浔不认识,老的却是让他面色一寒,当即拱手道: “孙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端着像脸盆一般大饭碗的孙无极停止扒饭,盯着顾浔,半天未曾反应过来。 当初病怏怏的顾浔与现在气血饱满的顾浔简直判若两人。 一旁的狗娃子也是一脸的懵的盯着顾浔,恶狠狠开口问道: “老不死,这丫谁呀?” 老孙头盯着顾浔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没有认出来。 “晓不得。” 顾浔满脸尴尬,好家伙,看来自己变化还是蛮大的。 提心吊胆一下午的李四见到顾浔回来,方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从。” 再不回来,家都让人偷了。 顾浔看着又继续埋头干饭的一老一少,问道: “四叔,这怎么回事?” 李四着急忙慌道: “下午突然来的三人,一老一少,还有一个漂亮的姑娘,二话不说就接管了药铺,把这里当成了家,一点不客气。” 顾浔眼皮直跳,重复道: “还有一个漂亮的姑娘?” 李四憨厚的点点头。 “她还自称是你的未婚妻?” 顾浔的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那柳姑娘有没有来药铺?” 李四点点头。 “来了,而且脸色不怎么好看,浑身冒着一股瘆人的寒气。” 提起寒气,李四莫名的抖了一下,他就只是靠近柳如烟身侧,便感觉比掉进千年冰窟还冷。 冷的瘆人。 此刻顾浔像是偷腥的猫咪,莫名的心虚,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不过那姑娘医术确实了得,柳姑娘那怪病都让她压住了,那蹭蹭往外冒的寒气都消失了,气色恢复如常。” 听到柳如烟没事,顾浔松了一口气,急忙交待道: “就说我已经回来,有事又出去了。” 看着顾浔那副心虚的样子,李四不由得也心虚起来,莫不是那个姑娘真是公子未婚妻。 公子跑了,自己又该如何交待? “公子,人家不远万里来寻你,要不还是见见。” 顾浔搂着李四的肩。 “四叔,不骗你,我真有急事外出一趟。” 看着自家公子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李四嘴角微微抽搐,勉为其难道: “公子,那你快去快回啊。” 正当顾浔想溜之大吉时,门口埋头干饭的老孙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听小姐说,就是你把我当作打手,四处为你砍人的?” 看着老孙头那一口黑牙,顾浔尴尬的笑了笑。 “前辈,哪能呢?” 老孙头得理不饶人,继续道: “就是你算计小姐入京,才有后来那么多事,不是吗?” 顾浔礼亏在先,只得尴尬而断一笑,毕竟确实把人家当作打手了。 “事情都过去了,消消气,消消气。” 男人嘛,该认怂的时候一定要认怂,何况现在柳州这么乱,说不得还有用得到之时呢。 这么好用的打手,天下间可没有几个呀。 关键是用过之后,不用承担因果,人家追究也只会追究到北王府头上。 老孙头倒是犯不着与一个小辈生气,不过随口一提而已,他不是那种喜欢计较之人。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大黑牙。 “你小子倒是过的挺潇洒。” 已经搭上了话,顾浔反而不好意思溜之大吉了,只能一道坐在台阶上。 “孙爷,你是没见我被人揍的口吐鲜血的惨样。” “今日还被人下了牢子,现在才出来。” 顾浔还不忘举了举自己衣袍破碎的手,哭惨道: “被人打成这鬼样也就不说了,还被人下毒,差点就人死鸟朝天了。” 老孙头看着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家伙,翻了一个白眼。 “以你那小心眼,估计敢下你大狱的那家伙没有好到哪里去。” 顾浔尴尬的笑了笑,确实没有好到哪里去,脑袋都被自己踩爆了。 “孙爷,你是知道的,江湖不是打打杀杀,仇还没报完呢。” 老孙头转了转屁股,心中已经知道顾浔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又想让我当打手,没门。” 见老孙头又习惯的性的拿出烟锅塞满烟丝,他急忙掏出火折子,帮忙点烟。 “孙爷,我的人不好动手。” 老孙头没有让顾浔点烟,用力一吸,烟草自燃,吞云吐雾道: “老夫是赶马车,不是背黑锅的。” 不知何时,狗娃子已经凑到跟前,一脸好奇的听着两人云里雾里的聊。 忍不住插上一句嘴道: “干你那家伙强不强。” 顾浔没有在意,回道: “强,不强我能让人干的袖子都没了。” 一听那人很强,狗娃子一脸兴奋,当即吩咐老孙头道: “老东西,你去把他干死。” 似乎意识到不妥,他又向顾浔问道: “这老东西能干赢不?” 顾浔回道: “孙前辈出手,他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狗娃子瞬间就蔫了,兴致缺缺道; “那干个屁。” 顾浔方才意识到插嘴的小家伙,当即捏着狗娃子的冲天鬏道: “那家的小屁孩,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谁老东西呢,那是孙前辈,懂不懂。” 被揪住小辫子的狗娃子身体像条蛆,扭来扭去,想要挣脱顾浔的束缚。 “你大爷,你敢对未来的天下第一刀不敬,你小子是活腻歪了。” 顾浔稍稍多用力几分,笑道: “哦,未来的天下第一刀?” “小屁孩,跟谁咋咋呼呼呢?” “叫叔叔,给你糖吃。” 第80章 两女相逢,异常和谐。 狗娃子手舞足蹈,疯狂挣扎,嘴里不停骂道: “老东西,你还动手吗?” “没看见老子被人欺负了吗?” “你给我砍死他。”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还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小家伙呢。 “寄人篱下,你还这般嚣张,看我不打你屁股。” 老孙头转了转屁股,叼着烟锅吞云吐雾,没有搭理纠缠的两人。 不知何时,赵凝雪已经站在门边,亭亭玉立,气质出尘,自带一股书香女子的婉约。 “在这里打打闹闹,倒不如去看看你那红颜知己。” 不知为何,这话里似是夹杂着一股泼天醋味。 顾浔尴尬起身,放开狗娃子,看着一脸平静的赵凝雪,莫名有些心虚。 “赵姑娘,你怎么来柳州城了?” 无处安放的小手搓搓。 赵凝雪那双乌黑空灵的眸子总能激起人心的罪恶感,尤其是心虚的顾浔。 “怎么不叫雪儿了?” 顾浔老脸憋的通红,那是故意恶心她时才用的称呼,现在自是不好意叫出口。 看到城府深沉,心思细腻的顾浔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赵凝雪有些小得意。 “进来吧,搞得像我家一样。” 赵凝雪转身走向柜台,从身后的药柜之中找寻到几副药材,抓药手法极其娴熟,不用过秤。 要知道其中好几副药量过大都是能吃死人的,而她却抓的丝毫不差。 小院中,柳如烟和江云笙每人身上都插了好些银针。 尤其是柳如烟,差不多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若不是顾浔精通医术,看出这些针都是扎在穴位之上,还以为是报复呢。 隔衣行针! 顾浔满脸震惊,要知道柳如烟身上几处穴位不脱掉衣服,自己都无法准确下针。 而赵凝雪却一根不差的全部扎在了穴位之上,精准无比。 当初自己还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的医术远胜赵凝雪,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赵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顾浔那一脸震惊的模样,赵凝雪轻描淡写,随意道: “很难吗?” 被扎满银针的柳如烟同样臣服于赵凝雪的行针之法,忍不住开口道: “以这位姑娘的行针手法来看,确实不难。” 她走访天下名医,见过医者无数,甚至不乏宫廷御医,可能有如此行针手段者,从未见过。 两个女子没有想象中的阴阳怪气,争锋相对,异常的和谐。 都是聪明人,有些东西看破不说破。 不像某些傻子,上来二话不说,见到就开始阴阳怪气,争锋相对,非要整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赵凝雪走到柳如烟身侧,探出纤纤玉手,随意的拨动柳如烟身上的银针,却见一股股寒气自针眼处外泄出来。 顾浔看的是心惊肉跳,这般随意,一不小心会出人命的。 看似她是在随意拨动银针,实则是极其的规律的在拨动。 力度、速度、时间都需要精确把控。 要知道身上这么多穴位扎了针,一旦不按照规律而来,哪怕是拨动一根针的顺序出现颠倒,都有可能导致气血逆流。 轻则加重病情,重则当场殒命。 她这般随意,除却七窍玲珑心加持之外,更多的是熟能生巧。 柳如烟体内冰脉可不是一般之物,一旦稍有差池,必会引发反噬。 她是一个大夫,不出手则已,出手必不会拿患者的命开玩笑。 “冰脉,倒是极为少见的疑难杂症。” 赵凝雪选择出手,完全是出于好奇,想要研究一番这号称十大绝脉之一的冰脉。 否则,顾浔的病人她才懒得搭理呢。 “赵姑娘,有办法治吗?” 赵凝雪歪着脑袋,极为认真的思考许久,缓缓说道: “当下唯有一种办法可治。” 柳如烟媚眼之中暂放些许光彩,这是她这些年唯一听到有机会治的话语。 顾浔知道赵凝雪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之人,她说有办法治,那就一定有办法。 “赵姑娘,不知是何方法。” 赵凝雪看了看顾浔,又看了看柳如烟,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你娶了她。” 顾浔一脸懵。 柳如烟笑脸微红。 赵凝雪一脸认真的解释道: “她需要散去一身功力,配合使用阴阳调和术,辅以九阳针法,二十年应该能散去她体内的寒气。”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一脸的难为情,难怪要让自己娶了她,这得没日没夜的努力二十年。 牛耕坏了,这田也未必能耕好呀。 柳如烟不自觉的看向了顾浔,对赵凝雪问道: “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对待医术上的东西,赵凝雪很认真,没有半分其他心思。 所说的这个办法是现在她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 “除此之外,暂无它法。” 柳如烟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又黯淡了下去,微微一笑道: “治不治其实没什么的。” 反正活着也不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还不如不治呢。 何况她与顾浔不过萍水相逢,顾浔能帮她想办法治病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想要的不过是能喝酒的朋友而已,别无它求。 顾浔脸上带着些许愧意,看向柳如烟,淡淡道: “对不起,柳姑娘。” “我一定会想到其他方法的。” 说实话,柳如烟明知动用武力会诱发体内的寒气,依旧为了他敢与李沧澜刀兵相向。 这般义气,不输男子,他已经认可了这个的朋友。 赵凝雪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但是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不会去说那些阴阳怪气之话。 只是默默的将药倒入砂锅之中,蹲在火炉前慢慢熬药。 被当作空气的江云笙望着两个各有特色的女子,心中那是一个酸溜溜。 实在想不通苏兄弟比自己强在哪里? “那个,姑娘,我的针可以拔了不。” 尿急的厉害,实在抵不住了。 不等赵凝雪动手,顾浔走到他身边,迅速便将其身上的针拔了下来。 “江兄,今日之事多谢了。” 江云笙那里还忙得赢与顾浔哔哔,强行乘着风度小声问道: “苏兄,茅房在哪里?” 顾浔看着江云笙那痛苦得样子,指了指茅房方向。 江云笙一溜烟没了影子。 顾浔无奈摇摇头笑了笑。 这家伙平时看似不靠谱,可关键时候却能站出来。 今日之事,江云笙大可以不必趟这趟浑水的。 毕竟区区一个江家没有实权的庶子,去得罪一个柳州城实权典狱使,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第81章 问心之局,陌生熟悉。 江云笙与顾浔坐在药铺柜台旁的桌上喝茶。 李四则是与老孙头搭上了话,一起吞云吐雾中聊的十分投机。 大抵都是经历过风雨之人,聊的都是些家常便饭之事,听的狗娃子瞌睡直来。 江云笙看着小院中忙碌的身影,用力拐了一下顾浔的手臂,贼眉鼠眼道: “苏兄,艳福不浅呐。” “听说是你未婚妻,说说咋回事?” 顾浔看向正捧着一本医书,守在火炉边熬药的赵凝雪,还是一样的温婉。 她认真看书的样子,真的很像是一个文静的女夫子,温柔安静。 顾浔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笑道: “家道未曾中落之前,老一辈指腹为婚,定下的娃娃亲,做不得数。” “何况你看现在的我,一个卖药的郎中,能配得上人家大家闺秀吗?” 江云笙翻了一个白眼,配不上人家还会不远千里找到你这小破药铺。 不过他并未揭穿,而是看向端坐在一旁得柳如烟,这可是当红花魁呐。 不用怀疑,今年红颜榜上的四大美人,必有其一席之地。 “那柳仙子呢,柳仙子怎么说。” 至于柳如烟,顾浔更是问心无愧了,当即回道: “我与柳姑娘只是朋友关系,我从未对他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这是实话。 不知为何,顾浔对漂亮的女子都有一种源自内心的恐惧感,十分抵触。 用他的话来说,越是漂亮的女子,越能招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女人,只会影响他谋算天下的步伐。 江云笙气的捶胸顿足,现在整个柳州城,多少男子日砸千金,只为一睹佳人惊鸿。 可惜都未能如愿。 这家伙倒好,美人一怒,拔剑向天,只为他一人而已。 甚至都跑到家里来,供他一人独赏。 他倒好,一副圣人君子样,轻轻一句只是朋友,可知伤了多少天下男子的心。 “苏兄,你这畜生呐。” “你知道今夜醉梦楼有多少男子等着柳仙子一舞惊鸿吗?” “我要不是沾了你的光,到现在都未必能近处一睹佳人面容呢。” “畜生呀,你个畜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试想一下自己百年单身汉,最好的兄弟身边却是各样绝色的莺莺燕燕,该作何感想。 最气人的是他左拥右抱,还不忘来上一句:都是朋友而已。 这不是杀人诛心,这是坟头蹦迪。 现在江云笙眼中的顾浔大抵就是这样的。 使劲灌了一口茶水,江云笙心中的苦楚方才压下去些许。 “这么说你不打算娶赵姑娘咯?” 顾浔没有立刻点头,而是迟疑了一下,喝过一口茶水才缓缓说道: “我与她呀,能做朋友就不错了。” 赵牧毕竟是参与了朱雀门之变,真相未曾大白于天下之前,赵凝雪都有可能是自己的敌人。 他不想与她牵扯过多。 江云笙看着顾浔稍稍僵硬的脸色,知道这其中必有故事,问道: “有何说法。” 顾浔想了想,说道: “她家与我家家道中落有很大关系。” 江云笙叹了一口气,满脸深沉,尽是惋惜道: “又是一对苦命鸳鸯呐。” 随后一改深沉,贱兮兮的靠近顾浔,搂着他的肩头,小声问道: “要不让我夺走赵姑娘的芳心,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何。” 顾浔一抬肩,把江云笙弹开,没有好气的说道: “不要做白日梦了。” 江云笙嘿嘿一笑: “这么说你心里是有赵姑娘的。” “男人,不要瞻前顾后,遇到喜欢的姑娘就要把握住,不要等到将来后悔莫及。” 顾浔白了他一眼道: “你懂个屁。” “不要见个漂亮的女人就舔着脸上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赵凝雪镇北王赵牧之女,莫看她外表文静似书香女子,实则手眼通天。 柳如烟看似是个风尘女子,可醉梦楼楼主朱姨都只能看她脸色行事。 今日她手中那柄冰蓝长剑,若是没有猜错,便是名剑谱第五的冰心。 何况,天下间能有这等实力的柳姓家族,只有西陵皇族。 只不过以顾浔对西陵帝国嫡系皇族的了解,未曾听闻过此人。 两个女子,哪一个是简单货色? 以江家这种一方小商贾之家,两个女子身边随便掀起的一点波澜,都能将其无情碾碎。 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可试问天下间,有几个‘少年穷’能真正站在至高位,俯瞰芸芸众生呢。 大多都淹没在了茫茫人海中,不可找寻。 你年少时的梦成真了吗? 此刻大多是成了生活的刑徒吧 。 其实顾浔有时也羡慕江云笙的,不知者无畏,无所顾忌,勇敢前行。 哪像自己一般,见过人心的黑暗,世间的苦难,做任何事都畏手畏脚,一步三算。 江云笙不理解顾浔,只当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饥。 酸溜溜说道: “可惜我连危险的机会都没有呐。” “哪像苏兄你处处是危险呐。” 顾浔无奈的笑了笑,其实只是江云笙所见太少。 等他见的多了,就知道今日自己这番话的意思了。 小院内,柳如烟向正在帮自己拔针的赵凝雪道: “赵姑娘,你不好奇我与苏公子什么关系吗?” 赵凝雪一边熟练的拔针,一边无所谓的回道: “很重要吗?” 柳如烟愣了愣,回道: “你不是他未婚妻吗?” 赵凝雪依旧是先前那般无所谓的口气。 “他见漂亮的女人如见鬼,都恨不得避而远之。” 柳如烟在一愣,细细一想,确是这般,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好像还真是这样。” 赵凝雪叹了一口气,莫看顾浔对谁都客客气气,实则内心是个冷漠之人。 “他至少把你当朋友,而我......” 她微微顿了顿。 “往好些想,他把我当作博弈对手。” “往坏些想,他一直把我当作潜在的敌人。” 柳如烟那媚力十足的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神情,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伤。 “其实,苏公子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赵凝雪没有反驳,顾浔虽然冷漠,可是极为重情义,能被他当作朋友之人,他都会大义待之。 “我知道,他很好。” 柳如烟忍不住接着问道: “那赵姑娘就不担心他.......” 赵凝雪微微一笑,依旧是十分随意,毫不在乎道: “关我何事?” 第82章 青衣名相,助纣为虐。 “关我何事?” 这样的答案明显让柳如烟一愣,不过倒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这些事都是赵凝雪与顾浔的私事,她无权干预,也不想干预。 反正她与顾浔也仅仅只是朋友而已,问心无愧。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故事,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身上的银针已经全部取下,柳如烟起身致谢道: “赵姑娘,多谢。” 人情不人情这些话没有必要放在嘴边,而是放在心里。有机会还了便是。 “柳姑娘的冰脉实属罕见,若是你愿意,我希望能探究一二。” 这不是看在谁的面子上,而是她发自内心的对冰脉好奇,想要探究一二。 医者,对这些疑难杂症,有着一种变态的偏执,总想要探究清楚。 也正是这些无私之人的前赴后继,世间的疑难杂症方才慢慢消去。 赵凝雪相信,若是师父在这里,他也一定会出手,研究清楚其中秘密。 “那就麻烦赵姑娘了。” 夜色已深,柳如烟与江云笙先后辞别之后,顾浔拎了一壶酒,坐在药铺的台阶上。 赵凝雪则是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他侧后方的廊道上。 “赵姑娘,你南下至此为何?” 感受着习习凉风,赵凝雪难得放下了不离手的书籍,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怎么,只许你南下,就不许我南下吗?” 顾浔咕了一口黄酒,吐出酒气,缓缓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凝雪回过目光,看着顾浔壮实了许多的背影,不再似先前那般瘦骨嶙峋。 “柳州城的水比你想象的还要深,你又何必以身犯险呢。” 她知道顾浔不会无缘无故的停留在柳州城,必然是有其深意的。 顾浔微微一笑,调侃道: “你是在担心我吗?” 赵凝雪白了一眼顾浔的背影,温婉之中又夹杂着些许调皮。 “真正自信高明的谋士,从来不会以身入局。” 顾浔嘿嘿一笑。 “所以你还不是被我耍的团团转。” 赵凝雪冷哼一声,突然问道: “顾浔,我算你朋友吗?” 顾浔提着酒壶的手微微一滞,许久之后方才缓缓说道: “你希望我们朋友吗?” 赵凝雪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若是那天我爹真反了,我们是不是会兵戎相见。” 顾浔一脸平静,咕过一口酒道: “虽然这北玄朝廷烂的不能再烂,可我姓顾。” 赵凝雪是聪明人,明白了顾浔的言外之意。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顾浔还是会披甲上阵的。 与顾浔来说,他老爹再如何软弱,也是自己的老爹。 作为儿子,总不能看着老爹被人砍下头颅也无动于衷吧。 他内心的觉得老爹窝囊,不想搭理,但他不能否定老爹对自己的爱。 他不算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他把能给自己的都给自己了。 他不傻,知道父亲比谁都难,但他也确实觉得他父亲窝囊,不想搭理。 “顾浔,你怕我爹造反吗?” 顾浔咧嘴一笑,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怕啥,反正岳父都已经喊过了。” 顾浔突如其来的回答,让赵凝雪脸色一僵,然后点缀上点点红霞。 她已经习惯了顾浔不着调的说话方式,可依旧还是忍不住被调侃时的小慌乱。 “不要脸的家伙。” 顾浔懒靠在台阶上,望着天上的繁星点点,眼中浮现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忧伤。 他没有在接上赵凝雪的话茬子,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赵凝雪则是起身走向柜台,借着灯光翻阅有关冰脉记载的古籍。 人与人之间,很多时候最理想的状态便是相顾两无言。 门内的姑娘,门外的少年,他们心中各有一片山色。 城主府。 送走了顾浔,李沧澜刚提好酒准备前往典狱司看望林戎,忽悠下人来报,门外有一中年儒生求见。 李沧澜轻轻皱眉,方才送走一人,又找上门一人,估计这柳州城真要变天了。 他能嗅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了。 “有请。” 若是它日,有人请见,他未必会去见。 可是今日不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他尘封了多年的内心已经出现了丝毫他都未察觉的松动。 看着眼前的一身青衣的儒生,李沧澜满脸诧异,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是你。” 不苟言笑的儒生淡淡道: “多年未见,李将军风采依旧。” 对于当年阻止自己北上之人,李沧澜没有掩藏心中的怒火,当即冷笑道: “首辅大人亲临我小小柳州城,真是蓬荜生辉呐。” 来人正是当今北玄首辅陈子铭。 也是当年那个来自稷下学宫,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阻止李沧澜北上之人。 陈子铭自是听出了李沧澜心中的怨气,也知道李沧澜心中的怨气来自哪里。 “李将军还在怨恨我当年阻止你北上之事吗?” 李沧澜冷笑一声,丝毫不给陈子铭半分好脸色。 在李沧澜看来,陈子铭当年阻止他北上,多半了是遵照了他那老妖婆姐姐之言。 “姐姐是手握朝廷大权的圣后,弟弟是权倾朝野的首辅。” “你们陈家倒是丝毫不客气,直接瓜分了顾家的天下。” “好一手鸠占鹊巢。” 陈子铭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稳重且内敛,不似当年青衣风流。 “抛开我是太后弟弟之事,李将军就说我当年的分析有没有道理?” “李将军挥师十万北上,与朝廷大军打的你死我活,其余三国会坐视不理?” “最后的结果还是不是朱雀门之变中,多了一个李沧澜的反贼,伏诛而亡。” 李沧澜面色难看,因为他知道陈子铭说的就是他当年挥师北上注定的结果。 不仅会死,还会大大削弱朝廷的实力。 要知道就连拥兵二三十万的赵牧都选择了隐忍,苟全在小小的北境五州之地。 可李沧澜就是气不过,他宁可当年战死,也不愿像现在这般进退两难。 陈子铭当年之话,确实头头是道,让他无可辩驳,不然也不会 放弃北上死战之心。 只不过这十数年的等待,都未能等到陈子铭口中‘时机’。 等到的确实陈子铭是太后弟弟的消息。 等到的是青衣名相纵横四国的传奇。 唯独没有当到那迟来的‘契机。’ “所以你当年所说的待时而动只是一个幌子?” \"为的就是帮助你姐姐稳住我,以便扶植傀儡皇帝,架空皇权?\" 第83章 低头望苍生。 面对李沧澜的质问,陈子铭露出一个不大自然的僵硬表情。 “是让李将军的等的有些久了。” 李沧澜一脸的苦涩,岂止是久,久到让他已经消磨去了当年的志气。 愤怒、怨恨、不甘都已经化作一江春水东流去了。 “既然你知如此,又何必出现在这里呢?” “在长安做好你的首辅大人不好吗?” “至少在天下百姓眼中,你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陈子铭叹了一口气,‘好官’这两个字像是一根锋利的刺,狠狠的扎在他心头。 当年,他确实是满腔壮志,要做一个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好官。 可现实是他依旧未能打破门阀高垒的墙壁,富足依旧是权贵,百姓自始至终都是苦难的名词。 “好官,李将军是讽刺我,还是抬举我。” 看着脸色的难看的陈子铭,李沧澜话风依旧犀利。 “陈大人如何理解都可以。” 习习凉风扑打在陈子铭的脸颊之上,走出长安,他没有想象中的惬意。 一路所见,皆是百姓民不聊生,衣不附体,食不果腹。 忽然他才意识到许久未曾走出长安了。 深居长安的他见到的百姓都是百官口中的衣食富足的百姓。 说实话,这一路而来,他很失望,很失望。 对朝廷失望,对自己更失望。 十年前的失望还是满怀期望的失望。 现在的失望是彻彻底底的失望。 不是他不想整顿官吏,不是他不想改革官制。 现实是朱门无平子,寒门无贵子。 建立在门阀贵族制度上的朝廷,上至六部官员,下至一方县官,皆是豪门子弟。 门阀庇佑,官官相护,这样的朝局实在令人心寒。 “好官,至少我在朝廷未曾见过好官。” “若是没有陈家这棵参天大树,我或许连踏入官场的资格都没有吧。” 李沧澜慕然沉默,他不认为陈子铭是个好人,但他看来陈子铭至少是一个问心无愧的好官。 多的不说,北玄百姓眼中,他是一个敢为百姓顶撞的圣后和陛下之人。 至少他胜任首辅之后,北玄境内极少在出现路有冻死骨的惨状。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李沧澜愿意放下对陈子铭怨念的理由。 在他眼中,陈子铭还是那个助纣为虐的首辅。 “倘若陈大人来此,是为了说服我归顺朝廷,那就请回吧。” 在他眼中,陈子铭与二皇子顾承是一伙的,毕竟他是顾承的亲舅公。 而且顾承身上的气质与他也颇为相似,估计是受到他熏陶的缘故。 说实话,若是二选一,他李沧澜宁愿选择丝毫不掩藏的野心的顾浔,也不会选择张口闭口为天下苍生考虑的顾承。 陈子铭悠悠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像许多读书人一般,扭扭捏捏,弯弯绕,开门见山道: “当年我与李将军说的待时而动,有一个契机。” “而现在那一个契机,变成了两个。” 李沧澜眯起那双浑浊的眸子,死死盯着陈子铭,终归内心还是有遗憾,有不甘。 “说直接点。” 当年就为了等陈子铭那个空口无凭的契机,他一等便是十数年,现在不像在瞎掰扯。 “太子顾权还有血脉遗留。” 此话一出,李沧澜脸上浮现一抹难以掩饰的喜色。 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甚至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说的可是真的。” 陈子铭认真的看着李沧澜。 “我岂会诓骗于李将军。” 李沧澜迫不及待道: “他是谁?” 陈子铭语气凝重道: “三皇子顾渊。” 李沧澜一脸不可置信道: “三皇子顾渊?” “怎么可能。” “他不是顾邺醉酒之后与宫女所生吗?” 陈子铭反问道: “陛下是那种滥情之人吗?” 李沧澜质疑道: “为了此事,当初皇后苏静差点与她闹掰不是吗?” 陈子铭摇摇头,李沧澜是个将才不错,但是对于官场的尔虞我诈始终是少了点脑子。 “皇后是何等聪明之人。” “当初太子进宫之前,将那个从北原暗中带来的女子托付给了皇后。” “一直以皇后侍女的身份留在后宫。” “后来太子身死,皇后和陛下为保全太子血肉,方才出此下策。” 李沧澜脸上浮现一抹愤怒。 “太后连她的亲孙子都不愿放过吗。” “你们陈家人还真绝呀。” 陈子铭沉默了,对于姐姐的铁血手腕,他也感到很陌生。 朱雀门之变未出现之前,他印象中的姐姐一直是温柔善良之人。 可是自从朱雀门之变后,他认识的姐姐只有冷漠与无情。 “绝不绝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李将军如何想。” 说实话李沧澜心动了,若是陈子铭没有骗自己,顾渊也是个可塑之才,他说不得会辅佐他。 可惜据他了解,三皇子顾渊从来不问朝堂之事,隐姓埋名拜入道门魁首三清山。 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小天师,天骄榜前十的绝代天才。 他没有直接回答陈子铭的问题,而是问道: “陈大人口中的另一个契机呢。” 陈子铭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眼中多了一份希望。 “这第二个契机,与其说是契机,倒不如说是变数。” 李沧澜一脸不解。 “何为变数。” 陈子铭微微一笑: “这个变数李将军已经见过了。” 李沧澜瞳孔微微一缩,自然知道陈子铭口中的变数是谁。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后生。” “可他........。” “我看还是算了。” 终究只是一个年少轻狂的少年郎,想要成就大业,并不是那么简单。 何况他那一统天下的壮志已经消磨在故事里了。 “我实在不知道陈大人为何会这般看好他。” “当然,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夜深了,陈大人还是请回吧。” “就当与你有约定的李沧澜已经死了。” “其实他确实已经死了,活着的不过躯壳而已。” 陈子铭从来不期望自己三言两语便能填补李沧澜心中的遗憾和不甘。 更不会奢求自己的片面之言,便能收获李沧澜的信任。 “李将军大抵是很久没有走出柳州城去看看了吧。” 他望着将军府的高墙大院,与皇宫似乎没有什么两样,都隔绝了百姓的心声。 “李将军心中固有委屈、遗憾、不甘等等,才造就这般。” “可我看来这些都是理由,是城主府的高墙大院与世隔绝,望不见苍生无奈。” “是朱门酒肉油腻心,瞧不着民生之艰。” 陈子铭顿了顿,用极其严肃的话语道: “李将军出去走走吧,看看那些苦苦挣扎的百姓,或许你就会记起自己的初心从来不是效忠某人。” “或许就会记起自己拔刀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那满地饿殍。” “剥去那俗世的功名,低头望一望苍生。” 第84章 青衣名相,拿捏人心。 “剥去那俗世的功名,低头望一望苍生。” 李沧澜呢喃自语,重复着这句话。 他不禁扪心自问,当年自己为何而从军。 大周末年,三十六路诸侯相互混战,良土荒废,百姓流离,饿殍满地。 当时出身小士族家庭他都面临着被饿死的风险。 可上边却依旧不断催收壮丁,作为县令的父亲已经无计可施。 因为整个县的男丁要么在一年数次的征兵中被征走。 要么化身流民,抛弃祖宗基业,流浪他乡。 要么饿死在了田间地头。 征兵三百,却只征收到了三十人。 按照朝廷律例,辖区内未按规格征兵,按照全家死刑来判。 忍无可忍,年少轻狂的他带着三十个壮丁加入了反叛军。 起初只为吃饱饭、能活命而战。 后来随着手底下兄弟越来越多,他开始为手底下的兄弟吃饱饭而战。 再后来,他手底下的兄弟越来越多,他的名声也水涨船高,越来越响亮。 渐渐的他忘记了初心,口号也从让所有的兄弟能吃饱饭,变成了让大家都能加官进爵。 曾经的李大哥变成了后来的人人敬畏的李将军。 尤其是来到柳州之后,除却每年例行检查军营,他已经忘记何时是主动去往军营的了。 更别说低头去看柳州的底层百姓。 功名利禄就像是枷锁,蒙蔽了他的双眼。 若是抛开这些,那他遗憾的便不是朱雀门之变,而是遗憾天下未能太平。 不甘只会是战火依旧,民不聊生,而不是大将军身死宫廷之变。 他没有在一如既往的的死倔,而是主动问了陈子铭一个问题。 “陈大人,若是让你选择,你会选择谁?” 陈子铭望向天上的明月,他来此之前,已经见过顾渊。 “我喜欢变数,正如这天下需要变数一般。” 即使未曾见过顾渊,他的选择也是这般。 他在顾浔身上看到了变数。 现在天下不需要一个按部就班的帝王,而是需要一个满是变数之人,来搅乱这天下局势。 他之所以说顾浔是变数,除却顾浔千奇百怪的手段之外,就连钦天监算出顾浔的命数也是一片混沌。 “所以陈大人给我的选择也只是一个。” “只不过由当年待时而动的‘契机’变成了现在的‘变数’。” 陈子铭没有说话,而是默默从怀中拿出顾渊交给他的东西。 半块虎符。 当年太子顾权手中的兵符。 显然顾渊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没有争夺天下的壮志,只想做个纯粹的小道士。 他远离京城,拜师三清山,为的就是寻找一片与世无争的人间净土。 看着那光滑玉润的兵符,李沧澜不自觉从怀中掏出一块相同,缓缓合在一处。 时隔十余年,两块兵符终于再次合二为一,只是可惜不再是当年的调兵令。 “希望李将军能让此兵符发挥其该有的作用。” 李沧澜盯着陈子铭的眼睛,他不知道身为陈家人的陈子铭为何要这般做。 无论从哪里来说,他陈子铭不能,也不该这般做。 他找不出任何一点陈子铭这般做的理由。 于是他问出了同顾浔一般的问题: “陈大人究竟是姓陈,还是姓顾。” 陈子铭忍不住微微一笑,依旧还是一样的回答。 “陈家人,顾家臣。” 李沧澜心中甚是不解,接着问道: “你为何要这般做?” 陈子铭没有丝毫犹豫。 “为天下百姓人人有衣穿,有饭吃。” “为天下读书人,人人有书读。” “为天下兵甲永不操戈。” “为盛世永歌,万世太平。” 这些东西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可笑。 这就是他内心深处的愿望。 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愿望。 李沧澜看着夜色中那个读书的人模糊的背影,恍惚间,似是一盏明灯。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可百年乱世,一灯又如何浩明? 可是看着那个读书人坦荡荡,李沧澜不自觉的相信了他。 亦如当年他相信了那个年少无疆的少年读书人一般。 当年的少年郎变了,却又一直没变。 说实话,面对陈子铭这般坦荡荡的读书人,李沧澜会感到愧疚,无比的愧疚。 百无一用是书生。 可书生拿着手中笔,尽力在书写着他心中的太平盛世。 可笑是武将手握战刀,却没有了出刀勇气。 不见陈子铭,他不会有这般愧疚感。 见了陈子铭,他内心的羞耻便会如同海啸席卷。 这个读书人从未握过刀,仅凭书中的学来的道理,为北玄换来了十年的太平无忧。 “陈大人志向高远,非我此等粗鄙武夫能比之。” 陈子铭面带苦笑,三十出头的年纪,斑白的双鬓,为他带上了一丝凄凉。 “文臣有笔,难开太平。” “武将有刀,难书盛世。” “这太平盛世,需要我的笔,也需要李将军的刀。” 李沧澜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他不敢直视陈子铭坦荡荡的目光。 他看不起天下读书人,唯独敬重陈子铭。 抛开陈家之人,他陈子铭没有半点配不上青衣名相之处。 “陈大人,你让我想想。” 陈子铭点点头,若是李沧澜一口应下来,他反而心虚。 思而后行一直是李沧澜固有的秉性。 不像赵牧那般无所畏惧,李沧澜显得更加稳重老成。 大皇子顾权帐下武将,赵牧当之无愧第一,被誉为杀戮之矛。 李沧澜名副其实第二,人称最强之盾。 正是两人的存在,方才造就了顾权战无不胜的神话。 打仗,尤其是硬仗,选赵牧绝对不会错。 可若是朝廷选任兵部尚书,首选必是稳重的李沧澜。 “并不急于一时,李将军好好考虑清楚。” “我需要是那个可御百万兵马的李将军,而不是水匪头子李沧澜。” “告辞。” 看着那个孑然一身的读书人背影,李沧澜缓缓舒出一口浊气。 目光不由看向了准备探望林戎的酒。 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缓缓打开了酒坛子,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他忽然发现那个年轻人任由自己处置林戎,好像另有深意。 比杀了林戎更诛心。 “他是在赌我的人心呐。” 若是他欲重整军纪,征伐天下,林戎必须死,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若是他无心天下,割舍不下兄弟情谊,那林戎可活。 那个少年想要的是杀一儆百的李沧澜,而不是优柔寡断的李沧澜。 猛的灌了一口酒,李沧澜呢喃自语道: “若是当年大将军有你小子这份狠辣,又何至于此呢。” 第85章 忧心林戎,叔侄情深。 李沧澜终归是没有去典狱司看望被关押的林戎。 而是独自一人,用了两天时间逛遍柳州城的大街小巷。 第三日,又一人一骑默默离开柳州城。 当自己把自己关进监牢的林戎第二天没有等来大哥,他明显已经有些许心慌了。 随后听说李沧澜一人离开了柳州城,还在监牢里搂着美人喝着美酒的他脸色一变,面如死灰。 他比谁都了解李沧澜。 失魂落魄的赶走了美人,掀翻了美酒,披头散发的坐在乱草堆中,万分狼狈。 他慌了,他怕了。 被紧急调回柳州城的坐镇城主府的李淳良,听闻林叔自己把自己关进监狱不出之后,入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匆忙赶到典狱司。 看到披头散发,孤坐在乱草堆中,十分凄凉的林戎,李淳良心如刀绞。 他是在林叔脖子上长大的,几乎每天都坐在林叔的脖子之上,骑大马。 每次犯错,也都是林叔一人把责任揽去,替自己背锅,挨父亲的骂。 每次父亲打骂自己,是林叔将自己护在身后,宁愿他自己挨父亲的鞭子,也不会让自己受到丝毫伤害。 林叔没有儿子,却把自己当作的亲儿子。 “他妈的,是让你们把门锁上的。” 李淳良开口第一句便是对着万分委屈的狱卒一顿训斥。 整座典狱司,除了典狱使大人自己,谁敢给他上锁。 “启禀少将军,是典狱使大人自己把自己锁进去,谁劝也没有用。” 李淳良面露寒色训斥道: “还不给我开门。” 狱卒刚刚掏出钥匙,准备插入锁孔之中时,披头散发的林戎突然站了起来,慌忙道; “不能开,谁也不能开。” 看着披头散发的林戎,李淳良眼眶微红,以往林叔犯事,父亲只是让他自己在监牢里呆上一夜。 晚上或者是第二天,父亲便会提着酒来接林叔出去,赔礼道歉。 他不知道这次父亲为何不管林叔,还把自己调回来,自己一人离开柳州城。 但是他不能不管,无论林叔犯了何事,他都会保他。 “林叔,你这是作甚,快些出来与我回去。” 他提了提手中的美酒道: “你看侄儿给你准备了美酒。” 失魂落魄的林戎此刻方才发现来人是李淳良。 若是平时,光听脚步便能听出是李淳良。 看到来人是李淳良,林戎眼中非但没有丝毫喜色,反而越发的绝望。 一屁股坐到地上,目光呆滞,嘴里念叨着: “你不该来的。” “该来的不应该是大哥。” 他恍然间又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猛的站起来,隔着牢门抓住李淳良的手道: “小良,你爹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看着像是得了失心疯的林叔,李淳良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滚落下来。 在他记忆中,林叔总是咧嘴欢笑,从未见他悲伤过。 就连当初他帮父亲挡刀丢了一条手臂,他都未曾这般失落过。 反倒是安慰自己,他一只手也能将自己扛在脖子上骑大马。 他不知道一向乐观而断林叔为何会这般。 “林叔,不会的,父亲不会杀你的。” “父亲砍了我,也不会杀你的。” “他一定是有急事离开了柳州城,不然也不会把我调回来。” 林戎死死握着李淳良的手,用力的摇头,他一生追随李沧澜征战四方,比谁都了解李沧澜。 “不,以大哥的性子,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接我出去的。” “他没有来,说明他已经动了恻隐之心。” “小良,你一定要救我。” 说出此话,他又连连摇头,急忙改口道: “不,你不能救我。” “我不信大哥真会这般绝情。” 看着憔悴无比,疯疯癫癫的林戎,李淳良满脸泪水。 “林叔,你跟我回去。” “无论是什么事,我都替你扛。” “爹真的要杀你,那就先杀了我。” 说罢,李淳良起身,一把从狱卒手中夺过钥匙,就要给林戎打开牢房。 林戎一把捏着李淳良的手,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李淳良,轻轻摇头道: “不,你不能这样做。” 李淳良以为林叔是在与父亲赌气,劝解道: “林叔,你先出来。” “若是不行,父亲回城之时,你再回来,让他亲自来给你赔礼道歉,接你出去。” “如何?” 林戎依旧是摇摇头,他知道今日只要踏出这道门,他就不能留在柳州城,必须离开。 他与李沧澜的兄弟情谊也就止步于此了。 不是大哥无情,而是大哥心中有了更重要的抉择,必须这样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得到某些东西,也会失去某些东西。 “小良,你的心意林叔懂。” “可林叔也有自己的想法,你走吧,酒留下。” “若是你真为林叔好,你就不要再来了。” 李淳良万分不解道: “林叔,这是为什么?” “不行,我已经备好了酒菜,你必须和我一起回去。” “父亲怪罪下来,我一人担之。” 披头散发的林戎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看着与大哥年轻时一个样的李淳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这次我真不能离开。” “林叔不怕死,但害怕过苦日子。” “大鱼大肉,美人傍身的日子过惯了,你在让我回去吃糠咽菜,做不到呀。” 李淳良拍了拍自己胸脯,拍的身上战甲生生作响,承诺道: “林叔在我心中和爹一样,绝对不会苦着你。” 林戎伸出肥胖的手轻轻捏了捏李淳良的脸,满脸溺爱。 “林叔没有白疼你小子。” 随后帮其擦去脸上的泪痕,缓缓道: “今时不同往日,你小子先回去,林叔有自己的考量。” 李淳良还想开口,却被林戎堵死道: “你信不信林叔?” 李淳良没有丝毫犹豫,使劲点点头。 “我信,我怎么会不信林叔。” “那就滚蛋,不想你爹真砍了我脑袋,就不要来了。” 最后拗不过林戎,李淳良只得恋恋不舍的离开典狱司。 说实话,他自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对林叔不管不顾。 也是第一次见到林叔如此的失魂落魄。 在他眼中,林叔就是天底下最硬的汉子,谁都不能摧垮他。 他很想知道父亲究竟为何要这般做。 第86章 江家乱局,下定决心。 今日的药铺药铺相比往日热闹了不是些许。 除去赵凝雪几人的到来之外,老杨头孙怒二人也暂住到此。 醉梦楼毕竟是青楼,老杨头带着孙女也不可能一直待下去,便只能到了药铺暂住。 其实老杨头是想小酒肆收拾之后重新开业的。 不过江云笙担心其安全,好说歹说,借着帮素素姑娘治病的名头,方才将其带到了药铺。 毕竟是人老了,老杨头害怕欠下的人情太多。 将来自己倒是两眼一闭,双腿一蹬,撒手人寰,欠下的人情债,一并到了孙女头上。 所谓钱财易还,人情难消,老杨头心有所顾忌。 “如何?” 顾浔看向赵凝雪,眼中尽是期待。 素素姑娘的病他看过,有机会治好,但是把握不大。 恰好赵凝雪在此,他想征求一番其意见。 “也不是不能治,但是需要些时间,急不得。” 说实话,赵凝雪的医术顾浔心中是认可的。 以前他自认为医术比赵凝雪高明。 可自从赵凝雪来到药铺之后,他便不敢有再有这般想法了。 赵凝雪无论是医术底蕴,还是药理知识,以及经验积累都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 赵凝雪走到桌前,洋洋洒洒的提笔而书,开出一副药方。 看着那大气磅礴的字迹,已经丝毫不逊许多书法大家了。 顾浔自认为自己的一手字还是拿的出手的,可是与赵凝雪的一比,就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样的法子呢。” 看着药方,顾浔恍然大悟,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般稳妥的方法。 按照老杨头所说,孙女的并非是天生哑巴,而是被人毒哑的。 赵凝雪开出的药方是滋养其喉咙,驱除残毒,徐徐图之。 相比自己用银针强行排毒,几乎没有任何风险可言。 赵凝雪似是知道了顾浔的行医习惯,缓缓开口道: “银针相当于猛药,并不适合所有的患者。” “有时汤药才是治病的根本,治病不仅仅是要治好,还要除根。” 顾浔点点头,在行医经验一道上,赵凝雪的确实要比自己强上无数倍。 “多谢姑娘提点。” 赵凝雪接着问道: “你的九阳针法是怎么学来的。” 整个柳州城都在传自己是许神医弟子,顾浔倒也不好隐瞒什么。 “当年许神医经常进宫为我看病,顺带教了我些许医术,用来自保。” 赵凝雪并未起疑心,毕竟当年师傅确实经常进出皇宫,为四皇子治病,这点她是清楚的。 “去熬药吧,顺带连柳姑娘的一并熬了。” 看着顾浔离去而断背影,素素起身一阵比划,意思就是谢谢赵凝雪和顾浔的意思。 赵凝雪微微一笑,温婉道: “你是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用这般客气的。” “我听那家伙说,素素姑娘你的手艺一绝,今日这饭菜可就要麻烦素素姑娘了。” 杨素素脸上的两个小酒窝不经意间露了出来,笑的像是一杯醇酒,醉人心弦。 哪怕是同为女子,赵凝雪都被她甜美贤惠感动了。 有些人,总能在不经意间牵动人心,素素姑娘就是这般。 只要是见过素素姑娘之人,不论男女,都不会升起任何厌恶之感,唯有喜欢。 她就像是一道恬静的白月光。 顾浔男科圣手的名号在醉梦楼的暗中推动下,已经名动柳州城,药铺自是不会冷清。 除去已经售罄的菩提水,专程上门看病的人也不少。 顾浔光是开出药方,让李四抓药都跑的满头大汗。 可惜的是顾浔想钓的大鱼迟迟不肯上钩。 江家,作为柳州城两大地头蛇之一,若是能将其纳入麾下,其作用不言而喻。 其次,想要李沧澜认可自己,他必须拿出能让李沧澜信服的实力。 顾浔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将江云笙推上江家家主的位置,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现在挡在他前路的绊脚石便是江云海和江老夫人。 估摸着接近中午,随着赵凝雪坐镇柜台,忙碌了一上午的顾浔终于能歇口气了。 不得不说,有赵凝雪在,他确实轻松不少。 甚至有时候他会不自觉生出一个与她开个药铺,共度余生的想法。 他明明已经在心里极度排斥赵凝雪了,为何还会生出这般念头,实在匪夷所思。 看着赵凝雪忙碌的身影,总会觉得无比自豪,忍住不住嘴角上扬。 以至于匆忙赶来的的江云笙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倒了一杯茶水猛灌之后,他都未曾发觉。 江云笙忍不住将手放到他眼前晃了晃,询问道: “苏兄,是不是很美?” 顾浔自然而然的点点头,依旧一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痴迷样。 “你是不是喜欢赵姑娘?” 顾浔刚想点头,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猛然回过神来,带着些许慌张道: “江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云笙嘿嘿一笑,说道: “苏兄,要不先擦擦口水。” “你说你又是何苦呢,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妻,却只敢偷偷的瞄,鬼鬼祟祟。” “要不,我帮你问问赵姑娘。” 顾浔一脸脸上除去尴尬,还有一丝苦笑。 “江兄,你想多了。” 顾浔急忙岔开话题道: “江兄,是不是鱼儿咬钩了。” 江云笙立即收起了嬉皮笑脸,一脸凝重道: “大娘暗中让人买药了。” “一共买了两瓶,却只给了我一瓶。” “而且让我当面喝下。” 江云笙从怀中掏出菩提水,放在桌子之上。 他脸上带着苦涩,大娘看似出于好意,实则是让试药而已。 最狠的是大娘还让侍女来勾引自己,就为试一试这药是不是真的这般神奇。 试药固然心寒,最心寒的还是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大娘安排监视自己的。 顾浔微微皱眉,缓缓开口道: “看来你大娘要开始动手了。” 江云笙一脸不解,问道: “为何?” 顾浔反问道: “他儿子已经有了留后的能力,你活着还有什么作用。” “而且你最近与我走的太近,她岂会给你翻身的机会。” 第87章 说曹操,曹操到。 江云笙面色一寒,脸色也随着阴沉下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若是先前,他对大娘还有一丝仁慈的话,现在他除了失望就是绝望。 他已经一无所求了,大娘还不肯放他一条生路,怎会不绝望呢。 “我要报仇,为我娘报仇,为自己报仇。” 江云笙面露狰狞,像是一头苏醒的雄狮,充满暴躁。 “若是我猜的不错,用不了多久,江夫人便会亲自上门了。” 江云笙不解。 “因为你大哥的隐疾会与菩提水引发冲突,疼痛难忍。” 江云笙盯着顾浔,质疑道: “为何?” 顾浔微微一笑,淡淡道: “虚不受补。” 江云笙好奇道: “可是药卖出去了很多,其他人没事吗?” 顾浔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坏笑。 “因为我买药之时留了一丝心眼。” “我所买之人,都是常年出入青楼,被掏空身体的酒色之徒。” “他们服下菩提水,只会变得凶猛,并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顾浔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 “但是你大哥不同,因为他从来没有硬气过,突然硬气,你猜会如何?” 江云笙立刻明白了顾浔的意思,做了一个极为形象的比喻。 “就像处子开苞。” 顾浔点点头,正是如此道理。 今日接收的病人之中,也不乏有此症状的,显然是从其他渠道得到过菩提水。 江云笙接着问道: “那我为何没有这般感觉?” 自己也是第一次,为何没有那种胀痛之感, “因为你体内的寒毒,中和了大部分药力。” 江云笙对着顾浔竖起了大拇指,没有想到他心思如此缜密。 “苏兄好算计。” 顾浔看着一脸笑意的江云笙,反问道: “江兄就不怕我算计与你吗?” 江云笙犹豫了片刻,坦言道: “一开始,我确实担心苏兄算计与我。” “可是我想了想,我身上没有什么值得苏兄算计的也就释然了。” “即使苏兄真要算计,算计的也是我身后的江家。” “现在你我二人的目的都一致,我又有何担心的呢。” 江云笙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内心明白着呢,并不是没有脑子之人。 “何况我相信苏兄的为人?” 顾浔看着江云笙,继续问道: “从何说起?” 江云笙的目光看向小院中忙着收拾食材的爷孙二人,笑道: “因为苏兄路见不平敢拔刀相助。” “你能为杨爷拔刀,将来也会为我拔刀。” “因为咱三人是在一个晚上,一个酒桌,喝着同一壶酒的人。” 顾浔哑然,最后无奈一笑。 正如江云笙所说,倘若他真的出事,自己也会没有丝毫的犹豫的出手。 他朋友不多,江云笙算是一个。 即使江云笙那日不曾去将军府,也是一样。 江云笙喝了一口茶,感叹道:、 “现在要是有壶酒就好了。” 顾浔白了他一眼,提醒道: “忘记昨晚赵姑娘的交待了?” “一月之内,不能沾酒水。” 江云笙猛灌一口茶水,打趣道: “好好好,赵姑娘说的都是对的。” “我都记不得,你倒是给我记得清清楚楚。” “左一个赵姑娘,右一个赵姑娘。” “心里明明有人家,嘴上却说着不要。” 正当顾浔要出口还击之时,药铺外来了一辆马车,走下一个中年男子,一进门就趾高气昂道: “谁是苏大夫,请随我走一趟。” 诊台上的赵凝雪轻轻皱眉,缓缓道: “看病请排队。” 那人直接将一锭金子拍在了柜台上,冷冷道: “我要见苏大夫。” 赵凝雪甚至没有去看那一锭金子半眼,依旧专心写着药方。 “进了药铺,就按药铺的规矩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感,让来人极为不爽。 “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大放厥词。” “你可知我是何人。” 说罢,中年汉子又掏出一锭金子砸在柜台上,气焰极其嚣张。 “今日就算是四国的皇帝老子来了,也得按规矩来。” 赵凝雪是何许人也,让她低头,显然不大可能。 更别说想用钱财来让她低头了。 在北境时,每日从她手上流出的钱财,估计能直接买下整座柳州城。 一旁的李四小声提醒稍稍易容后的赵凝雪道: “夫人,此人是江府的总管,咱们惹不起,要不还是请公子吧。” 李四极为懂事,没有越过赵凝雪直接去找顾浔,而是先看看赵凝雪的意见。 赵凝雪依旧没有抬头,继续为下一位病人牵线把脉。 “既然我坐在这里,就得按我的规矩来,除非是紧急病人。” “不然,谁来了也一样。” 一旁的狗娃子早就看此人不顺眼了,竟然敢忤逆未来天下第一刀的准夫人的意志,简直是找死。 “怠,老小子,没有听到我姐姐说排队吗?” 显然前几日有关顾浔之事,都被李沧澜压了下来,方才给了江府管家来此嚣张的勇气。 “那家的野孩子,真是不知死活。” 江府管家方才说出此话,便感觉一阵寒意袭来,冰冷刺骨,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不知道门口台阶上那个吞云吐雾的老家伙已经盯上他了。 察觉到气氛微妙的顾浔急忙走了出来,抱拳道: “在下苏诚,不知这位老爷寻我何事?” 江府管家黑着脸上下打量了顾浔一番。 “你就是少年苏神医?” 顾浔微微一笑,气度从容。 “不过一个江湖郎中,不敢自称神医。” 江府管家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重重放在柜台之上。 “此物可是出自你这里?” 顾浔道: “正是我所售卖。” 江府管家猛然提升嗓门,怒道: “此物害人,你可知?” 顾浔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解释道: “当日售药,我已经嘱咐过禁忌。” “先生手中之药,恐怕不是亲自来买的吧。” “只有本人亲自到店买药,我才能确保其无害。” 江府管家显然不想在此事上纠缠,当即怒道: “既然药出自你这里,你就必须与我走上一趟。” “否则这药铺,你就别想开下去了。” 第88章 嫂子生性太凉薄。 江府管家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不去也得去,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倘若我儿有半分闪失,我定叫你死的不能再死。” 隔间内的江云笙翻了个白眼,他那儿子天天泡在青楼里,虚的已经不能在虚了,估计十瓶菩提水都补不回来,能出个屁问题。 顾浔依旧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回道: “既然这样,我便随先生走一趟。” 此人并非是江府的大总管,而是负责后厨采购的总管。 江夫人派他来显然不想太过张扬,又能确保将顾浔请去。 顾浔难得背上了出诊的药箱,刚出门,正在与杨爷唠嗑的老孙头便主动起身。 在顾浔一脸诧异之中,接过了顾浔肩上的药箱。 他回头看向正在整理药方的赵凝雪,能请动老孙头之人,也就只有她。 江家后厨管家一声冷哼,瞥了一眼土了吧唧的老孙头,一脸嫌弃。 “只需苏神医一人前去,其他人一律不准随行。” 顾浔无奈,只好接过药箱,上了马车,消失在小巷之中。 江云笙心中暗道不妙,按照大娘的心狠手辣,不让带侍从,恐怕没安好心。 何况自己与苏兄走的近,已经是人尽皆知,大娘若是有心除掉自己,必然也会对苏兄下手。 “赵姑娘,苏兄此行恐有危险。” 赵凝雪稳如泰山,一脸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波澜。 虽然他不知道顾浔与江云笙在谋划什么,但是通过蛛丝马迹也能猜出一二。 “江公子莫慌,他自有他的算计,没有那般好死。” 看着赵凝雪脸上没有丝毫紧张之色,江云笙急得直跺脚。 江家的实力虽然比不上将军府,但是同样不可小觑。 顾浔实力尚不及林戎,想要从江家安然脱身,显然有些困难。 “赵姑娘,那家伙嘴上死硬,可心里是有你的。” “你千万不要与他怄气,要不咱还是去请柳姑娘吧。” 说曹操,曹操到。 带着面纱的柳如烟出现在了门口,按照约定,让赵凝雪研究她身上的冰脉。 见到柳如烟出现,江云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道: “柳姑娘,苏兄他有危险。” 柳如烟面色一寒,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赵凝雪身上。 看着一脸平静的赵凝雪,她便自然而然的心安了,只是微微一笑道: “江公子莫慌,苏公子自有他的算计。” 两个女人一台戏,连说出口的话都同样默契,江云笙一脸苦涩。 真不知道该羡慕苏兄,还是可怜苏兄。 “我说两位嫂子,不这般可好?” “苏兄真有可能小命不保。” 这突如其来的称呼让两位各有千秋的女子皆是一愣,脸上不约而同的染上了霞云。 尴尬,羞涩,如同潮水一般扑面而来。 赵凝雪先回过神来,看向柳如烟,平静道: “柳姑娘,先让我帮你把脉吧。” 柳如烟点点头,缓缓说道: “好的。” 一个仙女下凡,一个狐媚转世,全都无动于衷。 嫂子都喊出来了,依旧无法。 江云笙万般无奈,看来只能自己先回府上稳住局面了。 顾浔被蒙上双眼,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之中。 一位四十来,保养精致的妇人,透过窗户,看着顾浔稍显稚嫩的脸庞,看向方才的管家道: “你确定是此人?” 后厨管家吓得连连磕头,回道: “启禀夫人,千真万确。” 稍显微胖的江夫人脸上浮现一丝阴狠,阴沉道: “将他带上来。” 房间内,江云海身体蜷缩在一起,死死捂着下身。 那种撕心裂肺的蛋疼,比挨了无数刀还要来的痛苦。 江夫人看着帷帐后痛苦的儿子,脸上越发阴沉。 她实在想不通江云笙服药后药效极佳,服侍她的小侍女今日都未能下床。 反观自己亲儿子却是捂着下半身痛苦不已,黄豆大小的汗珠不停滚落。 明明两人喝的都是同一瓶药,为何会出现两种不同的症状。 顾浔头上的黑色绑带被取了下来,看着眼前妇人,他心中的许多东西已经得到了证实。 “你可知我是谁?” 顾浔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论装傻充愣,他还没怕过谁,毕竟在京城装了这么多年,早已轻车熟路。 江夫人语气加重了几分,再次问道: “你真不知道我是谁?” 顾浔看了一旁而断后厨总管,咧嘴一笑道: “你不是他夫人吗?” 江夫人脸色瞬间黑的能滴水。 一旁的后厨总管吓得脊背发凉。 顾浔装作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样子,急忙道: “难道是他的小情妇?” “难怪要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江夫人心中虽气,可脸上却是露出了些许笑意。 能跟江云笙那傻子三天两头走到一起之人,果然皆是头脑简单之人。 “还望公子保密。”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塞到顾浔手中。 顾浔看着手中的金子,用牙咬了咬,面露难色。 “夫人,我这人是个嘴碎子,我怕......” 江夫人不怕顾浔贪得无厌,就怕顾浔不贪,当即又拿出两锭金子塞进他手里。 “嘴碎的话就多买些吃的,堵住就好。” 顾浔立马喜笑颜开,拍着胸脯子道: “妇人放心,我苏某向来守口如瓶。” 江夫人点点头,看向帷帐道: “我儿未能从神医那买到奇药,于是就在黑市中买了些许。” “吃过之后,便成了这样子,你看.......” 顾浔再次面露难色,叹了一口气道: “当日卖药我便说过,自己买的药只能自己吃,切莫赠予他人,怎就不听呢?” “现在就麻烦了。” 江夫人再次往顾浔手里塞了一锭金子,笑道: “还请神医想想办法。” 顾浔见钱眼开,笑着说道: “好说,好说。” “不过小问题而已,都不是事。” 没钱就是大事,有钱就是小事,一个市井小人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许多无良大夫,便是如此。 江夫人急忙道: “请。” 顾浔走向床边,看着床上蜷缩在一起之人,不由心神感叹,是个真男人,这般痛都未曾吭一声。 换做自己,估计已经疼的嗷嗷叫了。 顾浔拿出银针,飞快的扎在男人身上。 疼痛之余,男人还有时间瞥了一眼顾浔落针的手法,不禁瞳孔一缩。 这点细微的小表情被顾浔捕捉到了,心中的猜想又得以进一步证实。 其实这种疼痛,只需要一味降火药,便可立马缓解。 之所以用银针,无非就是试一试眼前之人是否就是那个红衣鬼面男。 第89章 这是一场问心局。 眼前的江夫人以及江云海都进行了易容。 不过在顾浔面前,就显得有些拙劣了。 易容一道,他已经算是登堂入室了。 “小子,这样就可以了吗?” 得到江夫人的一个眼神,江府管家扯开大嗓门,呵斥正在收针的顾浔,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顾浔哆嗦着说道: “保证万无一失。” 红脸唱罢白脸登场,江夫人一脸笑意道: “你这般呵斥神医作甚。” “还请神医稍作歇息,马上安排马车送你回去。” 顾浔被带到了偏房休息的同时,一个面容姣好的侍女面带喜色被送入房中。 这一幕偏偏还让顾浔看到了。 顾浔心中暗道一声老狐狸,这明显就是故意给自己看到的。 不久之后,双脚瘫软,面色潮红的侍女被带出了房间,江夫人的脸上笑容也自然了许多。 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挤压在他心头数十年的巨石终于安然落地。 不过她脸上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便被门内的惨叫声打破。 没多时,江府管家便气冲冲的来到顾浔身前,怒道: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为何还会这般?” 顾浔被推搡着回到了充满异味的房间内。 不愧是从娘胎里便憋着的陈年老痰,这气味属实上头,让顾浔忍不住干呕。 看着又在床上学虾爬的江云海,江夫人依旧极好的压住了脸上的愤怒,客气道: “小神医,这是为何?” 顾浔又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这次没有金子,而是被管家揪住了衣领。 “小子,有种东西叫适可而止,知道吗?” 顾浔被吓得花容失色,咽了咽口水,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哆嗦结巴道: “我......我知道。” 经过他一番可有可无的把脉,问道: “公子是不是有隐疾?” 听到隐疾二字,江夫人眼中露出一丝阴霾,此事就像是恶鬼一般,缠在她心头,夜不能寐。 她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不瞒神医,我儿确有隐疾在身,所以方才用你神药。” 顾浔叹了一口气,一副济世良医的作态,苦口婆心劝解道: “隐疾正常,你们又何必遮遮掩掩呢,大可以到我药铺,我对症下药即可。” “菩提水乃是壮阳猛药,定然不适合公子的隐疾。” 江夫人看着顾浔一脸的医者仁心,当即问道: “还请神医赐方。” 顾浔洋洋洒洒的开出一篇药方,缓缓道: “服完十个疗程,定然有效。” 江夫人皱了皱眉头,笑道: “那就请先生暂住于此,免得来回跑。” 顾浔早知道会有如此一手,当即道: “这恐有不妥,还望夫人放我离去,我以项上人头担保此药有效。” 白脸退罢,红脸登场,江府管家当即怒道: “不想死就给我乖乖留下。” 直到夜幕降临,顾浔也未能回到药铺。 江云笙已经在江府和药铺之间往返了三趟,没有见到顾浔的身影,内心越发慌乱起来。 不止江云笙,除却赵凝雪和柳如烟,以及只知道干饭的狗娃子和老孙头,其他人都着急了。 赵凝雪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帮柳如烟扎针,丝毫不顾一旁江云笙的喋喋不休。 万般无奈,江云笙只能回到府上,看到已经回来的江夫人。 园中来回踱步半柱香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要直面江夫人。 “大娘,云笙求见。” 江云笙依旧像往常一般,按礼求见大娘。 听闻时是江云笙来了,江夫人轻轻皱了皱眉头,嘴上却是温和道: “云笙呀,快进来。” “娘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都在忙些什么,都快把为娘忘了。” 看着大娘一脸的慈爱的模样,江云笙到了嘴边的怒气又被压了下去。 他终究还是不愿承认这个视自己如己出的大娘会是杀害娘亲的凶手,会是毒害自己的恶妇。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大娘那似母亲般慈爱的目光。 “大娘,最近有些忙,所以很少回府上。” 江夫人牵着江云笙的手,语重心长道: “咱江家家大业大,不愁吃穿,你丫就不要为难自己。” “没有银子花了,尽管与大娘说。” 感受着那双从小到大牵自己都是这般暖和的手,江云笙不知如何开口与大娘对质。 正如顾浔所说,江云笙不笨,可就是太过仁慈,仁慈到能对自己的敌人放下屠刀。 赵凝雪为何没有出手的意思? 因为她懂顾浔。 知道顾浔布下此局的意义。 其实想要掌控江家,有的是办法,为何他选择用最慢的办法? 因为他需要一个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的江云笙。 需要一个重情重义,又狠辣果决的江云笙。 顾浔布下的是一个问心局。 “大娘......” 江云笙张了张口,还是把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江夫人拉着他坐下,给他剥了个橘子,笑着问道: “怎么啦?” “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不好开口?” 江云笙连连摇头,江夫人苦口婆心劝道: “你和你云海年纪都老大不小了,早该是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为娘老了,就想早些抱上孙子。” 与众多父母一般,唠唠叨叨,生怕找不到媳妇。 若不是江云笙已经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恐怕已经感动的稀里哗啦了。 支支吾吾半天,江云笙还是鼓足勇气问道: “娘,你知道后厨刘总管去哪里了吗,今日一日未曾见到他。” 江夫人面色一寒,不过掩藏的极好,接着自然而然一笑道: “今日他向我请辞回老家了,听说是他娘病重。” “你寻他何事?” 江云笙如实道: “我的一个朋友被他带走了,今日至今未归。” 江夫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问道: “很重要的朋友吗?” 江云笙点点头。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说出此话时,江云笙死死盯着大娘的神情,希望能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慌乱。 可惜没有。 江夫人依旧一副笑意浅浅。 “如此看来是个很重要的朋友,明日我派人去帮你问问。” 她后知后觉,脸上露出一副惊恐的神情,慌乱道: “救命之恩?” “云笙,你可别吓娘,到底遇见了啥事,让你有生命危险?” 明知是猫哭耗子,可江云笙还是忍不住的心软。 再怎么大娘也是将他拉扯到大之人,似亲娘一般。 他不知道大娘养育自己又毒害自己是何心理,可她平时确确实实待自己如亲儿子。 他在为难,他在纠结,他在彷徨。 这是一场问心局。 第90章 江家家主,父子往事。 江云笙咬了咬牙,知道迟早有一天要坦然相对。 “我中毒了,是一种奇毒的寒毒。” “这种寒毒只有苏兄弟能解开。” 江夫人眼中一抹杀意一闪而过,露出一副心惊胆颤的神情,慌忙问道: “中毒?” “怎么会中毒?” “是谁下的毒?” “云笙,你可千万不要吓娘。” 看着大娘那伪善的神情,江云笙不知如何开口,他不想主动与大娘撕破脸皮。 “我娘也是死于这种慢性毒药。” “下毒之人一定在府上,而且在的时间极长。” 江云笙意味深长的看了江夫人徐延秀一眼。 徐延秀像是没有任何察觉,脸上除了担忧,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 就像那问心无愧之人一般。 “云笙,你的意思是府上有奸人?” 不愧是老狐狸,做起事来滴水不漏。 江云笙眼中满是无奈,想起惨死的母亲,以及下落不明的顾浔,他咬了咬牙。 挣脱大娘牵着的手,匍匐跪倒在地,祈求道: “大娘,我知道我身份卑微,所以从来没有觊觎过江家家业。” “还请你放了苏兄,我保证明日便离开柳州城,此生永不踏入。” 江夫人看着跪倒在地,匍匐着身躯像条狗的江云笙,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云笙,你的意思是娘在毒害你?” 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倾诉道: “你这没良心的,亏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抚养到现在,你竟然怀疑到了为娘的头上。” 江云笙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去看大娘的脸。 他逼着自己心狠下去,继续祈求道: “大娘,你放了苏兄吧。” “若是你不放心,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江夫人猛然起身,宽大的袖子故意带掉了桌上的削皮刀,恰好掉在江云笙面前。 江云笙心死如灰,捡起削皮刀放在脖子之上,跪直身体,看着江夫人道: “还望大娘遵守诺言。” 江夫人一脸惊恐,不停劝解道: “云笙,为娘不是这个意思,刀是我不小心的弄掉的。” 他指向一旁的侍女道: “不信你问杏子。” 唤作杏子的侍女见到确实是江夫人袖子不小心将刀带到地上。 “公子,夫人不是故意的,您快些放下刀。” 江夫人依旧在猫哭耗子,假慈悲道: “云笙,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大娘真不知道苏公子的下落。” 江云笙已经泪流满面,他不知道原本和谐的家为何会变成这样。 要是自己早些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害的这么多人深陷其中。 “娘,我知道是你囚禁了苏公子。” “你这样做会给江家带来灭顶之灾的。”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之时,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门口,手中酒坛使劲砸在地上。 酒水和着酒坛子碎块溅了一地,浓烈的酒味充斥着整座屋子。 “够了,你们闹够了没有,究竟要把江家闹成什么样子,你们才善罢甘休。” 此人正是江家家主江汉风。 自江云笙母亲死后,除了随着江家商队走南闯北之外,便是每天喝的酩酊大醉。 常年在外,加上随时醉酒,导致现在的江家的大权一分为三。 一份在江家族老手中,属于江家重大事项决策权。 一份则是落在了江夫人和江云海手中,主要是江家产业经营权。 这份权力原本属于家主江汉风,只不过江汉风成天酗酒,自然而然落到了娘俩手中。 另一份则是在江汉风手中,是江家家业的继承权。 只要没有得到江汉风手中江家家主印,便无法打开江家府库的大门。 江家命脉都藏在府库之中,没有府库钱财的流转,压根无法支撑江家产业运转。 “闹够了没有,闹了这么多年,还不肯消停吗?” 显然这句话不是对江云笙说的,而是对江夫人说的。 “非要闹的整个江府鸡犬不宁,才会善罢甘休吗?” 江汉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额头酒坛子划破一个口子,鲜血横流。 浑然不知的江汉风指着江云笙道: “你这混蛋,给老子滚过来。” 看着父亲满头鲜血,江云笙急忙放下匕首,前去搀扶。 “爹,你没事吧。” 这个老爹虽然平时对自己漠不关心,可毕竟是自己的老爹,他不能不管。 终归还是那句话,江云笙最好的地方就是重感情,最坏的地方还是重感情。 他不知道在好坏之间找到一条割舍线。 与顾浔来说,江家之局一点不难解开,难解的是江云笙心中那份难以割舍的亲情。 江夫人看着江云笙搀扶着江汉风去往书房,气的直跺脚。 自从江云笙回到柳州城以来,每次她要对江云笙下死手之时,江汉风总能及时出现。 她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江汉风故意为之。 要不是不知道江汉风将家主印藏在了哪里,她早就想弄死江汉风了。 江家,只能是他儿子的,谁也抢不走。 江云笙搀扶着着江汉风回到书房。 自从江云笙的娘亲死后,江汉风便再也没有与江夫人同居过。 来到书房之后,江云笙细心帮江汉风擦去脸上的血水,包扎好额头的伤痕。 江汉风确定门外无人之后,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儿子,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云笙,你离开江家吧,这趟浑水你趟不了。” 看着父亲脸上的醉意全无,江云笙方才意识到父亲是装醉的。 这是江汉风第一次与他这般温和的说话。 看着一反常态的父亲,他有些不明所以。 “爹,这是为何?” 江汉风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满是愧疚,这些年为了保护儿子,他只能对江云笙异常冷漠。 其实当年他与江云笙娘亲是真心相爱的,偷偷将她送出江府,生下江云笙。 可惜还是被族中长老和夫人徐延秀找到了。 为了保住母子二人,他只能谎称是酒后乱性,玷污她,害怕事情泄露,方才将她赶出府外,压根不知道其生下儿子之事。 他知道自己原配夫人嫉妒心有多重,一旦说出两人是真心相爱的,母子二人必死无疑。 唯有冠上这不光彩的名头,母子二人才有一线生机。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徐延秀的狠辣,明面上为了挽救江家名声,将母子二人接回了江家。 暗地里却在偷偷毒害母子二人,甚至连他都不曾放过。 不仅江云笙中了寒毒,他同样如此。 只要他表现出一丝关心江云笙的行为,江云笙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91章 江家乱局,父爱无声。 “是爹对不起你和你娘。” 看着父亲那满脸的愧意,江云笙的心莫名被扎了一刀。 从小到大,他记忆中的父亲都是严厉无比,对他非打即骂,冷漠异常。 他与哥哥干同样的坏事,哥哥得不到任何一丝批评,而他却是棍棒相加,打的鼻青脸肿。 幸好每次大娘都帮自己阻拦,要不然估计早被父亲打死了。 所以自小他都认为自己是父亲意外得来的野种,认为父亲压根对自己没有半分亲情可言。 他的记忆里,从未得到过父亲的一分笑脸,更没有得到过父亲的一次主动搭话。 他唯一能确定这是他父亲的,便是每次去做坏事之后,父亲对他的拳脚相加。 只有在暴揍与呵斥声中,他才能感受到那一丝属于父亲的血脉亲情。 唯一的慰藉便是大娘的细心呵护。 “爹,你今天是怎么了?” 今晚的父亲与平日里的父亲判若两人,陌生到让他心慌。 江汉风一脸凝重,盯着自己的儿子,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和结巴,迟疑中带着愧疚。 “这些年爹是为了保护你,才显得这般冷漠,你不怨恨爹吧。” 此话说出口,江汉风便忍不住摇摇头,自己嘲笑自己。 不怨恨,怎么可能不怨恨呢。 换做自己也一定会怨恨死的。 江云笙能喊他一声爹,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自出生起便不曾感受过的父爱此刻扑面而来,江云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爹,为什么?” 江云笙除了问为什么,好像没有任何可以开口的话了。 江汉风没有解释为什么,只是交给儿子一个玉片信物,说道: “凭借此物可到‘江湖中郎中’药铺,找到一位姓赵的姑娘,她能解开你身上的寒毒。” 显然这些年江汉风没有坐以待毙,走南闯北,一直在找救命的方法。 自救是小,救儿子江云笙为大。 反正他的人生已经充满着失败,死不死已经无所谓,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儿子。 自从当年有了江云笙之后,夫人为了防止他在留种,便暗中下药,药物阉割了他。 只是江汉风没有想到徐延秀不仅对自己下手,也对江云笙下了毒手。 唯一残存的夫妻情分彻底断绝,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不是他不想休了徐延秀,奈何徐延秀身后不仅有大长老的支持。 还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七杀堂有些许关系,动不得。 江家这家主之位,传到他手上之时便已经是一滩烂泥。 若非李沧澜强势入主柳州城,估计现在的江家已经名存实亡了。 有了李沧澜的震慑,暗中许多蠢蠢欲动的势力方才有所消停。 直到近年来,方才又开始蠢蠢欲动。 江湖郎中药铺?姓赵的姑娘? 江云笙脸上浮现一丝错愕,不知道父亲为何会与赵姑娘有所交集。 “爹,你认识赵姑娘?” 江汉风脸上同样露出一丝错愕,反问道: “你认识赵姑娘?” 父子二人大眼对小眼。 估摸着是一年前,江汉风在长安求医之时,遇到了一个中年读书人,说有办法救他。 代价就是将来的江家得听命于他,待时而动。 他可以死,但是儿子江云笙是无辜的,他已经亏欠儿子无数,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看着江家断后。 犹豫过后,他答应了中年读书人的条件。 中年读书人让他带着一封信去往北境求医。 他在北境云州城内一间药铺找到了那位姓赵的姑娘,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的寒毒。 至于余毒,自然是等到那个中年读书人落子柳州城之时,才能帮他清除。 昨夜,他见到了那个双鬓微白的读书人,将此信物交给他了。 奇怪的是,那个读书人没有要求他做任何事情,只是说了四个字“顺势而为”。 他不知道顺的是何‘势’,但至少看到了救儿子的希望。 他本可以拿着此物去清除体内的寒毒,可是他没有,将机会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江云笙将信物放回父亲的手里。 父亲能将生的希望给他,他便明白了何为大爱无声。 相比大娘表面的伪善,父亲无声之爱不知要艰难多少倍。 他不再隐瞒,坦言道: “爹,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是赵姑娘看在苏兄的份上,帮我医治的。” 江汉风一脸凝重,盯着江云笙眼睛。 看着儿子那坚定的目光,他知道儿子没有骗他。 此刻,他似是明白了中年读书人的意思,呢喃自语道: “顺势而为,我懂了。” 提到顾浔,江云笙忽然反应过来他还不知所踪,急忙道: “爹,苏兄今早被刘管家接走了,现在依旧下落不明。” “我怀疑是大娘......” 话不用说明,一脸凝重的江汉风便知道是怎么个事情了。 “不用怀疑,定是那毒妇做的。” 江云笙脸上露出一抹寒意,这回他是彻彻底底的对大娘死心了,不再抱有任何一丝仁慈。 “不行,你得立刻回去药铺,让所有人离开。” 江汉风比谁都了解徐延秀的手段,既然她动了顾浔,绝对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爹,你的意思是她想杀掉药铺的所有人?” 江汉风点点头。 “她一定会这般做。” 江汉风又想起一件事。 “你方才是不是与她说过已有解毒之方?” 江云笙点点头,江汉风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脸上浮现一丝慌张。 他急忙走向书架,挪动其中一本书籍,书架移开,出现一条密道。 他将江云笙推入密道之中,一脸凝重的道。 “我送你的那个酒葫芦可还在?” 不明所以的江云笙取下腰间的朱红酒葫芦道,从小到大,这是父亲唯一送他的东西,自然不可能丢掉。 “爹,还在。” 江汉风点点头,只要此物还在,哪怕现在的江家覆灭,凭借酒壶中的钥匙,便能打开江家秘库。 江家数百年的积累,足够江家江山再起。 再不济,江云笙将来也能衣食无忧。 “顺着密道离开,赶快去通知药铺之人离开。” “记住,要么做个平平凡凡之人。” “要么,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要跟随那位苏公子的步伐。” 他自是希望儿子选择前者,做个普通人。 作为父亲,他知道江云笙一直都想证明自己,只是害怕给大哥江云海带来危机感,选择了藏拙。 江汉风不由想起了自己年少时曾遇到的一个算命的老瞎子,留下一句谶语: “江风旱衰,二妇之端,一子难求,云生多踹,绝处逢生,从龙之命。” 细细想来,前几句几乎已经应验,唯有这第最后一句....... 他脑海中不由浮现了那位气质不凡的中年读书人。 长安城、鬓双白、一青衣、中年读书人....... 他一下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抹坚定。 这是一场豪赌,要么江家就此覆灭,要么江家飞黄腾达。 江云笙看到了父亲脸上那道视死如归,莫名的一阵心痛。 “爹,你想干嘛?” 第92章 江家大公子 小院内,顾浔与江云海相对而坐,江云海给顾浔满上一杯酒,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顾浔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 是名酒龙泉,产自柳州城临近的江城,曾是大周王朝的贡酒。 当年大文豪司马如卿曾盛赞此酒为: 天上琼玉浆,跌落人间香。 俗世不可染,出入龙凤堂。 随着大周王朝的覆灭,曾经的贡酒也落入凡尘,沾染了世俗烟火。 “酒是好酒,可惜喝酒之人不对味,也是了然。” “你说是不是江大公子。” 顾浔喊出‘江大公子’四个字时,江云海端酒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看来苏大夫不似表面这般简单呐。” 江云海没有辩驳,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只是没有想到顾浔会这般轻易认出自己的身份。 “苏大夫既然知道这是鸿门宴,为何还要主动前来呢。” 顾浔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说实话,这酒在长安已经喝腻了。 不过此时喝到嘴里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咂了咂嘴,笑道: “有没有可能是我在请君入瓮呢?”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根带着红线尾巴的绣花针。 “其实我很好奇,若是我把你的病治好了,你体内的灵力会不会散去。” 看着顾浔手上的绣花针,江云海瞳孔一缩,脸上带上了一丝阴狠。 “这东西江大公子不会不认识吧?” 江云海身上已经有一丝杀机外泄,眼睛死死盯着顾浔。 “那天夜里跟踪我的是你?” “杀掉钱锦的也是你?” 顾浔微微一笑,大大方方承认道: “没错,是我。” 江云海玩弄着手中酒杯,冷冷道: “阁下究竟是何人?” 只要顾浔露出一丝破绽,他手上的酒杯就会要了顾浔的命。 顾浔依旧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缓缓道: “我是任何不重要,重要的江大公子为何要杀钱家之人。” “若是我没有猜错,当初尹家的覆灭都是江大公子一手促成的吧?” 江云海眯起眸子,杀意已经压抑不住的泄出体外。 顾浔知道的太多了,多到已经让他脊背发凉了。 “你是钱家之人?” 顾浔脸上笑意盈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真正的谋士,此刻不能露出半分胆怯,只有从气势上压倒对方,才能掌握主动权。 “倘若我是钱家之人,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顾浔手上变戏法一般,出现一根淬有剧毒的黑色的银针,散发着幽黑瘆人的死亡寒光。 江云海让人调查过顾浔,只知道其来自北方,其他一概不知。 若不是母亲偷偷买下那壮阳之药,他想不出会与此人有何交集。 显然,母亲的爱意让他陷入了被动之局。 “你下了毒?” 带着面皮的江云海一脸杀气,猛然起身,质问顾浔。 顾浔依旧云淡风轻,端着酒杯,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 江云海明显有些气急败坏,就差掀桌子砍人了。 “不想死的话赶快交出解药。” 顾浔慢慢从怀中掏出一瓶解药放在桌上,带着玩味的笑意道: “这就是解药,你敢吃吗?” 江云海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想拿却又不敢拿。 顾浔一把拿过解药道: “解药只此一份,不敢喝我就扔了?” 说罢,顾浔就要将手中的解药扔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拍掌声。 “苏先生果然不同凡响。” 顾浔嘴角微微上扬,正主总算来了,与一个替身说话,属实没有意思。 来人正是先前去接顾浔的江府后厨总管,确切的说是真正的江云海。 而坐在自己面前的‘江云海’才是真正的后厨总管。 见到江云海前来,后厨总管急忙退到身后,低头道: “公子。” 真正的江云海撕去脸上以假乱真的面皮,走到顾浔对面坐下。 “苏先生何必为难一个下人呢?” 顾浔冷笑一声,随手将先前的药瓶丢给后厨总管。 “并非苏某想要为难一个奴才,只是江大公子用一个奴才来接待我,方才出此下策。” “这叫礼尚往来。” 后厨总管看着手中解药,不知道喝还是不喝。 江云海瞥了他一眼,甚是看不惯这般胆小怕死的样子。 “滚。” 后厨总管吓得哆嗦着手服下解药,急忙离开。 江云海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露出马脚的,要知道这替身连娘亲都瞒过去了,堪称天衣无缝。 “不知道苏公子是如何识破我身份的。” 顾浔手上再次出现了银针,笑道: “与别人来说天衣无缝,与我来说漏洞百出。” “我说了,从一开始这便是一个局,请君入瓮之局。” “一个用针高手,看到我如此精妙的用针手法,眼中毫无波动,显然不可能。” 说罢,顾浔使出‘迎风拂柳’将银针甩向江云海,直射其眉心而去。 如此近的距离,一般人压根没有反应的机会。 却只见江云海不紧不慢的探出手,在银针距离自己眉间不足半寸之地,双指稳稳夹住银针。 “其次,我的菩提水对于江公子的隐疾没有半分作用。” 倘若没有卸掉元阳之人,服下菩提水确实会胀痛难忍,这点不假。 但是江夫人自作多情的推进去一个侍女测试,便显得漏洞百出。 “菩提水确实能让有隐疾之人也立起来,但是做不到让一个自宫之人也硬气起来。” “何况自始至终你都没有服用菩提水。” “我说的对不对,江大公子?” 江云海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喝过一口道: “苏公子的猜测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仅凭这些东西就能猜测我未曾服下菩提水,然后单刀赴宴,是太过自信,还是无所畏惧呢。” 顾浔笑了笑,道: “我没有带刀。” 江云海手中把玩着那根黑色银针,正如顾浔猜测那般,他没有喝下母亲偷偷弄来的菩提水。 之所以演戏配合母亲,无非是不想让她失望罢了。 毕竟自己的隐疾,一直是娘亲的心病。 当然这些东西他不能与顾浔坦然,而是面无表情道: “其实我很好奇谁给你一人来此的勇气。” 顾浔表现的太过异常,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让他琢磨不透。 “江公子自宫的勇气都有,我为何没有勇气来此呢?” 顾浔盯着‘自宫’二字不放,每一下都捶在江云海的心头。 江云海脸色微微阴沉,但也没有深究此事,只是缓缓说道: “你不该与云笙走这般近的。” “你只会给他带来无尽危险。” 第93章 人性的复杂,经不住推敲。 在江云海看来,顾浔接近江云笙是有目的。 作为大哥,他不想江云笙卷入这场旋涡之中。 他之所以接手江家大业,并非他贪恋权力,而是想着为弟弟扫清一切障碍之后,给他一个稳定的江家。 “那江大公子可曾知道你弟弟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 顾浔今日之所以敢一人前往这里,是因为他看到了江云海对尹蓉的那份感情。 果然,听到江云笙已是一个将死之人,江云海脸色立刻变得扭曲起来。 “你在威胁我?” 顾浔轻轻摇头,此刻他越发确认江云海与江云笙一般,是个极其重感情之人。 只不过相比江云笙,江云海多了一分狠辣。 不止对敌人狠辣,对无关之人一样狠辣。 他在乎的只有自己亲近 之人。 “不是我威胁你,你不如去问问你娘亲。” “去问问你这么名义的上的弟弟。” ‘名义上的弟弟’? 江云海眼中露出一抹寒光,死死盯着顾浔,眼前之人知道的太多了,多到让他这样老谋深算之人都感到胆寒。 “你究竟什么意思?” 顾浔同样一脸凝重的看着江云海,问道: “难道江大公子就不知道吗?” 江云海一脸茫然,问道: “知道什么?” 看着江云海一脸疑惑,顾浔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问道: “你就不知道你弟弟压根不是天生隐疾,而是被你娘下毒至此。” “就连江云笙他娘也是被你娘毒死的。” 江云海脸色瞬间涨红,情绪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你说什么?” “我娘要杀云笙?” 他不相信,因为娘亲从小到大爱弟弟比爱自己还多。 并且时刻告诫自己要让着弟弟,呵护弟弟。 他不相信如此慈爱的娘亲会对弟弟下此毒手。 “苏公子,还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今日设下此局请你来,其实就只是想弄清楚你接近云笙的目的。” “其次便是看看你能否有治好隐疾的方法。” “我承认自己确实已经无法救治了,但是我希望云笙还有救。” 此话真真假假,顾浔自然不会全信。 他不喜欢江云海的做事方法,因为与自己太像了。 唯一的不同是自己还有一份人性,而他除了亲人,压根不在乎什么无辜之人。 看着江云海那无比诚恳的目光,顾浔叹了一口气,果然如自己所料,江云海确实一无所知。 如此看来,自己设下此局是值得的,今日也没有白来。 “我今日所来,同样是为了江云笙,在他眼里你一直是一个好哥哥。” “庆幸你没有辜负于他。” 这是一场问心局,一边问的是人性之恶,一边问的是人性之善。 江云海脸上的神情变换不断,他不是江云笙那般不谙世事人心的的少年。 他接手江家事务多年,见过的人,遇过的事,太多太多,深知人心险恶。 他不会像江云笙那般轻易相信的顾浔的话。 他定住了心神,一脸凝重道: “苏公子倒是学得一手离间人心的好手段。”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顾浔是钱家派来的细作。 钱家放出钱锦的之死,为的就是让细作博取江家的信任。 毕竟谁也不见过钱锦的尸体,不能相信钱家的片面之言。 “江大公子还是认为我是钱家的细作吗?” “若是我是钱家的细作,大可以杀了江云笙,让江家绝后,何必在此与你浪费口舌呢?” 江云海沉浮商海多年,自是有所见识,知道顾浔此言不假。、 确实,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生育后代的情况下,杀掉江云笙断绝江家之后,实为上上之策。 不过江云海还是不信顾浔所言,继续道: “若是苏公子的目标是江家密库呢?” “与其坐等江家断后,倒不如直接抄了江家密库,给予江家致命一击。” 顾浔无奈的笑了笑,江云笙不愧是江家当下的掌舵人,这份谨慎沉稳,是江云笙远远所不能及的。 若不是江云海做事太无规矩可言,他比江云笙更适合做稳定柳州城大局的棋子。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江云笙那份真挚,那份人性和善良。 顾浔懒得解释什么,解释的再多也难以消除江云海心中的那份顾忌。 何况他本就不用在意江云海的如何想,他来此只是为了确定某些事情而已。 比如江云海是否真的就是那夜的红衣鬼面人。 比如江夫人是否对江云海隐瞒江云笙之事。 再比如江云海是否是江汉风亲生儿子之事。 等等。 现在顾浔心中已经明了。 只有将江家的关系理清楚,将来江云笙才能心无愧的坐上江家家主之位。 他不想因为江家这乱作一团糟的关系,让江云笙与自己生出嫌隙。 顾浔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外人看来显得太过功利。 将来江云笙定会看到这一层面,届时,他希望江云笙更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还是那句话,江云笙先是的他的朋友,后来才是他落子柳州城的棋子。 反过来,他同样将自己当作了江云笙的一颗棋子,帮其看清 江家迷雾的棋子。 “还是那句话,我今夜是为江云笙而来。” “或许你将他当作自己亲弟弟,可是江夫人未必会将其当作亲生儿子。” “不要用自己的所见,去衡量人性的复杂。” 当局之谜,旁观者清。 第三者看到的往往是事情的全部,而局中人能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何况迷雾之中,还夹杂着人性的复杂。 亲情、爱情、仇恨、嫉妒、怨念等等,这些都足以让任何聪明人蒙蔽双眼,成为傻子。 现在的江云海就是如此。 自小他看到的都是母亲的慈爱,对弟弟那份无微不至的呵护。 固有的思维让他从不会去质疑母亲,认为母亲就是那个慈爱的母亲。 他永远也不会意识到母亲也是女人,母性使然让她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自己的亲儿子。 为何自己的孩子出生便要天生隐疾,为何一个侍女生的贱种就能安然无恙。 不能生育,便不能继承家业,难道一切都要让给一个贱种吗? 换做多数母亲,都会心里不平衡吧? 只是有的人,人性压住了兽性,故而多了许多慈母佳话。 有的人则是兽性压住了人性,见到的便是人间惨绝。 正如江云笙已经确定大娘就是对自己出手之人,却依旧不愿选择相信一般,江云海同样如此。 江云海目光有些呆滞,嘴里不停重复着顾浔那句话: “不要用自己的所见,去衡量人性的复杂。” 第94章 白忙活一场。 顾浔看着陷入沉思的江云海,开口道: “江大公子,我可以走了吗?” 江云海未曾出声,顾浔起身饮尽杯中酒,转身走向门外。 刚出小巷,狭窄的巷道内,四五个壮汉已经堵满,凶神恶煞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显然母子二人就不曾想让他活着离开此地。 顾浔提了提肩上的药箱带,全当没有看见几人,向前而去。 小巷内寒风骤起。 小巷口一人独行。 他背后的站着的几个壮硕背影轰然倒地。 他们压根没有看清顾浔如何出手,便已经断绝了生机。 每人额头皆有一道红点,中间插着一根细小的银针。 杀人于无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顾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轻蔑的笑意。 就凭几个五境的家丁就想弄死自己,也太异想天开了。 小巷口就在前方,已经能看到夜里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 他脸上轻蔑的笑意化作一股失望的无奈。 江云海还是忍住了没有出手。 可惜了 他苦口婆心,说出了这么多秘密,还是没能钓上大鱼。 不然这幽深的小巷之中又要多上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然出手的不是他,也不能是他。 首先是打不过。 其次是他的手不能沾上江家血。 小巷口,一老一少蹲在墙角,老的抽着旱烟,火光似星星眨眼,一闪一闪。 小的杵着腮帮子,肚子咕咕咕的叫个不停,一脸生无可恋的望着对面的烧鸡铺子,口水直流。 “老不死的,姐姐让我俩来接那家伙回去吃饭,咋地还不见他影子。” 老孙头没有搭理他,依旧自顾自吞云吐雾,心神一直落在身后的小巷子中。、 小姐让他来接顾浔回去吃饭,不能接个死人回去。 “老不死的,要不你借我十文钱呗,买只烧鸡垫垫肚子。” 老孙头抬头瞥了一眼烧鸡铺子的招牌,冷冷道: “烧鸡,一两银子一只。” 狗娃子歪过头看着这缺心眼的老东西。 “重点不是多少钱,而是我饿了。” 老孙头猛的咂了两口烟,稍显尴尬道: “我知道,重点是我没钱。” 狗娃子刚想开口,他又补了一句。 “一文钱也没有。” 生无可恋的狗娃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的对着老孙头翻白眼。 以前跟着杜爷爷,不论吃好吃坏,从来没有饿肚子。 如今跟着这一锤子打不出三个屁的老不死,三天饿九顿,简直丧尽天良。 心中暗自下定决心,那天一定要在他烟袋里撒泡尿,泡一泡他的烟丝,以泄心头之恨。 “老不死,要不把你刀卖了,给我换只烧鸡?” 老孙头二话不说,将别在腰间的半柄锈刀递了出去。 狗娃在看着那破破烂烂的锈刀,一脸嫌弃。 估计送人都不要,更别说换烧鸡了。 此时,顾浔从小巷中走了出来,老孙头缓缓起身,重新将锈刀别回腰间道: “小姐让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顾浔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 老孙头自是知道顾浔在可惜什么。 狗娃子却是一脸好奇的抬头问道: “你在可惜啥?” 顾浔揉了揉他的脑袋,气的狗娃子呲牙咧嘴。 “可惜到嘴的鸡飞了?” 狗娃子一巴掌掉顾浔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双眼放光。 “鸡,鸡在哪里?” 顾浔望向对面的烧鸡铺子,笑道: “杀鸡焉用牛刀。” “牛刀杀鸡,岂不是易如反掌。” “可惜,可惜,只能买只烤熟的烧鸡,以慰我心。” 一听到顾浔要买烧鸡,狗娃子两眼放光,当即道: “我要吃一只,一整只。” 顾浔对他伸出手来。 “钱呢。” 狗娃子心里骂着这家伙小气的扣屁眼,嘴上却不敢得罪顾浔。 “欠着,狗爷将来一定还你。” 老孙头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将烟锅在脚底板上磕了磕,别回腰间道: “我也要吃一整只,欠着,狗娃子将来一并还你。” 狗娃子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老孙头,满脸疑问。 “老东西,你要不要脸?” “好歹有点江湖高手风范,不要搞得像街头老乞丐。” 狗娃子方才说完,便感觉脚被绊了一下。 ‘哎呦’一声,一个狗抢屎跌倒在烧鸡铺子前。 一个懒靠在墙角的老乞丐收回脚,嘟囔一句“乞丐戳你眼了”,继续呼呼大睡。 狗娃子吐出嘴里的一口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回头也未见坑洼树枝,挠了挠头。 “奇怪,明明感觉有东西绊脚了呢。” 未曾多想,便被烧鸡的香味熏的口水直流,直接指着最大一只道: “大爷,我要这只最大的。” 卖烧鸡的老大爷看着这孩子虎头虎脑,当即笑着回道: “好嘞,马上,需要溜片不?” 狗娃子拍了拍赵牧帮其改良后的木刀,豪气道: “你看我需要溜片不?” 掌柜的当即乐呵道: “原来是为走四方的少侠儿,好嘞,给你。” 从掌柜手中接过溜烫的烧鸡,狗娃子一边哈气,一边上嘴就啃,虎了吧唧的。 看的掌柜的竖起大拇指盛赞道: “少侠豪气。” 狗娃在在一声声少侠中迷失了自我,豪气道: “可不,明儿我还来你这买烧鸡。” 顾浔无奈的摇摇头,这银子还真好赚呐。 “掌柜的,再给我来四只,两只切片,两只不用切片。” “好嘞,客官,带走还是店里请?” 顾浔道: “打包即可。” 两只不用切片的,一只给了老孙头,一只给了方才的老乞丐。 老乞丐闻道烧鸡的香味,只是睁开一只眼瞥了顾浔一眼,继续睡。 顾浔将烧鸡放在其旁边,默默离开。 老掌柜切两只烧鸡的时间,一老一少手中的烧鸡已经下去大半,宛若饿死鬼投胎。 当顾浔三人提着三只烧鸡出现在药铺时,药铺已经关门,只留着一道小门。 台阶上来回踱步的李四看到公子回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毕竟今日江二公子来回跑了三趟,询问自己公子是否回来,搞得他有些心慌。 若不是见赵姑娘丝毫不担心,他已经前去江府问个明白了。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赵姑娘一直等着你吃饭了。” 小院中,饭菜已经上桌,赵凝雪端坐在桌前看书,柳如烟趴在桌上生无可恋。 素素姑娘依旧是那副忙碌的身影,在厨房中捣鼓收拾着。 毕竟平时都是顾浔与李四两个大男人,恰好又都不是那种爱收拾的之人,厨房乱作一团糟是难免的。 老杨头则是守着烤笼,时不时翻一翻上面烘烤的药材。 若不是酒肆被砸成一团糟,估计他已经回去重新开业了。 现在要等着修理座椅,要等上几日。 看到顾浔回来,柳如烟双眼放光,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消失不见,乐道: “开饭,开饭,开饭咯。” 第95章 一山不同景。 赵凝雪放下手中书,看着油光满面的三人,淡淡道: “早知道你们在外面开小灶,便不等了。” “素素,别忙了,吃饭吧。” 顾浔脸上浮现一抹尴尬,咋就三个油光满面了,明明自己一口没吃。 素素姑娘放下手中活计,主动上前接过顾浔手中的烧鸡,回道厨房装盘。 柳如烟迫不及待的解开倒扣保温的碗,已经馋的直流口水。 先前还有些许担忧,尚不觉多饿,现在顾浔回来了,饿的越发厉害了。 今日陪着素素上街买菜,回到药铺便一动不想动。 “素素,明日,明日我一定要与你学做饭菜。” 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不停打饱嗝的一老一少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狗娃子脑子机灵的很,当即跑出铺子外,扣起嗓子眼。 老孙头恍然大悟,有样学样,一起蹲在阶梯上抠嗓子眼。 吃撑了莫慌,抠嗓子,吐出来,接着吃就好了。 吃过杨素素的手艺,就连赵凝雪都忍不住夸赞起来。 “也不知将来谁有福气娶到素素你这样的姑娘。” “这手艺,就算膳食楼的金牌大厨来了,也得自行惭愧。” 柳如烟连连点头,很是认可赵凝雪的话。 “就是,就是,我多希望能天天吃到素素做的饭菜。” 素素姑娘满脸笑意,艰难的从嘴中吐出两个沙哑的字: “谢.....谢。” 刚端起酒杯与李四碰了一个的杨爷直接呆愣住,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素女。 反应过来的他当即放下 酒杯,牵着孙女跪在赵凝雪身前,连连磕头。 “谢谢赵姑娘,你简直是活菩萨在世。” “谢谢,谢谢。” 杨爷老泪纵横,孙女被人灌毒致哑,一直是他挥之不去的心病,总觉得是自己亏孙女。 赵凝雪放下刚端起的碗筷,起身扶起爷孙二人,笑道: “杨爷若是不嫌弃,以后素素就是我妹妹,我很喜欢素素。” 这是心里话,她打心里喜欢素素,觉得自己与她有缘。 “不嫌弃,不嫌弃,素素能攀上赵姑娘,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看着眼前的一幕,顾浔端起酒杯,四叔撞了一个。 现在小药铺已经成了他心灵的避风港,回到这里就有一种别样的安心。 “公子,这几天药铺人手足,我想回家一趟。” 李四许久未曾回家,家里捎信来,说他儿子看上了村里的一个姑娘,需要他回家主持大局。 其实一个月前就该回去,只是害怕顾浔太忙,一个人照看不来药铺,便一拖再拖,也不好意思与顾浔提。 顾浔想也没想,当即道: “四叔,你想回便回,与我招呼一声就行。” “路上记得注意安全,难得回家就多待些日子,不要担心铺子。” 李四连连点头应答,说实话能遇到顾浔这样的东家,是他此生最大的福分。 试问作为一个下人,能与主子一起上桌吃饭吗? 但是在这里,他不上桌吃饭,顾浔还会不开心。 “谢谢公子。” 一老一少重新回到院子里,鼓胀的肚子明显瘪了下去。 赵凝雪看着恶心的狗娃子,叹了一口气道: “去,洗干净。” 刚想端起碗筷的狗娃子只得乖乖照做。 若是换做其他人,这熊孩子高低得互怼两句,典型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相比药铺的其乐融融药铺,偌大的江家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江汉风坐在书房内,房门打开,他坐在桌前,对着门外的院子。 反应过来的江夫人徐延秀急匆匆来到书房前的园中,这次她不再伪装,直接气势汹汹的开口问道: “江云笙那小杂种呢?” 江汉风看着微胖的徐延秀,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一副泼妇作态。 现在的她甚至懒得在自己面前装了。 “云笙走了,已经离开了江家。” 徐延秀看着曾经的枕边人,现在的异梦客,冷冷道: “江汉风,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那小贱人吗?” “我为江家做了这么多,你是瞎了吗,你对得起我吗?” 江汉风默不作声,他从未否认过徐延秀为江家做出的努力。 甚至可以说她算得上是为江家鞠躬尽瘁。 曾经柳州本土四大家族,江家最弱,而现只剩下了江家和钱家。 江家之所以能残存下来,与徐延秀身后的七杀堂有着莫大关系。 “此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你。” 其实当年两人是真心相爱的,只不过这中间夹杂了许多曲折蜿蜒,以至于走到如今恨不得对方立刻去死的地步。 曾经爱的有多深,现在恨的就有多深。 “可你就不曾做对不起我的事吗?” 江汉风目光平静的看着徐延秀,看着这个曾经深爱的之人。 徐延秀红了眼,有些嘶嘶力竭,怒道: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难道你见到就是真实的吗?” “江汉风,你是个懦夫,彻头彻尾的懦夫?” 江汉风依旧脸色平静,低头看着杯中酒,缓缓道: “那时年少,不懂人心险恶。” “当我回过神来,发现为时已晚,已经回不去了。” 徐延秀忍住不住仰天大笑,现在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自己最无助之时,这个最该陪在自己身边而断男人,却是嫌弃自己脏,听听多可笑。 既然他嫌弃她脏,那就使劲脏,让他看到都觉得恶心。 “为时已晚?” “所以你喜欢了上了自己的侍女?” “我为你付出那么多,哪里比上不上那个贱人?” 江汉风看着情绪失控的徐延秀,喝过一口酒,问出了心中多年未曾问出的话: “延秀,你真的爱过我吗?” 徐延秀脸上露出一抹惨笑,他都这般问了,自己还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必要吗? 即使爱,也不会说爱了。 她使劲摇摇头道: “没有,从来没有,我就是把你当作接盘手的,哈哈哈。” 此刻,当年那个对自己穷追不舍,最后打动自己的少年郎终于是彻底死了。 其实当年哪怕等来他的一声道歉,她也不会对江云笙母子下毒手。 只要他心里有她,其实她不介意他多一个小妾,毕竟是一家之主,无可厚非。 可惜等来的只有他的唾弃与嘲讽,她怎能不怨恨。 她是故意勾引江家大长老江天阔,故意在他面前缠绵,就是要恶心他。 他不是嫌弃她脏吗,那就彻彻底底的脏给他看。 让他看看他的叔叔和他夫人交合在一起,他会不会觉得脏。 已经知道事情全部真相的江汉风心中满是愧疚,开口道: “延秀,你又何必这样作贱自己呢?” 第96章 一杯毒酒。 “作贱自己,你以为我愿意吗?” 徐延秀有些疯狂,死死盯着江汉风,泪眼婆娑。 江汉风心中万分愧疚,只道当年太过年少轻狂。 试问新婚之夜,看到自己的妻子,被另外的男人脱去了嫁衣,在本该属于自己的婚房中苟合,能有几个男人不心死。 虽然未曾成亲前,他已经偷偷与妻子初试云雨。 可大婚当日,发生这般不堪之事,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忍受。 他痛恨自己当年太理智,为了维护江家的颜面,为了保住自己家主的位置,没有冲进问个明白。 直到后来才知道妻子只是被人下了药,误把那人当作了自己。 只可惜他知道真相太晚了,晚到心死如灰,喜欢上了别的女子,并且偷偷生下了孩子。 晚到自己的喜欢的女子被妻子毒死,儿子也身中剧毒,朝不保夕。 “延秀,那强迫你的男人真的是大长老吗?” 江汉风的此话就像揭开了徐延秀尘封已久的伤疤,又狠狠在其上面撒了一把盐。 “你说是不是呢?” “你后来不是见过很多次吗?” 她有些疯狂道: “不只是他,还有好几个,要不要全部细细与你描述来?” 江汉风心死如灰,还是忍不住道: “你当初为何没有向我解释呢。” “你为何要选择这般极端的方式报复我?” “你解释清楚,我一定会原谅你的。” 原谅? 听到这样的话徐延秀满面狰狞,又在她满目疮痍的心上扎了一刀。 当初她一次次哀求江汉风听他解释,可是江汉风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回避了。 一次次鼓起勇气去揭开伤口,又一次次被当头一盆冷水,日久天长,积攒下来的便只有怨恨。 自始至终,他她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 那个小贱人该死,江云笙这个小杂种也该死。 “江汉风,你应该去死。” 江汉风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退一步问出了心中疑问。 “所以云海是不是江家的种。” 他已经不奢求江云海是他的种,只希望其是江家的种即可。 若是以前,他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可是现在看着腰间的朱红酒葫芦,他不得不问出这样的问题。 是的,江云笙已经察觉到了朱红酒壶中的秘密,其中藏着江家秘库的钥匙。 他从未想过继承江家家业,在他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庶子,没有任何继承家业的权力。 所以他将酒葫芦还给了父亲,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倘若他日真与大娘反目成仇,他也不用在顾虑江家这层关系。 这次他下定了决心,与大娘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 徐延秀一愣,迟迟不知如何开口。 江汉风深情的望着徐延秀,再次开口道: “倘若云海是江家的种,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只要你和我死了,江家的乱局也就结束了。” 徐延秀不敢直视江汉风通红的眸子,此刻她似乎又看到了二十年前那满眼都是她的少年郎。 江汉风等了片刻,见徐延秀依旧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继续道: “只要云海是江家的种,这家主之位让他坐也无妨。” 徐延秀猛然抬起头看着江汉风,一脸不敢置信,颤抖着嘴唇道: “为什么?” 江汉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道: “云笙说他可以永远离开柳州城。” “云海也永远是他的哥哥。” 此刻徐延秀也明白江汉风为何要约着自己一起死了。 只有自己死了,才能给江云笙一个交待,才不会让兄弟二人反目成仇。 她眼中浮现一丝挣扎,可是看着男人情深的眸子,她还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跨过了书房的门槛,从小院中走进了书房。 当年江汉风没有踏进婚房,今日她主动踏进了书房。 她心中有愧,可是为了儿子,她只能这样做。 “汉风,你说的是真的吗?” 江汉风点点头,只要江云海是江家的种,其实坐上家主之位也无可厚非。 毕竟江云海已经接手江家事务多年,又有大长老支持,坐上去最为顺理成章。 相反,若是江云笙坐上家主之位,反而会有重重难关,很大程度上削弱江家的实力。 江汉风摔碎手中的朱红酒壶,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映入眼帘。 这不仅是代表着江家家主之位的信物,更是打开江家密库的钥匙。 徐延秀看着此物,不禁心跳加速,她翻遍了江家上下,都未曾找到这东西。 没有想到江汉风竟然将其藏在了江云笙的酒壶底部。 江汉风捡起印章,又从怀中取出一份遗书,放在桌子上,目光看向妻子徐延秀。 徐延秀看过遗书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点点头道: “汉风,你想好了?” 江汉风拿出当年未曾喝完的那坛喜酒,当着徐延秀的面掏出一包砒霜,缓缓倒入其中。 摇匀之后,拿出当年的喝喜酒的杯子倒满,一杯推到徐延秀面前,一杯留给自己。 “秀儿,这次你不会怨我吧?” 徐延秀看着杯中毒酒,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轻轻摇头。 “我知道云笙愿意放弃家主之位,很大程度是想为他娘报仇吧。” 江汉风默不作声,虽然小儿子没有说明,可他在小儿眼中看到了仇恨。 “你不该动他的那个朋友的。” “不然也不至于到这个不死不休的地步。” 徐延秀一脸苦笑,要怪只能怪顾浔医术太过高明。 “他已经死了。” 无论顾浔能不能治好云海的隐疾,他都必须死。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不能留下把柄。 何况江云笙的病不能被治好,她不容半点威胁儿子继承江家家主的风险存在。 她坚信,哪怕顾浔医术在如何高明,也休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医治好江云笙深入骨髓的寒毒。 只有顾浔死了,她才能高枕无忧。 江汉风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江云笙与徐延秀之间的仇恨,已经形成了死结。 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唯有带着徐延秀一起死,江家才有可能安宁,祖宗基业才能保住。 “江郎,你真的愿意与我一起死吗?” 徐延秀看着江汉风,家主之印在手,只要江汉风一死,凭借现在的江云笙,再也无法撼动江云海继承家主之位。 其实自己死了也好,以免将来云海发现自己的娘亲是个心狠手辣,连自己身边人都不放过之人。 死了,至少还能在他心中留下一个慈母的形象。 她知道江云笙这个弟弟在江云海心中的地位不输于自己这个母亲。 与其让儿子将来在两人中艰难的抉择,倒不如自己一死了之,以免他左右为难。 自己死了,还有自己那个床奴大长老扶植云海,铁定是家主无疑。 因为那个老东西,一直以为江云海是他的亲儿子。 已无后顾之忧的徐延秀颤抖着双手,缓缓端起面前的毒酒,含情脉脉的看向江汉风。 “江郎,让我们把当年的交杯酒续上吧?” 第97章 不需要回头路。 时光恰是倒回当年。 明月当头,张灯结彩,红妆耀烛,新婚燕尔,才子佳人共举杯,环手而交,将要饮进杯中酒。 江汉风看着眼前的妻子,心中唯有愧疚。 “秀儿,这杯酒有些晚了,是我对不起你。” 徐延秀主动将红唇印在了江汉风脸上,随后缓缓道: “至少没有遗憾终生不是吗?”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共饮杯中酒。 嗖嗖。 两根绣花针疾射而来,即将进口的两杯毒酒碎裂开来,洒了一地。 江云海通红着双眼站在院中,看着从容赴死的爹娘二人,眼中尽是愤怒。 “娘,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就这样忍心让江家彻底绝后吗?” 江云海已经来了许久,听到了该听的全部。 此刻他终于明白顾浔说的是真的。 徐延秀听到儿子问出这样的话,她知道儿子已经知道了真相。 “云海,你听我解释,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 江云海心中乱作一团麻,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的弟弟。 “娘,你怎么能这般残害云笙。” “你已经杀了他娘了,还不够吗?” “为什么还要下此毒手?” 徐延秀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的江云海心中一阵隐隐作痛。 悲剧好像在重演。 当年的江汉风如此。 现在的儿子也是如此。 一样都不理解自己。 她起身走到门外,一巴掌扇在江云海脸上,怒道: “你就不能理解娘的良苦用心吗?” 若是平时,见到娘亲发怒,他都会选择隐忍,不想让娘亲伤心。 他一直都是一个孝子,从不忤逆娘亲的孝子。 可是今晚他没有丝毫退缩,挨了娘亲一巴掌,他依旧死死盯着娘亲。 “我不理解。” “为了一个家主之位,去残害自己的弟弟,你让我如何安心。” “娘,无论你做了任何错事,儿子都会站在你一边,唯独一家人自相残杀,让儿不能忍受。” “爹当年是做了错事,可是云笙他是无辜了,他有什么罪?” 听到江云海此话,江汉风嘴角露出一抹无地自容的苦笑。 正如云海所说,云海也只是一个孩子,他有什么错呢。 他庆幸这些年为了保护云笙,故意将父爱都倾注在云海身上。 听到云海这番话,他觉得自己这些年对其虚假的爱意,万分愧疚。 庆幸的是云海体验到了该有的父爱,愧疚的是这些父爱有些虚假。 当然他是把江云海看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而已。 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这个不是自己儿子的儿子,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他不愿承认那用虚假包裹的真情父爱。 虽不是自己亲生,可看着他从襁褓到步履蹒跚,再到现在的长大成人,怎会没有一点感情呢? 徐延秀又一巴掌甩在江云海脸上,咬着的嘴唇已经渗出鲜血。 “江云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云海点点头,缓缓道: “我知道。” “我知道娘亲自小就让我要好好护着弟弟,要让着弟弟。” “我知道云笙把你当作了亲生母亲,把我当作了亲哥哥。” “我知道他经商头脑一点不比我差,可是为让我安心,他故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纨绔。” 徐延秀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依旧不肯认命道: “他做的那一切,只是为了掩饰他不能人伦而已。” “若不是娘亲做的这一切,让他无法传宗接代,他会甘愿放弃家主之位吗?” “他坐上了家主之位,知道是娘害死了他娘,将来一定会把你和我都杀掉,你知道吗?” 徐延秀已经声嘶力竭,痛斥自己儿子太过心善,更加失望自己多年谋划,满盘皆空。 自己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让江云海受到任何伤害。 她痛恨自己的儿子不理解自己。 与江云海来说,徐延秀绝对算得上一个伟大的母亲。 没错,是伟大的母亲,甘愿奉献自己一切,哪怕生命的伟大母亲。 可江云海不认同母亲的这般做法,自小形成的价值观便是一家人人要相亲相爱,一致对外。 “不会的,云笙一定不会这般做的。” 看着执迷不悟的儿子,徐延秀又要一巴掌下去,一只大手从后面握住了她的手。 江汉风捧着遗书和家主印章走到江云海面前,看向江云海,眼中满是欣慰。 “云海,这些东西你收下吧。” “现在江家之局,唯有我和你娘死,才能解开。” “云笙不愿做这家主,便只能由你来做了。” 江云海连连摇头,缓缓后退,父亲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他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 且不说他已经自宫,压根无法传后。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压根不是江家的种,又如何能坐上江家之主的位置呢。 自小父亲便对他那般好,处处呵护着他,他不忍心将真相告诉父亲。 这样的真相,对于父亲来说太过残忍。 “不,我不能做江家的家主。” 徐延秀看着自己谋划了一辈子的机会就在眼前,心中万分不甘。 明明云海一直以来都表现出对家主的之位的野心,为何现在突然变卦呢? 只是可惜她一直不知道江云海这般做,都是在帮江云笙铺路而已。 等着他扫平一切阻挡江家之路的人,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将弟弟江云笙扶上家主之位。 他不属于江家,他会远走高飞,寻找属于自己的归宿。 见儿子不肯妥协,徐延秀掏出一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道: “你不肯坐上家主之位,为娘便死在你面前。” 江云海心中一寒,不能眼睁睁看着娘亲死在自己面前,于是他一咬牙,缓缓撕掉了脸上的胡子。 看着儿子脸上没有一根胡子,徐延秀猛然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 “不可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为什么要去修那样的邪功。” “修了这邪功,你便再也没有回头路走了。” 就是因为这部邪功,她才家破人亡,失去了母亲,更失去了父爱。 她不知道那个不男不女的父亲为何还不肯放过自己,还要迫害自己唯一的儿子。 此刻的徐延秀心死如灰。 隐疾可以治,可一旦自宫,便再也无药可救了。 江云海知道自己的出生便是一个错误,所以那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挥刀自宫了。 唯有强的的实力,才能扫清江家的一切耻辱,荡平江家的一切肮脏。 为了还父亲一个清明的江家,他可以不择手段。 除了爹娘和弟弟,谁都可以死,尤其是给娘亲下药之人,和江家大长老。 江云海的眼神无比坚定,看着娘亲没有半分悔意。 “娘,我不需要回头路。” 第98章 你真把自己当作我爹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需要回头路,当得知他并非江汉风所生时,他便已经死了。 若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外公拦着,此刻的他已经静静的躺在柳州湾里了。 现在的他只想帮弟弟扫清一切障碍,然后随着外公离开柳州城,再也不回来。 徐延秀看着自己的儿子,心如刀绞,与她来说,江云海是她唯一活着的希望。 可是现在唯一的儿子也步了父亲的后尘,修炼了那不男不女的邪功。 “徐成州,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连自己的外孙也不肯放过吗?” 徐延秀终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仰天怒吼,咒骂自己那无良父亲。 江云海面色平静,看着陷入癫狂的母亲,有些陌生,陌生到让他害怕。 “不怪外公,是我逼他教我修炼的。” 江汉风许久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指着江云海,手指颤抖。 “云海,你这又何苦这般为难自己呢?” 江云海咬着嘴唇,扑通跪倒在地。 “爹,是我和娘对不起你,不该瞒着你我天生隐疾之事。” “即使我不自宫,不修炼葵花宝典,一样是个废物。” 这么多年了,这个秘密他一直没有勇气与父亲说,现在说出来,总算是如释重负。 他不是江汉风的亲生儿子,但在他心里,江汉风是他唯一的爹。 正当他还想继续往下说之时,绝望的徐延秀缓缓举起手中匕首。 没有丝毫犹豫,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她知道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亲爹为了修炼邪功抛弃了她。 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丈夫抛弃了她。 就连最爱的儿子也不理解她一片苦心。 这样失败的人生,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孝子,淫荡妇,恶毒母...... 作为女儿不孝,作为妻子不忠,作为母亲不慈。 她的一生何其失败。 她明明在努力的改变着一切,为何却偏偏事与愿违呢? 以前她想知道答案。 现在不重要了,死了便一了百了,不用挣扎着活在痛苦中了。 站在身边的江汉风反应过来,一把搂住宛若雪花飘落的徐延秀。 “秀,说好的一起呢?” 徐延秀缓缓伸出沾着血迹的手,摸着江汉风的脸,呢喃道: “江郎,对不起,是我太过偏激了,应该好好与你解释的。” “此生同床异梦,只望来生相拥而眠。” “江郎,我爱......” 话没有说完,徐延秀的手便从江汉风脸上滑落。 江汉风一把握住徐延秀的手,放回自己的脸上,感受着那渐渐消失的温度。 他心里从未真正放下过自己的妻子,哪怕心中万分怨恨,依旧爱着她。 只是现实让他不敢在面对这份爱意。 “秀,此生是我愧对于你。” “不要怕,为夫会一直陪着你的,哪怕是黄泉路漫漫。” 江汉风毫不犹豫的拔出插在徐延秀腹部的匕首,扎进了自己胸膛。 “秀,等等我,马上就到。” 反应过来的江云海一声嘶吼,却已经无能为力。 “爹,娘。”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像狗一样爬到爹娘身边,泪流满面,鼻涕口水混作一团。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结果。 他想不到外人看来风风光光的江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雨中夹杂着拇指大小的冰雹,砸在江云海的身上,他浑然不知。 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将爹娘的尸体搬回屋内,轻轻合上房门,走入瓢泼大雨之中。 原本还晴空万里的月夜,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江家大长老江天阔停止打坐修炼。 走到窗前,微微叹了一口气,原本打算今夜去延秀房中过夜,看来只能泡汤了。 铛铛铛。 江家紧急钟声突然响起,刚想关上窗的江天阔一愣,不知这深夜了,还有何急事。 他拿出一把油纸伞撑开,走出门,想了想,又折返回来,取出拐杖,方才慢慢走入烟雨之中。 江家议事堂,江云海背对着陆陆续续赶到的长老供奉,手拿三柱香,恭恭敬敬的给列祖列宗上香。 许多长老供奉心生疑惑,按照道理江家紧急钟只能由家主来敲响。 同样,给列祖列宗上香也是家主才有资格的做的事。 “江云海,你想干嘛?” 江家二长老直接出声质疑,他是江汉风派系的,一直看不惯夫人徐延秀的僭越。 江云海没有搭理,依旧自顾自三叩九拜,给列祖列宗的上香。 大长老出现在了门外,尚未进门就察觉到了议事堂的内的气氛诡异。 按照平时,即使家主不在,夫人徐延秀一定会在。 可是现在两人都不在,主持的大局的是江云海。 “云海怎就做不得此事。” 作为徐延秀的床奴,他自是坚定站在江云海身后。 江家二长老江天成一脸怒意。 “祖宗之礼,不可逾越,你们这是想破坏祖宗规矩。” “一个家族倘若规矩都没有,又如何成方圆呢?” 江天阔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入的议事厅内,老气横秋道: “规矩都是人定的。” 没有家主坐镇,大长老和二长老瞬间剑拔弩张,一股的肃杀的气氛萦绕在议事厅内。 上完香的江云海转过身,看着议事厅内的众人,缓缓开口道: “人都到齐了吗?” 话音刚落,他便堂而皇之的坐到了主位上,那是家主才有资格坐上去的。 江云海就这般坐了下去,不止二长老派系,就连大长老派系之人,都万分错愕。 “江云海,你想谋反吗?” 二长老第一个拍桌子起身,指着江云海的鼻子便痛骂。 他本身并不讨厌江云海,也认为将来江家的掌舵人极大可能是江云海。 他只是忠于家主一派,无论谁坐上家主,他都会忠于。 当然,前提是按照规矩来,依照祖宗礼制坐上去。 作为执法长老,僭越之事,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现在江云海的所作,极为不符祖宗规矩。 就连一旁的江天阔也忍不住起身,他知道江云海这般做,极其不符祖宗规矩,这是要与整个江家为敌。 “云海,你这是做什么?” 江云海一个冰冷的眼神看向他,冷冷道: “云海是你叫的吗?” “你真把自己当作我爹了?” 第99章 我是他爹,亲爹。 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从江云海口中说出,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大长老与家主夫人的那点破事,在座之人还是有知晓一二的。 只不过平时徐延秀和大长老势大,没人敢说出口而已。 江云海目光犀利如同利剑,死死盯着江天阔,讥讽道: “要不要我叫你一声爹?” 江天阔被吓得脸色苍白,后退一步,举起拐杖指着江云海道: “江云海,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江云海目光冰冷,吐出嘴的话语更冰冷。 “你强迫我娘之事需要我细细道来吗?” 此话一出,议事厅内气氛冰冷到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大长老江天阔。 被这么多目光盯着,江天阔感觉身上有千千万万蚂蚁在爬,老脸胀的通红。 他再次重复提醒江云海道: “江云海,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大长老气势威严,一下子便摆了出来,压迫的众人有些窒息。 江云海依旧不为所动,端坐在家主之位上,俯视众人。 “爬上过我娘床的男人,都该死。” 此话一出,慌的不止大长老一人,就连四长老和五长老也是脸色一变。 这些年,徐延秀为了拉拢势力,更为了恶心江汉风,早已把自己的身体当作的本钱,祸乱了大半个江家长老堂。 一个怨妇的报复心,远远会超出常人的认知。 要知道,长老堂之人皆是江家旁系,都算是江汉风的叔叔之类。 徐延秀如此霍乱,足可见其报复心有多强。 只要爬上过她床的长老,皆算是有把柄握在了她手中,便只能乖乖听命于她。 在她眼中,这些狗东西长老都是她的床奴。 这算是实打实的‘以身入局’。 从知道娘的那些破事起,江云海便不曾想要要放过这些人。 一旦时机成熟,他会偷偷做掉这些肮脏的老东西,神不知鬼不觉。 连娘亲都不会知道是谁做的。 可惜娘亲未能等到那个时候。 更可悲的是爹也未曾等到他帮其出气。 娘亲都不在乎这身前名,那他便可以毫无顾忌的帮爹出气了。 “不会就只是大长老一人吧?” 江云海的目光落在四长老身上。 “你个老贼怎么说?” 四长老江天南手指有些颤抖,毕竟是经历过风云的老狐狸,强行镇定下来道: “云海,你可要莫要血口喷人。” 江云海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二话不说,轻轻一弹指,一根绣花针直射四长老眉心。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谁会相信平时那个待人和善的大公子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而且还是出手极其还狠辣的那种,不留丝毫余地。 “老四,小心。” 大长老方才喊出口,那一枚绣花针已经穿透四长老的眉心,带着血线从后脑飞出,没入堂柱之中。 四长老瞪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缓缓倒在血泊之中。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般死法。 如此狠辣的手段,不禁让二长老眼皮直跳,若是这一针射向自己,猝不及防之下,自己能反应过来吗。 江云海的目光又落到五长老身上,端起桌上的茶水,用杯盖撇去浮茶,缓缓道: “给你一个动手的机会。” 五长老看着四长老死在自己身边,早已经吓得五条腿的都发软。 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 “家主饶命,家主饶命。” 江云海甚至懒得再去看他一眼,低头喝了一口茶,手中茶杯盖旋转着破风而去,直斩五长老的脑袋。 就在茶杯盖即将撞到五长老脑袋的片刻,大长老挥出手拐杖,精准的砸在杯盖上,将杯盖击碎。 他的目光冰寒,看向江云海,按照徐延秀的说法,江云海就是他的儿子。 作为一个老来得子的父亲,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的自己的儿子。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和徐延秀会共同扶持江云海登上江家家主之位。 暗中的苟且,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何况平时江云海对他也是尊重有加,看不出一丝异样。 他不明白今日江云海为何会突然发难,六亲不认。 “云海,事情不要做的这般绝。” 江云海忍不住冷笑,盯着大长老的目光宛若恶狼。 “你明知我娘被奸人所害,非但不出手相助,反而在她最无助之时趁虚而入,以此相威胁,强迫与她。” “你爬上她的床时,可曾想过不要把事情做的这般绝?” “那时你考虑过我娘的感受吗?” “你考虑过我爹的处境吗?” 江云海越说越激动,手中的茶杯都被他捏的砰然炸碎。 “那是你亲侄子媳妇呀,你是怎么忍心下手的。” 事已至此,江天阔知道自己再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倒不如坦荡荡的承认。 “她就是一个淫妇?” “谁家妻子,会在新婚之夜,与别的男人苟合?” “别人玩也是玩,为何我就不能玩?” “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都懂的道理。” 原本还持怀疑态度的二长老江天成听闻如此有悖人伦的话语,当即双眼通红。 何时江家的门风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 “江天阔,作为江家长老,你怎么能这般做?” “你对起死去的大哥吗,你对起你的亲侄子吗?” 江天阔仰天大笑,这江家家主之位本来就该是他的,是大哥用卑鄙手段夺取的。 一并夺取的还有他最心爱的姑娘。 大哥睡他心爱的姑娘,那他睡大哥的儿子媳妇,有什么毛病。 何况徐延秀就是一个十足的荡妇。 “老二,我看是你没有品尝到徐延秀那荡妇的美味,眼红才会这般愤怒吧。” “哈哈哈。” 江云海知道江天阔是在故意用母亲激怒自己,他依旧稳坐在家主之位上,死死盯着江天阔。 一向以家族为重的二长老江天成双眼通红,他没有想到江家已经腐烂到这种程度。 今晚之事若是流传出去,估计整个江家再也别想抬头做人。 “江天阔,你这是想毁了江家。” 江天阔最是痛恨江天成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要不要在告诉你一个更炸裂的消息?” 他指向坐在家主之位上的江云海,笑道: “他是我和徐延秀的种,我不是他大爷爷.” “我是他爹,亲爹。” 第100章 还不是请你赴死。 二长老江天成看向家主座位上的江云海,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江云海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江天阔,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既然你想当我爹。” “那便恭送爹你赴死。” 说罢,只见他外袍炸裂,露出里面的一袭红衣,翩若美人。 身后无数红线如同潮水,扑向江天阔。 每一根红线在灵力的加持之下,皆可承载百斤之力,犹如精铁不可破。 江天阔作为江家的大长老,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手中拐杖重重踱在议事厅的地板之上。 无数地板被灵力掀飞而起,宛若漫天飘雪,砸向江云海。 江云海探手一握,漫天地板瞬间被红线穿透,撕扯成无数碎片。 江天阔没有想到江云海会隐藏的这般深,光是这一手,便足以瞬杀许多小宗师了。 “老五,还不动手,等死吗?” 江天阔一声怒吼,将五长老唤醒,共同对付江云海。 五长老知道今日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磕多少头,喊多少声家主,皆是无用。 没有丝毫犹豫,缠在腰间的铁鞭挥向江云海。 于此同时,大长老手中拐杖一个横劈,使出他烈火棍法,挥出一道炽热火焰。 顷刻间,一道火幕压向江云海,铺天盖地。 火烧红线。 大长老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一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小家伙,有些能耐又如何,还能逆天不成。 突然,火幕之中,一个人影慢慢走出。 满身红衣如火,一手握着铁鞭的另一端。 他用力一扯,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五长老扯飞向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五长老猝不及防,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被江云海掐住了脖子,提在半空之中。 大长老满眼不可置信,怎么说他也是实打实的大宗师圆满,离那地仙也仅仅只是一步之遥。 江云海这般年纪,而且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长大,再怎么强,也不可超越大宗师。 自己这一击竟然未能阻止他丝毫,就连那些盘旋在他身侧的红线都依旧光亮如新。 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五长老生死,瞳孔一缩,满脸不可置信道: “怎么可能。” 哪怕是大宗师,也绝对不可能轻易化解自己这一击。 被江云海像拎小鸡一般掐住脖子的五长老,早已被吓的大小便失禁。 一股恶心的臭味在议事厅弥漫开来。 “云海。不,家主,求你放过我,我给你当牛做马,我.....” “卡擦。” 五长老的话还未说完,脖子上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江云海缓缓松开手,五长老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地。 还活着,只是脖子以下部位没有任何一丝知觉。 除了大脑还能思考,眼睛还能转动,其余的便没有任何感觉。 江云海从他的头上跨了过去,冰寒而断目光死死盯着大长老江天阔。 三长老悄悄靠近二长老江天成身边,小声问道: “二哥,我们该怎么办。” 看到江云海这般恐怖的实力,他心里慌的不是一点半点。 毕竟刚才二长老可是不留丝毫情面,厉声训斥江云海不按规矩行事。 何况,大长老等人都是亲近江云海之人,他都未曾留手,足可见其心狠手辣。 三长老害怕江云海回过头来收拾他们二人。 二长老脸色阴晴不定,他也在为难。 迟疑片刻之后,他缓缓道: “静观其变,如有异常,迅速逃命。” 鬼知道是不是江云海与大长老暗中串通,故意演的这出戏。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边,江天阔眼中有火光在攒动,主动发起进攻。 拐杖之上燃烧着熊熊烈火,一拐杖砸向江云海。 萦绕在拐杖的之上的火蛇蹿出去,露出獠牙,直扑江云海胸膛。 江云海眼中是无尽的杀意,手作女子绣花态,轻轻一弹绣花针。 一丝红线被带飞而出,在空中一阵穿梭之后,化作一只展翅雄鹰,伸出利爪,将火蛇撕了个粉碎。 那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和那一根不止几何长的红线,在他手中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杀人利器。 江天阔不死心,手中拐杖旋转如风,将烈火棍法施展到极致。 一道道燃烧灵力形成的炽热火焰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一股脑砸向江云海。 那架势,恨不得将整个江家议事堂化为灰烬。 江云笙依旧云淡风轻,身后浮现无数绣花针牵引的红线,激射向漫天火团。 每一根绣花针都牵引着红线,精准的击碎每一道火团,并且将其瞬间湮灭。 漫天红线的衬托之下,江云海宛若站在血海之中的魔主,威势滔天。 相比江云海的气定神闲,江天阔挥舞拐杖的速度越来越慢,面色通红,嘴唇惨白,显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老贼,你就这点实力吗?” “这样就想当我爹,那不免也太让人失望了。” 杀人诛心,他到了此刻依旧不忘羞辱江天阔的一番。 江天阔老脸瘪的通红,他知道在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江云海拖死。 “云海,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到这般鱼死网破的境地。” 江云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不屑的讥讽。 “鱼死网破?” “你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说罢,江云海宛若女子,轻轻捂嘴笑。 身后再次延展出无数红线,转守为攻,齐齐射向江天阔。 顷刻间,便有数枚绣花针带着红绳穿透江天阔的身体。 江天阔一声怒吼。 “逆子,欺人太甚。” 说罢,他一口心头血喷在拐杖之上,一瞬间,他的气势也随着节节攀升。 “小子,是你逼我的。” “那就让你尝尝地仙的威力。” 顷刻间,江天阔的身上燃起血红色火焰,穿透他身体的红线瞬间被燃烧成虚无。 “噬命血炎,给我燃。” 宛若鲜血的般赤红的火焰,笼罩江天阔全身,让其披上了一道血炎之铠。 恐怖的温度让其脚下的石板瞬间通红。 靠近他的红线,接近血炎之时,绣花针便直接融化,化作铁水滴落在地。 至于红线,直接被湮灭,连一点残渣都没有。 他迈开步伐,手持血红拐杖,犹如烈焰骑士,一步步走向江云海。 “小子,好好感受一下来自地仙的俯视吧。” 江云海云淡风轻的神情终于严肃了些许,施展葵花的宝典的后遗症便是越来越女子化。 现在的他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女子的阴气,若是抹上胭脂水粉,俨然已经是一个女子态。 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娘里娘气。 “那又如何?” “还不是请你赴死。” 第101章 葵花宝典。 江云海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女子的娇柔。 看着步步紧逼的江天阔,他轻轻探出兰花玉手,娇笑道: “讨厌,一个靠着燃烧精血换来的伪地仙而已,有什么好嚣张的。” “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地仙。” 身穿红衣的江云海 轻轻一舞宽袖,那般作态,胜似佳人起舞前的准备。 她用那兰花指捏住一根绣花针,放在眼前,轻轻道: “去。” 绣花针拖拽着的红线,像是一道从体内喷涌而出的血线,直刺江天阔。 就连眼眶之中都有血焰窜出的江天阔一声怒吼,直接将手中拐杖当作标枪一般投出,扎向江云海。 与此同时,燃烧着血焰的拳头毫不犹豫的砸向飞射而来的绣花针。 诡异的是这根绣花针没有被血炎的高温融化,就连红线也不受丝毫影响。 拳头与绣花针碰撞在一起,没有想象的中的惊天动地,也没有想象的势均力敌。 绣花针像是切豆腐一般,刺穿江天阔的拳头,沿着手臂一路横行,直达肩头,最后从后肩胛透出。 一条红线贯穿整只手臂,疼的江天阔仰天怒吼,口中有蓬勃血炎喷出。 江云海这边,看着直刺而来的血红拐杖,他大袖一展,荡出一条红菱,迅速缠住血炎拐杖。 起先红菱瞬间被燃烧,可是来的红菱继续攀爬纠缠,不断消磨燃烧的血焰。 红菱前赴后继,拐杖的上的血焰也越来越暗淡。 当来到江云海身前时,已经恢复了拐杖原来的样子。 江云海伸出两个指头,轻轻一捏,整个拐杖化作齑粉。 随后,他手中又出现一根绣花针,他身形飘逸,犹如女子起舞,飘向江天阔, 只见他两只手上下纷飞,如同女子绣花,以江天阔的身体为锦布,前后穿插。 江天阔疼的胡乱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如同女鬼飘逸的江云海。 奈何穿透他身体的红线越来越多,他的身体也随着受限更多,渐渐失去了灵活性。 在江天阔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中,江云海落针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脸上也露出一抹变态满足的微笑。 随着最后一缕血焰消失,江天阔身上便被绣出一套红色囚衣。 每一针都巧夺天工,完美的避开江天阔身上的要害,让他感受着每一针的疼痛,却又无法丢命。 最后,江云海一脚踢在他脚弯处,使其跪倒在地,跪在江家的列祖列宗面前。 二长老和三长老已经被惊的愣在原地,想不通江云海为何会有如此实力。 那可是燃烧精血到达地仙境的江家大长老,就被他缝成一个粽子,跪在了江家列祖列宗前。 现在的江天阔仅剩余一个脑袋留在外面,脖子以下全被红线缝合。 江云海看着江天阔那恐惧的神情,脸上忍住不用袖子遮住半边脸,偷偷笑。 “怎样,现在还想当我爹吗?” 江天阔疼的嘴唇颤抖,脸色发白,瞳孔涣散,嘴里不停念叨道: “魔鬼,你是魔鬼。” 听到江天阔的声音,江云海就觉得恶心,于是又掏出了那罪恶的绣花针。 “你太吵了,嘴也缝起来吧。” 于是在江天阔的已经麻木的痛苦中,嘴巴也被缝的严严实实。 江云海的目光看向依旧坐在长老位上的二长老,以及站在二长老身边的三长老。 “二长老,你是江家执法长老,你来评价一下江天阔如何?” 被江云海那阴柔的目光盯上,二长老浑身发毛,坐立难安。 不过作为一个脖子以下全部埋进土里的人,二长老没有被吓破胆,定了定神道: “罪人,江家的千古罪人。” 江云海心中了然,于是看向江天阔面容,娇笑道: “让奴家好好想想罪字怎么写?” 听着江云海女子般的娇笑,两人只觉得寒意逼人。 “喔,想起了。” “那就让人家把罪字绣在你的脑袋上好不好,免得人家看见你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修炼葵花宝典,境界越高,娘化的越厉害,最后会在性格上完完全全的变成一个女子。 当然,身体构造上显然不可能,除非请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医,才有此手段。 他以改造躯体而让整个江湖闻风丧胆。 曾有以宗门门主,被斩去双脚,安上了狗腿子。 曾有朝廷高高官,被其割去面皮,缝上一张狼面皮。 也曾有闻名江湖的美人,被砍去双手,接上了鸡翅膀。 倘若将来江云海境界提升的足够,在寻上鬼医改造一番,完全可以变成一个女子。 这葵花宝典与顾浔的吞天魔功一般,都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魔功。 只不过不像顾浔的吞天魔功那般属于禁忌级别。 诡异的是此功会将男子变成女子,可偏偏又只有男子可修行此功。 在江天阔绝望的眼神中,江云海捏着兰花指,拿起绣花针,开始在他脑袋上完成伟大的艺术。 此刻的江天阔一百个痛痛快快死去的心,奈何江天阔的绣花针穿过了他诸多窍穴,使其自爆丹田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的他想死都死不了。 在江天阔一声声闷哼之中,江云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葵花宝典不止在娘化着他,同样在扭曲着他的内心。 “爹娘都是因为你们的祸害,才会双双赴死。” “你们都该死,但是不能痛快的去死。” 这一次江云海落针的速度不快,而是井井有条,不急不缓。 认真的享受着绣花针穿透肌肤,游走在血肉中的那种快感。 他甚至能听到绣花针游走在血肉中的声音,那是何等的迷人,简直是天底下最美妙的声音。 他甚至愉快的哼起了女子绣花的小调。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二长老和三长老已经汗流浃背。 只剩眼睛还能转动的五长老已经被活活吓死。 他知道江云海留他一命,也一定是为了在他脸上绣花。 索性直接被吓死过去。 随着随后一针落下,江云海俯下身子,学着女子咬断线头。 退后两步,看着覆盖江天阔整个面容的‘罪’字,他如痴如醉,满意的点点头,又带着些许幽怨道: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般细活,还是有些瑕疵呢。”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两位长老,问道: “二长老,三长老,你们看这个‘罪’字绣的如何?” 第102章 暗流涌动。 江云海等了许久,也未能等到两人的回话,于是重新坐回家主之位上,把玩着手里的绣花针。 “二长老,你说这家主之位,我坐得,坐不得?” 二长老江天成面色阴寒,看着已经娘化得江云海,问道: “大公子修炼得可是葵花宝典?” 江云海只是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江天成站了起来,一身浩然正气道: “既然公子已经是不男不女之人,这家主之位便坐不得。” 江云海抬头看着江天成,冷冷道: “二长老就不怕死吗?” 江天成的脚不听使唤的哆嗦,死他不怕,怕的是江云海那生不如死的手段。 可作为执法长老,本就该刚正不阿,他缓缓道: “祖宗规矩不可破。” 听闻二长老说出此话,三长老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脚忍不住的颤抖。 就不能说点恭维之话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才是二长老该有的本色。 既然说出口了,二长老也不怕在得罪江云海,当即质问道: “你将家主如何了?” 听闻二长老提及父亲,江云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忧伤。 “死了,都死了。” 他缓缓拿出家主印和那张遗书,小心摊平,放在桌子上。 纸张和字迹被雨水打湿,稍显些许模糊,不过也还能勉强看清。 二长老瞳孔一缩,脸上浮现出滔天怒意,当即摆出一副大打出手的样子,质问道: “是你杀了家主?” 江云海看着江天成脸上的愤怒,做不得假,心中不免有些许欣慰。 这江家之中,庆幸父亲不是孤家寡人。 “自杀的。” “爹娘二人选择了殉情。” 看着江云海脸上流露的悲伤,江天成愣了愣。 殉情? 与夫人徐延秀殉情? 乍看不可能,可细细向来也最富符合的江汉风行事风格。 毕竟江汉风是他看着长大的,岂会不知其秉性。 明面上,江汉风和夫人都是一副相亲相爱的样子。 只是私下里,两人又相互折磨,不肯放过对方而已。 可以说徐延秀此祸乱江家,但是绝对不能说她想覆灭江家。 相反,她希望江家兴盛下去的愿望,不比任何一个江家之人少。 当然,前提是要让江云海坐上江家家主之位。 江云海将家主印交到江天成手里,交代道: “正如二长老所说,我不能,也没有资格坐上江家家主之位。” “此物便交由二长老保管,以便将来辅佐云笙登临家主之位。” 江天成看着江云海,迟迟不肯接过他手上的家主印。 “怎么,二长老,云笙也没有资格坐上家主之位吗?” 反应过来的二长老轻轻摇头,缓缓道: “此物还是由你交给他最为稳妥。” 江云海摇摇头,娘亲的仇还没有报完,他不确定能不能活到最后。 “倘若我死了,还望二长老多多费心。” 二长老抬头看着江云海眼中的那一抹坚定,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家主印。 “二长老,由我代掌家主几日,操办完爹娘丧事可否?” 二长老目光看向三长老,三长老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他可不想招惹喜怒无常的江云海。 得到三长老的点头,二长老一拱手屈身道: “听凭代家主差遣。” 江云海眼中浮现一抹杀意,眯起眸子道: “发布丧函,邀请柳州城各大势力三日后前往江府吊丧。” 二长老点点头。 “我今晚便将丧函赶出来,明早便让下人派往各方势力手中。” 江云海点点头,钱家是该清算的时候了。 尤其是现在的钱家家主钱程,必须死,不然娘亲何以瞑目。 自从他知道娘亲一切悲惨的源头都是拜钱程所赐时,钱家所有人便已经是一具具尸体。 故而这些年他才暗中处处与钱家作对,坑杀钱家之人,削弱钱家势力。 老爹钱程欠爹娘一个清白,儿子钱裴更欠尹蓉一条命。 这些都是要用钱家人的命来偿还的。 江家议事厅内,江云海忍不住翩翩起舞,口中戏腔唱到: “雨夜天命后,好戏方登场。” 与此同时,典狱司大牢内,一个黑衣人提着一盒饭菜来到林戎面前。 林戎看到来人并不意外,此人正是钱家家主钱程。 “林大人,那位公子条件考虑清楚没有?” 林戎看着钱程,一边是前程,一边是情谊,他在为难。 “你不该来这里的。” 钱程微微一笑道: “不来这里,难道要去校场帮林大人收尸吗?” “只要你点头,将来这柳州城城主便是你的。” “说不得更远的将来,你便是从龙之臣,官拜大将军也不是不可能。” 坐在乱草堆的林戎显得十分疲惫,内心的煎熬让他身心俱疲。 一边是将他丢进天牢不闻不问的大哥,一边是向他抛来前程似锦的钱程,他不知道如何选择。 兄弟情谊,荣华富贵,他不知道如何选择。 他想两者都要,又不可兼得。 “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给你答案。” 钱程眼中浮现一缕失望之色,以为五大三粗的林戎会是个爽快人,没有想到这般婆婆妈妈。 不过想要制衡住驻扎在柳州城外的五万李家军,非林戎不可,便也能忍一忍。 “好,再给你三天时间。” 说罢,钱程放下食盒,向典狱司门外而去。 走出几步,他又停住了步伐,微微侧身回头道: “牢房与金屋,你好好想一想。” 看着钱程的背影消失在雨夜之中,林戎脸上的神情变换不断,左右为难。 好几日了,依旧未能等到大哥来接自己出去。 “李沧澜,你这是真不把我当兄弟了吗?” “三日,我在等你三日。” “三日之后,可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幽深大牢摇曳的火光中,林戎脸上浮现一抹狠辣之色。 想想这一路走来,他与李沧澜同生共死,不知道闯过多少尸山血海。 可如今,为了一条不值钱的贱女子命,将自己关押在大牢内,不闻不问。 这还是那个生死与共,有福同享的李大哥吗? 野心勃勃的他这些年不止一次劝解李沧澜招兵买马,扩充势力,吞并临州,自立为王。 可李沧澜都拒绝了,选择苟活在这小小的柳州城。 他也无任何怨言,既然大哥这样做,他便埋葬自己的野心,好好随着大哥静下心来享受,不问外面的风云激荡。 本该征战八方的将军,这十年来,刀锈了,人胖了,就连当年的野心也被埋死。 但他从来没有觉得如何,他义无反顾的选择追随大哥。 可到头来,自己的一片忠心赤忱,换来这一方牢狱,换来不闻不问。 这何止是心寒,简直是心死如灰,万念俱灭。 第103章 痛心疾首的狗娃子。 今日顾浔起了个大早,送走了四叔,回到小院中时,狗娃子已经在小院中轧起了木桩。 莫看这小子平时滑头的很,在练功一事上,却没有半点马虎,认真的很。 不用何人敦促,早鸡一鸣,无论天晴下雨,按时起床蹲一个时辰的木桩,练一个时辰的刀,风雨无阻。 见到这小家伙尚且如此,顾浔内心多少有些惭愧。 修炼一道上,自己算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远远不如狗娃子。 难得今早早起,他便学着狗娃子一起轧起了木桩,配合上特殊的吐息之法,开始修炼。 “狗娃子,尚未请教你真名呢?” 闭着双眼的狗娃子听到顾浔‘请教’二字,心中很是受用。 江湖中人,当是相互敬重,不该以年龄来衡量尊卑,实力当属第一。 “我原本是不想搭理你的。” “看在你虚心求教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好了。” “小爷免贵姓许,单名一个遗字。” “以后少学着他们喊我狗娃子,叫我许大侠。” “再不济,喊一声许少侠也行。” 狗娃子睁开眼,偷瞥了一眼一旁的顾浔。 没有瞧自己,是不是看不起自己? 于是他又退了一步道: “实在不行,喊一声许兄弟也是行的。” 顾浔‘哦’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见顾浔不为所动,狗娃子心里挠痒,于是主动开口搭话道: “苏兄,我觉得那个柳姑娘人很不错,你不喜欢吗?” 人小鬼大,现在就知道谈情说爱,将来的江湖恐怕又要多了一个滥情浪子。 “柳姑娘和我只是朋友。” 狗娃子咧嘴一笑: “朋友好呀,进一步就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毫无征兆的一个板栗砸在狗娃子脑门上,顾浔没有丝毫留手。 “哎呦。” 一声惨叫过后,狗娃子一屁股坐倒在地,捂着瞬间鼓起的脑门打滚。 “狗日的苏诚,你干嘛下黑手。” 狗娃子一边疼的在地上打滚,一边咒骂顾浔。 顾浔依旧气定神闲的扎着木桩,呼吸均匀,气息平稳。 “小小的不学好,替孙前辈教训你。” 狗娃子气不打一处,当即与顾浔对峙道: “你懂个屁,柳姑娘看你的眼神都要黏出水来了,你还不肯承认。” “我看你一定是与柳姑娘有一腿。” 看着这早熟的小冬瓜,顾浔微微一笑: “然后呢?” 狗娃子愤愤不平道: “你已经有柳姑娘那样的美人暖床,就不要祸害我家凝雪了?” 你家凝雪? 顾浔满脸问号? 什么时候成你家凝雪了? 好家伙,这小滑头弯弯绕绕半天,原来是在打赵凝雪的主意。 感情是害怕自己祸害到赵凝雪头上? 也太小看自己这守身如玉的四皇子了吧。 他可是有美女恐惧症之人。 “你家凝雪?” 顾浔用质疑的眼神看着狗娃子,看的狗娃子心虚万分,拔出了腰间的木刀。 “看见没,这把刀是赵王爷用一天时间帮我改良的,这是对我的认可,知道吗?” 见过自作多情的,没有见过这般自作多情的。 “然后呢?” 狗娃子结结巴巴,心虚道: “凝雪已经答应等我长大嫁给我。” ‘噗嗤’顾浔一个没忍住,好不容调整好的吐息频率,瞬间破功。 “哈哈哈。” “狗娃子,你人不大,醋坛子倒是不小?” “还等你长大呢?等你长大估计她的娃都能打酱油了。” 狗娃子是察觉到赵凝雪看顾浔的眼神不对劲,心中产生危机感,换做别人,像那个僵尸脸韩青承,他就一点不担心。 被顾浔无情嘲笑,狗娃子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当即怒道: “姓苏的,我要与你决斗?” “谁输了,就不许打凝雪的注意?” 顾浔咧嘴一笑道: “好。” 随后他看向走出房门许久的赵凝雪,笑道: “赵姑娘,要不你来做个公正人?” 狗娃子一回头,看见赵凝雪那冰冷的眸子,当即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道: “姐姐早。” 顾浔不忘补刀道: “许少侠,怎么不喊凝雪了?” 狗娃子憋的小脸通红,恨不得将顾浔这个背后捅刀子,不讲半点江湖规矩的家伙碎尸万段。 赵凝雪白了顾浔一眼,看向狗娃子,淡淡道: “忘记江湖规矩了,出门不喊真名的。” 狗娃子低着头,像犯错的弟弟向姐姐认错一般。 “姐姐,我错了。” 赵凝雪看着狗娃子,就像看到自己弟弟小时候一般,调皮捣蛋。 在北境时,每当被自己强权压迫,弟弟便会喊着要把自己嫁出去。 想到不久便能见到离家多年的弟弟,赵凝雪心情大好,强忍笑意道: “罚你站桩滴出一百滴汗水,不然今早不用吃早饭。” 狗娃子一脸窘态,倒不是怕累,主要是他只能数到二十五,如何数到一百。 其次是素素姐做的饭菜太好吃,错过了早饭,比杀了他还难受。 “姐姐,我数不到一百。” 赵凝雪脸上浮现一抹无奈,这小子武道天赋堪称逆天,唯独这脑子比猪都不如。 从北方数到了江南,依旧只能数到二十五,再无建树。 “那就数五次二十五好了。” “哦”霜打茄子的狗娃子轧起了木桩,委屈巴巴。 顾浔看着与两人擦肩而过,走向外门药铺的赵凝雪,又给小家伙受伤的心灵来上了沉重一击。 “雪儿,你这是不是太为难许少侠了?” 起先狗娃子还觉得顾浔够仗义,竟然帮着自己说好话,对着顾浔竖起大拇指。 “苏兄大人不记小人过,仗义。” 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这家伙刚刚喊赵姐姐啥? 雪儿? 他喊她雪儿呐? 她没有反驳呐? 着不要脸的喊他雪儿,姐姐竟然没有呵斥他,这简直没有天理。 “姓苏的,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可惜痛心疾首的许大侠没有看到赵凝雪羞红的脸蛋,不然有小的心灵要碎一地。 看着狗娃子杀人的眼神,顾浔不忘在在伤口上扎上一刀: “哎,雪儿,等等我那。” 赵凝雪的脸更红了。 狗娃子的心更碎了。 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是饱读诗书的女子,哪里禁得住几声乱人心扉的‘雪儿’呐。 可怜的狗娃子,在他不该承受为情所困的年纪承担了所有。 只有他那一遍又一遍无声的哀鸣: “天杀的种猪苏狗。” 第104章 你不要脸,你无耻。 顾浔一并与赵凝雪出了门,昨夜便约好一起去东市看看,那里是柳州城药材集散地。 赵凝雪带上了围帽,遮住了容颜,只留下那曼妙身姿。 不似柳如烟那般妖娆,莲步轻移下,显得异常端庄,却别有一番韵味。 “顾浔,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柳州停留吗?” 顾浔双手枕着后脑,懒洋洋的走着,一副无所谓道: “你想停留呗?” 赵凝雪已经习惯顾浔这般口是心非,缓缓道: “我想看看你如何破开柳州之局。” 显然赵凝雪已经猜出顾浔想干嘛,只不过不知道他用何种方法破局而已。 顾浔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随意道: “你看就看呗。” “不过千万不要捣乱喔。” 说实话,顾浔还是担心赵凝雪出手的,毕竟这妮子真不是好惹的主。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简直毫无秘密可言,几乎都能被她看穿。 赵凝雪没有被顾浔岔开话题,依旧按照自己的思路剖析。 “原本我以为你会调动夜幕,没有想到没有,这点让我很意外。” “可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父王、太后等都能被你牵着鼻子走。” “你用夜幕布局,借助北王府之手猎杀众多江湖高手,聪明人已经把你与夜幕挂钩。” “一旦夜幕高手出手,难免不会联想到你头上,尤其是太后。” “她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以顾浔当下的处境来说,能不用夜幕,便不用,当然一些无关紧要的暗子可以动用。 “不用夜幕,我能想到的便是你会以李沧澜入局,可惜你还是没有,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 按理来说,李沧澜曾是顾权的心腹大将,顾浔以他入局,便可以极快的稳定柳州城。 “不过细细想来,招安李沧澜的难度不亚于你将那道诏书传到北境,至少需要三两年的布局。” “显然你等不起。” 赵凝雪叹了一口气,顾浔入局的方式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选择了江家,关系乱作一团糟的江家。”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钱家,至少钱家内部拧成了一根麻绳。” 顾浔撇了撇嘴,赵凝雪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己怎么想的她都知道。 一开始来到柳州城,他也打算以钱家入局。 毕竟钱家不仅实力比江家强,更重要的是没有内讧,不像江家乱作一团糟。 最重要的还是钱家的野心。 不安于这小小的柳州城的野心。 相比之,江家只为在柳州城做大做强,就显得有些乡野之人,目光短浅了。 可是他遇到了江云笙。 在江云笙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样的废物,一样的不受家族之人待见,一样的性命垂危。 喝过那场酒后,他又看到了江云笙的聪明、仗义、豪气,像极了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的自己。 于是他果断选择了江云笙。 是的,他选择了江云笙,而不是选择江家。 后面他启用柳州城的夜幕暗子,调查清楚了江家关系,才有后面的一步步入局。 其实说入局也算不上,只是掀开了江家丑陋面具的一角。 但是这一角足以波动整个江家,随后席卷整座柳州城。 真正的算计,是抓住每一个细小的机会,以点盖面,掌控全局。 “分析的很好,可研究我有意思吗?” “你倒不妨多琢磨琢磨那个姓陈的老妖婆,想想如何破了长安城。” “雪儿,你不要总想扒光为夫?” “作为一个女子,要学会矜持,懂得节制。” 顾浔又开始了他的不着调,想要分散赵凝雪注意。 再让她分析下去,岂不是显得自己的算计很没有水准,随意便能被人看穿。 赵凝雪早就熟悉了顾浔的东拉西扯分散注意的手段,不为所动,继续按照自己思路道: “不过我好奇林戎之事,是你偶然一手,还是有意为之。” 顾浔微微一笑道: “你不是喜欢猜吗,继续猜。” 赵凝雪微微一笑,她推演顾浔这些东西,并非是为了炫耀她的聪明。 她之所以在顾浔的面前说出来,其实是为了通过顾浔的神情变化,心跳速率等等验证她的猜想是否正确。 天生的七窍玲珑心,能让她察觉到许多常人无法察觉的微妙的东西。 她能通过一次次推演顾浔谋算,来集成顾浔的谋划逻辑,达到知己知彼。 用顾浔前世的话来说,她的七窍玲珑心恰似一台人工智能,能够集成大数据分析。 她一直想弄懂顾浔的推演逻辑。 “不过你没有杀林戎,算是神来一手。” “让林戎成为一柄照妖镜,反照李沧澜自己。” “当李沧澜能对自己兄弟挥出屠刀之时,便是柳州之局开花之际。” 赵凝雪顿了顿,微微侧眼看向并肩而行的顾浔,提醒道: “但这里也藏着一个隐患,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何况林戎一直都是狼子野心,只是被李沧澜压住了而已。” “一旦他心死如灰,放飞自我,李沧澜无法再在压制他时,他便会露出獠牙。” 顾浔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神情变化,赵凝雪所说的,一直都是他所担心的。 林戎这个祸害是柄双刃剑,一边能唤醒李沧澜的斗志,一边也可能挥向自己。 “雪儿,你是在担心为夫的安危吗?” “要不把老孙头的借我用用,免得你没日没夜的提心吊胆。” 赵凝雪隔着纬纱白了顾浔一眼,风情万种。 “怎么,又想把我北王府当枪使?” 顾浔咧嘴一笑。 “反正将来整个北境也得打包给你当嫁妆。” “我提前享受享受怎么啦?” 顾浔还望不提起当初与赵牧的约定。 “我本来是想一纸休书把你休了的。” “奈何你父王看我英俊潇洒、年少有为,便哭天喊地的求我不要休你。” “他一个老人家,看着怪可怜的,我心一软,便毁了休书。” 赵凝雪也不惯着满嘴胡扯的顾浔,当即向顾浔伸出白玉手。 “休书呢,拿来。” 顾浔趁机一把捏住赵凝雪的柔荑,贱兮兮道: “要不今晚到为夫的床上给你写。” 感受着顾浔滚烫的大手,赵凝雪瞬间脸色羞红,如同火烧云一般秀美娇嫩。 她急忙挣脱顾浔的手,结巴道: “你......你不要脸,你无耻。” 第105章 好奇宝宝买买买。 顾浔笑得的洋洋得意,小样还想与自己斗,还不是轻松拿捏你。 没有办法,赵凝雪虽然出身武将世家,可骨子里透着的是书香门第的儒雅,许多观念是放不开的。 尤其是面对顾浔的调戏,明知那是顾浔打岔自己的思路的手段,可偏偏无解。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若是遇上柳如烟,顾浔就不敢使用这招,一不小心,脸红的就是他自己。 柳如烟毕竟是混迹风月之地的女子,虽然洁身自好,奈何见识太多,远不是赵凝雪这般书香女子可比的。 被赵凝雪骂无耻,顾浔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 “谁说我无耻,你看满口白牙。” “干净卫生,不会让你患上妇科病的。” 顾浔的虎狼之词越来越离谱,气的赵凝雪冷哼一声,加快了步伐,懒得搭理这不要的脸的无赖。 看着赵凝雪气鼓鼓的背影,顾浔耸了耸肩,自顾自道: “还想套我的话,小爷有一百种的方法让你服服帖帖。” 没错,是‘伏伏贴贴’。 成功拿捏赵凝雪,小胜一局,顾浔得意的吹起了口哨。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长安城,变成了那个无恶不作的无赖四皇子。 调戏了总是在算计自己的赵凝雪一番,心里舒坦归舒坦,可赵凝雪的提醒也不得不重视。 得到了《吞天魔功》第二卷,自己的实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得想办法加速自己的境界提升了。 “恰好要去买药材,顺便看看能否买到一些奇毒之物。” 对于他来说,没有其他灵药的滋补的前提下,毒药是最好的淬体方式。 当然,若是能得到一些珍贵的大补之药,对于淬体也是有大用的。 “喂,雪儿,等等为夫呐,走这么快干嘛?” 东市作为柳州城最大的集市,顾浔在柳州城呆了这么久,也还是第一次来。 自是比不上长安城的长盛街那般繁华,但是也尤为热闹。 小吃铺子伙计的吆喝声,杂耍摊子观众的喝彩声,酒楼说书人的醒木声........。 声声入耳,交织成一个繁华的集市。 两人并不着急去往售卖药材草药街,既然难得来一趟,先逛一逛这东市也无妨。 赵凝雪虽生的文静,可也拗不过女子的天性,对于街上琳琅满目东西,充满好奇。 毕竟南北差异巨大,这里有许多东西是北方看不见的。 “你看你看,那是孔雀,好漂亮呀。” 顾浔顾浔翻了一个白眼,那丑不拉几的东西能是孔雀? “那是火鸡,来自西域,肉柴的很,不好吃。” “哦。” “那草莓好奇怪喔,光溜溜的。” 看着老板投来看傻子的目光,顾浔满脸尴尬,摇摇头解释道: “那不是草莓,那是魔鬼椒。” “那又是什么?” “枇杷。” “那个呢?” “杨梅?” “好吃吗?” 提到杨梅,顾浔就想到一件恶心事。 于是坏笑着忍痛花三十文钱买了一斤,交到赵凝雪手里。 “自己尝。” 赵凝雪拿起一个乌黑杨梅放进,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喔,好好吃。” “就是三十文钱只买了一斤,价格有点小贵呢。” 堂堂一个郡主,花三十文钱都觉得贵,顾浔无语,何况花的还是他的钱。 “南方有句俗语:黄泡好吃刺戳手,杨梅好吃树难上,小妹好看难开口。” “这杨梅贵是有贵的道理的,何况是头一茬。” 赵凝雪脸色微微羞红,不知道为何,顾浔一开口,她就觉得是在调戏自己。 莫不是被他整出了心理阴影,不自觉防备了。 她双手捧着递给顾浔道: “你不吃吗?” 顾浔果断摇摇头,不用水泡过的杨梅他有心理阴影。 “我不爱吃。” 顾浔不吃,赵凝雪又美滋滋的挑了一颗最大的放进嘴里,杨梅甜,人更甜。 温婉的赵凝雪化身好奇宝宝,东看看,西问问。 她并不局限于问问,是有目的,许多东西她都默默记下来。 她心中早就有写一本游记的想法,将从北到南,一路见闻都写进书里。 书名她都想好了,就叫《北南游记》,记录从北到南的风土人情,见闻异录。 殊不知,她一个小小的念头铸就一本传世经典,成为后来人了解南北风土人情不可绕开的神书。 两人穿过拥挤的人海,并肩而行,在赵凝雪一个个问题中,顾浔接近崩溃。 最后,赵凝雪走到了一个胭脂铺子前停了下来。 天下胭脂柳州甲,江家胭脂甲柳州。 不过今日的江家铺子挂上了一道白绫,顾浔捕捉到了这一细节 ,不由轻轻皱眉。 心中不由担心起江云笙来。 赵凝雪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目光全部落在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上。 趁着赵凝雪挑选胭脂水粉的时间,顾浔与一旁的伙计搭上了话。 “怎么挂上了白绫,昨日还未曾见呢。” 伙计叹了一口气,满脸忧伤道: “昨夜家主忽然得了疾病,暴毙了。” “夫人伤心欲绝,也随着一并去了。” 今早江家的丧帖已经发出去,不用多久便会在柳州城流传开来,伙计倒也未作隐瞒。 倘若真要隐瞒,也不会在铺子上挂白绫。 不是江云笙,顾浔稍稍心安。 估计现在夜幕暗子暗中已经将详细消息送到药铺了。 此事是否有诈,回去便知。 “今日你们算是赶上了,为了祭奠家主和夫人,本店胭脂水粉一律七折。” “就今日一天,明后天江家所有铺子都会关门,祭奠家主和夫人。” 听闻本店胭脂水粉一律七折,赵凝雪眼睛都亮了。 在柳州城买江家的胭脂水粉,比在别的地方买便宜了将近一半。 现在又便宜了一半,遇上这等好事,不买就是血亏。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赵凝雪像是点菜一般,瞬间便点了十来样,看得顾浔眼皮直跳。 这些东西的标价就没有一样低于一百两的银子的。 “赵.......赵姑娘,要不还是算了,平日里也没见你用这些胭脂水粉。” 赵凝雪天生丽质,即使不用这些胭脂水粉,都已惊为天人。 “这些东西用在你身上,只会显得俗气。” 赵凝雪轻轻挑了挑眉毛,没有理会顾浔的吹捧。 女孩子都很难拒绝胭脂水粉这些东西。 用不用是一回事,买不买又是一回事。 “这些东西平日里三五样都是几百两银子,今日几百两银子能买这么多,为啥不买。” 顾浔无语,三十文钱的杨梅你嫌贵,百两银子的胭脂水粉买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是什么逻辑? 以后谁娶了这败家娘们,还不得被坑死。 ………… ps:感觉人越来越少哈,是不是写崩了呀。 第106章 讨价还价。 走出胭脂铺子时,赵凝雪笑如桃花,顾浔愁如苦瓜。 抱着几个装着瓶瓶罐罐的盒子,顾浔心疼的直滴血。 整整六百两银子,这败家娘们眼睛都不眨一下,全给砸出出去了。 关键是其中还有自己的一百两。 说是说借,能不能还回来还是两回事,毕竟自己是没脸皮开口去要的。 许久没有这般痛快花钱的赵凝雪心情不错,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 “走吧,去草药街吧。” 顾浔愁眉苦脸道: “大姐,你还有银子吗?” 赵凝雪果断摇摇头。 “出门的时候,爹就给了我一张五百两银票,外加我有些许私房钱。” 除去自己,还要养活那一老一少。 “现在身无分文,还欠你一百两。” 赵凝雪歪着脑袋想了想,露出一份难得的少女天真。 “这些天,我一直在帮你坐诊,还有出手治病。” “友情价,优惠你些,一天一百两银子,拢共八百两银子。” “折算一下,你还欠我七百两。” 铁公鸡顾浔脸黑的不能再黑,怒道: “你怎么不去抢?” 早就听闻顾浔是京城出了名的铁公鸡,看着他那一脸肉疼的样子,赵凝雪嘴角微微上扬。 心里别提有多舒爽,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就是调戏自己的代价。 她掀开遮住脸庞的纬纱,身体微微前倾向顾浔,乌黑水灵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那份我见犹怜的神情,比柳如烟的魅惑还更有杀伤力。 那一束白月光能照亮人心中的罪恶。 “难道我的医术不值一天一百两银子。” “我可听柳姐姐说了,你为她看了一次病,可是得了一盘子金锭。”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心中莫名有一种吻上那张殷桃小嘴得冲动。 这种想法吓得顾浔浑身一激灵,赶忙后退一步,不想与她纠缠下去,一咬牙道: “七百两就七百两。” 说实话,以赵凝雪的医术,何止一天一百两。 恐怕出诊一次,都不止一百两。 毕竟她可是神医许思淼真正意义上的亲传弟子,不是顾浔这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水平可比的。 要知道许神医可是千金难求一出手,作为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出手费岂会拉垮。 赵凝雪满意的点点头,这家伙哪里都不好,唯独说出的话不会赖。 于是心满意足的她背起双手,脚步轻盈,往家的方向而去。 此刻的她没有了往日的端庄,更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活泼机灵,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舞蝶。 看着她的背影,顾浔神情有些恍惚,不自觉愣在了原地。 回过神来的他忍不住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呢喃自语道: “不行,以后还是少单独与这祸害相处,不然迟早要着了她的道。” “小爷怎么也算是北玄王朝的嫡长子,怎么能去当一个赘婿。” 坊间流传着赵凝雪御人之术了的,亲自领教之后,方知其恐怖。 难怪北境四虎都被其迷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了。 一阵后怕的顾浔心中默念数遍朱雀门之变,方才消除赵凝雪遗留的魔力。 两人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药材自是无法买了,便只能回到药铺。 柳如烟穿上了围裙,跟着素素在厨房一阵捣鼓。 没有半点花魁的架子,虚心求教,从最基础的切菜开始,学的乐此不疲。 她呀,一副天生的富贵相,妩媚至极,却偏偏喜喜俗世烟火。 老孙头估计是喜欢看门,有事没事,总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吞云吐雾,抽不完的旱烟。 狗娃子还在扎木桩,已经满头大汗,脚下 一片湿。 看着顾浔与赵凝雪双双归来,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吞了顾浔。 “哟,许少侠,还在这里蹲着呢?” “数了几个二十五了?” 随着最后一滴汗水落地,狗娃子吐出一口浊气,收起桩架子。 “要你管?” 顾浔傻乐呵,人不大,脾气还不小。 “我只是想告诉你,五个二十五是一百二五。” 狗娃子一脸傲气,重复道: “要你管。” 顾浔耸了耸肩,问道: “杨爷呢?” 狗娃子胡乱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道: “说是整理他的小酒肆去了,准备明天重新开张。” 别的不说,杨爷比那老不死的会来事,说好明天开张,请自己喝十年份的黄酒,顶天的好酒。 他很期待。 不过按照江湖规矩,杨爷的小酒肆重新开张,他总不能空手去吧? 想了想,他看向顾浔,迟疑了片刻道: “你先借我十两银子,将来一定还你。” 顾浔一脸疑问,这里已经免费包吃包住了,还要银子干嘛? “要不你找雪儿借?” 狗娃子气的牙痒痒,这家伙张口闭口一个雪儿,已经如此顺口,还真是不要半点脸皮。 不过想到明日不能空手而去,于是便只能忍辱负重,笑脸相迎道: “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好意思向一女子开口借钱?” “传出去,以后我怎么在江湖上混。” 看着这小不点一脸老气横秋,顾浔习惯性的将手放在其脑袋上揉了揉。 “不错,有些许少侠风范了。” “看在同时江湖人的面子上,就借你十两。” 顾浔走到柜台,从里面找出一锭十两银子递给狗娃子。 看在顾浔爽快借自己银子的份上,便不再计较他揉自己脑袋之事。 接过银子,还不忘学着江湖人的方式一拱手道: “谢过苏兄,他日十二两银子,一定尽数奉还。” 这抱拳姿势有模有样。 还是一个讲究人,连带不久前的两只烧鸡钱也不忘算上。 门外的老孙头听到是十二两银子,而不是十一两,脸上乐开了花。 这小家伙连带自己那份也算上了,这就很好。 他从未想过要消除杜无方在狗娃子心里的地位,也不曾想过替代。 他只想尽最大的努力,让狗娃子去看看其心中的江湖,走完许问天未曾走完的江湖路。 他在狗娃子身上看到了许问天那份江湖豪气。 一样的侠义无双,一样的嫉恶如仇,一样的无拘无束。 “开饭咯。” “大家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忙活了一早上的柳如烟,将一盘盘菜都端上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满足与喜悦。 顾浔不客气,当即就拿起筷子下筷。 “不错,不错。” 名师之下,岂有废徒,心灵手巧得柳如烟经过几日的学习,已经深得素素三分真传。 要知道以前的她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下厨、女红这等卑贱奴婢所作之事,尊贵的她压根没有资格沾边。 第107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饭后,赵凝雪将两份特意用礼盒装的胭脂送给了两人。 柳如烟的是那种大红之色,唯有她那份人间尤物的妖娆能驾驭。 素素姑娘的就显清淡些,更符合她素雅质朴,不显张扬。 “那就谢过妹妹咯。” 与柳如烟来说,江家的胭脂再贵,也还能用钱衡量,重要的是赵凝雪那份心意,无价之宝。 大大方方的接过了过去。 素素姑娘则是稍显拘谨,看着那精致的礼盒便知其中物件价格不菲。 过惯了节衣缩食的她最怕欠人情,迟迟不敢接过。 赵凝雪微微一笑,如似春风拂面。 “怎么,不把我当姐姐吗?” 看着赵凝雪那满脸善意,许素素迟疑过后,还是双手接过了礼盒,艰难的吐出几个沙哑的字。 “谢谢,姐.....姐。” 柳如烟提议道: “明天就是画船节了,我已经让醉梦楼准备了画船,到时我们仨一起夜游柳州湾如何?” 未等二人开口,顾浔率先抗议: “为啥就你们仨?” 赵凝雪白了他一眼,画船节其实就是一场相亲活动,女子乘画凤船,男子坐画龙船。 两船前头皆有半座桥,唤作鹊桥。 若是遇见心仪的之人,两船相交,心仪之人便能通过鹊桥相遇,共邀赏月。 当然,若是早已有情人成眷属,也想参与这画船节,便可以乘坐鸳鸯船。 也就是说画船节共有三种船可选,龙船、凤船、鸳鸯船。 按照此地习俗,画船节当日,便只能有这三种船下水。 “怎么,你要男扮女装坐凤船?” 顾浔满脸尴尬,才想起有龙凤船之分。 “呃呃呃,算了。” 狗娃子听闻赵凝雪要坐凤船,显得郁郁寡欢。 他已经打听过了,一条鸳鸯船的租价是五两银子。 他手头有十两银子,五两租船,五两给老杨头买贺礼。 都已经垮下面子向顾浔借钱了,终归是心有不甘,问道: “那我呢?” 柳如烟看向开口的狗娃子,捂嘴轻笑。 整个药铺的人都知道这个不齐腰高的小家伙对赵凝雪是一见倾心。 只要不在赵凝雪面前,就不忘虚吹将来要娶她,见个熟人便如此。 在脸皮厚这方面,到与顾浔有得一拼。 “按照此地习俗,不满十五岁,是不允许上画船的。” “小娃娃嘛,就留着看家呗。” 狗娃子气的脸都绿了,这是什么破规定。 他又将目光看向了顾浔。 “你偷偷带上我如何?” 顾浔果断摇摇头。 “没意思,不去。” 狗娃子愁成了苦瓜脸,心里又在念叨今日为何不见自己那江云笙好兄弟。 不然又何至于向那家伙低声下气的借钱,又何愁不能上画船。 天色渐晚,城门外一人一骑慢悠悠入城。 多日不见,李沧澜明显憔悴了许多,胡子邋遢,身上的战甲也也沾满干枯的血渍。 颜色深浅不一,显然这些血渍来自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 看着久违的柳州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出城之时的心境与现在的心境天差地别。 正如这繁华的柳州城与贫瘠的柳州城外一般,宛若两个世界。 他不由想起陈子铭所说,他困在这柳州城太久了,久到忘记了曾经的自己。 不曾低头看苍生,又如见苍生悲鸣呢。 他这个土皇帝当的太久了。 入城之后,卸去战甲,将战甲连同马一并交给守城侍卫。 披上随身带着的灰布麻衣,径直朝着老杨头的酒肆而去。 走到小巷口,他看见一个老人满面愁容的坐在已经重新装修好的铺子前。 人老了,喜欢念旧。 看着新装修的铺子,老杨头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那都不得劲。 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得劲,就是有一股莫名的陌生感。 于是乎,他自顾自提出了一坛最便宜的黄酒,倒在小杯子里,慢悠悠的喝起来。 铺子是重新开起来,可他心里依旧愁的不行。 揪心此事是否真的过去,毕竟林戎势大,苏公子一个外来人,能摆平吗? 揪心将来会不会发生同样的事,到时候没有苏公子,爷孙两人又如何自保? 都是揪心事。 “老店家,可有酒卖?” 一身粗布麻衣的李沧澜走到老杨头面前,问道。 老杨头抬头看着眼前满是胡茬的,稍显疲惫的汉子,急忙起身。 依旧是习惯性微微屈身,笑脸相迎。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明日方才开张。” 李沧澜微微一笑,解释道: “赶路甚远,想找寂静之处,买些酒水解解馋。” 老杨头依旧还是那副好客的习性,当即邀请李沧澜道: “我这里刚开了一坛黄酒,若是不嫌弃,就当老头请你喝。” 李沧澜倒也不客气,拉过凳子便坐了下来。 “那感情好。” 一个人喝闷酒也是喝,两个喝还能谈些白话当作佐酒菜。 于是老杨头撤掉的小酒杯,换来两个大碗。 “喝黄酒,小酒杯喝不出那感觉。” 李沧澜对着老杨头竖起了大拇指,笑道: “老爷子,讲究人。” “世人常言,喝黄酒有其三。” “就这坛子喝是上乘。” “用大碗喝是顶好。” “最下乘是用酒杯喝。” 老杨头满意的点点头,笑道: “酒杯永远喝不出那股割喉的辛辣。” 李沧澜笑道: “可不是。” 两人心中皆有各自的愁绪,一坛酒自是禁不住几番消遣。 喝完碗中最后一口酒,李沧澜起身道: “老爷子,是一位姓苏的公子推荐我来此买酒的。” “你看.......” 李沧澜搓了搓手,一脸委婉笑意看向老杨头。 一提到姓苏的公子,老杨头自然而然想到了顾浔,当即道: “你早说你与苏公子相识,老汉岂会不卖与你,等着。” 老杨头走进铺子,从藏酒的地窖里提出两坛五年份的黄酒。 本想着直接送,奈何拗不过李沧澜,硬是被他塞了一两银子。 看着李沧澜宽阔的背影,老杨头感叹道: “苏公子的朋友都是爽快人呐。” 店铺的伙计李四是,那个抽旱烟的老孙头是,就连那个黄毛狗娃子也是。 能遇上苏公子这样的贵人,是他老杨家积攒了几世的福分。 两坛黄酒,一坛李沧澜边走边喝,一坛提在手里。 多少年未曾喝到纯粹北方味的黄酒味道了。 犹记当年,死战之后,还能喝上一壶黄酒,感受着那割喉的辛辣,方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慢慢的,随着自己的官职越来越高,黄酒换成了阳春雪,阳春雪又换成了西凤醇。 酒越喝越好,人也越来越高贵。 回到城主府之时,他手中的一坛黄酒恰好喝尽。 随手摔了坛子,提着余下的一坛走入府中。 他前脚刚进入书房,府上的老管家便后脚跟上。 “如何?” 李沧澜将黄酒放到桌上,看向一旁的心腹老管家道。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如实将实情道了出来。 “钱家之人确实去见了林戎将军。” 李沧澜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最不愿见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第108章 四国还在,匪祸不绝。 “让淳良来见我。” 老管家看着李沧澜面色冰寒,没有多问,径直离开了书房。 不久之后,风尘仆仆的李淳良赶了回来,满头大汗。 “爹你可算回来了。” 李淳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提起桌上的茶壶便墩墩的猛灌起来。 他是匆忙从城外的军营赶回来的。 李沧澜看着自己的儿子没有半点礼数,并没有苛责,已经习惯了。 他不是一个严厉的父亲,给予李淳良的都是最大的宽容。 “爹,要不先走一趟典狱使府,将林叔接出来。” “我每天去劝他 一次,他死活不出来。” “脾气与你一般,倔的很。” 李淳良很聪明,云淡风轻的提起这事,提醒父亲林叔还是监牢里等着他这个城主去请。 李沧澜看着儿子,轻轻摇头,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淳良,你的将来想干嘛?” 李淳良不知父亲如此问的意义何在,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像爹一样,当一个大将军。” “南征北战的大将军。” 李沧澜面带苦涩,只有北战,没有南征,何来南征北战的大将军呢。 他接着问道: “你觉得柳州城如何?” 李淳良依旧是毫不犹豫道: “柳州城太小,我的乌追跑起来都不够撒欢。” 李淳良知道父亲心中的伤疤,故而一直不敢再父亲面前提走出柳州城之话。 他知道父亲自己将自己困死在柳州城,谁也无法拯救他,只有他自己走出来才行。 他和林叔私下里喝酒,不止一次的谈过,荡平柳州所有家族,依托柳州城向外扩张志向。 只不过他一次未曾在父亲面前提起而已。 不是不想提,而是不敢提。 毕竟当年父亲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南伐,何等意气风发。 结果流落到了这小小柳州城,做了这憋屈至极一城之主。 父亲内心已经够煎熬的了,他不想再给父亲添堵。 李沧澜叹了一口气,望向即将全部坠落西山的太阳,问道: “淳良,你知道打仗的意义是何吗?” 李淳良想了想,没有大放厥词,而是举了一个例子。 “爹,就像这柳州,匪祸横行,百姓流离,民不聊生。” “我一直在剿匪,却一直有剿不完的匪。” “小小一个柳州如此,何况整座天下呢。” 柳州的匪祸为何剿不尽? 首先,因为几大家族为了自己的利益,无尽压榨百姓。 有压迫的地方自有反抗,百姓的日子过去了,又无法反抗上边的压迫,便只能底层之人,人吃人。 其次便是像钱家这般狼子野心之辈,故意养匪自重,以匪打压其他势力。 现在钱家倘若将所有的匪寇聚集起来,估计已经有数千人之众。 李淳良看向父亲,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 “柳州最大的匪首是钱家,天下最大的匪首是四国。” “只要江山不能一统,天下便无一日太平。” “四国还在,匪祸不绝。” 他不像父亲李沧澜深居柳州城不出。 他常年带兵游走柳州各地,平定匪祸。 可惜他后脚离开,刚荡平匪寇的地方,又有新的匪寇出现。 他知道要想荡平柳州匪祸,首先必须从柳州城开始。 荡平那些压榨百姓,扶持匪寇之人。 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李沧澜很欣慰,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嘲。 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可惜现在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你认为你林叔做的对吗?” 李淳良被父亲的这句话问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一开始他便知道林叔做的不对。 以前他便听说过林叔强抢妇女之事,也不止一次提醒过他。 可惜林叔每次都笑脸相迎,满口答应再无下次,可依旧屡教不改。 毕竟那是像父亲一般呵护自己的林叔,他明知他做的不对,可又能如何呢? 除了一次次苦口婆心的劝阻,他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他可以每天一次去典狱司请林叔出狱,也不敢去带着任何怨念去找顾浔,去找受害的爷孙二人。 他甚至不敢去面对这些人,因为心中有愧。 许久之后,李淳良双眼通红,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沧澜面前。 “爹,可是他是林叔呀?” “随你南征北战,替你挡刀的林叔呀。” 李淳良不傻,知道父亲心中的所想,更明白父亲心中的那份左右为难。 他对林叔的兄弟感情,丝毫不比自己对林叔的亲情少半分。 李沧澜知道自己没有过多的选择,林戎之事将军府已经压下,醉梦楼也未曾公开。 可是盯着柳州城的眼睛太多了,一旦有人利用此事煽动民心,后果不堪设想。 他之所以能以一个外来的者身份坐上柳州城城主,除却手中有兵权之外,其次便是有百姓支持。 一旦寒了民心,他在柳州城便无了立足之本。 要知道当年追随他南下的老兵,老的老,死的死,退的退,已经十不存一。 现在的李家大旗下的军队,多是柳州子弟,他们的父母亲人皆是柳州百姓。 若是寒了他的们的心,那李家能剩下的便只有那杆军旗了。 自古忠义两难全,他已经给林戎机会了。 不仅是自己在为难林戎,林戎何尝不是在逼自己呢。 他走向刀架,取下林戎的那柄名刀破阵,连带着那坛黄酒,一并交给李淳良。 “淳良,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李淳良接过父亲手中的刀,与那一坛黄酒,面露不甘之色,缓缓道: “爹,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李沧澜背着双手走出书房,看着天边余晖,于心不忍道: “我去看过了,柳州的百姓很苦。” “比我想象中的更苦。” “这些年是我辜负了他们。” 父亲说出此话之时,原本稍稍佝偻的脊梁似乎挺的无比的直。 他有看到了儿时父亲那高大威猛的身影,哪怕不穿战甲,亦是如此。 李淳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握紧战刀,提起酒坛起身,走出门外。 他知道当父亲挺直脊梁的那一刻,便不会再去见林叔,也不能再去见林叔。 他的内心是纠结的,父亲做的对,也不对。 站在李家的角度讲,李家愧对林叔。 站在百姓的角度讲,父亲只能这般做。 倘若李家不能自扫门前雪,又如何荡尽柳州污? 第109章 江云笙失踪。 典狱司内。 “林叔.......” 林戎看着欲言又止的李淳良,再看看他手中的刀,和那一坛酒,嘴角露出一丝失望又无奈的苦笑。 他缓缓从乱草堆中起身,走到李淳良身边,猛然从其手中拔出破阵。 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这柄随自己四处征战的王侯之刃,笑道: “看来,李将军是回城了。” 不再喊大哥,而是尊称一句李将军,可见其已经心死如灰。 不用李淳良解释,他也知道李沧澜是何意思。 “刀是好刀,只可惜跟错了人。” 李淳良看着林戎脸上的笑意,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林叔,爹也有他的苦衷。” 林戎目光从刀上移到李淳良身上,显得云淡风轻 ,如释重负。 “我知道。” 锵。 他猛然将刀插入李淳良握着的刀鞘之中,笑道: “刀就不要了。” “就当林叔送你的赠别礼。” “至于酒,不喝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说罢,他一把夺过李淳良手中的酒,一道巧劲使在酒坛上,酒坛塞子自动弹飞。 单手提酒,哐哐猛灌,进口的少,泼掉的多,浇的满头湿。 最后,他将空酒坛子随手一甩,砸在墙上撞了个粉碎。 甩一甩衣袖,狂笑出门去。 他的狂笑声中,夹杂落寞、不甘、凄凉。 二十年风和雨,换得如今孑然一身,何其悲凉。 他林戎就只是享受享受,怎么啦? 一个贱女子而已,难道还抵得过他的一身功绩吗? 看着林叔落寞的背影,李淳良莫名的心酸。 “林叔.......” 林戎回过头,看着双眼通红的李淳良,咧嘴一笑。 “怎么,你爹让你杀了我?” 李淳良走向前,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塞进林戎手中。 “林叔,离开柳州城,不要再回来了。” “走的越远越好。” 林戎看着手中的银票,一脸的自嘲,什么时候又沦落到被别人施舍的地步了。 未曾从军前,四处讨饭,被人施舍的足够多了,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了。 他将银票重新塞回李淳良怀中,笑道: “你林叔还不至于到过到花你小子银子的地步。” 潇洒转身,摆了摆手。 “走啦。” 看着林戎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李淳良在一直在眼眶中的打转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不敢在喊出声,只能轻轻在嘴边呢喃自语道: “林叔,走好。” 柳州城外,李沧澜一人独自站在城门口。 提着一坛酒,望着通往典狱司的街道,始终未能见到那个背影。 他不该来的,可还是来的。 二十多年的兄弟情谊,他不得不来。 可惜他一直等到天明,等到了迎画船的人出城去往江边的月老庙拜月老。 一直未能等到那个背影,他叹了一口气,揭开酒坛子,慢悠悠的喝起来。 说实话,这龙泉酒这般处境下喝起来,真不如黄酒那股烧心味来的痛快。 药铺不远处卖包子的小摊,顾浔隔三岔五的便会来此买上一笼小笼包。 趁着接过的包子的间隙,顾浔小声开口问道: “查到江云笙的踪迹没有?” 作为夜幕安插在柳州城的暗子,买包子的老实汉子道: “启禀大人,江府后山发现了一处秘道口,通过脚印判断,江二公子应该是从密道离开的。” “不过我们在后山发现了此物。” 汉子左右打量之后,确定无人观察这边,方才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物,迅速塞进顾浔手里。 并说道: “我怀疑是江家之人下手。” 顾浔心中了然,付过银钱之后,提着包子回到了药铺。 放下包子,他缓缓展开手中的东西。 是一块红色的丝绢,上面绣着七杀堂独有的血云标记。 顾浔不禁皱起了眉头,难道是是七杀堂在江家安插了暗子? 他细细端详着手里的红色丝绢,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身红衣的江云海模样。 “难道是他绑架了江云笙?” 不过他很快又打消了这种念头,毕竟当日江云海流露出对江云笙的爱意做不得假。 江云海没有对江云笙出手的动机。 想了想,顾浔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走一趟江家后山。 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与赵凝雪交待了一声,便出了门。 按照暗子所说的位置,他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隐藏在后山石林中的密道出口。 看着幽深的密道,顾浔正犹豫要不要下去看看,便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咻咻咻。 三根绣花针毫无征兆的从密道中射出,吓得顾浔一个侧闪,堪堪躲过。 他急忙使出迎风拂柳,宛若一阵青烟,飘离暗道口。 披麻戴孝的江云海从暗道中走出,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顾浔。 “是你?” 他显然有些意外。 若不是整理父亲的遗物,意外碰到暗道的开关,他都不知道江家还有如此一条密道。 他一个江家之人都不知道,眼前之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顾浔不得不感叹自己点子背,怎么就恰好遇上江云海了呢? 还是说他早就在此等候? “我想知道江云笙的下落。” 顾浔没有遮遮掩掩,开门见山,直接问江云海。 江云海对于顾浔十分忌惮,比忌惮钱家还要忌惮。 他暗中让人查过顾浔,此人自称苏诚,明面上自称神医弟子。 实则很有可能是最近江湖上风头正盛的魔教少主苏隐。 当然,他没有确切的证据。 不过魔教做事,向来毫无规矩可言,他不知道此人接近弟弟江云笙的目的为何? 听到顾浔问江云笙的下落,江云海脸色一变,现在天下所有人,唯一值得他牵挂的,便只有弟弟了。 “你说云笙不在你那里治病?” 顾浔翻了一个白眼,江汉风之死已经传遍柳州城,作为儿子的江云笙有可能还会在自己哪里安心治病吗? “他前夜回了江家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江云海脸色瞬间冰寒,夹杂上了无限担忧。 不过他并不会轻易相信顾浔,甚至担忧顾浔在贼喊捉贼。 “你最好能给我个解释。” 弟弟消失,此人又恰好出现在这里,他没有理由不怀疑。 顾浔知道当下这般情况,再多的解释也是惘然,当即将那绣着七杀堂血云记的丝绢丢给了江云海。 “这是我在后山发现的,想来与你弟弟的失踪有关。” 第110章 顾浔的小心思。 看着手中得红丝绢,江云海微微皱眉,显然已经看出其中猫腻。 “你最好在云笙上不要有什么坏心思。” “否则管你是不是什么魔教少主,我都有办法弄死你。” 顾浔眯起眸子看着江云海,竟然能查到自己苏隐的身份上,这小子不简单呐。 不过想想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七杀堂七大堂主之一妖娘徐成州,也就不足为奇了。 顾浔微微一笑,带着一丝不屑,嘲讽道: “你在威胁我?” 江云海已经不止一次对顾浔起杀心了,背后的手已经夹着一根金色绣花针。 只要此针出手,就算地仙来了,也未必能接住。 奇怪的是他每次对眼前嚣张的家伙起杀心之时,总有一股莫名的心慌。 犹豫之后,他还是收起了那根金针,对着顾浔道: “谈不上威胁,毕竟你在我眼中只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 “对于有资格平起平坐之人,才能谈得上威胁。” 顾浔不怒反笑。 “原来不是威胁,是鄙视呐。” “狗眼看人低,理解理解。” 嘴上功夫,顾浔可从未输过。 连赵凝雪那般思维敏捷之人,都屡屡吃亏,何况眼前不男不女的江云海呢。 江云海没有与顾浔磨嘴皮子的功夫,只是冷冷道: “限你三天之内,滚出柳州城。” “否则后果自负。” 顾浔道: “还说你没威胁我,这算什么?” 顿了顿,又继续道: “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倒是你小心,不是什么靠山都能靠的。” 说完,顾浔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又停住步伐,重新转身,如同教导不听话的小孩子一般,老气横秋道: “还有,不是什么人都能威胁的,知道不孩子。”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那一副万事皆在掌控中的笑容,双手负后,吹着口哨转身离去。 气的江云海嘴唇发抖,手上灵力躁动,恨不得一袖子拍碎那家伙的脑袋。 可是莫名的心慌,又让他心生忌惮,不敢出手。 顾浔吹着两只老虎的口哨悠悠然下山,万般惬意。 唯一可惜的还是江云海这怂货,明明眼中都一千万个刀自己的心了,还是迟迟不肯动手。 真不知道该说他太过谨慎,还是说他太过怂货。 有着瞬杀自己的实力,却畏手畏脚,真是让人挠心。 走到山脚,又见老孙头蹲靠在石头旁,吞云吐雾,顾浔忍不住轻轻摇头。 这老头子为何这般死脑筋呢,明明知道自己想刀了江云海,也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为何就不能主动出手,而是非要等着江云海先出手呢? 他一屁股坐到老孙头身边,顺便捡了一张干叶子,将手伸向了老孙头。 吞云吐雾的老孙头侧过头看着顾浔,满脸疑问。 顾浔看向他的烟袋道: “烟丝。” 老孙头解下烟袋,递给顾浔。 顾浔熟练的捡了一嘬烟丝,放在干叶子上,熟练的卷成一根大头烟。 “借个火呗。” 老孙头又将烟锅递了过来,顾浔叼着自卷的烟,对着烟锅火一顿猛吸。 点燃的烟嘬了两口,只觉得嘴唇发麻,呛人的很。 这种烟草,皆是用野生烟叶晒干切丝而成,没有经过处理,后劲很大。 幸好顾浔前世也算得上半个老烟民,虽然有些呛人,但也还勉强遭得住。 老孙头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顾浔新奇的抽烟方式,开口问道: “你也会吃烟?” 顾浔那行云流水的抽烟动作,显然也是个烟道老手。 顾浔靠在背后石头上,习惯性的吐出一个烟圈,笑道: “舒坦。” “这烟呐,愁的时候愁才有滋味。” “就像喝酒一般。” 老孙头含着烟锅,白了顾浔一眼,自然知道这一千个心眼子的小子愁的是啥。 “我不是你,还是要点脸皮的。” 让他主动出手去杀死一个江湖晚辈,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人笑掉大牙。 怎么说他孙无极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丢不起这个人。 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真正的江湖中人,都有自己的固有的操守。 倘若江云海出手杀顾浔,他自是会出手,无可厚非。 打了小的来老的,合情合理。 江云海不先出手,他主动出手弄死一个江湖晚辈,就显得有些不地道了。 顾浔一口吐出两个烟圈,微微一笑。 老孙头不肯放下面子出手,多少有些失望。 可江湖不正是多了老孙头这般讲规矩之人,才会这般有趣。 “老孙头,你说你明明这般强,为何还要听赵凝雪那小丫头的呢?”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裙下。” 老孙头微微侧身,稍稍背对顾浔,一脸嫌弃。 “我喜欢。” 顾浔贼心不死,开出诱人条件。 “要不你听我指挥一天,给你这个数如何?” 顾浔摊开一巴掌,冲着老孙头眉飞色舞。 “五万两吗?” 顾浔脸色瞬间漆黑,抢钱也不带这样抢的。 “五百两。” 老孙头直接懒得搭理他,继续吞云吐雾。 “一千两如何。” 铁公鸡顾浔忍痛继续报价。 老孙头又转了转身子,用屁股对着顾浔,不想搭理。 顾浔依旧舔着老脸,起身走到老孙头前面,一屁股坐下。 “前辈,买卖可以的谈的,何必如此呢?” “您开个价。” 老孙头知道顾浔打的是什么主意,想将一切因果都嫁接到北王府头上。 “怎么,你想让我弄死你二哥?” 顾浔并不好奇老孙头能看穿自己的想法,毕竟她身后可是站着赵凝雪的。 “他能雇七杀堂的杀手截杀我,就不许我让人弄死他吗?” 钱家之所以如此嚣张,还不是有二皇子顾承暗中支持。 柳州大局将乱,顾承铁定是要入局的。 顾浔入柳州城前,顾承可是不止一次的去找李沧澜谈过。 许以李沧澜高官厚禄,想要将其收入麾下,顺势夺下柳州城。 可惜皆被李沧澜拒绝了。 顾浔知道,以顾承那笑面虎,小肚鸡的性格,定然不会放过差点拔刀砍他的李沧澜。 那家伙不仅想要整座柳州城,还想弄死李沧澜。 觊觎柳州城久矣,如今柳州势力即将重新洗牌,顾承岂会坐视不理。 何况近年来大皇子顾宇在边疆屡立奇功,风头无两,离册封太子只差一步。 他在做不出些许功绩,将来便没有争夺皇位的资格了。 所以这柳州城对于顾承来说,势在必得 。 此次他奉命南巡,可不止仅仅只为南巡。 现在的四国都在暗中出手,以各种手段瓜分中域七十二城。 他此次的首要目标便是拿下柳州城,在柳州城扶植一个傀儡 ,替北玄掌控柳州这一战略要地。 老孙头咂了一口烟,抬起头看着顾浔道: “王爷来之前,就知道你入柳州不安好心。” “让我告诉你,顾承活着比死的作用更大。” “倘若没有了他在朝中制衡顾宇,那将来你会更麻烦。” 第111章 你是北王府之人? 好家伙,姜不愧是老的辣,难怪赵凝雪能闻着味找到柳州。 感情是赵牧这老狐狸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赵牧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老孙头用拇指压了压烟锅的内燃着的烟草,缓缓道: “王爷让你不要太张狂,提防着点太后,还有小心东平王陈子岸。” 顾浔翻了白眼道: “你怎么到现在才说?” 老孙头直接回道: “你也没问呐。” 顾浔气的用力将烟古巴在地上踩死,仿佛那烟古巴就是老孙头一般。 “赵牧还有没有说什么了?” 老孙头叼着烟锅,想了半天,开口道: “王爷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顾浔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看着老孙头那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铁定是赵牧说的无疑。 老孙头又将烟袋递给顾浔,顺便说道: “其实你还是勉强能配得上小姐的。” “就是脸皮太厚,不招人喜欢。”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到底是谁脸皮厚。 自从来来到柳州城,三人吃自己的,住自己的,怪好意思说出这般话。 “老孙头,你这人不地道。” “我每天好酒好肉的伺候着你,你是一点不领情。” 说话间,顾浔又卷好了一根烟,还没来及放进嘴,被老孙头夺了去。 “你。” 老孙头将叼着烟,将烟锅别回腰间,起身道。 “我知道江云笙在哪。” 顾浔一脸怀疑,老孙头道: “那日药铺附近出现杀手,小姐便算到会有此局。” 顾浔无语,感情一切都在赵凝雪算计之中了,那自己还来屁。 其实他也算到了有人会对江云笙下手。 只是没有算到江云笙会从江家密道离开,导致他安排保护江云笙之人跟丢。 不过顾浔转念一想,也想到了赵凝雪的想法,气的咬牙问道: “所以赵凝雪是将我当作鱼饵,用来钓鱼?” 老孙头咧嘴一笑: “你不是喜欢当鱼饵吗?” “自己都将自己当作鱼饵,小姐用你当鱼饵怎么啦。” 老孙头咂了一口烟,当初离开京城时,七杀堂可谓是一路截杀。 北王府向来不是吃亏的主,有仇必报。 既然顾浔选择落子柳州,北王府自是不会在插手。 但是借助柳州城之局,坑杀几个七杀堂的高手,还是不错的。 老孙头这么一说,搞得顾浔紧张兮兮的,问道: “我说赵牧的手伸的也太长了,中间隔着北玄数州呢,他也要插手柳州城。” 老孙头点燃烟卷,学着顾浔食指和中指夹烟,悠哉悠哉的咂了起来。 “王爷说不用于与你争,你是北王府的女婿,在你手里也与在北王府手里一样。” “还说要不要给你改个名字,叫做赵浔。” 顾浔心中万分恼火,赵牧这老不羞的,是在愁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吗,怎就盯着赘婿一事不放呢。 “狗屁。” 看着顾浔恼怒的模样,老孙头有模有样的吐出一个烟圈。 “走吧。” 顾浔边走边卷了一根烟,叼在嘴上。 一老一少,一人叼着一根烟,气势汹汹朝城外而去。 顾浔心里乐的不行,好家伙,不露出点破绽,还不知道赵凝雪这小妮子有这么多心眼。 柳州城外了一座破庙之内。 一只黑色虫子落在被点穴之后不能动弹的江云笙后脖颈之上,痒的不行。 细看之下,会发现这只虫子与顾浔的伶虫一模一样,只不过白色变成了黑色。 伶虫又有百变虫之称,不仅可解百毒,同样可以百色。 如同变色龙一般,可以随着周围的环境而改变。 如此低级的失误顾浔又怎会犯呢? 江云笙可是将来柳州大变之后,稳住江家的局势的关键,他怎会疏忽呢。 有伶虫在,想要找到江云笙只是时间问题。 之所以走一趟江家后山,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皆是故意做给赵凝雪看的。 “大哥,能不能给我挠挠痒呐?” 一身黑衣,头戴一顶斗笠,身边放着一柄玄铁巨弓的男子端坐门口,看着天上盘旋的雄鹰,微微皱眉。 没有时间搭理江云笙。 忽然他一脚踢向身边的玄铁巨弓,将弓挑向空中,顺势拔出一只箭矢。 左手握住掉落的大弓,右手拉弦,张弓搭箭,弯弓射大雕。 嗖。 箭矢划破长空,透过云层,精准无误的射在了雄鹰的脑袋之上。 雄鹰的整个脑袋被箭矢撕裂,化作无数碎块,身体则是从云端坠落,稳稳落在他面前。 黑衣男子走向前,捡起地上的鹰隼的尸体,看着脚上的铁环,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他刚想疾步返回庙内带着江云笙逃离此地,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只见顾浔嘴里叼着一根自卷的烟,缓缓走上破庙的台阶,闪亮登场。 黑衣男子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像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具体在哪里见过。 “夺命箭,施疾准,久仰大名。” 顾浔夹着烟,冲着七杀堂金牌杀手之一的施疾准一拱手,微微一笑。 施疾准知道来者不善,当即问道: “你是谁?” 没有被施疾准认出来,顾浔并不意外。 毕竟现在壮硕的自己,与出京城时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 “你抓了我朋友,还问我是谁,你也太没有杀手操守了吧。” 顾浔打量了施疾准身后一番,没有发现王三娘的身影,看来是进入了柳州城内。 没有办法,孙无极这尊大爷,一到关键时候就请不动。 用他的话来说,没有王三娘的配合的施疾准不过一个大宗师而已,他不屑于出手。 顾浔算是懂了,这老家伙铁定是记恨自己当初算计他做打手之事。 现在回过头来,报复自己,让自己给他当打手。 施疾准捏爆手中的鹰隼,显然这是北王府谍报组织专门驯化出来的寻踪鹰。 他的目光犀利,看向顾浔道: “你是北王府之人?” 第112章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此刻顾浔看向施疾准的目光尽是杀意。 当初这小子可劲的朝着自己下死手,如今狭路相逢,岂有不报仇之理。 “你已经不用知道我是不是北王府之人了。” “因为你马上就会是一个死人。” 就在说话的瞬间,顾浔猛然出手,五根银针激射而出。 施疾准眼如鹰隼,犀利至极,直接凭空接住五根银针。 作为一个神箭手,犀利至极的目光是基础,要能捕风捉影。 顾浔的银针在他眼中,速度放慢了数倍,一点威胁之意都起不到。 突然被偷袭,施疾准脸色冰寒,缓缓道: “在我的捉风眼之前使用暗器,你是自取其辱吗。” 他顺手将银针反射回去,同时张开巨弓,拉弦上箭,目光犀利。 一箭射出,利箭划破长空。 如此短的距离,倘若一般然小宗师,必死无疑,压根反应不过来。 不过顾浔的已经将‘迎风拂柳’练至入门,一个恍惚摇摆,轻而易举的躲过箭矢。 施疾准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的追风箭有那么好躲,他就不会以大宗师之境,登顶七杀堂金牌杀手之位了。 刚想嘲笑箭道大宗师之箭不过如此的顾浔,感受到身后一阵寒意,脸色瞬变的同时 一个前倾翻滚,利箭贴着后脑壳而过,头发都被射掉了一缕。 施疾准接住返回的箭矢,再次张弓搭箭,对着顾浔的脑门就是一箭。 顾浔一个侧闪,躲开射来的箭,随后急速掠向一边,再次躲过折返回来的箭矢。 这一次箭矢没有在返回施疾准手中,而是如同跟屁虫一般,尾随在顾浔身后。 追的顾浔上蹿下跳,左右闪躲。 追风箭,一旦射出,便能自动尾速目标,不死不灭。 “靠,你大爷。” 被撵到的像条丧家之犬的顾浔,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东西太赖皮了。 他知道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只有将其击落方为上策。 他侧身躲过追风箭一击,随后单手聚力,一拳递出。 崩心拳。 此拳一出,凭空三声爆响,这次打出的不是暗劲,而是拳罡。 三道拳罡装上箭矢,第一道只是稍减其速。 第二道让其明面迟缓。 第三道直接将箭矢击飞出去。 未等顾浔松一口气,两支箭矢再次破风而来。 顾浔双手起拳,左右手各自递出一拳,两只箭矢再次被击落。 傻子都知道箭手擅长远程攻击,顾浔瞅准机会,急速奔向施疾准。 王三娘二人合力,之所以能爆发出堪比地仙的实力,无非是两人互补短板。 王三娘手中的两柄弯刀,擅长极致的近身搏斗。 施疾准一柄玄铁巨弓,百步穿杨,杀力惊人。 两人联手,远近相交,相互掩护,足以让敌人防不胜防。 施疾准同样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 当看到顾浔急速向自己奔来之时,嘴角微微上扬。 他就在站在这里,倒是要看看顾浔如何突破他的防线。 同巨弓之上,三根箭矢破风而去,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从三个方向围杀顾浔。 没错,三根箭矢像是配合默契的手足,急速围杀顾浔。 见状,顾浔只得放弃快速突破到施疾准身边的想法。 躲闪的同时,从腰间拔出钱锦的那柄细雨剑。 一剑横斩,将正面袭来之箭斩飞。 顺势一个转身,一拳砸在左边袭之箭。 在一个极限下腰,剑撑地,躲过后面利箭。 借助剑的弹性,轻松起身,转身一剑横挡。 利箭撞在剑身上,恐怖的力道将剑压弯,连带顾浔一并被击退数步。 显然,先前那两支箭只不过是幌子,后来这一箭才是真正的杀招。 “就这点实力,也想杀我,异想天开了。” 面对施疾准的嘲讽,顾浔微微一笑,将剑插到地上,甩了甩手发麻的手。 “哦,是吗?” 只见他将绑在身上的玄铁全部抖落出来,扔到一旁。 卸去淬炼身体的玄铁,顾浔一身轻松,他重新握上细雨剑。 “这次你可要小心了。” 没有了玄铁的束缚,顾浔再次施展【迎风拂柳】,显得越发的飘逸。 “这次,再看看你的箭是否还有用。” 察觉到危机的施疾准立刻举弓,利箭上弦。 可惜这次,他的捉风眼像是失效,所见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顾浔的身法飘逸到施疾准只能捕捉残影,压根无法锁定。 他拉着巨弓左右晃动,可惜始终不能捕捉到顾浔。 山下抽着旱烟的老孙头忍不住摇摇头。 说实话,施疾准能以大宗师巅峰的实力将箭术施展到如此地步,已经极为不易。 箭术虽然已经达到了肉眼箭术的极致,可惜只要不达到心眼术的地步,终是凡尘箭术,再高明也惘然。 就像现在,倘若他能用心箭术,顾浔的哪怕速度再快,也无济于事。 心之所向,箭之所往,避无可避。 孙无极的对他的评价,简直给其父亲施楠丢光了脸面。 要知道施家可是千年箭术传承世家。 施疾准的父亲,施楠曾是战国第一神箭手,曾经一箭射杀柔然主帅,被封为辽国大将军。 可惜随着赵牧的铁蹄踏破辽国,施楠也被初出茅庐的李子凌一枪钉死在辽国帝都城头。 自此,千年箭术世家走向没落。 孙无极曾见过施楠出手,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手起弓落,射杀两百步之外的蚊子。 相比十八岁便以一手箭术闻名天下的施楠,施疾准连给他父亲提鞋的机会都没有。 孙无极咂了一口烟,缓缓道: “可惜了,施家箭术恐怕要就此断绝咯。” 自从成为杀手之后,施疾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般速度的对手,当即慌了神。 拉弓的手已经微微颤抖。 以前王三娘可以帮他拦住一切靠近他三十步之内的敌人。 如今王三娘不在,他又如何拦着来势汹汹的顾浔呢。 他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一咬牙,连续开弓,射出十数箭,直接将身前区域覆盖。 可惜顾浔凭借着飘逸的身法,直接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所有箭矢。 没有王三娘的施疾准,就像失去了盾甲一般。 哪怕拥有极致的杀力,只要射不中,皆是惘然。 施疾准不断后退的同时,手中箭矢不断射出。 虽然不能锁定顾浔的确切位置,锁定大致范围是没有问题的。 随着箭袋上的箭矢越来越少,他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第113章 报仇。 当施疾准摸出箭袋上的最后一根箭搭在弓弦之上时,一柄长剑已经横斩而来。 嗡。 箭没能射出去,顾浔手中的剑斩断了弓弦。 弯曲的巨大弓体伸张开来,发出嗡嗡的震响之声。 震的施疾准手臂发麻,也未曾松开。 人死弓在。 他反手握住未能射出去的箭矢,以箭做枪,一个前倾旋转,抓住顾浔长剑横劈空隙,直刺顾浔腋下。 来不及回剑格挡的顾浔只能迎风后退。 施疾准压弯长弓,借力将自己弹飞出去,追杀顾浔。 顾浔一个侧移,躲开施疾准手中利箭,顺势一拳砸在施疾准肋骨之上。 施疾准直接被砸的横飞出去,踉跄落地,吐出一口鲜血。 顾浔一拳下去,直接砸断了他三根肋骨。 一手以弓杵地,一手扶着右腹的施疾准通红着双眼盯着顾浔,像是想起什么。 “是你,北玄四皇子,顾浔。” 他不敢相信,当初自己随手便可捏死的一只虫子,如今已经强到这般地步。 顾浔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带着笑意,大大方方承认道: “没错是我?” “上次追杀老子爽了吧?” “还差点一箭射爆我的脑袋。” 施疾准看着现在的顾浔,心中满是惊涛骇浪。 且不说顾浔先天丹田破碎,不能修炼。 即使能修炼,天赋在如何妖孽。 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成长到如今实力。 “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浔咧嘴一笑,盯着施疾准,像是看到了天下间最美味的食物。 “你马上就知道了。” 再次杀向施疾准。 施疾准脸上浮现一丝戾气,一口鲜血喷在铁弓之上,巨弓之上浮现古老的纹路。 施疾准张弓搭箭,手臂之上青筋暴涨,全身血液沸腾。 断掉弦的巨弓生出一根血红弓弦,以及一只灵力造就的血红箭矢。 巨弓不断被拉弯,施疾准脸色涨红,拉弓的右臂肌肉拉丝,似要绷断。 这一箭乃是那施家箭术的终极一箭。 以血为弦,以命为箭。 追魂血剑。 嗖。 一箭射出,被抽干全身气力的施疾准瘫软在地。 箭矢射出的那一瞬间,顾浔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他没有被吓得六神无主,他知道此箭避无可避。 当施疾准射出此箭之时,山下的老孙头也缓缓起身。 作为一个施家后人,终于能射出不辱施家的一箭了。 顾浔舍弃了长剑,没有练过剑术的他知道,自己的剑挡施疾准的剑,必死无疑。 他唯有出拳。 疯狂运转【吞天魔功】同时,摆出崩心拳的架势。 一拳递出,拳头之上出现了黑金两色的不同力量,包裹着拳头,幽幽旋转。 就连顾浔都感到诧异,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多想。 拳头砸在血红箭矢之上,一股诡异的力量自拳头之中传出,疯狂吞噬血红箭矢上的灵力血气。 不过箭矢上传来的力道,依旧作用在了他身上。 恐怖的力量沿着手臂扩散到身体各处,直接将其震出一口鲜血。 顷刻间,血红箭矢消散,顾浔也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一个石头之上。 挣扎着起身的施疾准看到这一幕,直接惊呼不可能。 当初他凭借此箭,生生以宗师之力射杀了一个地仙强者。 可是现在却奈何得一个废物皇子,他怎能不惊呢? 顾浔艰难从地上起身,习惯性的啐了一口血水,一步一步走向施疾准。 双膝跪地的施疾准艰难抬头看着顾浔。 顾浔咧嘴一笑,大手毫不留情的拍在他脑袋之上。 一道诡异的吸力自手心传出,蔓延施疾准全身。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这般强吗?” “这就是答案。” 施疾准满脸不甘与惊骇。 “怎么可能。” 老孙头看着生命和灵力快速消逝的施疾准,眼中同样露出一抹惊异。 顾浔的功法太过诡异,诡异到他这个世间顶级强者都感觉后怕。 “所以你小子当初设局猎杀江湖高手,就是为了夺取他们的力量?” 顾浔松开手,施疾准轰然倒地,再无半分生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们不对我起杀心,自然就不会死。” “问心无愧而已。” 老孙头点点头,可还是一脸担忧。 “倘若有一天你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成为一尊嗜血的凶兽,你又该如何?” 因为修炼魔功走火入魔,滥杀无辜之人,江湖上屡见不鲜。 这些人的后果可想而知。 要么自作自受,反噬而亡。 要么江湖侠士群起而攻之,痛打落水狗。 顾浔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看向老孙头道: “倘若真到了那步,孙前辈不用留手,尽管出手便是。” 孙无极脸色平静,使劲的抽了一口烟道: “我会的。” 这并不是妄言,他说到做到。 倘若顾浔真的变成了杀戮魔人,他的刀不会有丝毫犹豫。 顾浔咧嘴一笑道: “到时候前辈可记得把刀磨快些,给个痛快。” 老孙头依旧平静无风答道: “好。” “喂,苏兄,救命呐。” “救我。” 破庙内,江云笙听出了顾浔的声音,使劲呼喊。 顾浔耷拉着右手,走入破庙之内,替他解了穴道。 “江兄,你没事吧?” 江云笙摇摇头,反问顾浔道: “药铺没有出事吧?” 那夜父亲让他去药铺传递消息,谁知道刚离开秘道口不远,便被人打晕。 醒来之后,便躺在这里,被那个黑衣怪人看守。 “放心,药铺之人都没事。” “不过你家里好像出了点事。” 江云笙方才松下的气,立刻紧张起来。 “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顾浔道: “你还是回去看看的好。” 药铺内,赵凝雪看着顾浔独自一人回来,耷拉着一只手,脚步踉跄,吓得脸色瞬间苍白。 她急忙上前搀扶住顾浔,满脸皆是担忧,就连说话的都显得有些慌张。 压根不像平时那般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第114章 妖精,都是妖精。 看着一脸紧张之色的赵凝雪,顾浔的心不知为何被触动了一下。 像是捕捉到了一丝春风的气息,又似嗅到了离别的愁绪。 他放下施疾准那柄巨弓,看向赵凝雪,温柔一笑,云淡风轻道: “没事。” 搀扶顾浔的赵凝雪微微抬头,看到了顾浔脸上从未浮现过的温柔,微微愣神。 自从认识顾浔以来,顾浔一直是内冷外热。 尤其是对她,从骨子里都透着一股拒之千里的冷漠。 此刻她看到了他内心的温柔,眼睛里藏不住。 有些东西无论如何压制,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咳咳咳。” 体内气血翻涌,顾浔忍不住又咳出一口血来。 施疾准最后一箭,威力实在大的惊人。 若不是拳头之上出现的黑金力量吞噬掉大部分灵力,估计自己真的未必能接住。 赵凝雪急忙扶着顾浔坐下,为其把脉。 感受着他乱作一团糟的脉象,她脸色越发的冰寒,眼中尽是慌乱。 “怎么伤成这样?” “明知道不是打架的料,还要逞强。” 顾浔咧嘴一笑,其实伤的并没有赵凝雪想象中的那么重。 只不过自己体内经脉缺失了大半,所以才导致脉象杂乱,看起来伤的很重的样子。 “没事,死不了。” 赵凝雪白了她一眼,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就连眉头都弯弯而下,描摹慌张。 不过看着这家伙还能笑出来,又有菩提心护体,她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一想到当初他那般羞耻的捆绑自己,她就忍不住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关心这家伙。 于是刀子嘴豆腐心道: “死了更好。” 嘴上这般说,手上却是利索的很,几根银针已经扎在其胸口,帮助他疏通气血。 素素看到满脸是血的顾浔吓的不轻,急忙端来一盆热水,结巴道: “苏.....苏大哥,你怎么样了?” 最近素素说话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差不多已经能正常交流。 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与正常人一般。 “素素,没事的。” 看到顾浔还能笑出来,素素悬着的心方才放下。 她这些年除了爷爷之外,没有任何亲近她之人。 直到遇到了顾浔和江云笙,方才结识了这么多朋友,每一个人都关心她,照顾她。 她心中已经将药铺众人当作了亲人。 赵凝雪接过洗脸水,挤干毛巾,小心帮顾浔擦脸上的血渍。 “赵.....赵姑娘,我自己来吧。” 赵凝雪依旧温柔的帮顾浔擦拭着脸庞,淡淡道: “胸口扎着活血针,不想气血逆流而亡,就不要动。” 作为一个大夫,顾浔知道赵凝雪所言非虚,于是便没有在坚持。 看到顾浔沉默,不像平时那般唱反调,赵凝雪有些不习惯道: “怎么今日喊赵姑娘了,平日里喊‘雪儿’不是喊得很欢吗?” 顾浔哑口无言,讪讪一笑,满脸尴尬。 “都是故意斗狗娃子的。” 赵凝雪冷哼一声,重新沾水挤干毛巾,继续帮顾浔擦脸。 顾浔开始默默运转【吞天魔功】利用吞噬的暴躁灵力,疯狂冲刷体内的筋脉。 按照修行界的规矩,将人体分为二十四经脉,一百二十三窍穴。 他体内却只有十道完整的经脉,以及五十二窍穴。 当初在神医许思淼的帮助下,修复了两条经脉。 后来他又修行【吞天魔功】,又生生开辟出两条经脉。 得到【吞天魔功】第二卷之后,又开辟了半条经脉。 若是一直沉浸修行,第十五条经脉已经开辟出来了。 奈何自从来到柳州之后,几乎一直在忙,难得休闲下来。 不过好处是这半条经脉稳扎稳打,比先前开辟出来的两条要粗壮的多。 对于没有丹田的他来说,意味着能够积攒更多的灵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老孙头依旧没有回来,倒是消失一天的柳如烟出现在了药铺。 她站在门口,看着悉心为顾浔疗伤的赵凝雪,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点点落差。 不过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与儿女情长无缘,便只是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玲珑骰子寄相思,谁不道年少无知。 她呀,只能做人间清醒,不能做年少无知。 “雪,画船入江即将开始了,你还没有准备好吗?” 赵凝雪回头看看门口的柳如烟,又看看身前的顾浔,两为难。 顾浔看穿了赵凝雪的心思,笑道: “没事,死不了,去吧。” 赵凝雪点点头,换上了一套淡绿的襦裙,与柳如烟的紫色相得益彰。 衣服是早上两人一起去挑选的,连带的还有素素的灰白色。 说实话,素素换上华贵的襦裙之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若不是与生俱来的自卑心,让她稍显怯懦,放不开,估计能与赵凝雪二人一争高下。 看着眼前的三位美人,顾浔忍不住愣了愣。 柳如烟的妖娆,赵凝雪的温婉,杨素素的清新。 莫道他山有绝色,此方尽是画如诗。 一个柳如烟便力压了整座柳州城,让无数男子为之倾倒。 何况现在是三个呢? 这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倘若三人不戴上面纱遮挡,今晚的胭脂河、柳州湾都将因为三人而黯淡无光。 一枝足以压群芳,何况是三枝呢。 临出门,柳如烟还望调皮一下道: “苏公子,你就不去吗?” “我可以给你抛花绳哦。” 本就天生媚骨,在配上她那妖娆的话语,是个男人都止不住心猿意马。 未等顾浔开口,赵凝雪便先开口道解围道: “姐姐就别逗他了,你看他那样还能出门不。” 柳如烟妖娆一笑,媚气横生。 “哟,某人心疼了。” 这妮子只有穿着围裙,方能稍稍封印她的妖媚。 赵凝雪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只是被脸上的淡淡的胭脂隐藏。 “走吧,不然待会就晚啦。” 直到三人离开后,顾浔才觉得自己急促的心跳慢慢停歇。 他是男人,不是太监,身在如此艳绝天下的花丛中,不可能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妖精,都是妖精。” 庆幸三个美人平时为了不引人瞩目,都穿着朴素。 若是天天都这般穿着在眼前晃,估计一天三顿吃黄连都压不住火气。 “果然,有的人天生牛马,有的人天生妖精。” 第115章 出乎意料的访客。 方才送走三人顾浔,正准备关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此地。 一个书箱,一身青衣,两鬓斑白。 “陈大人。” 顾浔有些诧异,竟然在柳州城看到了首辅陈子铭。 对于陈子铭,顾浔谈不上厌恶,也谈不上喜欢,只觉得他深不可测,万分忌惮。 说实话,天下间没有几人不忌惮这位青衣名相。 他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做完了令天下谋士一辈子望尘莫及之事。 朱雀门之变后,号称文臣第一的首辅孙琦身死,武将第一的赵牧北上,六部大员死伤半数之多。 如此烂摊子,他一人扶大厦之将倾,生生制止住赵牧造反,瓦解了三国联盟。 若是没有他,现在的北玄,要么姓赵,要么姓陈,或者被三国瓜分殆尽。 故而被誉为后战国第一谋士。 “怎么,四殿下不欢迎老臣?” 顾浔微微皱眉,陈子铭在这般时候出现在柳州,不知是巧合 ,还是有意为之。 “陈公请。” 见到陈子铭的那一刻,顾浔是心虚的。 倘若陈子铭入局,那柳州之变,他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他不知道陈子铭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踪的,而且准确的找到此地。 小院内,顾浔与陈子铭相对而坐。 陈子铭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细细品尝。 一般的茶叶泡开之后,皆是沉底。 可这产自柳州的凫水茶却是相反,泡开之后不沉反浮,透着一股诱人清香。 一般的茶香内敛,此茶却是张扬的很,老远就能闻出香味。 “说实话,只有柳州水山泉才能驾驭这产自柳州的凫水茶。” “这凫水茶一旦离开了柳州,便会变得索然无味。” “这大概就是一方山水,养一方茶吧。” 顾浔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不请自来的陈子铭道: “不知陈公此行何意?” 陈子铭看着脸色凝重的顾浔,一脸笑意。 “殿下觉得这茶好喝不?” 顾浔不明所以,琢磨不透陈子铭此话何意。 “此茶甚好,不该止于柳州。” 陈子铭点点头,毋庸置疑的好茶。 “那殿下可知此茶有一两茶二条命的说法?” 顾浔摇摇头,平时喝茶,只是觉得白水太过寡淡,对茶并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 “是何说法?” 陈子铭放下手中的茶杯,叹了一口气道: “此茶产自柳州的汶河山,常年雾气缭绕,除了产茶,其他东西很难产出来,尤其是粮食。” “故而生活在那里的人常年以茶换粮食。” “可自大周末年起,官员腐败,用来交换粮食的茶叶皆被官员大肆强征。” “没有粮食,汶河山的百姓闹起饥荒,十不存一。” “再后来,那里百姓彻底沦为产茶的奴隶,有人统计,产一两上好的凫水茶,需要搭进去两条人命。” 顾浔还是不明白陈子铭与自己说这些话的意义何在。 “那又如何,饿殍满地之事还少吗?” 陈子铭点点头,当今天下最不缺的就是饿殍满地。 “对,自大周末年便是这般了。” “就像汶河山的百姓,大周亡了,可他们还是食不果腹。” “而且因为他们祖传的制茶手艺,甚至连离开汶河山的机会都没有。” “本是祖上传下来吃饭的手艺,如今却成了困死他们的枷锁。” “自大周末年便是如此,如今一甲子过去了,还是如此。” 陈子铭目光坚定,看着顾浔,极为认真道: “中原需要一位打破规矩的帝王。” “打破这墨守成规的世道。” “打破世代禁锢百姓的枷锁。” 顾浔的目光遇上陈子铭的目光,轻轻摇头道: “陈公是知道的,我是一个卖未婚妻入青楼的废物。” 说实话,陈子铭毕竟是陈家人,顾浔对他除了警惕还是警惕。 陈子铭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他知道顾浔不信自己,也不需要顾浔信自己。 “我在殿下身上看到了变数。” 顾浔咧嘴一笑。 “小命不保的变数吗?” “陈公莫要为难我了,我只想活着,仅此而已。” 可是顾浔的野心又如何能瞒住这位扶大厦于将倾‘青衣名相’呢。 “倘若殿下只是被仇恨蒙蔽双眼,便是落了下乘。” 顾浔看着这位方才年过三十,便已两鬓斑白的读书人,沉默不语。 不可否认,北玄能在朱雀门大变之后,迅速回血,能够重新具备不输三国的实力,与之位首辅‘于民生息’有着莫大渊源。 天下百姓苦战久矣,自他坐上首辅之位后,北玄近十年无战争。 直到三年前,西陵的边境之争,才打破安宁之局。 而且当时陈子铭是极力反对出兵的,奈何拗不过圣后陈姝。 也正是攻打西陵之际,北玄五州遇到大旱。 本该用来赈灾的粮食,全部被调往战场,导致五州百姓饿死大半。 以至于后来民怨四起,甚至爆发了百姓起义。 故而才有了后来的顾承南巡,为的就是安抚和镇压叛乱的百姓。 明面上此战北玄大获全胜,不仅收复了当年失地,更是锐挫西陵兵锋。 大皇子顾宇一战成名,有人说他将来可以比肩顾权。 可顾浔看来,这一战北玄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一战几乎耗尽陈子铭近十年‘于民生息’的成果,使得百姓重归水深火热之中。 相反,集尽兵力、财力收复的不过几座城池,倘若西陵大军卷土重来,未必守得住。 “我胸无大志,陈公高看我了。” “顾宇、顾承,哪一个不比我强。” 陈子铭则是放下茶杯连连摇头,除却两人的身份不说。 两人的能力,若是坐上北玄皇位,加以良臣辅佐,倒也足够。 可要想一统中原,还是相差甚远。 “顾宇可强北玄,顾承可安百姓。” “两人皆有所失,做不得天下共主。” 顾浔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我何德何能?” 陈子铭依旧是一丝不苟,极为认真的看着顾浔。 他并不是一时兴起,才找到顾浔说这些的。 相反,他一直在考察顾浔,可以说顾浔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眼中。 “不曾出京城,可立天下十大商盟之一的四海商盟,富可敌国。” “吃喝玩乐中,一手缔造夜幕这样的顶尖杀手组织。” “一纸圣旨,不费一兵一卒,坑杀众多江湖高手,是的赵牧吃瘪,圣后碎牙。” “只身入局,搅的柳州风起云涌,取一城如探囊取物。” “世人看到的只是卖未婚妻入青楼的傻子,却不曾看到背后的各种算计。” “别人笑你是傻子,殊不知笑你之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你说是不是呢,四殿下。” ………… ps:新来的兄弟记得看完点个好评,你能的支持对于本书很重要,跪谢。 第116章 天机令 顾浔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立,似乎自己在陈子铭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总有一种他想要自己死,只用动动手指错觉。 他明明只是文臣,为何这压迫感比武将来的还要凶猛。 当初在城主府,自己透露身份后,李沧澜不止一次对自己起杀心,甚至手都握住了刀柄,自己都未曾这般恐惧过。 可是眼前的陈子铭就像是凝望一道深渊,深到能吞噬世间万物的那种。 与这样的人交谈,遮遮掩掩反而落了下乘,于是顾浔开门见山道: “不瞒陈公,我做这些,只为有足够的实力给朱雀门之变枉死的娘亲一个交待而已。” 陈子铭看着顾浔真诚的目光,缓缓开口道: “皇后不需要你给她交待,她本可以安然脱身的,可是她没有。” “为了顾家的江山,为了北玄的黎民百姓,她义无反顾的留在了京城,主动入局朱雀门之变。” “倘若皇后知道她的儿子如此大动干戈,只为她报仇,定然会死不瞑目。” 顾浔被陈子铭说的哑口无言,他知道这位首辅大人说的没有半分错。 是呀,作为百花城的千金,剑道天赋力压同辈男子奇女子,怎会是愚钝之人呢。 明知道此去长安城是龙潭虎穴,可她还是不惜与百花城划清关系,也要陪着顾邺入京。 赵牧为何对父皇无半分敬意,却对娘亲敬重有加? 有陈家撑腰的贵妃陈玉芳为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坐上皇后之位,敢怒不敢言?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娘亲绝非一般的女子,正如江湖流传,她才情与机智堪称妖孽。 看着沉默的顾浔,陈子铭继续说道: “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 “所以殿下的目光不妨放长远一些,等你到了那个高度,自然会发现,为朱雀门之变枉死之人讨了公道,不过随手为之而已。” 顾浔不会因为陈子铭的三言两语便动摇警惕之心。 与陈子铭这样城府深似大海之人交谈,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陷阱。 “所以陈大人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我回去继承皇位?” 杯中茶已经喝完,陈子铭自己给自己添了一杯水。 凫水茶又名百泡茶,只要茶叶不沉底,其香味并会以因为泡的次数多少而降低。 “我说过京城是见不到阳光的。” 顾浔眯起眼睛,眉头紧缩,死死盯着云淡风轻的中年读书人,缓缓道: “陈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子铭沾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中’字。 “中域七十二城,这是一片无主之地。” 陈子铭的想法竟然与自己不谋而合,顾浔只觉得脚底板冒冷汗。 但是他的话又来了一个转折。 “想要全部取之,难,很难。” “四国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谁得到这片百战之地的。” 自己的想法全部被陈子铭看穿,此刻的顾浔已经不能用胆寒来形容了。 他没有在遮遮掩掩,而是开门见山道: “既然陈大人这么能算,倒不如算算如何才能一统这百战之地呢。” 陈子铭微微一笑。 “其实,也很简单,让四国自顾不暇即可。” 顾浔翻了一个白眼,如何才能让四国自顾不暇? 一国或许还可以,可四国同时自顾不暇,简直是痴人说梦。 “陈公有这本事,我可没有。” 陈子铭叹了一口气,倘若他有这本事,北玄又何至于如同当下呢。 陈姓给他带来了很多便利,同样也给他套上了诸多枷锁。 “我做不到,但是殿下能做到。” “当然,若是殿下也做不到,那天下再也没人能做到了。” 顾浔不解,但是他知道陈子铭不是喜欢开玩笑之人。 既然这位算尽天下的读书人说出口,必然有其道理。 于是他用半开玩笑半质疑的语气道: “哦,是吗?” “还请陈大人赐高招。” 陈子铭喝过一口茶,回味了片刻才开口道: “我说过,只有殿下才有办法,我自是不知。” 顾浔无语,这哪像读书人,分明就是一个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 云里雾里说一通,最后一棍子敲不出半个屁。 “陈大人不远万里来到柳州,费尽心思找到我,就只是为了消遣我一番?” 陈子铭吹开浮茶,看着顾浔一脸怒意,忍不住摇头。 这小子蔫坏,自己讲了这么一大通,临了他还用故意用愤怒来徐晃自己一枪。 一脸怒意,内心却是平静如水,这般定力不该出现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身上。 他眼中的顾浔就是雾中花,远看朦胧飘逸,近看平平无奇,回味全是意境。 “我是奉命南巡的,轮换二殿下回京的。” “还有,找到殿下的足迹,不用多费力。” 这话倒是让顾浔气的不轻,实在不知道这读书人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赵凝雪能寻到自己的足迹,他并不为奇。 可陈子铭能找到就令人费解了。 陈子铭似是看透了顾浔的心思,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放到桌上,推到顾浔身前。 “这次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这块令牌就当见面礼吧。” 盯着令牌雕刻的云中高楼,顾浔脸色一变,眉头不自觉一皱。 “天机令。” 天机楼,世间最神秘的组织,传承已经千年,没有一个势力比之传承的更久远。 哪怕朝代更迭,山河巨变,它依旧屹立。 天下各种榜单,皆是出自天机楼之手。 比如红颜榜、新秀榜、天骄榜、杀力榜、剑榜、刀榜等等。 凡是江湖上这些排名榜单,几乎都是出自天机楼。 如同一只大手笼罩整个江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原来如此,难怪陈大人能找到我的行踪。” 凭借天机令,可在天机楼内查到一条你想要的任何消息。 即使天机楼内暂且没有,天机楼也会想尽办法查到。 诱惑不可谓不大。 就比如‘朱雀门之变’的真相,天机楼内一定有收录。 顾浔虽然很是垂涎眼前的天机令,但是并没有去拿。 天上掉下来的大饼,不是谁都能吃的,小心噎死。 “陈大人这是何意?” 陈子铭直言道: “买命。” “我知道殿下亲自落子柳州,并不仅仅只是为了一座柳州城。” “你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得一人,杀一人。” 闻言,顾浔一声冷笑,将天机令推回道陈子铭身前。 “陈大人想多了。” 第117章 赵牧的兵,陈子铭的谋。 端坐在石凳上的陈子铭目光平和,将顾浔推过来得天机令推回去。 “殿下为了一时之快,杀了顾承,可考虑过其后果?” “没有了二皇子制约大皇子,那大皇子的矛头便会直指你。” “虽然你现在是个‘死人’,可是瞒不了多久的。” “与其自碎一盾,倒不如让他替你挡一挡矛锋。” 别人说这话,顾浔估计还会考虑一二。 可是这话从陈子铭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陈大人莫不是忘了,你自己也是陈家之人。” “话说的这般大义凛然,还不是为了保你陈家之人。” 陈子铭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尴尬,他确实有几分私心在其中。 “不瞒殿下,顾承毕竟是我舅孙,作为舅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陈子铭毕竟也是人,是人就难以逃开情感枷锁,终是有所制约。 正如陈子铭所说,此次柳州之行,最要的是得一人,其次是得一城,最后杀一人。 城池易得,名将难寻,像李沧澜这般大将,无论谁都想要。 有了他,要多少座城池皆有可能。 柳州城,作为自己将来立根之本,也必须牢牢握在手中。 至于顾承,倘若他不动杀自己得念头,顾浔也就懒得搭理了。 不过这家伙硬是要作死,人不在京城,还让七杀堂的高手截杀自己。 既然在柳州城遇上了,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好了。 他顾浔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不喜欢以德报怨,更喜欢睚眦必报。 “陈大人就这么相信我能弄死他?” 陈子铭走到火炉旁,将已经歇气的热水重新架上火炉,坐在火炉旁道: “殿下既然选择了出手,必然是想好了对策。” “何况又有孙无极和柳如烟,两大顶尖高手,我不得不忌惮。” 对于陈子铭所说的两人,顾浔有把握请动的,只有孙无极。 至于柳如烟,顾浔没有把握她会出手。 毕竟她的身份特殊,出手带来的后果极大。 而且有冰脉在身,出手之后,不知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可不想真当数十年的老牛,阴阳合修,去救治她的冰脉。 能不欠的人情,最好不欠。 千金易还,人情难救。 何况一开始,他便没有打算请两人,他有他的后手,不然也不敢孤身一人落子柳州城 。 只不过有免费打手不用,就是傻子,还能将因果嫁接到北王府的头上。 何况通过老孙头的只言片语,赵凝雪几人来到柳州,显然是赵牧安排的。 虽然他不知道赵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可以肯定,他的目标不是柳州城,但也绝对没安好心。 咕嘟咕嘟。 茶壶的里的水又涨开了,陈子铭提着茶壶回到石桌前,给顾浔和自己的茶杯添足水,重新坐回凳子上。 看着沉默不语的顾浔,陈子铭继续说道: “杀顾承之事,弊大于利,还请殿下三思。” 说罢,他端起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缓缓起身,重新背上书箱。 “殿下,您的想法很对,得李沧澜胜得高城无数,得柳州,则可遏制东西南北。” “这百战之地欲成百战之国,仅仅靠杀戮远远不够。” “庙堂之上之事,讲究’用人‘与‘制衡’四字。” 他对着顾浔一拱手,恭恭敬敬道: “有我在,可保北玄不会插手中域之局。” “西陵、南晋,也可乱之。” “唯独东魏,还请殿下上心。” “倘若信得过老臣,遇事不决,可修书一封,愿为你解惑。” “只愿殿下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低头看一看苍生。” 说罢,陈子铭再次拱手一拜,转身离去。 “等等。” 顾浔拿起桌上的天机令,走到陈子铭面前,将天机令递还给他道: “这东西在你手上比在我手上有用。” “虽然我很讨厌你们陈家人,但是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立身百姓的好官。” “天下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又何至于乱到如此地步。” 顾浔转过身,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道: “还有,其实解决当下朝廷与百姓矛盾的方法很简单,无非是让百姓有地可种而已。” 顾浔能猜出朝廷让陈子铭替换顾承南巡的原因。 无非是百姓对朝廷彻底失去了信心。 而顾承的惩治官员,镇压起义的手段,皆是治标不治本。 让陈子铭南下,无非是想缓和官民紧张关系,重拾百姓对朝廷的信心。 顾浔说出此话之时,陈子铭眼中放光,看着顾浔,一脸期待。 他一直在想办法解决此事,奈何毫无头绪。 “还请殿下明示,何为让百姓有地可种。” 顾浔翻了一个白眼,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带着现代人的思维,沉淀着中华先祖千年摸索的智慧结晶。 “十分之一的士族,掌握着十分之九的土地,百姓只能做佃户。” “地多的不种地,种地的没有地。” “一年辛勤劳作,落到自己手里的不到五成,还要替士族分担亩税,谁有动力去干,能不死饿死就好。” “但凡遇上丁点天灾人祸,便是饿殍满地的结果。” “让地都变成百姓自己的,有利可图,还愁他们不会努力种地?” 别看顾浔说的简单,可真要落实,异常艰难,这会触及士族的利益。 让他们将土地分给贱民,无疑是在割他们的肉。 当然,陈家作为当下北玄最大的士族,只要陈家带头,想来不难。 毕竟陈姝也在为此事焦头烂额,急于寻找破局之策。 此时是北玄土地改革的最佳时机。 顾浔一语惊醒梦中人,若是他不说,陈子铭固有的思维,很难想象到一场天灾带来的余波,问题不在百姓,不在官员,而是在土地上。 陈子铭整理衣襟,无比正式,再次毕恭毕敬一拜,极为虔诚。 “多谢殿下提点。” 此刻陈子铭更加坚定顾浔才是将来一统天下的明君。 只有顾浔打破常规的思维,才是打破禁锢在世人头上枷锁的钥匙。 顾浔摆了摆手道 “慢走,不送。” 以陈子铭的聪明,自己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已经知道怎么做。 他却缺的只是固有思维禁锢下的一个认知而已。 一旦思路打开了,必然会做的更好。 走出门外的陈子铭突然回过头道: “殿下,少年就该有少年的朝气,不要总是老气横秋,心机算尽。” “今晚这般一年一度的画船节,你该去逛逛的,不要给时光留下遗憾。” 送走了陈子铭,顾浔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看得这般透彻,透彻到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倘若陈子铭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自己又该如何防住他的落子。 赵牧的兵,陈子铭的谋,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缓缓舒出一口浊气,呢喃道: “天机楼,陈子铭,倒是有趣了。” 自嘲一笑,摇摇头道: “他说的没错,少年郎啊,不该死气沉沉。” “逛一逛画船节也是不错的。” 第118章 等来了风,也等来了人。 月照山河,华灯初上。 今夜的柳州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整条胭脂河被大大小小的画船挤满,花灯映照之下,如若一条割裂柳州城的巨龙。 无数才子佳人泛舟其上,有人饮酒高歌,有人出口成诗,有人傲立船头侠客行...... 画船节,又名鸳鸯节,月老节。 起先人们只是为了纪念一位皇帝与一位平民女子的爱情。 相传那位皇帝是大夏成帝,年少游历到还是一座小村子的柳州城,在胭脂河畔遇上一位平民女子湘。 两人互生情愫,度过了很长的平静日子,成帝许下回京之后,便来明媒正娶。 奈何成帝回京之后,遇到藩王叛乱,三年平叛之后,回到胭脂河畔,却听闻女子相思成疾,已经离世。 成帝悲愤之余,将皇位禅让给功勋卓着的弟弟,也就是后来大夏中兴之主夏武帝。 他则是毫不犹豫的投入了胭脂河中,再也没有上来。 他死后,无数鸳鸯叼话聚集胭脂河,直通柳州湾,成片成片,像是一条条画船。 为了纪念他们美好的爱情,便以成帝投江之日,作为画船节。 随着千年的传承,被人们赋予的意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 胭脂河畔,小露台。 朱怡身穿淡粉衣裙,凭栏远眺,面带忧愁。 每年的腊月十五,也就是画船节这天,她都会此等,等一个不归人。 年复一年,年年如此。 看着那满河顺流而下的画船,她面带忧色。 今年他或许还是不会来吧。 等了那么多年了,其实已经谈不上失望了。 这十多年,她从未离开过柳州,而他从未踏入过柳州。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不用在等了。 河风吹起她的裙摆,虽不再是红颜榜四大美人之一,可依旧那般明媚动人。 “姑娘可是在等人。”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朱怡猛然回头。 陈子铭依旧身着青衣,背着书箱,亦如当年初入这柳州城的少年一般。 他面带微笑,她泪流满面。 那时他和她都还风华正茂。 如今他已两鬓斑白,她已眼角微皱。 陈子铭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美人,依旧如同当年那般艳惊四座,再次问了一句: “姑娘可是在等人。” 朱姨没有回答,而是如同少女一般,风一样的扑进那个读书人的怀里。 没有半分平日里的稳重,没有丝毫醉梦楼楼主的气质,有的只是一个相思女子见到心爱之人的喜悦与不顾一切。 感受着怀中女子的小声抽泣,颤抖的身体,陈子铭脸上浮现的只是无奈与愧疚。 自己的一个承诺让怀中的女子等了近二十年。 朱怡没有说话,只是搂着陈子铭的不停的抽泣。 二十年呐,一个女子的最美好的年华,全部葬在了其中。 曾经的她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佳人,却在这胭脂河畔苦等那一袭青衣十数年。 等的多少人已经忘记那位‘红颜一笑覆倾国’的佳人。 “阿怡,对不........” 陈子铭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女子的手堵住了嘴。 她眉眼弯弯,眸如星辰,深情的看着他,朱唇轻启,轻声细语。 “我不需要的你的道歉。” “我就是要让你觉得亏欠。” 陈子铭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眸子,没有任何的怨念,只有无尽思念化作的喜悦。 不知为何,此刻这位凭借一张嘴纵横四国间的青衣名相,腹中念了千百遍的说辞,尽是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只是化作一句: “让你久等了。” 朱怡轻轻摇头,岁月赋予了这位美人别样的韵味。 “等多久没关系,就怕等不来。” “能来,便已经是顶好顶好。” 朱家,乃是西陵望族,若是没有遇见眼前之人,朱怡可能是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后来的西陵皇后,现在的太后。 可是为了一个承诺,放弃了荣华富贵,放弃了权倾天下,只为等一人。 庆幸当时的西陵太子通情达理,没有太过为难朱家,反手娶了朱家养女,方才让此事平息。 “阿怡,我给写了那么多信,你为何就不肯放弃呢。” “我不值得你这般深情。” 朱怡抱着陈子铭更紧了,陈子铭的信她一封都未曾拆开,更不曾看。 “我不需要你与我说这些。” “我已经等过了最好的年华,不妨在等下去。” 这一句话堵死了陈子铭的千言万语,一时间这位首辅大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怡嘴角微微上扬,她就是要堵死他的全部话。 她不需要什么解释,也不需要什么弥补,更不需要再有任何承诺。 “我们去游胭脂河吧。” “那年你说过要带我去,我一直在等。” 朱怡松开陈子铭,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阿怡,我.......” 没给陈子铭说话的机会,朱怡便拉着他的手向渡口而去,提着裙摆,一路小跑。 陈子铭只能被拉着跑。 此次他来柳州,是想给此事画上一个句号的,打好的无数腹稿,都被女子一笑,荡然无存。 他又怎么忍心让一个苦等了十数年的女子失望呢。 他不敢,他愧疚,他害怕。 等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来绝决。 他不忍心再一次女子的心口挽上一刀。 两然来到渡口,朱怡开口对一旁租船的老汉道: “大爷,我们要一艘鸳鸯船。” 说话间,朱怡已经跳上了画船,不是醉梦楼的那种豪华鸳鸯船,而是一艘寻常渔船改来的小鸳鸯船。 “愣着干嘛?” “付钱呀。” 这位首辅大人此刻有些呆,剧情与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哦。” “老人家,多少钱。” 老人脱口而出道: “五两银子。” 他自己也觉得价有些高了,又开口道: “客官,你想给.......” 话没说完,银子已经塞到了他怀里。 中年书生轻轻摇船,那位姑娘站立在船头,笑如桃花,依旧如同曾经一般,风华绝代。 两鬓斑白的男子,看着女子的背影,就像是看到了天下间最美的风景。 一向严肃的他露出了难得笑脸,笑的很自然,笑的很开心。 他们呀,挤入了那浩浩游船之中,顺河而下,夜游清江。 两人坐在船头,相互依偎,共赏那一轮圆月。 有些人虽然来的迟,幸好还是来。 有些事虽然有些迟,有幸还能共赴。 就怕等来了风,等不来人,想做的事皆是遗憾。 第119章 夜游胭脂河。 “哦豁,他奶奶的,终于甩开那可恶的婆娘了。” “想我邓子武,风流倜傥,怎就落得这般丧家犬的样子。” 十两银子租了一艘龙船的邓子武,此刻觉得风都是清新的。 若不是被师傅抛弃,又被疯女人追了一路,囊中羞涩,以他的风度,怎么也得租一艘大船。 就比如醉梦楼的那种超级龙船就很不错,很符合他人前显圣的志气。 到时候,龙船头一站,手拿折扇,白衣飘飘,岂不今晚所有凤船的红绳都得抛向自己。 想到自己风头无两的场景,他嘴角翘上了天,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人的身影。 不是心心念念的赵凝雪,而是夜幕杀手鬼魅。 被她追着跑了这么久,突然不跟在自己身后了,难免有点失落。 “这女人咋就跟丢了呢,我跑的也不快呀。” 邓子武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怎么会生出这般念头。 自己不是一直想要甩开她的吗,怎么还念上了。 莫不是习惯被她追着屁股跑了? 突然,一条红绳套在了他的龙船头上,一个宛若幽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位公子,能否赏脸一起共赏月呢。” 邓子武僵硬的抬起头,只见鬼魅坐在凤船高大的船沿上,荡着雪白的长腿,牵着红绳,笑意盈盈看着邓子武。 邓子武一屁股无力的瘫坐在船上。 说曹操,曹操到。 还以为跟丢了,犯贱般的有点小失落,结果......... “姑奶奶,就你就看在我救过你命的份上,放过我吧。” 沈烟眨了眨眼睛,盯着邓子武,脸上的笑意很浓,淡淡道: “怎么,我不好看吗?” 邓子武摇摇头,他也不得不承认,沈烟很好看,安安静静时,妥妥一冰山美人。 奈何人各有志,他心中只有赵凝雪一人。 “沈姑娘,你很好看,天下少有的美人。” “可是不能因为你好看,我就要喜欢你,没有这样的道理。” “沈姑娘,强扭的瓜不甜。” 看着一脸认真的邓子武,沈烟的脸色微微僵硬,许久之后才开口道: “是这样吗?” “那你今晚能陪我赏月吗。” “过后我便不会在纠缠你。” 看着沈烟那黯然的脸色,邓子武不知为何,总觉有点过意不去。 一个女子,追了自己这么久,总不能让人家失望吧。 “好吧,但是以后你不能跟着我了,知道不。” 沈烟再次露出笑容道: “好呀。” 于是邓子武纵身一跃,上了沈烟的贼船。 沈烟将一朵大红花递给邓子武。 “按照这里的习俗,不论男女,登上对方的船,都要系上大红花的。” 邓子武翻了一个白,规矩还真多,不情不愿的接过红花,绑在了凤头之上。 意味着此船已经名花有主。 沈烟开心的一手搂住一脸不情愿的邓子武手臂,一手指着天上的圆月道: “快看,好圆的月亮。” 邓子武微微侧头,看着满脸高兴的女子,不知为何,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呢喃道: “呸,笑啥呢,傻逼。” 凤船的红绳拖拽着那一艘小龙船,亦如牵连的两人,随波逐流。 顾浔站在江岸上,看着看着百舸争流的画面,无比震撼。 这场景已经堪比一支强大的水师,万军齐发。 手里提着一坛黄酒,五两银子租了一艘小龙船。 其实他是想租寻常的小船的,奈何今日寻常渔船不得下水,唯有画船可以。 他登上了画船,揭开了酒坛子,船舱里一躺,放空一切。 难得良辰美景正好,倒不妨学一学李太白,醉酒当歌,顺江流,做一回洒脱人。 于是,江上便出现了一个奇葩人。 别的龙船都在挥舞着红绳套凤船,只有顾浔独自抱着酒坛躺在船舱喝闷酒。 “快看,那位公子好俊呐。” 有眼尖的女子发现了躺在船舱赏月喝酒的顾浔,于是抛出红绳,套住了顾浔的龙头。 “这位公子,可否上船一叙?” 突然被女子声音打断赏月的意境的顾浔放下酒坛起身,一拱手道: “姑娘海涵,在下有心赏月,无心摘花,还望见谅。” 姿色不错的女子微微一笑,略显惋惜,倒也剪断了红绳,放任顾浔离去。 画船只是搭缘分的桥,能不能套住心上人,还得看缘分。 还未出胭脂河口,顾浔便被套了十数次,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到胭脂河口时,顾浔的龙头之上,已经挂满了剪断的红绳。 女子向他抛红绳也就算了,还有娘里娘气的男子向他抛红绳,可把他恶心的不轻。 喝下肚子的酒水差点全部吐出来。 听闻月上中天之时,柳州湾中心会浮出一座巨大的岛屿,被称作鸳鸯台。 能够走到一起的男女可以解下船头红花,登上鸳鸯台。 将红花系在鸳鸯台上,便能白头到老。 赵凝雪三人共乘一艘不算大的画船,顺江而下。 哪怕三个女子都遮住了容颜,可凤船之上还是套满了剪断的红绳。 美人在骨不在皮,此刻显现的淋漓尽致。 光是三人那截然不同的种气质,便足以招引无数目光。 赵凝雪与柳如烟都似乎有自己的心事,只有素素一人开心的在玩水。 尤其是柳如烟,本想着凑热闹,结果看着人家成双成对,反倒是自己忧郁。 对于自己的前途,她看不到任何的光芒,不知道哪一天死亡便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她很羡慕那些能搂着自己心爱之人赏月的女子。 而她过了今晚,或许就要失去做女子的资格,重新做回那个万人敬仰的柳继祖。 或许直到死,她都只能是柳继祖。 将来的墓碑上刻的也是柳继祖,而不是柳如烟。 “雪,你说人活着,不能做自己想做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赵凝雪自是知道柳如烟的身份,也明白她为何会这般问。 “有些人一出生,便已经是身不由己。” “但自己的命是握在自己的手里的,不是吗?” 柳如烟叹了一口气,不是她不想改命。 只是改了又如何,坐在那个位置上,便是无尽的枷锁。 女儿之身,行男儿之事,有人会说巾帼不让须眉。 其实于她来说,只是一场悲哀。 “要是能一直像现在这般就好了。” “女儿身,本就该有女儿样。” 第120章 形容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赵凝雪微微侧头看着柳如烟,同为女子,她明白柳如烟的苦衷。 “不是谁都是那家伙,能在绝境中逆天翻盘。” 柳如烟侧过头看着赵凝雪。 “苏公子吗?” 赵凝雪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 “那家伙早该死了,现在还活着,因为他从未放弃过自己。” “你的冰脉并非无可救治的地步,不能就这般放弃了。” 柳如烟看着赵凝雪提起顾浔,脸上便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问道: “你喜欢他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难住了赵凝雪,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那个家伙。 平时她觉得一丁点的可能都没有,谁会喜欢那讨厌的家伙。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觉得那个家伙也没那么讨厌。 看到他的布局有漏洞时,忍不住会帮他补全。 看到他受伤之时,忍不住会担心。 可她的内心还是在抗拒,自始至终,她从未想过成亲。 那个总是将她护在身后的少年死了,此生也便没有值得她托付终生之人了。 “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与他那样有趣之人做朋友也挺好。” “那家伙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意外,很有趣。” 不知为何听到赵凝雪这番话,柳如烟像是一颗巨石落到了心里。 她用开玩笑的口吻道: “你不要,我可下手咯。” 赵凝雪微微一笑。 “现在他身上的因果已经够多了,在沾染上你的,可真就万劫不复了。” 柳如烟叹了一口气,赵凝雪说的不错。 若是那些个老王八知道自己在外面有了野男人,估计得将其碎尸万段。 她呀,真的是万般不由己。 柳如烟轻轻摇头,不再想这些头疼之事。 “你说那家伙会不会来?” 赵凝雪看向江面倒映的无数烟火,想了想。 “或许会吧。” 两人交谈间,又有一根红绳套住了凤船头。 一艘稍大的龙船浮来,与三人的凤船并行。 嘴角贴了一道八字胡的狗娃子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服,装作一副老气横秋样,站在船头,一拱手道: “那位姓赵的姑娘,能否赏脸共游清源江?。” 他身边还站着一位相貌堂堂的公子,是在杨爷的酒肆里认识的。 狗娃子觉得这姓李的兄弟能处,不仅爽快给他结了买新衣服的钱,还将他带上了龙船。 不像苏诚那般小气,十两银子斤斤计较也就算了。 自己恨不得跪下求他了,都不答应带自己上龙船。 现在他坐的这艘龙船的价格可不便宜,整整五十两银子。 此刻的他觉得很有面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遇上那个姓苏的家伙,非得在他面前炫耀一番。 竟然敢喊自己赵姑娘。 赵凝雪一个眼神扫过去,吓得狗娃子不自觉的缩了缩脑袋,赶忙改口道: “姐姐,我只是陪李公子来的。” 英俊高大的李淳良上前一拱手,对着三位女子道: “李某见过三位姑娘。” “不知姑娘可否移驾,共赏月色。” 嘴上说着三位姑娘,他目光却停留在素素身上。 那直勾勾的眼神,瞧的素素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她记得这位李公子,今日爷爷酒肆重新开张,他是第一个来的。 狗娃子咧嘴一笑,对着素素道: “素素姐,李兄弟看上你了。” “我帮你相过了,这李兄弟人好的很。”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貌美如花,人见人爱,玉树临风........\" 狗娃子滔滔不绝,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词都给一股脑倒出来。 一旁的李淳良直接被尬住了,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这小许兄弟说话很实在,就是有些太直白,不大分场合。 素素躲到了赵凝雪和柳如烟身后,不敢直视李淳良。 狗娃子是一点没有注意到李淳良尴尬的神情,继续道: “我这位李兄弟,不仅相貌堂堂,而且腰缠万贯,嫁给了他,天天吃香喝辣。” “每天大鱼大肉,美酒佳肴,山珍海味,饕餮大餐......” 好像都没离开吃的。 怎么越说越离谱,李淳良尬的脚趾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一个洞来。 他急忙捂着狗娃子的嘴,尴尬笑道: “三位姑娘,有缘再见。” 说罢,剪断了红绳,带着还想滔滔不绝的狗娃子逃之夭夭。 三个女子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嫣然一笑。 “李兄,为啥要跑,我还没说完呢。” 李淳良尴尬的笑了笑。 “许兄弟的情我领了,改日请你醉梦楼一醉方休。” 狗娃子果断摇摇头。 “不行,若是让我未婚妻知道,铁定打断我的腿?” 刚才不是叫姐姐吗,怎么又变成未婚妻了? 李淳良一脸懵。 狗娃子掐着腰,老气横秋道: “童养媳知道不?” 说罢,还不忘拔出腰间的木刀,豪气道: “看,这是我老岳父亲自给我削的。” 李淳良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兄弟能处,够实诚。 江河交汇口,三人的凤船停靠在了此处,坐等鸳鸯台从江面升起。 柳如烟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过往的船只。 忽然他发现了朱姨,身边还有一个青衫读书人。 两人坐着鸳鸯船,依偎在一起。 她的眼中有欣慰,也有羡慕。 朱姨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那个人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只希望她往后不要再有相思之苦。 其实她很羡慕朱姨,至少她心中有一个值得去等一辈子的之人。 哪像自己,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远去的鸳鸯船,她嘴角微微上扬,目光继续游曳在江面 ,她也在等一人。 同样目光游离的还有赵凝雪。 忽然两人的目光同时停留在了那艘小船之上。 赵凝雪的脸色黑了下来,柳如烟则是嫣然一笑,媚力横生,对赵凝雪道: “看来你还真了解他呢。” 顾浔自是察觉到了那两道目光,急忙起身微微一笑,荡着小船靠近过来。 “怎么,伤好了。” 赵凝雪盯着顾浔手中的酒坛子,语气冰冷,带着些许怒意。 话才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他喝他的酒,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呢? 虽然他名义上还是自己的未婚夫,可实际能不能算朋友都不知道。 额。 顾浔看着赵凝雪那冰寒的神色,不自觉有些胆寒,顺势将酒坛子丢入江中。 “不喝就是了。” 反应过来的他立刻意识到不对,自己喝自己的酒,为何要听她的。 可惜了那半坛好酒。 柳如烟看着顾浔的窘样,忍不住偷偷捂嘴笑: “还是小酒鬼,要不今晚到姐姐那里去喝?” “我可珍藏了不少好酒哦。” 看着脸色冰寒的赵凝雪,在看看笑如桃花,妩媚动人的柳如烟,顾浔直觉的头皮发麻。 不能与这两妖精在一起,铁定没好事。 “柳姑娘,赵姑娘,告辞。” 第121章 杀人于无形。 “三位姑娘,钱某有好酒,不知能否赏脸?” 正当顾浔准备开溜,一艘巨大的龙船靠了过来,横挡住了去路。 身穿华服的钱乾左右各搂着一个衣着清凉的妩媚女子,用那充满欲望的目光死死盯着三人。 至于顾浔这个杀父仇人,直接被他忽略而去。 此人正是钱家二爷钱锦之子,钱乾。 作为堂兄弟,相比钱裴,此人算得上是真正的纨绔子弟,丝毫没有钱裴那般心机。 为了不让他在柳州城内惹是生非,钱家将他外放到了清河县主持那边事务。 若不是其父亲被人杀死,不得不让其回来服丧,估计钱裴是不会上让这家伙在关键时候回到柳州城的。 当然,也有可能钱裴故意用这个堂弟来当枪使。 柳如烟看到这家伙充满色欲的眼神,就觉得恶心,当即冷冷道; “滚。” 莫看她平时妩媚至极,冷起来似她冰脉一般,冷的可怕。 关键是还自带一股上位者的王霸之气。 钱乾不怒反笑,居高临下,目光猥琐。 “哟,挺有个性,我喜欢。” 这家伙老爹下葬当晚,便去醉梦楼大闹一场,叫嚣着让花魁柳如烟亲自来服侍他。 若不是钱裴及时赶来,估计那夜便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老子睡不到柳如烟,用来们三人来补偿,也是不错的。” 虽然三人都戴着面纱,遮盖了容颜,可那股非凡的气质却是难掩。 对于御女无数的钱乾来说,不用看,,闻一闻,便知道是绝色美人。 即使看走眼了,就这身材,也绝对能让人欲死欲仙。 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变态般的捕捉空气中的芬芳,一脸享受的神情。 “嘿嘿,我已经闻到处子的芬芳了。” “香,真香。” 说罢,伸出猩红舌头,舔了舔嘴唇,满脸兴奋。 忍住不住用力捏了捏身边两位妖娆女子的半漏的大腚,使得两人吃痛娇哼。 他随手将两个女子推给身后的侍卫,盯着船上上三人道: “将三位美人请上来,这两骚货就赏你们了。” 顾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作为一个男子,他都觉得此人恶心至极。 正当身后的侍卫准备动手之时,一道声音传来: “我看谁敢动手。” 狗娃子站在船头,迎风而立,双手掐腰,一声怒吼。 那眼神,恨不得将钱乾吃掉。 钱乾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是一个齐腰小孩,忍不住笑出声。 “谁家的小屁孩,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狗娃子当即怒道: “谁小屁孩?” “小爷乃是路见不平的许大侠。” 钱乾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狗娃子,笑得前俯后仰。 “还许大侠,哈哈哈。” “怕是还没断奶吧。” 身后的侍卫也随着笑哈哈大笑,狗娃子气的不轻。 没等狗娃子继续说话,李淳良站了出来,走到狗娃子身边。 “钱乾,我看你是不长记性。” “不好好为你老爹戴孝,是还想在断一条腿吗?” 钱乾看到李淳良,不自觉的缩了缩脑袋,发自内心的恐惧。 当年正是招惹了李淳良,被打断了一条腿不说,还被发配到清河县。 这家伙动起手来,可不带丝毫犹豫的。 毕竟他有一个城主老爹撑腰,钱家不敢死得罪李沧澜,只能吃哑巴亏。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钱家看可是丝毫不惧李沧澜的淫威了。 “李淳良,亏你还记得打断老子一条腿。” “要不了几天,老子迟早要打断你的五条腿。” “嘶。” 像是一只蚊子在脖子上咬了一口,钱乾反手拍了一巴掌。 狗娃子听了这话就不乐意,对自己的未婚妻出言不逊也就算了,还丝毫不给自己兄弟面子。 这能惯着他? “操,干你娘的。” “今天老子不弄死你就不姓许。” 狗娃子那架势,当即就要跳水游泳登上对方的船。 幸好李淳良一把拉住了他。 “小许兄弟,不要冲动,有我在,打架也轮不到你。” 顾浔看着一腔热血的狗娃子,忍不住摇摇头。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心中的江湖侠气,比谁都纯粹。 别人的嫉恶如仇或许还夹带私心,他嫉恶如仇就真的是嫉恶如仇。 若不是身在烂摊子的皇家 ,他也想像狗娃子这般仗剑走天涯。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不带一丝犹豫的。 奈何时世逼着他勾心斗角,阴谋算尽,算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剑拔弩张之际,柳如烟揭开脸上的面纱,露出那副祸国殃民的妩媚。 “看来,钱家是真的不把醉梦楼放在眼里了。” 柳如烟语气冰寒,自带一股上位者的王霸之气。 她的眸子中闪烁着冰蓝,是真的动怒了。 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地线。 若是平时忍忍也就算了,明日便要启程离去,只想平平静静的度过今晚,可偏偏有人要来送死。 钱乾看到柳如烟容颜的瞬间,直接愣在在了原地,微微张嘴,满脸不可置信。 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呢喃自语道: “美,好美。” “快,快,快去把她给我抓上来。” “我受不了了,我现在就要洞房。” 不然钱裴怎会经常骂他白痴呢,到了现在依旧沉迷在女色之中,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顾浔一步跳上三人的凤船,走到柳如烟和赵凝雪三人身前,将她们护到身后。 他看向手中已经开始凝聚冰刃的柳如烟,轻轻摇头,缓缓道: “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吗?” “这种垃圾,还轮不到你动手。” 柳如烟微微一愣,看着顾浔高大的身影,心中不自觉的有一道暖流淌过。 她手中的寒气不自觉散去,安安静静的退到顾浔身后。 这就是被男人护着的感觉吗? 赵凝雪心中忍不住吐槽顾浔,他自己现在身体什么情况,也没有半点数吗? 不过她毕竟是聪慧至极的女子,不会在这般时候拆顾浔的台。 哪怕要骂,也是私下里的事。 何况站在顾浔的身后,那种扑面而来的安全感,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长安、不治之症....... 难道会是他吗? 不过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时他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怎么可能是饿肚子只能捕鱼吃的狗剩哥呢。 “哦,又来一个英雄救美的。” 顾浔目光冰寒,看向钱乾,语气平静道: “不想死,就给我滚。” 狗娃子一听就不乐意了。 “姓苏,你咋就这么胆小,这种人渣弄死他。” “别挡着道,让我来。” 顾浔叹了一口气,一身侠气是好,可不能没有脑子不是。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在场所有人,只有赵凝雪看出钱乾已经是一个死人。 狗娃子刚开始大骂之时,顾浔已经借着夜色出手。 最多半个时辰,没有半分修为的钱乾必死无疑。 第122章 二皇子顾承。 剑拔弩张之际,又有一艘龙船驶来。 “废物,给我滚回去,别再此地丢人现眼。” 钱裴双手负后,目光冰寒,盯着堂弟钱乾,厉声训斥。 见到来人是堂哥,钱乾吓得脸色都变了,没有丝毫脾气。 整个钱家,最怕的就是钱裴。 以前好歹堂哥估计还会看在自己父亲的面子上,忍一忍自己。 如今父亲被人暗杀,没了依靠,他可不敢得罪钱裴。 钱裴的没有搭理李淳良,目光落在顾浔身上,带之一丝狠戾。 “好一个魔教少主苏隐,那夜偷袭钱某之仇,以及杀死叔叔之仇,我记住了。” 顾浔眉头微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泄露了自己身份。 柳州城内除了陈子铭、赵凝雪和老孙头之外,知道自己是魔教少主之人,只有江云海一人。 显然使江云海不敢对自己动手,暗中把钱裴当枪使,故意泄露自己杀了钱锦之事。 不过钱裴也不是蠢货,知道有人想把他当枪使,所以现在只是放狠话,没有动手。 钱乾一听眼前牲畜无害的男子竟是自己杀父仇人,当即双眼通红,怒道: “哥,杀了他,给我爹报仇。” 钱裴一个冰冷的目光扫过去,一声低叱: “废物,给我闭嘴。” 钱乾被堂哥冰冷的眼神吓得不自觉后退一步,生生不敢在出任何声。 只是那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顾浔,恨不得将其活剥生吞。 顾浔浑然不在乎,一脸云淡风轻,迎上钱裴的目光,笑道: “钱公子就这么确定是我动的手,不会是被人当枪使了吧。” 顾浔的此话重点不在前半句,而是在‘当枪使’三个字上。 故意提醒钱裴,让他投鼠忌器。 钱裴已经确定此人就是当晚戏耍自己的黑衣人。 也知道那个鬼面红衣人告诉自己真相,是想把自己当枪使。 所以现在的他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何况现在的柳州城暗流涌动,谁先露出破绽,谁就得先出局。 明知眼前之人是仇人,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苏隐,你不要得意,莫以为有醉梦楼在身后,便肆无忌惮。” “堂堂一个魔教少主,却成了西陵帝国的走狗。” “怎么,是害怕夜幕痛打落水狗吗?” 显然,钱裴以为顾浔是醉梦楼之人。 谁都知道,醉梦楼楼主朱怡的父亲是西陵帝国前吏部尚书。 醉梦楼之所以能在柳州立足,背后明显有西陵帝国的影子。 顾浔微微一笑,看来自己苏隐这个人设很成功。 毕竟当年魔教是被夜幕绞杀的,谁会想到夜幕之主会是现在的魔教少主呢。 “老瓦不要笑猪黑,都是狗腿子,有啥好嘲讽的呢。” 钱裴知道多说无益,冷哼一声后,转身走回船舱。 何况今晚他还有更重的事情去办。 两艘钱家的龙船慢慢驶离,逆流而上,重新回到了胭脂河。 顾浔盯着船身不同寻常的吃水线,微微皱眉。 心思细腻的李淳良同样察觉到了钱裴的大船吃水线异常。 他瞳孔微缩,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阴沉下来,抱拳道: “诸位,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李某先行告辞。” 未等众人回应,他便匆匆使船离去,急的连带狗娃子一并带走了。 钱家龙船之上。 钱裴走回船舱之内,对着船厅首座的紫衣公子一拜道: “堂弟不才,让殿下见笑了。” 一身儒雅,端坐在首位之上的年轻公子微微一笑。 放下手中笔,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将书信折叠好,交给身后的老仆。 “无妨,我也有一个弟弟,也像你弟弟这般不让人省心。” 钱乾微微屈身,笑道: “殿下说的是四殿下吧。” 这位儒雅的读书人便是七岁成诗,有着长安第一才子之称二皇子顾承。 莫看他刚满二十,已经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就连许多当世文坛巨匠,看过他的文章之后,都甘拜下风。 他的才子之名,甚至压盖了他二皇子的风头。 尤其是他深得圣后宠溺,十五岁便已经开始辅佐批阅奏章。 许多他批阅的奏章,就连皇帝顾邺都连连点头认可。 只要他在京城,有些需要转呈到圣后那里的奏章,圣后直接让转送到他手中即可。 足可见,他的能力是何等出色。 相比之下,那时的顾浔就像是一坨屎,不遭人唾弃才奇怪。 顾承微微一笑,用手示意钱裴下坐。 “小浔自小没有母亲管教,父皇又忙,自是骄纵了些。” “作为哥哥的,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钱裴连连点头称是。 “在下谨遵殿下之言,好好管教钱乾。” 顾承点点头,一脸和善笑意,十分亲近人。 “我先前听你说了魔教少主苏隐?” 提到苏隐,钱裴脸色便就冰寒下来。 “没错,方才那人便是苏隐,化名苏诚在柳州开了一家药铺。” “为人阴狠毒辣,城府极深,不久前我差点就死在死他手中。” “与醉梦楼新起的那个花魁柳如烟走的很近。” 顾承叹了一口气道: “听说我弟弟之死,他也有参与其中。” 钱裴立刻明白了顾承的意思。 “殿下放心,他走不出柳州城。” 顾承点点头,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到位的,怎么说顾浔也是他弟弟,不能留下让人话舌把柄。 顾浔死了,也算消了他一大心头之恨。 毕竟那家伙,在长安时总是与自己对着来,吃了他不少哑巴亏。 何况他还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他死了也算清除了一个争夺皇位之人。 殊不知,他弟弟顾浔前一刻,还与他擦肩而过。 提到了柳如烟,他的手指不停的敲打在桌子之上,呢喃道: “柳如烟,姓柳,还是醉梦楼的头牌。” 他对身后的老奴道: “赵公公,你说她会不会与西陵皇族有关系?” 作为五大监之一的秉笔大监赵公公,同时也是顾承的教读太监,微微一笑道: “殿下放心,老奴会留意的。” 顾承脸色凝重,不忘叮嘱道: “定要抓活的,说不得能牵连某个西陵皇族。” 钱裴心中暗骂顾承冠冕堂皇,垂涎美色就直说,非要弄的这般高尚。 他可清楚记得顾承初到柳州时,在醉梦楼第一次见到柳如烟时的神情。 直接呆若木鸡,愣在原地。 后面还不止一次的求见过柳如烟,奈何皆被婉拒。 心中虽是这般想,嘴上却是献殷勤道:、 “殿下放心,我会让人盯死醉梦楼的。” 顾承起身,走出船舱,双手负后,看着夜幕下的柳州城,又道: “准备怎么样了?” 第123章 西陵女帝。 身后卑躬屈膝的钱裴急忙道: “有父亲和林戎将军垫后,殿下无需担心。” “三千兵马,足够控制住整个柳州城了。” 当年钱家、江家与李沧澜达成协议,李沧澜只能派一千人驻扎柳州城,其余兵马只能驻扎在柳州城外。 平时想要运送三千满甲兵马入城,很难。 但是今晚不同,可以大摇大摆的借助画船,将兵马军械运到城中。 明天,整座柳州城便是钱家的天下。 何况现在守城的一千兵马,皆是林戎的部下。 只要他一声令下,明天便能立马倒戈 。 届时,柳州城内四千兵马,任李沧澜如何强,也翻不起一点浪花。 看着钱裴无比自信的笑容,顾承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这柳州城他势在必得,谁也拦不住。 顾宇不是骁勇善战吗,那就让他看看自己如何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柳州城这座战略要地。 只要拿下了柳州城,他顾宇大破西陵大军又如何,比得上自己拿下柳州城的功绩吗? 何况柳州城外还有李沧澜的五万大军,只要李沧澜父子一死,林戎便可轻松控制住五万大军。 一座柳州城,外加五万兵马,这样的功绩,谁可挡? 他已经能想到自己回到长安之时的无限风光了。 顾浔重新回到了龙船之上,两条船,四个人,驶出胭脂河,共游清源江。 正当四人沉浸在江天月色之中时,三女脚下的凤船突然旋转起来。 随后,直接被一股强大水柱托举起来。 柳如烟面色一寒,轻轻一跺脚,一道涟漪在船下荡开。 她轻轻一推,赵凝雪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推到了顾浔所在的船上。 画船方才落回江面,四道人影便从江水中一跃而起,同时丢出锁链。 四道锁链分别束缚的柳如烟的四肢,四人快速踏江而行,极其规律。 锁链前后穿插,直接形成一道锁网,将柳如烟捆绑其中。 四人强大的灵力汇聚在锁链之中,想要封印柳如烟的全身窍穴。 与此同时,江水之中再次炸起一道水柱。 第五人出现,手持一柄长剑,直刺柳如烟眉心。 显然,这几人是冲着柳如烟的而来,出手狠辣至极,招招致命。 丝毫不顾顾浔三人,一门心思搏杀柳如烟。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免顾浔心中一惊。 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五人的存在。 外加五人竟然可以踏江而行,他不由瞳孔一缩。 五位地仙,而且很有可能是地仙三境中的最高境,地仙天境。 他没有任何犹豫,脚轻轻一跺小船,带着赵凝雪二人迅速后撤。 五位地仙天境,弄死自己三人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庆幸对方的目标是柳如烟,而不是自己三人,不然逃跑的机会 都没有。 顾浔知道以自己实力只会帮倒忙,现将二人送到安全位置,才是上上之策。 “鬼门五仙,好大的手笔。” 赵凝雪面色冰寒,一眼便认出五人的渊源。 十大杀手组织之一的鬼门,排名第五,仅次于往生殿之后。 此五人算是鬼门的中流砥柱 ,除去门主鬼王之外,便数他们地位最高。 不过这些年,鬼门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一出手,便是五位高手尽出。 三年前,他们五人合力围杀了刚刚突破到谪仙境的西陵兵部侍郎萧瑜,震惊江湖。 要知道萧瑜可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曾经的天骄榜第一,二十五岁便能拜西陵兵部侍郎。 假以时日,西陵兵部尚书也不过是他囊中之物。 若不是他身死,顾宇的安西虎骑压根不可能在西陵边境势如破竹,收复失地。 甚至北玄压根不敢向西陵出兵。 可以说萧瑜的死,成就了鬼门五仙,同样成就了天才将军顾宇。 以地仙搏杀谪仙,可想五人配合起来,何等恐怖。 他们选择此刻动手,很是高明。 老孙头被顾浔请去保护江云笙去了,一时半会压根无法到来。 现在只希望柳如烟能坚持片刻。 不过杀手显然也知道时间刻不容缓,出手都是杀招。 看着直刺眉心的一剑,柳如烟面无神情,眸子浮现一抹冰蓝。 出剑的那位刺客以为柳如烟明知必死,放弃了挣扎。 没有丝毫犹豫,一剑刺在其眉心之上。 然而,当她的剑刺在柳如烟的眉心那一刻,他的脸色巨变。 削铁如泥的剑像是刺在一块玄铁之上,进不得分毫。 细看之下,原来是柳如烟眉心处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湛蓝寒冰挡住了剑锋。 而且寒气还在快速沿着剑蔓延,所过之处,皆覆盖上了一层寒冰。 与此同时一道凛冽且冰冷的剑气袭出吓的持剑老鬼快速回剑,不敢有丝毫停留。 铛铛铛。 名剑谱第五,冰心出鞘。 一瞬间,缠绕在柳如烟身上的锁链全部被斩断。 柳如烟轻轻握住冰蓝长剑,目光扫视周围五人,一股杀意喷涌而出。 “鬼门五仙,我没找你们,你们倒是找上门来了。” 柳如烟此刻心中唯有愤怒。 就是这五人围杀那位一直将她当作知己好友萧瑜。 朝堂之上,他们是君臣关系。 私下里是醉酒当歌的好友。 她一直把他当作哥哥。 他也一直把她当作弟弟,替她扛住来自朝中各方的势力,尽心扶持她这个年轻的帝王。 他说过,会永远是她手中的一柄利剑,内斩奸臣,外斩强敌。 那位意气风发的兵部侍郎没有死在沙场之人,却死在了五个阴险小人手中。 这五人趁他突破谪仙硬扛劫雷之时,突然出手,生生将精疲力竭的他围杀致死。 此刻的柳如烟,一点退去的想法都没有,不杀此五人,难消她心头之恨。 鬼门五仙之首,也就是方才用剑的老者上前一步,咧嘴一笑。 “那个萧瑜确实强的可怕,若不是被劫雷重伤,我们五鬼还真未必能杀了他。” 围杀萧瑜的代价极大,他们五人同样身受重伤,至今体内依旧还有暗伤。 “天骄又如何,谪仙又如何,还不是死在我们手上。” “就像你,西陵女帝又如何,一样要死在我们手上。” 第124章 寒冰女剑仙。 柳如烟面色冰寒如同隆冬大雪。 整个西陵朝廷,知道她女儿身的不过三人。 这鬼门五仙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的呢? 世人皆知现在的西陵皇帝是柳继祖,一般人压根不会牵连到柳如烟这个身份上。 “杀一个天才将星,再杀一个中兴之主。” “嘿嘿,我鬼门五仙必然名扬江湖。” 鬼大之所以一直叨叨不停,其实是在故意激怒柳如烟。 按照雇主所说,柳如烟天生冰脉,一旦暴怒出手,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一击未成,他便想故意激怒柳如烟,让她主动解开冰脉封印。 届时,五人即使不用出手,柳如烟也必死无疑。 不过柳如烟也不是什么痴傻之辈,她能被称为西陵中兴之主,可不是靠胸大换来的。 她眸子中,一抹寒光乍现,长剑冰心一剑横斩。 一道冰蓝寒光如同月牙一般扫向五人。 身材魁梧的鬼二站出来,背上的等人玄铁巨盾立在身前,遮住了全部身形。 其余四人躲其身后,力量汇聚到鬼二身上。 黝黑的巨盾之上浮现古老的金色纹路,似有一只巨大的玄武攀爬其上。 剑气凝聚而成的湛蓝剑芒撞击在玄武巨盾之上,撞出古庙大钟的轰鸣,震耳欲聋。 江面之上,炸起无数水花,连成一个圆形水幕。 就连距离数十丈开外的顾浔三人也被震的耳聋脑涨。 看着柳如烟那妖娆的背影,顾浔忍不住道: “好强。” 他知道柳如烟很强,但是没有想到会强到这般地步,. 以一人之力,力压五大地仙。 而且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地仙,是搏杀过谪仙的地仙。 赵凝雪则是面色凝重,缓缓道: “她若是全部解开冰脉封印,恐怕......” 顾浔同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心情一下子沉到了湖底。 自己朋友不多,柳如烟算是一个,不希望她就这般香消玉殒。 “现在恐怕老孙头来了,也晚了吧。” 赵凝雪的七窍玲珑心,经过上一次的历险之后,又进一步蜕变,成了八窍玲珑心,能感应到的东西更多。 “还有高手,即使老孙头来,也未必能帮她。” 顾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鬼门这算是底蕴尽出了。” 赵凝雪的目光看向顾浔,顾浔立刻明白了她什么意思。 “看我干嘛,在如何算计,我也不能算计到朋友头上。” “何况鬼门与我无冤无仇,我算计他们干嘛?” “要算计,也是算计七杀堂、暗香楼。” 赵凝雪淡淡道: “这么紧张干嘛,心中有鬼?” 鬼门出手,确实在顾浔的意料之外。 显然他们不是冲着柳州城来的,而是冲着柳如烟而来。 这些人连柳州城都未踏进去过半步,一直在等着柳如烟自己走出柳州城。 溅起的漫天水珠落下,如同瓢泼大雨。 凡是落入柳如烟一丈之内水珠,全部凝聚成了冰珠子,寒气森森。 水幕之中,鬼二举着巨盾直撞而来,像是一头金色玄武飞驰在江面。 临近柳如烟时,巨盾之后跃起两人,从左右两侧,甩出锁链,攻向柳如烟。 鬼大再次手持长剑,踩着鬼二的脑袋高高跃起,一剑劈下。 江底之中,手持匕首的鬼五如同幽灵一般游曳吗,随时准备给柳如烟致命一击。 柳如烟周身冰寒剑气缭绕,手中长剑挽出剑花,挡住锁链。 奈何这次的锁链异常坚固,荡开了剑气,缠绕在长剑之上,束缚住了她继续出剑。 高空之中,鬼大一剑砸下,势大力沉,直劈柳如烟脑门。 她用力举起被锁链缠住的长剑,横剑格挡。 两剑相交,溅起火星无数。 与此同时,鬼二的巨盾撞在她的身上,长剑脱手,直接将其撞飞出去。 在柳如烟被撞的倒飞出去的途中,潜藏在江水之中的鬼五出动。 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她身侧,挥出手中匕首,想要抹脖子。 柳如烟以指为剑,打出一道寒冰剑气,将其逼退。 重新落在江面之上,柳如烟冰蓝的眸子没有一丝神情波动。 只见她手指纷飞,快速掐诀,眉心之处,出现一道冰纹。 一瞬间,她身上荡出一股恐怖寒气,脚下的江面瞬间凝结。 江中升腾起的水汽,化作鹅毛大雪,翩翩飞舞。 江面,以她为中心,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凝结,翻涌的江水的直接化作寒冰。 一人之力,冰封满江。 此刻的柳如烟宛若天地间的冰雪主宰,直接凝聚出了一座冰域之界。 鬼门五仙直接被冻的瑟瑟发抖。 “天道境谪仙。” 能够造就如此之大的声势,不用想,柳如烟必是参悟天道的谪仙人。 谪仙二境:悟道、合道。 悟道又分三重:人道、红尘道、天道。 此刻的柳如烟已经参悟天道,与那合道于天,仅仅只是一步之遥 相比身体上的寒冷,内心的绝望更让人遍体生寒。 鬼门五仙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碰上的尽是天道谪仙。 那人只说解开封印的柳如烟必死无疑。 却没说解开封印的柳如烟恐怖如斯。 柳如烟心神一动,被束缚的冰心微微颤鸣,荡起无数剑光。 玄铁锁链直接被剑气切割,化作齑粉,飘散天地间。 五人及时躲入巨盾之后,可惜巨盾还是被散发的无垠剑光撕碎。 五人直接被冰寒剑气化作五道冰雕。 在解开冰脉封印的柳如烟面前,他们连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如同蝼蚁一般,一个指头便能摁死。 彻底得到释放的名剑冰心,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在天上打了几个圈圈之后,回到柳如烟身边。 名剑择主,剑心通明,主强则剑强。 此刻的冰心,压根不用柳如烟出手,只是释放出来的寒冰剑气,便足以瞬杀五位地仙。 柳如烟的目光望向远方,冰寒的眸子之中升腾着寒气。 长剑在侧,无敌天下之姿,隶属于的女帝的王霸之气展现无疑。 “既然先择了动手,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她双手负后,秀口微张,语气冰冷如寒霜。 潜藏在夜幕深处的鬼主只觉得一道寒意猛然在耳边乍起,全身上下透着无尽寒气。 同为谪仙,他不过是红尘谪仙,想要匹敌冰心在手的柳如烟,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柳如烟解封全部冰脉封印,即使神医许思淼亲临,一样回天乏术。 没有半分的犹豫,他当即一步踏空,就要逃走。 如同一朵天山雪莲傲立于冰雪之上的柳如烟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跑得掉吗?” 第125章 寒芒绞月。 “去。” 冰心如同一道流星,朝着鬼王离去的方向,遁入夜色之中。 柳如烟紧随其后,一步踏空去,只留下那一道潇洒至极的女子剑仙背影。 顾浔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呢喃自语道: “好家伙,能叫柳如烟的,果然没有一个简单货色。” “如烟大帝,恐怖如斯。” 赵凝雪更见多识广,解释道: “这些先天奇脉之人,天生就是天道之子,无比契合大道,修炼速度一日千里,非寻常人能比。” 当然,代价也是显而易见,一旦压制住这些奇脉,便会反噬自身。 如同柳如烟一般,实力越强,冰脉释放的先天寒气也越强,自身反噬也就越大。 羡慕归羡慕,可顾浔还是忍不住问道: “就真的没有办法压制她体内的冰脉了吗?” “这样下去,最多三天,她必死无疑。” 柳如烟同样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抛开各自的身份不谈,她与柳如烟算得上朋友。 她不能见死不救。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双修,阴阳调和,压制冰脉。” 柳如烟的目光看向顾浔,这是唯一的办法。 顾浔轻轻皱眉,现在他内心同样在纠结。 “非得我不可吗?” 赵凝雪艰难的点点头,虽然内心堵的慌,可她知道这是唯一救柳如烟的办法。 “现在非你不可。” 顾浔一脸疑问,赵凝雪解释道: “除去你会九阳针,还有你体内的菩提心。” 若是柳如烟没有彻底解封冰脉之前,别的男子也或许可以。 但是现在不行。 唯有借助菩提心制衡冰脉,在借助九阳针散寒气,以及男女双修阴阳调和,三位一体,才能压制冰脉。 何况以现在柳如烟散发的先天寒气,若是没有菩提心护体,估计靠近她,便会化作冰雕。 即使实力强大,防御住了先天寒气,双修之时,没有菩提心护体,也会被瞬间冻干元阳。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喜欢你。” “没有谁比你更适合与她双修。” 说出这句话时,赵凝雪微微侧头,不敢直视顾浔。 这一瞬间,她有一种眼泪要夺眶而出的冲动。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 难道自己心里已经默认顾浔是自己的未婚夫了吗? 可那明明只是名义上的? 她怎么会喜欢他呢? 当初接下赐婚圣旨,也不过是为了将他当作一颗棋子而已。 顾浔明明那么讨厌,自己为什么会想哭呢? 可是与他在的每一天,又显得无比的充实,比看十本书还充实。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喜欢这东西,当认清之时,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赵凝雪很聪明,但是对于爱情,她也只是一个懵懂的少女。 有些东西,不到失去的时候,永远不会觉得珍贵。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我怎么没有听到她说?” 赵凝雪依旧凝望着远方,不敢让顾浔看清自己的慌乱的目光。 作为女子,她看得出柳如烟的心中是有顾浔的。 “又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要说出口。” 顾浔微微侧目,看着赵凝雪的侧脸,微微上前,试图看清赵凝雪的眼神,用玩笑的口吻道: “所以你也没有说出口咯。” 赵凝雪冷哼一声,没有搭理顾浔。 身后的素素担忧的开口道: “那个,如烟姐姐不见了。” 赵凝雪趁机微微退了一步,牵着脸色已经吓的惨白的素素,安慰道: “别慌,她会没事的。” 毕竟只是一个买酒的少女,若是没有遇到顾浔,她一辈子可能也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疯狂逃命的鬼王突然身子一滞,直接在虚空定住了身形。 前方,一柄冰蓝长剑立于夜空之中,微微颤鸣,如同高山流水。 后方,一个窈窕女子浑身散发着寒气,如同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身形佝偻,面如刀削的鬼王脸色慌张道: “我说出幕后之人,可以换一命吗?” 杀手的规矩是不泄露雇主的身份。 但是鬼王知道这次被人坑了。 那人明显是有所隐瞒,不想让自己等人活着回去。 对方不仁,也就别怪自己不义。 柳如烟冷冷道: “不能。” “也不需要。” 鬼王脸上露出一丝戾气,怒道: “欺人太盛,我跟你拼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好歹他也是名震江湖的鬼王。 没有丝毫多余的废话,他一掌拍出。 骷髅掌。 天空之上,出现一道巨大的骷髅头,遮天蔽月,朝着柳如烟倾轧而下。 一时间,整个夜空皆被骷髅头笼罩,圆月也被掩去了光芒。 硕大的骷髅头之下,柳如烟宛若一只蝼蚁。 她双手负后,微微抬头,看着砸向自己的骷髅头,面色平静无波。 “冰心。” 长剑闻声而动,在夜空中拖拽出一道蓝色流光,迅速来到柳如烟身前。 柳如烟玉手探出,握住剑柄,,凝聚全身剑气,一剑递出。 寒冰剑法--寒芒绞月。 一道湛蓝寒芒划过夜空,照亮大地,如同九天雷霆降世。 寒光照耀之下,硕大的骷髅头直接被绞杀的荡然无存。 那一轮月圆,重新照耀世间,一片静谧的银灰色,宁静且安详。 至于鬼王,直接化作一座冰雕,在柳如烟转身的一瞬间,被残余的剑芒绞杀的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片。 残余的剑气再次绞杀,随便化作粉末,随风四散。 这位成名已久,但是在江湖上鲜有踪迹的鬼王就此陨落。 堂堂一个堪比杜无方的红尘谪仙,就这般死了。 死的甚至溅不起一朵浪花。 清源江上。 清源江畔,一个中年剑客压用剑柄顶了顶头上的斗笠,看着被冰冻的清源江,叹了一口气: “这些后辈是越来越猛了。” 老孙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中年剑客的身后,缓缓道: “你不也一样。” 苏陌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叼着烟锅吞云吐雾的老孙头。 “前辈大器晚成,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老孙头白了苏陌一眼道: “什么叫大器晚成?” “若是当年能像顾浔那小滑头那般懂得变通,老子有你的年纪,便敢去问刀霸天城。” 提起霸天城,苏陌不禁微微皱眉。 霸天城之于刀客,就像是百花城在剑客心中的地位一般。 一人,一城,一刀,却让天下人胆寒。 那个叫做项霸天的男人,已经问鼎刀道第一甲子。 无数天才刀客梦断霸天城下。 据说霸天城外,全部是折断的残刀。 一甲子内,无一人登上过霸天城的城头。 老孙头的话苏陌信,毕竟当年江湖上遍传,孙无极是最有机会挑战项霸天的刀客。 只是可惜暗香楼一战之后,销声匿迹,江湖上再无他的音讯。 “这么说前辈此次南下,是要去霸天城?” 老孙头猛的吸了一口旱烟,缓缓道: “会去的,时候到了,便会去。” 苏陌心中升起一股敬佩之意。 “前辈是想以最强之姿,与他一战?” 第126章 一起双修吗? 老孙头猛猛连吸两口烟,缓缓道: “他一人压制了刀道一甲子,天下刀道气运他一人独占七斗, 其余天下刀客共分三分。” “若是人人皆像他这般,江湖刀客只会越来越少。” 这一点老孙头很赞同苏暮云的做法。 散尽己身剑道气运,不求天道恩赐,一样逆天而行。 将剑道气运留给后来者,望天下剑客皆平步青云。 相反项霸天则是想要一人独吞刀道气运,走后来者的路,让后来者无路可走。 这一甲子,江湖刀客日渐凋零,而剑客却愈发繁茂。 当然,不能说项霸天做错了,只能说他过于自私。 修道一事,本就是各凭本事,强者为尊。 项霸天能独占天下刀道气运七斗,那是他的本事。 老孙头想要去问刀与他,同样是江湖规矩。 他可以应,也可以拒。 苏陌看着不过数月不见,已经深不可测的孙无极,笑了笑。 “我看怕是不用等你老去问刀霸天城,他便主动来向你问刀了。” 项霸天之所以一甲子未曾走出霸天城,无非是放眼整座江湖,没有值得他出刀之人。 现在多了一个老孙头,与他共争天下刀道气运,他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项霸天就是要踩着天下刀客的脊梁,问鼎天下第一。 苏陌坚信,要不了多久,项霸天便会走出霸天城。 “他能主动上门不是更好吗?” 老孙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 江湖不需要常青树,江湖需要的是百花齐放。 那样的江湖才是最美的江湖。 “你小子呢,就不想过再次问剑百花城?” 苏陌摇摇头,输了便是输了。 何况他即使再次问剑百花城,也无法问剑当初败他之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去了。” 老孙头叹了一口气,无奈摇头。 多好的一颗武道苗子,却解不开心中的心结。 不过想想自己何尝不是呢。 倘若没有与杜无方做了一个了断,解开心中死结,估计现在自己还困在悟道境不得解脱。 更别说与项霸天一战了。 “江湖人人不同,却又人人相似,哎。” 老孙头道出词句之后,潇洒离去。 苏陌重新压低了斗笠,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出现在人前的。 除非顾浔有性命之忧,不然他也不会入柳州城。 柳如烟去而又返,重新出现在江面之上。 长剑缓缓归鞘,整座江面的厚冰被归鞘的剑气撕裂的悄然破碎。 化作冰渣,融入江水。 冰封已去,江水重流。 一切归于平静,好似江面之上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加之有老孙头与苏陌同时出手,封锁这片区域的气息波动,柳州城内之人毫无察觉。 柳如烟出手之时,恰逢柳州湾内的鸳鸯台从江底升起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除了察觉到一股极寒之气,以及天上飘落的雪花,无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月夜之下,腊月飘雪,不足为奇。 柳如烟踏江而行,重新走回到顾浔的小船上。 嫣然一笑,依旧如同寻常那般,风情万种,妩媚妖娆。 任谁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妖娆至极的花魁,方才一剑封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而她,只需要一剑而已。 “怎么,苏公子是被吓到了吗?” 柳如烟看着顾浔一脸担忧之色,还不忘故意调笑一番。 “是先前的我好看,还是现在的我好看。” 顾浔满脸尴尬,缓缓道: “都一样好看。” 没有见到赵凝雪两人,柳如烟问道: “赵姑娘和素素呢?” 顾浔指向身后已经模糊的小船道: “她们说先回去了。” 柳如烟知道赵凝雪是故意离开,让她与顾浔单独相处的。 “嘻嘻,看来赵姑娘已经和你商量好了,要把你让给我咯。” 如此直白的话,让顾浔这个厚脸皮都忍不住脸红。 “柳姑娘,莫要开玩笑了。” “你的伤势如何?” 柳如烟朝着顾浔眨巴眨巴那双魅惑无限的大眼睛道: “能有神什么事。” 顾浔没有在搭理柳如烟故意扯开话题的手段,一把抓过她手。 娇弱无骨的手入手瞬间,顾浔感觉自己像是捏着一块柔软的冰。 确切的说是比寒冰还要冰。 方才入手,他的手上便已经起了冰渣子。 此时若是将柳如烟的手放入江水中,能立刻结成一块坚冰。 看着顾浔手上快速凝结的冰渣子,柳如烟脸色巨变,害怕伤到顾浔。 “你快放开,会伤到你的。” 顾浔死死扣住她想挣脱的手,一言不发,自顾自帮其把脉。 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脉象,顾浔脸色越发的难看。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柳如烟看着顾浔那掩藏不住的担心,脸上却是乐开花,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现在只有一种办法能救你。” 不等顾浔把话说完,柳如烟便抢过了话。 “双修吗,不行。” 柳如烟拒绝的很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她有她的坚持,喜欢并不等于要拥有。 顾浔神色复杂,认真的看着柳如烟,沉声道: “清白比命重要吗?” 其实顾寻的内心是抗拒情情爱爱的,至少现在是。 除去内心早已住着一个小药童,还有他那不确定的未来。 或许那天就死了,干嘛要去坑害别人一辈子呢。 何况现在大业未成,何以为家。 柳如烟坐到小船之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满月,问道: “你喜欢我吗?” “不许说违心话。” 顾浔抿了抿嘴唇,迟疑许久方才开口。 “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去死。” 柳如烟微微侧头,看着顾浔,笑如昙花。 “这不就行了。”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与我双修呢?” 柳如烟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他知道是赵凝雪让顾浔留下来劝自己的双修保命的。 “同床异梦,那是你想要的吗?” 她轻轻摇头,自我否定。 “我承认,我或许是喜欢上了你。” “但不是所有的喜欢,就一定要拥有呀。”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 “不能因为我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喜欢我,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顾浔被柳如烟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她。 若是有选择,他也不会在这里浪费口舌。 “可是......” 柳如烟又打断了顾浔的话。 “没有什么可是。”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朋友就是朋友,不能因为我喜欢你,便就做逾越朋友之事。” “一个人的喜欢,只是爱。” “两个人的喜欢才是爱情。” “你说是不是?” 柳如烟给顾浔的印象一直是傻白甜,很容易哄骗的那种。 可是他忽略了眼前这位,乃是坐在龙椅之上,日理万机的一国之君。 她心中有她的道理,有她的坚持。 顾浔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尊重柳如烟的选择。 可事关性命之忧,他还是再次提醒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现在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与我双修,是你唯一的活命机会。”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第127章 坦诚相待。 柳如烟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她早就已经认命。 死亡于她来说在,只是来的早一点,或是迟一点而已,终究是要来的。 “能在柳州城遇到你们,我已经很知足了。” 她脱掉鞋子,将白嫩的脚放入江水之中,轻轻拍打江水。 江面上浮起一块又一块冰坨,如同小船一样,顺着江水飘向远方。 “死在了也好,不用随时担心那天会死。”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是在于能否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想了想,对着顾浔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其实我就是西陵皇帝柳继祖。” “是不是很意外呢?” “西陵皇帝竟然是一个人女儿身。” 这些话从柳如烟口中云淡风轻的吐出来,让顾浔很是震惊。 要知道西陵在她手中,不输任何一个男子。 自从她以柳继祖的身份登基之后,西陵一改先帝穷兵黩武之策。 而是将西陵发展的重心转移到百姓身上。 在她的推动下,西陵广开荒地,兴修水利,百姓日渐富足。 虽然在与北玄的一战中,失去了剑门关以西河东平原。 可对于西陵来说无足轻重,毕竟河东平原本就是先帝征伐北玄得来。 一开始西陵于北玄的边界,本就是以剑门山为界。 有剑门关天险,即使没有河东平原做屏障,北玄大军想要西进,必然要付出极大代价。 相反,若是在河东平原与北玄死磕,只会挥霍国库,损失士兵,得不偿失。 就连陈子铭在大战结束之后,都不惜称赞柳继祖为一代明君。 北玄收回失地,看似大胜,实则不然。 一战之后,几乎掏空了国库,反观西陵除了丢失了河东平原,以及战死近万士兵,别的没有太多损失。 战争这东西,不能以一时得失论成败,还得看长远利益。 顾浔看着眼前祸国殃民的女子,难得露出少女天真的一幕,不由的微微心疼。 一个女子坐在皇位之上便已经够苦的了,关键是还要隐藏女儿身,何其痛苦。 此刻他也明白柳如烟为何痴迷下厨、女红、跳舞等等,女子擅长之事。 因为她只能珍惜短短的柳如烟体验时间,一旦回到西陵她便只能是万人之上的西陵皇帝柳继祖。 “你一定很苦吧。” 顾浔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妩媚的女子。 柳如烟露出一抹苦笑,缓缓道: “苦的不是国家大事,而是不能做真正的自己。” 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做过皇帝,她算是第一个。 倘若她是女儿身的事情泄露,整个西陵朝堂都会陷入混乱之中。 如此有悖纲常之事,恐怕天下人皆会笑话。 正如朱雀门之变后,太后陈姝大可以坐上帝王之位,可她不敢。 除却当时北玄局势微妙之外,更多的是她不敢去做这有悖纲常之事。 “从小父皇便把我当作男儿养,任何有关女子的东西皆不能接触。” 有一次,她偷偷与宫里的丫鬟学女红,被父皇发现了, 父皇当着她的面,一剑刺死了那丫鬟。 至今她都记得那个叫‘之渔’丫鬟死时的模样,夜里经常会梦到她向自己索命。 “我很多次哭着向母后倾诉,为什么自己是个女儿,父皇非要把自己当男儿养。” “倘若不喜欢女儿,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可每次母亲只会陪着我大哭一场,最后耐心的告诉我,父皇有他的苦衷。” 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了母亲,柳如烟红了眼睛。 可惜眼角滴落的不是泪水,而是一颗颗蓝色的冰珠子。 啪嗒啪嗒。 滴落在船上,滴落在江中。 那冰冷的高墙深宫之中,她只有在母亲怀中,才能做回一个女子。 顾浔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或许现在,安安静静的听她诉说心中之事,便是最大的安慰吧。 毕竟自己可能是她母亲死后,唯一能够倾诉之人吧。 顾浔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船上,听着这位苦命女子诉说自己心中的委屈。 两人一直坐到月西斜,坐到鸳鸯台重新沉入江中,坐到柳州湾内的船陆陆续续返回胭脂河,回到柳州城。 将这些积压在心中的苦闷,全都一苦恼的说了出来。 柳如烟从来没有觉得这般轻松过。 即使真的要死,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呢,你能说说你的事吗?” 柳如烟侧头看着顾浔的侧脸,棱角分明,很好看,莫名的心跳加速。 可惜体内的冰寒,已经让她感觉不到任何脸红燥热的感觉。 顾浔想了想,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我不叫苏诚,也不叫苏隐。” 柳如烟微微诧异,又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其实我姓顾,单名一个浔字。” 看着柳如烟的脸色由诧异变成震惊,顾浔无奈的笑了笑。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是北玄的四皇子顾浔。” 顾浔还不忘添上一句: “废物四皇子顾浔。” 柳如烟脸上的震惊不过片刻便消失不见。 他是谁有什么重要的呢? 重要的是他是什么样的人。 柳如烟一直等着顾浔往下说,可迟迟不见顾浔继续开口的意思。 “接下来呢?” 顾浔耸了耸肩头道: “接下来的不是人尽皆知了吗?” “废物、短命、纨绔等等。” “你好歹是西陵皇帝,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柳如烟点点头,这些她都知道。 关键是现在的顾浔与传言中的顾浔判若两人。 “那真正的你自己呢?” 顾浔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道: “像你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死之人。” “人们都说我活不过十五岁,可我活到了十七岁。” “人们又说我活不过十八岁,可我不想认命呐。” “我一定能活过十八岁,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我自己的。” 看着少年脸上的自信与坚毅,若说先前她还有一点怀疑。 那现在柳如烟无比确定自己喜欢上了眼前的少年郎。 顾浔回过头,看着柳如烟,一脸认真道: “柳姑娘,还有时间,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柳如烟嫣然一笑,黯淡了满江月色。 不知为何,在这个少年郎面前,她总有一种无需担心任何事的感觉。 似乎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少年郎也会给顶回去一般。 明明现在的自己一指头就能摁死他,为何会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呢。 “我知道。” ………… ps:兄弟们,觉得还行的话可以书荒区推一推,好评可以点一点,谢谢一路支持扑街作者。 第128章 冷静的可怕。 作为一国之君,柳如烟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坚持,更有自己的傲气。 并不能说她喜欢顾浔,就要将顾浔占为己有。 更不能因为活命就要委身于顾浔。 何况不能以女子身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 对于生死,她真的早就看淡了。 即使活着,也只能活成柳继祖,而不是柳如烟,早就倦了。 其实这次离开西陵,名义上是出门求医,实则她是想在临死前看看天下河山,做真正的自己罢了。 当顾浔回到药铺之时,赵凝雪坐在柜台上,双手撑着下巴,眼睛双眼微红。 素素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 若是平时,如此闲暇时光,以赵凝雪的性子,定是手不离书。 今日的她目光稍显呆滞,心中杂乱如麻,总觉得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忽然,她听到了小巷子中熟悉的脚步,身体不受控制的猛然起身。 绕过柜台,来到特意开着的侧门口,差点与顾浔撞个满怀。 她红着眼睛,微微抬头,看着顾浔: “你怎么回来了。” 顾浔看着此刻稍显娇柔的赵凝雪,这还是那个自信且要强的长宁郡主吗? “难道我该与柳姑娘在小船上轻轻荡开波浪,水中倒映着春光?” 说实话,这般场景,今晚的柳州湾的画船上还真屡见不鲜。 “月下鸳鸯春戏水,浮船一渡满江春。” “要不咱俩回去试试?” 顾浔不知羞耻的话,将赵凝雪说的脸红到了耳根子。 小脸蛋像是红透的蜜桃,俏红,水嫩,多汁。 她心中的杂乱悄然烟消云散,心情不自觉的好了起来,冷哼一声,有点小傲娇道: “想的美。” 顾浔愣了愣,这回答怎么不对味。 若是以前,应该是红着脸骂自己一句‘不要脸的’。 赵凝雪转身走回柜台,翻开先前放在柜台上无心研读的医书。 微黄的油灯下,女子安安静静的翻着医书,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顾浔的心莫名的触动了一下,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怎么,真想把你未婚夫让给她人。” 赵凝雪翻书的手明显一滞,用以前的口气道: “只要你肯入赘赵家,你可以娶小妾,我会给自由的。” 顾浔翻了一个白眼,知道赵凝雪是在故意消遣自己。 “不要得意,迟早把你休了。” 他走到桌前,提起茶壶咣咣的灌了一顿水,惊醒了趴在桌上睡着的素素。 “苏公子,你回来了,柳姐姐呢?” 顾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回道: “她先回醉梦楼,放心没事,有我和赵姑娘呢。” “天快亮了,你去歇息一下。” 看着顾浔脸上淡淡的笑意,素素悬着的心方才稍稍放下,回房休息去了。 素素离开之后,顾浔的脸色瞬间便垮了下来,看向脸色同样难看的赵凝雪。 “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赵凝雪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 “没有。” 一开始她便知道柳如烟会拒绝,可还是不忍朋友就这般走向凋零。 所以才忍着心痛让顾浔留下来。 不过结果还是一样。 也是,换做自己是柳如烟,也会坦然面对现实。 那样的柳如烟,才是她认识的柳如烟。 顾浔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向门外。 赵凝雪看着顾浔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你要去哪里?” 顾浔微微侧头,看向赵凝雪,缓缓道: “天亮之后,柳州城便要变天了。” “柳姑娘的事交给你了。” 顾浔的恐怖就是哪怕周遭之事乱作一团糟,他头脑之中依旧保持清醒,知道自己最先该做什么事。 顾浔沿着小巷走到包子铺门口,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敲响了包子铺的门。 一连敲了五下,三重两轻。 不消片刻,包子铺的侧门便被打开,顾浔走了进去。 在老板的带领下,从后门出到另一条小巷,又走一座空寂的大院之中。 穿过大院,走到后院假山前,开动机关,出现一道密道。 密道内的石室中,柳州城城防副统领张高远着急的来回踱步。 他已经喝完三壶茶水了,依旧未能等来那位大人。 “让张统领久等了。” 突如其来话语,冷不丁吓了张高远一跳。 眼前的年轻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自己竟然毫无觉察。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此人是个高手。 “这位可是苏大人?” 按照兵部那位大人密函中所写,与他接头之人姓苏。 顾浔没有多余的废话,拿出盖有兵部郎中印的信封,递给张高远。 张高远接过信封,看完信中内容,确认之后无误之后,开口道: “不知大人所为何事,尽然在这般深夜召见在下。” 顾浔没有弯弯绕绕,直接开口道: “你能控制住城防营?” 张高远看着顾浔,不知道顾浔为何要控制城防营。 “能。” 作为细作,他知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半字也不要提。 “城防统领尤泰然是林戎安插之人,只要做掉他,城防营我随时可以调动。” 他潜伏李沧澜身边多年,做到城防营副统领,倘若连城防营都控制不住,岂不是白白潜伏了。 顾浔点点头,他信不过张高远,但是相信兵部郎中孙兴言的。 不为别的,自己手中有孙兴言的把柄。 一旦被朝廷知晓,不止是杀头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灭九族。 顾浔相信孙兴言不敢赌,毕竟不止是他自己的命,还有全族的命。 顾浔在京城天天游走于青楼赌坊,可不仅仅只是藏拙那么简单。 哪些达官显贵最喜欢 去这些地方,只要用点手段,大有可为。 以他的心智和手段,不在朝中有自己的眼线,是断然不可能的。 孙兴言本就是太后当初安插在顾权身边的一颗棋子。 手中握着一张牵连兵部各处的情报网。 张高远就是孙兴言放在李沧澜身边的一颗棋子。 对付孙兴言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顾浔用任何手段都不觉得为过,只要能让其乖乖听话就行。 对付恶狗,只有比他更狠,它才会乖乖摇着尾巴听话。 “张副统领可莫要欺骗我。” “你的妻儿老母可都还在孙将军手中。 “想必他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 说罢,顾浔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子上,缓缓道: “这是孙将军托我带给你的解药。” 这是孙兴言控制自己安插的细作手段之一。 每一个细作都要服下一种名叫‘噬心蛊’的蛊毒。 每半年便需要服下一次解药。 不然就会被蛊虫从体内慢慢啃食五脏六腑,生不如死。 当然,现在蛊母已经在顾浔手上,就连孙兴言也得半年向他讨要一回解药。 第129章 妖孽顾浔。 张高远看着桌上的解药,悬着的心方才放下,就要伸手去拿。 顾浔却抢先一步将解药拿回手中,笑道: “张副统领莫慌,这东西过了明天,便会是你的。” 张高远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目光死死盯着顾浔。 “苏大人是不相信我?” 顾浔把玩着手中的瓷瓶,笑道: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时间到了,自会给你。” “只要你乖乖听话,过了明天,你便能回到京城,与家人团聚。” 张高远气的不轻,脸都成了猪肝色。 不过没有办法,自己把柄在别人手中,只能乖乖听话。 “你要我怎么做?” 顾浔看向张高远,缓缓道: “明日带领城防营包围江家。” 张高远面露难色,他一个副统领,想要调动城防军包围江家,显然不可能。 “你还不如让我直接去死。” 顾浔摇摇头,解释道: “不用你调兵,尤泰然自会调城防营包围江家。” “到时你听我号令,将她斩杀,控制住大军即可。” 闻言,张高远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可心中又有一层顾虑。 “倘若尤泰然不调军呢?” 尤泰然既然是林戎安插之人,顾浔可以肯定,他必然会调军。 因为钱家不会轻易信任林戎,势必会掌控城防权,防止李沧澜城外大军反应过来攻城。 “倘若不调,你按兵不动,等我命令即可。” 张高远轻轻皱眉,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照做。 于是他看向顾浔,威胁道: “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不然这柳州城你怕是走不出去。” “大不了鱼死网破。” 看着张高远离去的背影,顾浔微微一笑。 能够潜伏在李沧澜身边这么久,脑子还是不错的,临走前还不忘威胁一下自己。 不过也只是一只纸老虎,吓唬吓唬别人而已。 别说他张高远,就算是孙兴言,自己想让他什么时候死,便什么时候死。 孙兴言这种吸食朝廷血肉的毒瘤,对于顾浔来说,是最顺手的刀。 这种恶人,只有比他更恶才能镇住他。 不用考虑其生死,只用考虑其价值。 一旦没用了,便可以弃之如敝履,一脚踩死。 还是那句话,顾浔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人。 在长安那种尔虞我诈之地,到处施舍仁慈,只会被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这该死的世道,对待恶人,只有比他更狠更恶才行。 时间回转。 李淳良匆忙从柳州城湾赶回城主府,看着还在喂鱼的父亲,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鱼食。 “爹,大晚上的,你喂什么鱼。” 看着急匆匆的儿子,李沧澜笑道。 “慌什么,你爹都还有闲心喂鱼呢。” 李淳良知道时间紧迫,急忙道: “爹,我怀疑钱家借着画船节,偷偷往城里运兵马军械。” 他早就注意到柳州好几座山头的土匪,屡剿不败,反而越发猖狂。 这些匪寇的背后若隐若现的有着钱家的影子。 这几座山头的匪寇,集结起来,至少有几千兵马。 尤其是靠近北方,挨近北玄一侧的乌沙帮水匪,一支队伍便足有千余人。 这些人只是偶尔截胡江上往来的船只,做做样子。 想要养活一千余人,显然不可能。 而且这支水匪训练有素,军械齐全,自己多次围剿,都损失惨重。 关键是无论怎么剿,水匪的人数都不减,最近反而有增加的趋势。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这支水匪背后的势力是谁。 关键是像这样的势力,柳州附近最少有三支。 有的占江称霸,有的坐山为王。 尤其是近半年,这匪寇是越剿越多,源源不断。 李沧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重新从儿子手中拿过鱼食。 “想要做好一个百战沙场的将军,最需要的就是随时都要保持冷静。” “成天一惊一乍,慌慌张张,是当不好将军的。” 看着老爹丢下一把鱼食,胖的跟猪一样的锦鲤瞬间抢食光,李淳良越发恼火。 “爹,明日钱家估计就要吞下整座柳州城了。” “你是一点不慌吗。” 李沧澜继续往鱼池中抛洒鱼食。 “撑不死才怪。” 李淳良再次一把抢过老爹手中的鱼食,怒道: “爹,什么时候了?” “你赶快把兵符给我,我即刻出城调兵,说不定还能赶得及。” 李沧澜拍了拍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李淳良道: “要是你能让我这般省心就好了。” 李淳良一脸好奇,接过父亲手中的信封。 信封上写着‘苏诚呈送李将军’七字。 他脸上的越发好奇。 拆开信封,里面寥寥无几的写着数字。 “李将军,你这城主当的不称职,柳州都快成匪窝了。” 看着儿子震惊的表情,李沧澜却是云淡风轻。 “早上送来的。” “在你张罗着如何夜游柳州湾时,人家早就注意到近日城中人流不同寻常了。” 顾浔来信的原因不是提醒李沧澜,而是让李沧澜看到他并非绣花枕头。 以李沧澜身经百战的洞察力怎会察觉不到城中之变呢。 真当李沧澜离开柳州城的那几日是去游山玩水了吗? 他一人一马,几乎将柳州城大大小小的匪窝摸了一遍。 对于这些匪寇的实际情况,他早就了然于心了。 纵使钱家在如何财力滔天,想在这短短半年内,养出如此多的匪寇,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背后没有北玄王朝的影子,鬼都不信。 李淳良抬头看向父亲,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 顾浔的年龄尚不及自己,便能洞察秋毫,亏自己还是一个统兵将军。 “爹,儿子给你丢脸了。” 李沧澜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叹了一口气。 相比儿子的挫败,他则是震撼。 了解过顾浔之后,才知道此子有多逆天。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心智,那城府,已经不输那些活了百年的老王八。 要知道,就连陈子铭那等算尽天下之人,都甘愿为他易主,会是何等妖孽。 “那小子不是人,咱别跟他比。” 第130章 阳谋无解,只能入局。 有着柳州第一杰之称的李淳良第一次感到如此沮丧。 其实相比同辈之人,他已经很优秀了。 十五岁便能上马平寇,二十岁便被柳州军尊称为‘小将军’。 不是因为他是李沧澜的儿子才这般尊称。 而是他实打实靠着军功打下的名声。 “爹,他究竟是谁?” 李淳良的直觉告诉他自己,顾浔绝非一般人。 李沧澜看着已经微微发白的天际,笑道: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你爹,你应该去问他。” 李淳良对着自己的父亲翻了一个白眼,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老是瞒着自己。 “爹,我还是不是你的儿子?” 李沧澜瞪回儿子一眼道: “要不要嚼饭喂你。” 李淳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后问道: “爹,明天怎么办?” 李沧澜看向将军府后山,缓缓道: “你随我来。” 当一条宽阔的密道出现在李淳良眼前之时,他直接傻眼了。 “这怎么可能?” 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李沧澜这些年虽然颓废,但是从来没有放弃准备后手。 被划归城主府府邸的凤来山,这些年早就被李沧澜掏空了。 除却能车马共行通往城外大空山的密道,他还将此处打造成了一座军械库。 现在整座凤来山下,堆满了军械粮草,哪怕被人围城半年,也无需担心。 看到李沧澜父子二人,一直秘密负责开凿凤来山老管家迎了上来。 “将军,少将军。” 如果说李沧澜最信任之人是谁,不是以前的林戎,也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眼前的老管家。 自打李沧澜记事起,他便在李家做管事。 起先只是负责采购的管事,后来作为李沧澜的县老爷的父亲发现他为人八面玲珑,做事认真负责,便让他做了李家的管家。 原名陈二狗,后来李沧澜的父亲觉得二狗这名字不符合他管家的气质,改名为陈参。 因为‘参’字谐音‘三’,故而府上之人都会称其为陈三爷。 从起先的县太爷府开始,到后来的大将军府,再到现在的城主府。 陈参始终不离不弃,为李沧澜守着李家家业,无儿无女,鞠躬尽瘁。 “三爷,原来你一直都瞒着我。” “亏我每次回来都给你带凫水茶。” 李淳良看着眼前和蔼笑容的陈三爷,有点小怨气。 陈三爷看着李淳良,眼中满是溺爱。 对于眼前的小少爷,他是一直当孙子来养。 当年老主子的知遇之恩,他一辈子也还不完。 “真不是老奴要瞒你,实在是将军再三叮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李淳良还准备开口回击,便被李沧澜的严肃的话语打断。 “三叔,准备的如何了?” 陈三爷微微弯腰,一拱手道: “启禀将军,三千大军已经准备就绪。” 李沧澜点点头,三叔办事,他很放心,不然也不会将整个凤来山计划全权交给他处理。 柳州城之变,对于李沧澜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契机呢。 只要乱起来,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调遣大军入城。 其实他不想柳州城乱起来,任凭钱、江两家如何闹腾,也乱不起来。 李沧澜带着李淳良在凤来山之下足足逛了半个时辰,才走完。 凤来山的规模着实把李淳良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老爹藏的这么深。 任江家、钱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以为自己是柳州的老牌势力,可以叫板外来的李家。 殊不知李沧澜若是想弄死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爹,你这谋划了多久了?” 李沧澜叹了一口气道: “从当年决定驻扎柳州城开始,便已经在准备了。” 作为一个将军,目光不能盯着眼前,他早就在未雨绸缪了。 李淳良问出了一个藏在心中多年的疑惑。 “爹,当年你十万大军在手,为何不直接攻下柳州城呢?” 李沧澜看着成堆的军械粮草,顺手拿起一柄战刀,轻轻摩挲刀口。 “当初柳州城的城主可是大周骁骑将军黄元忠,扎根柳州城数十年,手下兵甲三万有余。” “倘若真的强攻,损失太大。” “所以只能与柳州城的四大家族秘密签订协议,里应外合,攻下柳州。” 依托高大且坚固的城墙,三万守军完全有能力阻挡十万大军的攻城。 即使攻下了,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惨痛局面。 那不是当时李沧澜能接受的结果。 也正是当初与四大家族那份协定,明确规定李沧澜除了一千城防军可以入城,其余大军只能驻扎在城外。 李淳良心中还是不解道: “那攻下城之后,你大可以灭了四大家族。” 李沧澜笑了笑,李淳良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要养活一支军队有多难。 “首先,当时我还算是北玄的将军,一旦大军驻扎入柳州城,必然会引起其余三国入主中域。” “届时,整个中域必会乱作一团糟,孤军驻扎柳州城,经得住几下消磨?” “其次,脱离了四大家族的财力供养,十万大军即使攻下柳州城,没有军饷粮草,一样是等死。” 为何当初十万大军,到现在只有五万了? 还不是柳州太小,想要养活十万大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何况随着四大家族内斗兼并,剩余的两大家族依旧按照当初的协定纳贡。 一下子少了两份财源,想要保持大军整备,显然不可能。 统兵与养兵,完全是两个概念。 以前他统帅十万大军,那是因为背后有朝廷国库支持,他只要考虑如何能打胜仗就行。 现在不同,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养活一支军队。 “淳良呀,养兵与打仗,是不同的。” “打仗靠的是统帅的谋算,以及士兵的无畏。” “养兵烧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爹统兵还可以,赚钱就为难了。” 李沧澜的目光看向李淳良,李淳良的脖子往后缩了缩。 “爹,你让我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可是要养活五万兵马......” “嘿嘿,把我卖了也不成。” 看着直挠头的儿子,李沧澜微微一笑。 “就你能值几个钱?” 他把手中的刀放回原处,缓缓道: “今日过后,要养活的可不止五万兵马,还有全城百姓呐。” 李沧澜知道自己被顾浔摆了一道,他这是逼着自己一统柳州城。 灭了钱家,残了江家,便等于断了自己财路来源,只能乖乖与他合作。 以全城百姓温饱以及五万将士军饷裹挟自己与他站到统一阵营呐。 不是要挟,是裹挟。 即使不愿也不得不做出选择的选择。 关键是你还生不出任何怨气。 阴谋不足为道。 可这小子是赤裸裸的阳谋,无解的阳谋。 如此拿捏人心的手段,实在高明至极。 若是当年大将军有这份狡诈,也不至于死在朱雀门之变中。 ………… ps:发现错误的地方大家及时指出来,我及时改正,谢谢。 第131章 赵凝雪的贴身软甲。 李沧澜再次叹了一口气,被一个后辈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在不甘。 关键是明知被顾浔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对顾浔生不起任何敌意,反倒好感蹭蹭往上涨。 无论是阴谋,阳谋,本质上上就是琢磨人性,玩弄人心。 能像顾浔这般玩弄人心之人,世间少见。 他认可的,有这能力的,陈子铭算一个,张子良也算一个。 当年若是他身边能有一个像张子良那般帮助赵牧出谋划策之人。 且不说功比赵牧,他如今又何须像无根浮萍一般。 他只能感叹一句: “不愧是能从京城那般吃人的地方全身而退之人,确实非一般人能比。” 李淳良看向父亲,知道他是在说苏诚,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谁?” 李沧澜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李淳良一个问题。 “将来你是想当土皇帝,还是想做大将军?” 李淳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道: “当什么土皇帝,多没意思。” “要不是因为老爹你,我早就去西陵或者南晋,再或者东魏谋一官半职,当将军去了。” “这柳州城太小了,没求意思。” 听闻儿子的志向,李沧澜嘴角微微抽搐,感情是自己拖了他后腿。 “这么说你早就对你老子不满了?” 李淳良赶忙摇头。 “我可没说。” 李沧澜冷哼一声,带着李淳良走出凤来山。 天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朦胧的天色中,柳州城一片宁静祥和。 不过这只是片刻的,不久之后整座柳州城将是一片血腥。 “如果你是钱裴,你会如何做?” 李沧澜想考一考自己的儿子。 李淳良心中已经有了定夺,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道: “他只有一个选择,斩首行动。” “只有灭了你我父子二人,他才能控制住城外的五万大军。” “我可以笃定,他一定会调军包围将军府。” 分析完局势,李淳良补充一句道: “要不要把城防军偷偷调来,来个里外夹击?” 李沧澜忍不住笑儿子太单纯。 “你忽略了一人。” 李淳良看向父亲,目中带着难以置信,不是忽略,而是不信。 “爹,林叔不会参与其中吧。” 李沧澜无奈一笑。 “不是他愿不愿的问题,而是他必须这样做。” 他相信林戎不会杀他父子二人,但是绝对会控制住父子二人。 “一旦入了此局,便是身不由己。” “哪怕他再如何不愿意,他也不得不这样做。” “你林叔需要投名状,你我父子便是他最好的投名状。” 李淳良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他不想与林戎为敌。 “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李沧澜习惯性的摩挲着刀柄,身上露出一股百战老将的杀伐之气。 “莫说你林叔,你爹我同样身不由己。” “庙堂算计最恐怖的不是眼睛能见到的危险,而是潜藏在深渊之中的未知。” “有人已经在空手套白狼了。” 看到顾浔出现在门口,赵凝雪悬着的心方才放下。 今日的柳州城非比寻常,处处危机,她难免担心。 一夜未眠,她却一点困意没有,已经习惯这样的熬夜。 当初随军北伐戎狄,她曾三天两夜没有合过眼。 “你没睡?” 顾浔走到柜台前,用手捏了捏灯芯,让火苗烧的更旺些。 灰暗的药铺又明亮了一节。 赵凝雪没有抬头看顾浔,依旧在认真翻阅医书1典籍,身边已经垒起一堆。 “你不也没睡?” 顾浔伸了一个懒腰,趴在柜台上,凑近了些赵凝雪,已经能嗅到那股淡淡的清香。 “在等我?” 赵凝雪依旧没有抬头,自顾自翻阅书籍。 “想的美。” 不过说出此话之时,她嘴角已经微微上扬,有点女子的小傲娇。 顾浔无趣的坐回一旁的凳子上,卷起裤脚,将绑在腿上的玄重铁一根一根取出来,放到桌子上。 “今天最好就不要出门了。” “还有,不用随时让老孙头跟着我了。” “保护好自己。” 赵凝雪抬起头看向正在取下玄铁的顾浔,脸上难掩担忧之色。 “你要去江家?” 顾浔取完左边的六根玄重铁,卷起左边的裤管,取左边的玄重铁。 “风浪越大,鱼越贵。” 现在的柳州之局,已经成定局,其实顾浔大可以不去的。 不过他不放心江云笙。 毕竟此局之中,只有江云笙才是真正的无依无靠之人。 江云笙能为他去城主府,他便没有不去江家的道理。 朋友不是嘴上说说,有事真上才是朋友。 赵凝雪知道自己劝不住顾浔,也不能劝顾浔。 “你等等。” 说罢,她起身走向房间,不多时,捧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东西,接交到顾浔手上。 “这件流银软甲你穿上,虽说不能防住谪仙一击。” “但是谪仙之下任何一击,都可保我还有救你的机会。” 顾浔感受着软甲之上尚未消散的余温,以及独属于赵凝雪的淡淡清香,忍不住开口道: “你不会是才刚脱下来的吧?” 赵凝雪的脸‘刷’一下就红到了耳根子,滚烫滚烫的。 不过她依旧镇定自若,冷冷的来了一句: “爱穿不穿。” 顾浔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圆球状流银软甲,整体呈淡淡银色,上面刻有玄杂的符文。 流银乃是一种神奇的金属,像水一般能流动。 看似柔软,实则防御力极强。 这东西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有点像自己前世科学家研制出来的‘非牛顿流体’。 施加在他上面的力量越大越猛,它就越加的坚不可摧。 当然流银比非牛顿流体强的不止百倍。 何况此软甲还是经过炼器大师锻造,辅以防御型阵法,防御力恐怖的一匹。 而且因为其流动性,可以随着身体大小而变化,达到最佳契合度。 故而流银软甲没有男女之分,谁穿在身上都能达到最佳契合度。 此物他在宫廷典籍中了解过,却从未见过实物。 仔细端详一番后,顾浔拿起手中的流银软甲放在鼻子上,变态般的像狗一样猛嗅。 “这味,可真香呐。” 赵凝雪的脸更红了,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明知顾浔是故意的,却没有半点恼怒之意,反而有点心跳加速的小期待。 现在她是越想越后悔来柳州了。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在乎顾浔,不会在像从前那般,对顾浔的调戏无动于衷。 有些时候,反而期待顾浔故意调戏自己。 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让人甘之如饴。 “这不是我送你的,算是物归原主吧。” “这件流银软甲是当年静姨送给我的,现在还给她儿子,天经地义。” 第132章 吊丧。 听闻是母亲送给赵凝雪的,顾浔不禁愣了愣。 看着手中的流银软甲,脸上神色复杂,在手掂量掂量,重新还回赵凝雪手里。 还不忘用不正经的打趣口吻道: “这可是你婆婆送儿媳妇的礼,我可不能要。” 赵凝雪白了顾浔一眼,强行压住又有上脸的傲娇小笑意,重新将流银软甲塞回顾浔手里。 “要么穿上,要我让老孙头随你去。” 看着赵凝雪不置可否的眼神,顾浔还想还回去的手定在了空中。 他可见过这妮子倔起来的模样,要死就要死,十头牛都拉不回那种。 她认定之事,压根不可能回头。 “用完之后还你,你不会嫌弃吧。” 赵凝雪没有搭理顾浔,收拾好柜台上的医书,留下一句: “我要去睡觉了。” 看着赵凝雪的高挑的背影,端庄的身姿,顾浔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若是没有朱雀门之变横在两人中间,或许........ 顾浔忍不住摇了摇头,哪里有那么多或许呢? 小命都还尚且不能自顾,又何以成家立业呢? 春天都未到,思什么春呢? 走回房间换了一身行头,顾浔出了门,又去铺子纸火铺子买了些吊唁品,直去江家。 江家作为柳州最为古老的家族,已经延续了近千年。 如今的它却像一头即将轰然倒地病虎,四周群狼环伺。 顾浔手中有江云笙送来的吊丧贴,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进入了江家。 依照规矩,顾浔接过三柱香,来到灵堂前恭敬三拜之后上香。 戴孝的江云海和江云笙两人磕头回礼。 江云海低着头,眼神阴厉,并不意外顾浔会来此。 江云笙则是红着眼抬头向顾浔微微示意。 不过一日时间,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没有昔日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父亲的死,江家的变故,对他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繁盛的江家会变这个样子。 直到现在他都还在想,若是自己那天夜里死在大娘面前,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此刻的江家大院内已经挤满了前来吊唁之人。 “城南余家家主前来吊唁。” “清河县沈家家主前来吊唁。” ......... 起先来的都是受江家庇护的各个小家族,没有什么重要人物。 随着时间推移,来的人越来越多,柳州城几大势力也开始露面。 “柳州城膳食楼主古安前来吊唁。” 作为天下十大商贾之一的膳食楼向来不插手势力纷争,扮演的角色都是互不得罪的老好人。 他们的宗旨是能用钱解决的事绝出手。 不能用钱解决之事,绝对不会插手。 “柳州城少城主李淳良前来吊唁。” “柳州城醉梦楼楼主前来吊唁。” 不论大小势力,皆会按习俗上香,兄弟二人一一磕头还礼。 人群中,顾浔一眼就看到了上香后准备落座的柳如烟和朱怡。 柳如烟同样发现了顾浔。 偷偷在朱怡耳边低语几句之后,便朝着顾浔而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去药铺吗?” 两人分开之时顾浔便已经叮嘱过柳如烟,让她去配合赵凝雪研究如何封印冰脉。 看着脸色有些阴沉顾浔,柳如烟微微一笑,风情万种。 “怎么,还不许我来了?” 顾浔知道柳如烟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才来此地的。 “你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吗?” 柳如烟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一笑,丝毫不在乎的自己的生死。 “临死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柳如烟那双媚眼盯着顾浔,眸子之中秋波流转。 “待会我与你一起回去不就好了,板着一张脸干嘛?” 面对语气突然软下来的柳如烟,顾浔只得作罢。 “待会没有我允许,不能出手知道不知道。” 冰脉全部解封的柳如烟固然强大无比,可皆是在燃烧生命为代价。 每出手一次,也就离死亡越近一步。 “放心,我才懒得出手呢。” “反正好处咱西陵也捞不到。” 其实一开始,柳如烟是打算落子柳州城的。 毕竟她是西陵皇帝,只要坐在上面一天,便要在其位谋其职。 柳州城不是什么随便之地,此处北有浔阳江横贯东西,东有清源江纵列南北。 可以说柳州城乃是遏制东西南北水路的战略要地。 不然当年李沧澜也不会选择柳州城落脚。 西陵和北玄都靠近柳州城,谁得到此地,都能进可攻,退可守,极大的遏制对方。 不止北玄垂涎此地已久,西陵同样如此。 不然也不会让朱怡坐上柳州城醉梦楼楼主之位。 钱裴为何一直在针对醉梦楼,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醉梦楼身后有西陵的影子。 而钱家背后站着是顾承,换而言之,说成北玄也可以。 当然,朱怡和柳如烟皆不是负责此事的主谋。 朱怡留在柳州城,是在等陈子铭。 柳如烟来到柳州城,主要还是游山玩水,做真正的自己。 两人都不大想管此事。 负责西陵柳州落子之人是先前柳如烟身边的那位老婆婆。 她是西陵密卫的指挥使阴司婆婆,此次离开西陵最大目的便是柳州城。 这也是许久未见她的原因,因为她已经被柳如烟遣回了西陵帝都。 赵凝雪的暗中提醒下,柳如烟知道了顾浔真正的目的是柳州城。 故而也就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将密卫统领阴司婆婆遣返回西陵帝都。 顾浔不知道,赵凝雪暗中已经帮他悄悄解决了一个潜在对手。 当然柳如烟放弃柳州城也并非仅仅只是因为顾浔。 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李沧澜。 不曾见过李沧澜本人,也就觉得他当年能统领十万水师,完全因为他是顾权最信任之人。 可是见到其人之后,才知道李沧澜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不仅能统军,还能治政。 这样全能之人坐镇柳州城,想要通过阴谋诡计夺下柳州城显然不可能。 李沧澜的聪明才智,不输赵牧,只不过没有赵牧那股心气。 不然绝不至于窝在小小的柳州城。 在她看来,想要拿下柳州城,唯有大军压境。 彻彻底底的击溃这位战国二十四名将谱排名第八之人,才有可能拿下柳州城。 但是那样做的代价极大,大到不是现在的西陵所能承受的。 何况她的国策不是对外扩张之策,而是‘盈内拒外’之策。 与陈子铭的‘于民生息’之策大同小异。 提到西陵,顾浔忍不住问道: “按理来说,像你这样的明君,即使得不到柳州城,也不会拱手让与北玄呀。” “为何突然收手了?” 柳如烟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果然这小子是不放过一点破绽,一直都盯着西陵呢。 “因为赵姑娘帮了你一把。” 顾浔轻轻皱眉。 “赵凝雪?” “不然呢,还会有谁?” “是她暗中提点了我柳州局势,让我放弃了落子争夺柳州城想法。” 话虽这样说,赵凝雪的暗示只是点到为止,更多的是柳如烟自己分析利弊。 她可不是什么简单货色,而是深受西陵百姓爱戴的君王。 只不过作为柳如烟,她懒得去思考柳继祖该管之事而已。 “赵姑娘其实很在意你的?” “丝毫不比我在意你的少,只不过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罢。”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这两女子还真奇葩,各自帮对方说好话。 若是天下女子都这般通情达理,哪里还有吃醋的说法。 “赵姑娘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你想过与她成亲吗?” 第133章 爹,要不你给解释解释? 面对柳如烟突如其来的问题,顾浔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想了想,于是说道: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柳如烟微微变色,藏不住的失落,她知道不是自己,试探性道: “赵姑娘?” 顾浔摇摇头,缓缓道: “不是,我找不到她了。” “或许她已经嫁为人妇了。” 柳如烟眼中浮现一丝黯然,一丝惋惜,些许庆幸。 “这么说她是你的青梅竹马?” 顾浔脑海中浮现了那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的女子。 “算是吧。” “她是我年少时的一道白月光。” 顾浔叹了一口气,挤出一道无奈且心酸的笑容。 或许她只是自己心中的一道执念而已。 “钱家家主钱程前来吊唁。” 随着江家老管家嘹亮的一嗓子,今日主角之一的钱家浩浩荡荡登场。 顾浔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那位白衣折扇公子身上。 两年未见,顾承变了很多,若是寻常遇上,还真未必能认出来。 “哈哈哈,汉风兄和江夫人一起病逝,还真是让人惋惜呐。” 钱家家主钱程丝毫不给面子,没有上香,直接带着众人落座。 钱裴甚至直接翘起二郎腿喝起茶来。 摆明了来挑事的。 跪在两副棺椁前的江云海猛然抬起了头,眼中带着一丝戾气。 “钱程,我记得没有给你钱家发过丧贴吧。” 未等钱程开口,钱裴先接过了话题。 “喜事不请不来,白事不请自来。” “这是祖宗千百代传来下来的规矩,钱、江两家曾经作为世交,怎有不来之礼。” “何况咱也不是空手来的。” 钱裴招招手,四个壮汉抬着一口白纸红字的纸扎的巨钟进了门。 素白的纸钟上用鲜红的朱砂写有‘笑挽江家’四个大字。 理应是‘泣挽江氏夫妇’,却刻意弄成了‘笑挽江家’。 这典型的是在给整个江家送钟。 如此被人羞辱,江云笙怒气冲冲起身,就要遣家丁送客,却被江云海拉住。 “有哥在,还轮不到你出头。” 江云海如同睡醒的猛虎下山,缓缓起身,走到灵堂前,环视一圈,恭敬一拜。 “今日诸位能来吊唁云海爹娘,江云海在此不胜感激。” 然后话锋一转,道: “但是心怀不轨之人,可就莫要怪江某不客气。” 他的目光看向钱家众人,冷冷道: “现在滚还来得及。” 钱程忍不住扑哧一笑,事到如今,江家已经是砧板的鱼,任人宰割。 “说话倒是很硬气。” “不过好像你还不是江家家主吧,还请江家大长老出来表个态。” 钱程这般一说,人们才发现不见江家大长老、四长老、五长老都不见踪迹。 只有二长老和三长老面色难看的跪在灵堂前。 “莫不是你想谋家主之位,杀了江兄夫妇,以及三位反对你的江家长老吧?” 听闻此言,二长老江天成怒道: “钱程,你休要血口喷人。” “今日的江家不欢迎你们钱家。” 钱裴笑容玩味道: “爹,您踩着人家尾巴了,看把人家急的。” 江天成刚想怼回去,却被江云海抬手制止。 “你们不是找三位长老吗?” “抬上来。” 不一会,两具尸体以及被红线绣粽子的大长老被抬了上来。 四长老和五长老已经身死,已经出现尸斑。 至于脸上被绣了一个‘罪’字,爹娘来了也认不出的大长老江天阔则是还活着。 依旧保持着那夜跪在江家祠堂时的姿势。 看着江天阔如此惨状,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好残忍的手段。 “没错,他们三个就是我杀的。” 江云海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引得周围一片哗然。 要知道江家也就五位长老,这一下子弄死了一多半。 江家可算是元气大伤了。 “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吗?” 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大长老杀了江汉风夫妇,江云海报仇所为。 有人说是江云海夺权,杀父弑母,以及杀了反对他的三位长老。 也有知道些许小道消息之人,认为是江汉风撞破的江夫人和大长老的奸情,导致一系列灾祸。 不过江云海很快就给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答案。 “因为他们三人爬上了我娘的床。” 死寂,一片死寂。 整个江家上下,一片死寂。 这消息太劲爆了。 三头老掉牙的牛,嚼了一朵风韵犹存的鲜花。 何况这朵鲜花还是当年的柳州头枝春。 当时四大家族的公子,皆是她的爱慕者。 虽说不如柳如烟这般艳惊整座柳州城,倾覆无数男子之心,但也相差不远。 钱程就是其中之一,可惜徐延秀只钟情于江汉风那个书呆子。 唯有稍稍知情的顾浔不显得惊讶。 就算是钱程都显得有些猝不及防,愣了愣。 更别说钱裴、顾承等人。 柳如烟惊讶的小嘴微张,火红的薄唇燃烧诱人的火焰,配上那天生媚骨的妖娆身躯。 估计是个男人见到此情此景,都会忍不住上前一亲芳泽。 也就只有顾浔这曾经是半个太监之人,才能扛住诱惑了。 已经知情的江云笙脸色阴沉,不知道大哥为何要这般做。 不过他相信大哥,毕竟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位亲人了。 江云海的目光看向一脸震惊的钱程,嘴角露出一抹变态的笑意。 “至于他们三人为何有机会爬上我娘的床,这就得问问钱家主了。” “你说是吧爹?” 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划一,齐刷刷落在钱程的身上。 这与钱家家住有什么关系呢? 等等,江云海喊钱程为爹? 一时间所有人的脑子都有些卡顿,转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钱程的脸黑的不能再黑,原本还想用自己是江云海的老爹身份来羞辱江云海一顿。 没有想到江云海会先一步道出此事,反过来将自己一军。 此刻的他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炙烤,哪里都不舒服,感觉身上有一千只蚂蚁在爬。 江云海脸上带着毒蛇般阴狠的冷笑,继续火上添油道: “爹,要不你给整座柳州城有头有脸之人解释解释你的肮脏呗。” ………… ps:好像可以书名测试了,大家有没有啥好的想法? 第134章 好戏开场。 钱程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水,看向江云海的目光犹如恶狼即将扑食。 不过好歹是一家之主,稍稍缓气之后,他缓缓起身,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没错,徐延秀的处子之身是我夺走的。” “而且还是在她大婚之夜,替代了江汉风这怂货。” 场上一片哗然。 要知道当时江家与钱家还是世交,钱程与江汉风关系莫逆,情同手足。 兄弟与他推心置腹,他却想着如帮嫂子‘推心置腹’。 大哥坦诚待他,他坦诚待嫂子。 既然已经说出了口,钱程还不忘将细节描述一番,恶心江云海。 “那天我就是故意灌醉江汉风,我就是气不过徐延秀为何要嫁给他。” “我不能单独拥有,那就一起享受。” “哈哈哈。” “不止新婚之夜,后来我还用此事要挟你娘,不止一次享受,玩腻了。” “不然怎么可能有你,老夫可不认为自己有一箭中靶的能耐。” “能有你这小杂种,老子可没少挥汗如雨。” 回想起当年之事,钱程此刻依旧觉得心潮澎湃。 不得不说,当时的徐延秀可不是一般的润。 尤其是迷药的加持下,将自己当作江汉风,主动出击,简直能将人送上天际。 虽然后来还有过几次深入交流,但都找不到那夜的快活感。 没有办法,哪怕自己夺去了徐延秀的身子,她心里装的依旧江汉风,忠贞不移。 光之时得到肉体,与得到肉体灵魂的体验感是不同的,终归是差了韵味。 看着钱程那一副得意洋洋的小人作态,江云海面色平静,缓缓道: “我说过,上过我娘床的男人都得死。” 钱程可不惧江云海的威胁,甚至不忘调侃道: “怎么,你这不孝子想要杀你亲爹?” 他忍不住仰天大笑,向着在场之人问道: “大家说我该死不该死?” 作为江家下属势力的城南余家家主余蒙第一个站了出来,怒道: “钱程,你这无耻之徒,江家当年把你当作手足兄弟。” “当年若不是他单刀赴宴,你已经是莫家刀下亡魂了。” 钱裴缓缓起身,走向余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余家主是不给我的爹面子呐?” 看着来者不善的钱裴,余蒙眼中带着慌张之色。 “钱裴,你想干嘛?” “难道你想在江家的灵堂上动刀?” 钱裴笑着摇摇头,缓缓道: “你还不值得我动刀。” 电光火石之间,钱裴一掌拍在余蒙脑门上。 “噗。” 一声西瓜落地的闷响,余蒙的脑袋直接爆裂,脑浆向后方喷溅。 染了一身脑浆的余家子弟吓得尖叫连连。 钱裴沾了些许血迹的手在一旁的余家大小姐余雨丰满的胸前衣服上蹭了蹭,擦去手上的血迹。 “这手帕用着不错。” 最后他又变态的将手指扣在余雨的红唇上,淫笑道: “就是不知道这小嘴糯不糯。” 半边脸染着父亲脑浆的余雨吓得愣在原地,瞳孔紧缩,身体不停的颤抖。 平时高高在上的白莲花,此刻任由钱裴在众目睽睽之下猥亵。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败类出一窝。 “可还有人要说话?” 钱裴的手依依不舍的从余雨身上挪开,讥嘲的目光看向在场之人。 所有人都被钱裴的凶横吓到了。 关键是众人都在等着江云海表态,毕竟这是江家的主场。 嗖。 忽然提一条白绫袭来,直接裹住钱程,将其拖拽上空中。 一个长着身着女子襦裙的妖娆男子出现在了房檐之上,单手掐着钱程的脖子,提在空中。 顾承身边的老太监身体站的笔直,眉眼低敛,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顾承同样如此,依旧自顾自喝茶。 与他来说,钱程只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钱家同样如此。 一道似妇人又非妇人的声音在钱程耳边响起。 “这么说我女儿是因为你才会死的咯。” 钱程惊恐的看着眼前之人,此刻的他的小命就捏在此人的手中。 “你.....你是谁?” 襦裙汉子一脸冷笑,瘆人的慌。 “可曾听闻七杀堂徐成州?” 七杀堂徐成州? 所有人的瞳孔不自觉的缩了一缩,一股寒气席卷全身。 徐成州或许听闻之人较少,七杀堂七大堂主之一的拈花娘娘,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许多人只知道江夫人徐延秀身后有七杀堂的影子,没有想到她竟是拈花娘娘的女儿。 倘若当年钱程知道徐延秀的父亲是拈花娘娘,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动徐延秀一根毫毛。、 正当徐成州即将捏碎钱程的脖子之时,沉默不语的江云海突然开口道: “把他给我。” 徐成州看向对自己冷漠异常的外孙,脸色难看。 江云海再次重复一句道: “把他给我。” 徐成州如同矫情的妇人一般,冷哼一声,一袖子将钱程甩给江云海。 钱裴脸色一变,就要出手夺回父亲。 只不过刚出手,便被徐成州随手一袖子拍飞出去。 江云海不曾侧头看,单手捏住被甩向自己的钱程脖子,缓缓移到眼前。 “我说过,上过我娘床的男人,都得死。” 钱程疯狂运转灵力,却发现自己的窍穴经脉已经被徐成州封印。 两人之间的实力,犹如天堑,不可逾越,想要立刻冲开封印显然不可能。 他只能大呼一声。 “还请顾公子救我。” 奈何,他的话音刚落,江云海便眼都不曾眨一下,拍碎了他的脑袋。 死相与先前的余蒙一模一样,脑浆溅了一地。 不知何时,李淳良已经来到了顾浔身边。 他铭记出门前,父亲的再三叮嘱,一定要在顾浔身边。 只要在顾浔身边,便可保性命无忧。 他倒也坦诚,直接开口道: “我爹说此行江家凶险,让我站到苏公子身边,便可保性名无忧。” 顾浔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能将亲儿子放到自己身边,说明李沧澜已经开始认可自己。 至于认可了多少,还不好说。 与自己来说,李沧澜一人可比十座柳州城,甚至还要更多。 “你爹挺狡......” 感觉‘狡猾’这两个字不大适合,顾浔改口道: “挺聪明。” 一旁的柳如烟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李淳良咧嘴一笑道: “我爹是挺狡猾的。” “不过他说你更狡猾,空手套白狼。” 这不是李淳良恭维之话,实打实出自李沧澜之口。 顾浔闻言,笑了笑,看来李大将军已经认清现实了。 李淳良看向钱家队伍中靠后的白衣公子,以及他身后的老仆。 他心中已经大体猜透了两人的身份。 若不是他站在钱家身后,钱家可没有胆子妄想吞下柳州城。 “那老家伙出手完全有机会救下钱程,为何没有出手。” 第135章 粉墨登场。 李淳良终究只是一个未曾见过朝堂算计何等凶险的小将。 不知道何为读书人的笔杀人不见血,尤胜武将刀。 相比之下,顾浔就看的很明白了。 “他需要的是一条听话温顺的狗,而不是钱家这般龇牙咧嘴的恶犬。” 李淳良轻轻皱眉道: “难道他真正想要扶植的是江家?” 顾浔摇摇头,缓缓道: “谁符合他的利益,他扶持谁。” “你爹愿意,他更高兴。” 李淳良呃了一声,不知如何作答。 看着父亲被一巴掌拍碎脑袋的钱裴愣了愣。 然后忍不住狂笑起来,发癫一般的怒吼道: “死,你们都得死。” 狂笑中,他拉响了手中的令箭。 啾。 一声嘹亮的啼鸣回荡在柳州城上空。 不多时,整座柳州城内出现了大批的皮甲士兵。 整个柳州城瞬间乱作一团糟,百姓吓得纷纷逃回家中躲避。 林戎翻身上马,握住腰间崭新的战刀,目光看向了城主府方向。 他轻轻一夹马腹,战马向着城主府而去,身后是整整三千满甲士兵。 不是水匪,是货真价实的北玄南方边军,战斗力绝非水匪可比。 既然兄弟做不成,那他就选择做那扶龙之臣。 一入庙堂之争,便再无任何兄弟之谊。 江家外围,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声势异常浩大。 一瞬间,墙头房檐之上,皆是张弓搭箭的士兵,将江家围了个团圆。 柳州城城防营统领尤泰然、副统领张高远身穿战甲,踏入江家。 身后跟随大队的士兵,迅速划出一条道来,直通灵堂。 尤泰然直接忽视了站在灵堂前的江云海,向着钱裴一拱手道: “钱公子,江家已经全部被包围,一只鸟也飞不出。” 顾承自然不可能站到明面上来主持柳州之变,所以一切交接都是钱裴负责。 他只看结果。 钱裴眼中浮现一丝狠戾,看向江云海,缓缓道: “凡是江家之人,全部给我杀了,一人不留。” 听闻江府已经被包围,在场之人看向的并非是江云海,而是将目光落到了李淳良身上。 毕竟城防军隶属于李家。 难道是钱家与李家合作了? 虽然知道城防军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可当城防军真正出现在此地之时,李淳良的脸色还是一下子阴沉下去。 他知道林戎真的对他李家出手了。 他脸上有不甘,更有愤怒,上前一步道: “尤将军,你这是要干什么?” “城防军不是让你用来争权夺利的。” 尤泰然看向李淳良,没有了平日的卑躬屈膝,反而刻意挺了挺背道: “少将军,属于李家的时代过去了。” “良禽择木而栖,智者择主而侍。” “我承认李将军待兄弟们不薄,但我们看不到前途。” “何况我们也怕那天便像林将军那般,被当作垫脚石踢朝一边。” 李淳良眼中愤怒异常,低沉着声音解释道: “林叔之事,是因为他犯了错,父亲不得已而为之。” 尤泰然则是轻轻摇头,他们随李沧澜从北方杀到南方,身经百战,难道就不该享受享受吗? 在他看来林将军之事不足为到。 相比柳州城内这些大家族压榨百姓的手段,林将军只是强抢妇女,压根算不得什么。 “李沧澜能有一次落进下石,便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 钱裴眼中满是杀意,催促道: “尤统领,莫要与他婆婆妈妈,给我立刻马上杀了江云海。” 徐成州如同仙女散花一般,翩然落到江云海身前,娘里娘气道: “我看谁敢?” 那描着女子眼影的凤眼一瞥的,一股凌厉的杀气席卷而出。 站在顾承身后的老太监微微上前一步,将顾承护在身后。 顾承依旧云淡风轻的喝着茶,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到顾浔身上。 看着顾浔的样子,似是有些似曾相识,但又记不得哪里曾见过。 若是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弟弟顾浔,估计无法这般云淡风轻。 他额头那道显眼的伤疤,就是顾浔下的死手。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头破血流跪在朱雀门前的场景,那是他一生的耻辱。 何况帝王有破相之说,这让他在争夺皇位之时,天然落了下风。 顾浔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看得顾承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他不知道那家伙为何要对着自己笑。 任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之人正想着如何弄死他呢。 看着挡在江云海身边的假妇人,尤泰然没有丝毫慌张,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一张巨型床弩被推到江府门口外。 高大的架子,使其只能停在江府外,不然只能拆了江府大门,才能进入。 不同于寻常的床弩,这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上天入地的高手。 床弩全部用聚灵玄铁打造,上面刻有天下第一阵法大师平阳子倾力打造的聚灵阵。 使用之时,只要在上面注入灵力,便能使用。 在配上特殊的符箭,可以射杀谪仙。 可惜的每一张床弩只能使用三次。 三次之后,这张价值连城的床弩便会作废。 以柳州城财力和李沧澜人脉,压根不可能造出如此强大的武器。 这是北玄立国之后,大皇子顾权倾尽一国之力打造的,拢共十张。 长安城头有四张,赵牧手中有四张,李沧澜手中有两张。 至于现在这十张射仙驽还能用几张,无人知晓。 不过长安城头那几张估计已经在朱雀门之变中消耗的差不多了。 赵牧手中的四张也必然不全了。 毕竟射仙弩射杀的第一位谪仙便是柔然先锋大将军拓跋武。 这张射仙弩便是来自赵牧手中的四张之一。 至于用了几根符箭,倒是说法不一。 有人说是两支,有人说是三支,但绝对不是一支。 此物被誉为沙场第一杀器。 也正是此物太过逆天,当时第一阵法大家平阳子在羽化之前,烧毁了射仙驽的构成图。 尤其是其核心聚灵阵法,直接失传。 也就是说天下几乎不可能再造出射仙弩。 这东西要是能量产,真没什么江湖高手的事了。 李沧澜当年组建水师,顾权给了他两张。 其中一张被他架在了城外大营,另一张则是架在了柳州城头,也就是眼前这一张。 看着眼前威名赫赫的射仙弩,徐成州瞳孔微缩。 这东西真不是用来唬人的。 江云海缓缓走上前,走到了徐成州之前。 目光没有看向已经怒不可遏的钱裴,而是落在了顾承身上。 他缓缓道: “顾公子,我所说之事考虑清楚没有?” “一个钱家,换一座城,这样的买卖很划算。” 第136章 湘平王世子。 当众人将目光落到角落不起眼的白衣公子时,顾承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一脸平静,缓缓起身,走到钱裴身侧。 他的目光看向披麻戴孝的江云海,语气平和道: “柳州城本就是囊中之物,有何来换之说呢?” “倒是江家已经日薄西山,不知江大公子如何自救。” 不等江云海开口,一道嘹亮的声音自江家偏房传来。 “江家不用自救。” 来者是一位身穿战甲的武将,浓眉大眼,一副彪悍至极的样子。 所有人瞳孔一缩,作为柳州城之人,大家无比熟悉眼前此人。 柳州以东紧邻的便是汉城,此人正是汉城城主黄安杰。 黄安杰正是当年柳州城城主黄元忠的侄子,身居柳州城左副将一职位。 柳州城失守之后,他带着残兵败将逃到了汉城。 在南晋王朝暗中支持下,掀翻了原来的汉城城主,坐上了汉城城主之位。 谁也没有想到江家背后站着的竟是黄安杰。 可以说,中域七十二城,半数皆有四大帝国的影子,只是多少的问题而已。 按照当年的‘广陵之约’,四大帝国不能插手中域之事。 明面上不能,私下里谁愿意放弃这块肥肉呢? 四大帝国便暗中培植实力,在中域发动代理人战争,蚕食中域。 一旦天下大乱,‘广陵之约’作废,中域顷刻间便会被四国瓜分殆尽。 看到黄安杰瞬间,最慌的并非是钱裴,也非顾承,而是李淳良。 既然汉城城主都出现在了这里,那汉城的兵马岂不是也有可能出现在柳州城外。 倘若江家里应外合,复刻当年父亲拿下柳州城的手段,那柳州城岂不是危已。 虽然凤来山密道可让大军入城,但是时间紧迫,一下子不可能调集如此多的大军入城。 要知道从城外大营调军入柳州城,至少得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已经能做很多事了。 顾浔自是察觉到了李淳良脸上的慌张。 不愧是李沧澜之子,洞察战场态势的能力还是极强的。 可惜是实践太少,未曾见过真正的大场面,大局观尚缺。 “莫慌。” 听到顾浔的提醒,李淳良不解的看着顾浔。 “你爹没给你看我写的信?” 李淳良点点头:“看了。” 顾浔一脸无奈道: “看来只是看了一封。” 顾浔一共送去了两封信,一封便是李淳良看到的。 至于另一封上面只有四个字“汉城可取。” 第一封只是让李沧澜认可了顾浔。 第二封才是李沧澜感叹顾浔不是人的真正原因。 所有人都盯着柳州城之时,顾浔已经将目光放到了柳州城以东的汉城。 李沧澜明白顾浔的意思。 汉城虽小,统辖的地界只有一郡之地,不足柳州一半。 可柳州是两面沿江之地,缺少战略纵深。 汉城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不是超级大战略纵深,但至少让柳州有了一定的战略纵深。 进可直插中域腹地,退可做战略纵深。 有汉城的柳州城相当于猛虎添翼。 饶是李沧澜都不得不感叹,顾浔的目光长远的可怕。 作为父亲,他之所以没有让李淳良看第二封信,是害怕打击了儿子的信心。 说句实话,即使是他,在这种乱局之中,目光也只是落在柳州城,未曾想到汉城。 当看到顾浔‘汉城可取’四个字时,他同样愣在原地许久。 宁愿相信这是陈子铭暗中替顾浔谋划,也不愿承认这是顾浔的主意。 “你送去了两封信?” “第二封信的内容是啥?” 李淳良刚说出口,心中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一缩,带着不可置信的口气道: “汉城。” 顾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微微一笑。 李淳良内心则是激荡无比,黄安杰要争夺柳州城,必然会抽调汉城兵力。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盯着柳州城,谁会注意到小小的汉城呢。 倘若此时派出一支大军,伪装成回城的汉城军,那夺下汉城岂不是易如反掌。 李淳良看向顾浔的目光变了,多了一丝斗志,一丝敬重,一丝畏惧。 他与顾浔不熟,但不影响他高看顾浔。 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场,就像曾经的顾权,如今的顾浔。 当然,此刻出现在江家的主角不是黄安杰,而是他身前的高挑儒冠公子。 黑衣高挑儒冠公子朝着顾承一拱手,一脸和善笑意道: “顾公子,好久不见。” 顾承眯起眸子盯着来人,眼神一下子警惕起来。 “是你,谢公子。” 两人在稷下学宫有过一面之缘,都知晓对方的身份。 只不过当下这现状,大家都不能挑明而已。 毕竟两人一个代表北玄,一个代表南晋。 谁也不愿明着撕毁“广陵之约”。 柳州城这种香饽饽,野心勃勃的南晋怎么可能不来分一杯羹呢。 若不是因为顾浔与柳如烟的缘故,西陵也断然不可能缺席。 不管自己能不能得到,反正不能让对手得到。 还是那句话,柳州城的位置太重要了。 “怎么,你也想要分一杯羹?” 顾承看着谢安,没有了先前那般从容。 也难怪江云海有恃无恐,原来是南晋湘平王世子谢安站在身后。 湘平王谢巩作为南晋最大的藩王,在南晋的地位不亚于赵牧在北玄的地位。 只不过谢巩是从龙之臣,不像赵牧这般与朝廷对着干。 作为湘平王世子,谢安的地位差不多能与南晋皇子持平。 谢安从江家仆人手里接过香,对着灵堂里的两副棺材恭敬一拜。 “顾公子,说实话,在用兵一事上,你比不得你大哥。” “你嘛,最适合的还是像你窝囊老爹一样,守一守家业。” “至于开疆拓土,你大哥或许还有点机会。” 谢安并不是小看顾承,顾承的强项是安国,这一点他都自认不如。 尤其是顾承南巡一事,看似没有实质性的治理成果,实则不然。 在他软硬兼施的手段下,原本一片混乱的南方官场,此刻几乎已经算是清明。 尤其是他笼络人心的手段,已经深得南方官员的爱戴。 莫看现在北玄南方百姓依旧水深火热,可官场却已经拧成一根绳。 顾承已经搭好了框架,接下来只要循序渐进,百姓谈不上富足,脱离天灾后的苦海是不难。 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北玄与西陵一战,国库损耗巨大,没有足够的银子支撑他重振灾区。 倘若国库有足够的财力支撑,治理成果绝对显着,而非现在这般。 两年时间内,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极致了。 顾承最恨别人拿自己与顾宇比。 西陵一战,他顾宇是功成名就,风光至极。 可实则是借着战争的名义,大肆备军,耗空国库。 若是他也能像顾宇那般顶着国库可劲造,两年时间,南方比饥荒前至少富三倍。 顾承右手拿着折扇,轻轻敲打在左手手心,缓缓道: “这么说柳州城,谢公子是势在必得了?” 第137章 局中局,乱上乱。 谢安笑了笑,很随和,没有武将之子的跋扈之气。 湘平王谢巩为了让朝廷放心,半点不让谢安沾边军阵之事。 而是将他送往稷下学宫求学,将来做个文臣。 对于此事,有人说谢巩很聪明,自消皇帝顾虑。 也有人说谢巩心机太重,恐怕是在故意藏拙。 “既然顾公子说没有‘换’字一说,那柳州城自然是我的咯。” 闻言,顾承知道多说无益,迟则生变,于是转身便欲离去,顺便交待道: “莫要伤到谢公子。” 自顾自喝茶的顾浔摇头微笑,自己这二哥还真傻的可爱。 柳州城真像他这般简单就能拿下,太后那老狐狸早就拿下了。 钱裴自然知道顾承的意思,看向一旁的尤泰然道: “尤将军,动手吧。” 话刚说完,一柄冰凉的刀便架在了钱裴脖子上。 钱裴心中一凛,侧头看向尤泰然,怒道: “尤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背叛林戎将军?” 尤泰然咧嘴一笑,示意手下将顾承众人包围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秉笔大监赵公公急忙将顾承护在身侧。 他声音尖锐,盯着尤泰然道: “你什么意思?” 尤泰然一脚将钱裴踹倒在地,恰好扑到江云海身前。 江云海一脚踩在其脑袋上,阴厉的目光俯视着他,缓缓道: “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 “我要将你带到尹蓉的坟前,让十个断背汉好好的享受你,蹂躏。” “直到你死的不能再死。” 江云海的脸上之中露出一抹冷笑,带着几分女子的妩媚阴狠。 面对赵公公的质疑,尤泰然微微一笑,解释道: “是林将军让我这般做的。” 顾承扒开赵公公,脸上带着无尽愤怒。 他再傻也明白自己是被林戎摆了一道。 这明显是想借自己的刀拿下柳州城。 他想不通林戎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没有质问尤泰然,而是将目光重新落在谢安身上。 “我不明白你区区一个世子开出的条件,是如何林戎动心的。” 顾浔继续喝茶看戏,悠哉游哉。 两位侍从端来一张太师椅。 谢安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杯,用杯盖撇开凫水茶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汤道: “不要忘了,林将军本就是你北玄的叛将,回到北玄之后,即使朝廷不杀他,又能给他多少荣华富贵呢?” “除非你是北玄皇帝,还得陈姝那老妖婆死掉,或许他才能得到高官厚禄。” “但是南晋不一样,没有人会猜忌怀疑他,朝廷可以给他高官俸禄。” “即使朝廷不给,我湘平王府也能给。” 谢安看向顾承,笑道: “你呢,能给他的只是一个承诺,他最多也就给你当个幕僚,或者打发到某个不重要的州当个一州将军。” 被揭穿老底的顾承面色难看,谢安说的一点错没有。 以他现在皇子身份,想要妥善安排当年的太子旧党,太难了。 朝堂之上提及‘朱雀门之变’,都是人人自危。 何况要安置一个当年的太子旧部呢。 当下顾承能给林戎的最多也就是柳州城城主,还是要制约其权力的那种。 顾承没有想到自己算来算去,却给别人当了嫁衣,心有不甘。 谢安继续开口,话还是说与顾承听,目光却落到了李淳良身上。 “其实林将军早就是我的人了。” “他不止一次劝李将军投靠南晋,可惜李将军油盐不进。” “他放不下心中的道义,故而一直没有离开柳州城。” 此话一出,李淳良的心上像是被扎了一刀,瞬间拔凉拔凉了。 他一直觉得是李家愧对林叔。 此刻他明白林叔为何强抢民,屡教不改。 哪怕自己三番五次暗示他,父亲时常提醒他,他依旧我行我素。 原来他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算计。 外人看来李沧澜对林戎的的骄纵是在害林戎。 实则不然,是林戎故意如此,逼李沧澜与他恩断义绝而已。 相反,是李沧澜一而再再而三给他回头的机会。 可惜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结果就是李沧澜背上了不忠不义的锅,林戎成了老好人。 莫说外人,就算是李淳良自己都觉得老爹不近人情。 此事放到别人的眼里,又会如何看待李沧澜? 且不说不忠,不义之人是逃不脱了。 林戎之所以这般做,无非是想让李沧澜失去人心而已。 如此一来,一旦发动柳州之变,控制住李沧澜之后,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笼络人心,接管李沧澜的大军。 “怎样,现在理解你爹的难处了吧。” “你爹待林戎如手足,林戎早就想着如何把你爹当作垫脚石,踩着你爹上位了。” 顾浔的话适时在李淳良耳边响起,让他内心越发的拔凉。 他庆幸当时自己愤怒归愤怒,没有对父亲说出忤逆之言。 原来林叔还想杀人诛心,让他父子二人反目成仇。 大爱无声,原来父亲一直用他独有的方式替自己遮风挡雨。 “你爹能统帅十万大军,可不是绣花枕头。” “只不过这些年厌倦了朝堂的尔虞我诈,方才龟缩柳州城这地方。” “林戎想要与他玩心机,还是弱了。” 所以顾浔一直的态度都是宁可不要柳州城,也不能失去李沧澜。 至少现在来说,李沧澜是否愿意支持自己,一定程度上决定着自己能走多远,走多快。 大将不乏,名帅难寻。 李沧澜有着那种统帅三军的风度。 也只有李沧澜才能支撑他在中域无所顾忌的出手。 一统中域之事,李沧澜早在十八年前便该完成了。 以顾浔的性子,林戎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为了李沧澜,他没有动林戎。 若是自己杀了林戎,李沧澜可会把柳州城让给自己,可能会让李淳良跟着自己。 但他绝对不可能与自己站到一起。 这就是李沧澜,大忠大义之人。 听闻林戎早就是谢安的人,顾承脸色越发难看了。 原来柳州城早就已经是一个天大的局,就等着自己往里跳呢。 “谢公子好算计。” “今日是我顾某输了,他日定将加倍奉还。” 哪怕心有不甘,顾承也知道自己输了。 从一开始入局便输了。 难怪江云海自始至终都有恃无恐,原来早已经知道结局。 看着顾承要走,尤泰然遂然拔刀挡在去路,冷冷道: “顾公子,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怕是没有这般容易吧。” “这里可是中域,不是北玄。” 尤泰然的话意思很明显,在这里可没有什么皇子不皇子的说法。 谁的拳头大,谁才是王。 顾承不曾转身,回头看向谢安,淡淡道: “这也是谢公子的意思?” ………… ps:这回感觉是真的崩了呀,成绩一团糟,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还能写多久,哈哈,我尽量写,倘若那天不更了,大家莫怪呀。 第138章 无限反转。 低头喝茶的谢安抬起头,看着顾承的背影,缓缓道: “当年你们北玄牵头,暗杀了我南晋太子,引发‘永辉之变’,使得南晋内乱十年不止。” “按理来说,我不该放你离去了。” 闻言,秉笔大监赵禅身上散发出一道恐怖的威压,周身有梵文攒动,冷冷道: “我倒要看看你拦得住,还是拦不住。” 门外的射仙弩已经对准赵公公,徐成州的气机同样锁定了他。 一道凶神恶煞的怒目金刚虚影浮现在赵禅身侧,所有人心头一惊。 “怒目金刚,你是五台山小师弟空禅子。” 拈花娘娘徐成州一眼就认出了秉笔太监赵禅的功法,眼中满是震惊。 怒目金刚作为佛门为数不多主攻杀伐的神通,当世佛门只有一人曾参悟。 那便是二十年前叱咤江湖的空蝉子。 赵禅这个名字在江湖并不出名,最多也就只知道他是北玄四大监之一的秉笔大监。 但是一提到空禅子这三个字,所有人都会想到一人。 五台山主持空晦大师。 作为佛门圣地的主持,空晦大师的实力毋庸置疑。 传言上一任五台山主持慧可大师座下两名弟子,大弟子空晦,小弟子空禅。 大弟子憨厚老实,为人稍显木讷,悟性不佳,贵在勤奋。 小弟子能言善辩,为人机灵聪慧,悟性极佳,事半功倍。 两人是同一天入的佛门,十年之后,小弟子已经名满江湖,大弟子依旧默默无名。 后来听说小弟子下山感悟红尘,耐不住红尘纷扰,破了色戒。 慧可大师并未为难于他,说他不适合佛门,佛缘已尽,让他下山娶妻生子。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江湖流传甚少。 只是说慧可大师因此卷入一场风波之中,最后圆寂五台山下。 空蝉子也自此在江湖销声匿迹。 没有想到在出便现成了北玄四大监之一的秉笔大监赵公公。 谢安依旧慢悠悠的喝着茶,并没有太过惊讶赵禅的身份。 “赵公公莫慌,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谢安对着顾承继续说道: “不过顾公子这般好皮囊,死了怪可惜的。” 顾承莫名菊花一紧,后背一道凉意。 “你什么意思。” 谢安只是微微一笑道: “以后希望顾公子能多多书信往来。” 顾承脸色瞬间幽绿,心中一阵翻江倒海。 当然有些东西谢安不能说的太明,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放顾承离去。 顾承死在这里远远不及放他回到北玄作用大。 二龙夺嫡,势必会割裂北玄朝堂,能够极大的消耗北玄国力。 倘若顾承死了,那北玄只有顾宇一人堪当皇帝大任。 顾宇的军事才能加上陈子铭这位名相的辅佐,北玄势必崛起。 陈子铭不死,宁可顾承做北玄皇帝,也不能让顾宇去做。 朝堂古来皆有‘制衡’之说。 他便是要用顾承制衡顾宇。 总而言之一句话,顾承活着回到北玄,比死在这里的作用大的不止千倍。 何况他身边还有赵禅在,想要留住他,得付出极大得代价。 这买卖怎么算都不划算。 看着顾承就要迈步离开,看了许久戏的顾浔终于登场了。 还是那句话,他打心眼里想弄死顾承。 当年这家伙为了报复自己在他额头开瓢后,又让他跪在朱雀门前之仇,竟然让人暗杀自己。 暗杀自己不成,又对与自己关系极好的小药童出手。 那夺命一掌,差点杀了许轻寒。 若非许神医医术高明,那丫头可能已经死了。 也正是那件事之后,许神医带着小药童不辞而别,偷偷离开了长安。 其实顾浔不知,若不是赵凝雪身上的流银软甲,卸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她已经死。 哪怕是许神医医术在如何高明,也无法起死回生。 是流银软甲替赵凝雪换的一丝生机,才让许神医有机会救治。 总而言之,顾浔将一仇恨算计到了顾承头上。 小药童是他心中的禁脔,谁动她都得死。 动自己可以,但是动她不行。 有仇不报,不是顾浔的风格。 顾浔缓缓起身,伸了伸懒腰,缓缓道: “我说过让你们走了吗?” “没有小爷点头,谁也别想走出这座大门。” 顾承与谢安的目光同时落到顾浔身上。 不止他二人 ,所有人皆是。 李淳良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有柳如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看着顾浔。 此刻的一国之君却像个痴情小女子,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一展雄风,莫名自豪。 “你什么意思?” 顾承与谢安不约而同,同时对着顾浔发出疑问。 “张将军,还不动手?” 一直尾随在尤泰然身后的张高远悍然拔刀,一颗脑袋高高飞起,又落地,滚出去老远。 脑袋落地的尤泰然脸上神色还在慢慢由胜券在握变成惊恐之色。 尸首分离的他此刻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下奉李将军之命,击杀反贼。” 所有人眼皮不自觉地抖了抖,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拿弹弓的? 为了稳定军心,张高远还不忘走上前,到李淳良身边道: “启禀少将军,按照计划,反贼以诛,请你主持大局。” 说罢,将从尤泰然身上摸出的兵符交给李淳良,弄出一副一切皆在城主府计划中的感觉。 李淳良起先还有点懵,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配合张高远道: “张将军,做的不错。” 他满脸笑意的从张高远手中接过兵符,环顾四周道: “诸位柳州城是块肥肉,但不是谁都能吞下的。” “你们是真不把我爹放在眼里呀。” 李淳良不知道顾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能硬着头皮露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站在谢安身边的黄安杰冷冷一笑,没有丝毫慌张之色。 “柳州城外的空山大营自最近十日都没有大军调动的迹象。” “少将军这手以小博大的手段,倒是随你爹学的炉火纯青。” 当年李沧澜便是以小博大,从柳州城内瓦解了黄元忠的统治,方才以最小的代价拿下了柳州城。 吃过一回亏的黄安杰可不会在上第二次当。 十天前,他便已经让人盯着柳州城外空山大营的一举一动。 最近几日来,没有半点调兵迹象。 现在城中,除却顾承借助钱家之手潜入的三千大军,还有他借助江家之手潜入的两千大军。 就凭李淳良手中的一千城防军,翻不起任何风浪。 李淳良微微一笑道: “哦,是这样吗?” 他的话才刚说完,一道刺耳的声音便滑破长空,宛若神助攻。 这是属于李家军的独特暗号。 第139章 最后的情谊。 城主府。 林戎的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包围了城主府。 没有受到一丁点的阻碍,甚至连周围的百姓都消失不见。 直通城主府的宽阔街道冷清的可怕,莫名有一股寒意。 李沧澜一人坐在城主府的台阶上,身边摆着一坛黄酒。 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他依旧面不改色。 林戎高坐马背,看着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的李沧澜,他心中隐隐不安。 李沧澜打开酒坛子,倒了两碗酒,看向林戎道: “既然来了,不妨在陪我吃上一碗酒。” 林戎独臂牵着缰绳,没有要下马的意思,缓缓道: “大哥,你输了。” 李沧澜端起其中一碗酒,一饮而尽,叹了一口气道: “连陪我喝一碗酒都不愿了吗?” 林戎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不安感。 他怕李沧澜狗急跳墙。 “大哥,成王败寇,认清现实吧。” 李沧澜认真的看着曾经为自己挡下黄元忠一刀,丢了一条胳膊的林戎。 他知道林戎在担心自己狗急跳墙,莫名有些凉意。 说实话,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拔刀自刎也不会去做狗急跳墙之事。 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无非一死,不会丢了一个武将的尊严。 “我想到知道你要怎么处置我?” 胖如一座山岳的林戎脸上皆是为难之色,作为人下臣,现在他已经不能决定李沧澜的生死。 “大哥,你不是一般人,我已经无权决定了。” 李沧澜点点头,明白了林戎的意思。 自己不死,他林戎有什么出头之日呢? “大哥放心,我会把淳良当作亲生儿子的。” 李沧澜摔碎的手中空碗,又端起另外一个酒碗,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其实那天夜里你该出城的,不该留下来。” 林戎叹了一口气,坦言道: “其实我三年前便投靠了湘平王。” 听闻此言,李沧澜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道: “我知道。” “你不止一次的劝过我。” 李沧澜双手端着酒碗,有一股英雄迟暮之意。 “我知道占山为王不是长久之计,天下终归要一统。” “投靠南晋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晋王楚赫是个明君,不会亏待我们。” “但是我们虽脱离了北玄,可骨子里流淌的还是北玄的血。” “大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哪怕他不在人世,我也不能对不起他。” 林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中夹杂着万般怒火。 “是北玄先对我们不义的,能怪咱们不忠吗?” “十万兄弟南下,你看看现在咱身边还有几人?” “大将军死了,北玄便已经亡了。” “现在的北玄是陈家的天下,是赵家的天下。” “你当初就应该像赵牧,直接挥军北伐,哪怕不能功成,也能分疆裂土,做个王爷。” 林戎越说越气,指着李沧澜道: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 “柳州城外之人,都喊你水匪头子。” “我们为顾家打下了北玄的江山,而我们却落到如此地步,为什么?凭什么?” 看着近乎暴走的林戎,李沧澜只是轻轻摇头。 忠义存于心中,不该如此而论。 “所以你离开,我不会阻拦。” “其实你大可不必以强抢民女的手段让我逼你离开。” “我不会拦你的。” 李沧澜知道林戎是想以整座柳州城做投名状,但他不愿挑明,只为维护他与林戎最后一点情谊。 被揭穿老底的林戎面色难堪。 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实则李沧澜心知肚明。 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跳梁小丑一样,在李沧澜面前反复横跳,疯狂作死。 “李沧澜,原来你一切都知道,为何还要把我当作跳梁小丑,看我笑话。” 李沧澜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林戎还是没有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以你性子,我当面揭穿了你,恐怕你会立刻与我反目成仇吧。” “你呀,不怕死,唯独把面子看的太重要,比命都重要。” “我不想失去你这位兄弟。” “当年一起从家乡走出来的一百二十一人,就只剩你我了。” 被扯下遮羞布的林戎显得异常燥怒,厉声道: “你不要在我面前装老好人,总是摆出一副忠肝义胆的样子。” “你李沧澜比谁城府都深,比谁都会算计人。” 林戎一直觉得是李沧澜耽误了他的前程,没有李沧澜,他已经在是一方诸侯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没有李沧澜,他或许还是街边的乞丐,或许早已经饿死。 没有李沧澜,他可能走不出那座小叫附灵的小县城。 李沧澜的光辉太强,把他带到一个不属于他该存在的高度。 以至于让他产生了没有李沧澜,他也能统帅千军万马的感觉。 他忘记了李沧澜每一次大战前,力争百密无疏谋划,事无巨细的交待。 他只用带着兵,按着李沧澜的交待去做 ,便能捞到大把的军功。 被昔日的好兄弟如此奚落,李沧澜心里不难过是假的。 只不过他向来不喜欢去争辩什么,自己问心无愧即好。 他缓缓起身,端着余下半碗不到的酒水道: “倘若我逮到了你,我可以放你离去,谁也阻拦不了。” 说罢,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随着第二声酒碗被摔烂的声音,城主府墙头内,无数士兵张弓搭箭,登上墙头。 不止将军府墙头,整个城主府附近的墙头屋檐之上,皆是兵甲。 嗖嗖嗖。 随着弓弦崩响之声入耳,无数箭矢像是暴雨一般砸向包围城主府的乱军。 看着身边的士兵纷纷倒下,林戎没有显得太过慌张,依旧镇定自若的指挥道: “他在虚张声势,这只是城主府的守军,并非城外大营的兵马,府内一片空虚。” “诸位兄弟,随我一起杀入城主府,杀了李沧澜。” 林戎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知道何为兵败如山倒。 此刻哪怕真的被包围,也不能退。 一旦退了了,便会如同落水狗一样被人追着打。 军心一散,便难举起来了,只会变成毫无战斗力的散兵游勇。 狭路相逢勇者胜,唯有攻入城主府,杀了李沧澜,才能控住柳州局面。 空山大营没有一丝兵马调动的痕迹,他不信李沧澜能凭空变出一支三五千的大军来。 他太了解李沧澜的用兵习惯了,经常虚张声势。 他笃定李沧澜一定是在故作玄虚,城主府内一定是空虚的。 李沧澜只是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回城主府。 占地数十亩的城主府内,无数兵甲整装待发,只待弓兵箭矢一停,便会杀出府外。 不止将军府,就连靠近将军周围的百姓小院之中,同样藏匿着无数士兵。 此地就像是一座天罗地网,林戎手上的三千兵马,只要进来,便休想出去。 与此同时,城外的空山大营兵马也全部出动,直扑柳州城而来。 自此之后,再无空山大营,李沧澜的大军将全部驻扎入柳州城内。 柳州城将会被打造成一座铜墙铁壁之城。 第140章 串联起来谋划。 林戎不愧是李沧澜部下第一陷阵猛将,哪怕只有一只手臂,依旧势不可挡。 手握顾承赠送他的宝刀,手起刀落,人头滚滚。 “随我杀入城主府,斩杀李沧澜者,可赏千金。” 稳住的阵形的林戎大军开始反扑,盾兵前压,弓弩手出击。 这些兵卒可不是水匪,是顾承特意选拔抽调的北玄南方精锐边军,战斗力强悍。 为了三千人的精兵,顾承几乎跑遍了南方边军大营,选拔抽调。 后又集训了半年,配合已经极为默契。 嗖嗖嗖。 城主府墙头的弓兵纷纷被射落,围墙也被撞出无数缺口。 大军犹如洪水,沿着撞破的缺口,涌入城主府内。 当先头部队杀入城主府之时,全部傻眼。 无数的盾墙组成了第二道防线,放眼望去皆是红色旌旗猎猎,无尽黑甲大军延伸到将军府内部。 然而等不及思考,后面的大军挤了上来,推着前面士兵的往里冲杀。 如同浪潮一般,一浪推一浪,撞上如同刺猬的盾阵。 黑甲大军的盾阵长矛犹如串糖葫芦一般,收枪,前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终结,血腥无比。 林戎看着望不到头的黑甲大军,顿时心凉透底。 他不知道李沧澜从哪里调来如此之多的军队。 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 明明最近空山大营没有任何大军离营的现象。 他实在想不通。 不过事已至此,他没有后退之路,不成功 ,便成仁。 他身先士卒,毫不畏死,一脚踢飞一具尸体,撞在盾阵之上。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盾阵撞开一个缺口。 未等后面之人补上,他便手持战刀,杀入盾阵之中。 陷阵之士,有死无生。 将勇则兵勇,将熊则兵熊。 随着林戎一马当先杀入军阵之中,后面的北玄边境也随着猛撞。 盾阵全线崩溃。 接下来便是最血腥,最残忍的短兵相接。 现在的城主府如同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生命。 李沧澜站在阁楼之上,看着两军交战的场景,梦回与顾权马踏诸侯的场景。 多少年未曾闻到这浓郁的血腥味了,就连内心也随之激荡。 那股郁郁不得志的迟暮之息也被血腥味冲刷的干干净净。 此刻的他恰似当年十万水师挥师南下时的李沧澜,壮志不已。 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当年未能完成之事,那便在陪着年轻人搏一次。 无非是把来时的路重新走一遍而已。 当年他能随着顾权马踏诸侯,今日随着顾浔荡一荡中域又如何。 陈子铭双手拢在袖中,缓缓走上前,与李沧澜并肩。 “今日之后,柳州城便彻彻底底的是李将军的了。” 李沧澜自是听出陈子铭试探之意,是想看看自己是否愿意与顾浔合作。 他不想过早的表态,还想看看顾浔还能给他什么惊喜。 “汉城可取,真不是你教他的?” 说实话,他此刻还是不信顾浔能有如此长远的战略目光。 确切的说这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该有的远见。 这应该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才该有的决断。 陈子铭轻轻摇头。 教? 他拿什么教顾浔? 那小子一百个心眼,大皇子、二皇子被他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 “知道西陵和北玄为什么会打起来吗?” 倘若大皇子顾宇知道他引以为傲的‘河东之战’是顾浔成就他的。 他该是何等神情。 不过也不能一口否定他的军事才能,换做没点能耐的将军,还真未必能收复河东失地。 李沧澜眉头一皱,看向陈子铭。 说实话,西陵与北玄一战,看似蓄谋已久,实则有些突然。 站在 一个统军大将的角度来看,这一战还该往后推一推。 陈子铭微微一笑道: “是那小子暗中推波助澜。” 提起这事陈子铭还有些郁闷,因为他是反对此战的。 结果耐不住满朝的群情激愤,算是被顾浔暗中算计了一把。 李沧澜有些匪夷所思,顾浔在长安是出了名纨绔。 除了吃喝玩乐,干坏事,有关庙堂之事,他是丁点不沾。 他又是如何引发两国大战呢? “是不是觉得不可置信?” 其实一开始陈子铭自己也不敢相信,可在事实面前他不得不信。 李沧澜忍不住问道: “他是如何做到的?” 陈子铭微微一笑,至今他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用钱财、美人祸患西陵河东郡官场,搞得乌烟瘴气,民声怨哉。” “加之河东之地原本就北玄疆土,百姓不堪贪官污吏的压迫,便会反抗。” “这小子一边出钱出力,帮助百姓起义,闹着要回归北玄。” “另一边他大搞官商勾结,继续金钱美人蛊惑西陵河东官员。” “这小子竟然有本事让河东郡官员卖战马军械粮草。” “生生把那些镇守边疆的官员腐化成了土皇帝。” 李沧澜傻眼,这小子还有这手段? 陈子铭看着底下的厮杀,内心毫无波澜,继续道: “北玄这边,他暗中拱火建功立业心切的大皇子。” “作为一个将军看到对方军队已经腐败到售卖战马军械粮草,你会不心动吗?” “何况那块失地一直是朝廷的一块心头病,一道耻辱。” 当年朱雀门之变后,北玄国力空虚,西陵先帝趁机发兵东进。 北玄迫不得已才割让半州之地的河东平原求和。 西陵就此在河东平原设立河东郡。 可以说河东郡一直被北玄视为耻辱,尤其太后陈姝,一直在等机会收复河东失地。 于是在大皇子联合兵部三次上书,阐明河东郡腐败,以及百姓起义闹回归之后,陈姝心动了。 细节不用陈子铭过多阐述,李沧澜也能自行脑补。 站着第三者的角度来看,算不得太过高明,甚至有些下三滥。 可若是站在灯下黑的双方角度,就会觉得此计有多高明了。 战争,本就是不择手段的争权之术。 谁会在乎过程,只会在乎结果。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败者只有任人宰割之命。 不过李沧澜有一点不明白,于是问道: “他挑动西陵与北玄之战有何意义?” 陈子铭叹了一口气,这才是顾浔的高明之处。 没有河东之战的胜利,太后也没有底气去招惹赵牧。 自然也就没有那道看似联姻,实则试探北王府底蕴的赐婚诏书。 没有那道赐婚诏书,太后又怎会轻易放顾浔离开京城。 毕竟顾浔是她手上牵制顾邺最好用,也最有效的棋子。 不离开京城,顾浔又如何坑杀江湖高手保命,同时落子中域呢? 看似毫无关联之事,一旦串联起来,就会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谁能想到那个把北玄最有权势的郡主卖入青楼的疯子,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呢。 陈子铭没有回答李沧澜这个问题,而是说道: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他呀,就像一座挖不完的宝藏,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和意外。” 第141章 林戎之死。 看着陈子铭意犹未尽的神情,李沧澜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 这小子真有这般邪门? 连陈子铭这位纵横四国的青衣名相都给征服了? “陈先生,这家伙真有这般邪乎?” 一声‘陈先生’可见李沧澜对陈子铭的态度转变,放下了陈子铭是太后弟弟的身份。 冥冥中他已经认可了陈子铭,亦如当年一般。 陈子铭微微一笑道: “李将军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 李沧澜想了想,好像自己心中不知何时已经默认顾浔了,对他好像已经生不起任何排斥之意了。 “呃,你这么说,这小子还真挺邪乎。” “要是陈先生能留下,就完美了。” 陈子铭看向李沧澜道: “一辈人有一辈人该干的事。” “我是北玄的臣子,一辈子都是。” “死也得死在北玄的庙堂之上。” 李沧澜明白陈子铭的意思,倘若顾权没死,他的选择也会和陈子铭一般。 他不能劝陈子铭,也不该劝陈子铭。 “哎,可惜了陈大人生不逢时。” “当年大将军身边若是有陈大人,又何至于如此。” 陈子铭轻轻摇头,他并不认为自己比得过张子良。 张子良都未能阻止之事,他陈子铭又有何德何能呢。 “太子不是输在谋划之上,而是输在了亲情之上。” “太后毕竟是他亲生母亲,他怎么可能不信她呢?” 陈子铭目光黯然,此事是陈家对不起顾家。 姐姐用一场‘朱雀门之变’保住了日薄西山的陈家,却让本该一统的天下乱至如今。 他心里对姐姐是有怨言的,可又能如何,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 他只能用自己得命去弥补姐姐犯下得错。 倘若没有‘朱雀门之变’现在该消失的是陈家 ,或许自己也已经死了。 站在姐姐的角度来看,她没错,她也只是为了自保,同时保住陈家。 可站在天下的角度来看,姐姐是错的,愧对天下苍生。 提及朱雀门之变,李沧澜的眸子一下变得阴狠起来。 “我想不明太后为何要发动朱雀门之变?” 陈子铭摇摇头,说道: “并非是太后要发动,而是先帝的谋划。” 李沧澜眸子眯成一条缝,想不通其中原因。 “将军已经是太子,为何要动他?” 陈子铭摇摇头,先帝要动的并非是太子,只是其中出现了些许差池,才导致太子身死。 陈子铭不想过多的透露,当年之事极其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 其中利益已经牵扯到北玄的立国之本。 满身是血的林戎怎么也想到李沧澜二人甚至没有讨论当下战况。 李沧澜和陈子铭的眼中,当下之局已经定局,压根不用过多讨论。 终于回国目光的陈子铭,算了算时间道: “李将军,差不多是时候结束了。” “去晚了我真怕顾浔那小混蛋把顾承杀了。” 李沧澜心中倒是喜闻乐见此情此景,反正他看顾承很不爽。 “他真有胆子向自己的二哥挥刀?” 陈子铭点点头道: “这小子是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 “若人欺他一尺,他必还人百丈。” “陈贵妃和二皇子不止一次对他出手,他绝对不会手软了。” 陈子铭知道自己那晚劝解顾浔定然没有成功,不然今日顾浔也不会去江家了。 说实话,顾浔是那种顾全大局之人,并非热血上头之辈。 陈子铭想不通他对顾承的杀意为何如此之大。 大到明知顾承活着能极大制衡顾宇,比死了作用更大,他也要不顾一切杀顾承。 “这小子疯起来,什么事都敢干。” 李沧澜心中也想弄死顾承,不过顾承死在这里,就彻底得罪死北玄。 于现在的柳州城来说,彻底与北玄彻底闹掰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还得请李将军速速平息此地,前往江府。” “对了,还得请上一人,才有可能劝住这小子。” 李沧澜点点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摸出一只袖箭,射向天空。 袖箭发出刺耳的啼鸣之声,回荡在柳州城上空。 潜藏在将军周围百姓院墙之中士兵纷涌而出,从背后杀的林戎大军猝不及防,一片混乱。 军阵一旦被冲乱,便相当于慢刀子割肉,落败是迟早之事。 “杀。” 被前后夹击的北玄边军一下子便自乱阵脚,首尾难顾。 与此同时,府内一直被动的防御的黑甲大军也开始主动前压,压缩林戎大军的活动范围。 无数猛火油被投入乱军之中,燃起熊熊大火,一时间哀嚎遍野。 随着首尾大军的共同进攻,被夹在中间的北玄军瞬间被切割成片,不断被蚕食。 林戎身边的士兵不断被长枪贯穿身体,纷纷倒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包围圈中只剩下他一人,脚下是已经成堆的尸体。 他站在尸体堆上,看着血流成河的城主府,神色复杂。 他输的心有不甘,不明白李沧澜是如何在府中藏下这么一支大军的。 他看向先前李沧澜所站的阁楼,已经不见李沧澜本人。 “李沧澜,我不服,你给我出来。” 包围林戎的大军没有再继续进攻,只是将他团团围住。 已经有些脱力的林戎拄着战刀,居高临下道: “让李沧澜来见我。” 作为空山大营四大都尉将军的冯间缓缓走上前,看着昔日的副城主兼典狱使大人。 “林戎,将军离开前交待了,倘若你还活着,便让你走。” 自己好歹也是李沧澜的副将,昔日这些人见到自己都得喊一声林将军。 现在却直呼自己大名,让极为好面子的林戎越发怒意横生。 “好一个林戎,没有想到你冯间也有站在老子头上的一天。” “若不是李沧澜太过阴险狡诈,现在你就该在我面前摇尾乞怜了。” 冯间一声冷哼,作为柳州本地人,他早就看不习惯的林戎压榨百姓的作风了。 他不止一次向李沧澜抗议此事,只是李沧澜每次都替林戎赔罪道歉。 哪有大将军向自己手下道歉的,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他没有与林戎鱼死网破。 “林戎,没有想到你也会有今日。” “若不是将军交待让你离开,老子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 林戎看着冯间咬牙切齿的模样,一阵狂笑。 “老子不稀罕他李沧澜的施舍。” 说罢,猛然拔起新换的战刀,抹向脖子,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喷洒在冯间及周围士兵的脸上。 至死,他都觉得是李沧澜的错,是李沧澜愧对于他。 若是他真不稀罕李沧澜的施舍,当年快要饿死的他就不该接过李沧澜那个善意的烧饼。 因为那个烧饼他才握起了刀,追随李沧澜南征北战,才有今日的荣光。 有些人总是以为自己很能耐,殊不知是别人的光环照亮了他,才会显得如此耀眼。 李沧澜从顾浔手上救了他一条命。 放他离开又给了他一条命。 甚至不惜得罪顾浔,也还给他离开的机会。 可惜到死他还是未曾放下自己的面子,放不下功名利禄。 第142章 三十息败你如何? 随着一支信箭响彻柳州城,所有聚集在江家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是心头一惊。 这又是什么情况? 尘埃尚未落定? 顾浔的目光看向湘平王世子谢安,缓缓道: “给你指一条活命的明路如何?” 谢安脸色没有明显的变化,继续玩弄着手里的茶杯。 光凭一支信箭就想唬住他,实在是异想天开了。 他在柳州城布局多年,不止柳州城内遍布暗子,就连李沧澜的空山大营内也有他的人。 可以说柳州城的一草一木,风吹草动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实在想不到李沧澜的翻盘点在哪里。 “哦,不知是何明路?” 顾浔没有拐弯抹角,目光落在顾承和赵禅身上,笑道: “逮住他们二人,你可以离开。” 谢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向顾承道: “顾公子,你看有人不想你活着离开此地呐。” “要不你委屈一下?” 顾承重新转回身子,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认真的打量着顾浔。 说实话他没有任何印象在那里得罪过这么一号人。 李淳良不让自己离开说得过去,这小子不让自己离开就有些说不通了。 “我想知道究竟是李沧澜想让我死,还是你想让我死?” 说实话,他不相信的李沧澜敢真的杀了自己。 相比北玄,柳州不过弹丸之地,真要鱼死网破,谁也捞不到好处。 显然,想杀自己的是眼前的年轻人。 顾浔眸子中散发出一股森然寒意。 “死人一个,无需知道太多。” 看着顾承黑的像墨水的脸,谢安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闻你们北玄的长宁郡主也在柳州,这小子应该是赵凝雪的人。” “我看不是李沧澜想要弄死你,也不是这小子想弄死你,而是赵牧想弄死你吧。” 顾承眯了眯眼睛,若是赵牧想要弄死自己,这就说得过去了。 毕竟赵凝雪离开京城之时,是自己让娘亲请动梅花绣刀杜无方截杀她与顾浔二人的。 赵牧向来是有仇必报的主,自己动了他的掌上明珠,他没有不动自己的理由。 何况李沧澜与赵牧本就大伯顾权手下最得意的两位战将,赵凝雪与李沧澜联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安知道顾承是聪明人,无需过多解释,便能参透其中玄机。 “顾公子,要不我帮你拦住外面的兵甲,你先把他弄死如何?” “这小子说话的口气,让我很是不爽。” 谢安对顾浔起了杀意。 不知为何,眼前这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给他一种极强的危险气息。 就如同遇到天生的宿敌一般,浑身不自在,就想弄死对方。 说话间,有十八人突兀的出现在江府大院之中。 十八人高大异常,身披重甲,背背圆盾,左边挎弩箭,右边挎弯刀。 一人一柄高过身体的重型陌刀,冒着百战之兵的森然杀气,压迫感十足。 李淳良满脸震惊之色,忍住不道: “湘平王的十八屠。” 众所周知湘平王谢巩手下有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重甲步卒,约摸五千人。 这支被称为屠甲军的重装步卒,曾以三千人大破东魏三万大军。 东魏引以为傲的魏武卒几乎全军覆没。 要知道魏武卒也是战国初期凶名在外的大军。 虽说随着中原大战的结束,魏武卒疏于管理,战力有所下降,可实力还是顶尖行列。 那一战东魏六千魏武卒,加上两万多魏边军围攻屠甲军。 本以为是摧枯拉朽之战,结果愣是被屠甲军生生耗死。 十八屠便是从屠甲军中挑选出来的最强十八人组成,属于湘平王的贴身卫队。 谢安看向顾承身边的老太监,笑道: “空蝉大师,四分一柱香够吗?” 显然谢安想用这十八人挡住外面的一千大军。 若是在开阔地带未必有这把握。 可此地是在江府之内,一千大军虽然包围了江府,但是压根无法结成军阵冲锋,实力大打折扣。 狭窄之地,军队很难发挥出该有的实力,只能用时间和人命去填。 赵禅身后的怒目金刚虚影再次浮现,面无神情的看着顾浔,淡淡道: “给我三十息便可。” 未等顾浔开口,柳如烟已经站到了他身前,浑身透着刺骨的冰冷寒气。 顾浔轻轻皱眉道: “用不着你出手。” 可惜柳如烟并没有退后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只想顺心而为。 世间记不记得柳继祖她不在乎。 但是她希望世间记得有一位名叫柳如烟的女子剑仙,曾如流星一般耀眼划过夜空。 她只想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花魁柳如烟,厨娘柳如烟,剑仙柳如烟...... 都是她想活成的样子。 哪怕柳如烟体验时间有限,她也要活成不一样的柳如烟。 她微微侧头,看着满脸担忧的顾浔,微微一笑,妩媚的风情万种。 “虽然被小弟弟护着的感觉很好,但姐姐也想风光一次。” “要让天下人知道,柳如烟不止是养眼的花魁,还是天下一等一的女子剑仙。” “你说是不是呢。” 柳如烟回过头,看向赵禅身后的怒目金刚虚影,缓缓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那副祸国殃民的妩媚容颜。 “听说你很有名,那就踩着你的脊梁问鼎天下好了。” 在场之人,几乎没有听到柳如烟说了啥,皆被她的容颜所震撼。 世间不该有这般妩媚妖娆的女子。 尤其是顾承,心跳莫名加速,痴痴望着柳如烟,忘记了对方是要自己小命的主。 一时间,场内的气氛肃静的可怕。 铮。 湛蓝色的冰心出鞘,一道刺骨寒意席卷开来,不禁让人直打哆嗦。 “这是名剑谱第五冰心。” 拈花娘娘一眼就认出了如同精灵一般围绕着柳如烟上下纷飞的湛蓝色长剑是名剑谱上第五的冰心。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的哆嗦了一下,除去柳如烟身上的寒意,还有冰心的杀意。 两道至冷之息交织在一起,那股透心的寒意能让人强行止住对柳如烟的无限遐想。 老太监赵禅眼皮忍不住抖了抖,他知道眼前的美人可不是好惹的主。 “他听说你要三十息杀了他?” “那我便三十息败你如何?” 第143章 一刀而已。 “三十息败我?” “小女娃子,我承认你很强,但是也未免太过张狂了吧。” 赵禅没有自负到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可好歹也是风浪中摸爬滚打起来之人。 当年他威震江湖之时,估计眼前的小女娃子还不生呢。 “三十息,出三剑够了。” 就连谢安都忍不住摇摇头,别人也就算了,站在面前的可是空蝉子。 二十年便已经叱咤江湖的绝世狠人。 三剑斩空禅,口气确实大了些。 不过人美,口气大些也无妨。 黑袍杀僧,六丈金身,金刚怒目,只杀不度。 赵禅给了柳如烟极大的尊重,一出手便祭出了四丈金身。 一尊三眼怒目的四手金刚在赵禅身后浮现。 柳如烟妩媚的眸子化作冰蓝色,轻轻握住游走在身侧的冰心,随手一剑递出。 剑芒如虹,转瞬即至。 四丈高的怒目金刚佛掌拍下,欲要整镇压那一丝剑芒。 只见那细如发丝的剑芒撞在梵文浮动的金色巨手之上,爆发出耀眼光芒。 赵禅的四丈怒目金刚直接被掀翻出去,踉跄后退,地动山摇,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巨大的脚印。 “在不祭出的你的六丈金身,下一剑便是你的死期。” 柳如烟神情冷漠,言语冰寒,周身缭绕着寒冰剑气 。 吃了一记暗亏的赵禅不再留手 ,一声怒喝,六丈金身拔地而起,低眉俯视众生。 怒目金刚,乃是佛门杀意最重五种神通之一。 双手合十的怒目金刚张开了第三只眼,是一轮血眼,鲜红如血。 只见它一掌拍下,遮天蔽日,如同碾压一只蝼蚁一般,倾轧向柳如烟。 缭绕在柳如烟身侧的剑气缓缓凝聚,汇拢在冰心之上。 柳如烟脚下已经凝结出薄薄的冰层,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周围扩散。 四周的气温明显在急速下降,就连茶水都开始冻结。 天地间升起一股飘逸的寒气,冰冷刺骨。 “好强。” 拈花娘娘徐成州上前一步将江云海护在身后。 这些看着像雾气的寒气实则是柳如烟的寒冰剑气所化。 飘逸的每一道寒气皆是一缕缕剑气。 千丝万缕的剑气凝结成一座剑域。 剑域笼罩之地,柳如烟便是次方天地的主宰。 看着那压面而来的金色巨手,柳如烟一剑递出,萦绕在冰心之上的剑气化作一道寒芒。 寒芒绞月。 看似只是一道寒芒,实则怒目金刚周围无处不是剑气凝聚的寒芒。 金色巨掌在柳如烟头顶三寸之处生生止住。 咻咻咻。 赵禅的怒目金刚身上乍现无数寒芒。 从金色巨手的指尖开始,化作点点金色光芒。 顶天立地的怒目金刚如同沙子堆砌的一般,开始从手掌溃散,接着是手臂,随后全身。 所有人惊呆了,不止顾承,就连谢安也猛然捏碎了手上的白玉盏。 一剑斩了空蝉子的六丈怒目金刚。 确切的说不是斩,是直接生生用剑芒绞碎了空蝉子的怒目金刚身。 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江湖上从未听闻过有如此实力的女子剑仙。 莫说女子,整个江湖想要找出力压赵禅的剑客,恐怕都不过一手之数。 高达六丈的怒目金刚虽然比不得佛门另一部神通六丈金身防御强悍。 可毕竟是脱胎于六丈金身的神通,防御力不会差到哪里去。 就这般轻易被破了? 金光散去,衣服被剑气绞杀的破破烂烂的赵禅缓缓走出。 随着破烂外衣的脱落,露出他那一身黑色法袍, 他一手起佛手,一手置于背后,露出光溜溜的脑袋,浑身散发着一股佛韵。 “阿弥陀佛,多少年未曾有人斩破老衲的怒目金刚身。” “既然如此,老衲可就要大开杀戒了。” 说话间,赵禅身后再次出现一尊怒目金刚。 只不过这尊怒目金刚并非方才耀眼的金色,而是黑中夹着血红。 尤其是那三只眼睛,如同三轮血月,恰似修罗在人间 。 “金刚破,罗刹生。” “好一手怒目金刚。”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老孙头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女娃子,你在出一剑,便只有身死的份,何必呢。” “让老夫来领教领教号称佛门杀力第一的神通。” 话音刚落,一道刀气裹挟着轰鸣之声自东往西而来。 茶楼之中,一个中年刀客放在桌上的刀颤抖不止,使得整张桌子都颤抖起来。 厨房之中,正在急速切菜的大厨只感觉自己手中刀突然不听使唤,差点将手指切去。 山林之中,站在努力砍柴的樵夫一刀下去,碗口的粗的大树直接被一刀两段。 吓得他还以为见了鬼,丢下手中砍柴刀,屁滚尿流下山去。 整个柳州城用刀之人,皆感觉自己刀在颤鸣,忍不住要脱手而去。 一身黑色袈裟,单手起佛手的赵禅无所畏惧,血红的双眼盯着那一道快速袭来的刀气。 “阿弥陀佛。” 只见他身后的血黑色怒目金刚一声怒吼,口中吐出一个血红梵字印撞向刀气。 两者没有撞出惊天动静,而是僵持在空中。 与此同时,黑色怒目金刚的四只巨手同时拍出四掌,撞在梵字印上。 站在药铺门前的老孙头叼着烟锅,缓缓收刀,看向一脸懵的狗娃子。 “所谓无极,便是出刀即无敌。” “刀有心相生,无强亦无弱,观本心无敌,刀出则无敌。” 狗娃子看着神神叨叨的老孙头,忍不住白了一眼道: “你拿着破刀比划啥呢?” “嘴里神神叨叨念个屁。” 轰。 狗娃子的话音刚落,整个柳州城像是颤抖了一下,爆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狗娃冷不丁的吓蹿起来,看着晴空万里,不像下雨的样子呀,心中纳闷至极。 于是又忍不住将罪责怪到老孙头头上。 “看吧,让你神神叨叨,老天爷都听不下去。” “小心雷劈死你呀。” 老孙头只是咧嘴一笑,露出黑烟牙,坐回阶梯上,继续抽起了旱烟。 这一次,赵禅身后的黑色怒目金刚直接被湮灭。 没错,就像是风吹烟一般,直接湮灭不见。 刀气未到,佛身已经被湮灭。 四只佛掌施加在梵字印上力量,非但不能让梵字印前进半分,反而使得梵字印撞在刀锋之上,直接破碎。 哗啦。 刀气像是一道狂风袭来,飞沙走石,整个江家大院,直接被一刀贯穿,从东墙到西墙。 地上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而断沟壑,隐隐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刀意。 赵禅和顾承直接被劈出了江家墙外。 一道身披红色袈裟,全身成金色的老和尚挡在两人身前,慈眉善目,双手合十,轻声到: “阿弥陀佛,多谢孙施主留手。” 第144章 一人离城天下惊。 西陵北境与突厥交界的边境。 百年前,随着绿洲的退化,原本是塞北重镇的霸天城如今荒凉至极。 荒凉到整座城池之中只有一人。 城头之上一个中年汉子盘腿而坐,双腿上放着一柄光亮如雪的斩头刀。 强大的实力,使得他哪怕百岁高龄,依旧血气如虹,颜色不衰。 城池之下,是无尽的断刀与枯骨 。 这些人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刀客,结果全都葬身于此。 一甲子的时间,多少天才刀客折刀于此。 黄沙埋枯骨,梦断刀城下。 一甲子,他如同刀中帝王一般,俯视天下刀客,无一人可入城 。 内城的墙壁之上,刻满了刀谱,这些都是战败的刀客绝学。 其中不乏一些失传的名刀谱。 一甲子时间,他拢共刻下刀谱三百七十四种。 这些都是他看得上眼的,看不上眼的都已经埋在了黄沙之中。 他坐北朝南,望尽中原。 在他看来,背后的游牧蛮族,千年也不可能出现一个他看得上眼的用刀之人。 忽然,他横放于膝的斩头刀铮铮作鸣,若泉流山涧。 他睁开眼睛看向南方,枯寂的眼中燃起了一丝斗志,沙哑开口道:、 “四十年了,终于等到你了。” 他感受着来自南方的那道刀意,像是吮吸甘泉一般,甘之若饴。 缓缓起身,将差不多等人高,半片棺板宽的霸刀负于背上,轻轻抖落身上的黄沙。 一步踏出,身后卷起漫天黄沙。 被挤压一甲子的刀气从城中惯涌出,如同决堤洪流,在这荒漠之中卷起沙尘暴。 这一日,那个枯坐城头一甲子的男人走出了霸天城。 这一日,中原所有刀客手中的刀都忍不住的悲鸣。 这一日,一条消息极快传遍天下,项霸天离开了霸天城 。 能让这个男人走下城头的唯一原因,便是他看上了可以与之一战的刀客。 一时间,天下人都在议论这位刀客是谁。 有人说是梅花绣刀杜无方。 有人说是天下第一快刀雷刀。 有人说双刀圣人白无双。 江湖之上,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 药铺的台阶上,狗娃子在台阶下来回踱步,心乱如麻。 柳州城内突然出现的大批兵甲,让他不免担心起刚认的好兄弟。 老孙头慢悠悠的砸着旱烟,吞云吐雾,自顾自嘟囔了一句道: “不愧是天下第一打不死。” 狗娃子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他确定老孙头不是与他说话。 “老不死的,你今日吃错药了?” “为何总是自言自语。” 忽然,他腰间的梅花刀忽然颤抖不止,这是杜爷爷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他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杜无方还魂了。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今日真是见鬼了。” 一下子老孙头神神叨叨,一下子腰间的刀抽风。 他将目光看向老孙头,一脸埋怨道: “老不死的,是不是你捣的鬼。” 老孙头学着顾浔吐出一个烟圈,缓缓道: “他来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狗娃子环顾四周,依旧空无一人。 一下子是天下第一打不死,一下子是‘他来了’,搞得大白天都阴森森的。 他忍不住往老孙头身边靠了靠,紧张兮兮问道: “谁来了?” 老孙头猛的吸了一口烟。 “项霸天。” 狗娃子白了老孙头一眼。 “一个项霸天而已,搞得神秘兮兮的。” 忽然他反应过来,露出一脸震惊的神情,重复问道: “项霸天?” 老孙头点点头。 狗娃子重复道: “天下第一刀项霸天?” 老孙头再次点点头。 狗娃子满脸兴奋道: “他不是一甲子不曾离开霸天城头了吗,怎么突然离开了。” 老孙头依旧毫无波澜,不痛不痒的说道: “十有八九是冲着我来的。” 狗娃子眼睛瞪的铜铃大,愣了半天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老不死的,你想啥呢?” “虽然你那破刀还是有点威力,但人家好歹是天下第一刀,天下前十人。” “你呢,刀是断刀,天天抽烟还咳嗽,像个老肺痨。” “不要哪天咳死就算好事了。” “免得还要给你收尸。” 老孙头只是咧嘴一笑,看着狗娃子,满是溺爱。 相处这么久,他知道狗娃子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就爱点面子。 他在地上磕了磕烟锅,慢慢起身,将烟锅别回腰间,缓缓道: “走吧,咱去会会号称天下第一打不死。” 天下第一打不死? 这名号狗娃子还是一次听说。 他急忙跟上老孙头的步伐,问道: “谁是天下第一打不死?” 老孙头道: “五台山的老和尚。” 五台山上的老和尚? 向来喜欢听书的狗娃子立刻反应过过来老孙头口中的天下第一打不死是谁。 “你说的号称‘金刚不破’空晦大师吧。” 提起空晦大师,他就想起了江湖上广为流传的五台山论道。 号称拳狂的崔浩曾问拳五台山,叫嚣着要挑战佛门第一拳的伏魔拳。 奈何空晦大师说他不会拳脚,无论如何也不肯出拳。 于是暴怒的崔浩便果断出拳,想要逼空晦大师出手。 结果就是空晦大师站着不动,崔浩在五台山下连出七十二拳,打的昏天暗地。 最后累趴在五台山下,依旧未能破开空晦大师金刚身,让其后退半步。 听说最后还是空晦大师亲自将他背上五台山,修养了半个月方才恢复。 因此崔浩成了江湖人茶前酒后的笑谈。 唯有崔浩心悦诚服,自此之后以五台山俗家弟子自称。 因祸得福,在五台山参悟了伏魔拳,跻身天下拳道前三人。 那些笑他之人,估计后来大腿都拍青了。 常言道: 人生自有泥泞时,莫笑他人不得志。 时来运转乘风去,鹏起凌云方悔迟。 狗娃子追上老孙头,仰起头看着没有半点高手风范的老孙头: “你认识空晦大师?” 老孙头摇摇头道: “不认识。” 狗娃子无语。 “那你去会他干嘛?” 老孙头道: “一不小心砍了他一刀。” “看一看能不能在砍上一刀,磨磨刀锋。” 狗娃子翻了个白眼,自以为砍了几个不入流的家伙,就飘上了天。 “说什么大话,你也不怕闪着腰。” 老孙头只是微微一笑,朝着江府而去。 第145章 非杀不可吗。 江府。 狂风平,风沙定。 老和尚身上的金光渐渐散去,露出本来的面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回身看向已经被刀气震得气血翻涌,口吐鲜血的空蝉。 一言不发,叹了一口气,转身穿过被撞的坍塌的墙壁,走回江家大院内。 首先对着灵堂上的两副棺材行了一个佛礼。 随后目光看向被抢了生意的柳如烟,露出一个慈善的笑容。 “这位施主,还请放下屠刀。” 柳如烟依旧杀意横生,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冻结,天上飘起的雪花。 看似是雪花,实则这是她的寒冰剑意所凝结,每一朵飘落的雪花都是一道剑意。 此刻的江家大院已经化作了她的剑域,哪怕是老孙头遗留下的刀意都被她压制。 看到老和尚,顾浔心里莫名紧张了一下。 当初在云离寺幻境中遇到的那个老和尚实在是太真实了。 真实到似幻境而非幻境的感觉。 被老孙头截胡,已经让心高气傲的柳如烟很不爽。 现在又跳出来一个老和尚拦她,她更加不爽。 人之将死,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出剑而已。 “大师,你也想试试这一剑?” 空晦大师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缓缓道: “姑娘,如果你递出这一剑的话,老衲未必拦得住。” “可此剑一出,姑娘你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站在柳如烟身后的顾浔听出老和尚的言外之意,急忙走上前,挡住即将要出剑的柳如烟。 他对着老和尚双手合十道: “大师有救人之法?” 空晦大师看向顾浔,深邃的眸子看的顾浔好似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老衲没有救人之法。” “其实救人之法就在施主身上。” 顾浔微微皱眉,空晦大师的声音却在他脑海中浮现。 “吞天魔功,可噬万物。” “不过施主需要谨记,佛魔只在一念间。” 回过神的顾浔看着满脸笑意空晦大师,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 他没有想到空晦大师竟然一眼便看穿他修炼了吞天魔功。 不过他很快便放下心来,空晦大师使用隔空传话,显然是有意帮他保守秘密。 像这样空晦大师这样的佛门高人,不会只是做做表面样子。 他既然没有当面道明自己修炼魔功,便不会私下里嚼脚根。 顾浔再次双手合十,对着空晦大师一拜道: “多谢大师指点。” 顾浔转身看向柳如烟,眼神坚定道: “我有办法救你了。” 柳如烟冰蓝的眸子瞬间恢复一丝血色。 若是没有遇到顾浔,或许她死就死了。 可现在她没有以前那般能坦然面对死亡了。 她好似有牵挂了。 顾浔认真的盯着柳如烟,轻轻摇头。 看着顾浔真诚且祈求的目光,天上飘落的雪花缓缓散去,消失的悄无声息。 她拗不过眼前的弟弟,缓缓收起了剑。 所有人长舒一口气,身处剑域之内,那种压迫感,只有体会过的人才知道。 何况恰似小命被人捏在手中,想要什么时候死,便什么时候死。 回过魂的众人心中不约而同暗骂: 这是什么鬼花魁,这简直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 尤其是对柳如烟有小心思的顾承,此刻只感觉全身都是冰冰凉。 幸好没有刻意去招惹此女。 顾浔看向空晦大师,缓缓道: “大师,空禅你可以带走,但是顾承得留下。” 谢安都忍不住嘴角抽搐,这得什么仇,什么怨,空晦大师的面子都不给,依旧要弄死顾承。 他眯起眸子看着顾浔,不知道该说他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要忌惮他有恃无恐。 “大师,顾承可以带走。” 未等左右为难的空晦大师开口,一道温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过去,只见一位容颜绝美,气质温婉的女子缓缓而来。 这等容颜,这等气质,不该人间见,只该云中有。 与之一并而来的还有李沧澜,以及无数大军。 现在的江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包了个严实。 看到安然无恙的李沧澜,黄安杰瞬间脸色黑了下来。 不止黄安杰,谢安同样如此。 这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三千大军,外加熟悉城主府的地形的林戎,不该攻不下。 何况还潜藏了两千随机而动的汉城军,一旦发现情况有变,能立刻支援城主府。 正常来说,此刻将军已经被踏平,林戎已经挥军城外,手持将军令,接管空山大营。 按理来说,李沧澜已经死了。 李沧澜的性子,倘若输了,绝对不会苟且偷生。 他既然出现在了这里,只说明一个问题,夺取柳州城的计划失败了。 可惜他们没有想到,潜藏在将军府以西山林的两千汉城军,在林戎刚进攻城主府时,便被李沧澜安排的另外大军吃掉了。 赵凝雪走到顾浔身边,乌黑水灵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顾浔。 少了平时的温婉,多了一分上位者的霸道。 她声音虽小,可异常坚定道: “为了心头之怒杀了顾承,你知道以后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 看着满身书卷气的赵凝雪此刻如此强硬,顾浔有点莫名心虚。 不知为何,他是越来越怕赵凝雪。 不是畏之如虎的那种怕,而是莫名的心虚。 尤其是不敢像以前那般直视赵凝雪的眼睛。 “给我一个杀顾承的理由,我绝对不会阻拦你。” 赵凝雪看来,哪怕顾浔暗中杀顾承,她都不会阻拦。 如果他光明正大的且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杀顾承,那就意味着他要彻底放去他北玄四皇子的身份。 赵凝雪来此,不是因为任何原因,仅仅只是因为顾浔。 顾浔是北玄的嫡长子,若不知陈姝架空皇权,顾家势弱,只能任人摆布,他将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 杀了顾承,他便会背上一个弑兄的名号,得利的只会是顾宇。 说实话,她希望顾浔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的回到长安,拿回顾家失去的一切。 北玄的江山,本该就是他的,他也该去光明正大的拿回来。 此刻杀了顾承,只会惹得一身骚,没有半点利益之处。 赵凝雪不知道自己为何总会不自觉将顾浔放在第一位。 考虑的事情,也都是从顾浔的利益去斟酌。 若是没来柳州城时的自己,她今日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默默选择坐山观虎斗。 顾浔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己杀顾承的理由在赵凝雪这里站不住脚跟。 自己杀顾承得理由只是草莽之勇,快意恩仇。 放进朝堂得大旋涡之中 ,压根翻不起一点浪花,百害而无一利。 “他动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得人。” 若只是杀自己,顾浔不介意顾承杀几次,他都不会在柳州城杀顾承。 但是他动了她,那便没有活着离开柳州城的理由。 “有多重要?” 赵凝雪的眸子有些黯然,女子的第六感让她已经猜到顾浔心里住着一个重要的女子。 顾承便是动了他心里的那个重要的人。 “非杀不可吗?” 顾浔脸色冰冷,轻轻点头。 赵凝雪明白了顾浔的意思,转头看向顾承道: “那好,我帮你杀。” ………… ps:话说是不是被我写成无脑爽文了,我看到好几个评论说无脑的,看到这里的大家有何看法? 第146章 湘平王谢巩。 顾承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脸杀气,冷不丁眼皮跳了跳。 他好歹是北玄的二皇子,怎么在这里像是被人随意拿捏的小鸡仔一般。 不过好歹是皇子,该有的皇家气度倒是不曾失。 他缓缓拍去身上的灰尘,正了正衣冠,不失从容。 “哼,要杀便来杀就是,何须这般磨叽。” “人生总有落雨时,难免泥泞路滑湿。” “此生虽有不得志,来世豪杰不嫌迟。” 此番谋划虽然失败了,但他读书人的腰骨不曾被折断。 成王败寇,无非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英雄汉。 已经身受重伤的赵禅挣扎起身,护在他身后,劝道: “殿下,不可冲动。” 空晦大师侧移一步,拦住赵凝雪的去路。 “施主,还望三思而行。” 顾承一直是太后陈姝最宠爱的孙子,倘若死在这里,指不定真的会天下大乱。 何况赵凝雪还是赵牧的之女,一旦她动手杀顾承,赵牧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反贼。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空晦大师,赵凝雪神色冰冷,轻声道: “孙爷爷。” 一道懒散的声音自江府外传来。 “小姐,来了。” 老孙头慢悠悠的踏入了江府之中。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便是先前一刀砍飞赵禅,逼的空晦大师出手之人。 柳如烟身侧的湛蓝长剑再次颤鸣,天上又一次飘起小雪。 显然她想先赵凝雪一步出手 。 无论是顾浔,还是赵凝雪,都没有谁比她更适合出手。 因为她是西陵皇帝。 河东郡的丢失,西陵朝廷上下都憋着一股气呢。 若不是她力排众议,回兵剑门关,现在北玄与西陵估计还在死战,争夺河东之地。 一时间,场内的气氛紧张到极点。 忽然顾浔从背后拉着了赵凝雪的手,叹了一口气道: “算了,放他们离开吧。” 神情紧张的空晦大师心中长舒一口气道,再次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心中同样舒了 一口气的顾承,认真打量着顾浔,语气冰冷道: “你便是魔教少主苏隐是吧。” “我记住你了。” “放心,将来落我手里,我也会饶你一条命。” 顾浔眯起狭长的眸子,如同恶狼盯上了肥美的小羊。 “下次,我会亲手去长安宰了你。” 顾承依旧气度从容,没有半分丧家犬的落魄,缓缓道: “我在长安随时恭候你的到来。” 李沧澜看向李淳良道: “淳良,带兵马护送顾公子出城。” “是,爹。” 顾承对着李沧澜一拱手,语气冰冷道: “李将军的待客之道,在下铭记于心。”、 被李沧澜算计的体无完肤,顾承心中怒意可想而知。 当然,最痛恨的还是谢安。 若不是他横插一脚,自己即使输也不至于输的这般难看。 顾承几人离开之后,接下来清算的便是谢安几人了。 十八屠已经组成防御阵形,将谢安牢牢护在身后。 “把人带上来。” 李沧澜语气冰冷,将空山大营四大都尉将军之一程蒿押了上来。 程蒿算是追随他比较老的部下之一,不如林戎久远,也算得上李家军中的元老。 看着算是自己人的程蒿被押了上来,谢安心中唯一的侥幸彻底湮灭。 “不愧是当年顾权手下第一能将,李将军确实厉害。” 顾权与赵牧被誉为北玄双杰,更多的像是平等之姿。 所以谢安称李沧澜为顾权手下第一能将也不为过。 能将不等于猛将,主打一个全能。 相比赵牧的所向披靡,李沧澜更像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他皆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也是当年顾权放心让他一个马背将军组建水师的重要原因。 “谢公子,你输了。” 谢安叹了一口气,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李将军是不是故意如此,以便名正言顺的驻军柳州城。” 李沧澜微微一笑,有其中一部分原因。 有凤来山到空山大营密道的存在,其实驻不驻军柳州城意义不大。 只要他想要,柳州城便如囊中之物,随时可取。 最主要的还是顾浔与陈子铭的那番话,让他重新燃起了心中的斗志。 他在顾浔身上看到了顾权的影子,但又不同于顾权的狡诈。 那个少年的身上燃烧着希望之光。 “柳州城于我来说,不过囊中之物。” “倒是谢公子亲自入局柳州城,倒是让我意外。” 谢安知道今日自己想要离开柳州城很难,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湘平王世子,而不是顾承那样的北玄皇子。 南晋朝中不知多少大臣盼着自己这个能世袭湘平王位的世子身死呢。 不听亚父许游的劝告,一意孤行,亲自入局,还是自信过头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他想证明给父亲看,他并不是只配读书的废物。 他不想永远抱着圣贤书之乎者也,他想指点江山,纵横沙场。 只是没有想到他精心布局数年的柳州城,会败的如此彻底。 “成王败寇,不知李将军要如何处置我?” 谢安直接推开十八屠,走向李沧澜。 李沧澜叹了一口气,湘平王谢巩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会放心自己的儿子乱来? “老谢,你再不出来,你这儿子我可就不留手了。” 果然,此话一出,十八屠中有一位高大身影走了出来,摘下面具。 湘平王谢巩,方框脸,笼统胡,眼如利剑,鼻如鹰钩,带着一股阴厉之气。 他随手将面具丢在地上,看向李沧澜,哈哈笑道: “不愧是李沧澜,什么都瞒不过你呐。” 谢安看到自己的父亲,脸色一变,有些惶恐。 打小他就对严厉的父亲畏之如虎,在父亲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谢巩看着自己儿子,没有平时那般开口就是‘废物’的谩骂,而是语重心长道: “早就与你说过,中域七十二城,打哪里的主意都好,不要打柳州城,你不信。” “现在如何,被人瓮中捉鳖了吧。” 谢安低着头,不敢直视湘平王的眼睛,典型的犯错孩子。 “爹,我知道错了。” 谢巩拍了拍谢安的肩头道: “不必气馁,他李沧澜可不是什么简单货色,能与这样的人过过手,已经很不错了。” “要知道你爹当年面对他的十万水师,同样是胆颤心惊呢。” 这并非是虚言,当时北玄的军队皆是百战之兵,战力惊人。 当年为了阻挡李沧澜的十万水师南下,他可是将所有的底蕴都搬了出来。 可惜最后没能与李沧澜一较高下,甚是遗憾。 “老谢,说教儿子领回家去,现在该谈谈如何善了此事吧。” 第147章 解决办法。 既然湘平王已经出现在这里,谢安指定是弄不死了。 何况作为一个百战大将军,还不至于与一个后辈死较劲。 谢巩看向眼前这位未能交手的老对手,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李沧澜,你已经得到汉城了,还想要什么?” 不得不说,李沧澜这手奇袭汉城确实高明,高明到他谢巩都意想不到。 不过与他来说,汉城那屁大点地方,丢与不丢,无关紧要。 倘若得到柳州城,汉城确实至关重要。 相反谁得到柳州城,他手里的汉城便形同虚设。 因为汉城三面环山,唯独面对柳州城这面一马平川。 想要大批兵马进入汉城,唯有借道柳州城。 何况即使大批兵马驻扎汉城,想要养活同样是难题。 除非从中域内地借道运送物资。 可中域七十二城各为其主,谁会借道让你运送物资? 可以说,失去柳州城的汉城,就是一座死城。 但是有柳州城互为犄角的话,汉城则是通往中域腹地的要道。 同样,也是中域内部通往外地的要道。 当初柳州城四大家族便是凭借汉城到柳州城这一特殊交通要道起家的。 如今柳州城已经全部落在李沧澜手里,只要他想取,汉城注定守不住, 唯一可作为的,只是让李沧澜得到汉城,需要付出多少代价的问题而已。 李沧澜笑了笑,顾浔这一手奇袭汉城,确实不是一般的高明。 “老谢,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汉城可是我打下来的。” 谢巩很好奇李沧澜颓废这么多年,为何突然又燃起了斗志。 说实话,他忌惮李沧澜,也期待李沧澜。 忌惮现在的李沧澜只是在演戏,那天便会回归北玄。 同时也期待着与他完成十八年前那场未能交手的大战。 “你拿下柳州城我不意外,但是你会攻汉城,我确实没有料到。”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有了攻下汉城的想法?” 谢巩的目光落在了赵凝雪身上道: “还是说你与赵牧这个老家伙想干一票大的?” 看到谢巩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赵凝雪微微一笑,很有礼数的一拜道: “凝雪见过谢王爷。” 谢巩摆了摆手道: “喊什么王爷,叫我谢叔就行。” “赵牧那莽夫能生出你这般水灵的姑娘,真不知是哪辈子积的福。” “早知道我就替这逆子去北王府提亲,白白便宜了顾邺那个噶儿子。” 顾浔脸黑的不能再黑,这方框脸说谁噶儿子呢。 李沧澜忍不住笑出了声,接过谢巩的话。 “确实便宜了那个噶儿子,我觉得我家淳良就很般配。” 谢巩不想与李沧澜胡扯,堂堂一个王爷,也是玩的得起之人。 儿子的做下的烂摊子,作为老爹,怎么也得收拾。 他知道今日不出点血是无论如何也走不掉了。 “你就痛快点,给本王划个道道来,今日之事如何解决。” 都是武将出身,李沧澜也不藏着掖着,伸出三个手指。 “三百万两白银,放所有人离开如何?” 三百万两,顾浔都觉得李沧澜够黑。 要是自己开口,估计最多开价一百五十万两,到手一百万两就相当满意了。 谢巩当即脸色就黑了,南晋一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三千万两白银。 何况他只是一个王爷。 “你怎么不去抢。” 李沧澜也不惯着谢巩,同样黑着脸道: “你儿子打主意抢柳州城时,你怎么不说抢?” “老子手下两员大将被你挖了墙角,我怎么不说抢?” 谢巩皱了皱眉道: “就一百五十万两。” 李沧澜竖起两根手指,语气坚定。 “两百万两,不然没得谈。” “反正我不信你敢违反‘广陵之约’公然发兵柳州城。” 且不说广陵之约,现在的柳州城没有个十万大军休想攻下。 出动十万大军北上三千里,攻打柳州城,没有个千八百万两银子,休想。 谢巩皱了皱眉,知道自己理亏在先,于是一咬牙道: “好,两百万两就两百万两。” “前提是人我先带走,两百万两银子十天后送到,如何?” 李沧澜笑了笑,谢巩此人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答应了,铁定是不会赖账的。 不过他还是提醒道道: “王爷不会赖账吧?” 谢巩拔出腰间刀,从儿子身上削下一片布,咬破手指,直接打下一个欠条,丢给李沧澜。 “我谢巩还丢不起那人。” 李沧澜微微一笑: “老谢,慢走不送。” 谢巩看向李沧澜身边的程蒿道: “他也算的我的人。” 李沧澜二话不说,拔出腰间刀,一刀斩断捆绑程蒿的铁链。 人各有志,这些年自己确实无法给他们想要的前途,算是自己亏待了他们。 毕竟是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他不可能痛下杀手。 “程蒿,若是我没记错,你是建平二十三年参军的吧。” 程蒿脸上露出愧疚之意。 “将军说的没错,我就是大周建平二十三年加入李家军的。” 那时李家军刚吃了败仗,不足千人,家境殷实的程蒿毫不犹豫的带着家底,加入了李家军。 可谓给当时溃散的李家军雪中送炭。 次年,也就是建平二十四年,李沧澜方才投入顾权麾下。 当时的顾权还是燕王世子,诸侯乱战的战国时代方才拉开序幕。 李沧澜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程蒿的肩头道: “是我愧对了兄弟们。” 程蒿看着李沧澜,若是李将军早就这般痛快拿下柳州城,发兵中域七十二城,他绝对不会被谢安策反。 还是那句话,跟着顾权死后的李沧澜,他看不到任何一点希望。 当年加入李家军,说为天下苍生有些虚伪,只敢说为的是军功爵位。 可惜到头来两者兼不可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在这柳州城成了半个水匪。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失望总有一天会攒够的。 “将军,我知道这不是背叛你的借口。” “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你真的愧对那些战死的兄弟。” “我们至少还活着,还有选择的机会。” “那些为当年那句‘为天下太平,为江山一统,何惧一死’而死的兄弟,才是真的愧对。” “哪怕当年你分疆裂土,与赵牧一样做个称霸一方的王爷,而不是守着算都算不上自己地盘的柳州城,兄弟们都不会这般失望。” “当年十万兄弟斗志昂扬的南下,你看看现在身边还有几人。” “大家都感觉自己像是一根随波逐流的浮萍,天下之大,却没有半点的落脚之地。” 程蒿的每一句都刺在李沧澜的心头。 为了那飘渺虚无的‘忠肝义胆’他确实亏欠了太多太多的兄弟。 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想要说出来,到最后也只是化作三个字。 “对不起。” 程蒿微微一笑道: “幸好,以后的兄弟至少有这座柳州城落脚了。” “希望有一天能在战场上与将军兵戎相见,再次看到那杆飘扬的黑色虎头旗。” 第148章 各方收尾。 “哥,你真的要走吗?” 江云海看着自己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爹娘的后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我留在柳州城,只会给江家抹黑。” 且不说他不是江家的种,光就他修炼的【葵花宝典】都会被世人所不齿。 他不想给弟弟的江家抹黑。不想弟弟被人戳脊梁骨。 江云笙看着江云海的坚定的眼神,没有在劝阻的意思。 “哥,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大哥。” 江云海认真的看着江云笙,嫣然一笑。 “我知道,你也永远是我弟弟。” 两人虽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亲情已经渗透进骨子里。 人之情感,胜之血脉。 “你会去哪里呢。” 江云海看向南方,那是南晋的方向。 “此次偷梁换柱的计划虽然失败,但是世子对我不薄。” 江云笙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在谢安身边,总好过跟着那个娘娘外公当杀手。 “哥,江家永远是你的家,想家了便回来看看。” 江云海轻轻点头,不过他明白跟着谢安走出柳州城,以后想要 回来便难了。 甚至永远可能回不来了。 “走了。” 这位被后世称为最有节气的狠人太监,转身的那一刻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这天下间,除了弟弟,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亲人。 不久之后,他便做了一件震惊的江湖的大事。 手刃了他的亲外公,七杀堂七大堂主之一的拈花娘娘徐成州,名动天下。 震怒的七杀堂直接发出了红色追杀令。 没有人知道这位绝世狠人为何要这般做。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娘亲的一切苦难皆来自于这位外公。 若他不去修炼邪功,给娘亲一个完整的童年,娘亲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弥补有什么用,一样还是改变不了爹和娘双双殉情的结局。 当然更重要的是顾浔在江家后山的给江云海的红丝绢。 他知道绑架弟弟的便是自己的外公徐成州。 显然徐成州为了护住他江家家主的位置,对江云笙下过杀心。 这一点是他毫不留情对徐成州下手的主要原因。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弟。 弟弟江云笙是他在世间最不能触碰的底线。 外公又如何,动他弟弟一样死。 清源江畔,谢安身后站着十个壮汉,以及被五花大绑的钱裴。 “十个断背汉给你找好了,一个时辰够了吗?” 江云海点点头,看向谢安的眸子多了一丝柔情,就连声音都娘化了些许。 “多谢世子。” 楼船上,谢巩站在船头的甲板之上,看着清源江的滚滚江水道,神情淡漠。 谢安站在他身后耷拉着脑袋,没有先前半分运筹帷幄的从容。 此刻的就是一个犯错的孩子,等着被父训斥。 “把头抬起来,在你老子面前都抬不起头,在外人面前如何抬起头?” “当年你老爹我有你这般大时,比你还败家。” “三万大军,老子一夜便将其败了个彻底,城池丢了不说,差点害的你爷爷一并被老晋王砍头。” 这并非是谢巩安慰的儿子的话。 大周末年,天下诸侯纷纷割据称王,晋王作为当时较为强大的割据诸侯之一,自然而然成了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是便派出当时的兵部侍郎黄元忠南下讨伐。 谢家作为南晋的望族之一,谢巩的父亲谢征手握重兵,被晋王提为统帅,抵御朝廷大军。 年方十八的谢巩主动请命坚守宁州城。 可惜年少轻狂,贪功冒进,遇上老谋深算黄元忠,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不仅丢了宁州城,三万大军也被也几乎损失殆尽。 若不是扈从的以命相搏,杀出一条血路,恐怕就连他都得殒命。 若不是老爹谢征最后惨胜黄元忠,抵住了朝廷大军讨伐,估计早就被砍脑袋了。 即使这样,谢征还是被削去了兵权,谢家也走向没落。 可现在谢家比之以往更盛,谢巩也成了南晋名副其实的第一权臣。 回想当年之事,谢巩依旧觉得脊背发凉。 后来他摈弃家族赋予的权力,隐姓埋名,从一个小卒做起,凭借着军功一路走到现在。 他的一生不像赵牧那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他一生用兵大小三百余次,胜负参半,输赢大抵持平。 不过,一样获得了与赵牧一般的权力。 “为父以前对你严厉,是希望你明白现在的谢家身居高位,需要一步三算。” “爹不希望参与用兵之事,是想为你换个太平王爷当当。” “陛下老了,爹也老了。” “一代君王一朝臣,陛下未必会动手握重兵的谢家。” “但不意味着新皇不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朝廷不会在乎一个世袭王位,但是在乎坐上王位之人是否有野心。” 谢安缓缓抬起头,不知不觉人父亲的后背佝偻了很多。 “爹,我知道了。” “以后我不会给你添乱了,我会好好读书。” 谢巩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咧嘴一笑道: “书还是要读的。” “不过既然已经露出了头角,在遮遮掩掩也没用了。” “你小子比你爹聪明,落子柳州虽然输了,可展露的野心朝廷是不会安心的。” “既然当不成太平王爷,那就用权力震慑一切。” “反正咱老谢家自古以来都是被读书人看不起的武懵子,突然多了个读书人,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以后想做什么,放开手脚便是。” “正如你爷爷当年对我说的一样,自己的人生该由自己来选择。” 谢巩走到谢安身边,用力拍了拍谢安的肩头,用开玩笑的口气道: “哪怕以后你小子想另立山头当皇帝,爹也一直在背后支持你。” “祖上阔绰过,还是禁得住你败家的。” 谢安抬头看着老爹,不自觉红了眼。 按照以往,自己犯下这般大错,父亲估计得将他抽筋扒皮。 可惜这只是为人子女的过度揣摩而已,不懂何为天下父母心。 华夏自古以来,父母对于孩子,多半是小错狠收拾,长记性。 大错面前,反而会安慰孩子,最后默默承担一切。 母爱如水,润物有声,无处不在。 父爱如山,默默无闻,撑起一片天。 千言万语,谢安不知如何说,最后只是红着眼喊了一声: “爹。” 所有想说的东西,都不似这一声爹来的踏实。 许久之后,心情稍稍平复下来的谢安问道: “爹,我们真的要赔李沧澜两百万两白银?” 第149章 刀名破阵。 “怎么我堂堂湘平王儿子的命不值两百万两白银?” 谢安摇摇头道: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巩自是知道儿子心里在计较什么,趴在栏杆上,望着碧绿的江水道: “你爹我为人一向是一诺千金,门下才能笼络众多的仁人志士。” “倘若为了这两百万两白银丢了名声,无疑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千金难买一身清名,不要因小失大。” 谢安点点头,原来父亲并非只是读书人口中的莽夫。 谢巩接续说道: “何况两百万两白银,足够李沧澜在中域折腾起一阵大风波了。” “只要李沧澜将中域搅得的乌烟瘴气,朝廷就不敢对咱湘平王府起什么坏心思。” “尤其是现在,陛下病危,一旦他驾崩,保不齐新皇登基,便会拿我谢家立威。” “莫看我谢家风光,可是一旦被疯狗咬一口,打破了该有的威信,便会有无数疯狗扑面而来,群起攻之。” 谢安轻轻皱眉,按照父亲这般一说,这两百万两银子给的很值得。 “父亲是想养匪自重?” 谢巩满意的点点头道: “不愧是咱老谢家读书最多的,就是这个意思。” 只要南晋北方动乱,南晋朝廷便不敢动谢家。 相反,若是天下太平,朝廷便会毫无顾忌的集权。 “有李沧澜这头猛虎盘踞在南江以北,谅朝廷也不敢动咱谢家。” “小安呐,你永远记住,庙堂之争永远只有两个字。” 谢巩 语气突然凝重,吐出两字: “制衡。’” “帝王制衡百官,百官制衡帝王,朝廷制衡世家权臣,世家权臣又在制衡朝廷。” “升到国与国,同样如此,以内制外,以外制内,缺一不可。” 简而言之便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谢安眼里,老爹一直是武将莽夫形象,没有想到腹中藏着这么多大道理。 今日,他所获颇多。 “对了,爹,汉城又是怎么回事?” 提到汉城,谢巩的脸色立刻严肃下来。 “在你们以为柳州城如同囊中之物时,李沧澜已经派出一支奇兵装作回城大军,奇袭了汉城。” 没有主将坐镇的汉城,被李沧澜的精锐大军从里攻破,易如反掌。 何况汉城的守军多是当年被李沧澜吃掉的黄元忠残部,对李家军畏之如虎。 一看到李家军的黑色虎头旗竖在了城头,以为汉城已经被攻下。 哪里还有半分恋战之心,早就吓的屁滚尿流了。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当年若不是黄安杰撇下黄元忠溃逃汉城,柳州城又岂会被李沧澜轻易攻破。 要知道黄元忠可是大周末年的兵部侍郎,是当时大周王朝能拿出的为数不多硬刷子。 尤其是在黄元忠手上吃过大亏的谢巩更是深有体会。 若不是黄安杰这个蠢货,黄元忠不会轻易丢失柳州城。 谢安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以为自己已经够高明的了。 不曾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看着无比沮丧气馁的儿子,谢巩只是微微一笑。 只要儿子没事,一切都是小事。 “无需气馁,要知道与你交手的是李沧澜。” “你还在玩泥巴,他便已经是十万水师的统帅了。” “若不是顾权身死,说不得他已经是一统天下的名将了。” 谢安点点头,又问道: “黄安杰和程蒿如何安置。” 谢巩笑道: “那是你的人,如何安置是你的事。” 浅水滩外的一座小山头。 累趴十个大汉之后,钱裴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江云海轻轻抚摸着尹蓉的墓碑,缓缓道: “尹姑娘,若是有下辈子,就让我为你当牛做马吧。”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柳州湾畔。 李淳良亲自目送顾承上了船,一拱手道: “顾公子,一路好走。” 顾承回望让他折戟沉沙三千将士,最后只能落得丧家犬下场的 柳州城,眼中满是怨恨。 心中已经暗暗发誓,将来总有一天要亲自攻下柳州城。 李淳良看向身旁的空晦大师,恭敬道: “不知大师要去往何处,我可以为你安排船。” 空晦大师依旧笑容满面,救了师弟,欠下一个人情,得还。 “老衲暂且不慌离开柳州城。” 李淳良再次问道: “那大师要去哪里落脚,我可以安排。” 空晦大师摇摇头道: “有劳施主费心,我在等一人。” 李淳良心中好奇道: “大师在等何人?” 空晦大师看向不远处慢悠悠而来的一老一少道: “来了。” 狗娃子一眼就看到了李淳良,脸上乐开了花,向老孙头显摆道: “老不死的,看吧,这就是我刚交的兄弟,是个将军,屌不屌。” “他可不像姓苏那家伙抠抠搜搜,豪气得很。” “下次我让他请你去醉梦楼喝花酒。” 李淳良多少已经从父亲口中得知了眼前老马夫的底细,不敢有丝毫大意道: “孙前辈。” 老孙头不习惯摆臭架子,对谁都是那副不近不远的感觉。 “我听狗娃子说,你要请我去醉梦楼喝花酒?” 李淳良嘴角微微抽搐,赶忙解释道: “前辈想去哪里喝,便去哪里喝。” 老孙头砸了一口旱烟,回味悠长的说道: “年轻那会经常去醉梦楼喝酒,那时龙泉还是贡酒,可不容易喝到。” 原来曾经也是一个风流人,李淳良立刻明白了老孙头的意思。 “前辈放心,龙泉酒管够。” 老孙头咧嘴一笑,倒也不小气,毕竟是自己徒弟的好友,作为长辈,面子上是不能落下的。 烟锅轻轻敲在李淳良眉心,一篇名为【破阵】的刀谱出现在李淳良脑海中。 “你手中那把破阵我年轻时见过,是当时辽国皇子的佩刀。” “与他打了一架,他把刀谱输给了我。” “是部不错的刀法,绝种了也怪可惜。” “既然有缘,便就赠与你了。” 老孙头没有想到这部辽国的皇家刀谱竟会在自己手中得以传承。 缘分这东西还真妙不可言。 这部名为【破阵】的刀谱不善捉对厮杀,更适合战场杀敌,是部极为少见的万人敌刀谱。 若不是只在沙场之上,借助军阵之气,才能将其发挥到极致,足可排进天下刀谱前三。 这刀谱太过苛刻,不适合寻常江湖人,更适合李淳良这样百战沙场的将军。 刀名‘破阵’,刀谱也名‘破阵’,不破阵又如何叫破阵呢。 李淳良如获至宝,满脸兴奋,一抱拳道: “多谢前辈。” 狗娃子觉得此刻倍有面子,觉得老孙头也不是那般讨人厌了。 他忍住不向李淳良炫耀道: “怎样,我这便宜师傅还可以吧。” 老孙头愣了愣,这是狗娃子第一次喊他师傅,平时都是一口一个老不死的。 他猛的砸了一口旱烟,脸上的笑容越发璀璨。 现在嘛,哪怕去死也无谓了。 天下第一刀,项霸天又如何,早就该向他问刀了。 第150章 江湖规矩,不能说吝啬话。 清源江畔,老和尚手握禅杖,看向江面,缓缓道: “孙施主的刀意尚未圆满,对上项施主怕是还差些许火候。” 老孙头倒也不客气,知道空晦大师在此等自己,是想帮自己磨练刀意。 “怎么,大师还真想挨我第二刀。” 空晦大师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又不是受虐狂,非得挨这第二刀。 只不过欠了人情,是要还滴。 “孙施主能不出刀最好,老衲只会些嘴上的大道理,扛不住揍。” 老孙头投给空晦大师一个鄙视的眼神,你不抗揍,天下人估计都不抗揍了。 “你还要点脸不。” 空晦大师脸不红心不跳,只是又叹了一口气,估计今日这刀无论如何也逃不脱了。 “也罢,能做施主的磨刀石,倒也不错。” 先前若不是老孙头留手,那一刀自己扛得住,但是空禅师弟未必能扛住。 哪怕自己替他挡了绝大部分的威力,无极之刀,可崭心,岂会这般好挡。 临时收了崭心一刀,于孙无极这样已经合道天道之人来说,影响极大。 “不过老衲说好了,只是挨一刀哦。” 这个老和尚话太多了,唠叨的很,老孙头已经默默拔出了腰间的半截砍柴绣刀。 “一刀就一刀,废话真多。” 空晦大师不再磨迹,一步踏出,直接在江水上如履平地。 他每落一步,脚下的江水便会凝聚成一朵透明的莲花。 并非是他要刻意显摆,而是佛法已经融入天道,无意间便能影响周围的万物。 空晦大师步步生莲,行于江面之上,身后莲花朵朵,缓缓盛开。 合道金莲,步步生花。 他每踏出一步,身上的光芒便会明亮几分,身体开始呈现淡淡的金色。 当他踏出九步时,全身已经宛若金水浇筑。 他身后浮现一道高达六丈的金色如来,慈眉善目,垂帘众生。 如来身后,一轮煌煌大日升起,耀九州。 佛祖低眉大日升,六丈金身见圆满。 此刻天地间似有袅袅佛音响起,整座柳州城皆是如此。 心存疑惑的百姓看向东方天边,恍惚间,一尊巨大的佛祖安坐金色彩云间。 一时间,全城百姓以为是佛祖显灵,纷纷下跪磕头。 顾浔身上不受控制的散发出淡淡金光。 身体内的菩提心像是得到了某种召唤,兴奋异常。 额头的黑金莲花再次浮现,不过这一次黑色快速被压制,黑金莲花变成了金色莲花。 只有最底部还若隐若现的有一点点黑色,小到难以察觉。 柳如烟看着天空中浮现的如来虚影,忍不住感叹道: “好强,竟然合道五重天以上。” 合道九重,一重一层天,到了这个境界完全靠悟性了。 曾有人一日合道六重,也曾有人百年未能合道一重。 柳如烟全力出手的话,至多也只有合道一重的境界。 顾浔眼中满是羡慕,不知何时自己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于这凡尘俗世来说,像空晦大师这等高手,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仙人了。 此刻的空晦大师身体已经璀璨如自发光芒的黄金,煌煌若大日。 可他依旧未曾停止脚步。 第十步踏出,他身上的金光开始敛去。 不过脚下的金莲却是由透明水色变成了淡淡的金色。 随着他继续往江中心而去,身上的光芒越发黯淡,脚下金莲越发璀璨。 老孙头微微眯起眸子,眼中战意蓬勃。 “合于天道,散于自然。” “好一个佛法无边,返璞归真。” 当老和尚又踏出九步之后,周身已经围绕九朵金莲。 他回过身,看向老孙头,双手合十,缓缓道: “孙施主可以出刀了。” 老孙头的一手握刀,一手轻轻抚摸过刀身,呼出一口浊气。 一股雄浑的刀意瞬间席卷而出,压迫的周遭天地的微微颤鸣。 相比空晦大师需要借助天道来返璞归真,他直接融于天道。 他身体宛若一座洪荒刀界,一呼一吸皆是刀意化刀罡。 他轻轻起手,一刀落下。 抽刀断江。 清源江像是被一刀割断的锦帛,一分为二。 老孙头的落刀的那一刻,空晦大师感觉像是一座刀海中泛起滔天刀浪砸向自己。 萦绕在他身侧的九朵金莲一一爆开,化作漫天金色花瓣。 金色花瓣落入江水之中,又化作一朵朵金色莲花。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满江开遍了金色莲花。 可惜这些莲花方才绽放,又被倾轧而来的刀意全部磨灭,迅速凋零。 空晦大师脚下浮现一朵金色莲花,将他包裹其中。 刀意的研磨之下,花瓣片片凋零。 金色莲花越来越透明,最后整朵莲花全部凋零。 被一刀斩断的江水重新合拢,滚滚南流。 空晦大师的神色显然萎靡了许多,不过却是满脸笑意,单手起佛手道: “阿弥陀佛,一刀已了。” 老孙头缓缓收刀。 此刻断刀上的锈迹片片脱落,露出冒着森然寒气的刀身。 锈的并非是刀身,而是人心。 唯有不屈的战意方才可以磨去心中的锈迹。 作为天下十人之一,老和尚帮孙无极磨的并非是刀,而是所向披靡的道心。 此刻老孙头的半参的白发一瞬间变得幽黑,褶皱的皮肤都恢复了些许弹性。 一刀斩了杜无方,驱散了心中的梦魇,他的武道枯木逢春,步步高升。 一刀斩向天下十人之一的空晦大师,他的心境回春,唤醒了年少时的斗志。 一刀是雪中送炭,一刀是锦上添花。 此刻的老孙头人刀合一,所向披靡。 他看向已经上岸的空晦大师,直言道: “矫情的话便不多说了,请你醉梦楼喝顿酒如何?” 空晦大师脸色古怪,虽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到他这个境界已经不讲究那么多了。 可他好歹是五台山主持,若是让人看见他左手一坛酒,右手一只鸡,怀中还搂着小美女,五台山四大佛门圣地的尊严何在? “阿弥托佛,孙施主还真幽默。” “多谢你的好意,老衲无福消受。” 老孙头是故意如此,毕竟他兜里比脸还干净,便只能说些客气话了。 人在江湖,有钱没钱先不说,面子上得过去。 有钱说有钱人的话,没钱说没钱人的话。 江湖规矩,不能说吝啬话。 第151章 我替你守着姑爷。 药铺内。 “柳姑娘,我要开始了。” 柳如烟轻轻点头道: “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顾浔的手轻轻贴在柳如烟的后背,一股寒意瞬间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寒颤。 看着顾浔头发眉毛上瞬间凝结的白霜,一旁的赵凝雪神色紧张。 两只小手紧紧捏在一起,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不用运转吞天魔功,那股比千年寒冰还要寒冷的寒气已经自动触发《百炼淬体篇》。 显然顾浔还是低估了【吞天魔功】的恐怖之处。 可以说只要能刺激身体的东西,几乎都可以成为淬体的材料。 寒气淬体的原理,其实与他用毒药淬体一般。 只不过一般的寒气无法达到淬体的要求而已。 柳如烟身上的寒气已经胜似毒药,足够淬体而用。 缓缓吐出一口寒气,顾浔开始运转【吞天魔功】。 手心之上慢慢形成一个旋涡,一道黑色的诡异的力量自体内喷涌而出,化作千丝万缕的黑线,蔓延柳如烟全身。 “嗯。” 柳如烟舒服的发出鼻音,搞得小童子鲲顾浔满脸涨红,心潮澎湃。 无法,这妖女本就天生媚骨,一个眼神能勾人魂魄,何况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只能强压下心中躁动,继续运转吞天魔功。 随着吞天魔功的运转,大量的寒气瞬间涌入他体内。 原本躁动的心瞬间冰凉。 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放松身体,不要抗拒我 。” 若是柳如烟不对顾浔放开心神,坦诚相见,以顾浔的弱鸡实力,压根不能吞噬她体内的寒气。 随着诡异的黑色力量涌入,柳如烟体内像是有恶狼进入羊圈,疯狂吞噬游走在经脉中的寒气。 凡事都需要循序渐进,唯有吞噬掉游走在经脉中的寒气,才能 深入冰脉之源。 顾浔在柳如烟体内不断探索,驱动黑色力量捕捉吞噬寒气。 随着吞噬的寒气越来越多,他身上已经布满寒霜。 屋子内的气温也在急速下降,赵凝雪已经冷的瑟瑟发抖。 不过她依旧不肯离去,进化为八窍的玲珑心能清晰的感应到柳如烟体内每一道游走的寒气。 此刻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淡金色,顾浔二人在她眼中全部经脉窍穴。 不同于柳如烟全身二十四道经脉健全,顾浔体内的经脉却只有一半不到。 赵凝雪莫名有些心疼顾浔。 别看这小子平时嘻嘻哈哈不着调,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悲观。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随时都命悬一线,说不定那天便会身死道消。 这家伙比谁都怕死,但又好像比谁都不怕死。 因为他从来不把死亡的恐惧表现出来。 每天都在算计他的大业,好似从来不会担心自己会死,更不担心自己死后一切会化作乌有。 赵凝雪不禁在心里呢喃自语道: “顾浔,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随着太阳渐渐西斜,最后完全沉入远山,柔和的月光洒向大地。 疗伤的房间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座雪屋。 桌子上,窗户上,顶棚上,甚至赵凝雪的身上,全部挂满了白色的雪。 顾浔和柳如烟则是直接凝结成了冰块。 庆幸的两人的生机依旧澎湃,未曾出现半点枯竭之象。 老孙头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着结成冰块的两人,笑道: “这小子天生没有丹田,此魔功倒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小姐无需担心,以目前来看,柳姑娘身上的寒气与他来说反倒是大补之物。” 以孙无极的境界,能看到的东西更多。 就算是强如他,也不得不感叹此魔功太过逆天。 难怪被列为禁忌魔功,这修炼简直如同喝水一般简单,实在是有违天道。 听到老孙头的话,赵凝雪悬着的心方才稍稍放下。 她看向老孙头,同样是满眼担忧。 在她八窍玲珑心下,老孙头此刻就像是一柄锋利至极的刀。 若不是老孙头刻意敛去杀气,她只要用八窍玲珑心看上一眼,便会被反噬的口吐鲜血。 “孙爷爷,你非要与项霸天一战不可吗?” 老孙头随手拿过一只凳子坐下,取出烟锅塞满烟丝砸了起来。 “一辈人有一辈人的命,逃不脱的宿命。” “我的道已经拦住了项霸天问鼎古来刀道第一人的道,此战不可避免。” “除非我散去一身实力,化作一个濒死老头。” 说出此话时,老孙头忍不住笑着摇头。 江湖的美妙,就在于永远不缺攀登巅峰之人。 江湖客哪有畏死而散功之理。 何况与他来说,与其默默无闻的等死,倒不如轰轰烈烈的为后辈刀客开一条广阔大道。 项霸天想集天下刀道气运,登顶古来世间第一人。 他这是要断了往后千年刀客的路。 倘若他真的成功了,往后千年,刀客再无合道的可能。 没有刀客的江湖,岂不是很没有意思? 赵凝雪红了眼睛,那人可是项霸天,当今天下第一刀。 虽说天下前十人实力没有排名之说,可项霸天的实力估计也只有苏暮云能豪言与他五五开。 他知道老孙头这一去,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孙爷爷,你一定会赢的,是吗?” 看着眼前的小妮子红了眼,老孙头依旧习惯的咧嘴一笑,有点憨憨傻傻,不像一个高手,十足一个老马夫。 “以后不用老孙帮小姐赶马车了。” “小姐长大了,长得亭亭玉立咯。” “以后会有无数男子争着帮小姐赶马车的。” 赵凝雪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从眼角滑落。 她缓缓起身,走出房间,抬头看着天上残月,呢喃道: “可我只想要孙爷爷帮我赶马车。” 穿门而过的寒风吹灭了即将枯油的灯,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只有老孙头猛砸旱烟的星火一闪一闪。 屋外寒月照新人。 屋内星火映沧桑。 一老一少,久久不相言。 少女的眼泪啪嗒啪嗒。 老者的烟火一闪一闪。 无言胜千言。 半晌后,老孙头方才慢悠悠吐出一句话。 “小姐,你好些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我替你守着姑爷。” 第152章 治疗冰脉。 随着时间推移,整个房间已经被柳如烟体内渗出的寒气笼罩,化作大雪纷飞的隆冬之地。 游走在柳如烟经脉窍穴中的寒气已经被尽数吞噬。 得到巨量寒气淬体的顾浔将开辟了一半的第十五条筋脉尽数补全。 现在的他已经拥有了十五条完整的经脉,以及七十七个窍穴。 修行界将人体经脉分为二十四条,每一条经脉对应着五个窍穴。 外加多出来的丹田、识海、灵台,拢共一百二十三窍穴。 丹田被誉为百窍之主,一旦缺失丹田,其他窍穴便形同虚设。 若非顾浔修炼吞天魔功,他的那些窍穴便是完全无用武之地。 以现在顾浔的处境,想要保住小命,至少必须修复二十条经脉。 与顾浔缺少经脉不同,柳如烟则是多出来了一条冰脉。 若只是多出来一条寻常经脉,反倒是好事。 这种多经脉之人被称为天生武道天才,典型的为修道而生。 柳如烟的冰脉比一般的经脉要强大,修行之事可谓事半功倍。 不过这东西敌我不分,对身体的损伤不是一星半点。 实力越强,反噬越大。 可以说是以损耗生命为代价,换取逆天的修行速度。 现在顾浔要做的便是吞噬柳如烟体内冰脉中蕴含的力量,使其冰脉进入一个疲软期。 这样柳如烟的实力便可压制冰脉的寒气,同时冰脉还能有助于她修行。 冰脉这东西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想要直接吞噬掉显然不可能。 不过只要吞噬掉冰脉内蓬勃的寒气,冰脉便会如同冬眠的虫子一般,陷入沉睡状态。 这与双修之法,利用男子体内先天阳气消耗冰脉内寒气的原理是一样的。 目的都是消耗冰脉的力量,使其陷入疲软期。 顾浔缓缓运转吞天魔功,靠近柳如烟体内那条冰蓝色的经脉。 越是靠近,那先天寒气越是恐怖,就连黑色的吞噬灵力都有被冻结的迹象。 “好恐怖的先天寒气。” 顾浔一咬牙,只能全力运转吞天魔功,可依旧无法靠近冰脉。 关键时候,柳如烟心领神会,全力压制冰脉。 两人的默契配合下,黑色的吞噬之力终于攀爬上了那条宛若卧蚕的湛蓝冰脉。 随着吞噬之力发动,寒气被牵扯入体内,顾浔感觉自己的血液流速越来越慢。 渐渐的,血液开始出现冰沙,甚至有得地方已经开始冻结。 一旦血液冻结,心脏骤停,必死无疑。 柳如烟显然也察觉到了顾浔的危险,神识传音道: “苏公子,若不是不行就算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顾浔语气严肃,直接道: “莫要扰乱我心神。” 不止血液在冻结,就连他体内流转的灵力都在冻结。 说实话,顾浔的内心同样慌乱。 但他知道不能停手。 一旦自己收手,强大的寒气倒灌入已经清理干净的经脉中,柳如烟会当场暴毙。 关键时候,一道佛音在顾浔心中响起。 菩提心散发出炙热光芒,如同煌煌大日升起,驱散顾浔体内的寒气。 原本顾浔体内泾渭分明的一黑一金两种力量,在寒气入体之后,选择了联手。 菩提心极力压制寒气,幽黑的吞噬之力则是疯狂吞噬寒气。 得到两种力量的联合加持,顾浔控制着黑中带金的吞噬之力如同网状一般包裹住柳如烟的冰脉。 “给我吞。” 随着吞噬的寒气越来越多,顾浔体内开始衍生出第十六条经脉。 顾浔心中的喜悦不言而喻,没有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浔发现这条开始萌芽的经脉竟然呈现淡淡的冰蓝色。 “这.......” 顾浔有些懵,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自己体内也能造出一条冰脉? 不过现在下决定还为时过早,还需等这条经脉完全成型之后,才能下结论。 转眼两天时间过去,原本卧蚕状的冰脉已经萎缩至指甲盖大小,蜷缩在一起。 整一条冰脉已经如同一颗冰珠一般,静静的悬浮在丹田附近。 显然,已经将其成功压制。 见状,顾浔稍稍松了一口气。 以现在这状态,柳如烟的冰脉一时半会是无法苏醒了。 虽然没能彻底根治,但眼下柳如烟的命是保住了。 感受着体内蓬勃的寒气,以及已经萌芽的第十六条经脉,他决定试一试。 说不定能借寒气淬体,开辟第十六条经脉, 顾浔第三日方才醒来,已经不见柳如烟身影。 他走出房门,偌大的药铺异常冷清,只有老孙头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抽烟。 “孙爷,柳姑娘了?” 老孙头顺手将烟袋递给顾浔,回道: “走了,已经离开了柳州城。” “走的很急,估计是西陵那边情况有变。” 顾浔点点头,冰脉已经暂时压制住了,一两年内应该不会有啥大问题。 即使有问题,无非是自己在出手压制。 等她自己的实力能压制冰脉时,便已经算是彻底成功了。 顾浔走回药铺,撕下一张纸,走出门外,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慢悠悠的卷起纸烟。 “赵姑娘呢,不会他也走了吧。” 老孙头将烟锅递给顾浔点烟,回道: “小姐,这几日都奔波在城主府和药铺之间。” “现在的柳州城一切制度都得重建,你一直在沉睡,便只能有她去做了。” “李沧澜是个打仗的好手,但是让他来处理这些后方繁杂事务,估计有些强人所难。” 顾浔脸上露出一抹愧疚,按理来说,这些东西本该自己来处理的。 现在的柳州城需要健全各项体系制度,以及城中各大势力的平衡。 这些东西一般人还真做不来。 不过顾浔倒是早就心中有了腹稿,只不过如何实施,还得看李沧澜的态度。 毕竟现在李沧澜还没有准确表过态,自己不能擅自插手。 老孙头似是看破了顾浔心中所想,解释道: “是李沧澜亲自来请小姐出马的。” “毕竟这些事小姐在北王府早就做的得心应手了。” 这并非虚言,赵凝雪女首辅的名号在北境是极为出名的。 这些年作为赵牧手下第一谋臣兼北王府总管的张子良几乎当了甩手掌柜。 北王府大小事务差多不都是赵凝雪在处理,只有拿不定的才会移交到赵牧或张子良那里。 以赵凝雪的聪明,顾浔倒是不担心她会主动去参与柳州城善后之事。 为人处世这方面,顾浔自认为比不得赵凝雪的八面玲珑。 毕竟能让陈子铭看上的眼的人不多,女子更是少的不能再少。 太后陈姝、皇后苏静,宁郡主赵凝雪,仅此三人。 顾浔叼着自己的卷的大头纸烟,习惯性的吐出一个烟圈问道: “孙爷,有把握赢项霸天吗?” 第153章 人生何处不折柳。 一老一少坐在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老孙头学着顾浔吐出一个烟圈,笑道: “世上恐怕没人敢信誓旦旦的说有把握赢项霸天吧!” “恐怕你外公苏老怪也不敢直言能赢项霸天。” 当年同为天骄榜前三甲,老孙头虽然没能与苏暮云实实在在的交过手,但还是很认可苏暮云实力的。 高手的世界顾浔不懂,只能面露尴尬道: “我还以为你老能一刀弄死他呢。” 老孙头白了顾浔一眼。 “拍马屁也不用这般拍。” 顾浔咧嘴一笑,说实话这小老头初看不喜人,可越是熟悉,越是觉得挺好一人。 “话说不打就不行吗?” 老孙头直截了当道: “不行。” 顾浔耸了耸肩,慢悠悠的吐出一个烟圈,认真道: “孙爷,谢谢你。” 说实话,这一久来,老孙头帮了自己很多东西。 可能暗中有赵牧示意,可帮了就是帮了,他还是认这个理的。 老孙头淡淡回了一句: “矫情。” “我吃你的,住你的,也未曾与你算账。” 顾浔咧嘴一笑,确实有些矫情了。 或许在老孙头看来,帮自己的事,与自己给他包吃包住一般,不值一提。 顾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劝道: “孙爷,要不算了,给项霸天服个软。” “这么老了,享福的年纪,干嘛非得去争个没有意义的第一。” “要是姓项的不得,我把外公喊来,再加上苏叔,我就不信三打一,还弄不死那老家伙。” 老孙头明白顾浔的一片心意,心里挺高兴,好歹不是白眼狼,还算有点义气。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板着脸道: “你天天算计着如何让我帮你当打手时,怎么没有想到我老了?” 被无情拆穿,顾浔满脸尴尬,讪讪一笑道: “那还不是能者多劳。” 老孙头沉默片刻之后,从鼻子里喷出两股青烟,凝重道: “若是老夫回不来,以后凝雪就托你多照看些。” “这妮子小时候吃了不少苦,长大了还是一副劳心命。” “就算是来个柳州城游玩,都要帮你擦屁股。” “你倒好,还到处沾花惹草。” “怎么说你也还是小姐名义上的未婚夫。” 顾浔被老孙头的数落的无地自容,从赵凝雪来到柳州城,他便成了药铺的甩手掌柜,大小事都是赵凝雪在操劳。 还有自己谋划柳州城一事上,赵凝雪好像不怎么上心,实则一直在暗中分析局势,帮自己查缺补漏。 他甚至发觉自己有了一种极其危险的依赖思想,感觉只要赵凝雪在身后,可以毫不担心的放手一搏。 虽然这种危险思想被他及时调整回来,可还是感觉一阵后怕。 莫名奇妙的就对她产生了这种依赖思想,感觉能百分百信任一般,他想不通为何。 看着老孙头严肃的神情,顾浔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的点点头道: “前辈放心,她是我的朋友,我会照顾好她的。” 老孙头的烟锅毫无征兆的砸在顾浔脑袋上,训斥道: “什么朋友,是未婚妻。” “放心,王爷当初让你入赘,完全是恶心陈姝那老太婆。” “哪有皇子去倒插门,这点王爷还是拎得清的。” 顾浔揉着脑袋,一脸吃疼样。 并不是装的,这一烟锅老孙头可没有手下留情。 说实话,当初自己算计那道诏书,求的是赐婚诏书,而并非是入赘诏书。 至于后来怎么变成了入赘诏书,他也有些蒙圈。 反正不是老爹打着如意算盘,就是陈姝那老妖婆故意以此来打压顾家皇权,告诉百官她才是北玄的掌权者。 这不禁让顾浔想到前世一个典故‘指鹿为马’。 庙堂争斗之中,许多看似有违常理的手段,往往最是有效。 赵高能通过指鹿为马清除异己,震慑反对自己之人。 太后陈姝同样能通过‘皇子入赘’来打压顾家皇权,同时能看清朝中那些大臣与自己不是一条心。 当初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此事的礼部侍郎不过不过半月便被安上贪污之罪,锒铛入狱。 不能轻看庙堂争斗的云波诡谲,也不能把庙堂争斗看的太过高雅。 庙堂争斗同样是‘雅俗共赏’。 赵高‘指鹿为马’放在当时,不出意外, 天下人都笑他是傻子。 可当后知后觉回味来,才知道此计有多高明,名副其实的阳谋,且无解。 顾浔揉着额头已经鼓起的包包,一脸委屈道: “说话就好好说话,干嘛打人呢?” “好歹咱也是个皇子不是。” 老孙头黑着脸道: “小姐都一直喊我孙爷爷。” “我认死礼,没让你小子随着小姐喊便已经是没与你计较了。” 头角峥嵘的顾浔黑着脸,平日里的老孙头可没有这般难讲话。 “孙爷,今日你不是吃错药了吧。” 老孙头习惯性的把烟锅在地上磕了磕,别在腰间,起身拍了拍屁股道: “走了,记得照顾好小姐。” 顾浔愣了愣,反应过来老孙头‘走了’的意思,急忙道: “就不等赵姑娘回来吗?” 老孙头挺了挺腰杆道: “人生何处不折柳,飒然一笑莫回眸。” “何须时时道珍重,徒增一江春水愁。” 看着老孙头渐行渐远的背影,顾浔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送,却又只会让老孙头觉得自己婆婆妈妈。 男儿走四方,何处不为家。 想了想,他喊了一句道: “孙爷,记得早点回来,我请你喝酒。” 小巷口传来老孙头的嘲笑的声音: “这是认识你来,说过最大气的一句话。” 清源江畔,狗娃子站在李淳良偷偷为二人准备好的小船上,对着李淳良一抱拳道: “李大哥,他日相逢,我请你喝酒。” “好。” 李淳良有些遗憾,说好的请两人喝酒,奈何这几日忙着清剿城中残兵,一直未能实现。 他从马鞍上结下一坛美酒,交到老孙头的手中,抱拳道: “前辈,答应请你喝酒未能履行,这坛龙泉酒就当赔罪。” “下次路过柳州城,我一定补上。” 老孙头提着酒坛子,拍了拍李淳良的肩头道: “狗娃子能交你这样的朋友,老夫很自豪。” “好意我领啦,告辞。” 目送老孙头登船后,李淳良再次一拱手道: “前辈,好走。” 第154章 要不再借你一个肩头? 老孙头走后,顾浔的心中难免有些许失落。 他叹了一口气,走回药铺,提出一坛酒,在老孙头经常坐的地方自顾自喝起来。 此刻他体内已经多出一条冰蓝色的经脉,冒着森然寒气。 虽然比不得柳如烟的先天寒气,可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已经足够。 不仅可以淬体,而且其产生的寒气同样的是灵气的一种,算是自造了一个小丹田。 当然,肯定是比不得真正的丹田的,但于他来说,是聊胜于无。 柳如烟的算是先天冰脉,而他的则算是后天伪冰脉。 “这吞噬之力竟然有这种奇效。” “若是以后,我去吞噬其他的厉害的东西,是不是也能造出如同冰脉一样的经脉。” “就比如说剧毒淬体,是不是能造出一道毒脉呢?” 顾浔越想越觉得可行。 不过一般的毒药无法造就毒脉,必须是天下一等一的奇毒。 这种天下奇物可遇不可求,需要机缘才行。 可以留意,但无需执着。 顾浔仔细感应了一下自己的当下的实力,隔空挥出一拳崩心拳,已经能打出五道暗劲。 “现在怎么说也得有大宗师的境界了。” “而且有了一条伪冰脉,即使不能借助丹田吸收灵气,也能通过冰脉产生的寒冰灵气自足。” 别人是靠丹田吸收天地灵气提升境界,他只能凭借冰脉自产。 不过幸好吞天魔功的加持下,他的每一条经脉都能存储灵力。 细水长流,大富大贵显然无望,不过也不至于饿死。 万事压心头,一愁胜一愁。 顾浔又叹了一口气,自顾自提着酒坛子喝了一口。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赵凝雪回到药铺之时,太阳已经西斜。 是城主府的老管家亲自驾车送来的。 当年李沧澜与赵牧同为顾权手下大将,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对付,可交情还是有的。 对于赵牧的掌上明珠,李沧澜自是当晚辈一般照看。 “多谢陈爷爷,要不进去喝杯茶。” 陈三爷笑着道: “多谢小姐好意,老奴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赵凝雪站在小巷口就看到顾浔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喝闷酒,不自觉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怎么就你一人,孙爷爷呢?” 若是平时,孙爷爷应该坐在这里抽烟的。 顾浔抬头,看向一脸疲惫的赵凝雪,迟疑道: “孙爷走了。” 赵凝雪明显一愣,带着些许恐慌,片刻之后桃花眸子一红,两行清泪滚落。 她猛然转身就要往城外追去,顾浔起身拉住了她的手。 “已经离开两个时辰了。” 赵凝雪知道老孙头要走,但是从未想过会不辞而别。 她知道这次老孙头很有可能一去不回。 他要面对之人不是什么啊猫啊狗,是霸榜天下第一刀一甲子的绝世猛人。 赵凝雪回过头,看着顾浔,问道: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看着温婉胜大家闺秀的赵凝雪,顾浔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在她心中,早已把老孙头当作亲爷爷一般。 “他说:人生何处不折柳,徒增一江春水愁。” 双眼通红的赵凝雪毫无征兆的扑入顾浔怀中,搂着他小声抽泣。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顾浔愣在了原地,半张双手,无处安放。 此刻的赵凝雪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哭的很伤心。 在她温婉大气、知书达理的外表下,潜藏的一直是一个怕黑,怕孤单的小女孩。 只是年少时的苦难,逼着她成长,成长为一个无需任何人担心的耀眼女子。 顾浔心中莫名悸动,他想搂住怀中女子安慰她。 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能做朋友已经很好了。 倘若真的有一天与赵牧反目成仇,他又该如何面对她? 有些东西,宁愿扼杀在摇篮,也不愿将来乱作一团。 顾浔性子太过偏执,偏执到无论何时都让自己保持理智。 他的目光看的太远太远,远到能压制一切可能会造成麻烦的之事。 感受着怀中女子的小声抽泣,他只能像一根木桩一样,站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应该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她。 不多时,赵凝雪的眼泪便打湿了顾浔的肩头。 嗅着她淡淡的体香,顾浔能清晰的感受到赵凝雪每一滴眼泪的滚烫。 他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她规律的心跳,扑通,扑通。 半炷香过后,赵凝雪方才停止了哭泣。 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的她低着头,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谢谢。” 顾浔此刻方才敢活动已经半举发酸的手,看着哭成了小花猫的赵凝雪,有些莫名心疼。 “要是还没哭够,可以把另一个肩头也借给你。” 赵凝雪冷哼一声,瞪了顾浔一眼。 别说这温婉女子瞪起人来,还真别有一番韵味。 “要不我请你喝酒?” 赵凝雪又瞪了顾浔一眼,自从来到柳州城后,顾浔俨然已经成了半个酒鬼。 “天天就知道喝酒。” 她发现了顾浔额头被老孙头敲起的鸭蛋,问道: “额头怎么了?” 顾浔摸了摸,比之方才又冒起一节,老孙头下手可真狠。 “孙爷敲的。” 赵凝雪嘀咕了一句。 “活该。” 嘴上这样说,她却很是熟悉的走到药柜前,拿出一叶冰敷草,小心翼翼的给顾浔敷上。 “亏你还是大夫,也不知道找点药擦。” 感受着额头的冰凉,顾浔心中一阵暖流淌过。 她明明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为何会这般懂照顾人呢? 若是顾浔知道眼前之人,就是长安那个会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小药童,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了。 那时的小药童,洗衣做饭,抓药煎药,照顾病人,哪样不是信手拈来。 赵凝雪这样的女子,感性也理性,哭过之后明显好了许多。 哪怕心中依旧担心万分,也不会再表现于言行之中。 他重新习惯性的走回柜台处,翻出一本刚从书铺买回来的史书。 上面记载的东西五花八门,说不得有些东西能够借鉴,用于当下的柳州城。 顾浔看着安安静静开始翻书的赵凝雪,喝了一口酒。 酒壮怂人胆,问道: “赵姑娘,我很好奇,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你。” 第155章 三个问题。 赵凝雪抬头看向背对着自己,坐在台阶上喝酒的顾浔。 想了想,用顾浔平时喜欢用的语气调调道: “我吃亏点,你勉强配得上。” 听着熟悉的语气,顾浔知道赵凝雪是在故意将自己,无奈的摇摇头。 “我记得某人说过,希望她的男人能翻手为雨,覆手为云。” “我一个废物,可攀上赵姑娘的高枝。” 赵凝雪露出一脸无奈且失落的神情,轻轻摇头,继续翻阅史书。 懒得搭理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可以说现在除了陈子铭,没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顾浔;。 她知道顾浔的处境,更知道顾浔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原因。 她知道顾浔重情义,更知道顾浔不想为情义所困。 过惯了如履薄冰的日子,便会不自然的抗拒一切可能带来不确定因素的东西。 顾浔不想让他自己走错一步。 忽然,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 “你还不是翻手为雨,覆手为云之人,恐怕天下年轻一辈真没有人是了。” 顾浔抬头望去,只见李沧澜提着一坛酒已经来到了药铺口。 看到李沧澜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此刻,他方才算得到了柳州城,得到了李沧澜这员大将。 顾浔起身,一拱手道: “早已恭候李将军多时,请。” 小院内,赵凝雪端来一盘方才炒脆的花生,继续回到柜台处看书。 李沧澜对着顾浔竖起了大拇指,笑道: “要是赵牧知道你将他宝贝女儿拐来当厨娘,估计得气死。” 顾浔尴尬得笑了笑,李沧澜这是真话。 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赵凝雪下厨,平日里都是四叔或者素素姑娘在做。 没有想到赵凝雪不仅会下厨,手艺还极其不错。 莫看只是炒一碟佐酒的花生,哪怕经常下厨之人,都难以准确把控火候。 要么火候过了,外焦里皮。 要么火候不够,半生不熟。 炒到赵凝雪这般既有卖相,又有足够酥脆,需要对火候把控入微。 李沧澜喝过一口酒,又夹了一粒花生放进嘴里,看向顾浔道: “你小子是算准了我回来是吧?” “就不能给我点面子,自己去城主府。” 顾浔笑了笑,自己去城主府,与李沧澜来药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质。 “倘若我去了城主府,将军反而会失望吧。” 李沧澜毫不忌讳的点点头,确实如此。 若是顾浔主动去了将军,他反而会失望。 上位者,不能处处端着架子,但也不能毫无架子。 他想看到的是顾浔的一统中域的王霸之气,而不是看顾浔是否礼贤下士。 礼贤下士之人他李沧澜见多了。 能有王霸之气的却只见过顾权一人。 哪怕是当初的燕王,后来的北玄开国皇帝顾长德,也只是有王气,而无霸气。 乱世不缺英雄,但缺枭雄。 李沧澜希望顾浔是一个枭雄,而非英雄。 只有枭雄,才有平定乱世之力。 “殿下拿捏人心的手段,确实高明。” 李沧澜将陈子铭给他的半块虎符放到桌子上,推到顾浔身前。 “你很像当年的太子,但又不像当年的太子。” 李沧澜对顾浔刮目相看,丝毫不再把顾浔当作一个少年来看。 纵观全局,柳州城之变,顾浔起的的作用好似不大。 实则不然。 若不是他从江家入手,往暗流涌动的却又平静无波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柳州城的变局还要往后拖。 其次顾浔一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他心甘情愿的入局,让他看到了希望。 若不是顾浔,他不会下定决心让林戎离开。 更不会走出柳州城,看到何为人间疾苦,重新唤醒曾经的自己。 顾浔将空手套白狼,演艺到了极致。 加之后来的一手‘汉城可取’更是让他心服口服。 顾承和谢安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殊不知一切都在顾浔的算计中。 谢安借顾承之手谋柳州,不可谓不高明。 可惜顾浔直接降维打击,踩着谢安谋柳州。 那个高明,一眼即出。 顾承和谢安都把目光放在了如何得柳州之上。 却没有意识到得柳州的关键在李沧澜。 得李沧澜者,得柳州。 得不到李沧澜,得了柳州也是枉然。 何况有李沧澜在,想要得到柳州谈何容易。 与其费尽心思布局如何得柳州,倒不如弯道超车,想想如何得李沧澜。 显然,顾浔拿捏住了关键。 “柳州城是你的了。” 顾浔看着桌上的虎符,微微一笑,推回李沧澜身边。 “得不到李将军,一座柳州城有何意义?” 李沧澜认真的看着顾浔,问道: “我很重要?” 顾浔点点头,李沧澜的能力毋庸置疑。 “很重要。” 李沧澜心中固然已经认可了顾浔。 但他知道,顾浔仅仅只是凭此想要在这百战之地,建立百战之国,远远还够。 “好,那我问殿下三个问题。” “若是殿下的回答能令我满意,以后哪怕是刀山火海,老夫也愿随你闯一闯。” 顾浔眼中绽放一抹光彩,有自己的底线与坚持,这才是一位大将该有的风采。 “第一个问题:国、君、民,三者孰重孰轻?” 顾浔毫不犹豫的回道: “于内,民重,国次,君轻。” “于外,国重,民次,君轻。” 李沧澜瞳孔微缩,他没有想到顾浔能将其拆分为两种情况来回答。 于内来说,一个国家,百姓是立国的根本。 于外来说,有国才有家,才有百姓的安稳。 其实问了这个问题,李沧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心服口服。 “李将军不满意这个回答?” “可惜我只有这个答案,没有多余的答案。” 李沧澜一脸苦笑,这已经是天下间最好的答案了。 “满意,很满意,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 顾浔微微一笑道: “李将军,第二个问题呢?” 其实这第二个问题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可李沧澜还是好奇顾浔能给出怎样的回答。 “殿下看来,中原为何百年来,战乱不休,诸侯林立?” 顾浔依旧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给出了答案: “门阀利益。” “大周之所以百裂,导致诸侯林立,乱战不休,其根本在于门阀士族既得利益失去了平衡。” 李沧澜微微疑惑,顾浔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在他看来,之所以造就战国之乱,其根本在于朝廷失去民心。 “哦,不知殿下何解?” 顾浔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道: “我问将军一个问题。” “自大周末年以来,百姓爆发的起义,不下百起,可曾有成功过的?” 顾浔不说这个问题,李沧澜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个奇怪现象。 好像确实这样,没有一个百姓起义建立起来的诸侯国。 “殿下这般说,好像还真没有。” “不过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呢?” 第156章 心悦诚服。 其中关联可就大了。 大周末代皇帝周平王登基之后,也曾看到民间疾苦。 故而一直施以仁政,惠民天下。 可这也成了导致大周崩乱的罪魁祸首。 他的利民之策冲击到了士族门阀的利益。 顾浔看着一脸凝重的,想不出答案的李沧澜,笑道: “这是因为门阀士族垄断了百姓的思想。” “百姓起义无非是求一个温饱,只要能满足他们,一切皆可平。” “但是士族不愁温饱,他们愁的权力。” 顾浔慢悠悠的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入嘴中,笑道: “百姓的起义,多是门阀暗中的扶持。” “等到浪潮足够大之时,门阀士族便会卷入其中,暗度成仓,成为乱军的真正掌控者。” “故而,常言道:流水的江山,铁打的士族。” 顾浔此话一出,李沧澜陷入了沉思。 纵观大周末年之乱,一开始声势浩大的百姓起义皆被悄无声息的掩埋。 反倒是一开始默默无声的诸侯开始瓜分大周天下。 细想之下,那些起义的百姓,要么被诸侯兼并,要么溃散,要么投靠了朝廷。 “荐官制下,寻常百姓永无出头之日。” “一个大字不识字的农民又如何能执掌江山呢?” “无知者看到永远是蝇头小利。” “门阀士族的眼中,百姓永远成不了气候,只是他们手中任意操控的工具而已。” 顾浔一番言语,似是给李沧澜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以他的固有认知,几乎没有机会想到这一层面。 不止李沧澜,就连赵凝雪都被顾浔所说深深吸引,忘记了翻阅书籍。 顾浔口中说出的这些,她在任何书中,任何人口中都未曾听到。 此刻知识的具象化在顾浔这里得到了印证。 “那殿下可有打破这种格局的办法?” 顾浔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 门阀与封建制度共存,想要消灭它显然不可能。 封建王朝的一大特性就是藕断丝连的宗族制度。 要消灭门阀,无异于是消灭整个封建制度,太不现实。 他还没有狂妄到以一人之力消灭封建制度。 换一句话来说,即使没有了封建制度,华夏的宗族制还在以另一种隐秘的方式延续。 宗族很大程度上便是门阀的延续。 “我没有办法消灭这种格局,但是有办法弱化这种弊端。” 顾浔所说的办法,也将是他在柳州即将实行的办法。 “不知道殿下的办法为何?” 顾浔微微一笑。 “广开学路,天下科举。” 科举,很大程度来说,是冲击门阀士族最有效的手段。 要知道现在的天下的为官制度是‘举荐制’。 门阀子弟想要当官,无非一句话的问题。 寻常百姓想要当官,想都不要想,没门。 这种制度下,百姓想要读书,没门。 不读书不识字,想要别人举荐你当官,没门。 唯一的打破阶级制度的门,就是拿命去拼,两种办法:造反、从军。 此刻的李大将军像是变成了一个三岁孩童,一脸懵。 赵凝雪同样拧紧了秀气的眉头,试图去理解顾浔的此话的意思。 可惜就算是她这位读遍书山学海的才女,一样不知道顾浔所说为何。 “殿下的话太过高深,不理解。” 顾浔一脸笑意,要是能理解那就怪了。 “所谓的广开学路,其实就像是稷下学宫,不分贫贱,只要有天赋,皆可读书。” “只不过的我的方法更激进,就是在每一个乡里都设学塾,适龄之人,皆可读书。” “简而言之,便是让天下人皆有书读。” 李沧澜恍然大悟,赵凝雪美眸之中绽放亮光。 故须继续说道: “至于科举,其实就是一种选官制度,只要读书人通过层层考核,便能入朝为官。” “不在乎出身,不在乎贫贱,求一个公平公正。” “简而言之,便是让天下人皆有机会有官做。” 李沧澜满脸震惊,呢喃自语道: “让天下人有书读,让天下人有官做。” 回过神来的他叹了一口气,爽快的将自己的兵符一并掏了出来,推到顾浔身边。 随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 “往后,末将谨遵殿下调遣。” 顾浔急忙起身,扶起李沧澜,此刻他算是彻底征服了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 “李将军快快请起,无需如此。” 李沧澜虽然是一名武将,可他不是同样饱读各种书籍。 顾浔所说这些东西,一旦落实下来,给天下百姓带来的好处不言而喻。 不说别的,那些来自穷苦百姓的官员,比之门阀子弟,或许更能看清人间疾苦,去做一些真正为百姓谋福祉之事。 他李沧澜敬重陈子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陈子铭是为数不多真正能为百姓出头的好官。 顾浔扶起李沧澜,笑道: “李将军,第三个问题呢?” 李沧澜面露羞涩,连连摇头,愧疚万分道: “我哪里还敢问殿下第三个问题。” “在殿下面前,我感觉我这一大把岁数是白活了。” 顾浔有些惭愧,这些东西是华夏五千年文明的结晶。 他只是一个移山而用者。 不过能让这些东西在另一片世界发光,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他带着开玩笑的口吻道: “要不你在问问?” “作为一个将军,问的都是天下民生,不该问问军中之事?” 李沧澜一脸惭愧,其实他第三个问题确实是治军之略。 只不过顾浔都已经先开口了,心中定然有了谋略,他没有必要再继续问了。 “殿下就不要折煞我了。” “我是心服口服了。” 他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转换了话锋,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殿下心中有万般沟壑,希望殿下能守住本心。” “此行注定是艰难坎坷,不会一帆风顺,还望殿下矢志不渝。” 作为长辈,李沧澜这句话是掏心窝子的。 世间不乏各种天才,可真正能问鼎巅峰的能有几人? 当年的太子顾权力压一代人,结果如何? 还不是‘落花人去君长诀,空留遗憾满江山’。 中域七十二城,各自为政,群雄并起,还有四大帝国暗中搅局,想要立国,何其艰难。 这一路去注定要披荆斩棘。 “将军放心,我顾浔认定之事,除非身死,不然不休。” 他起身端起一杯酒,恭敬道: “顾浔年少,见识短浅,若有不足之处,还望李叔不吝赐教。” 第157章 不在是无根浮萍。 顾浔的一声‘李叔’,李沧澜不得不接过这杯敬酒。 “看来这杯酒,我是不喝不行咯。” 李沧澜爽朗一笑,顾浔处事方法,进退有度,让人感受不到一丝隔阂感。 这般年纪能有这般为人处世的老练,他就见过两人。 一人是顾浔,一人便是赵凝雪。 说实话,顾浔很喜欢与李沧澜这样的人相处。 该有架子之时,半点不让,就比如自己第一次去拜访他时。 不该有架子之时 ,他能普通的像一个寻常长辈,和蔼亲人。 顾浔将兵符推到李沧澜身前道: “李叔,现在我的身份还不宜站在人前。” “柳州,乃至中域的大局,还得靠你撑着。” 李沧澜点点头,顾浔此举乃是明智之举。 怎么说他现在头上还顶着一个北玄四皇子的身份,公然站在人前,招惹因果太大。 李沧澜接过兵符,缓缓道: “不知接来殿下有何打算?” 顾浔知道李沧澜是在问自己柳州城的发展方向,以及将来如何吞下中域。 “现在坐拥柳州城和汉城,汉城虽不大,但是与柳州城互为犄角,是柳州面向中域腹地最好的屏障。” “所以不用着急扩张地盘。” “当下棘手之事,是如何平定辖区内匪患,和安定民生。” 李沧澜心中也是这般谋算,算是与顾浔不谋而合。 ‘求稳之余,待时而动’方才是明智之举。 “那以后呢?” 顾浔心中早就有了成算,直接了当道: “广积粮,缓称王。” 他还不忘调侃李沧澜道: “只不过李叔这个天下间最大的水匪头子骂名就要多背些时日了。” 李沧澜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 “好一个‘广积粮,缓称王’。” “有你这句话,我就心安了。” 志存高远是好事,但不能好高鹜远,安定柳州,再往外图,才是上上之策。 “不过柳州城具体的规划,还望你落实到细处。” “你不能只给我一个空架子。” “怎么说我也只是一个武将,这些治理百姓,制定律法之事,我不擅长。” 李沧澜说的这个问题确实迫在眉睫。 原本的柳州城内政之事,大半由钱家和江家分而治之。 谁的地盘谁管理,李沧澜只要管理好城内之事,以及震慑住两家即可。 历经大变之后,城主府集权之事是必然,这些东西需要重新规划。 “给我两天时间,我给李叔一个具体的规划。” 这几日赵凝雪虽然一直在处理这些事,只不过她很聪明,知道喧宾夺主这个理,只是将一些无关紧要,且着急之事处理掉。 至于涉及柳州根本之事,她虽有对策,却未坦言,而是等顾浔醒来决策之后,有不妥之处,她在给出建议。 若是在北境,这些事她早就已经拿出相应的对策,即刻落实了。 可这里是柳州,轻重缓急,她都分的清清楚楚,不会去掩盖顾浔该有的光芒。 何为贤内助,大抵就是她这般。 李沧澜看向赵凝雪,小声对顾浔道: “说句实话吧,若是你能将凝雪这小丫头留下,柳州城内政,你不用操半点心。” “她的能力,足以挂一国相印。” 李沧澜是由衷的佩服赵凝雪。 这三日赵凝雪处理的繁杂事务,倘若让他来,估计得三个月。 关键是她每件事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切合实际。 至少他李沧澜看来,赵凝雪的能力,足以胜任一国之相。 事实上也是如此,现在的北王府已经相当于赵家小国。 府内大小事务,差不多都是赵凝雪一并处理。 赵牧彻底的当个闲散王爷,每天不是钓鱼就是游山。 赵凝雪的能力,不止在于她独到的远见,还有她丰富的处理政事经验。 顾浔自是能听出李沧澜隐喻的意思,无奈摇头道: “李叔是知道的,我与她的事比较复杂。” 李沧澜知道顾浔指的是朱雀门之事,叹了一口气道: “以我对赵牧的了解,那家伙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朱雀门之变,其实最大的受益者是陈家。” 有些话,李沧澜暂且还不能挑明了说。 不过他相信以顾浔的聪明,不难猜出其中的意思。 何况朝堂变局,云波诡谲,真相未曾大白于天下之前,谁也不敢妄下结论。 世间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对错只是相对的,还得看各自的立场。 顾浔端起酒碗,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我明白李叔的意思。” “只不过我怕以后,倘若真的出现意外。” “让她在父亲和爱人之间选一个,你说是不是很残忍。” 李沧澜叹了一口气,他佩服顾浔的理智,但又觉得顾浔的理智太过偏执。 少年不该如此。 少年郎要有那股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朝气。 有爱江山更爱美人的豪爽。 而不是像顾浔这般,把所有的事情看的明明白白,瞻前顾后,一片迟暮之气。 何况赵凝雪这般奇女子,明摆着是个能扶他上青云的贤内助,丝毫不用担心拖后腿。 这样的佳人,不知要打多少灯笼才能找到。 有时李沧澜都在想,顾浔是不是如同传言那般,是个‘有心杀贼,无力上马’太监。 不然何至于面对赵凝雪这般佳人都不心动。 也不能说心不心动,确切的说是还能保持理智。 “你小子凡事看的太明白,这样很好,也很不好。” “不要整天把自己逼成一个心机重重的迟暮老人。” “这里已经不是长安城了。” 若是在长安城,顾浔不这样逼自己一步三算,确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毕竟京城那种地方,除了算计还是算计,没有点城府,迟早沦为他人的垫脚石。 正如陈子铭所说,长安是见不到阳光。 可现在顾浔走出了长安城,李沧澜觉得他不该在这样逼自己。 慧极必伤,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沉默不语,自顾自喝酒的顾浔,李沧澜莫名有些心疼这小子。 “放心,以后你小子不是孤家寡人了。” “身后站着我,站着五万大军,以及整个柳州。” 闻言顾浔微微一愣,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是呀,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无根浮萍了。 不再是那个处处如履薄冰的四皇子。 柳州不大,可他至少已经有了立足之地。 如果说夜幕只能让他纵横江湖,那柳州城已经让他有了问鼎庙堂的火苗。 何况还有李沧澜这位天下间少有的大将。 这些,都是他的底蕴,更是底气。 “谢谢李叔,我知道了” 李沧澜轻轻摇头一笑,这小家伙嘴上明白,心里执拗着呢。 这些东西外人说再多也无用,还是得他自己走出来。 于是他话锋一转道: “对了江家该怎么处理?” 第158章 安定计划 江家之事定然不能像以前那般,让其高度自治,整合是必然的。 不过因为江云笙的原因,赵凝雪和李沧澜都默认不以处理。 此事还是要交给顾浔亲自处理的好。 顾浔轻轻皱眉,如何安置,他心中早已有了想法,只不过他想看一看江云笙的想法。 “李叔,江家之事我来处理即可。” 李沧澜点点头,他也只是提醒一下顾浔。 他端起酒碗,喝完碗中最后一口酒,起身告辞道: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关于军营之事,其实他不想插手,毕竟李沧澜的能力毋庸置疑。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唠叨上两句。 “对了李叔,还有一事。” 李沧澜重新坐回凳子上,现在顾浔一开口,他都充满期待。 毕竟指不定顾浔口中又能抖落出什么惊人的见解。 顾浔又给他倒了一碗酒道: “不知李叔现在用的何种方法招兵?” 提及招兵一事,李沧澜显得有些头疼。 各国朝廷延续的一直都征兵制,一旦发生战乱,全部男丁皆要披甲上阵。 但柳州城不同,这里百姓认可江家这样的大家族,也不认可城主府。 百姓眼中,铁打的家族,流水的城主,故而给招兵带来了极大困难。 何况相比几大家族富的流油,城主府就显得有些寒碜,有时甚至军饷都发不出。 这也是当时李沧澜十万大军锐减到现在五万左右的重要原因。 首先作为外来户,征兵极难。 其次没有军饷,征兵更难。 “不瞒殿下,以前征兵都是靠罪犯充军,收编匪寇流民,以及从一些偏远之地征兵。” “江家和钱家操控下的柳州,我能征的兵源极少。” 顾浔明白李沧澜以前的处境,倘若沿用朝廷制度强制征兵,必然引起柳州百姓不满。 两大家族可是望着李沧澜与百姓闹翻脸,坐收渔翁之利呢。 “不过现在好了,此变之后,柳州已经全部握在手中,便可沿用四国征兵制。” “平时备军可让每个乡里,按户籍比例出兵丁。” “战时则按凡适龄者,皆需披甲。” 顾浔闻言,轻轻摇头道: “四国的征兵制都是在得民心的情况下,并不适用当下的柳州。” “要不改为募兵制?” 又是一个新词语,李沧澜一脸懵? “何为募兵制?” 顾浔微微一笑,其实也不算完全的募兵制,他的想法点花大钱,办大事的意思。 “其实很简单,就是提高士兵待遇,凡参军者,不仅可以免除家中赋税,同时还能拿军饷。” 当然光军饷还不够,还得让士兵看到升官发财的希望。 如此一来,军功制也得一并配套,才能最大效率发挥募兵制的优势。 李沧澜面露难色,如此一来,军费开支将会成倍增长。 现在还好说,倘若以后大军壮大,动辄几十万人,这些开支从哪里来? “关键是咱们缺钱。” 顾浔摇摇头,对此他早就想好了对策。 “短期内,可以先从柳州城这些二流家族势力入手。” “这些家伙的尿性想必李叔比我了解。” 这些家族都是墙头草,风吹那边那边倒,清算他们这些吃血馒头的家伙,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一点顾浔与李沧澜的想法不谋而合,若不是想看看顾浔的态度,他早就挥起屠刀了。 他李沧澜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但也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就等你这句话了,我已经让人严格把守出城的各条路,保证他们一两银子也带不出去。” 一老一少两狐狸相视一笑,多少有点狼狈为奸的感觉。 搜刮钱财的同时,一并的将这些隐藏的祸患一网打尽,何乐而不为。 “对了李叔,那些有明确为奸作恶行为之人,全部逮起来,尤其是各家族的核心人物。” “同时昭告柳州各地,凡举报为恶者,一旦属实,皆有奖赏。” “一两银子打底,上不封顶。” “至于那些德高望重之人,也要以礼相待。” 果然,顾浔拿捏人心的手段从未让人失望过,李沧澜竖起了大拇指。 “殿下高明。” 这是将屠刀交到了百姓手里,好一个收买人心的手段。 此手段一石三鸟都不止,不仅可以收买人心,还可提高城主府的威信,同时还能将这些家族置于百姓的对立面。 杀人为小,诛心为大。 “其次,从长远看,农为根本,重新按人头划分土地,鼓励开荒,奖励富农。” “税制也需要重新改革,不再按人头收税,而是按土地亩积来收税。” “我称之为摊丁入亩。” “只要百姓富足起来,便不愁税收,军费便有基础保障。” “同时也能增强百姓的认可度,征兵便不成问题。” 李沧澜连连点头,顾浔想了想道: “这样吧,后面我在给李叔一个详细计划。” 李沧澜起身道: “既然如此,殿下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顾浔道: “还有李叔,别再喊我殿下了,实在不行叫公子也行。” 李沧澜明白顾浔的担忧,爽朗一笑道: “知道了,公子。” 柜台旁的赵凝雪起身道: “李叔,你慢走。” “好。” 李沧澜走后,赵凝雪搬出一叠书放到顾浔身前。 “这些是钱家的账簿,所有大小家族的情况,以及柳州城的户籍。” 随后她又拿来几本新装订的书籍。 “这些是我这几日总结规划的柳州安定计划,你看看有何不妥。” “还有这些是急待解决的事情,我已经给出意见,你看看是否符合。” 顾浔看着桌上满满的书山,一个脑袋两个大。 再看赵凝雪憔悴的脸庞幽黑的眼圈,可想三日她做了多少事。 “其实很多东西我都是沿用北王府的,想来问题不大,你可以看看有何补充的。” 顾浔轻轻点头,翻开书写,看着工整如同印刷的字迹,微微触动。 三天时间,且不说思考时间,光是写这些东西都不容易。 他抬头看着赵凝雪,轻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 赵凝雪不敢直视顾浔的眼睛,撇过头道: “没有为什么。” “若是有闲心,还不如赶快看看这些东西,尽快将其落实到位。” 看着赵凝雪转身走回柜台的背影,顾浔抿了抿嘴唇,还是选择了理智。 夜色之下,两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两道身影各自在微黄的灯光下奋笔疾书。 双灯互影恍迷离,形单影只各东西。 第159章 治国经略。 药铺好久没有这般清静过了。 清净到只有夜深两道忙碌的身影互不打扰。 赵凝雪一边研墨,一边想着如何落笔。 顾浔则是提着朱砂笔,认真的翻看着赵凝雪的各项建议。 若是有不妥的地方,或是可以改进,便用红色的朱砂笔备注上。 这些都是赵凝雪近几日来辛苦的结果,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看。 说实话,这些东西若是让他自己来弄,没有个十天半月,绝对弄不好。 而且很多东西都是他都没有考虑到,可赵凝雪却能详细标明。 赵凝雪仅仅只用了三天。 三天就差不多将柳州城未来的框架搭建好了。 试问天下间能有几人? 不要说把北王府的框架拿过来即可? 显然不会这般简单,还要符合柳州当下的局面。 顾浔越看越心惊,难怪能让李沧澜这般大将毫不吝啬的夸赞可挂国之相印。 这手段确实不是一般的了得。 不知不觉,公鸡已经开始打鸣。 不过天色依旧一片漆黑,看完最后一本后,顾浔扭了扭脖子,回过头发现赵凝雪已经趴在柜台上睡着了。 手里依旧还握着笔,墨水染黑了柜台面。 顾浔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身旁,看着她的侧脸,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赵凝雪呼吸匀称,睡得很香,她已经三天未曾合过眼了。 顾浔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帮他捋顺散落脸颊的秀发。 可当手靠近赵凝雪的脸庞时,他还是收住了手。 随后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给他披上,吹灭柜台上枯黄的油灯。 他重新走回桌前,拿出几本崭新的书籍,轻轻研墨之后,开始提笔急书。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无论是自己,还是李沧澜,在柳州百姓眼中,都属于外来人。 想要获得他们的认可,必须拿出像样的政绩来,这样才有机会在柳州城站稳脚跟。 越早拿出详细的计划,对于柳州的安定越多一份保障。 微黄的油灯下,他提笔在书的封面上写下了《治国经略》四个大字。 被后世称为天下第一奇书的《治国经略》由此开始。 顾浔一人提笔而书,就像前几日的赵凝雪一般。 虽然是趴在柜台之上睡觉,可对于一个久乏之人来说,只要能合上眼,怎么睡都舒服。 赵凝雪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眯着眼,天色已经大亮。 药铺内,已经不见顾浔的身影。 回头发现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她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她并不急于取下顾浔的外衣,而是披着来到顾浔奋笔的桌前。 一个温粥的小瓷罐下压着一张纸条。 今日不用去将军府了,药铺也不用开门,好好休息。 她摸了摸小瓷罐,已经不那么烫手了,想来顾浔已经出去了许久。 打开盖子,一股粥的清香扑面而来。 来不及洗漱,她披着顾浔的外衣,坐在桌前,慢悠悠的喝起了粥。 第一口粥入口,她眼中猛然放出一道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这么好喝的粥,他还是第一次喝到。 虽然比不得当初小鼻涕虫做的皮蛋瘦肉,但是也相差不大了,味道好的很。 她又想起那个总爱夹着一条鼻涕的小鼻涕虫。 恍惚间,顾浔的身影似乎与小鼻涕虫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她一小勺一小勺的把粥往嘴里送,自然而舒雅,有大家闺秀的文静,没有大家闺秀的刻意规矩。 她的那种文雅温婉的气质似是源自骨子里,没有半分的做作刻意,一切都是那般自然。 慢悠悠的喝着粥,她随手拿起顾浔批注过的书翻阅起来。 越翻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像是悄然绽放的幽兰。 顾浔的很多见解,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看似天马行空,可细细斟酌之下,却发现无比贴合当下柳州的实际情况。 原来他不止是一肚子城府,还有一肚子平天下的良策。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呀?” 每一次她觉得快要看清顾浔的时候,顾浔总会又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顾浔就像一个百宝囊,里面的宝贝永远掏不完。 看着顾浔的批注,她感觉碗里的粥更香了,不知不觉,已经炫了两碗,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终归还是腊月,天气还是微微显寒的,她不自觉又拢了拢身上的外衣,继续一边看批注,一边喝粥。 所有的批注看完,瓷罐里的粥也见底了。 回过味来的她,揉了揉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像是怀了一个小宝宝。 “好撑呀。” 她发现就连起身都有些许困难了。 索性她把碗筷推到一边,拿过顾浔后半夜下笔的那本书。 封面上写有《治国经略》。 显然顾浔的写此书的目的,不仅仅只是放眼当下的柳州。 他看的更远。 若是书中的内容在柳州验证之后,符合顾浔的预期,那将来李沧澜的兵锋所到之处,他的《治国经略》也紧随其后。 当赵凝雪看到书中内容之后,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一脸严肃。 相比昨晚顾浔与李沧澜交谈之中的只言片语,书中记载的东西更为详细,也更为骇人。 书中诸多的治国之术,她闻所未闻。 可她心中也隐隐担忧,顾浔的上面的东西,势必会打破现在门阀士族的安逸圈。 这些笼罩在中原大地上千年的门阀士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旦有人触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必将会迎来恐怖的报复。 就比如现在的北玄,归根结底,是建立在顾家与陈家两大门阀上的王朝。 当年的燕王顾长德若是没有陈家的支持,估计早就被周平王剿灭了。 虽然是顾、陈两个门阀抱团取暖,但不可否认缺少了任何一家,都没有现在的北玄。 也正是两大门阀的缘故,才导致后来的朱雀门之变。 赵凝雪看着上面的东西,是越看越心惊,他看到了顾浔的野心。 顾浔的这条路注定是是风雨相随,一路坎坷。 翻完最后一页,赵凝雪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哪怕作为一个女子,看到顾浔的远大谋划,她都心动了。 她知道此书只是开始,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东西。 不久的将来,将会有一本旷世奇书横空出世,让天下都随之颤抖。 当然这种东西一开始免不了一群鼠目寸光的无脑之辈奚落。 想必很多人看到书中的内容,都会骂作者是个疯子。 可时间会说明一切。 赵凝雪相信莫名的相信,顾浔会将书中的一切一一落回现实。 就比如这‘科举制度’必将福泽千秋。 第160章 江家的出路。 江府。 府上依旧一片素白,相比以前热闹的江府,现在的江府死寂的可怕。 如今柳州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钱家亡了,江家也是迟早之事。 顾浔的到来江云笙并不意外,没有直接请去江家的客厅,而是先行将其带到了书房。 “橙子,你来的比我想象的还要迟。” “怎么,为难了?” 一脸胡茬,苍老了十多岁的江云笙用开玩笑的口气道。 顾浔轻轻摇头,看着这个自己来到柳州城后的第一个朋友,笑道: “谈不上为难,是想听听的你的想法。” 江云笙不傻,他已经猜到顾浔才是这场柳州之变最终赢家。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话,江家便可相安无事。 不过他觉得那样是将江家送进坟墓的愚蠢选择。 “你大可不必为难。” 他把那块拇指大小的江家家主印递给顾浔道: “江家愿意交出所有财产,包括江家的密库。” 顾浔抬头看着江云笙,江云笙同样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江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云笙肺腑之言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江家愿为柳州城出一把力。” “或者再换一种方法来说,我以江家的全部家业作为投名状,搏一个将来。” “我江家虽然有钱,可终归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商贾之家。” “搏一搏,说不得能翻身呢?” 两人相视一笑,不用太多的解释,寥寥数语,便已足够。 不过现在江云笙虽然已经是江家家主,但还没有一言堂的权力。 “你到这般想了,江家其他人怎么办?” 江云笙丝毫不担心,以顾浔的性子,既然坐在了江家,必然已经有了对策。 “你已经有了对策,不是吗?” 知我者江云笙也。 顾浔没有拐弯抹,直言道: “李将军的意思是在城主府下设立两司,典狱司和财政司。” “典狱司负责监察百官,维护律法。” “财政司主管户籍粮商,确保财政。” 江云笙稍作思考之后道: “你想让我出任财政司长使?” 顾浔点点头,目前来说,这个位置只有江云笙来坐最合适。 江云笙摇摇头,说实话,让他当个江家家主,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纰漏。 不过让他来出任财政司长使,他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 “这么重要的位置,你最好找个资历足够之人。” 顾浔知道江云笙心中在担忧什么,安慰道: “无妨,我会给你下设左右使,有人会帮你的。”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我缺人,尤其是信得过之人。” 说实话,现在柳州城顾浔信的得过,且有能力之人,除去赵凝雪,只有李家父子二人,外加江云笙。 顾浔的一句我缺人,让江云笙愣了愣。 他知道顾浔是信任自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顾浔的认真的神情,江云笙只好点点头。 “好,若是将来有更适合之人,我立马让位。” 其实他一开始的想法只是给江家二位长老谋个一官半职,不至于江家没落的那般突然。 至于自己,闲散惯,等柳州城彻底安定之后,便云游四方。 两人一拍即合,接下来便是如何说服江家硕果仅存的两位长老了。 江家议事厅内。 两位长老知道顾浔是李沧澜的人,更知道顾浔来此的目的。 昨天夜里,城主府已经开始清扫柳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家族势力了。 作为柳州之变两大罪魁祸首的之一的江家,之所以还未遭到清算,完全是因为家主与这些姓苏公子的交情护着。 二长老江天成知道现在的江家已经是站在了刀尖之上,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顾浔一直没有开口,只是自顾自喝茶。 江云笙则是把顾浔方才的话,与他自己的想法讲述了一遍,问道: “二长老,此事你意下如何?” 江天成作为江家的执法长老,一向以严肃刻板着称,是个循规蹈矩之人。 不过这次他显然失去了往日的硬气,这次江家的巨变,对他打击实在太大。 “家主既然已经想好了出路,我等必将追随。” 他虽然刻板,心里却是明事理之人,知道现在的江家唯有背靠城主府,才有可能不被墙倒众人推。 一向老顽固的二长老何时这般好说话了?江云笙都有些懵。 二长老的作风一直都是,只要你错了,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屈服,就是认为你错了。 “二长老,你就没有什么异议?” 江天成挤出一个苦涩笑容,看来自己在江家很不招待见呐? “家主希望我有异议?” 江云笙连连摇头,觉得今日的二长老异常好说话。 能活到这个岁数,谁还不是一只老狐狸。 江天成自是看穿了江云笙的想法,语气蔫蔫道: “江家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若是我还守着那些一成不变的老规矩,岂不是把江家往火坑里推。” “老夫死板归死板,但是不能当罪人。” 江天成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顾浔,起身一拱手道: “还望公子回禀李大人,江家只要这片老宅,其他的可以全部拿出来。” “包括府中的一切值钱的东西。” 江天成的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顾浔也不在藏着掖着,直言道: “除去有云笙任职财政司长使之外,典狱司左右使两个副职,也尚缺人。” “将军的意思是希望二长老出任。” 这并非是顾浔心血来潮,是反复斟酌之后,才决定的。 抛开江天成江家二长老的身份不谈,他在柳州城百姓眼中很有威望。 无论是江家子弟,还是江家奴仆,亦或者是江家佃户,只要犯错,他只认对错不认人。 都是一视同仁,绝不包庇。 他在柳州城百姓眼中,早已经立起了一个公正公平的形象。 由李淳良来接任典狱使,他来做副典狱使最合适不过。 现在的柳州缺人,缺有能力之人。 这下轮到江天成错愕了。 说实话,江云笙能出任柳州财政长使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从未想过还要给自己谋一官半职。 “还请公子转告李将军,云笙能谋一个财政司长使,江家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161章 天下第一风水师。 江天成能在江家执法长老的位置上坐这么久,并非是傻子。 现在的江家已经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索要的越多,可能招来的祸事更多。 何况他不像江云笙那般了解顾浔。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这是不是来自李沧澜的试探。 副手这东西,很多时候有名无权,挂与不挂,没有什么两样。 他江天成不是那种爱慕虚名之人,他只想延续江家的烟火,守着祖宗的基业。 顾浔自是知道江天成在担心什么。 他下这个决定,与江家无关,纯粹是看中了江天成公平公正,不畏强权的性格。 现在的柳州一片混乱,需要这样一个只讲规矩,不讲情面的人来挥刀。 若不是让江云笙出任财政司长使的原因,他都直接想让江天成接任典狱使一职。 “江老多虑了,让你出任典狱司副职,并非你是江家之人的原因。” “纯粹是你老身上的那股刚正不阿。” “说实话,现在的柳州城,没有谁比你有执法经验,更没有人比你还刚正不阿。” 听闻顾浔之言,不像虚伪之词,江天成陷入了沉默。 江云笙看了顾浔一眼,顾浔轻轻点头。 江云笙知道顾浔性子,既然他开口了,必然是找不到更好的替代之人。 顾浔方才也说了,他极其缺人。 “二长老,苏兄的话可信。” 江天成看向江云笙,犹豫片刻之后道: “既然如此,老夫恭敬不如从命。” “只要有替代之人,老夫会立刻卸任。” 事实也正如他所言,这位副典狱使的功绩,大可以出任后来新王朝的第一位刑部尚书。 可他却义无反顾,没有丝毫犹豫的兑现了当初的诺言,回到了柳州颐养天年。 要知道能做到开国刑部尚书一职,其功绩足可以:族谱单开,祠堂新立。 他的一生将刚正不阿与一诺千金,奉行到底。 “好,既然如此,就这般定下了。” 江云笙看向二长老江天成,江天成轻轻点头。 “苏兄请随我来。” 顾浔跟着江云笙二人来到江家祠堂。 按照规矩,江云笙带领着江天成,给列祖列宗上了三炷香。 “列祖列宗在上,江家如今败落,按照祖宗遗训,前来开启江家密库,还请莫怪。” 上完香后,二长老从脖子上取下当作吊坠的钥匙,走到祠堂台下。 将钥匙插入隐秘的小孔之中,脚下发出一阵轰隆之声。 一条宽广的大道斜向祠堂地下。 顾浔跟随着两人走了下去。 估摸穿行了数百步,一道石门出现在眼前。 江天成解释道: “石门背后,便是江家密库。” “只不过需要家主印才能打开。” 密库建立在万丈深渊之上,一旦有人强行打开石门,里面的一切皆会沉入万丈深渊。 江家密库顾浔早有耳闻,他很好奇里面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原本的柳州城四大家族,要数历史的话铁定是江家最长。 只不过历经几次起起伏伏,慢慢家道中落,沦落为四大家族垫底。 好在关键时候,江汉风力挽狂澜,又强行给江家续了一波命。 于是在李沧澜入主柳州之后,四大家族仅仅只有江家与钱家存活下来。 至始至终,江家秘库的大门都未有机会打开过。 如今柳州局势在变,钱家亡,柳州城四大家族仅剩江家。 江天成看着古老沧桑的石门,开口道: “江家先祖曾留下一个谶语。” “四族毕,江山易,李寻柳,石门开,有舍得,香火续,千里路,江上人。” 谶语其他意思捉摸不透,不过‘四族毕,石门开,有舍得,香火续’还是看得懂的。 显然现在已经达成了开密库的谶语的条件。 顾浔微微皱眉,脸色凝重,问道: “不知江家先祖是谁?” 江天成道: “不知苏公子可曾听闻过江藏。” 顾浔一脸震惊,因为此人便是修筑长安城之人。 当初大周建国,是江藏奉命勘探天下风水,最后引九龙入长安,建立起了大周帝都长安城。 至今长安城头那块刻有‘长安’的古老匾额的右下角还有娟细的‘江藏’二字。 只不过历经岁月打磨,风吹日晒,若不仔细盯着看,已经难以察觉了。 “大周初年第一风水师,江藏?” 二长老点点头,顾浔好奇道: “方才祠堂首刻不是江戊吗?” 江天成解释道: “当年先祖修建长安城之后,又被秘密派往祖巫山,为周太祖修建皇陵。” “想必公子也知道,为皇族修葺皇陵之人,一般不会有何好下场。” “尤其是风水师,一般都无法逃脱陪葬的下场。” “当初先祖主持修建皇陵之时,秘密留了一手,得以逃脱,免以陪葬。” 至于后来,江藏便隐姓埋名,用自己的风水秘术,为江家积攒下偌大家业。 直到死,他也不敢将自己的名字刻在祠堂之上,而是用了一个假名。 江云笙看着古老的石门道: “其实江家密库换一种说法便是先祖的墓地。”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不愧是风水大师,墓都不同寻常。 现在好了,说好的看江家秘库,搞得像是要去盗墓一般。 自己是要学曹操,靠盗墓做大做强了吗? 当年曹操盗了芒砀山大墓,里面的金银财宝,养活了他的大军三年。 不知道江家密库打开之后,能养活柳州大军几年。 江云笙带着些许玩笑道: “苏兄,倘若密库打开之后,空空如也,可莫要取笑我给你画大饼哦。” 顾浔无所谓道: “你要早说这是你家先祖的墓,我就不会这般好奇了。” “要不,咱还是不要打开了,毕竟掘先祖墓之事实在不道德。” 若是寻常人的墓就算,可遇上风水师的墓,不是一般的邪门。 何况此人还是大周初年的第一风水师。 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未等江云笙开口,江天成便接过顾浔的话道: “既然先祖的谶语已经灵验,这密库便不得不打开了。” 江天成话刚说完,密道便摇晃起来。 顷刻间,身后的通道已经坍塌,彻底断了后路。 顾浔心中暗自骂娘,还真是邪门地。 前一刻还在心里嘀咕遇到风水师的墓,一般不会有好事。 结果才过去片刻,便就灵验了。 第162章 江家密库。 突如其来的变故,三人也是吓了一跳。 二长老江天成越发笃定这是老祖宗的意思。 “果然如此,祖训不可违呐。” 江云笙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看似平平无奇的印章,放入石门正中的凹槽里。 印章落入凹槽的一瞬间,便化作银色流水状,沿着石门上的古老纹路开始流走,发出耀眼光芒。 片刻间,石门之上出现了一头凶神恶煞的饕餮,似要从石门上爬出来一般, 可惜石门上的 饕餮是闭着嘴的。 江云笙咬破手指,往饕餮嘴上用力一抹,一张鲜红的嘴浮现。 猛然间,饕餮张开大嘴,石门打开,一道道火自燃起来,通往密库深处。 随着火光的影射,石门之后一片金色刺的三人睁不开眼。 缓解片刻之后,才稍稍适应。 三人踏入密库之后,直接傻眼了。 金山银山。 拳头大的金块直接像垃圾一样,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堆成小山。 “这......” 有幸进过国库的顾浔,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 就是一座国库,甚至比与西陵结束战争后北玄国库还要富足。 江云笙与江天成更是震惊的嘴巴大张,估计几辈子都不见过这么多的财富。 “先祖哪里弄来这么多钱财?”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风水师,即使是当时的第一风水师,也不该这般富足。 这等财力,哪怕是放在一统的大周王朝,恐怕也得数年的国库收入,才能支撑起来。 当年周太祖立国之后,实行休兵之策,重视民生,百姓安居。 史书记载,他在位三十二年,统治后期,国库囤积的铜钱都开始生锈发霉。 数年的国库囤积,可想这密库之中潜藏的财富多惊人。 “是不是你家祖先把周太祖的墓盗了?” 两人也是连连摇头,不敢妄下结论,盗墓这东西传出去名声实在不好。 “要不再看看,说不得先祖留下了这批钱财的来源。” 三人继续往前走,密库的尽头是一座高大的石棺。 石棺前刻碑上刻有‘江藏之墓’。 墓前摆放着三卷银刻卷轴。 顾浔拿起其中一卷,缓缓展开。 当看到卷轴之上的内容,顾浔眉头随之紧锁起来。 按照卷轴记载,密库之中的财富确实是来自于祖巫山周太祖墓。 只不过另有隐情。 按照江藏记载,周太祖晚年,沉迷登仙之说。 不惜大力搜刮民脂民膏,挥霍财力,想要集天下之力助他飞升。 可惜终究是黄粱一梦,明知飞升希望不大之后,又开始着手在祖巫山修建陵墓,妄想死后依旧称霸天下。 为了满足自己死后帝王梦,周太祖不惜搬空国库,不顾天下民生,修建组巫山大墓。 江藏为了不让这些民脂民膏深埋地下,于是便冒着夷九族的风险,搬空了组巫山大墓。 并将所有的财宝藏于江家秘库,丝毫未动。 银卷结尾刻有一段极为显眼之字: “此才取于民,亦当归于民。” “望后来者,以此济天下,开太平。” “谨记,谨记,谨记,江家后人分文不可取。” 顾浔将卷轴递给江云笙。 江云笙看后,反而如释重负。 先前觉得将密库献出之后,觉得愧对江家列祖列宗。 看到老祖宗的遗言之后,便在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江云笙对着汪藏的石棺磕了三个头,道: “不义之财,江家分文不取,先祖可安心矣。” 顾浔拿起另一个卷轴,刻有‘组巫山皇陵陪葬集。’ 缓缓展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各种奇珍异宝的清单,看的顾浔眼皮直跳。 很快,他便被清单的中的一项吸住了眼球。 《吞天魔功卷三》 他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说实话,关于吞天魔功第三卷的消息,他至今也是毫无头绪。 好像世间根本不存在第三卷与第四卷一般,寻不到一丁点的消息。 没有想到竟然出现在了周太祖的陪葬名单之中。 顾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来这祖巫山是无论如何也得走一趟了。 沉思间,江天成将第三卷银刻卷轴交给顾浔道: “这是江家密库所有财宝的清单,还请苏公子过目。” 顾浔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对比组巫山皇陵的清单,显然江家的秘库存的不过其中一半。 倘若全部组巫山秘宝呈现在眼前,将是何等震撼。 顾浔合上卷轴,缓缓舒出一口浊气,环顾密库中的金山银山,道: “有了这些财宝,便可以放开手脚的规划柳州城的发展方向了。” 至于柳州城未来的建设,顾浔心中的想法很多,奈何手头紧的厉害,许多烧钱的计划只能放弃。 顾浔先是对着江藏的墓拜了拜。 虽说这些财富算是不义之财,可江藏却从未想过要独吞。 光凭他想要将这些财富归还于民,便是一个值得尊敬之人。 何为盗亦有道? 他就是最好的诠释。 说实话,守着这样的金山银山,没有人几个不会心动。 可江藏却还不忘三个‘谨记’告诫江家后人分文不可取。 随后,顾浔又对着江云笙和江天成一拜。 “我在这里代表城主府谢过二位。” 江云笙笑着开玩笑道: “橙子,你这是故意给我难堪不是。” 江天成虽然做事循规蹈矩,但也不是什么死板之人,笑道: “按照苏公子先前所说,我们也算是城主府的官员了。” “所以苏公子这话是不是见外了。” 顾浔尴尬一笑道: “哈哈,确实是我见外了。” “不过现在我们怎么出去?” 顾浔重新把目光落回道江藏的石棺之上。 他轻轻咳嗽两声,面露为难道: “我怀疑此石棺并非是你先祖之墓,而是离开此地的出口。” 两人都面露惊疑之色,毕竟是先祖之墓,入土为安,千年之后在扰乱先祖安详,实属不孝。 江云笙看向二长老江天成,毕竟作为后辈,这种事关孝道之事,最好还是族中长者来做决定。 江天成犹豫许久之后,环顾四周皆是光滑的石壁,显然没有任何出路可言。 “要不,咱在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出路?” 按照顾浔前世看考古经验,许多假墓的出口多是藏于棺椁之中。 江天成叹了一口气道: “算了,就按苏公子说的办吧。” 第163章 诡异风水师。 开棺者,磕三头,这是规矩,也是对死者的尊重。 江天成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 江云笙紧随其后,又磕了三个。 最后轮到顾浔。 “前辈,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说罢,顾浔对着石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那是对于生者而言。 对于死者来说,磕头是最大的敬重。 三个头毕,石棺突然传出一阵异响,石棺盖竟然自行打开了。 江云笙直接傻眼,结巴道: “这?” 顾浔并不意外,作为大周初年第一风水大师,参与长安城修建,后又修葺组巫山皇陵,岂能没有点刷子。 而且自古参与修建皇陵的风水师,都不大会给自己明着立墓。 要么将墓修在一些诡异之地,要么不修墓,要么直接立无字碑。 反正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墓立在金山银山之中。 顾浔看着方才磕头的蒲团道: “应该是这个蒲团的缘故。” 按照记载,江家密库是修建在万丈深渊上,想来有着极其精密的平衡装置。 这些装置能清晰感受到入墓者的人数。 只有全部人跪在蒲团上磕头之后,才会触发离开此地的机关。 倘若是强行闯入者,多半不会对着棺椁磕头,只会被金山银山迷乱双眼。 只有江家后辈看到先祖之墓,才会诚心诚意的磕头,才有机会触发大墓生门开关。 随着石棺的打开,整个大墓也开始摇晃起来,像是电梯一般,急速上升。 三人神色不同程度的紧张起来。 幸好几个呼吸之后,动静消失,三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三人刚想走向前看看石棺的里面是否有离开的通道。 突然,一只骷髅手从石棺中立了起来,握着一卷卷轴。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三人不由虎躯一震,不约同的后退几步。 骷髅手握在手中的卷轴突然打开,上面写着一排字: “就知道你小子想扰我清净。” 顾浔毛骨悚然,显然这是说自己的。 突然,卷轴收起又展开,上面的字也出现了变化。 “一定被吓到了吧,爽,哈哈哈。”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没有想到这江藏还是个爱开玩笑之人。 确切的说是个逗逼。 卷轴再一次收起、展开。 “你不是诽谤我是逗逼?” 顾浔的脸彻底黑了,时隔千年,这家伙竟然能算准自己心中想啥。 恐怖,实在恐怖。 他的背后不禁冒出一阵冷汗。 不禁想起了“小刘小刘快添油”的典故。 现在自己不正是刘伯温,而江藏便是那诸葛亮。 果然,真正的风水师,没有一个简单货色。 顾浔心里才这般想,那卷轴便再次升起展开。 看到上面的字,顾浔直接脸都绿了。 “小顾小顾快磕头。” 江云笙和江天成,早已经吓的跪倒在地,还以为是先祖诈尸了呢。 不过顾浔一眼看出,那骷髅手不过是用汉白玉雕刻而成,并非是真正的骷髅。 顾浔摇摇头,上前一把扯过卷轴。 细看卷轴柄上嵌着一个印章,顾浔直接撕掉卷轴的布,拿着卷轴柄道: “不用磕了,这不是你们先祖墓。” 顾浔甚至怀疑着老王八甚至没有死。 只是不好开口与两人说而已。 江云笙一脸不解的看着顾浔道: “不是先祖的棺椁?” 顾浔点点头道: “要算也只能算是衣冠冢,不信你看。” 江云笙二人走上前一看,果然棺椁之中只有一个机关骷髅手,以及叠好的一套一碰就成灰的衣服。 顾浔掂量掂量手中的卷轴柄道: “这就是离开密库的钥匙。” 三人重新走回石门前。 石门似是感应到了顾浔手中的卷轴柄,一阵颤抖,露出一个圆型锁孔。 随着顾浔缓缓将钥匙插入石门之中,石门重新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江家后山。 三人走来之后,石门再次合拢,掉出一个印章。 只不过这个印章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江家传位印章。 而是一个全新的密库钥匙。 江云笙看着石门合拢之后,融为一体的石壁,感叹道: “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是密库的出口。” 要知道,江家祖宅背靠这座山,他小时候经常来此石壁下玩耍,从未想过这后面藏着一个密库。 只不过江家祖宅明明比这里低的很多,密库是如何跑到这里来的。 顾浔看穿了江云笙心中的疑惑,解释道: “必是你家先祖用了何等手段,将密库升了起来。” “这密库应该是一个可以移动的巨大石室,一旦触发机关,便会移动。” “若是有人想要强行打开密库,它便会沉入地下。” “若是用钥匙打开,它便会上浮,出现在此,以方便将其中的财宝运出来。” “这手段有点像是墨家的机关术。” 江天成解释道: “据族谱记载,先祖确实是墨家弟子。” 顾浔点点头,对这个江家先祖江藏更加好奇了。 这究竟是怎样经天纬地一个人。 江家之事,大体已经谈妥,顾浔将方才的印章递给江云笙。 江云笙连连摆手道: “先祖遗训,此间财物,江家分文不取。” “何况江家已经承诺秘库归城主府所有。” “还是你收好,交给李叔便是。” 顾浔也不再说那些假惺惺的客套话。 “好既然如此,我就拿走了。” “我先回城主府一趟,将此间事与李将军商议。” “还有两位,记得明天到城主府任职。”、 当顾浔急匆匆的来到将军府,将那卷密库清单放到李沧澜书房的桌上时,李沧澜直接双眼瞪的铜铃大。 “公子,你确认密库中有清单上一半的财物?” 李沧澜不奢求清单上的东西全部齐全,只希望能有一半,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顾浔看着李沧澜那一副不曾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李叔放心,亲眼所见,堆的金山银山。” “而且不是一半,应该是全部都在。” 顾浔不敢打包票说一件不丢,但可以肯定九成是必然有的。 “我的个乖乖,这么多财物,足够供应一支十万大军至少十年的军饷开支。” “老子从来没有当过这般富足的将军。” 李沧澜笑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当了一辈子的将军,从来没有觉得这般腰杆子硬过。 “别的先不说,老子一定要先养出一支万人重骑军来。” 众所周知,重骑军战力骇人,可也不是一般的烧钱。 放眼四国,各国养的重骑军也不过数万人,没有哪一国突破十万的。 更别说这小小的柳州城了,换做以前李沧澜想都不敢想。 顾浔知道重骑军的恐怖之处,也是眼馋的很,当即道: “建,这重骑军必须建。” 即使没有江家密库,他也打算建。 毕竟重骑军组建起来,并形成战斗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需要很长时间。 作为沙场第一利器,必须提前未雨绸缪。 “不过建立重骑军,我不想动用江家密库。” 李沧澜好奇道: “那如何建?” 第164章 未来方向。 如何组建这支重骑军,顾浔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至于江家秘库中的财宝,便就如江藏所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我准备用从几大家族手中搜刮来的钱财组建这这支重骑军。” “能组建三千也罢,五千也好,缓缓图之。” 听闻了江家秘库前因后果的李沧澜点点头,倒也认同顾浔的想法。 毕竟秘库中的财富皆是百姓的血肉堆砌而成,应该还于百姓。 何况现在直接组建一支万人重骑,确实不妥。 首先中域七十二城,能用到重骑军的概率不大。 即使用到,能有三五千已经足够了。 其次重骑军烧钱如喝水,一直大量常备,确实不符合当下柳州局势。 外加柳州兵源有限,重骑军又是千挑百选才能出一人,宁缺毋滥。 “那湘平王的两万两白银如何处置?” 顾浔看向西边清源江的方向道: “扩建城池,直接把柳州城建到清源江边。” “北方同样如此,依托广陵江修建北方城池。” “把清源江和广陵江当作柳州城的护城河。” 顾浔的目的不仅仅是防范外敌之用。 他想依托沿江城池,收过往船只的通航费。 届时,直接在城头修建几座固定性重型投石机,和远程超级裂船床弩。 过往商船只要不乖乖交通航费,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反正现在李沧澜水匪头子的名号已经极为响亮,不用白不用。 当然,也不能漫天要价,还是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不能一锤子打死,细水长流才是王道。 说实话,柳州城这种天然的地理优势,不做拦路买卖,实在是浪费。 顾浔把想法与李沧澜讲了之后,李沧澜双眼大放异彩,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生财之道呢。 他心中是抑制不住的高兴,表面却黑着脸道: “好你个小子,这是要让我坐实水匪头子的名声了。” 顾浔笑道: “说实话,李叔的外界名声与我一般,不怎么好。” “咱这算是臭味相投吗?” 李沧澜讪讪一笑,此话倒是不错。 作为顾权手下的两名大将,朱雀门之变后,他于赵牧的名声都不能好。 赵牧被誉为天下最大的反贼,而他被誉为天下最大的水匪。 一人是前战国名将谱第一,一人是前战国名将谱第八。 “难怪赵牧昨日来信,说你小子一肚子坏水。” 顾浔有些好奇,问道: “你与赵牧还有书信往来?” 李沧澜摇摇头,那时皆是年少轻狂,他与赵牧本就不怎么对付。 京城一别,朱雀门之变,两人之间更是多了一道隔阂。 若不是顾浔与赵凝雪的到来,两人估计很大可能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还是因为凝雪那丫头,那头老倔驴才会来上一封信,求我替他照看宝贝女儿一二。” 李沧澜带着些许玩笑口吻。 “不然人家堂堂镇北王,岂会看得上我一个水匪头子。” 顾浔道: “听说李叔当年与赵牧不怎么对付?” 李沧澜咧嘴一笑,提起当年往事,难免会激起年少时的傲气。 “你是没有见过那家伙多狂妄。” “典型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谁也不服的架势。” “我承认他用兵确实是天下第一,但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至于赵牧看不惯的李沧澜的原因,则是李沧澜用兵太过求稳,每次都在顾权面前反对他的作战方案。 不过两人的之间的信任却是无可比拟的。 只要后方是李沧澜压阵,赵牧便能毫无顾忌的带着大军冲杀。 换做别人,赵牧不敢这般做。 正如赵牧曾说过: “老子就是看他李沧澜不顺眼,但是不得不承认,老子打下的城池,他一座没有丢过。” 两人是典型的欢喜冤家,相互不顺眼,又相互敬重。 看不惯你的为人,但认可你的能力。 这也是后来随着北玄实力强大,顾权让李沧澜组建水军的原因。 想给两个欢喜冤家分分家。 顾浔调侃道: “难怪的你两名声都不好,原来是对卧龙凤雏。” 调侃过后顾浔重新将话题拉回主线之上。 “李叔,我想离开柳州城,去柳州地界上逛逛。” 李沧澜面露难色,现在的柳州城百废待兴,让他来处理这些繁杂的政务,他实在头疼。 “要不缓缓?” 顾浔摇摇头解释道: “现在才能看到柳州百姓最真实的处境,我想去看看。” “只有亲自见过之后,才能更加详细的有针对的处理民生问题。” 李沧澜听明白了顾浔的意图,知道顾浔的想法。 “也不是不行,前提是你得让凝雪到城主府顶替你出谋划策的位置。” “你知道现在的城主府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谋士。” 李沧澜又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凝雪这样的奇女子,天下独此一份,错过将来指定后悔。” “她绝对是那种能扶你上青云之人。” “让若将来你我二人能成大业,他必是造福天下百姓的最佳皇后。” “小子,没有一个贤内助,这皇帝可不好当。” “再说,你把生米煮成熟饭,以后赵牧的家底,还不是为你所用。” 顾浔耸了耸肩,敷衍一句道: “关键是要相互喜欢才行。” “此事不提了,我回去与她商量看,能不能留在这里些许时日。” 他知道赵凝雪南下的目的广陵城的稷下学宫,在这里已经耽误了许久,说不得可能要离开柳州城了。 想到赵凝雪要离开柳州城,顾浔心中难免有些许失落。 赵凝雪一旦离开,药铺便会回归到到往日的冷冷清清。 届时便只剩下四叔与自己。 说实话,顾浔是个喜欢热闹之人。 好在他是一个自我调节能力极强之人,不会过度陷于低落情绪之人。 于是他话风一转,回到江家之事上。 “我准备在城主府下设典狱司和财政司。” “由江云笙出任财政司长使,由淳良出任典狱司长使。” “江家二长老出任典狱司右副使,我出任典狱司左副使。” “还有财政司两个副使,我已经有一人选,最多七日便能到达柳州城。” “还空缺出一人,你看看是否有合适人选。” 对于顾浔的安排,李沧澜没有任何异议。 既然选择了跟顾浔混,他便义无反顾相信顾浔,不会对顾浔的安排指手画脚。 虽然顾浔尊称他一声李叔,可他心中的君臣关系并未因此而混淆。 “我心中暂时也没有任何人选。” “只不过你小子是不是漏了一点。” 第165章 重拾少年志。 顾浔看向李沧澜,好奇道: “我漏了啥,还请李叔提点一二。” 李沧澜哈哈一笑道: “这副城主之位是不是依旧空缺?” 顾浔明白了李沧澜是想让自己挂上一个副城主的头衔,为将来上位做铺垫。 他迟疑了片刻,想了想。 “也好,不过李叔看我用那个名头挂好。” 顾浔指的的是‘苏诚’和‘苏隐’这两个名字。 李沧澜想了想道: “依我看,就直接以苏隐的名头好了。” “毕竟你苏隐的身份顾承和谢安已经知晓。” “柳州城发生如此巨变,想隐瞒显然是不可能的。” “倒不如坦坦荡荡 ,直接摆到明面上来。” 顾浔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魔教少主这个身份已经借助欧阳落经营多年,即使是有心之人,也很难查出自己根脚。 “那以后咱俩岂不是恶人组合了。” “一个水匪头子,一个魔教少主,一老一少,奇葩组合。” 李沧澜用顾浔方才的话堵了回去道: “你还会在乎名声,你这废物四皇子的名头,天下可是无人不知呐。” 叔侄两人相互调侃了一番,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之事。 顾浔离开城主府时,已经是晌午过后。 他倒是想在城主府蹭一顿饭,但是被李沧澜撵了出来。 原因是因为赵凝雪一人在药铺。 看着被撵出城主府的顾浔,李沧澜满脸笑意。 倘若这小子把生米煮成熟饭,祸祸了赵牧那老小子的掌上明珠,他会不会气的吐血。 一想到赵牧气的跳脚直骂娘的情景,李沧澜心情莫名大好。 重拾斗志他,总觉的不能一辈子被赵牧压着。 现在人家赵牧怎么说也是裂土封疆的王爷,他只是一个小城主,难免不甘。 少年时的傲气从未消失,只是被世道压的不见踪影。 年少本傲气,何来服天地。 其次,他是打心底佩服顾浔,认可顾浔。 觉得只有赵凝雪这样的奇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他对赵凝雪的认可不言而喻,甚至不敢有丝毫撮合李淳良与她的念头。 因为他的觉得自己的儿子固然优秀,但是丝毫配不上赵凝雪。 他不得不承认,子女一事上,他是彻彻底底的输给了赵牧。 输的心服口服。 实在想不明白赵牧那满口粗话的老匹夫是如何教导出如此优秀的一个女儿。 李沧澜明里不说,但他知道顾浔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一将终成万骨枯,何况是一个君王的诞生。 百战之地,立一个百战之国,谈何容易? 于现在的顾浔来说,他太需要像赵凝雪这样的一个帮手了。 李沧澜看着顾浔朝气蓬勃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有没有将来,可他在顾浔身上看到了太多人的影子。 有顾承的,有赵牧的,有自己的,还有那些为天下一统而死的将士的。 无论成败,总有人要站出来。 他不知道能不能陪着顾浔走到最后,但是他知道还在成长阶段的顾浔需要一把伞。 一把可以遮风挡雨的伞。 他希望自己能燃尽最后的余光,为这些心怀壮志的后来者遮风挡雨。 他很喜欢顾浔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就让他这位老将,为后来者点燃星星之火。 至于能不能燎原,那是顾浔、淳良这些后来者的事了。 正如陈子铭所说: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 “我未来的陛下呀,希望你能明白老臣的一片苦心。” “一人在如何三头六臂,也不能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 “你身边需要无数像赵凝雪这般志同道合之人。” “老一辈的余火终将燃尽,新一辈的星火终将燎原。” 老管家陈参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李沧澜身后,轻声道: “老爷,苏公子已经走远,饭菜快凉了。” 李沧澜莫名来了一句道: “三叔,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陈参微微一笑道: “老爷是老了,已经五十有余咯。” 李沧澜回过神来,看向陈参道: “无妨,还能提得动刀。” 陈参点点头道: “还有心提刀,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四十岁嘛,当打之年。” “老爷不用有那么多忧虑,既然还能和当年一般提刀上马,这天下还不是像当年一样的打,信手拈来。” “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风采,老一辈同样有老一辈的风骨。” “何人不年少,何人不色衰,心中少年志,白发亦风流,岁月沉淀沧桑,不是消磨斗志的借口。” “老爷颓废了这么多年,是该重拾少年志气了。” 陈参还是那个三叔,是最了解李沧澜之人,总能在李沧澜迷茫的时候,给他指点方向。 岁月沉淀的不止是色衰,还有人生经历凝聚的睿智。 “三叔,你还是一样,总有一堆说不完的大道理。” 陈参道: “我都未变,你不也该一样吗?” 作为最了解李沧澜之人,陈参知道李沧澜心中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顾权手握五十万可以横扫天下的大军,却输了。 以至于在李沧澜心中所有的斗志都被磨灭。 虽然在顾浔和陈子铭的轮番劝导下,答应出山,明面上也一扫颓势。 可在他心里,始终有着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在无时无刻在磨灭他的斗志。 十八年的绝望与失望,岂是三言两语能平之。 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李沧澜,陈参用开玩笑的口气道: “老爷孙子都没有抱上呢,一点不老。” 一提孙子这事,李沧澜便叹了一口气道: “就那不开窍的小子,老子这一辈就没指望能抱上孙子。” “公子和那逆子,一模一样,对女子畏之如虎。” 陈参笑道: “当年老爷还不是这样。” “要不是夫人的一包‘嗷嗷叫’,估计你现在儿子都未能抱上。” 李沧澜老脸瞬间羞红。 “三叔,都不是说不要再提此事了吗?” 赵凝雪看着满桌的饭菜已经微微发凉,脸上的失落也随着菜的温度降低而越发明显。 她已经无数次在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忙他的,不回来吃饭很正常。 可是看到满桌的拿手好菜,她又不受控制的情绪低落。 “我回来啦,还给留着午饭没?” 第166章 春风将至。 刚刚端起饭碗,准备开饭的赵凝雪闻声一滞,笑容如昙花绽放。 她急忙放下碗筷,起身看向身后。 看着略显疲惫的顾浔出现在门口,赵凝雪微微有些小怨气道: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吃饭了呢。” 有些钢铁直男劲的顾浔笑道: “原本是想在城主府蹭一顿的,奈何被李叔无缘无故的给赶回来了。” 说话间顾浔已经来到了桌前,看着满满一桌饭菜,香气逼人。 “哇,这么大一桌饭菜,是有客人吗?” 显然这饭菜量不是两个人的份量。 赵凝雪冷哼一声,懒得解释。 手上却勤快的给顾浔添了一碗饭,递到顾浔身前。 “要不是看在早上粥的份上,我才懒得给你做饭。” 就早上吃了点粥的顾浔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端起碗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今天可把我饿坏了。” 看着顾浔狼吞虎咽的样子,赵凝雪嘴角自然而然的微微上扬,压抑不住心中的小得意。 “活该,晓得饿,不晓得回来吃。” 原本是个安安静静的小女子,一单独和顾浔在,便就成了小话唠。 感受着已经微微发凉的饭菜,顾浔知道赵凝雪一定等了自己许久。 他抬头看着赵凝雪,有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又多了一份贤妻良母的温柔贤惠。 心中好像有许多话要脱口而出,可最后还是被他生生憋回了肚子。 赵凝雪发现顾浔看着自己愣愣出神,脸颊微红,不敢直视顾浔的眼睛,问道: “怎么啦?” 回过神的顾浔立刻低下头掩饰尴尬,脱口而出道: “你什么时候离开。” 提及离开一事,按理来说画船节过后,她就应该离开了。 只不过一系列事情,才留到了现在。 “应该很快了吧。” 她期待顾浔能挽留自己。 “怎么,想撵我离开了?” 顾浔赶忙摇头,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你留下来,在呆上一段时间。” 闻言,赵凝雪脸上笑意渐浓,乌黑水灵的眼睛盯着目光闪躲的顾浔,学着平日顾浔调戏自己的调调道: “怎么,舍不得我离开?” 顾浔摇摇头,反应过来不妥,又急忙点点头道: “我想让您帮我些许时日。” “我想离开柳州城,到柳州其他地方逛逛。” 以赵凝雪的聪明,不用顾浔太多的解释,便明白了顾浔的意图,猜到了顾浔想去干嘛。 看着被自己调戏一句,便慌乱到说话都条理不清晰的顾浔,她偷偷捂嘴笑。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聪明其实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只是默契的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 毕竟中间还夹着一个‘朱雀门之变’,谁也不敢去赌不确定的将来。 “我可是赵牧的女儿,就这么放心的用我帮你治理柳州城。” 顾浔暗自吸了一口凉气,压住躁动的内心,缓缓道: “我相信你的为人。”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他又补了一句半真半假之话。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算是泼出去的半盆水。” 赵凝雪愣了愣,脸颊有些发烫,小声嘟囔道: “谁是你未婚妻。” “有人不是要休我的吗?”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更红了,红的就像春天里的映山红。 顾浔脸上的尴尬越发尴尬。 本就是开口求人,不好意思的很,现在被赵凝雪这般一调侃,越发的不好意思了。 “这不是没休成吗?” 赵凝雪白了顾浔一眼,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道: “快吃饭,菜都冷了。” 顾浔知道此事已成,开心的继续猛往嘴里扒饭。 赵凝雪看着顾浔吃的如此香,也端起碗来细嚼慢咽,淑雅而端庄。 温婉端庄的她也只有在顾浔面前,才会偶尔露出属于小女子活泼机灵的一面。 两人都默契的选择不再说话,享受难得的二人时光。 关门的药铺,方正的饭桌,对坐的二人,可口的饭菜。 一幅唯美的家庭画卷缓缓展开。 饭后,顾浔习惯性的坐到药铺前的阶梯上。 只不过手里的酒换成了茶水。 原本是想来点酒助助兴的,不过想到赵凝雪提醒自己少喝酒,便把酒放回去,换成了一壶茶。 至于高贵的长宁郡主则是系上了围裙,在厨房里偷乐着洗碗,很享受当下这种平平淡淡的时光。 远山斜阳落,灯火渐呈明。 平日里柜台一盏灯,桌前一盏灯,今日变成了一盏灯。 赵凝雪将战场搬到了顾浔常用的桌前。 手里不再捧着书,而是拿着墨条砚台,正耐心的给顾浔研墨。 顾浔则是专心撰写他的《治国经略》。 与其说撰写,倒不如说是在总结前世华夏五千年文明智慧结晶。 前世作为考古系学生,其实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并且已经整理收集了大量的材料。 奈何时运不济,变成了如今这样子。 宿命的轮回,前世未能完成之事,今生得以实现。 “顾浔,有时候真的很想扒开你你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啥。” 看着顾浔下笔如有神,丝毫不用思考的时间,饶是天下一等一的才女也不禁发出了感叹。 倘若顾浔写出的东西一般也就算了,可他写出来的东西,每一句都惊世骇俗。 赵凝雪八窍玲珑心下,这两日来,顾浔周身缠绕的金色文运越来越浓郁。 虽说尚且不如她,但是假以时日,必然超过她。 顾浔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回答道: “在长安的日子,文渊阁的书几乎被我尽数看完了,你信吗?” 赵凝雪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顾浔。 “我听说你在长安天天混迹在青楼酒肆赌坊,你会看书?” 赵凝雪还故意提起醉梦楼的两女子道: “那对名动长安的双生姐妹花,叫什么来着?” “新雨、初晴?” 此刻顾浔就像是偷腥被抓的汉子,如坐针毡,坐立难安,急忙解释道: “我和她们啥事也没有。” “再说她们二人本就是皇贵妃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睛。” 顾浔叹了一口气道: “其实她们也算苦命人。” 赵凝雪只是随口一提,她并不在乎顾浔的过往。 聪慧的她也不会揪着这些东西不放,她看的很开。 倘若一般人一定会问顾浔明知是细作,为何不杀了她们。 但是她知道顾浔不能动她们,还能用二人给皇后传递虚假的消息。 两人活着的作用远远大于杀掉。 “你这么着急 解释干嘛,我只是问问名字而已。” 第167章 问刀项霸天。 顾浔停下手中笔,抬头看着赵凝雪,讪讪一笑。 好像自己解释的确实有点多了。 他发现自己在赵凝雪身前,脑子越来越不够用。 果然,好看的女子近不得,容易导致智商退化。 月寒星烁,夜静灯明,佳人研墨,公子提笔。 墨研磨好后,赵凝雪没有像往常一般顺手掏出一本书来。 而是悠闲的用双手托着下巴,看着顾浔认真的行书,好似看到了天下最美的风景。 谁家少女不思春,谁家儿郎不痴情。 顾浔自是发觉了赵凝雪在盯着他看,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并未打扰他。 她就这般静静的看着他,如赏天下间最美的风花雪月。 他就这般默默低头疾书,任由她放肆的盯着自己观赏。 莫说世间没有岁月静好,总有人把点点滴滴甘之如饴。 药铺摒弃了往日喧嚣,安安静静,岁月静好。 许久之后,赵凝雪忍不住问道: “你什么时候离开?” 顾浔低着头回道: “等我把柳州城要紧之事安排妥当,估计还能有个三五日。” 其实不用问赵凝雪也知道顾浔写好《治国经略》便会离开。 三五日便三五日,能与他独处三五日她已经很满足了。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脸红了。 她发现自己对顾浔的喜欢是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直接。 她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泥潭。 不知为何,她总能在顾浔身上看到小鼻涕虫的影子。 她心中那道防线,随着小鼻涕虫影子的出现,慢慢开始崩塌。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已深。 赵凝雪不知何时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一直怕黑,需要点着灯才能安然入睡,可依旧还会噩梦连连。 许多人童年的噩梦,需要一生去治愈。 就像赵凝雪一般,哪怕现在已经是名动天下的才女,是能纵马深入北原死战的一等一女谋士。 可依旧无法逃脱童年的阴影。 不过此刻她在顾浔身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哪怕是威震一方的镇北王父亲,也一样给不了她这样的安全感。 目前为止,她只在那个永远将她护在身后的小鼻涕虫身上和顾浔身上感受到过。 故而,在顾浔身边她总是能睡的很安心,像个睡不醒的小瞌睡虫。 回过神来顾浔看着呼吸均匀的赵凝雪,微微一笑。 起身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坐回原位,盯着她看了许久。 忍不住感叹道: “要是没有朱雀门之变,该多好呀。” “等一等,等到朱雀门之变水落石出.........” 接下来几日,两人几乎都很少出门。 顾浔埋头写他的《治国经略》. 赵凝雪则是放下了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端庄,照顾顾浔的日常。 闲暇之余,便看一看顾浔写的书,或是写一些自己的独到见解。 两人的独处的时光平静而又充实,不知不觉间,关系又进了一步。 项霸天南下之路不缓不急,背着一柄棺材盖大小的霸刀,异常 显眼。 再怎么没有眼力劲的人都不敢上前挑衅,因为光从那柄厚实的霸刀,便能看出是一个绝顶高手。 除非是想踩着他的名头上位之人,故意前来寻死。 因为 项霸天有一个规矩,但凡找他问刀之人,他都会以相同的境界出刀,不会以境界压人。 故而给了很多人侥幸心理。 不同于老孙头隐入人海便难以找寻,项霸天无论人海何等密集,高大的身形背着巨刀,一眼便能锁定。 辨识度不是一般的高。 吃了两坛阳春雪,一只羊腿的项霸天留下一锭金子,未等掌柜找钱,便打了饱嗝,走出了酒肆。 酒肆外,一个白面书生样的男子站在路的尽头,腰间挎着一长一短两柄名刀。 长刀名断玉,长四尺二寸,名刀谱第九。 短刀名墨落,长二尺一寸,名刀谱第十二。 白面书生男子一拱手,对着浑身透着霸道之气的项霸天道: “白无双前来问刀。” 项霸天随意瞥了一眼白无双,心里有点看不起这般钻空子之辈。 自己坐镇霸天城头时,天下刀客一问一个不吱声,无一人敢问刀霸天城。 如今自己刚走出霸天城,一个两人的以为自己离开霸天城,便会实力大跌,上窜下跳。 他声音嘶哑 ,开口道: “前日有一个自称天下第一快刀之人,在我手下走不过两回合,便落荒而逃。” 他说的便是天下第一快刀雷刀。 作为一个宁折不屈的刀客,项霸天以为雷刀会以命硬扛他第三刀。 结果第二刀下去,那号称天下第一快刀之人便逃的无影无踪。 与其称之为天下第一快刀,倒不如称它为天下第一跑的快。 说实话,项霸天对现在的刀客很失望。 在他看来,刀客就如刀一般,宁可折断,也绝不弯曲。 这些天向他问刀的刀客很多,大都是自不量力之辈。 唯一一个实力稍稍能看得过去的雷刀还跑了,怎么可能不失望。 在他看来,雷刀甚至不如那些死在自己刀下名不见经传的刀客。 “我希望你能给我点惊喜。” 白无双重重呼出一口气,缓缓拔出腰间的双刀。 长刀断玉正握,主攻。 短刀墨落反握,主防。 “前辈,出刀吧。” 项霸天眯着眸子,声音深沉道: “给你一次出刀的机会。” 白无双没有客气,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出刀的机会。 “前辈,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无双双手一握紧刀柄,一道刀气便如同涟漪一般,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 随后他一手一刀,猛然跃起,如同鲲越北海,冲天直上。 随后,鲲鳍化翅,鱼鳞化羽,天地异象,刀意化霞。 北海巨鲲化作一只翱翔苍穹的金翅大鹏。 鲲鹏刀法最终奥义——以鲲化鹏。 一声刺耳的鹏啼之后,全部由刀气、刀意、刀势化作的金翅大鹏如同撞日一般,从九天之上直坠人间。 身背霸刀项霸天微微抬头,看向那只携带着毁天灭地刀道奥义的金翅大鹏,嘴角木讷上扬道: “有趣。” 第168章 刀名不归。 面对长虹贯日般砸落而下的金翅大鹏,项霸天脸上露出一抹嗜战者的疯狂。 那种兴奋不亚于饥肠辘辘的乞丐讨到了分量十足的金定子。 他粗壮的手不自觉的摸向了后背的刀柄。 一瞬间,他周身狂风大作,似有漫天黄沙席卷而来。 “我无敌刀道一甲子,枯坐霸天城头百年,拢共参悟了三刀。” “第一刀为霸。” “第二刀为道。” “第三刀为霸道。” “可惜以你的实力,只有机会享受第一刀。” 大鹏临头之际,项霸天背上的刀猛然拔出霸刀,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席卷而出。 此霸气非人之霸气 ,乃是刀之霸气。 这一瞬间,天下刀客手中之刀纷纷臣服。 就连白无双的手中的断玉与落墨都被压制的微微颤鸣。 只不过白无双足够强,呼吸间便压制了两柄刀的异样,丝毫不影响的鲲鹏刀法的威力。 铛。 一瞬间,一道清脆的金石碰撞之声席卷四方,方圆十里之内,所有刀客的刀轰然炸碎。 只是刀受到了影响,人却没有半分不适。 那只遮天蔽日倾轧而下的鲲鹏,一声哀鸣之后,如同风吹烟云一般,从头到尾逐步消散。 两道身影浮现在众人面前。 白无双的长刀断玉已经折断成五段,短刀墨落则是刺穿了项霸天的左手掌心。 项霸天的霸刀则是落在了白无双的脖子寸余处。 他的刀不斩死人。 哐当。 风平浪静,刺在项霸天手中的墨落也被折断成两截。 白无双微微一笑道: “我输了。” 虽然输了,可他刺穿的项霸天一只手,足矣。 世人皆拿他与雷刀比较孰强孰弱,今日终于有了答案。 项霸天收回血淋淋的手,冷声道: “你是一甲子以来,第一个伤到我之人。” “你最后这一刀很强,天下无人可挡。” 白无双这一手以命换命,自损两刀的刀法,没有可解法。 不见血,不收刀。 哪怕是他这天下第一刀不见血也无法阻挡这一刀。 看似长刀断玉才是主攻之刀,实则不然。 短刀墨落才是必杀绝招。 只要出手对抗长刀,短刀必然见血。 不出手对抗长刀,那不用短刀出手,便已经是死人。 自从白无双生出使用此刀的念头,对方便已经见血了。 不管是谁,天下第一刀也好,天下第一人也罢,都避无可避。 这一刀燃烧生命为代价。 这一刀,刀未出,主已死。 这一刀众生平等。 其实递出这一刀之时,白无双全身经脉窍穴已经绷断,已经是一个死人。 以绷断经脉窍穴爆发出的恐怖力量,才能递出这世间无人可挡的一刀。 项霸天看向一脸满足得意的白无双,问道: “这一刀很强,叫什么名字?” 生机已经全部断绝的白无双全靠尚未咽下的一口气撑着,笑道: “刀谱上叫:以鲲化鹏。” “不过我的觉得不适合,我更喜欢称之为:不归。” “既已出刀,便就人不归,刀不归,无需一物归。” 项霸天重新将霸刀背回背上,扯下一块布条一边裹受伤的手,一边问道: “明知出刀必死,为何还要出刀。” 白无双蹲下身,一边捡起地上的断刀,一边回道: “前辈想以一人之力,绝天下千年刀途,我觉得不妥。” “我想告诉前辈,天下刀客并非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既然前辈所作之事不对,就该有人站出来,不论输赢生死,都该站出来说不。” 项霸天看着白无双道: “我对这天下刀道很失望。” “我以为一人坐镇霸天城,可以成为天下刀客的磨刀石,激励刀道一途后辈如雨后春笋。” “奈何一甲子以来,去到霸天城下的刀客越来越少,以至于这三十年都未曾见一人。” 若不是失望透顶,他又怎会走上这一人托负整个刀道前行的狭道。 如今这天下刀道,有他一人即可。 一群贪生怕死之徒,不配成为一个刀客。 白无双一脸苦笑,问刀霸天城之人,没有一人能走出那片黄沙。 天下刀客早已把端坐在霸天城头的项霸天看作了不可逾越的存在,谁敢问刀与他? 若不是有着问鼎天下十人实力的刀客,谁有三分把握能胜他。 这是一个死循环。 “前辈太强,强到你走出那座城,才有向你提起刀的勇气。” “并非是前辈走出那座城,实力便会弱,而是那座城下的枯骨给天下刀客头顶笼罩了泄不去的阴云。” 项霸天与白无双擦肩而过,不再想过多解释什么。 他既然认准了这条路孤独大道,便不会被他人所干扰。 “不归,这刀法我记住了。” 看着项霸天渐渐南去的身影,白无双露出一抹无奈。 他被称为当今天下刀客前三,却只能逼出项霸天一刀。 并不是他太弱,而是项霸天太强,强到让人绝望。 若是项霸天走出霸天城,在江湖上走一圈,依旧能安稳回到霸天城,那他的霸道便已成。 届时,天下刀道气运尽数被他揽入怀中,接下来千年刀道将会黯淡无光,不见天日。 项霸天此次走出霸天城,其实就是在逼着天下刀客对他出手。 他是在给江湖刀客下最后的通缉令。 白无双忧心忡忡,呢喃自语道: “难道天下刀道就要这般一人独霸了吗?” 他想到了那个少年天才,那个年少时将自己打的毫无脾气的家伙。 只是可惜他在暗香楼之事后,便在江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现在江湖上也能零星听到些许关于他的事。 可沉寂了数十年,他还是那个少年刀道 天才吗? “孙无极呀,孙无极,希望你还能像当年一般,一鸣惊人。” 虽然他一直将孙无敌视为敌人,可现在刀道的未来,他只能寄托在孙无极身上了。 只能期盼孙无极能和当年一般,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踩着自己这个当时刀道第一天才的名头上位。 他希望现在的孙无极能踩着项霸天天下第一刀的名头,再次问鼎江湖之巅。 天下十人,本该有他一席之地。 第169章 真相。 青州城与柳州城隔广陵江相望,是北玄最南端的一座军事重镇。 当年李沧澜的十万水军便是在此组建训练的。 青州城一间酒肆内。 一向抠门的老孙头今日格外豪气,不仅点了四个肉菜,三个素菜。 另外还主动点了一壶酒,是南晋颇有名气的碧海潮。 老孙头端起酒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一脸满足。 四十年未曾喝过了,味道还是一样的醇正。 原本想着是去许问天的坟前喝的,现在能不能去都是一回事。 于是他主动给狗娃子倒了一杯。 不能与兄弟喝,与兄弟的孙子喝也一样。 狗娃子一脸好奇的看着老孙头,平日这老家伙可是滴酒不让自己沾的。 “老不死的,这几日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在药铺前自言自语,然后又带着自己偷偷离开柳州城。 最近也是天天逼着自己练刀,不让自己有丝毫懈怠。 而且没有了平日得那副和蔼可亲,严肃得很,但凡出点差池,便会挨上一烟锅。 他摸了摸头上隆起的数个包,成了典型的头角峥嵘之辈,越想越气。 “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孙头看向狗娃子身前的酒杯道: “这酒叫做碧海潮,是你家乡那边的还算不错的酒。” “以前你爷爷就喜欢喝这酒。” 家里人从未向他提起过祖上之事,狗娃子一直认为他就是王家村人。 “你认识我爷爷?” 老孙头点点头,笑道: “认识,你爷爷是我的至交好友。” 狗娃子知道碧海潮在南晋那边也算是名酒之一,价格不菲,问道: “我家祖上阔过?” 老孙头点点头,当时的许家虽然算不上顶级贵族,可也绝对算得上权贵之家了。 毕竟当年狗娃子的爷爷许南之可是临江太守。 没有点家族背景,想要在门阀垄断的官僚制度下做到太守,是万万不可能。 荐官制度之下,没有底蕴之人想要做官,比登天还难。 “你太爷爷是临江太守。” “你大伯是县令,你爷爷是个剑道天才。” “倘若他没有死,或许现在已经是天下一等一的剑客。” 狗娃子一脸崇拜,继续问道: “那我爷爷有你厉害吗?” 老孙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 狗娃子白了老孙头一眼,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既然我家祖上阔过,为何到了我爹这里,便成了这鬼样子?” 老孙头叹了一口气道: “你太爷爷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那人派杀手屠戮了你满门。” “我不知道你爹是如何活下来的,更不知道许家还有血脉遗世。” 狗娃子拳头握的紧紧的,咬着牙道: “既然你和我爷爷是至交好友,为何不去帮他报仇?” 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可也正面反应了狗娃子真性情。 倘若他遇到这事,必然会毫不犹豫的拔刀相助。 孩子心性,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 所以顾浔才说狗娃子最有江湖气的,如同老孙头的 一般。 典型的路见不平,必会拔刀相助。 而当年老孙头也正如狗娃子说的一般去做。 一人一刀,独闯暗香楼。 老孙头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去了,没有打过。” 狗娃子愣了愣,他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老孙头的强大,即使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虽然嘴里一直喊着老不死的,可心里已经认可了老孙头。 只不过杜无方的死一直让他在心里憋着一口气,始终拉不下面子喊老孙头一声师傅。 现在他终于明白老孙头一直照顾自己,是因为爷爷。 “灭我家满门之人很厉害吗?” 老孙头木讷的点点头,声音迟缓道: “很厉害。” 与当年的他来说,在暗香楼面前,他就是一只小到不能在渺小的蝼蚁。 可为了心中的那个义字,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提起了刀,一人独闯暗香楼。 其实话说到这里,狗娃子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灭我满门之人是谁?” 老孙头看向窗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场问心局,狗娃子迟早要面对,道如直接坦白。 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暗香楼。” 狗娃子脸色瞬间瘪了下来,像是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不曾知道杜爷爷的真名之前,他不知道那个爱喝酒的老头这就是曾经闻名江湖的暗香楼楼主。 现在他已经知晓了杜无方的一切,自是知道当年他正是灭自己满门时的暗香楼楼主。 许家覆灭,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以前她不明白为何奶奶一直支持他走江湖,成为一个武林高手。 现在他或许明白了。 奶奶定是期望自己成为天下间一等一的高手,为许家满门报仇。 狗娃子红着眼睛看向一杯连一杯喝酒的老孙头道: “所以这就是你杀杜无方的原因?” 老孙头看向狗娃子,浑浊的眼中泛着一丝溺爱道: “没错。” “当年参与灭门许家之人,皆已伏诛,无一生还。” 狗娃子此刻才知道自己一口一个老不死的是多么讽刺。 眼前这个老人,为了他许家,几乎搭进去了一辈子。 而他还在一口一个老不死的。 他满嘴江湖大义,却骂着恩人老不死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像是被一下子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跪倒在地,对着老孙头呢喃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知好歹。” 说罢,巴掌左一个,右一个的落在脸上。 老孙头出手止住了他,依旧是带着寻常那副稍显憨傻,龇着大黑牙的笑意。 “这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你小子不过是无辜之人,怨不得你。” 其实说怪杜无方,也不好怪。 毕竟一开始他也不知狗娃子的身份,纯纯是起了爱才之心,方才有了收关门弟子之意。 至于后来发现狗娃子是许家后人,他便也只能将错就错。 “老孙头,你为什么不早些与我说,白白挨了我这混蛋这么多骂?” “你为什不觉得委屈,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白眼狼这么好?” 狗娃子已经哭成了泪人,看着老孙头,恨总想着老孙头被人砍死的自己。 “你个老东西,为啥这么傻?” “明明知道一切,还要默默挨骂?” 老孙头揉了揉狗娃子的脑袋,一脸溺爱。 倘若与一个孩子去计较这些,他还是自己吗? “一开始我告诉你真相,你肯定是不信的。” 确切的说是他担心狗娃子心里承受不住打击。 “至于后来嘛,被你老不死的老不死的喊着,也就慢慢习惯了。” 既然已能大爱无声,又怎会去计较这些。 春雨润万物,何曾求谢声? 第170章 有朋自北方来,当以刀敬之 于狗娃子来说,这是一场问心局。 此刻的他已经陷入了迷茫。 杜无方在他心目中一直无可替代。 若不是杜无方,他很可能一辈子走出王家住村,也见不到梦想中的江湖。 与他来说,杜无方是启蒙者,是领路人。 就是这样一位恩师,却是灭自己满门的罪魁祸首。 莫说他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就算是成年人都未必能接受。 至于老孙头,因为杀了杜无方的原因,狗娃子一直对他心怀芥蒂,甚至恶语相向。 到头来,狗娃子才知道原来那个满口黑牙的老马夫才是许家的恩人,是许家有愧于他。 认贼作师,认恩做敌,可笑不可笑。 老孙头看着双眼空洞无神的狗娃子,叹了一口气。 “倘若人生事事皆能看清,又有什么意思呢。” “人生的乐趣就在于将来的未知。” “好也罢,坏也好,皆是人生的道上的风景。” “莫要因眼前风景好坏,而驻足一生,那样你失去的会更多。” 老孙头缓缓喝了一口酒,认真的盯着狗娃子道: “无论是杜无方,亦或者是我,皆是你人生路上的一道风景罢了,终归有一天要散去的。” “又何必要纠结于当下呢?” 老孙头喝完最后一杯酒,看向北方道: “倘若这一战我输了,就把我埋到捏爷爷的坟旁。” “记得一定要带上一坛碧海潮。” “也不知道那家伙还有没有等着我喝酒。” 闻言,还困在自己问心局中的狗娃子猛然间抬起头,看着老头道: “师......师傅,你什么意思。” 这一声师傅显得无比的拗口,以至于吐出来结结巴巴的。 老孙头慢慢给自己点上一锅烟,笑道: “有朋自北方来,当以刀敬之。” 老孙头的声音方才说罢,一道沉闷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好一个有朋自远方来,当以刀敬重之。” 刹那之间,那个背着棺材板大小霸刀的男子便坐在了狗娃子先前的座位之上。 除了老孙头,没有人察觉到到他是怎么出现的。 方才还在泪流满面的狗娃子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当场。 紧随而来是一股强大至极的压迫力 ,压迫的他无法挪动半点身子,更别说站起身。 此刻的狗娃子感觉天下的刀都压到了自己的头顶之上。 那种恐怖的刀气以及刀意,让他体内气血翻江倒海,双眼布满血丝,一片赤红。 项霸天随手扯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嘟囔道: “是个不错的好苗子。” 说话间,他刻意敛去的自然流露的刀势。 狗娃子方才如释重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只不过两三呼吸的间隙,黄豆大小的汗珠已经布满额头,全身骨架似要散开。 他的识海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丝刀意,散发着恐怖威压,让他的神识不敢靠近。 老孙头没有出手帮助狗娃子的意思。 项霸天早已将刀气、刀意、刀势融为一体,即使不用刻意释放,对于刀客来说,也是一种莫大威压,同时也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大机缘。 天下第一快刀雷刀之所以出手,又撇下面子遁去,很大程度是想感受项霸天的刀势,以寻求更上一层楼的契机。 老孙头并不意外项霸天会出现在这里,可以说他是故意在此等项霸天。 他自顾自抽着烟,看向已经进入顿悟状态的狗娃子。 “再过十年,天下又会多出一个顶尖的刀客。” 项霸天轻轻摇头道: “不会了,天下刀客有我一人足矣。” 老孙头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项霸天对当今江湖的刀客已经失望透顶,才会说出这般话。 就比如雷刀,身为天下前三的刀客,连坦然问刀的勇气都没有。 竟然战至一半选择了遁逃,实在令江湖所不耻。 可老孙头不这样认为,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 并不是所有的刀客都要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刀客。 并不是所有的刀客都要有问刀天下第一刀的勇气。 并不是所有的刀客都要无惧死亡,只为求道。 贪生怕死,人之本性。 不能拿着道德绑架他人去死。 正如雷刀遁走,合乎人性,没有必要用江湖道义去绑架他。 责任源于内心,不能强加于人。 何况江湖若人人皆是项霸天这般,将大道看的比命还重要,岂不是很没有意思。 故而,他宁愿认为项霸天是错的,也不愿认为雷刀是错的。 毕竟是项霸天绑架的整个江湖刀客,雷刀能出手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人人皆是前辈这般天人。” “我们应该给予后来者更多的宽容。” “每一个刀客都该有他心中的江湖,而不是你我心中的江湖。” 项霸天扯下另一只鸡腿,缓缓道: “我给过天下刀客机会,可惜很失望。” “我一人可挑天下刀道前行千年。” “打赢了你,我便会去会一会苏暮云。” “我觉得这天下第一,我也能独坐一甲子,或许更长。” “届时,我一人便可携刀道,力压整座江湖。” 老孙头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三言两语已经不能改变项霸天的想法。 唯有赢了项霸天,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他缓缓吐出一口浓烟,平静道: “前辈南下速度有些慢呐。” 项霸天粗犷的啃着鸡腿,消减了些许那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不过一眼看去,依旧浑身透着一股霸道的悍匪之气,一看就是不好惹之人。 “难得走出霸天城,边走边看看也是不错的。” “我与你这场架,早该二十或者三十年前见分晓了,不着急这么几天。” 若不是当年孙无极一人独闯暗香楼,以他的资质早就问鼎江湖之巅,又何须等到现在。 正如他与苏陌所说,早在三十年前就该问刀霸天城了。 当一个人坐在第一的位置太久,冥冥中就会左右天道,走向极端。 最强之人会越发的深不可测,后来者只会越发的举步维艰。 正如现在的刀道一般,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断层。 倒是苏暮云散尽剑道气运,逆天而行,使得剑道天才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头。 当然也不能以对错而论,大道争锋,强者为尊。 如何选择证道之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弱者没有发言权。 第171章 一道斩之。 两只鸡腿下肚,项霸天又喊来了一坛酒,拍开酒坛盖子,古墩古墩的喝了起来。 一手提酒坛子猛灌,一手拿着剩余的烧鸡狂啃,连带骨头一并嚼碎下咽。 一坛酒,一只烧鸡下肚,项霸天满意的将手在衣服上胡乱的擦了擦。 “前辈吃饱了没?” 项霸天点点头道: “可以了。” 老孙头招招手,唤来店小二。 “一共多少钱?” 店小二直接回道: “拢共十两银子。” “方才的两坛酒都是......” 老孙头抬手打断了店小二说话,看向项霸天道: “吃好了,就请前辈结账吧。” 项霸天忍不住眼皮跳了跳,感觉自己成了大怨种。 江湖险恶,竟然险恶到了自己这天下第一刀的头上来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从怀中掏出拇指大小的一锭金子,直接拍在桌上道: “不用找了。” 随后便起身向着酒肆外而去。 店小二刚想拿过桌上的金锭子,便被老孙头提前一步抢了去。 不顾店小二干瞪眼,老孙头咬了一下,确定是真金,麻溜放进怀中。 扣扣嗖嗖掏出些许碎银子,掂量过后,拍在桌子上,缓缓道: “多出来的五钱不用找了。” 到嘴的金定子被截胡,气的七窍生烟的店小二也不惯老孙头,当即拿出戥子称。 碎银子全部推进秤盘里,恰好十两五钱。 店小二满脸吃惊,一回头,发现身旁的两人已经无影无踪。 他急忙跑出客栈,依旧不见一老一少的半分影子,当即吓的额头冷汗直冒。 握着银子的手都忍不住的颤抖。 “鬼,有鬼。” 青州城外,老孙头将怀中的金银一股脑的塞进还在顿悟的狗娃子的怀里。 最后脱掉鞋子,将鞋底藏着的几张银票也一并塞了进去。 这些都是他一辈子攒下的家底。 虽然在北王府不愁吃穿,只要他开口,要多少都有。 不过他不是那样的人,在他眼里,小姐一样重用,不输于眼前的徒弟。 他又怎么好意思拆东墙补西墙呢。 一碗水还是要端平的。 最后老孙头的把自己的烟锅也一并别再了狗娃子的腰间,习惯性的揉了揉他的脑袋道: “其实师傅也没有那么大志向,替天下刀客出头。” “只是为你留一线希望的同时,也给天下刀客留一条康庄大道。” 三十年前,年少轻狂的他或许会拍着胸脯子,大义凛然的向整个江湖道: “愿为天下刀客请命一战,为刀道一途斩一个海阔天空。” 可现在他不敢放出这样的豪言了,只想为徒弟留一线问鼎天下的希望。 当然若是能成,自然也是为天下刀客搏得一个海阔天空。 “小家伙,可莫要让为师失望呐。” 老孙头转身看向项霸天的方向,用力的挺了挺脊梁。 他缓缓拔出腰间那柄不在名刀谱上的断刀无极。 经过空晦大师的磨砺,原本锈迹斑斑的断刀此刻已经光亮如雪。 随着他缓缓拔出腰间的断刀,四面的八方的刀气都朝着他断刀聚拢。 与此同时,老孙头的身躯也越发挺拔,黑白相间的头发开始全部变为黑丝。 褶皱的脸庞也越发的富有活力与弹性,肌肤变得水润光泽。 不过几个呼吸间,垂垂老矣的老马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少年郎。 陌上公子颜如玉,一人一刀傲天地。 此刻的他正是当年春风得意的无极公子模样,多少江湖女子为之倾心。 谁不曾年少轻狂,谁不曾风流倜傥。 纵使岁月朱颜改,我心恰似少年郎。 无极之刀,刀由心生,无强无弱。 随着凝聚的刀气越来越多,半截无极刀竟然开始慢慢变长。 无穷无尽的刀气凝聚成了另外半截刀。 一柄完整崭新的障刀出现在他手中,长约二尺二寸,宽约二寸,透着冲天杀气。 秀短的障刀配上傲人的公子,一种无敌于世间的气质悠然而生。 项霸天并不着急出手,他等着孙无极气势攀升到极点。 唯有战胜最强姿态的孙无极,他的才有可能踏出那一步,以绝对的无敌之姿问鼎天下第一人。 随着孙无极的气势节节攀升,他的头顶之上已经形成已经形成了一座雷海。 无尽的天雷滚滚,随时都有可能砸落下来。 孙无极缓缓抬头,看着天上的雷海,朗声笑道: “不尊天道者,何来天罚一说。” 此刻的狗娃子已经从顿悟状态苏醒,看着头顶整片雷海的孙无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喊道: “师傅。” 孙无极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徒弟,笑道: “小子,看好咯,这一刀会很帅。” 说罢,他缓缓举刀向天。 一刀斩去,翻滚的雷海直接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他缓缓收刀,雷海猛然炸开。 一切烟消云散,唯留蓝天白云。 道由心生,何须天罚。 “我的大道,还轮不到天来罚。” “倘若天罚之,那便连天一道斩之。” 斩断了天罚之后,孙无极的气势已经达到了顶峰。 他看向远处的项霸天道: “我听闻前辈枯坐霸天城头,拢共领悟三刀。” “那便请前辈赐刀。” 项霸天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握住霸刀,一刀斩出,雄霸天下的刀意裹挟着无可匹敌的霸刀刀气席卷而来。 第一刀:霸。 孙无极缓缓出刀,脚下浮现一条白色的阳鱼。 一条鱼,似是在演化一方刀界。 一刀祭出,项霸天砍翻白无双的一刀,便被孙无极轻松挡下。 就在孙无极挡下项霸天第一刀的同时,项霸天接着递出了第二刀。 第二刀:道。 看似轻轻划出一刀,实则周围的天道之力皆被掌控,在九天之上凝聚成一柄如同银河般的巨刀,砸落而下。 孙无极微微一笑,天道之罚都斩了,还在乎人为掌控天道的一招吗? 这一次,他的脚下又浮现一条阴鱼,一阴一阳,刀气为阳,刀意为阴,演化一方混沌。 他的脚下出现一个阴阳抱鱼图,向天一刀斩出。 轰隆。 一声巨响,遮天蔽日的霸刀斩落人间,大地都随着颤抖。 如同百年难遇的地动一般,整个青州城都随着摇晃。 地面直接被砸出了一个方圆数里的深坑。 已经不能称之为坑,而是因该称之为湖了。 烟尘散去,略显狼狈的孙无极依旧身躯笔直的站在神坑之中,看向踏空而行的项霸天,哈哈笑道: “好一刀‘道’。” 此刀已经是参悟了刀道的终极奥义。 如果说第一刀“霸”还在天道之内,是天道的极致。 那第二刀“道”已经超脱了天道,视为仙人一击。 “前辈,这最后一刀,你我二人同出如何?” 第172章 斩道。 项霸天踏空而行,俯视着深坑之中的长发飘飘的孙无极,没有说话,递出了他的第三刀。 霸道。 一刀斩出,天地失色,万物俱静。 此刻的项霸天就似人间的刀皇,背着一柄裁决世间大道金色大刀。 所有刀客,无论强弱,唯有下跪磕头的份。 孙无极感受着四面八方的涌来的霸道之势,以及无处不在的刀意,膝盖竟然忍不住微微弯曲。 何为霸道? 无非是以势压人。 现在老孙头方圆数丈,已经是无道之地,他压根无法调动天地灵力。 他的嘴角已经满是鲜红,依旧在苦苦支撑,不让自己跪下。 他知道只要他跪下去了,刀道将会迎来千年黑暗。 现在他肩扛的是刀道千年的未来,不能跪。 就连手中的无极刀也在寸寸绷断。 项霸天看着孙无极,一脸疑惑,不是说好的同时出刀的,他怎么没有出刀呢? “你为何不出刀。” 孙无极努力挺直身躯,全身的骨头都在咔嚓作响。 无穷无尽的霸道之势压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不仅骨头被压得粉碎,内脏也一并在碎裂。 倘若项霸天此刻要杀他,只是手起刀落的功夫。 孙无极直接被压的单膝跪地,断刀柱地。 他艰难的抬头看向项霸天,咧嘴一笑道: “谁说我没有出刀?” “让刀意飞一会。” 他的话方才落,项霸天脸色一变,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直接从云端坠落人间。 也就是这一瞬间,孙无极周边的霸道禁锢轰然破碎。 滚滚刀气如同巨浪一般,以老孙头为中心,喷涌向四面八方。 一时间,天地只尽是刀吟之声,胜过雷霆滚滚。 狗娃子直接被翻涌的刀气席卷,倒飞出去数十丈远。 幸好两人选择的大战地点在青州城外,人迹罕至的荒谷之中,不然荡平的恐怕不止满谷树木了。 古木参天的山谷,直接被两人的刀气斩的光秃秃的。 口吐鲜血的项霸天靠霸刀稳住身形,看着前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走出大坑的孙无极,不可置信道: “怎么可能?” 孙无极咳嗽了两声,连带着内脏碎片一并随着血液咳出。 “无极之刀,斩心亦斩神。” 正如空晦大师所说,老孙头的无极刀可斩心。 这一刀是无形之刀,随心而动,心中出刀,现实便已经出刀。 不斩身形,只斩道心,只斩神识。 此刻的项霸天一身大道已经被这一刀斩的全无。 就连强大的无比的神识,也被一并斩去多数,剩余的不过人初 之时的先天神识。 后天修炼的神识,已经被老孙的一刀无极之刀尽数斩去。 倘若一般人,此刻已经被斩的神形俱灭,空留一具躯壳。 只不过项霸天不是一般的强,故而才没有倒下。 即使如此,可此他体内依旧刀气纵横,刀意肆虐。 他看着老孙头,哈哈一笑,没有半分的气馁,坦言道: “我输了。” 他知道倘若孙无极不说一起出刀,他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 此刀乃心刀,念头达,则刀已至。 孙无极手中的半截无极刀如同风吹沙一般,随风飘散,寻不到一丝踪迹。 霸刀之下无完刀。 但凡与霸刀对上过的刀,都没有一柄能完整的归鞘。 孙无极看向项霸天道: “这一刀是专门为前辈准备的。” “对付参悟天道越多者,此刀的威力越大。” 与其说是斩心斩神,倒不如说是斩道。 此刀一出,天下无道。 倘若对上不曾合道之人,此一刀是无法斩出去的。 输了就是输了,项霸天脸上没有丝毫的颓气,而是一脸笑意。 于他来说,这一战没有输赢,他始终都是赢家。 他独坐霸天城头一百年,放言挑战天下刀客。 其初衷是愿做天下刀客的磨刀石,愿天下刀客力压剑客,独领风骚。 只是后来天下刀客让他越来越失望,他才走上这条要以一人之力,托着整个刀道前行的狭道。 加之后来他的实力越来越强,与刀道气运的连结越来越深,想要回头显然已经不可能。 除非他甘愿放弃自身实力,散尽刀道气运。 放眼刀道一途,又无一人可站出来,他又如何能放弃一身通天实力呢? 这是一个死结,自己解不开的死结。 除非像苏暮云那般,一开始便将剑道气运敬而远之。 如今大道被斩,刀道气运反馈回天地间,他反而一身轻,刀道终是后继有人。 也不能说后继有人,只能说有了希望。 自己这座压在所有刀客的心头不可逾越的大山终于被人搬开,往后天下刀客前路一马平川,在无阻碍。 “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多余的借口。” “或许我这条道一开始就是错的,所以才能被你斩断。” “像你说的一般,每一个刀客都该有他们心中的江湖。” “而不是所有的刀客都要活成你我心中的江湖。” 孙无极笑道: “前辈,你老了,是该歇歇了。” “后辈自有后辈福,说不得没有你我的江湖,他们会走的更好呢。” “当天下第一刀的位置无人常坐之时,那样的刀道才是能力压剑道的刀道。” 执拗了一生的项霸天在生命的尽头,似乎变得通达无比。 也或者是孙无极斩断了他霸道,让他明白他一人是无论如何也代表不了整个刀道的。 哪怕他是天下第一刀,也不行。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人算是平局收场。 可他是天下第一刀呐,被人打成了平局,便是输了。 他缓缓举起手中霸刀,放在眼前,轻轻的摸这柄祖传的砍头刀。 这柄刀,陪着他落魄过,辉煌过,已经深神意相通。 感受着主人即将断绝的生机,他发出微微的悲鸣。 “也罢,霸刀之下无完刀。” “既然输了,那霸刀也不该是完刀。” 哐当。 他猛然发力,折断了手中的霸刀,折断了陪他枯坐城头一百年的老朋友。 霸刀有霸刀的傲气,与它来说,这才是最好的归宿。 做了一辈子的刀中霸王,岂愿低人一头? 正如那傲气的君王一般,面对国破山河碎,宁愿血溅三尺,也不愿苟且偷生。 两位当世刀客的顶端,此刻相视一笑,各自盘腿坐下。 一人坐南朝北,遥望孤城。 一人坐北朝南,相思故人。 刹那间,两人的容颜迅速衰老,肉眼可见的变成白发苍苍老者。 人生终有黄泉日,千古豪杰皆如此。 第173章 双刀并陨。 天下第一刀又如何,于项霸天来说不过一个虚名而已。 他想要的一直是刀道兴盛,能逢敌手。 无敌是多么寂寞,不曾登临绝巅之人 ,永远无法体会此话的深刻。 若问世间谁是最纯粹的刀修,唯他一人尔。 在他心中,除了刀,一切皆可抛弃。 年少时,从刽子手父亲手中接过那柄异于寻常的斩头刀,此生便与刀结下了不解之缘。 按照祖训,一生只能斩首九十九。 砍了九十九个罪犯的脑袋之后,他离开了霸天城,闯荡江湖。 没有领路人,更没有朋友,一人一刀在江湖上流浪了十年。 回到霸天城之时,在戎狄的战火之下,霸天城已经变成了一座黄沙之中的空城。 再后来,他一人深入漠北,亲自斩了戎狄屠城大将的首级。 自此之后,他便一人一城,独坐霸天城头,放言要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江湖刀客。 再后来,他便无敌刀道一甲子。 此生也只愿与刀客交手。 回望此生,他的觉得无所遗憾。 父母寿终正寝,恰能棺前服丧。 浪荡江湖十年,无师友无牵挂。 至于恩仇夙愿,早已一刀了尽。 他的一生没有那么多的大风大浪,如同天选之子一般,一路高歌,坐稳天下第一刀。 他看向北方那座孤城,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缓缓低下了头。 无敌刀道一甲子的项霸天就此陨落。 正如他的崛起一般,华丽璀璨似暗夜流星。 说实话,他给世人的印象,只有那一道高座孤城头的背影。 甚至大部分江湖刀客都不知道他生的是那般样子。 提起他,能想起的只有那柄棺材板大的霸刀,以及端坐黄沙孤城头的模糊身影。 好似人们记住的只有他的名字,他的名声,没有记住他的人。 如今霸刀已毁,大道被斩,世间更是再无人能记起他的模样。 或许世人感叹更多的是那座压在所有刀客头顶的大山终于轰然崩碎。 而不是那个曾经的天下第一刀如何而死。 没有办法,他给所有刀客的压迫太强,强到天下刀客竟无一人敢主动到霸天城下拔刀。 老孙头看向南方,用力的挺直已经不可能在挺直的身躯。 随手捡起一片凋零的黄叶,掏出腰带上残余的一小撮烟丝,用顾浔的方法缓缓卷起。 叼在嘴中,用力猛吸,却已经不能像以前那般无火自燃。 倒是鲜血顺卷烟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他用牙艰难的咬着烟尾,不让其掉落地在,呢喃自语道: “小姐,以后的路你可慢慢走呐,老孙再也不能给你赶马车了。” 方才说出此话,他便露出一脸苦笑。 有顾浔那城府深的可怕的小子在身边,想来小姐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若要是受委屈,也只有可能受那混小子的委屈。 想到此处,他无比懊恼。 觉得那一烟锅打少了,应该再多来几烟锅,免得小姐以后受委屈,无人替她出头。 不过他不担心小姐受外人的委屈,毕竟顾浔那混小子的护短程度,一点不输王爷。 咳咳咳。 老孙头又咳出一口鲜血,夹杂着内脏碎片。 天下第一刀岂是那么好赢的。 到了两人这等境界,倘若真要分出个胜负来,必然有一人要死的。 毕竟两人的境界皆已是合道巅峰,相差无几,一旦放开手脚,必死一伤。 他将咳到地上的烟卷重新艰难的捡起来,叼在嘴上,用力吸了吸,依旧无烟。 他看到了当年春风得意时的自己,也看到了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跟班小剑客许问天。 两人曾笑谈,要刀剑合并,打遍天下无敌手,喝尽天下所有美酒。 “现在要是有一壶碧海潮多好呀。” 他看到许问天在向自己招手,笑了笑道: “小许子,孙大哥马上就来陪你喝酒了。” 闭眼此生尽,往事随风去。 世间再无孙车夫,世间再无孙无极。 东海之盼,苏暮云缓缓抬头,看向西方,叹了一口气道: “此战你推迟了三十年年,也是该有个结果了。” “唉,可惜不曾与你喝过酒。” 两人虽然早就相识,可每一次相遇皆是匆匆别离,一次酒都未能喝成。 总想着以后机会多的是。 年少时这般想,年老时还这般想。 结果,遗憾终成遗憾,再无可能共饮一坛酒。 少年呀,就该把握住当下,不要总想着还有以后。 时间能给我们的以后,少之又少。 不要明知会有遗憾,还眼睁睁真看着可能的遗憾变成真的遗憾。 遗憾这东西,无可挽回,一旦生成,便是终生。 这一日,那个天下第一的剑客,去酒肆买了一坛酒,躺在礁石上喝的酩酊大醉。 青州城内的一座寺庙内,空晦大师停止了讲经,双手合十,轻声道: “阿弥陀佛。” 北王府,赵牧拿出了一条白布,缓缓裹在头上,拿着一叠钱纸,慢慢放入火盆之内。 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无声哽咽。 与他来说,老孙头不止是王府的一个马夫,更是一个呵护赵家两代人的长辈。 这个一生戎马的汉子,上一次落眼泪,还是女儿回到王府之时。 身后,李子凌如同一柄长枪一般站的的笔直,一脸严肃,低头默哀。 自他入王府之时,便觉得这个总喜欢在王府马厩旁抽旱烟的老头不简单。 他能成长到如今的地步,其中不乏那个老马夫的指点。 虽然他是一个刀客,可对于枪道也有着独到的见解。 用他的话来说,只要不涉及顶尖层面,其实万道相通。 说实话,王府之内,除了三五人,压根不会认为那个抽旱烟抽的牙齿漆黑,一说话就带着点憨笑的老头,会是个高手。 更不会想到他会去问刀那个无敌了刀道一甲子的猛人。 王府多数人眼里,老孙头就是一个憨厚老实,不善言辞的老马夫 。 柳州城内。 正在替顾浔研墨的赵凝雪忽然捂住绞痛,然后便两道清泪毫无征兆的夺眶而出。 正在奋笔疾书的顾浔吓得急忙放下笔,不顾墨水染黑方才写好的文章,急忙搀扶住赵凝雪,满脸慌张的问道: “怎么啦?” 第174章 大道相悖。 赵凝雪看着顾浔,捂着心口,泪流满面,数不尽的伤心。 “孙爷爷他.......” 顾浔眉毛轻挑,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恍惚间还能看到那个坐在门口,叼着烟锅,吞云吐雾的身影。 顾浔从未见赵凝雪这般伤心过,与她来说,老孙头不是仆人,更似亲人。 原来那个算无遗策温婉女子,也不过是一个感性的小女子罢了。 只不过她不喜欢在寻常人身边露出她软弱的一面。 或许现在顾浔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她才在顾浔身前这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若是换了其他不熟之人,她必是喜怒不形于色。 看着未曾出声,只是红着眼睛,两股清泪不停滚落的赵凝雪 ,顾浔抿了抿嘴唇,安慰道: “与老孙头来说,这是他此生最想做的事。” “等了数十年,他终于有机会去完成,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老孙头那般乐观之人,他一定不希望见到你落泪。” 赵凝雪红着眼,看着一脸认真的顾浔轻轻点头。 她知道老孙头最是心疼她,倘若见到自己落泪,定然是会心疼的。 可惜她已经在心里不止一遍的安慰自己,眼泪还是忍不住的唰刷直流。 眼泪是最有真情的东西,谁也无法欺瞒于它。 狗娃子的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刀气席卷到了一棵树杈之上。 若不是因为他参悟的项霸天的一道刀意,未必能扛住那恐怖的刀气刀意。 当然,有老孙头在,倒也不至于危及生命。 老孙头早就在他体内留下了一道刀意,足够帮他挡下谪仙一击。 他一屁股从树上滚落下来,顾不得疼痛,疯狂向着战场中心而去。 远远的他便看见那两道枯坐的身影。 一人是他最崇拜的天下第一刀客项霸天。 一人是他的恩师老孙头。 曾经,他总是在心里诅咒老孙头的打架被人弄死。 如今看到老孙头坐在自己面前,他却不敢上前,害怕自己的诅咒成真。 他每上前一步,手脚都在颤抖,异常艰难。 当他行至老孙头的面前,看着低下了脑袋的老孙头,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师......师傅。” 可惜老孙头的注定不能回应他了。 寂静的山谷之中,只余下少年的失声痛哭,不断回荡,撕心裂肺。 看到老孙头嘴里叼着的烟,他鼻涕口水的慌乱取出火折子,用力吹燃,去点老孙头的叼着的烟。 一次、两次、三次....... 烟丝已经被血水浸湿,一次次的熄灭了火折子。 他又一次一次的用火石点燃火折子,去帮老孙头的点烟。 可惜都未能成功。 慌乱间,他摸到了老孙头别在他腰间的烟锅,急忙取了出来,胡乱塞满烟丝。 点燃火猛吸了两口,呛的咳嗽不止,确定烟被点燃,方才拿掉老孙头的口中的烟,将烟锅塞进他嘴里。 “抽呀,师傅你抽呀。” 乌黑的血水顺着烟锅杆流到铁制烟锅处,滴落在地。 狗娃子哭喊着道: “我不是天天喊你老不死的吗,你为什么会死。” “师傅,你为什么要死。” “你为什么非要头铁,要去砍那天下第一。” 以前他总喜欢的在老头孙面前吹嘘从说书人口中的的得来的天下第一刀故事。 老孙头总是摆出一副最佳听众的样子,事了道一句: “天下第一刀而已,迟早要一刀砍翻他。” 他没有想到老孙头真的会来砍天下第一刀。 “你是把天下第一刀砍死了,可你这般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起了自己总是在老孙头面前虚吹,说自己天赋何等逆天,将来必能拜入项霸天门下。 老孙头的总是一副傻笑样,露出漆黑的牙齿,淡淡道: “项霸天的道是孤独之道,不会收徒弟的。” 他自是不信,很不服气的说道: “狗屁,你又不是项霸天亲戚,怎会知道项霸天不收徒弟。” 每当这个时候,老孙头的便会猛抽一口烟,难为情的说道: “要是他项霸天敢和我抢徒弟,我非得把他从霸天城头砍下来。” 那时他总是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阴阳怪气的来上一声: “就你?” “老实抽你的烟吧。” “不要咳死就好咯。” 早知道这老家伙真的会来砍天下第一,他打死也不会说这那些话。 其实自从来到柳州城之后,他心中已经默认老孙头这个师傅了。 只是杜无方的死,让他不好撇下情面,认认真真的喊老孙头一声师傅而已。 倘若老孙头早就告诉他那些昔日的恩怨,或许他早就已经认下老孙头这个师傅了。 看着老孙头嘴角不断滴落的黑血,狗娃子不停的用袖口去擦。 可惜方才擦干净,又有新的血水渗出,源源不断。 于是狗娃子便一边擦,一边呢喃道: “师傅你不要睡呀,快醒醒,以后我帮你赶马车。” “以后我再也不喊你老不死的了。” “只要你醒来,我一天喊你一百遍师傅。” 空晦大师和苏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身后。 苏陌起了一个佛手,道: “苏陌见过大师?” 空晦大师还一个佛礼道: “阿弥陀佛,苏施主客气了。” 两人不约同的看向战场,苏陌感叹了一声道: “好生霸道的刀法,不愧是天下第一刀。” “孙前辈其实可以不接这一战的。” 空晦大师感叹道: “两位施主大道有冲,唉,难免走到如今地步。” “项施主是天下所有刀客的拦路虎,而孙施主又是项施主一人的拦路虎。” “大道相悖,即使孙施主不愿出手,项施主也不会停手的。” 空晦大师感叹了一声,两人不能说谁对谁错,不过大道相悖而已,没有对错之分。 千年前,世间也有两位顶尖剑客,如同老孙头两人今日这般,为给接下来千年剑道划出一条道来,爆发了一场惊世大战。 那一战之后,颓废的剑道一途,重新焕发光芒,才有如今这般剑道盛世。 这种大道之争,对于天下修士来说,算是一种破而后立之道,益处多多。 这也是老孙头的坦然应战的原因之一。 或者说,即使项霸天不来,老孙头也会主动问刀霸天城。 这是一个死结。 两人大道纠缠在一起的死结,无可避免。 第175章 谁说岌岌无名? 苏陌的看向项霸天的背影,对这位前辈恭敬一拜。 随后看向空晦大师道: “大师,恐怕要麻烦你走一趟北方了。” 空晦大师明白苏陌的意思,即使苏陌不开口,他也会走一趟的。 “那孙施主就要麻烦你了。” 这一日,空晦大师护送项霸天遗体一路北上,天下刀客无不动容。 项霸天死了? 一时间天下刀客纷纷雀跃,那座压在他们头顶一甲子大山终于轰然崩碎。 不过人们更加好奇的是谁战败了项霸天。 一时间,天下议论纷纷。 不久之后,又传出一条消息,无双刀圣白无双身死。 于是,又有人传出,白无双与项霸天死战八百回合,最后双双战死。 江湖之上各种流言漫天飞。 直到三天之后,江湖上终于流出一道确切消息。 “你说什么,死战项霸天之人是孙无极?” “孙无极是谁呀?” “我怎会从未听说过此人。” “一个岌岌无名之人,怎会战胜天下第一刀?” “假的,一定是假的。” 此时,年长的江湖客便会故作高深的捋了捋胡须,笑道: “你们这些后辈,不懂就要莫要乱说。” “竟然敢说孙无极是岌岌无名之辈。” “放在四十年前的江湖,你们帮他提鞋都不配。” 老江湖只是略微开了几声腔,便把酒肆所有的目光吸引而来。 就连台上年轻的说书人都被吸引而来,围坐在老江湖的身侧。 “难道他也是当年的风云人物?” 唤作程普的老者摸了摸腰间那柄仿制的无极刀,慢慢喝了一口酒,继续道: “天骄榜第三。” 有不知天高地厚者立马站出来,笑道: “天骄榜第三而已,我还以为是天骄榜第一呢?” 程普苦涩一笑,年轻人呀,多是心高气傲,天骄榜第三都不放在眼里了。 “你可知那届天骄榜被誉为五百年来,最强天骄榜。” 这并非是虚言,那届天骄榜的第十名,放在往届足可以进前三。 那位说书的年轻人明显是见多识广,当即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 “莫不是苏暮云苏大剑仙那一届?” 老者程普满意的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 “没错。” “就是当今天下第一剑仙苏暮云,第一拳圣裴浩那一届。” 当时的苏暮云第一,裴浩第二,孙无极第三。 故而孙无极又得名:探花无极刀。 三人中,裴浩年纪最长,苏暮云与孙无极相差不大。 当年裴浩就曾直言,说天骄榜第二他受之有愧。 倘若再给孙无极一年时间,他指定不是孙无极的对手。 就连苏暮云都坦言,若是与孙无极倾力一战,他只有五分胜算。 听罢程普所言,所有人哑口无言,这也强的有些离谱吧。 一人是当今天下第一剑仙。 一人是当今天下第一拳圣。 如今又多出一人砍翻无敌刀道一甲子项霸天的猛人。 那一届的天骄榜前十聚集在一起,岂不是可以挑整个江湖高手? 方才还在嘲笑孙无极是岌岌无名之辈的后辈,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道: “那孙前辈为何在江湖之上鲜有名声?” 作为孙无极迷弟的程普喝了一口酒,缓缓道: “那是因为天骄榜排名公布之后,他便一人一刀杀上了暗香楼。” “只为结义兄弟讨一个公道。” 众人哗然。 四十年前的暗香楼,那时可是有梅花绣刀坐镇的暗香楼。 他就这般杀上去了? “后来呢?” 后来? 老人叹了一口气。 “后来江湖上便没有了任何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又有人问: “他既然能战胜项霸天,为何不灭了暗香楼?” 程普喝了一口酒,年轻后辈,快意江湖,无可厚非。 屠尽暗香楼,岂是那等江湖高人所为之。 “据我得到小道消息,当年的暗香楼楼主,已经被他一刀劈死了。” 众人再次哗然,杜无方作为老一辈江湖高手,又是将暗香楼推至顶峰之人,早已名满江湖。 甚至在一些不明所以的江湖后辈眼中,杜无方的名气要远远胜过项霸天。 毕竟项霸天端坐霸天城头一甲子,后三十年没有出过任何一次手。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太过飘渺,飘渺到高不可攀,非神不可触。 不像杜无方这般,在江湖上战绩可查,更加贴近现实。 “什么?” “杜无方被他一刀劈死了?” “这姓杜的也太倒霉了吧。” “十八年前被苏暮云一剑劈的跌境。” “如今又被孙无极一刀劈死。” “这也......” 典型的前半生平步青云,风头无两。 后半生处境堪忧,东躲西藏。 “照你这么一说,这位孙前辈还是一位猛人哩。” “岂止是猛人,这典型的是举世无敌手的狠人呐。” “砍翻无敌刀道一甲子的天下第一刀,想想都刺激。” 于是有人拍案而起,站在桌子上,豪气道: “我辈刀客,当是如此。” 此刻又有人道: “小道消息,项霸天在霸天城城墙之上刻有三百七十四种绝世刀谱。” “你莫要在这里虚吹。” 那人当即翻脸道: “听说这是空晦大师亲口道出,据说天下第一快刀雷刀已经赶往霸天城。” “什么,雷刀已经赶往霸天城?” 一时间,所有刀客蠢蠢欲动。 不过一盆冷水又浇了下来。 “据说项霸天在霸天城外的无尽黄沙之中以无上刀意结合天道之力,布下了一座黄沙刀阵。” “想要得到里面的无上刀法,恐怕不是这般容易。” 这并非是虚言,确实是空晦大师亲口说出,也算是项霸天的遗愿。 他走出霸天城之时,给天下刀客留了一份大机缘。 除去那三百七十四种无上刀法之外,还有他留在霸天城内的无尽刀意。 倘若后辈天才能感悟他刀意的一丝精髓,必然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用百年时间留下的东西,为后世刀客造福不止千年。 以至于后来,那座藏于黄沙之中的孤城,成了所有刀客心中无可替代的圣城。 不管强弱都有机会进入那座孤城之中,前提是得有实力与机缘。 甚至后来人们评判是否是天才刀客,都以进入霸天城时间长短作为评判标准。 项霸天独自走的是一条狭窄之道,而他留给后世的却是一条康庄大道。 第176章 屯年货。 大争之世,初看不觉门道,细细将所有事情串连起来,方才觉得毛骨悚然。 回看整个江湖数月间发生了何等大事。 从暗香楼老楼主杜无方被人一刀砍死开始,一并陨落的还有西陵第一刺客。 接下来暴怒的剑仙苏暮云为身死的外孙,一人一剑入长安,削去君王发,安然离京。 随后柳州出现一个女子剑仙,手持名剑谱第五冰心,一剑封江,斩杀鬼主。 自从苏静死后,江湖十数年未曾出过一个惊艳世间女子剑仙。 柳如烟的出现,无疑在江湖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投下一块巨石。 实属是女子剑仙太少,惊艳的女子剑仙更少。 天下十人之一的空晦大师罕见倾力出手,与人江上一战,引发天地异象,佛光无边。 紧随其后,端坐霸天城头百年,无敌刀道一甲子的项霸天突然走出那座黄沙之城,震惊天下。 号称天下第一快刀的雷刀率先出手,不敌败走。 双刀圣人白无双不甘落后,问刀项霸天,伤其一臂,双刀折损而身死。 最终惊世一战,无敌刀道的一甲子的项霸天被另外一用刀之人打落神坛。 而那位沉寂数十载的刀道天才孙无极,没有来得及享受战败项霸天后的无上荣光,一并随着陨落。 最近的江湖可算是开了锅,热闹非凡。 不过这都与顾浔无关了。 转眼便已经是年关,家家户户都在囤积爆竹叶。 这种叶子之上富有油脂,一点就燃,并且能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清脆异常。 好事的孩童已经在家门口点燃火堆,往里丢入爆竹叶,便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输爆竹。 长安是没有爆竹叶的,大多是村里集体砍来青竹节,在村中点燃大火,把青竹节丢往里面,便能发出爆响。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原本顾浔是打算年前离开柳州城的。 奈何遇上了老孙头之事,看着成日心不在焉的赵凝雪,他便决定过完年再走。 其次他觉得把赵凝雪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柳州城过年,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顾浔放下手中笔,看着已经码起一尺高稿子,缓缓松了一口气。 终于算是大功告成了。 这几日已经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恨不得吃喝拉撒睡都在书桌旁。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全身轻松。 转身看向身后,发现赵凝雪又独自一人坐在老孙头经常坐的台阶上黯然神伤。 这几日来,她多是如此。 顾浔顺手拿了一件裘袄,走到她身后,给她披上,做到她身边道: “明日便是三十,要不备点年货?” 赵凝雪微微侧头看向顾浔,想了想,轻轻点头。 说走就走,两人关上药铺门,一起去往集市。 集市早已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平日异常宽大的街道,今日水泄不通。 两人挤在人海之中,宛若一缕烟尘。 估摸着人挤的缘故,把赵凝雪心头的愁绪也挤出去了不少。 顾浔紧紧赵凝雪护在身侧,像是守护小白兔一般,呵护的小心翼翼。 “话说咱要买些什么?” 以前在宫中,顾浔压根不用考虑这些。 现在突然自己掌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买些什么。 赵凝雪看向顾浔的眼神一脸无奈。 说好的带自己出来准备些许年货,竟然不知道买些什么。 幸好在北王府之时,每年的年货都是赵凝雪亲自出动,自是知道要买些什么。 “红纸,香烛、纸钱.......” 赵凝雪滔滔不绝,一下子便报出许多东西,听的顾浔一个脑袋两个大。 “你确定要买这么多东西?” 赵凝雪认真的点点头。 “怎么说药铺也算是你的一个小家了,一个家该有的东西,自是不能少的。” 以前的药铺只能算是一个药铺,以及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 赵凝雪到来之后,方才慢慢往里添了许多日常用品,有了些许家的感觉。 顾浔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哦”了一声。 这么来说倒也是,长安的除老爹,好似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倒是这小小的药铺,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家的温暖。 “老板,红纸怎么卖?” “姑娘,我这可是上好的红纸,六十文钱一卷。” 蒙着面纱的赵凝雪这次没有像上次买胭脂水一般,大手一挥,几百两银子没了。 为了几文钱,她竟然和老板讨价还价起来。 “平日里都是五十文钱一卷,要不便宜点。” 老板面露为难之色道: “姑娘也是知道的,年关红纸这东西是紧俏货,怎么也得涨一点。” “不止我这里,那家都是这样。” 他用眼色看了看对面一家同样卖红纸对联的铺子道: “对面都是七十文钱起步的。” 赵凝雪语气坚定,显然是个砍价老手。 “五十二文一卷如何,我要十卷。” 王府内经常批量采购各种纸张,她知道这种纸批量进货,最贵也就四十文一卷。 顾浔看着这位温文尔雅的郡主竟然讲起了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来她不止精通诗词书画,还是一个居家贤妻。 看着老板犹豫不定的眼神,赵凝雪知道此刻不能犹豫,于是带着顾浔转身就走,去往对面的铺子。 方才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老板的声音。 “姑娘,五十三文如何?” 赵凝雪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步子。 老板叹了一口气道: “姑娘,拿走拿走。” 赵凝雪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一般,嘴角微微上扬。 开开心心将十卷纸递给顾浔道: “愣着干嘛,付账呐。” 顾浔无奈一笑,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老板。 老板那一脸嫌弃的眼神,自是不会与银子过意不去。 而是嫌弃两人财大气粗,却抠抠搜搜。 谁家过日子,随手便掏出十两银子来的,能掏出些碎银子已经极为不错。 离开铺子后,赵凝雪像是叮嘱即将远行的丈夫一般道: “以后在外,最好换些铜钱,或是碎银子,容易招惹眼红。” “有些麻烦,能避则避。” 顾浔一脸认真的点点头,将赵凝雪的话记在心中。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方才走出长安的少年,生活中的许多细节自是没有赵凝雪那般通达。 “我知道了。” 第177章 甜甜的尴尬。 “话说你花五百两买些胭脂水粉,眼睛都不眨一下。” “为何今日买几卷红纸,不过几文钱,也不忘讨价还价。” 顾浔觉得自己足够抠门了,可也不会再几文钱上纠结。 赵凝雪清澈的目光看向顾浔,没有丝毫犹豫道: “因为物有所值。” “不能因花钱多少而论,只能以货物价值而论。” 这妮子还真透彻,寻常人想要占她的便宜,还真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事实也是,这妮子的脑瓜子可不是一般的聪明,能透视人心,想要在她面前耍心机,难。 毕竟人家可是有着“女首辅”之称,李沧澜都佩服至极之人。 “还有买这多红纸能用的完吗?” 赵凝雪点点头,分析道: “两幅对联一卷红纸。” “大门,后门,厨房门,上下五间房门.......” “还有堂屋内没有天地,得贴上一幅,也得好几卷。” 她认真的掰着手指,像个斤斤计较的小妇人,盘算着如何过日子。 “至于剩余的边角料,可以用来剪些窗花。” 似是为自己完美的预想而开心,嫣然一笑,眉眼弯弯似浅月。 顾浔微微愣神,不知道为何,赵凝雪的微笑,他似是永远看不够。 每当她那双秀气的眸子弯弯时,他总是莫名的怦然心动。 “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还是顾浔第一次夸她好看,她侧过微微羞红的脸,低着头,扭捏的问道: “有多好看呀?” 说出这句话时,她心跳的更加厉害了。 懊恼自己为何会说出这般羞羞的话。 顾浔认真的盯着她微红的脸,想了想道: “恰似天边月,入眼即惊鸿。” 微微停顿,又补了一句: “恍若隆冬雪,天地尽失色。” 顾浔挠了挠头,总觉得现在文思泉涌。 “诗书词画尽难描,嫣然一笑笔墨香。” 赵凝雪眼睛一亮,微微侧头羞涩打量着顾浔,问道: “还有呢?” “莫道人间花色好,不胜佳人回眸笑。” 赵凝雪脸上的笑意更浓,意犹未尽,继续道: “接下来呢?” 顾浔再一次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没.....没有了。” 倒也不是真的没有了,而是突然回过神来,感觉有些尴尬,带着大半肉麻。 赵凝雪冷哼一声,看穿了顾浔的小心思。 “嗯,某人以前脸皮厚的像城墙,现在还知道害羞了?” “拿出你以前的脸皮厚的劲头来呀。” 以前随口而出的话,现在顾浔是一句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更别说像以前时不时来上两句荤段子了。 “要买的东西不是很多吗,得抓紧时间,走吧。” 只能转移话题,再聊下去会把持不住的。 两人大包小包,回到药铺之时,天色已经半黑朦胧。 揭掉面纱,赵凝雪已经累的粉嫩额头布满细汗,小脸红彤彤的,像是熟透的水蜜桃,水嫩多汁。 哪怕已经香汗淋漓,她脸上依旧笑容满面,看不出一丝疲倦。 来不及休息,她立马又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分开,放到各自适合的地方去。 “明天早上记得去买些新鲜食材。” 想了想觉得不妥,于是拿出纸笔,将要买的东西都列在了上面。 “还有记得招呼素素和杨爷一声,让他们过来吃饭。” 历经上次之事后,重新开张的‘杨记酒肆’生意更加火爆,爷孙二人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顾浔与赵凝雪同样忙,故而这几天都没有来往。 “哦,知道了。” “还有其他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赵凝雪歪着脑袋想了想道: “暂且没有了。” 顾浔点燃厨房的火,问道: “饿不饿,我下面给你吃。” “好呀。” 娴熟的炒了一份卤子,开始煮面。 赵凝雪习惯性的杵着下巴,看着顾浔在厨房的忙碌的身影,本就上扬的嘴角笑的越发开心了。 所谓君子远庖厨,在顾浔这里好似不成立一般。 只要他不忙,他都会接过下厨的重任。 两人你做一顿,我做一顿,倒也把这行散神聚的小家,过的有滋有味。 情不知所起,以往而生。 正如当下的两人一般,可惜隔着朱雀门之变这层薄纸。 赵凝雪觉得其实这般没有什么不好。 这样很好。 至于顾浔要离开,虽然她有些失落,但也不至于太过失落。 每一次别离,都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逢。 何况顾浔的身份注定他不能平平庸庸。 男儿志在四方,她又怎能拖他的后腿呢。 聪明的女子会把思念深藏,让那好儿郎志在四方。 “想什么呢,快吃面吧,是不是饿坏了。” 顾浔把面端到赵凝雪身前,看着怔怔出神的赵凝雪,提醒道。 回过神来的赵凝雪哦了一声,闻着卤子的香味,差点没忍住流口水。 “你下面真香呀。” 刚把面塞进嘴的顾浔闻言,猛然给呛到了,一嘴面全部给咳了出来。 没有办法,脑子里自动跳出了一些不良片段,没有被噎死就算好的了。 赵凝雪看着顾浔慌乱的神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强行压住内心的羞涩,淡淡道: “慢点吃。” 这种时候,即使发觉了什么,也要装作不知道,不然尴尬的就是两人了。 慌乱的吃完面,心中依旧尴尬不止的两人,心照不宣的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顾浔方才走到门口,看着夹在门缝中发丝消失不见,立刻皱起了眉头。 略微迟钝之后,他还是缓缓推开了房门。 像往常一般,走到衣架旁,缓缓开始褪去外衣。 就在这时,一柄弯刀毫无征兆的床后的帷帐处飞出刺来。 心中早已警惕的顾浔起手便用双指夹住了刀尖,反手使出‘迎风拂柳 ’将刀如同甩银针一般原路返回。 于此同时,一道黑影破开帷帐,手持另一柄弯刀,直直杀向顾浔。 实力已经突破到大宗师的顾浔,又有一条伪冰脉的加持,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只见他朝着黑衣人吐出一口早已酝酿许久的老痰。 方才出口的老痰立刻凝结成一道冰刃,刺向黑衣人。 第178章 今非昔比。 黑衣人没有想到顾浔的攻势如此凌厉,只能转攻为守,横刀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冰刃。 铛。 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冰刃碎裂一地。 黑衣人顺势拔起插在墙上的弯刀,再次攻向顾浔。 顾浔一个下腰滑铲,从黑衣人身下躲过,顺势取出了藏在床下的那块黑白陨石。、 以陨石做剑,一剑递出。 黑衣人双刀格挡,却被震飞出去。 当她准备再次发起进攻之时,忽然感觉全身酸软无力,胸口一闷,吐出一口黑血。 称她病,要她命。 顾浔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顺势黑白陨石一拍,直接将其拍飞。 撞破房门,跌落院子之中。 接连遭受两下重创,黑衣人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 顾浔缓缓走出房间,淡淡道: “王三娘,你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此时赵凝雪也被打斗声惊到,缓缓走出房间,一脸的平静的看着血肉模糊的王三娘,并未作声。 王三娘看向顾浔的,一脸不不甘的怒道: “卑鄙小人,竟然下毒。” 顾浔冷笑一声。 “我在我房间里下毒,关你何事?” “是你先心怀不轨,才会中毒的。” 王三娘恶狠狠的看着顾浔,那怨毒的眼神看的人头皮发麻。 “是你杀了阿准。” 她口中的阿准显然就是施疾准。 “没错,是我杀的。” 王三娘眼中的怨气越发浓稠,恨不得生吃了顾浔。 施疾准不仅是她无可替代的搭档,还是她心爱之人。 原本计划做完柳州城这最后一单,便隐遁江湖,不问世事。 谁知那日,她才进入柳州城半日,回去之后看到的便是爱人冰冷的尸体。 “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是化功散,只要药力渗透心脉,你就休想在调动半分灵力。” “想要自爆丹田与我同归于尽,不可能。” 他先前故意与王三娘交手,就是为了让药力在其体内快速扩散。 不用毒药,以他现在的实力硬拼,也豪然不惧王三娘。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刚出长安时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书生了。 只不过能用最简单方式解决战斗,又何须花大力气去死战一番。 “我们二人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杀他?” 她的目光看向赵凝雪,冷冷道: “难道是为了那小贱人?” 显然她已经知道了赵凝雪的身份。 这一瞬间顾浔被触到了逆鳞,眯起眸子,如同毒蛇一般冷冷盯着王三娘。 “怎么,只可以你们杀我,不可以我杀你们?” “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叫顾浔,北玄四皇子顾浔。” 王三娘瞳孔微缩,满脸不可置信。 “还有,她不是小贱人,你才是。” 随后,顾浔手中的黑白陨石毫不犹豫的挥了下去,直接砸碎了王三娘的脑袋。 只因为那句‘小贱人’,他连吞噬她灵力的兴趣都提不起,只想弄死她。 顾浔看向赵凝雪,咧嘴一笑道: “烦人的苍蝇。” 赵凝雪微微一笑,转身走回房间,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顺带嘱咐了一句。 “收拾干净点,明日过年,不想见血。” 顾浔应了一声道: “好嘞。” 方才离开长安时,在云离古寺,他差点被施疾准一箭射爆脑袋,毫无还手之力。 短短几个月过去,顾浔收拾他们二人,也如同当初他们收拾自己一般,轻轻松松。 那个走出长安城的少年郎,正在一步步把命运攥回自己手里。 在长安之时,他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如今,他已经成了执子之人,虽然暂且不能对弈天下,但已经足够对弈自己的命运。 虽然没有了门,但今晚顾浔睡的格外香甜。 清晨是在一片爆竹声中惊醒的。 街头小巷,成群结队的孩童一手拿爆竹叶,一手拿火折子,边走边放。 美好的童年在一声声爆竹声中越发充实、清晰。 多年以后,哪个醒来的清晨,或是斜阳的余光里,总会念及那段美好的时光。 或许那时,他们已经为人父母。 找不回童年的乐趣,却总在念着童年的乐趣。 吃过早点,顾浔便拿着赵凝雪的开的菜单出门去。 赵凝雪不忘提醒道: “记得喊素素和杨爷。” “还有早点回来修门。” 已经出门的顾浔应了一声: “知道了。” 看着顾浔远去的背影,赵凝雪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随后她拿出了笔墨剪刀,裁剪红纸之后,开始提笔写对联。 虽然顾浔的字很不错,可在赵凝雪这位书法大家眼里,多多少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要知道后世赵凝雪被誉为“千古第一女书法家”,其字千金难求。 当顾浔三人回到小院之时,院中已经铺满了写好的对联,正在晒墨。 今日过年,阖家团圆的日子,老杨头的店里没啥客人,便就早早关了店。 提来几坛上好的黄酒,以及些许已经卤好的酱牛羊肉。 最佐酒的两样小菜,花生和酱肉。 冷清许久的小院又多了一丝活力。 赵凝雪和许素素在厨房忙活。 顾浔和老杨头修门之后便忙着贴对联。 “不得不说,赵姑娘这字真是板正,像印章盖上去的一般。” 老杨头看着赵凝雪的字,不由的 发出感叹。 顾浔贴完最后一张天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堂屋,又多了一份家的温暖。 “要不是她不能久留,我都要将这药铺改成字画铺子了。” 老杨头笑道: “赵姑娘的医术,与这字画,也是不遑多让的。” “唉。” 老杨头叹了 一口气,以前他还有撮合孙女与顾浔的念头。 自从赵凝雪来此之后,他是彻底没有这个念头。 相比赵姑娘光辉如皓月,自己的孙女就像是灰暗的星光。 “赵姑娘这般好的女子不多,苏公子可是要好好把握。” 虽然大家都知道赵凝雪与顾浔是未婚妻关系,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心中有隔阂。 尤其是赵凝雪初到柳州城之时,两人明显都在互相防备。 “嘿嘿,知道了杨爷。” 他已经不是一次在顾浔身边念叨此事了。 每一次顾浔都会以一句不轻不重的‘知道了’搪塞过去。 不过今日这句‘知道了’明显是走心后的,不再似从前那般敷衍。 “你这小子终于开点窍咯。” 厨房内,帮忙打下手的素素笑着问道: “赵姐姐,你跟苏公子怎么样了?” 第179章 每逢佳节倍思亲。 杨素素一直都将顾浔当作长兄一般。 虽然也有过那么一丝丝幻想,可随着了解顾浔越深,她便就彻底断绝了这种想法。 甚至赵凝雪还未曾来柳州城之时,她便已经看透,不敢奢求。 亦或者说只是那种朦胧感破碎,谈不上心动。 除去她的聪明之外,还有她源自内心的自卑。 赵凝雪故作一脸严肃道: “小丫头,你还八卦起来了。” “对了,那位李公子还问我你有没有喜欢之人?” 杨素素明显是知道赵凝雪口中的李公子是谁,微微红脸,娇羞道: “那位李公子呀?” 赵凝雪看穿不揭穿,继续道: “就是那夜在柳州城湾见过的李公子呀。” 素素害羞的背过身,扭捏道: “他问了干嘛?” 赵凝雪已经知道素素的心意,笑道: “你说问了干嘛?” 素素羞的小脸红扑扑,心跳加速,选择了沉默。 赵凝雪轻而易举的将话题从自身摘开,可心又有点期望素素继续回过来问。 不过素素显然没有那多小心思,羞的已经不敢开口了。 “素素,你觉得苏公子如何?” “啊,赵姐姐,你说啥?” 赵凝雪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明显魂飞九天外了。 “我说小心切到手指头。” “不会的姐姐,我蒙着眼睛都能切呢。” 赵凝雪笑而不语。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烧香焚纸献过四方天地之后,几人正准备上桌,李沧澜与江云笙联袂而来。 “云笙,看来咱叔侄俩来的正是时候。” 江云笙笑道: “苏兄,不够意思呀,我与李叔忙的焦头烂额,你却在这里享受阖家欢乐。” 顾浔没有想到两人竟然会突然到来,毕竟这是大年三十,合家欢乐的日子。 “李叔,江兄你们怎么来了?” 李沧澜叹了一口气道: “那混蛋儿子一人跑去汉城去了,府上又是忙的不可开交,谁有时间做这么大一桌年夜饭?” 不止李淳良去了,陈参也一并随着去了,偌大的城主府,只余他一人。 至于江云笙更简单,二长老江天成此刻还在典狱司审理冤案,他一人回江家多没意思。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顾浔这里可以蹭顿饭。 “怎么,蹭饭不可以?” 顾浔笑道: ”管够。” 杨老头一眼就认出了李沧澜,只不过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李老弟,快来快来,今日我带来了好黄酒。” 第一次李沧澜去他店里喝酒,便说是顾浔介绍的过去的。 “杨老哥的黄酒,我可想念的很。” 若是让杨老头知道他一口一个的李老弟便是柳州城城主,估计能吓的双腿发软。 都是老熟人,无需过多寒暄,赵凝雪添了两副碗筷,小院内又多几分热闹。 “来来来,大家一起来一杯。” “来来,干杯,干杯。” “新年快乐。” 这是顾浔第一次在长安外过年,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差。 唯一放心的不下的还是那个窝囊老爹。 以前还有自己陪他小酌两杯,今年又有谁能伴他左右呢? 那老家伙当个皇帝窝囊是窝囊了点,但是对于自己,已经算是做到了他能 赵凝雪虽然脸上笑意盈盈,眼中还是有些许忧伤。 多少年未能在王府外过年了。 今年估计也就只是李叔与父王能小酌一杯了。 往年,那可是满满的一桌。 孙爷爷已经天人永隔,再也不能坐到桌前。 自己和师父南下,背井离乡。 青红历经长安之行后,认识到了自己实力不足,回师门潜修去了。 现在王府剩下的只有父王和李叔二人。 事实也是如此。 长安城。 按照祖传礼制,走完一切过年繁琐程序之后,自顾自一人来到宁清宫。 “陛下,皇贵妃那边又派人来催了。” 顾邺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桌子上就摆了五个菜,一壶酒。 都是顾浔喜欢吃的,也是顾浔他娘喜欢吃的。 “告诉她说先前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魏公公唯唯诺诺道: “那侍女说先前不过是应付百官礼治的过场,算不得数。” “说是皇贵妃亲自炒了几个家常小菜,让你去尝尝。” 顾邺冷哼一声,岂会不知道陈玉芳心里的小九九。 还是不是顾承在柳州城算计不成,反而折损了数千兵甲,惹怒了太后,想让自己去帮顾承搪塞一二。 虽然自己是个傀儡皇帝,可太后还是要在百官面前顾及自己颜面一二。 陈玉芳无非是想逼着自己去太后面前做乞丐,给顾承开脱而已。 估计去了,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哼,她会做菜?估计又是那个男宠的拿手好菜吧。” 此话一出,魏公公吓得身子又佝偻了些。 这深宫之中,有些话是听不得的。 他知道陛下是真怒了。 “陛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魏公公走到方才那位趾高气昂的侍女面前。 “陛下还在批阅关于南方的奏章,走不开。” 显然皇贵妃派来的这个侍女只有跋扈,没有脑子,没能听出魏公公的言外之意。 “娘娘说,若是陛下不去,便让我在这里一直候着。” 方才还在和颜悦色的魏公公当即皱起了眉头,一股阴冷之气席卷而出。 “陛下的意思,是让你滚。” 那个皇贵妃眼前的当红丫鬟显然是被魏公公的气势吓了一跳,满脸惊恐,微微后退几步。 于是使出了从皇贵妃哪里学来的本事,委屈巴巴道: “魏公公,还请你通融一二,再去请陛下。” “不然,娘娘会打死我的。” 说罢,还不忘娴熟的挤出几滴眼泪。 魏公公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冷冷道: “那你便去死好了。” 说罢大袖一挥,一巴掌拍在那丫鬟的额头,头骨当场碎裂,七窍流血。 到死她都瞪着双眼,不敢置信。 “学什么不好,非得去学皇贵妃的那副嘴脸。” “没有富贵命,一生富贵病。” “来人。” 几个皇庭卫迅速赶来,魏公公交待道: “将此人送回去,就说让皇贵妃好好擦亮眼睛,竟然派一个刺客来通信,差点伤着陛下。” “对了,告诉贵妃娘娘,就说陛下正在批阅关于柳州之事的弹劾奏章,忙不赢过去了。” “是。” 魏公公重新回到宁清宫中。 “陛下,处理干净了。” 顾邺点点头道: “唉,没有那个混蛋儿子的长安,真是让人厌烦的很。” “这年过的甚是无味呐。” 不止年,是所有的节日皆是这般,过的不舒心也就算了,还徒增烦恼。 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 魏公公知道顾邺心里的担忧,劝解道: “既然赵牧来信说殿下安然无恙,陛下便就无需担心。” “以殿下的聪明才智,不会吃亏的。” 第180章 无所畏惧。 顾邺倒了两杯酒,看向魏公公,指向一旁的座位道: “坐下里陪朕喝杯酒?” 魏公公躬身后退两步,跪地匍匐磕头道: “陛下,奴才不敢。” 顾邺无奈的摇摇头,坐上这个位置,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以前自己还是王爷时,魏公公可不止一次与自己喝过酒。 “老魏呀,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恪守礼制。” 魏公公匍匐在地,缓缓道: “陛下,一个国家倘若没有礼制律法的约束,是走不长的。” 兢兢业业服侍了两代君王的他都深得皇帝的信任,靠的就是谨小慎微,以及恪守规矩。 “你呀,总是满嘴道理,跪着陪我喝,应该可以了吧。” 说罢,顾邺将酒递到魏公公身前。 魏公公稍稍犹豫之后,还是接过了顾邺的酒。 “柳州城的局势如何了?” 魏公公答道: “殿下果非常人,已经将李沧澜纳入麾下。” “现在柳州局势虽不稳定,但已经明朗。” “有了李沧澜的这员猛将,殿下至少在中域有了立足之地。” 顾邺点点头,对于李沧澜,他还是十分认可的,算是一个极其罕见的全能将才。 “这小子竟然不走我给他铺好的路,放着北境数十年兵马不要,非得自己闯。” “唉,算了,年少轻狂,那便让他闯一闯吧。” 说实话他也没有意料到顾浔会走上这条路,并且能将朝廷的垂涎多年的柳州城以及心头大患李沧澜一并拿下。 说实话,让他去收服李沧澜,他自认没有这本事。 事到如今,混蛋儿子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既然自己的儿子选择了这条千难万阻之路,作为父亲,他只能尽可能的帮助他。 “孙兴言那便怎么说?” 孙兴言是先帝安插在太后陈姝身边的一颗暗子,一直以来都是由魏公公直接掌控。 “他已经叫苦不迭了,说是迟早要给殿下玩死。” “他留在李沧澜身边的暗子张高远已经死了。” “极有可能是殿下杀人灭口。” 人确实是顾浔杀的。 倘若张高远只听命于孙兴言,顾浔也不会动他。 可惜一开始这个家伙就不安分,暗中还与顾承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顾承谋划柳州城之事,顾邺一直在暗中推动。 “明日让孙兴言借顾承之事,参兵部左侍郎周义一本。” “就以他贸然调兵给二皇子,才让二皇子酿下大错为借口。” 以顾邺对太后的了解,现在他正愁没人给他的宝贝孙儿背锅呢。 现在只要作为兵部郎中,又是太后心腹的孙兴言站出来参一本,周义兵部左侍郎的位置定然不保。 以太后多疑的性格,空缺出来的兵部左侍郎位置必是孙兴言的囊中之物。 周义此人虽然名声不显,但是实力毋庸置疑,在南方军中威望极高。 而且此人又是朝中中间派的代表,从来不选边站。 无论是皇帝顾邺还是太后陈姝,他都不得罪,典型的稀泥匠。 若是这次太后选择让他替顾承背锅,发难于他。 届时,自己暗中出手保他一把,说不得能将此人收入囊中。 当然,能不能得到周义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兴言能坐上兵部左侍郎这个位置。 如此一来,兵部左右侍郎皆是自己之人,哪怕兵部尚书杨建庵是太后的心腹又能如何。 其他各部的权力可以缓一缓,兵部和户部的权力收回已经迫在眉睫。 即使不能完全收回,也要将其分散,不能握在太后一人手中。 现在户部已经完全在顾邺的掌控之中,兵部却只有一个兵部右侍郎崔陈是自己的人。 所以将孙兴言扶上兵部左侍郎之位,极为关键。 “陛下,这周义明面上借兵与二皇子,私下里又与大皇子走的很近。” “想要将“其收入囊中,恐怕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顾邺微微一笑,这周义在两个皇子之间反复横跳,估计是想做那扶龙之臣。 周义他自己估计也知道,一直站中间,兵部侍郎就是他官场极致,再无进一步的可能。 谨慎的性格让他现在又不敢贸然从太后和皇帝中二选一。 太后现在权势滔天,毕竟年纪大了,谁也无法预料到她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寿终正寝。 皇帝顾邺虽然现在像是一个傀儡,可还年轻,太后一死,说不得又能重掌大权。 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帝,都有着不确定性,不能赌。 一旦押注输了,可不是倾家荡产那么简单,而是小命不保。 倒不如曲线求官,把目光放在两个皇子身上,说不得将来便是扶龙之臣,平步青云还不是易如反掌。 历史上,这样的风云人物可不少。 于顾邺来说,这就更好办了,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一脚踹死。 “既然如此,那朕在踹上他一脚便是了。” 以太后的性格,早就看周义这个名义上是‘中间派’,实则是墙头草之人不爽了。 奈何周义这般八面玲珑的墙头草太过谨小慎微,陈姝一直没有借口向他发难。 如今有了这个天大的借口,岂会错失良机? 陈姝踹上一脚,顾邺自己在踹上一脚,他周义岂会有不死的理由? “难怪太后那日在早朝之上会对二皇子发那般大的火。” “原来目的是要殃及池鱼呀。” 此刻顾邺也想通了太后的意图,忍不住微微一笑。 前面他也曾想到过这个可能,只是不敢确定。 现在完全可以确定了。 “我就说,以太后的老奸巨猾,不会放任顾承去打柳州城的主意的。” “原来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呀。” 太后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李沧澜的厉害,岂会放任顾承乱来。 倘若李沧澜那么好对付,朱雀门之变后,她早就对李沧澜出手了,不会留下这么大一个祸害。 只有一个可能,太后早就知道顾承无法取下柳州城,故意给周义挖了一个坑。 这就解释得通空晦大师为何能如此及时出现在柳州城,救下顾承二人了。 毕竟柳州城之变前,太后抽空去了一趟五台山烧香拜佛。 两个掌控北玄最高权力之人都在以柳州城做局,目的也都是周义。 不同的是顾邺盯上的是周义的兵部侍郎位置,太后盯上的是周义的小命。 说实话,太后会突然动周义,顾邺是没有意料到的。 毕竟周义这种有实力的墙头草,关键时候也是一柄利剑。 想到此处,顾邺眯起眸子,神色严肃起来。 “看来这老妖婆是等不及了,想要将皇权彻彻底底的架空。” “清除了周义之种‘中间派’,接下来的便是忠于顾家的老臣了。” 不过很快,顾邺紧皱的眉头便又舒缓开来。 他早就在等着这天了。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吞下顾家的江山。” 太后能以顾承做子除周义,他又何尝不能以周义做子呢? 第181章 大年三十。 北王府。 赵牧的身子好似突然间又佝偻了几分,身上的裘袄穿的已经像是以前的顾浔一般。 时不时还咳嗽几声,偶尔还能咳出些许血丝。 李子凌看着气血稍显混乱的赵牧,满脸忍不住的担忧。 “王爷,要不这酒不喝了?” 赵牧白了李子凌一眼道: “大过年,就只有你我二人,不喝酒还能干嘛?” “唉。” 他叹了一口气,感叹道: “岁数大了,这旧疾也越来越难以压制了。” 当年朱雀门之变,他身受重伤,若不是许神医,早已经死了。 如今又白活了这十数年,他已经知足了。 只不过尚未能给朱雀门之变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他心有不甘。 “来,喝酒。” 李子凌端起酒杯,与赵牧撞了一个,面无表情的把酒喝下。 看着纯粹在应付自己的李子凌,赵牧黑着脸道: “放心,没能登上长安城城头,告慰那些枉死的兄弟,老子死不了。” “只要一合上眼睛,便是朱雀门内血淋淋的画面,我不敢死呐。” 李子凌主动端起酒杯与赵牧撞了一个。 “王爷,实在不行,咱反了他顾家,杀上长安城头。” 赵牧一口饮进杯中酒道: “那我不是真成了天下人口中的反贼了。” 李子凌欲言又止,最后自顾自喝了一杯闷酒。 赵牧岔开话题道: “也不知那丫头一个人在外过年,有没有想家。” 李子凌直接道: “指定是想了的。” “要不明天我南下一转?” 赵牧黑着老脸道: “你真想让她嫁不出吗?” 这家伙在,那个男子与凝雪走的近了点,估计都要挨一顿胖揍。 上一次顾浔能幸免遇难,完全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这家伙。 “雪儿早就说过这辈子不嫁人的。” “不然她能答应与那混蛋的婚事?” 作为老爹,赵牧更不愿自己的女儿吃苦。 可女大当嫁,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家中不嫁人吧。 “以后你我都不在了,她怎么办?” “就是你平日太宠她了。” 李子凌回以赵牧一个白眼,你这当爹的都已经成了女儿奴了,还说我宠她。 “那咱俩约定好了,凝雪不回来之前,谁也不许偷偷去瞧她。” 赵牧当即吹鼻子瞪眼,骂道: “我去看我女儿怎么啦?” “还用偷偷去看吗?” 李子凌懒得与这老无赖扯皮,微微侧过身子,懒得搭理他。 此时,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读书人来到了门口,轻轻咳嗽两声。 “要是雪儿在,你俩估计又得挨骂。” 此人正是天下五大谋士之一的张子良,被北原各部落当作鬼神一般的存在。 这位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曾以一记坑杀西凉三十万大军。 也曾一计,差点让戎狄和台部差点绝种。 世人给他的评价“书生阎王”。 死在他算计之下的人命,估计已有百万之众。 尤其是在北原,更是耳熟能详,人人畏之如虎。 相比之下,中原之人早已忘记了这位书生阎王的恐怖。 见到来人,赵牧一脸惊喜道: “你怎么回来了?” 张子良微微一笑道: “雪儿不在,还不是怕你俩吵架。” 话虽这样说,其实是大过年的,他怕两人孤单,方才匆匆从稷下学宫赶了回来。 说实话,他也有些的怕孤独,终归不是年少时一身孤勇了。 此刻的赵牧没有一丝王爷的架子,主动上前给张子良推轮椅道: “回来也不早些说,搞得我和这愣头青喝闷酒,无趣的很。” 李子凌懒得搭理他,是让人家是王爷,还有个女儿的王爷。 于是,三个老头凑一桌,稍显不是那般孤独了。 可以说,现在北王府能有这般大的家业,缺了三人任何一人都不可。 张子良是赵牧的头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李子凌是赵牧的终极侧卫,百战之将,无可敌手。 三人驰骋沙场数十年,所向披靡。 当然,相比往年的老少咸宜,今年的大年三十,终是缺少了些许年味。 没有点少年朝气的春节,终究还是困在冬天的大年三十而已。 人老了,年早就过够了,没有过够的是儿女承欢于身侧的每一天。 酒足饭饱之后,老杨头已经被放翻,素素扶着回了小店。 苏浔三人则是坐在小院中,商谈柳州之事。 李沧澜将已经赶制出来的副城主印章,以及典狱司右副使令牌交给顾浔。 “你要到柳州各地,想来这两样东西能用到。” 顾浔接过印章以及令牌,在手中掂量掂量。 有了这两个身份,许多事情办起来便容易多了。 毕竟有时打打杀杀不能解决事情。 “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顾浔想了想道: “明天吧。” 李沧澜点点头,他现在暂且无法离开柳州城,确实需要一人去柳州城外的其他地方看看。 虽然现在新政令已经颁发到柳州各地,但是想要真正施行起来,还需要有人去监督。 毕竟现在任命的各地官员,都是在旧有的基础上进行调任,这些人未必会严格执行新政令。 这种时候,杀鸡儆猴,无疑是最有效的办法。 当然,这是李沧澜的想法,顾浔考虑的比这些更多。 李沧澜拍了拍顾浔的肩头道: “放心去吧,凝雪我帮你照看。” “不过记得早点回来,免得佳人挂念。” 顾浔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抹羞涩道: “知道了,李叔。” 随后顾浔目光看向江云笙。 “感觉如何?” 江云笙耸了耸肩道: “除了累,还是累。” 李沧澜忍不住夸赞道: “不得不说,你小子看人的目光很不错。” “云笙在经商算财方面,有着惊人天赋。” 只是几日时间,江云笙从最初的生疏,到现在已经娴熟的计划每一笔银子的用处。 就连顾浔请来的那位经商高人都盛赞江云笙的天赋。 说是除了顾浔之外,江云笙是他见过最有天赋之人。 “多亏苏兄请来的那位高人。” 李沧澜也同样好奇顾浔是从哪里请来这样的高人。 且不说他独到的经商见解,光是他那恐怖的心算速度,便让人惊为天人 。 “话说你小子是从哪里挖来的这么一位高人?” 看着两人期待的目光,顾浔云淡风轻的笑道: “四海商盟。” 江云笙双眼瞪的溜圆,不可置信道: “天下十大商会之一的四海商盟?” 第182章 震惊还是震惊。 四海商盟作为近些年方才兴起的商会,如同夜幕一般璀璨。 尤其是产自四海商盟的高端琉璃一经问世,艳惊天下,直接断了西域琉璃在中原的销路。 四海商盟起家之路是打通中原与西域商道,将中原特产运至西域,又将西域特产运至中原。 此后方才在中原慢慢站稳脚跟。 故而许多人认为四海商盟是来自西域的商会。 殊不知这只是顾浔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他就是要误导所有人,让他们以为四海商盟就是西域人在中原建立的。 “正是你想象的那个四海商盟。” 得到肯定的答案,李沧澜与江云笙皆是瞪大了双眼,藏不住的震惊。 虽然现在已经坐拥江家秘库,可死钱再多也会用尽。 想要完成宏图大业,必须要有源源不断的财力注入。 若是能搭上四海商盟这条线,许多东西便能迎刃而解。 顾浔看穿了两人所想,摇摇头道: “四海商盟的主意就不用打了,它有它的使命。” 江云笙一时半会没有反映过顾浔此话暗藏的信息,依旧处于震惊之中。 老而成精的李沧澜自是听出了顾浔的言外之意,不自觉的眼皮跳了跳。 他仍有些许不敢置信,试探性问道: “四海商盟有你小子的份?” 既然已经是一条绳子上蚂蚱,顾浔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适时的显露一点底蕴,能够振奋人心的同时,还能给追随者注入信心。 不能只是嘴上大放一统中域的厥词,现实也需要彰显出自己的能力,并非是大放厥词。 他坦言道: “没错,四海商盟是我暗中建立的。” 哐当。 李沧澜与江云笙手里的茶杯齐齐落地,神情一致的看向顾浔,双眼瞪的溜圆。 江云笙结结巴巴道: “四海商盟,你.....你的?” 顾浔点点头道。 “怎么,不可以?” 震惊的直接从地上窜起,双手都止不住颤抖的江云笙木讷道: “可以,可以。” 他不死心的在问了一句道: “苏兄的真实身份是?” 顾浔依旧没有任何遮掩道: “北玄四皇子顾浔。” 江云笙双脚一软,差点直接摔倒在地。 “顾浔,不是死了吗?” 他一脸质疑的看向笑意盈盈的李沧澜,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现在他已经不敢相信顾浔吐出来的话了,实在是太过骇人。 李沧澜点点头道: “他确实是北玄四皇子,如假包换。” 江云笙一屁股坐在地上,着实给震惊到了。 想起以前他还喊顾浔为‘小橙子’,这若是放在北玄,岂不是要被砍头。 随后他的目光越过顾浔,看向顾浔正在收拾堂屋的赵凝雪。 “所以她是人屠赵牧之女赵凝雪,战国谋士榜上唯一的女子?” 顾浔依旧平静的点点头道: “她就是有着女首辅之称的赵凝雪。” 江云笙直接麻木了,什么时候柳州城成了狠人齐聚之地了。 且不说北玄二皇子顾承与湘平王世子谢安。 光是眼前这两位,若是暴露行踪,便足以轰动整个柳州城。 顾浔好歹都是污名,不足为道。 赵凝雪可就不得了了,那可是让北方戎狄大将也野都吃大亏的狠人。 要知道当年也野首次统军,便从东魏西北脚杀入,连夺东魏三十六城,所过之处,百姓屠绝。 那时的也野不过十八岁,愣是打到了东魏帝都之下,震惊中原。 后来是赵牧的一句‘外来的狗何时能在中原狂吠了’,方才喝退也野大军,解了金陵之围。 毕竟当时若是赵牧出兵,很容易便能且退也野的粮道,使其陷入孤立无援之地。 回到北原之后,心有不服的也野多次出兵进犯北境边疆,皆以失败告终。 最后一次,名义上是幽州将军刘闵统兵,实则是赵凝雪暗中出谋划策,大军深入北原五百里,杀的戎狄大军溃不成军。 也正是此战之后,赵凝雪之名威震北原,仅次于他的授业先生张子良。 说实话,江家虽然在柳州算是一个大家族,可放到北玄,撑死了也只是相当于一个县令之家。 试想一个地方小县令见到皇子,是何等震撼之事。 何况顾浔与李沧澜暗中谋划的宏大志向,从未向他提起。 他的目光与思维只是停留在这个小小的柳州城。 如今顾浔与赵凝雪爆出此等身份,自是让他一时间缓不过来。 李沧澜用开玩笑的口吻对江云笙道: “小子,难道说你李叔这十万大军统帅就这般不让你震惊?” 江云笙尴尬一笑,自打他记事以来,李沧澜便在这柳州城。 哪怕他曾经光辉至极,近墨者久了,自然而然也就黑了。 他留给柳州人的城主印象已经固化,以至于忽略了他曾经的辉煌过往。 江云笙并非是痴傻之人,此刻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一老一少所图恐怕不止柳州城这般简单。 看着陷入沉思的江云笙,顾浔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 “虽说柳州城暂且不能借助四海商盟的财力。” “但是我们可以重新建立一个四海商盟。” 这并非是顾浔心血来潮之念,而是从他来到柳州城时,便已经有这个念想了。 柳州城地理位置太过优势,位居中域,又有天然的水路优势,很适合商贾之道。 所以他才把郭宏哲这位四海商盟副盟主调到柳州来。 李沧澜隐隐有些担忧道: “重新建立一个四海商盟,恐怕.....” 不过他又想到顾浔被困在长安城都能暗中建立起了一个四海商盟。 如今从长安城的囚笼之中脱困,想要在复刻一个四海商盟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他自我否定了自己的恐怕,笑道: “于你小子来说,还有什么恐怕呢?” “有时候真想掰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啥。” 顾浔起身走回屋内,拿出四本书。 一本递给了江云笙,交待道: “这个你与郭宏哲好好研究研究,新的商盟可凭此起家。” 江云笙好奇的翻开书。 “细盐制法” “红泥脱色制糖法。” “肥皂制作法。” ......... 看着书中新奇的东西,江云笙再一次被震惊到了。 这些都是贴切百姓日常生活的东西,一旦制作推广出来,皆是无尽的生财之道。 “这些东西一旦问世,虽不及琉璃那般惊艳,可足够震惊商界了。” 相比琉璃那般高端货色,这些东西更贴近日常,前途不可限量。 第183章 君背我行,我面君思。 顾浔将另外的三本书交给李沧澜,属于《治国经略》九册中的三册。 一为科举之制,详细到如何在各地方建立书塾,培养人才。 二为治军之略,主要是改革军制度,奖励军功。 三为安民之方,核心围绕土地改革,奖励耕织垦荒,意在提高百姓生产积极性。 “李叔,若是有不懂之处,你可以问凝雪,具体详细我都与她交代过了。” 李沧澜紧紧握住手里的三本书,一脸凝重,这几册计划的实施,决定着二人的宏愿能走多远。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顾浔看向江云笙,说道: “好好与郭宏哲学,此人出自商家,有着经纬之才,可惜志不在官场,他不可能在柳州长留。” 商家祖训:永不入朝为官。 江云笙严肃点点头,不用顾浔提醒,他也会这般做的。 知道顾浔的真实身份后,他明白了何为差距。 想要跟上顾浔与李沧澜的步伐,必须有惊世之才方行。 天色已晚,大事已定,李沧澜二人纷纷告辞。 走出巷子后的江云笙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今日来此之事。 “果然,喝酒误事。” 他折返回来,将一封信递给顾浔。 “哦,对了。” “这封信是江家商行从凫水县寄来,应该是朱四叔让我转交给你的。” 将信交给顾浔之后,他便匆匆离开,估计是忙着回去研究顾浔给他的生财之道。 毕竟作为财政司长使,不拿出点功绩来,实在不好意思。 拿着信封的顾浔呢喃道: “凫水县。” 柳州有名的凫水茶便是出自凫水县的汶河山。 朱四曾说过他家距离汶河山只有一日的脚程。 朱四离开这么久,杳无音讯,不符合他的性格。 顾浔一直以为他是忙着张罗儿子的婚事,所以才没有回来。 打开信封,看过信上的内容后,顾浔皱起了眉头。 字是四叔的没错,不过这辞呈递交的有点不合时宜。 四叔是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人,不会这么突兀的递交辞呈。 不知何时,赵凝雪已经走到了顾浔身侧,看着顾浔紧缩的眉头,她问道: “怎么啦。” 顾浔把信封直接递给了她。 赵凝雪看过之后,也皱起了眉头,下结论道: “四叔家里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 赵凝雪的想法与顾浔的不谋而合,两个人聪明人都看出了信中的端倪。 “看来此行得从凫水县开始了。” 赵凝雪看向顾浔的俊秀的侧脸,乌黑水灵的眸子中多了一分别样的情愫。 “出门在外,一定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还有千万千万要注意安全。” 顾浔微微侧头,与赵凝雪的目光相遇,鼓起勇气没有在闪躲,轻轻点头道: “我知道了。” 按照习俗,大年三十是需要守夜供斋的。 子时一过,整个柳州城都充斥在爆竹声中。 顾浔将用净水洗过的碗筷又用蒿子叶擦了一遍。 随后添上煮好的斋饭,在斋饭上放上些许红糖,开始供奉四方天地。 供奉四方天地的斋饭数量各不相同,但是都遵循严格的搭配方式。 一斋一茶一酒,一对元宝三张黄钱三柱香,以及买好的瓜果小吃,一并摆出。 最后点燃一束爆竹叶收尾。 供奉完四方天地之后,关上大门,便等着小孩前来开门。 开门之后,守夜便算结束。 不久之后,小巷中便传来的孩童的欢笑声。 “招财童子来开门,左手开门金鸡叫,右手开门财宝来。” 咯吱。 大门被推开,两个小孩整齐站在门口,继续念道: “财门大大开,天官送财来,一送千年宝,二送万年财,三送平安福到家。” 在两个招财童子的眼巴巴的渴望中,顾浔拿出两个早已准备好的压岁红包递给两个小家伙。 赵凝雪又端来瓜果小吃,将两个小孩兜里手里塞的满满的。 按照当地习俗的说法,是送的越多,福来的越多。 兜里揣不下,用衣服兜着东西的两小家伙满面红光,这开一家的门抵得开了一条巷子的门,于是小嘴更甜了。 “谢谢阿叔阿嬢。” 显然是把顾浔与赵凝雪当作夫妻二人了。 看着兴高采烈跑出门外,去往下一家的两小家伙,顾浔与赵凝雪相视一笑。 开过财门之后,今晚便不能关门,要开通天亮。 这其实有一种先人对美好安宁的祈福寓意: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天下安平。 今夜许多梁上君子都极为忌讳,不会趁机入户盗窃。 天色方才蒙蒙亮,顾浔便背上那块黑白陨石,蹑手蹑脚的将一个包袱留下后,便悄悄出了门。 顾浔方才轻轻关上开了一夜的大门离去,赵凝雪便开了房门。 其实她与顾浔一般,一夜未眠。 两人的内心都在纠结,想着要不要捅破那层形同虚设的窗户纸。 可惜到最后,两人都没有主动的勇气。 横杠在两人中间的并非是内心,而是各自的身份。 两人都是冷静聪明且有远见之人,可爱情是需要冲动的。 没有那一瞬间的头脑一热,许多东西或许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赵凝雪走到桌前,打开顾浔留下的包袱。 里面是全部是金银票子,差不多已经是顾浔的全部身家。 赵凝雪没有在意这些东西,而是看向了那章纸条。 “我的未婚妻大人,钱财可劲的花,不要苦着自己。” “就当这是我去青楼赎你的银子。” “以后再也不会卖你了。” “还有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接下来便是满满一篇赞美的诗词,都是昨日顾浔没有好意思说出口的。 习惯了一目十行的赵凝雪此刻握着手里的一页薄纸,看的极为认真,逐字逐句,深怕错过一个字。 看了一遍又一遍,如同桃花盛开的笑意始终没有凋零的意思。 百花未开君已开,百花谢去君不谢。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小跑着开了,跑到了巷口,已经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脸上有一丝丝惋惜,更多的是幸福。 最后她将那一页纸放在胸口,好似平去了那一丝丝遗憾。 并不是所有的别离都满是悲色。 有得别离只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 经过别离发酵的思念,会散出不一样的芬芳。 或许下一次相见,发酵后的思念便会如洪水决堤,冲破一切世俗的阻碍。 那道背剑的少年身影越走越远。 那道翘首的少女身形久久驻地。 他们呀 ,并非背道而驰,而是一同面向春暖花开。 少年所行的方向,便是佳人目之所至的方向。 君背我行,我面君思。 第184章 今朝已能仗剑行。 柳州城南。 出城后,顾浔疾驰的马缓缓停了下来。 前方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剑客懒靠在一颗歪脖子上,提着一坛酒在畅饮。 看到前方的剑客,顾浔稍显无奈道: “苏叔,不是说不用随时跟着我的吗。” 苏陌喝过一口酒后,随手便将酒坛子丢给了顾浔,带着开玩笑的口吻道: “我可按照夜主大人的指示,一步没有踏入柳州城。” 顾浔稳稳接住苏陌扔来的酒坛子,仰天喝了一口。 “有区别吗?” 苏陌无奈翻身而立,跳下树头,认真打量着顾浔的气息,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实力大涨。” 说罢,他潇洒拔出腰间的腰间长剑。 此剑乃名剑谱第二十五,名故旧。 笑道: “小子看好咯,这《落花无情剑》是当年你娘的成名剑法。” 只见他出剑的瞬间,一旁的枯槁的桃枝上竟然绽放出一朵朵桃花。 其实那些并非是桃花,而是剑气与剑意所凝聚的幻象。 也不能说是幻象,因为剑气是真实存在的。 莫看这些桃花艳人,实则皆是杀人夺命的剑气。 随着苏陌的舞剑,起先只是一旁的枝头开满桃花。 随着剑法越发流利,散发出来的剑气越发浓郁,桃花开始蔓延。 不一会,满山遍野便开满了桃花,似是人间三月。 他一边出剑,一边口念剑诀,分解一招一式,尽可能让顾浔看懂。 “剑如春风来,无声润万物。” “刺如花努嘴,风雨不可阻。” “横点一桃花,掼连一片海。” “撩如风抚园,满山桃花动。” “斩如暴雨摧,莫恋枝头意。” .......... 顾浔一脸的严肃的看着苏陌递出的每一剑。 每一招剑式都牢牢刻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小子,记住了,此剑法的攻防一体,乃是世间顶尖剑法。” “此剑的精髓在于落花无情。” “似春风润无声,胜隆冬杀万物。” “出剑时春风满人间,收剑时无情落花去。” 只见还在出剑的苏陌缓缓收剑,霎那间,漫山桃花顷刻凋零,无影无踪。 天地间返回一种春寒料峭之意,似有霜杀百草之感,应了其中无情二字。 “如何?” 顾浔回过神道: “剑诀已经了然于心。” 至于如何施展每一式,需要时间去参悟斟酌,不可能一蹴而就。 苏陌点点头。 “能够记住剑诀便好,以后慢慢参悟。” “说实话,方才我也不过照猫画虎,不得精髓。” “你以后自己慢慢参悟,不要埋没了你娘的剑法。” 顾浔把酒坛子扔回给苏陌道: “知道了,叔。” “对了,叔,还是一事麻烦你。” 不等顾浔翘尾巴,苏陌便知道这小子要放什么屁了。 “放心,那小丫头我会帮你看着的。” 他灌了一口酒,将酒坛子又丢给顾浔道: “滚吧。” “以后江湖路远,要一个人走了。” 顾浔接过酒坛子,仰天灌了一口。 “放心吧叔,我可比谁都怕死的。” 有顾浔这句话苏陌便安心了。 倘若不是因为顾浔,不是为了夜幕,或许这天下十人也有他一席之地。 不过他不在乎那些虚名,他可以默默无声的做顾浔的影子,不求回报。 看着那一人一剑一骑渐渐远去的身影,苏陌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笼罩在他心头的多年的阴云终于开始逐渐消散,见到了一缕阳光。 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如今已经能仗剑走天涯了。 “小姐,看到了吗,公子他长大了,已经能一人走江湖了。” “他体内的经脉已经修复了大半,暂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现在的他不仅手握夜幕与四海商盟,现在又有了一座柳州城,以及大将李沧澜。” “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一步 一步登峰造极。” 他轻轻一跃,落于一枝食指粗细的桃枝上,看着顾浔的身影渐渐消失。 他轻轻压了压头顶的斗笠,拿出那张属于夜幕大司命的面具缓缓戴在脸上。 终有一日,夜幕会成为笼罩在四国头顶的阴云。 三日后,河头村。 “老伯,请问朱四家怎么走?” 顾浔向村头地里正在忙活的老汉问道。 老汉抬头,一脸茫然的看向眼前的年轻人,问道: “你说什么?” 原来是个耳背老人。 顾浔不得不提高嗓门,大声道: “请问老伯,朱四家怎么走?” 一听顾浔是来寻朱四,老人便认真警惕的上下打量顾浔起来。 看着年轻人怪异的装扮,就像是说书人口中的江湖高手,越发警惕起来。 “年轻人,你寻老四作甚?” 老汉警惕的神情让顾浔越发笃定四叔家里出了事情。 顾浔微微一笑,尽可能的表现出一副和善样子。 “我和四叔是柳州城一个药铺的伙计,前不久听他说要回来替儿子张罗婚事,当时药铺忙,抽不过身来。” “最近柳州城变了天,生意有些清淡,便抽空来后道一声喜。” 老者显然还是不大相信顾浔的说辞。 “你真是老四同一个药铺的伙计?” 见老者不信,顾浔拿出一根银针,眼疾手快,迅速插在老者耳后半寸。 “如假包换。” 老者一下子觉的自己听力恢复了年轻时的样子,一脸不可置信。 他只感觉耳后被蚊子叮了一口一般,然后好像整个世界都通透了。 数十年未曾听到过的虫鸣鸟叫,此刻异常清晰。 他想起了老四方才回到村里时,与他喝酒时,无意间提起过他遇上了一个年轻掌柜,医术十分高明。 在老四的话语中,对这个年轻掌柜充满了感激和敬重。 “老伯,怎么样,听的清不?” 看着眼前医术高明,笑意盈盈的少年,老者问道: “你可是老四药铺的掌柜?” 顾浔点点头道: “小子苏诚,正是四叔所在药铺的掌柜。” 既然话已经说明,顾浔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四叔回来时说年前会回去药铺,只是如今已是年后,不见他身影,我有所担心,便来看一看。” “他回不回去药铺不重要,关键时人没事就好。” 听闻顾浔此言,老者叹了一口气,走到地头的石头上坐着道: “唉,正如你所料,老四家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 顾浔做到老者的身边问道: “老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者满面愁容,其实他前不久还是村长,因为朱四之事,村长的位置也被撸了下来。 “一切起因还得从老四儿子的未婚妻开始讲起。” 第185章 前因后果。 “老四回村后,带着重礼去女方家提亲。” 老四指向河尾的方向道: “那叫金莲的女子便是那个河尾村的。” “原本两家已经敲定了婚事,良辰吉日都定在了腊月初六。” “估摸着是老四给的彩礼太多,对方就想办隆重点,于是便去县城采购嫁妆。” “结果这一去,不久之后便说那个叫金莲的女子被鸡公山的匪寇掳走了。” “老四的儿子朱重是个傲小伙,听了未婚妻被掳之事,便一人上了鸡公山。” “结果人没要回来,被打的半死不死,至今还在昏迷。” 老者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事情到此就要结束了。 结果不久之后,有人说在县城见到了金莲穿金带银,压根不像被匪寇掳走的样子。 毕竟鸡公山的鸡爷是有名的恶匪,但凡被掳走的女子,没有一个是能活着下山的。 后来朱四便去了一趟县城,想要一探事情始末。 结果不久之后便被打断了双腿,还是同村的好心人将他驼了回来。 回来之后,原本村里的无赖王二狗不知为何缠上了他,天天去找他家的麻烦。 作为村长,又是朱四老叔的他便维护几句,结果第二天便被撸去村长。 新上任的村长就是王二狗,他越发肆无忌惮,这不,天天去老四家找麻烦。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老者又叹了一口气道: “作为老叔,我也是有心无力。” “老四这事情呀,恐怕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顾浔皱起了眉头,听过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察觉到了其中许多不合常理之地。 其他不说,毕竟自己的医术在那里,四叔完全可以写一封信,让自己前来救治。 再不济,四叔完全可以带着儿子去柳州城找自己医治。 结果他不仅没有去,反而给自己递交了一份辞呈。 只有一种可能,四叔觉得那人自己招惹不起,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老伯,请问四叔家是哪一家。” 看着顾浔没有打消去朱四家的念头,老者提醒道: “这位公子,老四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沾染,速速离去。” “就当你没来过河头村,不认识朱四这个人。” “老四指定不愿见你来此,不然也不会让我托江家商行之人给你带信。” 原来那封辞呈还是眼前老伯寄出去的,顾浔笑了笑道: “老伯放心,我不是不知道轻重缓急之人。” 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老者知道他不会轻易离去。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气度非凡之人,说不得还真能帮上老四的忙。 “也罢,我就带你去吧。” “不过若是有什么意外,公子一定要速速离去,莫要惹祸上身。” 作为朱四的老叔,老者比谁都懂朱四不愿过多麻烦人的脾气。 就连自己,朱四都三番五次的咒骂,让自己不要去他家,害怕给自己招惹麻烦。 “老伯,我知道了。” 老者在前面带路,顾浔牵着马跟在身后,弯弯绕绕,来到村边的上。 还未到四叔家里,顾浔老远便听到了家里的打打砸之声,咒骂声、哀求声。 老者脸色一变,脸上的怒意又多了几分,他已经能听出破口大骂之人是王二狗。 于是他顾不得顾浔,加快步子朝着朱四家而去。 原本小院的围栏已经全部被拆烂,前院的门也被推倒。 原本养在小院之中的鸡鸭,全部被放跑了出来。 此刻王二狗正带领着几个村里的地痞无赖在朱四家前耀武扬威。 “今日你们不给我拿出五两银子来,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新房子。” 朱四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朱四的老婆王氏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二狗呀,你我都是王家人,你爹是我亲堂哥呐,不能这般狠心。” “家里值钱的东西你们都拿走,这房子真不能烧。” 王二狗露出一脸不屑的眼神,以前见王氏,他确实得喊一声‘小姑’。 现在他可是村长,怎会与这种贱民沾亲带故。 “少与老子攀扯这层关系,不拿出五两银子来,老子今日必烧了这间破屋子。” “老子连家里那个老王八都揍,哪有心情与你扯这些。” 就因为他爹劝了他几句,让他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要将小姑家往死里逼。 结果他二话不说,抄起屁股下的凳子,便朝着老爹的头上闷去。 原本村里好些维护朱四家的乡亲,听闻此事后也不敢在出头了。 毕竟对老爹都能下去狠手之人,你还指望他对你手下留情? 说不得真会掏出一柄刀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毕竟以前他就干过之事,生生在一个同村青壮的腰上捅了一刀,差点闹出人命。 那时他爹还是来找王氏借的大头钱,再在其他地方东拼西借,赔了五十两银钱,方才让那家人没有报官。 从王氏这里借出去的三十两,至今都没有还回来。 “二狗啊,要不你宽限小姑几天,我给你凑。” 屋里的朱四苍老了很多,板着脸道: “烧,让他烧,我倒要看看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知道王二狗就是一个无底洞,借多少钱财都无用。 他纯粹是背后有人指使,故意来此找茬,将自己一家往死路上逼。 一听朱四那犟骨头说话还敢这般傲气大声,王二狗感觉被驳了面子,当即就要将火把往房子上丢。 一路小跑赶到的老者朱后气喘吁吁斥责道: “王二狗,你敢。” 看到怒气冲冲的老村长,王二狗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整个村子里他最怕的不是老爹老妈,而是这位一向老村长。 他不止一次被老村长带着村里的青壮将他五花大绑的抓起来,实行村规。 内心对他带着一股天然的恐惧。 不止是他,就连随他一起来的几个小混混也是如此。 不过很快王二狗反应过来,他现在才是村长,于是腰杆硬了 几分,上前骂道: “老不死的,老子现在才是村长,莫要对我大呼小叫。” “我看你是顶着棺材找棺材盖。” “信不信我今晚就让你入土为安?” 第186章 顾浔的狠辣。 老村长朱后双目瞪圆,盯着王二狗,村长之名不在,余威名尚存。 “孽畜,你敢。” 吃过熊心豹子胆的王二狗咧嘴一笑,对着身边的其余三个流氓道: “哈哈哈,他还以为他是村长呢。” “你们说我敢不敢?” 既然一脸谄媚,异口同声道: “敢。” “有什么不敢的,现在王哥腰杆子可硬的很呢。” “对呀,就算把这老家伙弄死,也吃不了官司。” “不用王哥出手,让我来。” “欺老霸幼我最喜欢了。” 那人顺手提起一根柴火棍,二话不说,就往朱后脑门上砸来。 突然,一只修长白玉的手探出,握住了那根棍子,一道冷冷的声音同时在耳边炸响。 “败类。” 然后那个小混混便只感觉腹部一痛,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将其余两人一并撞飞。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手持火把的王二狗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只揪住了衣襟。 一道如沐春风的醇和嗓音响起,问道: “听说你要烧了房子?” 脑子不大灵光的王二狗下意识的点点头。 刹那间又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急忙丢掉手中火把,连连摇头。 显然被顾浔的战力下懵了。 看着少年俊逸平和的脸庞,他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气,结结巴巴解释道: “误.....误.....误会” 顾浔顺势将其甩丢墙角,砸在方才挣扎起身的三个混混身上。 四个人一堆砸回墙角,看看步步紧逼的而来的顾浔,蜷缩在一起。 几人不是傻子,今日明显是遇到了狠角色了。 王二狗那身子骨虽然不算壮实,可一百二三是有的,结果直接给那少年单手拎起来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眼前少年不好招惹。 地痞流氓最擅长的是啥? 欺软怕硬。 强者面前唯唯诺诺,弱者面前重拳出击。 四人几乎是不约而同本能的齐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这位大爷,我们再也不敢了。”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得了。” 这种屁话顾浔是不会信的,没有骨头的无赖,连带着良心都是黑的。 只要一转身,保证背后捅刀子。 对付恶人,以恶治恶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这种人只有让他从骨子里想到你就会觉得害怕,双脚打颤,才有用。 亦或者一了百了,杀而后快。 顾浔弯腰从地上捡起方才那根差点砸在老村长脑袋上的木棍,走向四人。 “谁先来?” 看着顾浔那严肃不容质疑的神色,显然是铁了心要下狠手的。 四人吓得哭爹喊娘告姥姥,顾浔充耳不闻,犀利的如狼的目光游走在四个软骨头上。 “既然没人回答的我的问题,那便先从你开始吧。” 顾浔的木棍指向了王二狗。 吓得王二狗当即将身边一人推了出去。 “先打他,先打他?” 那人脸色一变,当即缩了回去,指着王二狗道: “先打他,他才是大哥,我们都是跑腿的。” 其余两人也连连点头,直接将王二狗推了出来,丝毫记不得先前还在对王二狗点头哈腰。 无赖本性如此,没有半分仁义可言。 “你们三个将他的右腿按好咯。” 三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要不,我让他先按住你们三人的?” 看着顾浔狠辣的目光,三人吓得立刻将王二狗扑倒在地,拉直右腿。 “大爷,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见顾浔不为所动,王二狗将目光看向了王氏。 “小姑,小姑,你快救救我,我可是你亲堂侄子。” “姑父,姑父,你倒是出来说句呐。” 顾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棒子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后,便是王二狗痛苦的哀嚎之声,传遍了半个村子。 看着顾浔干净利落的下手,三人吓得冷汗直冒,手脚不听使唤的哆嗦。 “换左脚。” 顾浔不咸不淡的一句,让还在惊恐中的三人立刻回过神来。 不敢有丝毫犹豫,又将王二狗的左脚搭在了石磨之上。 遇到过狠人,还没遇到过这般不讲道理的狠人,下手的瞬间,眼睛都不眨一下。 正当顾浔的第二棍即将落下去之时,朱四的声音传来。 “公子,还请停手。” 顾浔轻轻皱眉,第二棍还是毫不犹豫的砸了下去。 咔擦。 又是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 “滚。” 其余三人吓得当即丢下惨叫的王二狗就要跑。 “站住。” “将这坨狗屎一并给我扫出去。。” 跑出一截三人重新折返回来,将王二狗拖着跑远。 朱四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叹了一口气道: “唉,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不该来的。” “你赶快离开这里,这趟浑水你趟不了。” 朱四满口祈求的声音,若不是腿脚不便,他估计要跪下来求顾浔离开了。 顾浔对他太好了,他不能做那不仁不义之辈,连累顾浔趟这趟浑水。 他寄出那封辞呈,就是不想让顾浔寻过来,没有想到还是来的。 听出来人是顾浔的那一瞬间,他便想制止,奈何腿脚不便,顾浔的棍子已经落了下去。 顾浔随手丢下手里的棍子,拍了拍上手的泥土,露出一脸和煦的笑容。 “四叔,好久不见。” 朱四满面愁容。 “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呐,我只是一个伙计,不值得你来趟这浑水。” “你立刻马上,赶回柳州城,此地一刻也不能停留。” 顾浔依旧是笑意盈盈道: “多大事呀,无妨四叔。” 朱四只当是顾浔年少轻狂,不懂这其中的头头道道。 一个人的力量在权贵面前,终归是有限的。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他一脸埋怨的看向朱后。 “老叔,你不该带公子来此的,此事后果比你们预想的还要严重。” “还有你老,都说了不要再来,会招惹麻烦上身的。” 见到朱四这副神情,朱后也知道是好心办了坏事。 至于自己会不会招惹麻烦,他不在乎那么多。 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儒雅的少年,竟会下手如此果决,搞得现在一点退路没有。 不等朱后开口解释,顾浔先道: “此事不怪老伯,老伯劝过我,是我执意要来的。” 朱四懊悔莫及,自己一家完了就完了,是命也。 可将公子也一并牵扯进来,让已经看开的他又多了一分揪心。 “公子,我求求你了,你快走吧。” “此事不是表面那般简单,牵扯极深。” “搞不好,不仅祸连你,全村都有可能随着遭殃。” “我爷俩死了便死了,不能坑害更多的人呐。” 第187章 出手救治。 说话间,朱四已经是声泪俱下,一个大老爷们哭成了泪人。 倒不是过于矫情,而是心中潜藏着无尽委屈。 好好的一场喜事,结果闹成这般家破人亡,换作任何人估计都遭不住这样的打击。 短短几个月不见,朱四原本的满头黑丝,如今已经半白,人也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顾浔低头看着朱四用竹板固定的双腿,眉毛轻轻上挑,问道: “四叔,何人动的手。” 朱四叹了一口气轻气,没有说出口。 他了解顾浔的脾气,既然问了,便一定会管到底。 纵使知道顾浔不凡,但奈何太过年轻。 年轻人难免冲动,不想牵连于顾浔。 见朱四没有回答的意思,顾浔也没有追着问。 只用在这里等着,总会有人自投罗网的,耐住性子,不用急于一时。 顾浔年轻是不错,可在长安多年的隐忍,早就让他习惯了处变不惊,冷静异常。 李沧澜和陈子铭不止一次的说过,顾浔身上少了一份少年朝气,多了几分老沉持重。 换而言之就是顾浔太过冷静,少了那份少年的莽撞。 为何少年时光总让人难以释怀? 无非就是少年的时的莽撞,让那段美好岁月多了无数刻骨铭心的经历。 人到中年,一步多算,算前程,算钱路,算家庭,算自己....... 算的多了,便会习惯步步为营,人生也就少了许多未知的惊喜。 倘若顾浔多一点少年冲动,离别前一晚也就不用辗转反侧,一夜无眠了。 顾浔弯下身,解开绑扎朱四脚上固定的竹板以及药草。 “四叔,忍着点。” 一番摸索之后,顾浔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之时断裂了,没有粉碎性骨折,不然就麻烦了。 一旁见识过顾浔的医术的朱后看着顾浔娴熟的摸骨手法,忍不住惊叹。 “难怪老四一直夸公子医术了得,光凭这手摸骨之术,估计许多干了一辈子的老大夫也没有这般手法。” 顾浔微微一笑,看得出老伯讲的是真心话,没有半分违心之言。 “老伯,你能不能帮我找些草药?” 一听草药,朱后哈哈一笑道: “咱河头村多的是赶山客,公子尽管说来,村里走走串串便能搞到。” 顾浔将要找的药交待了一遍,确定老村长能记住后,又掏出一两碎银子道: “老伯,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又补。” 这些药材的价格都不贵,顾浔算过一两银子应该是足够了。 老村长连连摆手,将银子推回道: “公子这是折煞老夫了。” “都是乡里乡亲,拿点药材谁都不会要钱。” “何况老四在村里的人缘极好,平时帮忙写信都不要钱,如今有难,大家能帮的不会吝啬的。” 顾浔闻言点点头,确实,村里总是比城中多几分人情味的。 平时忙些小忙小事的,都不会用钱来衡量。 穷归穷,人情味在。 只要日子还能过得去,大家都不会那般斤斤计较。 当然,若是到了食不果腹之地,那就另当别论。 人性的善是在自足的前提下。 他收好银子,感谢道: “那就麻烦老伯了。” 老村长也是个风风火火的麻利人,当即就往村中经常采药的赶山客家中而去。 朱四媳妇给顾浔端来一碗热水。 “公子,先喝碗水吧。” “唉,麻烦公子了,家里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王氏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贤惠媳妇,朱四在药铺做伙计之时,家中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操持。 本身年纪就比朱四小上十余岁,又是冷白皮肤,看起来也不是那般显老。 只不过那双手倒是粗糙的不行,长满了老茧,与模样极其不相符合。 “阿嬢,无妨。” “对了,不知令公子......” 提起两人唯一的儿子,朱四与王氏脸上都露出难掩的落寞。 “公子请随我来。” 顾浔推着朱四,跟着王氏走进房中。 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儿子,老两口就忍不住的掉眼泪。 原本在村里,他们家算是拔尖的富足人家,人人羡慕的对象。 如今儿子躺在床上生死不知,朱四双脚被打断,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下子风雨飘摇起来。 朱四一边抹眼泪,一边解释道: “我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是胸口淤血导致昏迷,吃些活血化瘀之药,慢慢调理便可。” “不过好像都没有好转,反而病情越发加重了。” “前几日叫唤他,还有些许反应,这几日彻底叫不到了。” “就连呼吸也变得异常薄弱。” 一来二去,一直昏迷不醒,病情反而越重,那些个二调子大夫便不敢在治,只能说是无药可救。 顾浔走到朱重面前,仔细探查了一番,明伤是胸口的那一片淤青。 不过把脉之后,他轻轻皱起眉头。 朱重胸口淤血确实很严重,那些大夫估计怕下猛手,会导致其一命呜呼,所以才敢开药慢慢调理。 医术不精的前提下,确实是保守有效的治疗之法。 顾浔细细把脉之后,发现昏迷的问题并非出在胸口淤血之上,反而像是出在脑袋之上。 随后他仔细的检查朱重的头部,果然发现了一处顶丁点大的新疤。 又将手放在其天灵盖之上,细细感应,发现先前的新疤下确实有一点异常,应该是轻微撞击之后导致。 倘若在重一点,或许就回天乏术了。 看着顾浔长舒一口气,朱四黯淡的目光重新燃起了希望,问道: “公子,如何?” 顾浔神色严肃,缓缓开口道: “还有得救,只不过稍微棘手。” 倘若他在来迟几日,估计就彻底无法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你两老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事到如今,朱四与王氏都知道搏一搏才有一线生机,不赌便只能等着死了。 “公子尽管出手便是,至于能否成功,那是重儿的命了。” 得到两老的认可,顾浔也不再耽搁,当即取出一根空心细银针。 这种银针细如牛毛,异常坚硬,中心是空的,乃是用特殊金属炼制而成。 算是神医许思淼的研制出来的一种特殊银针。 在针法大师的手里,可以轻松透骨,故而有透骨针的说法。 当然,一般的大夫是无法做到的,还有可能折断价值千金的透骨针。 顾浔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猛然将针扎入朱重的头颅之中。 第188章 乡里情深。 若是初到柳州时的他,断然不敢使用透骨针。 此针除了需要手法之外,还需要足够的实力垫底,不然压根没有透骨之力。 随着长针落入头颅之中,夫妇二人紧张的不敢直视。 许久之后,方才缓过神,不放心的偷偷打量。 顾浔手指飞快的在头颅上走动,刺激头部穴位。 中空的透骨针中冒出一股血红的水,直接泚了出来,如同毛毛雨洒在地上。 他的手贴在朱重的天灵盖上,感受着他头颅内部的变化,同时运功将里面的积水排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重惨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又过了四分一之柱香时间,顾浔一边收针,一边吩咐道: “阿嬢,你去熬一碗稀粥,一炷香时间内,令公子便能醒来。” 王氏闻言,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喜,黯淡无光的日子终于见到了一丝阳光。 这些日早已哭肿眼的妇人,眼眶里流出的泪水终于变成了甜的。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顾浔便连磕三个响头。 “公子,真是谢谢你,以后我家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顾浔赶忙放下银针,将王氏扶起。 “阿嬢,你这不是折煞我吗?” “举手之劳而已。” 话虽这样说,可夫妇二人不是傻子,公子额头的密布的细汗瞒不了人。 此番行医看似简单,实则不然,其中凶险只有顾浔知道。 哪怕落针的位置或者力度微微过大,都有可能要了朱重的命。 顾浔刚洗过手,外面便有村民送药材而来。 有的不止是送来药材,还顺带送来几个鸡蛋,或者一小块肉。 当然这些邻里关系都是有朱四去周旋,顾浔不会插手。 “大嫂,这药我收下了,可这鸡蛋我真不能要。” “老四,平日里让你帮忙写信,我可从来没有这般客气过。” “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你大哥大嫂。” 朱四拗不过大嫂,便只能顺带收下了鸡蛋。 几个鸡蛋或许值不了几个钱,但是人情这东西是无价的,得记在心里。 大嫂刚走,又有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四伯,俺爹让我给你送药来了。” 一个八九岁,虎头虎脑的孩子,扛着一捆药材,挂着一块肉,飞快而来,大老远便扯开了嗓门喊。 来到门口时,脚被方才顾浔丢弃的木棍绊了一下,药材连带着挂在上面的药一并飞进堂屋。 小破孩则是一个狗抢屎,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腿脚不便的朱四无法起身扶,还在厨房忙的王氏急忙出来,扶起灰头土脸的孩子。 一边帮其拍去胸前的尘土,一边担心的问道: “猴子,没事吧?” 小名猴子的孩子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胸脯,烟尘四起。 “没事,好着嘞。” 朱四一脸怀疑道: “你的嘴怎么出血了?” 猴子起初不信,吐出一口口水,果然是红色的。 原本还是阳光灿烂的小脸见红的那一刻立刻乌云密布,嘴一瘪,哇哇的哭了起来。 闻声走出来的顾浔看着张嘴哇哇大哭的猴子少了一颗门牙,低头一看土里确实长着一颗小黄牙。 顾浔弯下身抠出地上的牙齿,递到猴子面前道: “没事,磕掉了一颗奶牙而已,以后还能长出来。” 猴子看着顾浔手心的牙齿,摸摸那颗晃了许久,也没有勇气拔下来的牙齿。 不在了。 小孩心头的乌云顷刻间又烟消云散,脸上还挂着泪珠,却笑的像阳光一样灿烂。 “嘿嘿嘿,坏牙掉咯。” 他把坏踹进小兜,娘亲说过,坏了的上牙要扔进床脚,这样新牙长的快。 想起正事的他慌忙看向药材和肉。 幸好肉还挂在药材上,未曾落地沾灰。 “四伯,这是爹娘让我送来的药材和肉。” 坐在轮椅上的朱四摸了摸猴子的脑袋。 “你爹这个屠夫,家里哪里存有药材,是不是偷偷买的?” 猴子脑袋摇的像波浪。 “爹说让我什么也不要说。” 朱四看向那块估计能有三四斤的肉,板着脸道: “这肉你带回去,就说四伯家里有。” 猴子当即就急眼了,委屈巴巴道: “爹说了,要是敢把肉提回去,非得打烂我的屁股蛋子。” “要是四伯不要,我只能偷偷甩沟子里,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爹。” 朱四被气笑了,显然猴子爹让猴子来送药和肉是故意的,生怕亲自来朱四不要。 “哦,爹还说了,等四伯好起来,让你教我识字,以后也去城里谋份生计。” 朱四放在孩子脑袋上的手的再次用力的搓了搓,疼的狗娃子呲牙咧嘴。 “让你四妈给你洗把脸,灰不溜秋的。” 此时,一个头裹着伤布,一瘸一拐的五十来岁汉子出现在了朱四家门口,手里抱着些许草药。 他有些惶恐不安,看着遍地狼藉的小院,满脸皆是内疚。 作为王二狗的父亲,此刻他无颜面对小妹一家。 出门泼水的王氏发现了在小院外徘徊的王好。 “二哥,你怎么不进来。” 王氏不是拎不清之人,并未将王二狗的责任归咎到其父亲身上。 说实话,摊上这么一个逆子,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王好抬头看到小妹脸上的笑意,咬了咬牙,低着头走了进来。 来到堂屋门口,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 “老四呀,是二哥对不起你和小妹,是我没有管教好那逆子。” “你们就该一棒子打死那不成器的东西,不该留着他祸害人呐。” 这些年,王好早已不把那混蛋当儿子。 显然王二狗也不把他当爹,不然也不会一凳子甩在在脑袋上,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王好对这个到处祸害人的逆子已经是恨之入骨,原本还算殷实的家被他祸害的家徒四壁。 就连分家出去的老大也被他天天纠缠不清,搞得老大媳妇带着孙子回了娘家,已经半年不曾回来了。 家里乱也就算了,关键是这窝里横的东西,天天带着几个地痞流氓祸害村里人。 他老王家在村里的面子,算是丢到茅坑里了。 朱四赶忙给妻子一个眼色,让他把王好扶起来。 “二哥,此事又怨不得你,不是你的错。” 第189章 儿不孝,坑死老。 王好叹了一口气,老泪纵横,膝下有逆子,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那份心酸。 当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正是王好夫妻二人打小偏袒王二狗,才会让她如此嚣张跋扈,为非作歹。 民间有句俗语叫做:小来偷针,大来偷牛。 此刻在王二狗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被扶起来的王好一个耳光一个耳光的打在自己脸上,懊悔道: “都怪我,从小纵容他,才会这般。” “害了你,害了大儿,更害了全村。” 老人脸上浮现一抹坚毅和狠辣,恶狠狠道: “再让我见到这狗东西,老子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打断了王二狗两条腿的顾浔站在朱四身后一言不发。 他问心无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湖规矩。 估摸着是老村长已经与王好讲过方才发生之事。 王好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顾浔身上,满眼感激道: “想来就是这位公子出手教训那狗东西的吧。” “倘若下次公子在见到他,不用留手,直接一棍子闷死他。” 一个父亲竟然让一个外人打死自己的儿子,可见他已经绝望到何种程度了。 其实去年他老伴并非是病逝,而是被那逆子抢钱,一菜刀砍死的。 只是他答应过将死的老伴,不能与外人说她是被儿子伤的,方才故意说是病死的。 可怜老太婆,到死都还在维护那个逆子。 顾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不该留手之时,他不会有顾忌的。 “咳咳咳。” 一旁的偏房内突然传出几声微弱的咳嗽声,朱四夫妇心头一凛,急忙推门而入。 虚弱至极的朱重已经睁开了眼睛,空洞洞的眼神没有一丝光彩。 “重儿,你可算醒了,你要吓死娘了?” 王氏抱着唯一的儿子嚎啕大哭,几个月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朱四再次红了眼眶,默默抹眼泪。 “重哥,重哥,你可算醒了。” “你快些好起来,带我去山上打猎。” 缺了一颗门牙的猴子扒拉在床边,满面兴奋。 以前朱重待他极好,每次入山进城,都会给他带东西。 朱重病倒的这些日子,他也是隔三岔五的前来看望。 片刻之后,众人也发觉了异常,醒来的朱重一言不发,双目黯淡无光,任由几人怎么喊,都不见一丝神态变化。 “不用喊了,是心病,装睡的人谁也叫不醒。” “阿嬢,你先拿粥拿来喂给他吧。” 王氏把粥一勺一勺的塞进嘴里,朱重却没有丝毫下咽的意思。 “重儿,娘求了,你就吃一口吧。” 朱重依旧双目无神,没有回答母亲的话。 顾浔走出屋外,拿出挂在墙上的酒漏,直接塞进他嘴里。 “阿嬢,倒。” 顾浔如此粗暴简单的方法,不禁让几人一愣。 不过看着顾浔的坚定的眼神,王氏还是把如同米汤一般的稀粥倒进了酒漏口。 顾浔捏住朱重的鼻子,无法呼吸的朱重咕噜咕噜,把酒漏里的稀粥全部喝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看着量已经差不多了,顾浔,嘴角带着一丝讥讽,丝毫不避讳朱四夫妇,道: “为了一个不值得女人,连父母都不顾,枉为人子。” 朱重撇过头,不想听任何说话。 虽然他胸口里还有淤血,不过已经不影响他开口说话,甚至不妨碍下地走路。 现在这般局面,无非是他有心结,自己不愿开口而已。 说实话,顾浔心里有恼火。 年少轻狂,为情所困,不足为奇,也算一道难得的经历。 但前提是不能危及到身边之人。 像朱重这般,坑害了其他人也就算了,连自己的父母也连坑。 好不容易醒来,还有脸躺在床上自闭,难道就没有见其老父亲为他双腿都断了。 朱四脸上显然也透出了一丝失望,干笑两声缓解气氛道: “算了,让他冷静冷静吧。” 众人退出了房间,顾浔重新帮朱四接骨后,包上秘制药方,最多两个月便能痊愈。 朱四拿出家中唯一一坛酒,与顾浔坐在被砸的乱哄哄的小院中,慢慢喝了起来。 朱四满面愁容。 “公子,你可想好了,现在抽身离去,还有机会。” 朱四其实知道,公子既然选择了出手,必然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想要让他离开,不大可能。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劝顾浔离开,此事牵扯颇大,他不想让顾浔趟这摊浑水。 顾浔喝过一口酒后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四轻轻皱眉,唉声叹气道: “此事说来话长。” “回来之后,我与重儿去那个叫金莲的女子家看了看。” “是个贫苦人家,不过金莲却是个好女子,不仅模样周正,手脚也勤快。” “商谈之后,他家要彩礼六十六两,我也就一口答应了。” 六十六两,已经算是昂贵的彩礼了,毕竟像他家这般在村里还算殷实的人家,一年开支也不过三十两。 稍微清贫的人家一年甚至十两银子的开支不到。 就以四国来说,每户每年平均开支也就二十三两银子左右,已经算上衣食住行了。 六十六两银子的巨款,对于金家那种一年开支不过十两银子的贫苦人家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巨款了。 “随后我便请了媒婆,将婚事敲定了下来。” “后来估摸着觉得我掏银子爽快,金家二老又开口多要了二十二两,说是给女儿准备嫁妆。” “婚事已经敲定,两孩子又是真心相爱,我就便也就多给了二十二两。” 八十八两银子对于这种小山村来说,绝对是天价彩礼了。 “后来便传出金莲被鸡冠山匪寇掳走的消息。” “冲动的重儿便一人上了鸡冠山,之后便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事情只是到这一步就结束,当时朱四也就带着儿子去柳州城寻顾浔救治了。 “重儿出事后几天,金家老两口突然搬离了河尾村,说是搬到凫水城中去了。” “觉得事情有蹊跷的我,便寻着味去了凫水城,方才发觉金莲压根不是被鸡冠山的匪寇掳去了,而是嫁给县令儿子做了小妾。” “我想当面去问个清楚,结果人没见到,就被打断了双腿。” 顾浔了然,难怪四叔一直不让自己插手,也不让村里人插手,原来得罪了凫水县的土皇帝。 所谓山高皇帝远,其实作为一方县令,在地方上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别说弄死一个朱四,就算把河头村灭了,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这也就不好奇那个王二狗如此猖狂了,原来是真的做了咬人的疯狗。 就在此时,顾浔的耳朵动了动,几道马蹄声自远方疾驰而来。 不用想,必然是王二狗请来的救兵。 送死的来了。 第190章 吃饱饭在走。 五匹马疾驰而来,停在了朱四家的小院中。 五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惹的马匪凶横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小院中的二人身上。 朱四的手吓得哆嗦了一下,端着的酒洒了一地。 没有想到王二狗招来的不是官兵,而是鸡冠山的匪寇。 为首匪寇驱马上前,直接将挂在马上的王二狗扔到了地上。 人已经断气了,被一刀抹了脖子,双眼瞪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人目光巡视顾浔二人,最后落在了顾浔身上。 毕竟朱四一看就是一个好欺负的主,倒是顾浔处变不惊,一脸镇定。 甚至从未抬头看过他一眼。 “小子,是你杀的他?” 顾浔没有抬头,继续喝着酒,没有要搭理匪首的意思。 显然对方是要硬往他头上扣屎盆子了。 原本他以为来的会是衙役,没有想到来的是土匪。 显然站在王二狗身后的之人,想要借着王二狗的死,灭了朱四一家。 衙役来,面子上的东西是要走的,不敢明着杀人放火。 匪寇来,就不用讲那么多的道理了。 不杀人放火的匪寇叫匪寇吗? 见顾浔对自己的话充耳未闻,匪首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 “找死。” 拔刀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估计死在他手下的无辜之人不在少数。 大刀落下,娴熟利落的砍向顾浔的脑袋。 朱四吓的大惊失色,本能喊道: “公子小心。” 对于自己刀法无比自信的匪首嘴角猛然僵住,瞳孔微缩。 他的刀被那双白玉手用两根手指钳住,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前进或是后退分毫。 反观那个少年还在淡定的喝着酒。 意识到情况的不对的他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弃刀逃命。 又不是瞎子,两根手指便能钳住百斤之力的大刀,傻子才会装大以巴狼。 逃命才是最佳选择。 看着毫不犹豫调转马头就要跑的匪首,顾浔也是微微一愣。 这不符合江湖规矩呀。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江湖上怎会遍地走的都是傻子,能在江湖上混的,谁没有两把刷子。 微微措尔之后,顾浔手腕发力,双指夹住的大刀朝着逃跑的匪首而去。 扑哧。 大刀从后背贯穿前胸,一脸不可置信的匪首随着马跑出一截,方才摔落在地。 从匪首出刀,到滚落在地,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不止朱四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匪首身后的四人都未曾反应过来,怔怔看着滚落在地,背后插着大刀的老大,不可思议。 四人刚反应过来逃跑之时,四根银针已经甩了过来,齐刷刷的僵直滚落在地,银针刺穿了他们的太阳穴。 王氏走出门,看着地上的五具尸体,吓的脸色惨白,当即就吐了起来。 顾浔则像是没事人一般,倒了一碗酒继续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朱四眼皮抖了抖,脸上露出一脸惊恐。 倒不是惊恐顾浔杀人了,而是反应过来先前那个出刀的匪首乃是鸡冠山的二当家。 公子杀了鸡冠山二当家,鸡冠山的大当家定然是不会放过公子。 以鸡爷的残暴性格,甚至屠村都有可能。 要知道曾经鸡冠山下有座山脚村,就因为一人得罪的鸡爷,全部被鸡爷给屠杀了。 男人被斩首,脑袋全部挂在村口的大树上,整一颗大树上挂的都是人头。 女的全部被奸杀,尸体扔在大树下的池塘里,整一个水面上都是白花花的尸体。 至于小孩,全部抛在山中,一夜之后全部被野狼撕扯的支离破碎。 官府虽然出兵清剿,奈何鸡冠山林深草茂,皆是无果收尾。 至于是真的剿匪去了,还是做做样子,便就不得而知了。 朱四甚至下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了,脸色惨白。 顾浔端起最后一碗酒一饮而尽,看向王氏道: “阿嬢,我肚子饿了,能不能给我做顿饭。” 反应过来的朱四道: “公子,你快些走。” 以前朱四以为顾浔不怕,是因为顾浔认识江二公子。 有江二公子撑腰,即使县令也会有所忌惮。 但是他没有想到来的是匪寇,更没有想到顾浔会对匪寇悍然出手。 顾浔微微一笑道: “不慌,吃顿饭再走也不着急。” 看着云淡风轻的顾浔,朱四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村里有鸡冠山的眼线,公子杀了他们的二当家,必然会引来报复的。” “我这一家老小,死了就死了,不能连累公子。” 顾浔笑了笑道: “我走了,你们该怎么办,村子怎么办?” 朱四一脸着急道: “这不用公子担心,我自有办法。” 朱四已经想好了对策,到时便让全村把自己一家三口绑起来,交给鸡爷,以此来赔罪。 他清楚的知道,自家三口不死,死的便是全村。 他不能因为自家之事,害了整个河头村,害了待他不薄的公子。 顾浔揉了揉肚子,笑道: “饿了,吃饱饭再走也不迟。” 看着顾浔天真无邪的笑容,朱四咬了咬牙,算了算时间,公子有马,应该还能赶得及。 于是他便督促自己的妻子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顿饭菜。 就三个菜,炒蛋,炒肉,一个青菜汤。 顾浔没有丝毫扭捏,端起碗,添了一碗饭,泡了些菜汤,哗啦哗啦的吃来,嘴都塞歪了。 “四叔,阿嬢,快吃呐,香的很。” 早已是热锅上蚂蚁的夫妻二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只能看着顾浔一碗接一碗。 拢共吃了五碗饭之后,锅里的米饭已经去了三分之二,就连菜也去了一半。 顾浔揉了揉鼓胀的肚子,打了个饱嗝,笑道: “四叔,不得不说,阿嬢的手艺真不错。” 夫妻二人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紧张的满头大汗,催促道: “公子,我求你了,你快走吧。” “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说话间朱四双手一撑,就要从轮椅上下来,跪求顾浔离开。 顾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朱四,笑道: “四叔,我这就走。” 顾浔转身拿起靠在门后,用布条裹着的黑白先天剑胚,背在身后,走出门外,反身上马,对着朱四夫妇一拱手道: “四叔,阿嬢,告辞。” 斜阳下,骑马渐渐远去的孤单背影,像极书中单刀赴会侠客。 坦然无畏,洒脱不羁。 第191章 一人一剑,足矣。 朱四看着顾浔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恰逢此时王氏打断了他的思路。 “孩他爹,现在该怎么办?” 朱四深情的看向王氏,满脸愧疚道: “是我没用,没能护住你们娘俩。” 王氏轻轻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 “怎么能怨你了,这些年你为了这个家,常年在外,奔波劳累。” “不管你做出任何选择,我都会随着你,哪怕是刀山火海。” 朱四轻轻点头,得妻子如此,夫复何求? “小妹呀,此生能娶到你,是我朱四最大得幸福。” 王氏脸上露出一抹娇羞道: “老不羞的,不害臊。” 死亡面前,夫妻俩相视一笑,何等坦然。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觉得顾浔冲动杀人有错。 即使没有顾浔,他们一家三口也能逃厄运,无非是痛苦的苟活些许日子罢了。 与其提心吊胆的活着,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事到如今,生死已经看得坦然,只是担心牵连他人罢了。 “你去把老叔请来,我有事与他商量。” 不一会,王氏便按照朱四的要求,请来了还在奔波的老村长。 老村长朱后看着小院中的四具尸体,脸上同样露出一抹惊慌之色。 毕竟死的不是什么小喽啰,而是鸡冠山的二当家,鸡爷的亲弟弟。 “老叔,给你添麻烦了。” 老村长摇摇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无用,还是得想对策。 “老四,话不能这样说,我好歹是你的老叔。” 朱四满面愁容,看着心神不宁的老村长道: “老叔,你让大家把我们一家三口绑了,送到村外吧。” “不能因为我们一家,牵连了全村。” 看着朱四认真的神色,老村长知道朱四并非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带着全家人去死,不坑害全村。 “老四,你真想好了。” 朱四没有任何犹豫的点点头。 “想好了。” 老村长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王氏。 王氏笑着点点头道: “老四是一家之主,他做的选择,便是咱全家的选择。” 老村长点点头,默不作声,转身离去。 估摸着一炷香时间后,全村男丁举着锄头镐头、镰刀菜刀,陆陆续续的聚集到了朱四家。 天色已经渐渐抹黑,朱四家小院内外,人头攒动,举着火把,群情激奋。 朱四看着眼前的场景,微微错愕,看向提着一并砍柴刀的老村长道: “老叔,你这是?” 老村长咧嘴一笑。 “这些狗日匪寇,拿我这些平头百姓不当人,想杀就杀,岂能有这样的道理。” “今日杀你朱四,明日杀我朱后,后日,大后日呢?” “兔子着急了都咬人,何况咱们都是有膊有腿七尺男儿,岂能任人宰割。” 身后全村九成青壮个个情绪激动,应道: “对,怕啥,干他妈的匪寇。” “老子媳妇就是被他们掳走祸害的,窝囊了这么久,老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我爹就是被他们活活用马拖死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 说实话,整个河头村不恨鸡冠山匪寇的人几乎没有,几乎每家每户,都遭受过鸡冠山匪寇的压迫。 不止河头村,可以说整个鸡冠山周边大大小小数十个村落,都与鸡冠山匪寇有着深仇大恨。 只不过没有一人敢站出来,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和隐忍。 一人老鼠,三人成虎。 一旦有了牵头之人,忍无可忍的百姓便会揭竿而起。 朱四眼眶微微通红,他的一生都在遇贵人。 年轻时遇见了妻子王氏,后来又遇到了老掌柜,再后来遇到了公子。 如今全村人都成了他的贵人。 “可是......” 朱四的可是还没有说完,老村长便打断了他的话。 “有什么好可是的?” “以前咱河头村与周边村落械斗,那次不是真刀真枪,那次没有人流血。” “怎么,他们鸡冠山那群小狗日的就不是人?” “对,村长说的对,老子前年与东山村械斗,脑袋被开瓢,还不是没死,不过一条疤而已。” 手拿杀猪刀的猴子爹走了出来,咧嘴一笑,满身煞气。 “对,咱们河头村械斗可从来不怕过谁,怕他鸡冠山的杂种怕甚。” “老子要是死了,就请大家帮我照看着点妻儿老小。” “对,谁死了,他的家的妻儿老小,全村来照顾,食言者天打雷劈。” “走,干他娘的。” 头脑灵活的人提议道: “趁时间还早,咱们去村口设伏,打他个措手不及。” 全村青壮浩浩荡荡的赶到了村口,挖坑的挖坑,下扣的下口,将上山打猎捕捉野猪,猎杀熊瞎子的手段全部使了出来。 全村的猎户的弓箭也全部搬了出来,能用的东西,都没有吝啬。 起初来的只是老村长带头的全村青壮,后面就连头发花白的老者都赶了来。 全村上下俨然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顾浔牵着马,借着月光慢步在路上。 不是来时的方向,背道而驰,是去往鸡冠山的路 他来到一座桥头,缓缓停住了步伐。 先前他已经与一位路人打听过,这座名叫望月桥的古老石桥,是鸡冠山去往河头村的必经之路。 月如弯弓星如火,清辉残照桥头客。 桥下清澈的河水倒映着残月,倒映着繁星,也倒映着顾浔的身影。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静谧的大山,已经见不到的河头村。 河头村藏在了山的那边,藏在了他的身后。 清冷的月辉洒在他身上,一切都显得那般朦胧。 远山是,石桥是,人也是。 少年郎并不是孑然一人,陪着他的还有那柄未成型的黑白先天剑胚。 他既然选择了出手,便已经想好了后果。 他回过目光,看向前方路的尽头。 已经能看见无数火把的亮光,一闪一闪,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 他走到桥头,踩着最后一块青石板,取下身上用布条包裹先天剑胚。 缓缓解开包裹剑胚的布条,露出里面黑白参半的剑胚。 少年斜提长剑立于桥头,借着月色朦胧,写意风流。 此刻的他少了一步三算的迟暮之气,肆意的挥洒着少年傲气蓬勃。 少年既然选择了出剑,身后便是安平一片。 第192章 死战。 百余人的匪寇浩浩荡荡,人手一个火把,腰间挎着明晃晃的刀。 许久未曾下山打秋风的他们,脸上的流露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老大的说了,今日下山是去屠村。 屠村能捞到多大的好处,当过匪寇的兄弟都知道。 钱财女人都不缺,比过年还讨人喜欢。 他们还在遐想今日的狂欢之时,队伍忽然停住了步伐。 前方桥头,一个少年挡住了去往河头村的必经之路。 他一人一剑,立于桥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匹低头吃草的马儿。 高座马背的鸡爷轻夹马腹,上前几步,问道: “何家少年郎,立于桥头作甚。” 顾浔微微抬头,看着似曾相识的鸡爷,好似在哪里见过。 他冰冷的吐出两个字: “杀人。” 身为大宗师高手的鸡爷嘴角轻笑,知道此少年郎是在故意等自己。 “这么说,我弟弟是你杀的咯。” 顾浔语气平淡道: “我想大概应该是了。” 鸡爷同样神色平静,盯着顾浔。 “我知道 你小子身手不错。” “可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有穷尽的。” 鸡爷眼里,顾浔敢拦他的路,便已经是一个死人。 “杀了他。” 鸡爷平淡的一声令下,身后几个匪寇便毫不犹豫的向着顾浔冲去。 顾浔冰冷的眸子之中,绽放一抹寒光,长剑挥动,抖出几朵剑花。 扑通扑通。 首当其冲的两人直接摔倒了河中,鲜红的血水染红了石桥,染红了河水。 先天剑胚虽无剑锋,可自带一道先天剑气,其锋利程度不亚于的剑锋。 尤其是对付这种没有境界的小喽啰。 随后,又是几道刀剑碰撞的声音,其余几人也应声倒下。 对此,鸡爷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之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平淡道: “谁杀了他,今夜女人随他挑,得来的钱财也全部归其所有。” 原本还惊叹顾浔剑法恐怖的匪寇闻言,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朝着顾浔猛冲而去。 金钱、女人充斥了他们的神经,以至于忘记了生死。 何况有鸡爷亲自出马打秋风,就没有哪一次不是满载而归的。 在他们眼里,顾浔只不过是比寻常人高出那么一点点的江湖侠客罢了。 静谧的月色下,少年持剑,立于桥头,手中长剑每一次挥舞,都在收割着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像来自地狱的阎王,沐浴着鲜血,挥舞着长剑,无情的收割生命。 这一次,少年身后没有任何一人,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此刻的他成了真正的孤胆侠客。 少年像是一堵城墙,没有一个匪寇能登上桥头。 长枪刺来,顾浔微微侧过头,单手握住长枪,用力一拉,长剑顺势斩出,一个脑袋高高飞起,又滚落在地。 一个盾兵横撞而来,想要限制顾浔出剑,让后面的长枪给顾浔致命一击。 可他低估了顾浔手中那柄重达百斤的先天剑胚。 一剑下去,盾、人皆碎。 这些匪寇虽然行头邋遢,可配合起来,颇有几分军队的韵味,十分默契。 看似杂乱无章的冲杀,实则有几分简易军阵的模样。 长枪,短刀,盾牌,相间配合,攻杀得当,极大的限制了顾浔出剑。 这不是一群简单的匪寇,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 不多时,已经有十多人被顾浔斩杀。 鸡爷不禁皱起了眉头,大手一挥,身后的弓箭手立刻明白了鸡爷的意思。 于是纷纷找好制高点,开始向顾浔放暗箭,配合前方的冲杀的匪寇,不给顾浔半点喘息的机会。 顾浔在桥头辗转腾挪,他每递出一剑,脑海中都在浮现当日苏陌施展《桃花无情剑》时的一招一式。 他不止在杀人,他还在练剑。 半炷香时间过去,鸡爷的神色越发的凝重。 那个少年郎虽然浑身浴血,稍显狼狈,身上也多出了几道伤口,可他的剑法明显流畅了很多,显得越发从容。 反观自己这边,已经撂下了四五十具尸体。 不过鸡爷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在他眼里,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 其他人的命也好,自己手下的命也罢,都是一样的不值钱。 哪怕鸡冠山只剩他一人,不肖多少十日,一样能壮大起来。 河头村村口。 万事俱备的村民等的的已经有些瞌睡上头,依旧不曾见到一个匪寇的身影。 有些胆子稍小,亢奋褪去,难免有些胆怯起来,打起退堂鼓的话来 “村长,你说那些匪寇是不是不来了。” 老村长果断摇摇头,以他对鸡爷的了解,断然不可能吃这么大亏。 “不可能,鸡爷不会这般轻易放过我们村子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着留后路,打退堂鼓,就是找死。 “今晚哪怕在这里等到天亮,都不能离开。” 话虽这样讲,老村长还是决定派出两个胆子大的往前面去探探。 “大虎二牛,你俩沿着路到前面的山头去看看,有没有匪寇的影子。” “记得注意安全。” 作为村里年轻的猎户,两人不仅熟悉夜路,身手也比较敏捷。 老村长牵来死去匪寇的马,交给两人,再次提醒道: “罩子放亮点,一定要小心。” 看着骑马而去的两道身影,老村长心中也是纳闷。 按照常理来说,鸡冠山到河东村的路最多两个时辰就够了,早该来到了。 越是等下等去,村民的兴奋劲过去了,只会越发不利。 望月桥上,顾浔已经被压的推到了桥中间,握剑的双手已经颤抖。 桥下的平缓的河水已经被染红,只是月色朦胧,看不清楚而已。 桥头的匪寇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二。 那个少年除了一身剑法凌厉之极,还有层出不穷的银针暗器。 时不时还丢出一个装有剧毒的药瓶,只要吸入便会顷刻致命。 他就像一个站在桥头的夺命恶魔,用一切能收割人命的手法,收割着鲜活生命。 剩余之人看着满身是血的顾浔,进退两难。 虽然那个少年此刻定然已经精疲力竭,可保不齐他有能射出几枚银针,或是丢出一个毒药瓶。 那个少年杀他们就像是他们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一般容易。 残存之人看着顾浔那双通红的眸子,就像嗜血的狼王一般,令人胆寒。 他们已经失去了踏上桥头的勇气。 向前会被那个魔王少年斩杀,向后会被督战的鸡爷斩杀。 寻常训练,鸡爷便已经立下规矩,临战退缩者,杀无赦。 这不是说说,已经有好些人被处死。 令行禁止。 这是鸡冠山在能官兵多次围剿之中,保存实力的重要原因。 李淳良曾三次围剿鸡冠山匪寇,皆以失败告终。 每次斩杀匪寇众多,可每次鸡冠山都似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 鸡爷被打成了好多次光杆老大,结果每次都能东山再起。 嗖。 一支箭矢直接将一名吓破了胆,连连后退匪寇射杀。 射箭者不是别人,正是鸡爷。 “给我上,谁敢再退一步,他就是下场。” “死的不止是你自己,还有你们的妻儿老母。” 第193章 告别过去。 见剩余匪寇依旧在左顾右盼,不敢上前,鸡爷再次举起了手中长弓。 嗖。 站在最前排的一个匪寇再次被射杀。 “许三,河东村人,家中妻儿拢共四人。” 鸡爷直接报出了被射杀之人的家庭住址及人口,威胁剩余之人。 闻言,怯战的匪寇只能再次一股脑冲上桥头,与顾浔厮杀起来。 横竖都是死,不能祸及家人。 战死了鸡冠山还给发抚恤银,怯战被杀,只会祸及家人。 选何种死法,一目了然。 顾浔麻木的举起了剑,眼中没有一丝怜悯,正如这些人向平民挥起屠刀时一般。 迎风拂柳配上无情法,他身形飘忽如同一道影子,长剑无情收割人命。 手中银针已经尽数射出,身上的毒粉也已经丢的差不多。 一百五十余人的匪寇,死的只剩这三四十人。 可他也已经到了筋疲力竭之地。 他不是什么心怀大意之人,他只知道,今日若是退了,身后的数百户的河东村将会变成人间炼狱。 倘若今日面对这些匪寇,连身后的百户村庄都护不住,那以后又如何护住柳州城,护住老爹的江山,护住自己在乎之人。 想到这些,他手中的剑似是轻了几分,一朵朵血花在眼前绽放。 他听到了空山虫鸣,听到了流水潺潺,听到了风过耳边的轻盈。 他悟出了那句“剑出如春风,无声润万物”。 原来不是真的无声,只不过未曾去倾心聆听。 他的剑上绽放出了一朵血红的桃花。 他听到了出剑时剑的轻吟。 噗噗噗噗。 一剑递出,踏上桥头之人的脑袋齐刷刷飞起,扑通扑通,滚落河中。 一剑杀敌十一人。 顾浔不退反进,重新站在了桥头的最后一块青石之上 。 此刻的他已经杀至眼红,走下了桥头,走到了桥对岸。 杀入了连连后退的匪寇之中。 他不再是病怏怏的四皇子,此刻已经化身为万人敌的屠夫。 病怏怏的奶猫开始露出了老虎的獠牙。 杀人不眨眼。 随着最后一个匪寇被斩杀,已经成了血人的顾浔抬头看向了那个高座马背的鸡爷,淡淡道: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鸡爷看着浑身浴血,即将脱力的顾浔,嘴角带之一丝轻蔑。 “见过我的人很多。” 顾浔死死盯着鸡爷,依旧语气淡淡道: “我在长安见过你。” 此刻轮到鸡爷浑身长鸡皮疙瘩了。 长安这个久违词,让他想到许多不美好的回忆。 他脸色难看,死死盯着顾浔,翻找在长安时的记忆,想要找到与之匹配之人。 看到鸡爷的脸色,顾浔证实了心中所想。 “你是二皇子身边的侍卫。” 顾浔一句话道出了鸡爷的身份,让他汗毛倒立。 当年刺杀四皇子失败,他已经用了金蝉脱壳之计,不仅自毁修为,还毁去了大半容貌,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匪寇。 为何还会有人认得自己? “我从未去过长安,更不知什么二皇子。” 顾浔看着他眼球中不易察觉的黑点,无比确信自己的记忆。 当初正是此人刺杀自己不成,转头刺杀小药童,差点要她的命。 顾浔可能会忘记那人的容貌,但是永远不会忘记那只眼睛。 除非他把眼睛抠了。 “不,你是。” 能够成为二皇子的侍卫,也就不奇怪能练出如此训练有素的匪寇了。 被识破身份,这下轮到鸡爷慌了。 “你究竟是谁。” 可惜回应他的不是声音,而是一柄黑白之剑。 他见到了那柄剑上开出了两朵花,一黑一白。 确切的说不是花,是两道剑气。 抽刀横档。 哐当。 精铁钢刀断成两截。 这一剑蕴含着顾浔的无边怨气,哪怕他是大宗师又如何,即使初入地仙之人,也未必能挡住。 倘若他一开始便出刀,顾浔未必能递出这惊艳一剑。 顾浔一直在想,若是没有那次刺杀,或许小药童便不会离开京城,从此杳无音讯。 这一剑,其实也是他告别过去的一剑。 因为他心里住进了除去娘亲 和小药童之外的另一个女子。 他清楚的知道,小药童只是他年少孤单时射进人生的一束光。 她在他心中更像是一道执念,怀着愧疚的执念。 因为自己,给最好的朋友带来了伤害,于是他便念念不忘至今。 后来,心中的执念慢慢成了一道朦胧感,夹杂上了思念和期许。 “小药童呀,你应该已经嫁为人妻了吧。” “对不起,这么多了年,我也该放下你了。” “其实,我有点自私,因为我遇上了喜欢的,他是我的未婚妻。” “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喜欢自己的未婚妻都能做借口。” “其实她先是我的未婚妻,后面才喜欢上她的。” “对不起。” 顾浔像是在与小药童告别,更像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马背上的鸡爷已经听不清那个少年在嘀咕啥,只是本能问道: “你究竟是谁?” 他看着少年走向桥头的背影,越远越矮,越矮越模糊,渐渐的与京城小巷的那个孩子背影重合。 他涣散的眼神再一次猛然聚光,大声道出一句: “你是四皇子顾浔。” 可惜注定得不到少年的回应,他的脖子上的鲜血已经开始喷涌。 最后摔落马背。 命运像是一个轮回,有些人注定逃不开宿命。 就像赵凝雪成了顾浔的未婚妻,顾浔又在这里遇到了鸡爷。 鸡爷用金蝉脱壳之计逃离了京城,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认出他。 结果遇到的不止有顾浔,还有那个当年那个负责抓捕他的京城捕头。 宿命像是一只大手,牢牢钳住了他的咽喉。 他死的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顾浔踉踉跄跄踩着尸体走到桥头,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桥头石柱上。 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塞进怀嘴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紧绷心神松懈下来的他,彻彻底底的脱了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曾走过尸山血海的少年,又如何成为千古一帝呢。 第194章 寻常是书生,提剑似人屠。 “不好了,不好了,鸡冠山的匪寇在望月桥头停滞不前了。” 二牛骑马疾驰而来,方才停住马,便从马背之上滚落下来,满脸慌张之色,语无伦次。 “不好了,鸡冠山的匪寇黑压压一片,全部聚集在了望月桥头。” 一听‘黑压压’一片,亢奋劲泄下去的村民不禁心头一寒,难免有所胆怯。 毕竟是杀人不眨的匪寇,比不得械斗的村民,个个穷凶极恶,背负着人命。 老村长急忙上前扶起二牛,问道: “可曾看清是鸡冠山的匪寇。” 二牛气喘吁吁的道: “是,肯定是。” “不过他们都停在了望月桥头。” 停在了望月桥头? 朱四猛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慌。 “是公子,一定是公子。” “老叔,快,大家一起去往望月桥头。” 朱四与老村长讲过苏公子吃饱已经离开了,于是老村长也立刻反应过来。 “大家带上家伙事,一起随我去望月桥头。” 当老村长带着全村男丁来到桥头之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所有人不自觉的停住了步伐,站在东边桥头,看向西边桥头,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原本清澈的河水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还漂浮着数十具的尸体。 河对岸桥头,更是尸体堆积如山,宛若人间炼狱。 以前见到这样的场景,都是土匪屠村时的场景。 现在,这些匪寇却如同寻常的村民一般被屠杀于此。 以望月桥中间为分界,东边是万物回春的生机勃勃。 西边是尸山血海,一副人间炼狱。 一桥之隔,却是两幅不同的人间景色。 心理承受能力稍差的村民已经忍不住呕吐起来。 且不说那血淋淋的场面,光是刺鼻的血腥味便足以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反应过来的朱四脸色惨白,手忙脚乱的的推着轮椅上前。 “公子,公子,你在哪里。” 反应过来的老村长急忙招呼众人道: “大家快帮忙找苏公子。” 老村长的声音方才落下,一道虚弱又富有傲气的声音响起。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顾浔撑着剑,慢慢从死人堆里站起来,满身是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宛若人间修罗。 所有人看着少年一步一步走出尸山血海,走上拱桥的中间的最高处。 都被那个满身血渍的少年震慑的愣原地,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谁都不敢想,这个少年凭借一己之力,斩杀匪寇一百余人,愣是没有让一个匪寇跨过望月桥。 胆子稍小之人看到顾浔那血淋淋的模样,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还以为遇到了鬼。 还是见过大场面的老村长率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搀扶住顾浔。 “苏公子,你没事吧?” 顾浔咧嘴一笑,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笑容。 “饿了,有酒吗?” 老村长急忙道: “谁带了吃的,带了酒。” 几个村民急忙把随身携带的酒和干粮拿了出来。 顾浔一屁股坐在桥头,一手拿酒,一手拿着大饼,一口酒,一口饼,狼吞虎咽。 丝毫不在乎手上的血渍已经染红了大饼。 现在的他,除了饿,感觉不到任何其他东西。 所有村民像是免费的看客,看着顾浔做吃戏。 看着顾浔将沾着血的大饼狼吞虎咽,一个个呲牙咧嘴,惊恐万分。 寻常平头百姓眼里,敢吃血生猪血的都是狠人,更别说敢吃人血的了。 不过对于血战边疆的将士来说,笑饮寇掳血,只道是寻常。 众人就这般看着顾浔吃完一壶酒,三个大饼,最后缓缓起身,纵身跃入河流上游的清澈水潭中。 他方才跳下去,潭水慢慢就变成了淡红色。 好生清洗一番后,方才露出了本来清秀的样子。 众人看着缓缓走上河岸的清秀少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才那个浑身浴血的地狱修罗竟然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 寻常是书生,提剑似人屠。 顾浔走回桥头,提起的把柄滴血未沾的黑白剑胚,走回尸体堆中,将鸡爷的死不瞑目的脑袋砍了下来。 他走到桥头,看着全村男人,手拿镰刀锤子锄头,显然是要与匪寇拼命的架势。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全村人会站起来反抗。 其实于这些村民来说 ,将朱四一家三口交出来,才是最佳选择。 不是哪个村的村民都有勇气为了一个村民,全村人站出来一起反抗的。 毕竟他们面对的不是寻常寨子之间的械斗,而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匪寇。 他对朱重充满了失望,又对整个村子充满了希望。 “村长,这些尸体麻烦你们处理一下。” 老村长舌头有些打结道: “好........好的。” 顾浔翻身上马,向着河头村扬长而去。 看着顾浔远去的背影,老村长知道顾浔不是逃跑,而是另有其事。 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帮顾浔拖延时间。 “二牛,你带几个去前方阻断道路,不能放任何一个进来。” “老三,你去后方,一样不能放一个不是咱村的进来。” “老王,你带几个人胆大水性好的几个人,沿着河道打捞尸体,不能让尸体飘到下游去。” “其余人随我将尸体搬去远处的天坑,全部扔进去,不能留下蛛丝马迹。” 老村长人老成精,头脑清晰的指挥村民开始处理尸体。 有些头脑灵光的村民神色一动道: “朱爷爷,要不咱报官吧,剿灭鸡冠山匪寇,可是大功一件,对于.......” 目光短浅的年轻人话还没有说完,老村长便用力的拍了一下他脑袋道: “你懂个屁。” “不想给村里招来祸事,就乖乖把嘴闭上,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村长的目光自是要比许多村民的目光长远一些。 鸡爷能在此地逍遥这人么多年,不与官府勾结他是不信的。 断了官老爷的财路,不找你麻烦便好了,还想去领赏钱,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记住,谁也不许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回到的朱四的家的顾浔提着鸡爷脑袋,径直走入朱重所在的房中。 看着躺在床上,瞳孔涣散,目无神采,一副活死人样子的朱重,顾浔心中莫名窝火。 他直接把鸡爷的脑袋扔到了朱重的床上。 “四叔有你这样儿子,真是为他感到不值。” “你可知道因为你一人惹祸,差点为全村招来灾祸。” “你个当事人像个懦夫一样在这里躺着,全村男丁却拿上了一切可用的武器,去与匪寇血拼。” “该死的不是他们,而是你。” 闻言,朱重涣散的眼神终于凝聚了一丝光彩,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鸡爷头颅,脸上浮现了一丝怒意。 顾浔一把将朱重从床上提了起来,提着走出屋外。 一脚踹在其胸口,直接将他踹飞出去,躺在院子之中。 “是个男人就给我站起来。” 第195章 愤怒的顾浔。 吐出一口淤血的朱重方才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顾浔便是毫不犹豫的一脚再次踹来,将其踹飞出去,又吐出一口淤血。 朱重再次艰难的站了起来,目光恶狠狠的看向顾浔,似是把顾浔看作鸡爷。 “为了一个贱人,将整个家置于危险之中,将整个村子置于危险之中。” “你冲动的那一刻,可曾想过会给村子招来什么样的后果。” 似是顾浔的言语挑逗到了他的神经,朱重怒吼道: “她不是贱人,她一定是的迫不得已。” 顾浔继续言语刺激他道: “害的你家破人亡,不是贱人是什么?” 朱重如同一头发疯的野牛,嘶吼着撞向顾浔。 “我说了,她不是贱人。” 顾浔将他一脚踹飞。 “妄为男人的家伙,轻重不分。” “可曾考虑过你爹娘的感受。” 顾浔不断言语刺激朱重,并将他一次一次的踹飞。 每一脚的力道都不轻,将朱重踹的鲜血直流,直到他重新昏死过去。 顾浔的愤怒是真的,毕竟四叔就这么一个儿子,一点不懂得维护自己的家庭。 为了一个女的,将整个家庭搞的支离破碎。 虽说自己混蛋,一直没少坑害那个窝囊老爹,可自始至终,他都在替父亲着想。 他是一口一个窝囊老爹,实则在心里他从来不觉得老爹窝囊。 若不是老爹为他撑起一片天,或许他早就死了。 忠贞不移的爱情固然可贵,前提得是两人都忠贞不移,而不是一方得撕心邸里。 一身孤勇的痴爱,毫无怨言的卑微,永远换不来负心人的回眸。 像朱重这般,妥妥一傻子的行为,不值得一点同情,反而让人无比气愤。 王氏看着顾浔在院子之中暴打儿子,虽然满脸心疼,可始终没有上前阻止。 他知道顾浔这般做,必然有其道理。 何况顾浔的话句句在理,作为父母,心里没有半分委屈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份委屈与无奈是因儿子而起,便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看着顾浔教训自己的 儿子,她觉得又是心疼又是解气。 这种矛盾心理,为人父母最有体会。 怒归奴怒,顾浔不可能将朱重真的打死。 其实故意激怒他还有一重原因是要逼出他体内的淤血。 方才顾浔的每一脚看似重,其实都有方寸拿捏的。 既能治病救人,又能发泄心中的怒火。 顾浔走到的昏死过去的朱重身边,帮其把脉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体内的淤血已经排尽,现在等着他醒来便是。 “阿嬢,我饿了。” 满脸担忧儿子的王氏愣了一愣,反应过来道: “我这就去给你做。” 顾浔提醒道: “记得多做点。” 恰逢此时,朱四也被人送了回来,看到 躺在地上的儿子,以及坐在一旁的顾浔。 “公子,这.....” 顾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 “四叔无妨,让他在那里躺一下。” 朱四一脸愧疚道: “唉,儿子不争气,让公子上心了。” 他不止羞愧,已经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了,面对顾浔是这样,面对村民也是这样。 作为始作俑者的儿子如同一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无辜的村民却要去到前面拼命。 “公子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难以还清了。” 顾顾浔看着朱四,目光清澈。 “若是我要求回报,就不会来此了。” 朱四缓缓低下了头。 “我知道,我知道。” “只是公子一人去挡匪寇,倘若一去不回......” 未等朱四说完,顾浔直接道: “我没有四叔想象的那般伟大,我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作为如今柳州实质上的掌舵人,倘若眼睁睁看着匪寇鱼肉百姓,又有什么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呢。 在其位而谋其职,即使没有四叔之事,他也有不得不出剑的理由。 倘若是以前,他不会这般置身险地,他会选择谋而后动。 “公子,以后千万不要这般傻了。” 直到现在朱四都还在后怕,深怕顾浔因为自己之事而出意外。 说到底,他只是药铺的一个伙计,顾浔能每月结清他的工钱,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有些人情一欠便会压一辈子,永远也不能还清。 当然,他知道顾浔不会让他还人情。 “四叔,吃过饭后,我想带他去一趟凫水县城。” 顾浔目光看向躺在地上朱重,他想重新唤起这个热血青年的斗志。 其次是想借朱重之事,会一会这凫水城的县令章自明 他很好奇此人是如何将能够从长安金蝉脱壳的之人死死拿捏,为其买命的的。 朱四没有丝毫的犹豫道: “公子尽管带去便是。” 一炷香的时间,王氏的饭菜已经做好上桌。 顾浔为坐在桌前,却没有动筷子。 “公子,快吃吧,待会凉了。” 顾浔看向门外躺着的朱重道: “不急,等一等。” 估摸又过了一刻,躺在地上的朱重终于缓缓醒了过来。 此刻的他的眼神清明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就连喘气都顺畅了不少。 朱四夫妇二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顾浔。 顾浔端起碗道: “吃饭。” “吃了饭去凫水城。” 听到凫水城三个字,朱重脸色阴晴不定,随后自顾自走到饭桌前坐了下来,端起碗猛扒饭。 他已经听娘在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自顾自念叨了一遍。 他不敢相信那个深爱的女子的真的会抛弃自己,还故意放出消息是被匪寇掳去,好让自己去送死。 他不相信笑起来温柔似水的金莲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计。 他要亲自去问一问她,她是不是被胁迫的,方才如此。 不止一个问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要亲自问一问金莲。 第196章 讨债。 凫水城。 一座酒楼内。 “听说章公子又要娶一房小妾?” “不可能吧,再娶就是八房了。” “怎么不可能,有幸见过那女子一面,长的真是国色天香,估计那七房以后要空虚寂寞冷咯。” “听说三后就是大喜之日。” “不是说那女子是个村姑,已经爬过章府的门槛,住进章府了吗?” “人家章公子老爹可是县令,想要在这凫水城中弄间房子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听说那金家已经举家搬到凫水城中了,章公子给安排了一套小别院,以后日子滋润着呢。” 听着身后酒桌的喋喋不休,朱重脸色有多难堪不用多说,就差 掀桌了。 顾浔则是听戏一般,自顾自听着一旁酒桌的议论。 “我还听说那个叫做金莲的,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 “拿了彩礼前来凫水城买嫁妆,结果遇到了章公子。” “你知道的,章公子那是老少通吃,拿下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村姑,岂不是易如反掌。” 听客无不动容,竟是别人的未婚妻。 “不过那位金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 “听说她竟然放出消息说自己被鸡冠山匪寇掳去了。” 嘶。 有人嘶嘴道: “这不是让他未婚夫去送死吗?” “最毒妇人心,不过如此。” “他两这奸夫淫妇也算是一拍即合了。” 众人哈哈大笑,也就是酒喝多了些,方才敢抬到明面上讲。 若是没有喝酒,估计屁都不敢放一个。 毕竟这凫水城中,谁人不知章公子的厉害。 惹到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朱重的脸色已经听成了猪肝色,若不是顾浔给了他一个眼色,估计已经要去将几人一顿胖揍了。 酒足饭饱,顾浔的带着的朱重离开酒肆。 “你要带我去哪里?” 朱重对顾浔没有什么好感,顾浔对他显然也不感冒。 顾浔直言道: “去帮你要回彩礼。” “那可是八十八两银子,媳妇娶不到,彩礼不能白送人吧。” 朱重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撇不下那个老脸去。 主要的还是此刻他心里还抱有一丝金莲回心转意的幻想,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僵。 “那八十八两银子我会去赚回来的。” 顾浔没有搭理他,问道: “那这八十八两银子之中,有几两是你的?” 朱重不明白顾浔是何意思,脱口而出道: “其中有十八两是我打猎采药换来的。” 顾浔点点头道: “那好,我去要七十两。” “你的爱送不送,四叔的养老钱不能喂了狗,我得要回来。” 朱重气的牙根痒痒,心中暗自诽谤那到底是我爹,还是你爹。 “你是不是想问四叔究竟是我爹还是你爹?” “我只想告诉你,你现在不配为人子。” 顾浔想了想,继续道: “当然,也不能只说教你,其实我也不配为人子。” “我是身不由己,而你是甘愿如此。” 朱重被顾浔怼的哑口无言,其实他也知道爹娘对自己何等失望。 爹娘眼里,银钱皆是身外之物,失望的是自己执迷不悟。 可他明知如此,还是心有不甘。 他不愿相信金莲会背叛他。 两人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一座不算豪宅,但也是极为不错的小院前。 至少在村里,再有钱的人家,也盖不出这样的房子。 顾浔上前轻轻叩响了黑漆门,朱重却吓得后退藏了起来。 开门的是一个老汉,看着眼前的公子,一脸谄媚。 那种自小地方的来的自卑深入到了骨子里,见个有模有样的人都不自觉的谄媚。 “不知公子来此何事?” 顾浔冷冷道: “你姓金?” 金莲的父亲金有笑道: “我确实是姓金。” 顾浔继续问道: “原籍河尾村人?” 金有脸色微变,不过看着顾浔自带富贵气的公子样,还是忍不住点点头道: “确实是河尾村人,不知公子寻我何事?” 顾浔直截了当,开门见山道: “我来讨债。” “你欠着别人七十两银子。” 一听七十两银子,金有老汉直接吓的连连摇头道: “公子,你不是找错人了,老汉一个庄稼汉,哪里来的七十两银子外债。” 他努力的回忆了一遍,自己确实没有欠谁的银子。 听说这城里坑蒙拐骗之人众多,他第一时间便把顾浔当作了骗子。 于是说话的声音也硬气了些。 “这位公子,你还是快些走,要不然我就报官了。” “年纪轻轻,坑蒙拐骗可不是什么好营生,小心吃牢饭。” 说罢,就要关上门。 顾浔一手抵住不松开,斩钉截铁道: “没错,就是你欠了别人七十两银子。” 顾浔看了看身后,朱重躲在墙角,还是不敢露面。 他心中还存在侥幸,害怕将来不知道如何面对岳父岳母。 顾浔并没有喊他出来的意思,甚至故意不提朱家之人。 “今日你不还银子,我便呆在你家,直到你还银子为止。” 说罢,顾浔强行推门进入金有家,直接在院子小桌旁坐了起来。 桌上已经摆好饭菜,看样子是准备吃午饭,未能动筷便被顾浔敲响了门。 端着一碗菜汤走出厨房门的许氏看着坐在桌前的陌生公子,一脸疑问。 妻管严的金有当即在媳妇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气的许氏气冲冲的走到桌前,狠狠将汤盆砸在桌子上。 “小子,你坑蒙拐骗到老娘头上来了,再不滚我就要报官了。” 顾浔看了看门外,依旧不见朱重的身影,他索性直接端起碗筷,给自己盛了一碗饭。 “你要报便报,反正你欠了七十两银子不会错的。” 许氏看着顾浔那‘温桑’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未曾来凫水城之前,把自家全部家当卖了,也不值二十两银子。 自己刚‘家凭女贵’便有人闻着味了,这贼心可想而知。 若不是女儿再三告诫,任何时候不能去找女婿,他非得去找女婿来将此獠好生一顿收拾。 女儿说了,要是不听她的,就将他们二人送回河尾村老家去。 见顾浔不为所动,许氏气的拿起一根扁担就要招呼顾浔。 “按照官府规矩,恶意伤人十两银子起底,上不封顶。” 许氏即将落下的扁担被金有拦了下来。 “冷静,冷静,你这一扁担下去,可就是十两银子了。” 听清要赔十两银子,许氏吓的当即将手中扁担扔掉。 不过他脸上的凶戾之气不减,指着顾浔鼻子道: “小子,有本事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报官。” 顾浔不管许氏如何露出她那凶横模样,看都不看一眼。 他就是故意激怒让许氏去报官。 “要去快去,不然这一桌子的好菜我就吃完了。” “这有酒有肉,在外面可是要花不少银子的。” 第197章 对簿公堂。 许氏本意只是吓一吓顾浔,哪知顾浔丝毫不带怕的,反而让她去报官。 于是,她又稍稍服软道: “这位公子,我家以前穷的很,哪里来的七十两银子。” 顾浔环顾一下小院,面无神色道: “就是借了七十两银子,才来的这座小院。” “若是没钱,把小院地契给我便是。” 老两口一听,当即暴跳如雷,这所小院可是花了整整一百两的银子的。 两人将朱家的彩礼掏出了五十两,女儿又出了五十两,方才买下的这座小院,给女儿撑面子所用。 这座小院并非如外界所说是女婿买的,他们甚至还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女婿。 不过听女儿说,女婿在这凫水城是拔尖的富贵人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三口来自乡下。 毕竟金莲与章函说她是家道中落的小姐,爹娘只是养育她的下人而已,并非亲生。 金有颤颤巍巍的道: “公子,你就开个口吧,要多少银子,只要合理,我想办法给你弄。” 顾浔夹了一大块子肉,心疼了两人龇牙咧嘴。 “我只是讨债的,不是要饭的。” 顾浔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夫妻二人跳脚骂娘。 “小狗日的,你欺人太甚。” “你真以为老娘不敢报官吗?” 顾浔依旧是轻飘飘的一句: “你去呀。” 这回许氏估计是真被气到了,指着顾浔的手都在颤抖。 “好,你有种,你等着。” “金有,你看好他,别让他离开。” 说罢,她眉飞色舞,暗示自己丈夫。 金有立刻明白了妻子的小心思,当即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哦,好的,孩他娘。” 许氏气冲冲跑出门外,却见顾浔依旧在慢悠悠的吃着饭,丝毫不担心的样子。 一咬牙,又走出一截,回头看去,顾浔依旧在慢悠悠的吃饭。 桌上的饭菜已经下去了小半,女儿带回来的好酒也已经去了一半。 金有已经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这般吃下去,他便只能抱着酒坛闻闻味了。 “这位公子,你快下走吧,我妻子真会报官的。” 顾浔打了一个饱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条斯理的道: “无妨,我不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好家伙,主打一个油盐不进。 远处的许氏看着丈夫一脸无奈的表情,再也压制不住的心中怒火,直奔县衙而去 。 躲在角落的朱重不知顾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想,也没有阻止许氏的意思。 咚咚咚。 怒气冲冲的许氏真的敲响了县衙外的鸣冤鼓。 不多时,五个衙役便随着许氏来到了小院中。 恰好,桌上的饭菜也只剩下些许残羹剩菜。 衙役进门的瞬间,酒坛中剩余的最后一点酒,也被顾浔端起酒坛一饮而尽。 还不忘提醒金有道: “饭菜都凉了,快吃,待会还得去公堂对簿呢。” 金有那神色简直比吃了大粪蛆还难看,气的牙根痒痒。 听女儿说,光是那一坛酒,就值五两银子呢。 “小子,你等着,待会我让你吃的全部吐出来。” 五个衙役已经进门,上下打量着的顾浔,又打量金家夫妇二人 。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懂的人都开始暗暗掏银子了。 可惜双方都没有这个意思。 随后便只能烦躁的听着双方各说各的理,一个脑袋两个大。 关键是都是不开眼的主,不知暗中打点酒水钱。 小钱舍不得出,那就去县令大人面前出大钱。 于是大手一挥道: “都带回衙门,由县令大人定夺。” 顾浔镇定自若,打了个饱嗝,慢慢起身。 金家夫妇却有些胆怯,听说进了衙门,没有钱财打点,无论对错,走出来都得蜕层皮。 “官爷,他就是个骗子,你们应该抓他的。” 捕头脸色一黑,一毛不拔还想让他帮忙抓人,还真是天真。 这种抠门之人,无论好坏,都要抓去县令面前,扒他一层财皮。 “有什么事,公堂上说。” “走,不然我可上锁链了。” 噌。 捕头拔出了腰间刀,吓得夫妻二人缩成一团,不敢再有半句废话,乖咪咪的随着去了衙门。 随着威武声响彻公堂,衙门内围满吃瓜群众。 无论哪朝哪代,最不缺的就是徘徊在公堂前,等着听八卦的群众。 县令章自明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打着哈哈,坐上了主位,一拍惊堂木道: “台下之人,素素将冤情道来。” “哈。” 忍不住,又打了一个瞌睡哈哈。 先前还凶的一批许氏此刻却吓得唯唯诺诺,拐了拐一旁的丈夫。 金有微微侧头,与妻子对视了一眼,看着妻子凶横的眼神,只能颤颤巍巍道: “启.....启禀大人。” “这个家伙今日午饭时,突然敲开了我家的门,说我欠他七十两银子。” “然后这家伙便赖在我家,不仅吃了我家一年方才舍得吃一顿的满桌肉菜。” “还有那坛五两银子酒,我一直舍不得喝,结果他全部给吃了,一滴都不给我剩下。” 顾浔当即反驳道: “他撒谎。” “酒坛里肯定还剩着一滴酒。” 章自明被气的不轻,一个抠门,一个脑子拎不清。 “小子,他说的可是事实?” 顾浔点点头,承认道: “除了酒之事,其余都是真的。” 章自明怒道: “这么说,你是去骗吃骗喝咯?” 顾浔当即摇头道: “大人,冤枉呀,他家是真的欠我钱。” “我家表叔向我借了七十两银子,说是要给儿子结婚用。” “结果我表叔给了八十八两的银子之后,他女儿选择了悔婚,给另外的有钱公子做了小妾。” “他家拒不归还彩礼,还举家逃离了原来的村子,玩起了失踪。” 听到八十八两彩礼,金家夫妇立刻吓的变了脸色。 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朱家父子之事。 县令章自明一拍惊堂木,吓得夫妻二人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金家夫妇,他说的可是真的?” 第198章 都是聪明人。 惊堂木一响,金家夫妇已经吓的浑身哆嗦,终究是内心有鬼。 县令大人再次一拍惊堂木,声音拔高了几分道: “金家夫妇,我在问你,是不是如他所说一般。” 许氏率先反应过来,语气结巴道: “大大....大人,他说谎。” 随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 “我从来不知道有此人,他在胡编乱造。” 心中早已有了算计的顾浔有条不紊,将依据摆了上来。 “金家在河尾村是有名的穷苦人家,吃饭都成问题。” “现在他家突然在城里买了房,若不是骗彩礼钱,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财。” “还望大人明察。” 章自明眉头一皱,瞌睡已经消了大半,目光看向金家夫妇。 许氏当即解释道: “大人,真是冤枉。” “小女订亲不假,但是是与城中的一位公子订的亲,并非是他那朱家表叔。” 顾浔立刻道: “从一开始,我便只字未提表叔姓氏,你怎会知他姓朱?” 跳进顾浔挖坑的许氏当即意识到说漏了嘴,于是支支吾吾道: “一定是朱家看我家日子好过了,故意让人来整我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 章自明面色一横,当即怒道: “来,大邢伺候。” “让你满嘴胡言。” 许氏当即吓的撒泼打滚,连连求饶道: “大人饶命,我说,我说。” “其实咱家确实与朱家有过一门亲事,不过那我小女儿金莲。” “那门亲事也是迫不得已,是朱家那混蛋儿子,强行把生米煮成熟饭,逼着我女儿嫁给他。” 许氏还不忘一边抹眼泪,一边诉苦。 “可怜我那小女儿成亲前被鸡冠山的匪寇掳走,香消玉殒,一尸两命呐。” 混在人群中的朱重从来没有想到当初对自己百般夸赞的伯母,竟会这般折辱自己。 殊不知更加让人糟心的话还在后面。 “朱家贼心不死,盯上了咱家已经定亲的大女儿金凤,非要逼着她代替妹妹嫁给朱家的流氓的儿子。” “大人,你是不知我命苦呀。” “那朱家的彩礼我已经尽数退回,是朱家不肯善罢甘休,方才逼着我家,说没有归还彩礼。” “朱家势大,我们老两口是迫不得已,方才弃家而逃,来到凫水城投奔大女儿。” 这简直是的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一句沾边的实话都没有。 不得不说许氏那一副苦命人的表演着实逼真,已经让围观看客偷偷抹眼泪了。 毕竟顾浔没有掉眼泪,不明事情真相者,多会先入为主的认为谁哭谁有理。 哪朝哪代都一样,眼泪最能博得别人的同情,哪怕是鳄鱼的眼泪。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哭的婆娘有人爱。 章自明的目光看向顾浔。 “可是你表叔家儿子想要欺男霸女?” 顾浔一脸委屈道: “大人,冤枉呐。” “我表叔家的儿子虽然混蛋,但不至于欺男霸女呀。” “分明是金家夫妇不愿归还彩礼胡编乱造。” “他明明只有一个女儿,整个河尾村都知道。” “是他的女儿金莲攀上了富家公子,又不想归还彩礼,方才故意说是被匪寇所掳。” “还望大人明察,小人只想为表叔讨个公道。” “只要大人能将金家三口绳之以法,小人愿把所有赃款充公。” 说话间,顾浔还将挂在脖子上拇指粗的大金链子‘一不小心’露了出来。 一听到赃款充公,章自明的眼神立刻明亮起来。 “你家是作甚的。” 顾浔立刻道: “小人家世代经商,与柳州城的江二公子也有丁点交情。” 方才还板着老脸的章自明立刻笑的合不拢嘴。 “原来是江公子的朋友,岂会为这几十两银子打官司,定是心中不愤。” 于是他猛然一拍惊堂木道: “大胆金家夫妇,竟然敢骗婚骗财,立刻打入大牢,没收所有家产,一并充公。” 他又一脸和善的看向顾浔道: “这位公子,让你受苦了。” 围观之人一片唏嘘,奈何章自明已经习以为常,惊堂木一拍,喝道: “退堂。” 围观之人被赶出衙门之后,章自明一脸谄媚来到顾浔身边,问道: “这位公子,是否满意?” 顾浔抹了抹脖子上的大金链子: “做的不错,尘埃落定之后,这就是大人的了。” 章自明一脸笑意道: “这多难为情呐。” “以后公子记得帮我在江二公子面前美言几句。” 顾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大人放心,那是自然的。” “不知公子下榻何处,一边案情有进展,方便呈报与你。” “没来客栈。” 看着顾浔走出衙门之后,章自明立刻收了脸上的谄媚。 “逆子,让他手脚干净些不听,哼。” 他故意一直装糊涂,其实就是为了试探一下顾浔的水有多深。 金家夫妇提刀金莲之时,他便已经知道这是儿子新娶小妾的爹娘。 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无非是测一测那个年轻人的水而已。 那个年轻的气度与谈吐,一看就不是乡野之人能养出来的。 若是那年轻人说他是乡野之人,那就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李沧澜派来整自己的了。 倒是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商贾之子,外加一身财里财气,让他不好琢磨了。 “老方,你怎么看?” 一旁一直未曾出身的师爷立刻贴了上来,深邃的眸子中透出一缕精光道: “还是小心为上。” “柳州城刚刚发生巨变,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波及到柳州的每一个角落。” “敛财归敛财,可不能忘了圣后交给我们的潜伏任务。” “可不能让李沧澜主抓了把柄。” 章自明眼睛眯成一条缝道: “你的意思是一了百了?” 方堂沉思片刻之后,缓缓道: “暂且留他一命,不过不能让他离开视线之外。” “最好能在不惊动他的前提下,查一查他的来历,以防外一。” “毕竟现在江云笙已经是财政司长使,能不能得罪他,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金家夫妇,你不会真的想认亲家吧?” 第199章 狗血剧情。 章自明目光露出一点寒光,随意的说了一句: “两只蝼蚁而已。” 简而言之便是什么时候让他们死,便不会让其多活一刻。 方堂点点头,很是满意。 “那个金莲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为安全起见,最好什么时候,送来我把把关。” 章自明轻轻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女人而已,多的是。 衙门外。 朱重又出现在了顾浔身后,顾浔带着失望道: “我以为你会站出来帮我说句公道话,可惜没有。” “在金家小院中没有,在公堂之上也没有。” 朱重脸色难看,带着诸多羞愧,不敢直视顾浔。 看着顾浔,他就感觉内心在接受鞭挞。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他看来,顾浔明明有的很多次机会澄清事实,可都没有。 “我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 “就像你不站出来,也有你的道理一般。” “你走你的道理,我走我的道理 ,便没有为什么。” 朱重虽然已经二十,可脑子实在不敢恭维. 倒也不是说笨,而是太爱钻牛角尖,钻进去走不出来的那种。 人嘛,阅历随着年纪增长,思维也随着开化,那才叫成长。 有些人一辈子都是小孩子心性,一句话便能让他动怒,到死都不知道半分隐忍。 真正的强大并非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而是懂得隐忍,在合适的时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朱重显然就是那种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一根筋,脑子不会半分转弯。 “说到底,这是我朱家之事,你一个外人不该插手。” 走在前面的顾浔突然停住了脚步,猛然转过身子恶狠狠的盯着的朱重。 “若不是的看在四叔的份上,我不会救你,更不会带你来这凫水城。” “要不是我,不止你是一个死人,你爹和你娘都已经是死人,再或者整个河头村都是死人。” “一切的原因都是源于你。” 朱重不知是被顾浔凶狠的 眼神吓到了,还是被他的话戳进了心窝子,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愣是没有在憋出半句话。 随后,跟在顾浔身后的他突然离开。 经常来凫水城卖药材和猎物的他,很熟悉凫水城,也知道章府在哪里。 他要亲自去章府看看,一切是不是真的。 方才来到章府门口,朱重便见到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 他内心忍不住的狂喜,不禁在心里呢喃道: “真好,金莲她真的没有被匪寇掳去。” 不过一股愤怒与委屈也随着高兴一并涌上心头。 他很想冲出去问问金莲,苏浔所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不过吃过一次的亏的他明显长记性了,看到章府门口那几个魁梧家丁之后,还是忍住了冲出去的冲动。 他知道自己的现在冲出去,连与金莲搭上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必须压制住心中的躁动,尾随即将出门的金莲,才有一丝机会。 看着朱重鬼鬼祟祟的未遂马车的身影,顾浔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家伙总算还带着一点脑子,没有贸然闯章府。 当然,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旦的朱重要冲出去,他手中的银针便会立刻扎在他的麻筋之上,使其动弹不得分毫。 现在的金莲的一副雍容华贵的装扮,配上她不俗的姿色,以及婀娜多姿的身段,确实有几分惊为天人的意思。 不过相比赵凝雪和柳如烟,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气质这东西是深入骨子里的,比之皮囊更加吸引人。 金莲买了一堆东西后,便朝着金家夫妇所在的小院而去。 马车停在了巷子口,她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气道: “你们在这里等着。” “是,夫人。” 看着金莲走进小巷之后,车夫丫鬟便暗自嘀咕起来。 “一个村野丫头,还以为千金小姐呢,神气什么?” “可不是,等公子玩腻了,还是像前几位夫人一样,沦落冷宫,粗茶淡饭。” “呸,看她那副高高在上样子,恶心。” 连贴身丫鬟都这般骂她,可见其是何种不得人心。 富贵配德行,不是谁都能的登上大雅之堂。 耍小聪明的并非是真聪明,只不过是自以为是而已。 金莲刚拐过巷口,朱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手里的东西全部掉在地上。 还以为是白日见鬼了。 “重哥,真不是我害你的。” “你索命也该是去鸡冠山。” “救.....。” 金莲刚想喊救命,便被朱重死死捂住了嘴。 那声熟悉的‘重哥’让铁石心肠的朱重不禁潸然泪下。 “金莲,是我,你不要怕,我没死呢。” 朱重捉住金莲涂满脂粉的‘玉手’,放在他的心口。 “你摸看,我还有心跳的,我没死。” 感受着朱重的体温以及心跳,金莲满脸惊恐,比之先前还要恐惧。 “重......重哥,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金莲惊恐之余,立刻收敛脸上的惊恐神色,挤出一个自然至极的笑容。 “重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朱重想要像以前一般,搂住金莲。 金莲双手一档,后退几步,脸上立刻挂满了泪水,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 “重哥,对不起,这辈子我不能在做你的妻子了。” 好一个顶级变脸大师,顾浔都自愧不如,难怪能把朱重拿捏的这般卑微。 朱重一脸茫然 ,不知所措,上前一步问道: “金莲,为什么?” 金莲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眼泪不要情感积蓄的刷刷而下,不值半文钱。 “重哥,我喜欢你,但是我有我的苦衷。” “我知道现在外边一定是流言蜚语,数落我不检点。” “可重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有苦衷的,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朱重看着心爱之人哭的这般伤心,眼眶中也已经有泪水在打转转。 “金莲,是不是那个姓章的 逼迫你,我这就去找他拼命。” 金莲一把拉住热血上头的朱重,可怜兮兮的道: “重哥,你不要去,我不想在为你提心吊胆。” “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第200章 爷喜欢刺激的。 听着的金莲的甜言蜜语,朱重泪流满面。 老爹双腿被人打断,他都未曾哭的这般伤心过 确切的说是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此刻为了一个别人的女人,哭的毫无尊严。 “金莲,我不能失去你。” 金莲泪眼婆娑,轻轻点头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重哥,有些事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下辈子,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朱重转过身死死盯着金莲,嘴唇颤抖。 “为什么,金莲,你告诉我为什么?” 金莲面露难色,死死咬着嘴唇,满眼都是委屈道: “因为章公子救了我。” “若是没有他,我已经被匪寇蹂躏致死。” “他救了我,我只能以身相许。” “重哥,你知道一个女人最危险的时候,爱人没能在身边,是有多绝望吗?” 金莲的话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刀扎进朱重的心里,不停的左右扭动,搅烂心肺。 “对不起,金莲,是我不好。” 朱重轻轻摇头,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精气神,一边后退一边念叨着对不起。 只恨自己为何这般弱,没能冲上鸡冠山,救下心爱之人。 “重哥,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做媳妇。” “此生,我注定是要欠你了。” 躲在暗处的顾浔看的全身起鸡皮疙瘩,若是不了解实情,还真会为这对苦命鸳鸯掉眼泪呢。 殊不知,一切的苦情戏皆是‘茶艺’大师的自导自演。 高端的‘茶艺大师’往往以弱女子的身份出现。 至于朱重则像是一个小丑一般,被人耍的团团转。 他一边念叨着对不起,一边后退,最后失魂落魄的转身逃离小巷。 就如战斗失败,失去配种权的大公鸡一般,垂头丧气,落魄至极。 看着朱重消失背影,金莲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轻轻拍了拍高傲的胸脯子,晃晃荡荡。 “这鸡冠山的匪寇真是废物,连一个没有脑子的废物都处理不掉,哼。” 金莲一脸的嫌弃的拍了拍朱重方才手触碰到过的衣服,恨不得当场脱了丢掉。 “一个土鳖,还想攀上本小姐的高枝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一想到朱重,她就觉得恶心想吐,同时内心也带着一丝慌张。 可不能让那土鳖破坏了自己跨进章家的门槛,更不能让她揭穿自己是穷苦出身,并非落魄小姐的身份。 想到此处,她眼中露出一抹寒光。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闭嘴。 她猛然拉开自己的衣服,大喊道: “救命呐,有淫贼。” 小巷外的家丁听到呼救声,立刻赶来。 虽然看不上金莲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毕竟是公子的女人 ,倘如出了事,他们这些随从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看到金莲衣衫不整的样子,外加些许遗漏的春光,看的几人吞咽口水。 金莲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怒道: “你们不把那淫贼打死,我便告诉公子,你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拿着鸡毛当令箭。 几人闻言,立刻吓得眼神都清明了,章函的手段,大家都是知道的。 弄死几个奴才,就像捏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 于是几人立刻沿着金莲手指的方向追去。 精神恍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朱重又回到了躺在床上的样子,目光空洞无神,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失去了金莲,活着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去死,下辈子等着金莲来与自己相会。 忽然,他听到了金莲的救命声,于是乎眼神立刻清明,转身往回跑去。 神色慌张的他恰好与赶上来的几个家丁撞到一起。 “是他,就是他。” 金莲指着朱重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家丁当即便把朱重架住,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小子,你可知站在你眼前的之人是谁?” “他可是章公子的未婚妻,你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给我打,往死里打。” 朱重目光死死盯着的金莲,此刻他再傻也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哪怕拳脚相加的,他也未曾吭一声,只是红着眼问道: “为什么?” 金莲注定不能给他答案,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笑如桃花,与他和她初次见面时一般。 看着朱重被打的口吐鲜血,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就是这个淫贼,给我往死里打。” “若是你们再来慢一点,我还有什么脸去见公子。” 这话的明里是诉苦,实则是催命符。 仆随主死,倘若金莲真的出了事情,谁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乎,朱重被揍的更惨了,可他通红的眸子还是死死盯着金莲,问道: “为什么?” 未等金莲回答,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 “因为你该死 。” “你不死,她又如何能不泄露冒牌千金的身份,又如何能安心嫁入豪门。” “你对她掏心掏肺,她却想要对你掏心掏肺,真是可怜呐。” 几个家丁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上便多了几根银针,随后一一倒地。 随着倒下的还有朱重。 只不过他虽然昏睡过去了,可还能听到外面的说话之声。 金莲看着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一脸惊恐。 “你是谁?” 顾浔露出一脸猥琐的淫笑,炽热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金莲。 “在下乙夜,江湖人称‘七次郎’。” 金莲神色茫然,顾浔解释道: “说简单点,就是采花大盗。” 他走到朱重身边,一脸戏谑道: “一个痴情的癞蛤蟆看上放荡的白天鹅,嘶,有趣。” 金莲左顾右盼的,小巷中看不到一个人影。 “不用打主意的了,我的刀和我的枪一样快,姑娘的是想选择被砍,还是被捅?” 说话间,顾浔弯腰猛然拔出昏死家丁腰间的刀。 明晃晃的刀的反光刺在金莲的眼睛上,她吓得抬起袖子遮挡住。 用娇滴滴的声音道: “大侠饶命。” 说罢,她莲步轻移动,身上的名贵的秀裙也随着脱落,一脸妩媚的目光挑逗着顾浔。 顾浔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痴汉样。 “不错,不错。” “你就不怕你那未婚察觉?” 金莲咬着嘴唇,目光迷离。 “奴家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你尽管享用便是。” “只是希望您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顾浔一拍胸脯子道: “我乙夜提起裤子,那是一诺千金。” “何况章公子毕竟是县令之子,说出去我也讨不到好处不是?” 金莲像是一个青楼接客万千的妓女,痴情的看着顾浔那周正的模样。 章公子与朱重压根不能与之相比,能与这样而断美男子一度春宵,倒也不算吃亏。 “公子,要不咱换了地,好好享受?” 顾浔一脸猴急的模样,解下腰带丢给金莲道: “爷喜欢刺激的,天为床,地为被,多好。” “眼睛蒙上,把你经常与章公子玩的才艺表演一番。” “胆敢有半点虚假.......” 顾浔一弹刀身,发出清脆的响声,吓的金莲妩媚道: “奴家知道。” 第201章 戏谑。 接过腰带的金莲脸色稍稍僵硬 。 顾浔晃了晃手上明晃晃的刀,吓得的金莲脸色微变。 “给我戴上。” “放心,没人会来的。” “我可不喜欢请人当观众。” 金莲环顾四周之后,静谧无声,于是一咬牙,将腰带蒙住了眼睛。 身体而已,便就是她上位的工具,不用白不用。 只要能活着便好。 昨日可以为章函脱,今日可为淫贼脱,明日遇见更好的,一样能脱。 有些衣服一旦脱下了,便再也穿不回去了。 顾浔转过身,道: “姑娘,请开始你的才艺吧。” “别忘了我要章函同款哦。” 金莲轻轻点头。 “公子,你一定会遵守诺言的,是吧?” 顾浔道: “一诺千金。” 于是,她身上的衣服开始慢慢滑落,开始表演每晚章函最喜欢的才艺。 顾浔转过身,走到朱重身边,拔出他脖子上的银针。 猛然睁开眼睛的朱重想要喊出声阻止金莲,却发现自己像是哑了一般。 顾浔贴近他的耳朵,小声道: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当作宝贝一样呵护的女神。” “在别人面前,她只是一只放荡的母狗。” “在她的眼里,清白一文不值,身体只是上位的工具。” 顾浔猛然把他提了站起来,将手中的刀交到了他的手上,顺便解开了哑穴。 “别忘了,若是没有我,他已经要了你两次命。” 说罢,始终未曾回头的顾浔走出了小巷。 这种女人他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朱重则是愣在原地,泪流满面的看着自己爱而不得的女子光天化日之下,果露着搔首弄姿。 “公子,来呀,我这舞跳的如何?” “公子,你倒是快些呀。” 她听到了脚步靠近的声音,于是舞姿越发妖娆。 被击碎了内心的朱重不敢相信与自己牵手都会脸红的女子,会有这般下贱的一面 。 原来不是她放不开,而是自己的筹码砸不到而已。 他缓缓伸手,摘下了金莲的眼罩。 四目相对之时,两人都没有闪躲,两人皆是茫然。 ‘啪’。 一巴掌甩在了朱重的脸上,率先反应过来的金莲满脸气愤道: “朱重,你真下作,为了得到我,竟然用这般肮脏的手段。” “枉我当初对你一片痴心,幸好我及时回头。” 啪。 朱重一巴掌甩了回去,金莲脸上的立刻浮现出了乌黑的巴掌印。 “所以你根本不是被匪寇掳去了,你是故意让我去死,是吗?” “所以让人打断我爹双腿的不是章函,而是你,是吗?” “所以刚才你是想让家丁置我于死地是吗?” 朱重每说一句话,几乎都是咬牙切齿,痛彻心扉。 “没错,就是像你说的那样,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你不杀我,我一样还是会让你死。” 估计是被羞辱的到了极致,金莲竟然以死相逼。 当然,更有可能是她拿捏住了朱重的内心,知道他不敢动手。 “金莲,为什么?” 甚至懒得用衣服遮住春光的金莲一声嗤笑道: “就靠你天天上山打猎,卖些草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过上现在的日子。” “我只用床上一躺,双腿一张,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什么要陪你过苦日子。” “上天给了我靠脸享福的机会,为什么要糟蹋在你手里。” 朱重气的脸色发黑,嘴唇发紫,想不到曾经文文静静的金莲竟会说出这般虎狼之词。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主动接近我,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金莲被朱重的憨傻气到想笑。 “为什么,因为那时你是我最好的选择而已。” “试问河头河尾两个村,一两百户人家,有几家能掏出八十八两的彩礼。” “你不知道,我过够了苦日子,就想过点好日子,有什么错吗?” 彻底心死如灰的朱重摇摇头道: “你没错。” 他突然暴怒道: “错的是你不该欺骗我。” “就因为你的一句谎言,我差点死了,我爹双腿断了,全村人也差点死在匪寇手中。” “你不该以一人的利益,去牺牲其他人的利益。” 金莲只是微微一笑,讥讽道: “你好意思说我,你何尝不是与我一样的自私之人。” 这句话把朱重怼的哑口无言,因为她说的没错。 为了一个不值得女人,他不仅害的爹娘与他一起受苦 ,还害的全村人一起遭灾。 哐当。 朱重手里的刀掉落在地,失心疯一般的狂笑而去。 金莲弯腰去拣衣服的时,目光落在了明晃晃的刀上。 只要她捡起刀,朝身后便能一刀结果了失心疯狂笑的朱重,以绝后患。 她摸到刀柄之时,还是收回了手,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羞辱的穿回去。 并非是她良心发现,现在的她恨不得将朱重碎尸万段。 她是在恐惧方才的那个自称 ‘乙夜’之人。 等到将衣服全部穿好之后,确定朱重已经走远,她捡起了地上的刀。 咔嚓咔嚓,她手起刀落。 只是昏倒在地的家丁全部被她一刀刀了结,鲜血沾满了她的衣服。 最后,她看向了一旁的墙壁,一头撞了过去,将额头撞破 一个口子。 随后便是一声尖叫划破长空,不久之后便有许多人赶往这里。 看着那个蜷缩在角落,满脸惊恐的柔弱女子,围观之人无不升起同情心。 这般柔弱的女子,经历了这样的惨案,得有多大的心理阴影。 可怜,实在是可怜呐。 第202章 出路。 章府,章自明将今日公堂上的事情与儿子章函说了一番。 面色虚浮的章函自顾自夹菜吃饭,丝毫不把岳父岳母之事放到心上。 “金莲说她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你觉得那样的父母能生出千金小姐?” “爹,你儿子好色,但不是没有脑子。” 章自明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小酒,很是 满意儿子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借助此事除之后快咯。” 章函看向自己的老爹。 “既然她下去不手,那我动手好了。” “虽然是个小妾,可咱老章家的门槛还低不到这种程度,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 门阀高立的年代,最是讲究门当户对,嫁女如此,娶妻亦是如此。 平民女子想要跨进门阀之家,顶破了天也就是个通房丫鬟。 虽说以章家的在凫水县的地位,金莲这个落魄千金的名头可有可无,但是聊胜于无,终归胜过两条不值钱的贱命。 还是那句话,死两个人和踩死两只蝼蚁没有什么不同。 门阀之下无人命,这不是说说而已。 盛世平民尚且命贱如蝼蚁,何况是这乱世。 章函的狠辣与章自明如出一辙,父子二人皆是心狠手辣之辈。 “对了爹,顺便让人去一趟鸡冠山,告诉鸡爷,河头河尾两个村子自古都是荒山。” 章自明轻轻皱起眉头,倒不是觉得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兴师动众。 只是柳州城的动局恐怕不日便会吹到凫水县。 虽然章家明面上是钱家派系,实则是江钱两家左右摇摆, 谁都不曾得罪。 而且章自明以前还与江汉风有些交情,想来不要犯太大错,以现在江家的地位,他还是觉得有可能坐稳凫水县县令一职。 以前屠灭一两座村子,不过谈笑间的一句话而已。 可现在这般动荡之局,却不能让人抓住尾巴。 章自明将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瞪了儿子一眼道: “还说你有脑子,我看蠢的像是一头猪。” “鸡冠山匪寇一直是李淳良的一块心病,前几次他已经闻出味来了,只是没有道明与我撕破脸皮而已。” “现在柳州城他李家一家独大,你还想翘起尾巴让他抓,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吗?” “还河头河尾是荒村,以后少有这种想法,乖乖夹起尾巴做人。” 面对突然暴怒的老爹,章函把脑袋缩了缩,先前的神气一扫而空。 小聪明是有的,奈何目光短浅。 “爹,那怎么办?” 章函知道朱家不死,始终是个隐藏祸患。 章自明露出一脸无奈,谁让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呢。 “村子不能屠,死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章函面露喜色,老爹还是宠溺自己的。 “我就知道老爹最好。” 奈何章自明话锋一转,冷冷道: “方堂说是要帮你把把金莲的关。” 闻言,还一脸喜色的章函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他实在想不通老爹为何一直怕身边的这个师爷。 自己讨了八房媳妇,他要把关六个,这还有没有天理。 “不行,此事我不答应。” “我章函的媳妇,为何要让他这个老王八蛋把关?” 章函气的牙痒痒,奈何老爹一个眼神扫来 ,他便乖乖闭了嘴。 “女人如衣服,让别人穿穿怎么啦?” “何况都是些贱女人而已,不能做你的垫脚石,娶进门干嘛?” “你永远记住一句话,地位越高,身边越不缺女人。” 章函还是不能理解老爹,据理力争道: “爹,为什么,你才是县令,他只不过是个师爷而已。” 啪。 从未打过儿子的章自明一巴掌甩在章函脸上。 “蠢货。” “要是老子现在有招惹他的实力,会允许他一个师爷站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老子怕的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后的势力,懂吗?” 章函捂着脸,想哭却没敢哭出来,委屈巴巴的看着老爹。 其实他一直很好奇的这位师爷是谁,为何能压着老爹一头。 “爹,难道他是李沧澜的人?” 章自明叹了一口气道: “非也,他来自长安。” 章函一听,目光立刻清明了。 李沧澜在怎么说,撑死了也就相当于一州刺史,说难听点就是占山为王的匪寇。 可北玄那是货真价实的一国,下辖十数州之地,绝非李沧澜可以比拟。 “他,真是来在长安?” 章自明点点头,而且来头还不小,是直属圣后的谍报暗子。 “莫看李沧澜现在跳的欢快,可柳州城始终只是弹丸之地,终究会被强大的四国吞灭。” “爹这叫有备无患,懂吗?” “将来若是搭上长安这条线,你还会愁没有漂亮的女人。” “到那时可就不是这些粗枝烂货,而是货真价实的名门千金。” “懂不懂?” 章函一咬牙道: “我知道了。” “今晚我就把她送过去。” 小巷外,看着懒靠在墙上,看着自己的顾浔,失魂落魄的朱重冷冷道: “现在你满意了,笑话看够了?” 顾浔的倒也不客气,肆无忌惮的笑道: “确实很满意。” 朱重死死盯着顾浔道: “你这般处心积虑的做,就为了看我笑话。” 顾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若不是因为你爹,我甚至都不会去多看你一眼。” 朱重气的牙根痒痒,却没有任何反驳顾浔的理由。 顾浔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朱重,问道: “我以为你会杀了她?” 朱重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着得意洋洋的顾浔。 “为什么要杀了她?” “杀了她不是如你所愿了吗?” 顾浔耸耸肩,对于朱重的恶意丝毫不在乎,想让他死的人比比皆是,不在乎这点恶意。 何况他帮的从来不是朱重,而是药铺那个勤勤恳恳老伙计而已。 顾浔随手丢给朱重一个银袋子,里面装着八十八两碎银子。 “回去吧,好好孝敬你爹娘,他们不欠你什么。” 朱重拿着手里的银袋子,看着顾浔问道: “你呢?” 顾浔笑道: “接下来之事,不是你能插手的了。” 朱重随手将银子丢给顾浔,冷冷道: “八十八两银子我会亲手挣回来的。” 顾浔问道: “你如何挣?” 朱重泯了抿嘴唇,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他也没想好怎么做。 “去参军吧,柳州城现在正在大量募兵,不仅有军饷,还能给家里免除税赋。” 朱重轻轻皱眉,没有说话,而是走出了巷口,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说实话,除了军队,顾浔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拯救这个坑爹的蠢货了。 希望他经历此事之后,能拿起一点男人的担当。 第203章 可怕的女人。 朱重走后,顾浔返回小巷之中,看着蹲在墙角惊叫的可怜金莲,心中暗道: “还真是一个心狠手辣,又有心机的女人 。” 一般的女人遭此羞辱,早已经精神崩溃,神情恍惚。 而她还能保持冷静,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并且毫不手软的处理掉知道真相之人。 当活着的只剩她一人之时,无论从她口中说出什么鬼话,都是事实。 这样的女人,一旦给他机会,便能扶摇直上。 朱重没有杀死显然是后患无穷。 不过对于顾浔来说,这样的的女人说不得能利用一番。 弄死章家父子很简单,但是要重拾凫水县百姓对官府的信心很难。 所以章家父子不能不明不白的死,而是要接受百姓的审判,重拾百姓对官府的信心。 一个完整的计划已经慢慢在顾浔心中的形成。 虽然他很想成为了快意恩仇的侠客,可他的身份注定他只能深思顾虑。 芙蓉春宵夜帐暖,红莲翻覆玉柱软。 翻云覆雨之后,挥汗如雨的方堂搂着怀中软糯没人,一脸而断意犹未尽。 奈何已经被榨的干干净净,有心无力。 不得不说,可以质疑章函的脑子,但是绝对不能质疑他的审美。 娶的娇娘是一个比一个润。 若不是自己的身份特殊,不能成家立业,非得横刀夺爱几个。 尤其是这个金莲,那可真是‘百转千回’让人难以自拔,不服软都不行。 搂着白玉娇躯的方堂还不忘炫耀一番自己的战绩,问道: “小娘子,如何?” 人到中年的方堂如何与血气方刚的章函相比,体验度完全是天差地别。 不过金莲还是像章鱼一般的缠在方堂身上,一脸妩媚的娇滴滴道: “自然是方相公更加威猛。” “小蚯蚓如何比之猛龙呢。” 被垮上天的方堂嘴角也随着上了天。 相比前几次把关,那几个不开眼的女子不是拒不配合,就是哭哭啼啼,主动热情的金莲简直是尤物。 他捏着金莲的下巴,微微抬起道: “润,实在是润。” “不过你脸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方才还一脸狐媚之气的金莲立刻梨花带雨,哭哭啼啼起。 “还是不是章函下的狠手。” “方相公你是不知道我的苦,若不是章函权力滔天,我又如何会嫁给他那般窝囊废。” “若是嫁,也是嫁给方相公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金莲可不是傻子,能让章函把自己拱手相让之人,必然背景滔天。 若是能攀上这棵大树,又何必天天在章府内看其余七房的脸色。 方堂看着怀中娇滴滴的女子,把玩着柔云团,在一声声‘方相公’中迷失了自我。 “无需担心,以后有我给你撑腰,谅章家父子不敢给你半分脸色。” 金莲一声娇哼道: “要不方相公直接娶了奴家,反正我不想嫁给章函那个软货。” 方堂纵使心动,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做他这行的成家立业可是大忌。 再说章家父子的女人就是他的女人,想用拿来用便是了,犯不着冒险。 “我也想呐,不过你还是得嫁给章函。” 金莲皱起了眉头,一脸委屈道: “为什么呀?” 方堂捏了捏她高高的鼻子道: “没有为什么,好好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金莲握起小拳拳在,在方堂胸口捶了一拳道: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方堂露出一脸坏笑道: “女人的嘴,诚实的很。” “哼,方相公真坏。” 然后又是一阵巫山云雨。 确实如方堂所说,女人的嘴,诚实的很。 当金莲双腿发软回到章府之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见到章函的瞬间,便扑进章函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公子,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呐,那个方堂简直不是人,呜呜呜。” 看着爱妾哭的梨花带雨,章函莫名的愤怒,双手死死握拳。 “不哭,不哭,金莲不哭,公子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死死抱着章函哭的梨花带雨的金莲心中尽是得意。 两只公鸡不斗上一斗,又如何知道谁更凶猛一些呢。 她就是要看看章函父子和方堂,谁的手段更凶猛一些。 胜利者才配拥有她的使用权。 “公子,以后不要这样把金莲随意送人了好不好。” “金莲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公子,只想做公子一人的女人。” 章函轻轻拍着金莲的后背,安慰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金莲想了想道: “对了,公子,那个老变态还让我监视章家。” “听他的意思,是想把公公取而代之。” 章函轻轻皱起眉头,说实话,他一直觉得方堂此人不靠谱。 相比老爹的远大抱负,他只想抓住眼前的一切。 长安那种地方水太深,不是他小小一个章家能高攀的。 他看来,方堂只不过是把老爹当作一颗棋子而已,一旦失去了作用,便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掉。 “方堂这是吃饱了饭,想要掀桌呀。” 看着章函已经中计,金莲越是得意,不过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表情变化,依旧哭的梨花带雨。 方堂的双手握着金莲的肩头,看着她绝美的容颜,满脸心疼道: “没事的,天塌下来了,有我顶着。” 金莲一脸含情脉脉的看着章函,轻轻点头。 “对了,那对夫妇真不是你爹娘?” 章函其实是知道真相的,只是想看一看金莲的态度而已。 金莲轻轻摇头道: “他们虽然不是我亲生父母,但是胜似亲生父母。” 章函道: “昨日有人状告他们欠债不还,并且诬陷别人,已经闹到了衙门,现在还关押在牢中,你看......” 金莲故作一脸为难道: “公子,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她可不想让那对目光短浅的爹娘拖自己的后腿。 以免将来麻烦不断,还不如借章函之手一了百了。 章函已经明白了金莲的意思,于是道: “金莲你真善解人意,为难你了。” “你好好休息,公子去办些事情。” 章函的前脚刚走,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小姐,公子让我给你送来些吃的。” 声音有些陌生,金莲还以为是章函新派来的奴才,当即道: “进来。” 门被推开,她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公子怎会找一个男奴才来伺候自己。 她刚想喊出声,一枚银针已经扎在了她的脖子上,门也被迅速关上。 她一眼就猜出了顾浔的身份,想要大声叫唤,却只能憋出一句悄咪咪的: “是你?” 第204章 不近女色。 看着眼前一脸疲惫的女子,顾浔只是微微一笑,拔掉了她脖子上的银针。 “不怕死的话,你可以喊一喊。” 看着在顾浔手中如同活过来一般欢快跳舞的银针,金莲眼中带着恐惧。 她知道眼前的男子想要杀自己,只是转念间而已。 她不是傻子,会拿自己的命去赌,当即嫣然一笑,狐媚横生。 不是柳如烟那种无时无刻不经意间透露的妩媚,她的是做作生硬的妩媚。 “不知公子想要从奴家这里得到什么。” 她一边莲步轻盈,一边缓缓解开裙带,轻纱缓缓从肩头滑落。 顾浔倒也不避讳,直勾勾的看着,评价一句道: “说实话,不咋滴,瘦骨嶙峋一根柴。” 看着顾浔那清澈无比的眼神,金莲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诱惑力。 同时,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羞耻感。 她准备解开亵衣的手停止了动作,看着顾浔恶清澈的眼神,她 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自己从未失手的‘武器’现在失去了作用,她失去了一切谈判的筹码。 顾浔坐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用玩味的眼神看着金莲道: “继续呀,怎么不继续了?” 金莲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进退两难,眼前的男人甚至没有把她当人看。 “你究竟想干嘛?” 顾浔随手丢给她一粒药丸,笑道: “两个选择,要么吃下此药,要么横尸一条。” 金莲死死盯着眼前云淡风轻的男人,轻轻咬着嘴唇。 她又有一种预感,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立马便会横尸在此。 她对付男人无往不利的身体,此刻像是一坨烂肉一般摆在少年眼前。 她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本。 可一旦吃下此药,便相当于的命捏在了他的手里,自己彻底沦为玩物。 她只想让男人成为玩物,而不是成为男人的玩物。 顾浔慢悠悠的喝着茶,并没有着急催促她,反正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内心一番挣扎和权衡利弊之后,金莲缓缓将药丸放到了嘴边。 “服下此药后,你可保我性命无忧吗?” 顾浔淡淡一句: “你没有与我讲条件的资格。” 金莲眉头紧缩,服下药丸生死难料,不服下药丸必死无疑,一咬牙,她还是将丹药扔进了嘴中。 “说吧,你究竟想让我干嘛?” 顾浔直接开门见山道: “帮我搜集章家父子的罪证。” 金莲看着顾浔,果然此人的来历不简单。 “你是李沧澜的人?” “你很聪明,但是有些东西,该问的问,不该问的最好闭嘴。” 说实话,金莲短短时间,能从一个见识短浅的村姑,成长为一个已经能稍稍洞察政局之人,学习能力确实非同一般。 顾浔随手的丢给的金莲一瓶解药。 “一瓶解药可以的解毒七日,收集到有用的东西,便可以从我这里换解药。” “当然,你不要想着欺骗我,我有能力去证实所有东西。” 金莲想了想道: “我这里有一条信息,不知可以换几瓶解药?” 顾浔一脸好奇道: “说。” 金莲直接道: “章自明身边的那位师爷身份恐怕不简单,章家父子二人都很忌惮他,甚至不惜将我献给他。” 顾浔眯起眼睛,倘如金莲说的是真的,恐怕这位师爷的身份真不简单。 顾浔又丢给金莲一瓶解药。 “查清方堂的身份,我给你三瓶。” 顾浔起身,走到的金莲身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的金莲的脸蛋。 “公子,要不要奴家给你.......” 金莲的话尚未说完,顾浔便用力一把捏住她的脸蛋,使其张开嘴。 那颗黑色的药丸俨然藏在唇齿之间。 后面她主动供出方堂之事,祈求更多解药,显然就是为了麻痹顾浔。 奈何顾浔可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她的这些小手段还是太过拙劣。 “记住,不要和我耍小聪明,我有一百种让你不同的死法。” 听着顾浔冰冷的话语,以及那一副带着杀意的神情,金莲吓得当即小便失禁。 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药吞了下去,颤抖道: “奴家在......再也不敢了。” 顾浔松开了她,巨大的力道捏的她腮帮子生疼,甚至出现了些许乌青。 “不要想着的解毒,我想我下的毒,天下间没有几人能解开。” 说罢,顾浔端起桌上的茶盘水壶,光明正大的出门而去,留下一句: “我就住在你家的小院。” 直到顾浔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金莲方才敢关上门,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男人面前,无往不利的身体,在这个男人面前,没有丝毫作用。 这个无欲无求的男人,让她感觉死亡的气息,好似在鬼门关面前走了一遭。 瘫坐在地上的她,直接环抱双脚,小声抽泣起来。 她是个为了目的,可以出卖身体,可以抛弃父母的狠人。 可惜她遇到了没有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的顾浔,杀人不眨眼的无情家伙。 要知道,方才离开京城之时,面对赵凝雪那般绝世美人,他都能丝毫不动心。 何况与赵凝雪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金莲,如果不是还有一点利用价值,顾浔估计早就一刀结果她了。 不过这种六亲不认的狠人,能够掌控她,也是一柄不错的利剑。 当然,是柄双刃剑,一旦用不好,同样可能反噬自己。 柳州城内。 自从赵凝雪搬入城主府处理政务之后,李沧澜可真是无事一身轻。 直接将签发政令的城主印留给了赵凝雪。 他每天的闲情逸致便是去清源江边钓钓鱼,顺便监督一下新城池的修建。 要么就是在城里逛逛,去杨老头的那里喝壶酒。 不过半月时间,随着一张张政令从赵凝雪手中颁发下去,柳州城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 现在城中百姓对城主府那可是一片忠心,恨不得给李沧澜立庙上香。 其中呼声最好的当属江天成 ,俨然成了柳州城的铁面判官。 他主持重审陈年冤假错案之后,在百姓心中树立了极高的威望,一旦的提及他,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江云笙同样进步神速,在郭宏哲的教导下,已经在暗中筹备建立一个全新商盟。 依托顾浔留下的那本书,想来用不了多少时间,便能名扬天下。 几番新政下来,百姓重拾对官府的信心 ,新兵招募处都挤满了人。 毕竟现在入伍,不仅可以免除赋税,还可以领五两的入伍银,可谓福利满满。 春风得意的李淳良汉城赶回柳州城之后,看着柳州城的巨大变化,着实给震惊的不轻。 父子二人站在城头之上,远眺远方正在修建的新城墙。 “想来再过不久,这里便会成为内城,届时,柳州城至少要扩大一倍。” 第205章 歹毒的谋划。 李沧澜说出此话之时,内心充斥无限豪迈,已经不似半年前那个混吃等死的李城主。 李淳良一手握刀,俯瞰正在操练的新兵,问道: “爹,你说他去了凫水县?” 李沧澜点点头道: “嗯,怎么你心有不甘,还想前去?” 李淳良直言不讳道: “没错,鸡冠山是我的一块心病。” 李沧澜微微一笑道: “或许问题不是出自鸡冠山,而是出自凫水县衙。” 李淳良很认可父亲的看法,毕竟前几次剿匪,鸡冠山的匪寇都能提前获知消息,逃进大山之中。 让他每次都重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 “那个章家父子看起来确实不是什么好货色。” 以前章自明与江家和钱家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确实不好动他。 现在不一样了,钱家已亡,江家易主,现在李家说话的最有用,确实该敲打一番了。 “说罢,这次要多少兵马?” 以前向老爹要兵,那都是抠抠搜搜的,现在怎会如此大气了。 “哟,爹,今日的风吹偏了?” “从来没有听过你如此豪气的话。” 李沧澜哈哈一笑道: “新兵蛋子太多,是时候让他们开开眼界了,以免将来上了沙场,一个个瓜怂样。” 相比沙场的残酷,剿匪俨然是个练兵的最佳场地。 “给我一千如何?” 李沧澜大手一挥道: “给你两千,不过回来,你得给我带四千回来。” 好家伙,做生意做到自己儿子头上来了。 “你是我亲爹吗?” 李沧澜冷哼一声。 “你小子将杨鏊留在汉城,是想做大做强,骑到老子头上来吧?” 自己手下四大都尉将军,程蒿已经叛逃到谢巩部下。 现在只余冯间、奚元驹、杨鏊三人,现在又被儿子挖去一人,就只剩下冯间和奚元驹二人。 李淳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我想先行一步,让冯间带兵押后。” 李沧澜早就看穿了儿子的想法,其实他也是这般想的。 四位都尉将军,其实他最看好的便是冯间和杨鏊,两人不仅年轻,实力也不俗。 杨鏊去了汉城,冯间也不能总留在身边,倒不如将其放到凫水县历练一番。 “这样也好。” 李淳良以为老爹会拒绝,没有想到这么爽快的便答应了。 知子莫若父,李沧澜自是知道儿子心中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现在不是以前了,目光不能只是困在这小小的柳州城,我们需要看到的更远。” “爹,我知道了。” “准备什么时候走?” “陪爹一天,后天便出发。” “今日便出发,我已经给你点好了兵,冯间已经在柳州西城外等你。” “爹,我今天才回到柳州城。” “滚,你爹还不至于这般矫情等着你陪。” 于是乎,过年都未曾回来的李淳良早上刚回到柳州城,屁股没坐热,便又被老爹赶出了柳州城。 听闻李淳良要去往凫水县,赵凝雪心跳莫名加速,急忙研墨提笔。 可惜迟迟半天也未曾写出一字。 心中似有万千言语,提笔却又难落一字。 倒是白纸之上,滴落了不少墨汁。 最后,她只是在信封上认认真真的写下了‘雪寄’二字。 三天后。 金莲以思念父母之名,回到小院之中。 顾浔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你的办事效率比我想象的要快。” 换而言之便是金莲比他想象的还要怕死。 顾浔手持长剑,背对着金莲,正在练剑,每一剑递出,都能带起一股罡风。 “说罢,看看的你的消息,能值几天的小命。” 金莲看着背对自己练剑男人,心中有一千个弄死他的冲动。 奈何小命捏在他手里,有心无力。 这三天,她拜访多位凫水县知名名医,都说她命不久矣。 但又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只是生机少的可怜,如同垂死的老人一般。 若只是一个大夫说也就算了,大半大夫这样说,就让人胆寒了。 她又拿出其中一瓶解药让大夫研制出来,结果直接检测不出 药方。 事到如今,她已经彻底绝望,知道顾浔所说非虚,凫水县没人能解他的毒。 现在想要活命,只能乖乖替顾浔办事。 “那个方堂确实不是一般人,他来自长安。” 顾浔心中一寒,手中长剑一抖,剑上绽放一朵桃花。 “消息准确吗?” 她无比确信道: “准确。” 这可是让熬了一个通宵,软磨硬泡,才从章自明口中掏出来的点滴消息。 为了得到方堂的底细,她不惜爬上了章自明的床。 在她眼里,身体不过是工具而已,早已没有了那么多的道德束缚。 后面她又在章函和方堂那里,旁敲侧击,得以证实此事的真伪性。 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牺牲什么都不是问题。 不要觉得这种手段肮脏,现实或许比这还要肮脏不堪。 夜幕之下潜藏的腌臜与不堪,足以震碎三观。 “好像说他是圣后的人。” ‘圣后’两个字,像是一根针一般,扎进顾浔的心里。 他长剑之上,剑气凝聚的桃花,猛然炸开,一道剑气席卷而出,碗口粗的琵琶树直接拦腰斩断。 他呢喃自语道: “圣后。” 他原本还很好奇,以陈姝的性格,不会不插手柳州之事。 原来是在此留了一道暗手。 倘若将来的北玄挥兵南下,借凫水县屯兵休整,届时便可直取柳州城外之地。 以北玄的实力,有了凫水县做跳板,想要拿下一座柳州,俨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届时,吃掉柳州城外的柳州全境,对柳州城采取围而不攻之术。 哪怕强攻不下柳州城,钝刀子割肉,也能活活困死柳州城守军。 任凭李沧澜在如何会用兵,也是瓮中之鳖,无法在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柳州城内玩出花。 即使他事先有所准备,能挺一个月,三个月,或是一年。 可倘若是围他个三年五年呢? 能有什么办法? 不愧是权倾朝野的老妖婆,这份谋略确实歹毒。 看穿陈姝谋划的顾浔,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好你个老妖婆,难怪你能眼睁睁看着顾承漏洞百出的柳州谋划,原来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 ps:话说还有没有人,有得话吱个声,搞得我像在单机一样,没有一点动力啦,感觉写不下去啦,裂开。 第206章 生无可恋。 自始至终,顾浔从未敢小看过圣后,那个老妖婆能权倾朝野,绝非是什么蠢货。 自己前几次之所以能悄无声息的算计她,无非是自己在暗,她在明,未察觉到自己的落子而已。 倘若自己那天光明正大的站在其对立面,让她有了防范之心,就未必能这么容易算计到她了。 金莲看着陷入沉默的顾浔,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情报很是有用。 “不知能换几瓶解药?” 顾浔从怀中掏出三瓶解药,直接随手向后扔去,吓得金莲急忙的接住。 “就只有这一个情报?” 金莲随手掏出一本账簿道: “这是章家父子与鸡冠山的账目往来。” 顾浔转过身看着金莲,眯起了眼睛,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甚至比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谍报女子水准还要高。 能出卖身体,不要脸皮,聪明过人,简直是天生的细作,最适合用来腐化那些贪财好色的高官。 从金莲手中接过账簿之时,顾浔轻轻皱眉,很快便又舒展开来。 正在他仔细翻阅账簿之时,金莲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账簿是货真价实的,不过上面她抹了一种剧毒制药,一旦摸到,便会剧毒钻心,神仙难救。 顾浔仔细的翻阅着账簿,看着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账目,不由的愤怒到了极致。 屠灭山脚村,共得白银五百两,鸡猪牛羊若干,分账二百五十两。 屠灭青山村,共得白银三百两,粮食三千石,家畜不计,分账 二百两。 打劫凫水县茶叶大商贾,共得白银千两,分账七百两,方取四百两。 ........ 这上面的每一笔账单都可以说是缠绕着无数冤魂,使用血水堆砌的。 这已经不是吃人血馒头那般简单了。 显然,章自明是在养匪为患,以此自重。 金莲看着顾浔只是脸色阴沉的可怕,却没有半分中毒的迹象,脸上的笑容已经逐渐僵硬。 这不应该,她用筷头沾了一点,搅入莲花池内,几个呼吸间,整个莲花池的鱼都全部暴毙。 那本账簿之上,已经涂满了毒药,按理说,光是闻一闻 ,都能让人毒发。 可眼前的男人却没有丝毫中毒的样子,脸色难看多半也是来自于账簿中的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账目。 顾浔缓缓合上账簿,上前几步,走到金莲身边,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其掀翻在地,脑子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半天方才回过神来。 “早就说过,不要与我玩这些小聪明。” 顾浔弯下腰,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拿出一柄匕首,贴在金莲白皙的脸蛋上,不停游走。 感受着脸上的冰凉的刀,金莲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她知道现在能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完全靠的是这张漂亮的脸蛋 。 一旦失去了容貌,她便会被那些狗男人弃之如敝履,回到以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她能失去尊严,失去名声,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容貌。 “公子,奴家知道错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像一条母狗一般,趴在顾浔身前,连连求饶。 “我早就说过,不要与我玩这些小聪明,我有一百种让你死的办法。” 看着的吓的脸色苍白的金莲,顾浔缓缓收回匕首,在涂满毒药的账簿便面刮了刮。 将刮出来的一小堆毒药粉直接用匕首挑起,当着金莲的面,直接如同吃街边小吃一般给吃了。 最后还不忘咂了咂嘴道: “味道还不赖。” 最重要的还是毒性不错,这么一点便能催动吞天魔功第二卷《百炼淬体篇》的运转,淬炼筋脉。 看着顾浔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金莲心中无比震撼,到了遇见鬼的那般程度。 这种屠灵散号称一瓶药能屠杀半座城,就这般给当小吃吃了? 说他是人,估计鬼都不信。 “还有没有?” 金莲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那剩余的半瓶递给顾浔。 顾浔拔开瓶盖,直接在金莲惊恐的眼神中一股脑吞了。 最后还不忘往瓶子里倒了点水,将其涮干吃净。 “下次来,给我多弄两瓶来。” 金莲吓的结巴道: “知道了。” “滚吧。” 小心关上小院的门后,金莲捂着火辣辣的疼的脸,重重舒了一口气。 那个男人太混蛋了,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在章家父子和方堂面前,她可是被宠上天的心肝宝贝,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到了这个男人这里,她简直连一条狗都不如。 委屈的她眼泪直接夺眶而出,从来没有感觉这般无力过。 原本还想以其人之术,还治其人之身。 让他中毒,在以此为要挟,互换解药。 哪曾想他竟然将毒药当酒解馋了。 此刻她已经生不起一点反抗这个男人的念头了,对他只有恐惧。 金莲走出门后,顾浔脸色一变,吐出一口黑血。 不得不说,这种的毒药的药性确实够烈,自己这能解百毒的身躯都有些许不适反应。 当然,也就仅仅不适反应而已,吐出一口黑血之后,已然无恙。 他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眯起眸子呢喃道: “方堂,章自明,到底谁才是掌控鸡爷的黑手?” 顾浔方才回到‘没来客栈’,衙役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苏公子,我家老爷让你去一趟衙门。” 顾浔心中一凛,不过脸上却是和颜悦色,堆笑道: “麻烦大人禀告县令大人,我即刻便到。” 那个衙役却说: “大人说,让公子与我一并随行,现在就去。” 顾浔心中暗道不妙,这老匹夫还真是警觉,看来已经嗅到一点不寻常的气味了。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稳坐县令之么多年的人。 顾浔随着衙役一并来到了县衙,穿过前面的提审堂,后面便是接待官员贵客的大堂。 “苏公子,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备好的酒席都要凉咯。” 章自明一路小跑,去迎接顾浔,丝毫又没半分县令的架子。 “有劳县令大人了。” “不知可是金家夫妇之事,有了结果?” 第207章 巡狩衙门。 狡猾的章自明摆摆手道, “今日请苏公子来此,那等小事不值一提。” “来喝酒,喝酒。” 一杯小酒下肚,章自明开始了试探,他想摸清顾浔到底是不是柳州城来的细作。 “听闻江二公子如今不止是江家家主,还是柳州城的财政司长使。” “以苏公子和江二公子的关系,只要一句话,便能飞黄腾达。” 顾浔先是露出一脸茫然的神情,像是不知道柳州城发生了何事? 然后又一副后知后觉的慌张神色,急忙道: “可不是,我与江云笙在稷下学宫之时,可是出了名的关系莫逆。” “等我去了柳州城,只要一句话,讨个一官半职的都不事。” 章自明将顾浔的一举一动都放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些明了,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问道: “哦,这么说公子不是从柳州城而来?” 顾浔像是从来没有吃过桌上的山珍海味一般,一边猪一般的大快朵颐,一边的支支吾吾道: “我从广陵游学而来,正准备去往柳州城呢。” 章自明断定,这家伙估计只是听说过江云笙的名号,借着名头招摇撞骗。 一旁一言不发的方堂忽然开口道: “听公子的口音,是北方人?” 顾浔犹豫片刻,点点头,一脸难为情的道: “说实话,不瞒二位,我爷爷曾经乃是北玄工部郎中苏豪。” “朱雀门之变牵连,家道中落,便流落到了南方。” 方堂轻轻皱眉,当年工部确实有一个郎中叫做苏豪,因为牵连朱雀门之变,被满门抄斩。 而且作为京城捕头的他还参与了苏家灭门之案,按理来说不该有漏网之鱼。 “我听说苏家被灭了满门,不知公子是如何活下来的。” 通过方堂的神情以及话语,顾浔已经能确定此人是来自长安了。 毕竟当年苏家被灭门,消息直接被封锁在了京城之内,知道内情之人极少。 方堂能知道苏家灭门之事,必定深得那老妖婆的信任。 陈姝手下有一用来对抗皇庭卫的特殊组织:巡狩衙门。 想来这个方堂估计就是出自巡狩衙门。 毕竟当年负责夷平官员九族的主要部门便是指数陈姝的‘巡狩衙门’。 顾浔故作神秘道: “这就不好说了,毕竟不能出卖的救命恩人不是。” 难道说巡狩衙门之中有细作? 毕竟屠灭苏家是自己带队的,没有其他任何人参与。 于是乎他给顾浔倒上一杯酒,乐呵呵道: “苏公子,你这话说的,这里可是柳州,又不是北玄的地界,怕啥?” “让我听听公子认识的是哪位牛人。” 顾浔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压低声音道: “这也倒是。” 一副臭显摆的样道: “不过你们得扣着屁眼发誓,不能说出去呀?” 扣着屁眼发誓? 这誓言得有多毒? “指定不会说出去?” 看着方堂一脸迫不及待得样子,顾浔慢吞吞道: “扣屁眼,发誓呀?” 不止方堂心中一万匹马奔腾而过,章自明同样如此。 看着两人犹豫得模样,顾浔摆摆手道: “不听就算了。” 看着顾浔那一脸不情不愿得样子,方堂一咬牙,将手放到了屁股上。 “我发誓,绝对保密?” 目光落到章自明身上,章自明嘴角微微抽搐。 “我也要发誓吗?” 顾浔道: “不然呢?” 方堂一个眼色使来,章自明便只能学着方堂的样发了誓。 醉眼迷离的顾浔将二人的神色变换都放在眼中,确实如金莲所说,章自明得看方堂的眼色行事。 “现在能说了吧?” 顾浔微微起身,脑袋前倾,三人的脑袋挤在一团,小声道: “他好像是姓常,全名叫啥我不知道。” “听说过巡狩衙门没?” “我听长安的朋友说,他现在可是十大金牌捕头之一。” 巡狩衙门五大衙使之下,便是十大金牌捕头,随后便是银牌捕头,铜牌捕头。 当初方堂就是银牌捕头,而常皋就是他的副手。 巡狩衙门? 作为土生土长的柳州人,章自明从未听闻过北玄还有此机构。 皇庭卫倒是略有耳闻,听说很厉害。 听到常皋二字,方堂气的牙根痒痒,自己会被调离京城,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这小子暗中捣鬼。 自己在这里不知何时到头,他却在京城步步高升,谁的心中会平衡。 现在终于让自己抓住了把柄,他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 “是不是叫常皋?” 顾浔猛然想起的样子,一拍手道: “对,就是叫常皋,圣后身边的红人。” “师爷你认识他?” 方堂立刻收敛了脸上愤怒,微微一笑道: “那样的大人物我可攀不起,只是听说过而已。” “有机会苏公子一定要引荐一番。” 方堂此刻已经将顾浔当作是苏家的余孽了,毕竟一个外人,铁定道不出这么多秘密。 更不可能听说过巡狩衙门,还知道常皋,甚至知道他是十大金牌捕头。 就好比章自明,哪怕是县令,都未曾听闻巡狩衙门四个字,一个少年更不能知道。 除非他真的是苏家后人。 “没有想到苏公子不仅认识江二公子,甚至还认识北玄巡狩衙门的大人,厉害,厉害。” 顾浔一副被夸的嘴角要翘上天的样子,实则他内心同样高兴。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方堂确实来自巡狩衙门,于是他便顺水推舟,挖了一个坑。 常皋可是老妖婆男宠潘庆的亲弟弟,原名潘常,化名常皋进入巡狩衙门,帮老妖监视巡狩衙门之人,深得老妖婆的信任。 而且常皋此人也是一条死心塌地的狗,能力还极其不弱,狗鼻子十分灵敏。 尤其是抓捕暗子方面,多次拔掉自己安插进巡狩衙门的暗子,早就想除掉他了。 现在他借方堂之手,将消息传入老妖婆的耳朵里。 以老妖婆多疑的性格,不会立刻除掉常皋,但一定会生出些许嫌隙。 将来有机会,在凑上一把火,让老妖婆的疑心变成疑虑,说不得就能除掉常皋这家伙。 届时,自己的安插在巡狩衙门最深的暗子,便能顺理成章的晋升金牌捕头,进入巡狩衙门的核心圈。 这算是一石二鸟之计。 “只是不知道常大人还认不认得我,毕竟当年还小。” 方堂连连恭维道: “依我看,当年他既然放过了你,只要你去相认,他一定还会认得的。” 装成半醉的顾浔举起酒杯道: “那就托你吉言了,将来的我要是飞黄腾达了,一定忘不了两位。” “来,走一个。” 喝酒间,方堂向一旁的衙役使了一个眼色。 那个衙役立刻心领神会,悄悄离开,直奔大牢而去。 第208章 各自心怀鬼胎。 酒桌上,方堂与章自明不约而同的疯狂给顾浔灌酒。 一坛龙泉酒下肚,顾浔的装作七荤八素,不知南北的样子。 实则已经将酒劲默默化解掉了。 看着一头栽倒在酒桌之上的顾浔,两人会心一笑。 章自明确定顾浔已经彻底醉死之后,急不可待的解下了他脖子上的大金链子。 用力一咬,差点把牙咯掉。 “操,假的。” 不死心的他又翻了顾浔的银袋子,看着鼓鼓囊囊的钱袋之中装的却是碎石,以及几十文铜钱。 “他娘的,这小子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指定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方堂早就看穿顾浔的身上没钱,也猜出了他并不认识江云笙。 不过他拿捏不准的是顾浔究竟是不是苏家后人。 但也不重要,只要的让其一口咬定自己是苏家后人即可,说不得能给常皋致命一击。 无论真假,他都是自己扳倒常皋,重回京城的一颗重要棋子。 章自明看向方堂,问道: “要不要......” 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方堂摇摇头道: “只要他不是李沧澜的人,便不会威胁到你我。” “暂且先留着他的命,不过让人盯紧他,不能让其离开凫水城。” 章自明眼中浮现一丝的精光,试探性问道: “难道他说的‘巡狩衙门’是真的?” 方堂脸色一变,瞪了章自明一眼道: “该问的问,不该问就装作不知道,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章自明脑袋一缩,陪笑道: “知道,知道。” 方堂起身离席,交代道: “将他送回没来客栈。” 看着方堂远去的背影,章自明眼睛转的溜圆。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方堂就是‘巡狩衙门’之人。 有了这道保命符的,即使柳州城的风吹到此地的,他也能多一丝活命的机会。 他是墙头草不错,可从来不是什么的没有主见的墙头草。 长安离这凫水县太远,所谓的高官厚禄,都不及当下的小命重要。 顾浔被送回了没来客栈,躺在床上的他复盘了当下局势。 看样子,方堂和章自明皆是心怀鬼胎之人,貌合神离。 方堂来自‘巡狩衙门’,其目的显然是掌控章自明,或者说是凫水县的最高执政者,以便将来谋取柳州。 至于的章自明,是典型的墙头草,想要左右逢源,以谋取最大利益。 方堂手中显然是捏着的章自明的把柄,所以才让章自明表面上是一只听话的狗。 但章自明显然不是什么善茬,一直都想脱离方堂的掌控,以对等的身份谋取利益。 顾浔猜测,今晚章自明一定会夜访没来客栈,确定巡狩衙门之事。 叨叨叨。 “客官,你要的长安一品红给你送到了。” “天色已晚,夜幕笼罩,喝什么一品红,影响瞌睡。” “客官,好茶助眠。” “进来吧。” 随着店小二将茶水端进客房之后,关上了门,随后单膝跪地,拱手道: “凫水星见过幻魈大人。” 顾浔早就在夜幕八妖之中给自己预留了一个身份,便是第六妖的幻魈。 在柳州城之所以没有动用幻魈这个身份,完全是害怕暴露,毕竟太多眼睛盯着柳州城了。 夜幕暗子代号星星,以所在地方命名,负责收集此地的各种情报。 因为早就对柳州起了贼心,故而顾浔在柳州各地埋下了许多暗子。 顾浔从金莲送来的账目上列出一堆地名清单。 “给我查查这些地方。” 凫水星接过名单,直接道出: “启禀幻魈大人,这些地方已经被鸡冠山匪寇屠灭。” 这是一个合格暗子的基本功,悄无声息的掌控所在地的一举一动。 顾浔点点头,没有想到此暗子能力还不是一般的强。 “你让京城的暗子查一查方堂此人。” 那名暗子又道: “启禀大人,小的早已察觉方堂此人行为诡异,早已上报雾魉大人。” 顾浔轻轻皱眉,不得不说,雾魉培训出来的暗子,确实没有一个是简单货色,竟然能有如此敏锐的嗅觉。 如此一来,搞的自己很没面子不是。 “你在章府安插了眼线?” 凫水星直接道: “章函的三房是我的眼线。” 他解释道: “夜幕大人的意思,每个地方的暗子星,必须要在当地官府之中安插暗子。” “无论有不有用,都必须执行。” 呃,这条律令好像还是自己的下的,他不说,自己差点给忘记了。 “好,既然如此,你让她收集章家父子,以及方堂的罪证。” 凫水星道: “这些事情我们一直在做,明天整理之后,交给幻魈大人。” “好,去吧。” 每一个能带有‘星 ’字的暗子,都是夜幕千挑百选之人,外加的严苛的训练,能力确实非同凡响。 夜幕之下,皆是繁星。 凫水星离开不久之后,顾浔的房门再一次被敲响。 不用想,顾浔也知道来人是谁? “请进。” 笼罩在黑袍之中的章自明推开了房门,对着顾浔一拱手道: “深夜造访苏小友,还望莫怪。” 顾浔故意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道: “县令大人要见我,找人知会一声便行。” 章自明关上门,揭开笼罩在头上的黑帽,走到桌边坐下。 “我想向苏公子打听一事?” 说罢,直接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推到了顾浔面前。 “大人是想打听‘巡狩衙门之事’?” 说话间,顾浔一脸笑意的伸手摸向银票,一副贪财小人的模样。 章自明摁住了银票,目光铎铎的看着顾浔。 顾浔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解释道: “巡狩衙门是直属北玄圣后身边的一支神秘机构,主要负责帮助圣后清除异己,以及窥探情报。” “它建立的初衷,是用来对付直属皇族苏家的皇庭卫。” “事实上,许多人不知道这个神秘组织的存在,还有许多人误认为它就是皇庭卫。” 章自明的目光死死盯着顾浔,冷冷道: “阁下的身份恐怕不简单吧?” 顾浔一脸笑意,耸了耸肩道: “我都说了,我是苏家遗孤,我爷爷是曾经的工部郎中。” “当年,我苏家就是被巡狩衙门一夜屠尽的。” 章自明对顾浔的话半信半疑。 “所以,你的目的是报复巡狩衙门之人?” “亦或者说,你是皇庭卫?” 顾浔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道: “大人这么爱猜,便就猜好了。” 显然,章自明比看到的还要聪明,他是故意在方堂面前装傻充愣,塑造一个贪财贪权的小人。 他在藏拙,在示敌以弱。 第209章 铤而走险。 随后,章自明又从怀中掏出一物。 是一张带血的地契。 “这个小院空着也是空着,苏公子暂且先住着。” 顾浔皱起了眉头,他的本意不是让金家夫妇死。 之所以将其送进大牢,是想给章自明挖一个坑。 没有想到章自明竟然直接杀人灭口。 如此一来,自己二次对簿公堂,以金家之事,一步步揭开官府与鸡冠山匪寇勾结的目的也就算是落空了。 毕竟章自明一直以来的在大多数百姓眼中,是一个为民请命的清官老爷。 收买人心方面,章自明确实做的很足。 年年都在剿匪,为百姓谋福利,早在百姓心中立起了一个高大威猛的青天老爷形象。 尤其是凫水城内的百姓,对于章函估计还有几分怨言。 但是对于章自明,那可是个个都竖起大拇指,个顶个的夸他的好。 顾浔的目的就是借助金家嫁女之事,一步步揭开章自明伪善的面具。 没有足够的铺垫,一下子斩杀了一位清官老爷,难免让百姓的心中的生出嫌隙。 他可不想见到万民为一个贪官请命的场景,那也太讽刺了。 得民心难,失民心易。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章自明竟然如此狡猾,直接杀人灭口。 简直是不给自己留一点把柄。 不过现在她已经掌握了金莲,金家夫妇死不死,也无紧要了。 看着顾浔犹豫不决的样子,章自明提醒道: “怎么,苏公子喜欢住客栈?” 顾浔僵硬一笑道: “不是,多谢大人好意。” 这家伙明显是在敲山震虎,敲打自己。 同时又想把自己软禁在那座小院之中。 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会让自己成为一具永远不会说话的尸体。 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章自明起身离开。 离开之前,还不忘提醒顾浔道: “苏公子,凫水城外山多林密,可不要乱走。” 看着章自明离开的背影的,玩味一笑。 能坐在的县令之位上,确实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章府内。 章函着急的来回踱步,他刚刚收到消息,一支两千人的大军已经开拔,直奔凫水城而来。 而且的统兵之人还是李沧澜帐下猛将冯间。 看到章自明进门,章函立刻上前将消息的如实禀报。 章自明不禁皱起了眉头,果然,山雨欲来风满楼。 以往少城主李淳良带兵剿匪,最多也就是只是千八百人。 现在两千大军气势汹汹的直奔凫水县来,恐怕事情没有这般简单。 “爹,我们该怎么办?” 章自明轻轻皱眉,思索片刻道: “即刻以有匪寇入城之令,下令宵禁,严格盘查任何一个入城的可疑人。” “记住,盘查可以,但是不要打草惊蛇,掌控行踪即可。” 章函猜出了父亲的想法。 “你是担心李沧澜的人已经暗中潜入凫水城?” 章自明点点头,顾浔给他的感觉不像是李沧澜的人,更像是皇庭卫。 他提醒道: “尤其是要注意李淳良。” 原因很简单,以前都是李淳良负责清剿匪寇,这次主将换成了冯间,有些诡异。 其次是上次李淳良离开凫水县之时,说了一些阴阳怪气之话,显然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了。 “爹,我这就去办。” “对了,再去把方师爷请来?”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找他吧。” 正在享受金莲温柔乡的方堂忽然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师爷,大人来访。” 隔三岔五把才能把一次关的方堂有些恼火,不情不愿的从金莲肚皮上爬了起来。 “老爷,你干嘛,人家还没有吃饱呢。” 方堂压制住内心的邪火,知道章自明深夜来访,必有急事。 “小怨种,待会再来投喂你。” 看着急匆匆换上衣服外出的方堂,金莲轻轻皱眉,也随着一并起身离去。 见到方堂,章自明立刻道明了来意。 “不好了,李沧澜的两千大军直扑凫水城而来。” 方堂不慌不乱道: “这不很正常吗,李淳良那小子已经打过多次交道了。” “用兵能力不错,可惜人不懂人情世故,像上次那样搪塞过去即可。” “实在不行,就抛弃鸡冠山。” “反正能有一个鸡冠山,便还能再有第二个,第三个鸡冠山。” 章自明没有苟同方堂之言,直接道: “统兵之人并非李淳良,而是李沧澜手下四大都尉将军之一的冯间。” 听闻冯间二字,方堂也嗅出了不同的气味。 “你担心李沧澜想借着剿匪之名,让冯间驻军凫水城?” 章自明点点头,提醒道: “别忘了上次李淳良离开时阴阳怪气之话。” 方堂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若是让冯间架空了章自明手中权力,那自己这七八年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一旦失败,自己不能回到长安尚且不说,以圣后的手段,恐怕连让自己活命的机会都不给。 巡狩衙门的规矩,他比谁都清楚。 绝对不能让冯间的两千大军完整开入凫水城内。 他心中一横,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 “看来只能召集我们手上能用兵马,截杀冯间大军。” “不求全歼,力求大残。” 章自明直截了当道: “以防万一,我手上的一千城防军不能动。” 首先,确实不能动,城防军中可有不少李淳良的眼睛。 其次,他想把方堂当枪使。 毕竟这些年,方堂一直暗中在凫水县培养势力,就连一直与自己合作的鸡爷,都不知道他用何手段,将其暗中控制了。 倒不如借这次机会,消耗一下他手中的力量。 方堂何尝不知道章自明的想法,可惜他确实没有反制的手段。 “城防军皆是在册兵甲,确实不能动。” “不过你章府的两百私军应该没有上册吧。” 还不忘将自己绑在一根绳子上,章自明心中暗道狗东西,脸上堆笑道: “那是自然,你尽管调用便是。” 此刻金莲端着一壶茶水而来。 两个男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章自明为了缓解尴尬道: “经过几次把关,我觉得此女非常不错,很适合章函。” 章自明气的牙根痒痒,同样帮儿子把过关的他气的牙根痒痒。 感觉不止儿子头上绿油油,他头上同样绿油油。 金莲给方堂倒茶时,一脸妩媚笑意,勾人魂魄。 转身给章自明倒茶时,却是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通红的眼睛里泪水直打转。 那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心疼的章自明咬碎了后槽牙,恨不得立刻劁了方堂这只种猪。 两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殊不知已经被一个弱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210章 谁才是黄雀。 知道事情严重性的方堂无奈放弃了回到美人怀的想法,连夜离开了凫水城。 金莲则是趁着两人忙的焦头烂额之际,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府,直奔没来客栈而去。 她暗中已经让人摸清了顾浔的落脚之地。 她知道消息只有在有用的时刻传递出去,才能换来与之匹配的酬劳。 叨叨叨。 刚刚修炼完毕的顾浔轻轻皱眉,这么晚还有什么人来敲门? “公子,是我。” 金莲娇滴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顾浔脸色阴沉,这女的心眼可不是一般的多,连自己的落脚之地都打听清楚了。 他声音冰寒道: “进来。” 金莲推门而入,见到顾浔就不自觉的身体哆嗦。 “这么晚寻我,有何事?” “还有不是说去小院寻我吗?” 金莲直接被顾浔冰冷的声音吓得跪倒在地,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尽数告诉了顾浔。 顾浔听后,脸色可见的难看的起来。 他没有想到方堂和章自明已经猖狂到这种程度,竟然妄想装作匪寇,袭击冯间的大军。 “消息准确?” 金莲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顾浔,唯唯诺诺道: “方堂已经连夜离开府上。” 顾浔随手丢给金莲两瓶解药,冷冷道: “滚。” 金莲跪在地上,轻轻咬着嘴唇道: “公子,长夜漫漫,不妨让奴家.......”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顾浔捏着脖子提了起来。 “说过了,让你在我面前少动歪心思。” 脸色憋的涨红的金莲挣扎着回道: “知.....知道了。” 顾浔扔垃圾一样,随手将金莲扔在地上。 这种人典型的是给她点颜色就开染坊,不能惯着。 说简单点,就是贱骨头,不挨打不长记性。 “滚。” 被方堂三人捧在手心的金莲,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逃出了顾浔的房间。 离开没来客栈之后,她脸上的慌张消失不见,而是一脸变态的摸着顾浔捏过的脖子,一脸淫妇样。 顾浔给她的那种男子气,是她在其它男人身上找不到的。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享受那个男人的虐待。 她厌倦了那种征服男人的快感,她想要的是被男人征服的快感。 若是顾浔知道此刻金莲心中而断想法,估计得恶心到吐,以后都不敢在碰她半个指头。 金莲离开之后,顾浔解掉身上绑着的玄重铁,覆盖上一张面皮,翻过窗户,悄悄潜入了夜色之中。 按照金莲的说法,李淳良极有可能已经提前动身,要在其入城之前截住他。 一旦他入了柳州城,必然会落入章自明的监视之中,许多东西便无法谋划了。 趁着宵禁尚未落实,他偷偷溜出了凫水城。 果然,天微亮时,城外已经挤满了来往之人。 以往凫水城是没有宵禁的,昨夜突然宵禁,自是将不少人挡在了城外。 人群中,一个化做收差的商人的中年人引起了顾浔的注意。 想要找到易容后的李淳良不难,只要盯着看到告示之人便可。 化作中年收茶商人的李淳良看着墙上的告示,怎么自己一来,城中就混进了匪寇? 这是想抓匪寇,还是想抓自己呢? 警觉的他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恰巧此刻守卫开始打开城门,对于入城之人,一概不搜,只搜出城之人。 见此场景,李淳良心中暗道: “难道真的是凑巧。” 正当他准备踏入凫水城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借一步说话。” 两人不动声色的混入出城队伍中,离开了城门口,到了一个无人之地。 “殿下,是你?” 他在这凫水城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能想到的便只有顾浔了。 顾浔看着李淳良沾歪的胡子,揭下了面皮,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你从汉城回来了?” “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淳良办事,顾浔还是放心的,虽然年纪不大,可深得李沧澜稳重的精髓。 “那边情况已经稳定,一切已经恢复稳定,就是差个有能力的文臣。” “我把三爷留在了那里,应该问题不大。” 陈参的年纪虽老,可多年替李沧澜打点府中事务,想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何况还有杨鏊。 缺文臣这个问题,顾浔爷颇为头疼,不止汉城差,整个柳州都差。 看着顾浔紧缩的眉头的,李淳良微微一笑道: “放心,此事雪姐已经在处理了。” “柳州城姻缘之都的名声在外,最不差的就是读书人,只要稍加培养,想来很快便能弥补上。” 顾浔点点头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看来很有必要走一趟稷下学宫了。 随后顾浔又将从金莲那里得来的消息讲了一遍,听的李淳良脸上怒火噌噌涨。 “我就说这章自明不是什么好人,果然。” 上几次来柳州剿匪,李淳良就看此人极为不爽。 奈何章自明在百姓口中口碑极好,外加江家和钱家的关系,也不好动他。 如今这些人竟然打起了袭击李家大军的念头,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此事殿下怎么看?” 毕竟现在自己算是顾浔的下属,他想先征求的一下顾浔的意思。 顾浔微微一笑道: “还正愁找不到这些山头林立的匪寇,现在他们竟然主动聚集到一起,不是天赐良机吗?” 李淳良眼睛一亮,他的想法与顾浔的不谋而合。 两人相视一笑,端上桌的大菜,岂有不吃之理。 可怜的方堂,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了餐桌上的一盘菜。 鸡冠山是凫水县最大的匪窝,但其他地方同样大大小小林立着数个山头。 只是这些山头做事比较隐忍,不像鸡冠山那般招摇过市,名声在外。 细看下来,这些隐忍的山头其实就是方堂以防万一的后手。 毕竟有花名册的城防军,远远不及藏在深山中的匪寇用起来顺手。 想要一个一个清剿这些匪寇可不是什么简单事,但聚集起来可就简单多了。 李淳良拿出随身携带的行军图展开,看着柳州城到凫水城的中间地段,陷入了沉思。 两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入了凫水城三十里外的李家坳。 柳州城到凫水县的距离,行军至少要一天半的时间。 而李家坳就是行军途中最符合时间的安营之地。 前几次李淳良带兵皆是在此过夜。 而且此地是个坳地,中间低,四周高,最适合伏击。 “看来就是此地了。” 想到此处,他不禁后背一凉,这次出兵,多是新兵蛋子,倘若真在这里被伏,不说全军覆灭,恐怕也是伤亡惨重。 不过他心中有一个疑问。 “他们袭击了我们的大军,就不怕后面我爹后面严查吗?” 第211章 请君入瓮。 顾浔早就想通了这个问题。 方堂和章自明都不是傻子,知道这样做会招来什么后果。 可他们还是敢铤而走险,无非就是有后手而已。 “丢车保帅而已,他们并非想全歼这两千人。” “你信不信,等到战斗差不多时,章自明的城防军便会适时的出现在李家坳。” 自断双臂,方可自保,命总比手重要。 见过顾浔手段的李淳良早已把顾浔和父亲放在了一个高度,没有丝毫犹豫道: “信。”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李淳良用兵没得说,可就是政治头脑转不过来。 “他出兵剿匪,你有什么理由动他?” “他可是带兵救援,协助剿匪,百姓都看在眼里,你动他,百姓会同意吗?” “你也来过凫水城两次,想来知道他在凫水城百姓心中的地位吧。” 李淳良并不傻,顾浔这般一说,他立刻明白过来章自明的谋划。 “你这一说,好像还真是。” “如此一来,他还能把养匪自重之事撇的一干二净。” “这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狡猾。” 若不是顾浔在此,自己一人潜入凫水城,说不得还真会着了他的道。 顾浔继续道: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想削弱你的兵力,你就得仰仗他的城防军剿匪。” “如此一来,凫水城得大权便始终掌握在他手上,你还挑不出一点毛病。” 李淳良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文臣的笔,杀人不见血,还真是名不虚传。 想到前几次剿匪失败,估计自己也是被章自明耍的团团转而不自知。 说实话,自己也就看他不顺眼,真要让自己拿出他勾结匪寇的证据,还真拿不出来。 没有充足的证据,自己还真动不了他。 顾浔看向一脸懊恼的李淳良,毕竟还年轻,未曾参与到这尔虞我诈的政局之中,吃亏是难免的。 没有谁是天生的心机狗,皆是在尔虞我诈中,慢慢成长起来的。 顾浔相信,以李淳良的聪明才智,只要经历的多了,便能很快的成长起来。 “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李淳良当即脱下身上的富商衣服,交给顾浔道: “凫水城中便有劳殿下了。” “放心,一群乌合之众,我有信心吃下。” 顾浔点点头,李淳良年纪不大,可用兵时日已久,对付一群山野匪寇,不成问题。 “一切小心。” 李淳良点点头,出去一截,又想起一事,急忙折返回来,掏出怀中的信封。 “嘿,雪姐让我带你的,差点给忘记了。” 看着李淳良远去的背影,顾浔微微一笑,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封。 看着白纸上只有点点墨迹,顾浔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赵凝雪这才女提笔,抓耳挠腮,却迟迟难在纸上落字,以至于墨水滴落纸上的场景。 顾浔能理解她的心情,若是此刻让自己回一封信回去,估计也是这般。 心中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可真的要写在纸上,却难以落笔。 顾浔想到了一句诗: “万般思念一纸寄,墨落成章胜千言。” 他没有想到有一日,这句话会验证在自己身上。 虽然白纸之上只有几点墨迹,可他读到的却是千言万语。 小心将信放回信封,在小心翼翼的塞进怀里,顾浔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不知为何,今日的天气异常的好,不自觉哼起了小曲。 换上李淳良的衣服,坐上马车,顾浔慢悠悠的朝着凫水城而去。 没有阻拦的通过城门之后,顾浔察觉到了身后跟随的眼线。 于是赶着马车朝着偏僻之地而去。 等到尾巴发现马车停在原地许久不动之时,急忙上前查看,却发现已经空空如也。 以为胜券在握的章自明壮志满满的为儿媳金莲把过一关之后,神清气爽的喝起了小茶。 “大人,那个嫌疑人跟丢了。” 章自明闻言,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太过着急。 “无妨,从监牢里拖几具新鲜尸体出去,丢在闹市区,引起百姓恐慌。” “随后就以匪寇行凶之名,紧急关闭所有城门,同时让所有人加大盘查力度。” 他只要确保李淳良在城中做不了任何事即可。 并不是要将其抓起来,现在他可不敢动李淳良半根毛。 不然惹恼了李沧澜亲自下场,自己可就不会这般从容了。 应付一个毛头小子,与应付一个老狐狸,选谁,显而易见。 不过他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总觉得那个姓苏的小子不简单,会是个变数。 “给我备车,在备一坛好酒。” 他先是去了没来客栈,没有找到顾浔,说是已经退房离开。 他心中隐隐不安,急忙去往金家小院。 确定顾浔没有偷偷离开凫水县,他悬着的心方才落了下来。 随后便以喝酒的由头,牵制住了顾浔。 李淳良大气不敢歇一下,终于在李家坳外截住冯间的两千大军。 听过李淳良的讲述,冯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毕竟按照正常思路来看,一盘散沙的匪寇怎么可能敢来袭击军队,躲都还来不及呢。 没有一点点防备的情况下,行军一天的新兵,遭受伏击,必然会吃大亏。 冯间听闻章自明歹毒的计划后,气的直接爆了粗口。 “操,这狗日的章自明,等到了凫水城,老子一定要砍下他的脑袋当夜壶。” 以前他还会经常开涮李淳良三征鸡冠山不破,如今方才知道,换做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己尚未到凫水城,要是真在这里给一群乌合之众打的落花流水,以后还怎么在李家军中混。 说实话,并非两人不懂用兵,是压根想不到章自明会如此大胆。 若不是得到金莲的消息,顾浔也想不到章自明和方堂敢对冯间用兵。 要知道一旦出现一点纰漏,面对的将是李沧澜的怒火。 当然,若是细看章自明和方堂的计划,其实已经堪称天衣无缝了。 这个计划两人估计早就已经想好,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容错率极高。 只是可惜出现了顾浔这个变数,恰巧控制了金莲,金莲又及时将消息送出。 若是今天早上才得到消息,那冯间可就要遭殃了。 “少将军,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李淳良笑了笑道: “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第212章 砍瓜切菜。 入夜,李家坳大营内火光点点,连成片,时不时还传来士兵的吆喝声。 方堂的看着山下的大营,嘴角已经微微上扬,对身边的一个大髯汉子道。 “下面驻扎了一千李家军,多是李沧澜用来磨练的新兵蛋子,可有把握吃下?” 大髯汉子名义上是匪寇,实则从北玄偷偷过来的货真价实千夫长。 相比南方边军,他们这些受命潜入柳州做匪寇的兵甲,不仅自在,军饷还更高。 顾承能想到‘化兵为匪’的计策,陈姝岂会想不到呢? 甚至还是陈姝故意让人指引他的。 只不过相比顾承的明目张胆,老妖婆的手段明显要隐晦得多。 这些兵甲,皆是以小股匪寇的形式,如同漫天星一般,散落凫水县各地 ,化整为零。 只要收到调令,便会立刻凝聚成一股实力不俗的军队。 当然,这东西,调遣下来的时候是精锐,可过惯了懒散日子,还有多少战斗力便不得而知了。 八百对一千,看似弱势,可这是搞偷袭,不是遭遇战,那大髯汉子笑道: “一千个生瓜蛋子,老子一个冲锋,吃他一个不剩。” 方堂笑而不语,他故意隐瞒了一千兵力,就是想让这些人去送死。 后方的十里外,便是章函亲率的城防军,不会有一个漏网之鱼逃脱的。 他和章自明知道,李沧澜派出冯间,名义上是剿匪,实则是想‘削藩’。 一旦让这两千人完整的驻扎入凫水城,章自明城防军便会形同虚设。 真理只在绝对武力的范围之内。 只要军权被架空,章自明这个县令也就是砧板上的鱼腩,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和章自明都清楚,李沧澜只派出两千大军,是不想彻底撕破脸皮。 只要手上没有两人确切的罪证,就不会轻易动自己二人。 毕竟章自明多年精心树立的清官形象在外,真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他,柳州其他官员怎么想?百姓怎么想? 尤其是那些原本亲近钱家的官员,比如清河县官员。 故而,方堂断定,即使自己袭击了这两千兵马,只要不是全军覆没,李沧澜断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增兵凫水县。 毕竟凫水县是柳州下属县,又不是其他州的领地。 倘若真大举进军,自己这边随便煽动一下民心,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对于现在百废待兴的柳州,最不能失的就是民心。 中域七十二城,一十二州,李沧澜所占的也不过一州之地而已。 且不说四大帝国,光是柳州之外,便是群狼环伺,过激的手段,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李沧澜比谁都清楚。 柳州下辖四县,这凫水县确实是最让李沧澜头疼的。 因为凫水县除了匪祸横行,其余无论是民生、还是民意,都远远要胜过其他县。 章自明在四个县令之中,也是最受百姓敬重的,名声在外。 快刀斩乱麻,直接发兵,一劳永逸,彻底掌控凫水城,显然不切实际。 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打江山看谁不顺眼,尽管杀之,毕竟刀口向外,无所顾忌。 可守江山,刀口是向内的,不管是否异心,这些人明面上都是自己人,不是说杀就能杀,得按规矩办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和赵凝雪都想借凫水县之局‘练兵’。 不止是练新兵,还要磨练李淳良和冯间这两位注定成为李家军中流砥柱的年轻人。 还有一点就是顾浔在凫水县,赵凝雪和李沧澜都好奇顾浔会如何解决凫水县这块心头病。 两人不觉得顾浔会失手,纯粹只是好奇他会用何种手段。 还有就是李沧澜和赵凝雪都在心照不宣的在军中给顾浔树立形象。 李淳良和冯间都是有潜力的年轻将领,让他们真切感受一下顾浔的手段,以便将来顾浔能更好融入军中。 毕竟将来那支飘扬的战旗之上,绣着的将会是‘顾’字,而不是‘李’字。 目光长远的李沧澜已经开始在给顾浔铺路了。 造就凫水县当下局面的因素很多,不是三言两语便能道清的。 只有眼光长远之人,才能看清赵凝雪和李沧澜的布局。 倘若仅仅只是收回凫水县政权,有无数种办法。 正如顾浔一样,倘若真的只是想要弄死方堂和章自明,太容易了。 可他想要的不是两人的死,而是利用两人得到更多想要的东西。 就比如方堂,顾浔的算计下,弹劾常皋的密信已经在马不停蹄的送往京城了。 看似是顾浔与方堂的博弈,实则是顾浔于长安那位天下最尊贵的老妇人博弈。 有些事情不能只用眼睛去看,耳朵去听,还需要动一动脑子。 眼睛看到的会虚,耳朵听到的会假,脑子鉴定过的才有用。 方堂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已经是卯时,可是依旧不见鸡冠山匪寇的半个人影。 鸡爷有把柄攥在他手中,不应该不听调令的。 原本想借着这次行动,连带鸡冠山一并给灭口了,毕竟鸡爷知道的太多了。 方堂心中隐隐不安,心中暗道: “难道那个家伙嗅到了什么风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命令身边的大髯汉子道: “袁重,动手吧。” 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大髯汉子咧嘴一笑道: “老子都等的打瞌睡了。” 随着袁重一个手势,身后的匪寇便开始借着夜色摸向李家坳的冯间大营。 随着小股部队前方摸查哨点,解决暗哨之后,挥手示意后续匪寇大军跟上。 只是他们的不曾发现,那只挥舞的手稍显僵硬。 冯间早就将哨位换成了经验老道,手脚麻利的老兵。 早有准备的哨兵在匪寇摸进哨位的顷刻间,便将其捂住嘴,抹了脖子,甚至来不及哼一声。 当匪寇大军杀入大营之后,发现整个大营是空的,方才发觉上当。 想要逃离已经来不及,漫天箭矢如同倾盆大雨一般压顶而来。 嗖嗖嗖嗖。 箭矢的划破长空的声音像是催命的符咒,匪寇的如同麦子一般,顷刻间便被收割大片。 一时间,匪寇大军乱作一团糟。 做了几年匪寇,懒散惯了,早就没有了军人的血性。 打顺风仗或许还有一点用武之地,遭到伏击便只能人人自危,作鸟兽散。 只有袁重统帅的章府二百府兵,还能立刻反应过来,组成战阵,规避箭矢。 可是面对那铺天盖地的箭矢,还是不断有人被射杀。 第213章 谁不会装? 随着几轮齐射之后,手持马槊的李淳良一马当先,跃马杀入大营之内,所过之处,人头滚滚。 他身后的冯间同样是个沙场老手,一柄偃月刀,斩落间,便有匪寇被从头到胯,一分为二。 他们身后,便是为数不多的老兵,个个手起刀落,凶横至极。 以至于压阵的新兵都被带着杀出了血性。 哪怕是第一次上战场,,情绪感染之下,也不带丝毫怕的,嗷嗷叫的往前杀。 以老带新,几番轮战之后,新兵也自然而然成为了老兵。 许多的军队之中,多是新兵打头阵送死,老兵压阵捡军功。 可李沧澜的军队却是每逢死战,老兵死绝而新兵上。 故而李沧澜有一个外号‘李三鼓’。 意思就是只要能抗住李沧澜大军三通鼓的时间,此战便已大胜。 可惜的整个前战国,能坑住李沧澜三通鼓的大军少之又少。 那些人死在李沧澜铁蹄之下的人都忽略了李沧澜用兵稳重。 但凡他敢以大军死磕之战,多半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也正是此原因,顾权喜欢用李沧澜来牵制敌军,作为最强之盾。 用兵激进的赵牧则是往往被用来啃硬骨头,成为最强之矛。 整个大营内,杀声震天响。 早已被的吓破胆的匪寇大军,只顾着逃命,哪里还有抵抗之心。 李淳良率领大军,简直是狼入羊群,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倘若是训练有素的大军,遭袭的第一时间,必是立刻结阵防御,而不是像这般溃散的如此之快。 在精锐的军队,养成了匪寇习性,便会习惯望风而逃,溃不成军。 用来打个游击或许还行,放到正面战场,不过一盘散沙,大风一吹就散。 半个时辰不到,大战便已经落入了尾声。 大髯汉子袁重看着身边的兄弟已经死绝,依旧不觉的是方堂在坑他。 他只觉得是李淳太过狡诈,心中万分不服道: “小子,老子不服,有种和老子过过单的。” 冯间上前一步,猛然将偃月刀插在地上,拔出腰间雪亮的战刀道: “少将军,让我来会会他?” 李淳良的看着袁重眼中没有一丝惧意,是条不怕死的汉子。 只可惜脑子不够用,被人出卖了还死的心甘情愿。 “记得留活口。” 章自明和方堂既然敢让这些匪寇袭击军营,必然不怕有活口。 不过他留着有用,届时可以恶心一下章自明那老家伙。 满脸是血的冯间咧嘴一笑道: “好嘞。” 李淳良提醒道: “动作麻利点,还得连夜行军,不然赶不上凫水城的早饭了。” 估摸二十息的时间,袁重就被放倒在地,手脚筋全部被挑断。 当章函和方堂率领城防军进入李家坳的时候,冯间的大军已经清扫集结完毕。 两人显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按理说这八百匪寇,在怎么好杀也不至于这般快吧? 看着已经集结起来的冯间大军依旧整整齐齐,好似不曾减员一般,两人都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哟,这不是县令大人的公子吗,你这是?” 李淳良骑马上前,抱拳一笑,吓的章函丢了魂。 李淳良不应该在凫水城中吗,怎么会在这里? 老辣的方堂微微震惊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代替还在脑子空白的章函回话道: “少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这几日我家大人察觉到这一带匪寇活动异,便让公子派军前来清剿。”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少将军。” 方堂装作一副丝毫不知道会有两千大军出现在此地的样子。 “只是不知少将军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看着一脸笑意的方堂,李淳良心中暗道一声老狐狸。 演戏是吧? 睁眼说瞎话,谁还不会呢。 他直接摆出一副愣头青模样,带着憨包的语气,笑道: “父亲一直担心凫水县的匪祸,故而让我在此带兵前来剿匪。” 李淳良看向身后的大军,豪气干云的解释道: “你也知道,我前几次三征鸡冠山无果,回到柳州城,被人直戳脊梁骨。” “说什么虎父犬子,空有架子而无里子。” “你说我能忍,痛定思痛,总结前三次失利的原因是兵马不够。” “于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方才向父亲讨来两千兵马,非得踏平鸡冠山不可。” “嘿,哪曾想在这里竟遇上了这股乌合之众以卵击石,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 他又换了一副难为情的尴尬神色道: “实在不好意,竟然误打误撞抢了你们的军功?” 他的目光看向还在发呆的章函,道: “章公子,你不会介意吧?” 反应过来的章函连连摆手道: “不介意,不介意。” 李淳良傻笑道: “不介意就好,现在新政奖励军功,一个匪寇脑袋三两银子。” “这么多脑袋,又值好几千两咯。” 看着李淳良那一副财迷样憨傻样,身后得冯间差点憋笑憋出内伤来。 方堂知道李淳良这是在故意羞辱自己,气的后槽牙都咬碎了。 咔嚓。 不是形容,而是真得咬碎了,可见其有多恨。 原本是想着消耗冯间大军,顺便分一半军功,以便与李淳良周旋。 现在消耗冯间大军计划落空也就罢了,分一半军功之事也泡汤了。 幸好他早就准备好了后手,摆出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朝着李淳良一拱手道: “幸好少将军来的及时,不然这光凭我们这五百城防军怕是要出大事。” “不瞒你,我们这几日已经斩首不少匪寇,估计是将这些匪寇逼急了,所以才聚集起来,想要吃掉我们。” “他们可能是将少将军的军队当成我们的城防军,结果搞了个自投罗网。” 李淳良好奇道: “这么说你们也砍了不少匪寇脑袋。” 方堂示意李淳良看向身后的城防军,果然不少人身上挂着血淋淋的脑袋。 “没有少将军的多,估计也就两百余颗。” 这回轮到李淳良咬碎后槽牙了,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方堂还有这手段。 关键是希望这些脑袋是匪寇的,再不济也是大牢囚犯的,而不是百姓的。 毕竟方堂身后之人,脱下甲胄便是匪寇,穿上甲胄,便是军人。 百姓可没有火眼金睛。 无论死多少人,都可以嫁祸到匪寇身上,毕竟已经死无对证。 第214章 毫无胜算。 当李淳良率领的折损不过百人的两千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进凫水城时,章自明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还是顶着一副老奸巨猾的笑脸,出城相迎,丝毫看不出计划失败的后的懊恼。 “少将军再次光临凫水城,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以便老哥略备酒席。” 李淳良笑道: “县令大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即使不用知会,估计酒席也已经备好了吧?” 章自明会心一笑,很是熟络道: “知我者,莫过少将军。” “请。” 这就是章自明的厉害之处,即使面对李淳良故意带刺的话,依旧看不出一丝神色变化。 这种人,即使把他放 到长安那种官场之上,也一定可以游刃有余。 为人处世圆滑的不是一星半点。 相比之下,章函就有些虎父犬子的嫌疑了。 “入宴不急,还望大人稍等半个时辰,等我安顿好大军也不迟。” “兄弟们连日行军,昨夜又历经一场大战,现在是又疲又饿。” 章自明心头隐隐不安,不知道李淳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半年多不见,再见李淳良,给他一种换了一个人的感觉。 现在的李淳良的行事风格太稳重了,丝毫没有了先前的少年锐气。 那种感觉就像是的暗中有高人指点,让他一下子开了窍,觉醒了他老爹李沧澜的那股子老谋深算。 好奇李淳良想干嘛的章自明客气道: “兄弟们的酒肉我已经让人在准备。” 李淳良摆摆手道: “就不用麻烦县令大人了。” 顾浔先前已经给他过入城后怎么做的良策,不能被章自明牵着鼻子走。 随后,他让人押着被活捉的数十匪寇敲锣打鼓,开始游街。 同时一并贴出明日午时公开行刑匪寇的告示。 百姓看着的那两千人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在凫水城游街,不少人腰间还挎着血淋淋的脑袋。 最后,直接将斩首的数百匪寇脑袋一并在校场垒成了小山,着实震惊了全城百姓一把。 早已深受匪祸横行苦难的凫水县百姓是一片叫好。 潜意识中已经对入城的两千大军产生了好感。 以前剿匪皆是雷声大雨点小,乌泱泱一大干人杀出城外,结果皆是两手空空,鸟用不有。 看着群情激奋的百姓,远远观望的章自明脸黑成了炭。 好一手‘釜底抽薪’,这是要当着自己的面收买人心呐。 关键是他明知如此,却没有半点阻止的办法。 心中一阵算计之后,他只能拿出补救的办法,不能让李淳良剿匪的功劳一并占走。 于是,一道的抹黑李淳良抢走章函军功的谣言开始在城中流传。 毕竟今早先回城的凫水县城防军腰间也挂着脑袋,只是不曾招摇过市而已。 当然,李淳良不会在乎那些尚未流传出来耳朵谣言。 顾浔的给他良策是快刀斩乱麻,不用防守,只管进攻。 章自明还在暗自得意自己顺势而为的神来一笔之事,李淳良再次祭出杀招 。 神色一脸凝重的他站上了高台,声音洪亮的自爆家门一番后,带着些许祈求道: “诸位父老乡亲,昨晚与匪寇大战时,我们的粮草尽数被烧光。” “从昨晚到现在,大战之后的将士们皆是滴水未进,饿着肚子。” “我想向诸位父老乡亲买口热乎吃的。” “多少钱,我一并记着,定然分文不少大家的。” 先前冯间还好奇李淳良为何让撇下粮草,不让士兵喝水,也不让士兵擦去干净身上的血渍。 看着一个个兄弟口干的嘴唇发白,他还向李淳良申请过几次,让兄弟们停下来喝口水。 好家伙,原来是为了现在的卖惨。 果然,百姓看着整齐列在校场中,一个个满身血渍,嘴唇发白的士兵,同情心大涨。 “这些都是英勇杀匪寇的英雄,怎么能让他们饿着呢,早饭刚过,家里还有口热的人,赶快回去取来。” “对,要什么钱,少一顿吃的又不会饿死,我这就回家里蒸馒头去。” “这些将士,可都不是凫水县人,他们大可不来这凫水县与匪寇以死相拼的,可他们还是来了,用命给我们换平安,怎么能饿着他们。” “咱凫水县百姓穷归穷,可良心没有被穷没。” 一个深受凫水县匪寇祸害的茶商热泪盈眶,当即让安排手下伙计去全城购买能立刻吃的熟食,不惜代价。 并且在人群中高呼道道: “所有的账都算我卫安贵身上,可以到富贵茶铺结账。” “谁要你的钱,老子不差这顿吃的。” “结账,你是羞辱我吗?” 看着作鸟兽散的人群,卫安贵被怼的满脸羞红,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不过作为凫水县人,他很自豪,被怼的很舒心。 章自明看着自己眼前的场景,差点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他不怕杀人的刀,就怕斩心的剑。 他苦心多年树立的清官形象,一瞬间就被李淳良的这招‘苦肉计’遮盖了风头。 比之更让他胆寒是李淳良如此煞费苦心,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是下定了决心要摘掉自己手中大权。 他慌了,彻彻底底的慌了。 李淳良手段还不止于此。 他直接让士兵站成排,形成一道人墙,留下几个缺口,让几位军需官登记造册。 只有打下欠条,留下住址姓名之人,才能把食物送到士兵手中。 虽然不懂顾浔为何叫此计为‘立木见信’,不过收买人心的手段倒是一流。 不少百姓已经感动的落泪,这样的军队古来少见。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说书人口中,也编不出这般军队。 混在的人群中的顾浔看着眼前一幕,脸上笑开了花。 总有一种梦回前世,见到红旗飘扬下的威武军队的自豪。 一支军队只有住进了百姓心里,才可以称之无敌。 他相信不久之后,李淳良和冯间的名声将会传遍整个柳州,乃至中域。 计划现在只算是成功了一半,必须趁着百姓情绪未曾跌落之前,快刀斩乱麻。 他相信以章自明和方堂的老奸巨猾,一定会派人暗中慢慢左右舆论,抹黑这支军队。 他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差不多也是时候再次敲响县衙鸣冤鼓的时候了。 县令儿媳的大瓜百姓可只是吃了一半,上次擂鼓之后,便没有了后续。 经过这几日的发酵,大家暗地里都在翘首以盼呢。 第215章 环环相扣。 当然,吃瓜之事得匪寇之事处理完毕,百姓热情稍稍退去之时在进行。 李淳良在简单应付了章自明得宴席之后,便匆匆离席。 凫水城外,一支数十人的小队正押送着‘被烧’的粮草向着凫水城而去。 忽然,无数箭矢从驿道两旁的射来。 吓得押送粮草的士兵纷纷逃离,好似没有一点战斗力一般。 “有埋伏,快撤。” 暗中放箭之人没有发现,那些胆子米粒大的怂兵,撤退时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极有规律。 “给我上。” 随着为首黑衣人一声令下,潜藏两旁的百余黑衣人乌泱泱的便冲杀下来。 押送粮草的官兵且战且退。 看着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的押粮兵,为首之人一声令下道: “停止追击,将这些粮草全部给我运走。” 正当这些黑衣人放下戒备,准备转运粮草之时,粮草车上忽然杀出大量兵甲。 原本已经逃跑的押粮也再次杀了回来。 马车上运送的根本不是粮草,而是藏着战斗力极为凶悍的精兵。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些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有大半人马倒在血泊之中。 “不好,中计了,快撤。” 与此同时,匆匆离席的李淳良也率百余精兵杀来。 他早就猜到会有人对自己的粮草下手。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妄想劫粮黑衣人尽数被抹杀殆尽。 为首之人身手稍好,可手臂还是中了一刀,借着夜色急速潜逃。 冯间取下马上的强弓,张弓搭箭,准备一箭结果了那家伙,被李淳良所挡。 “无妨,不用我们杀,他也活不了。” 先前负责押粮的老兵拔出胸甲上一根箭矢,擦干血渍,细细打量量之后道: “启禀将军,这些箭矢像是制式箭。” 他的战甲虽然不是重甲,可胸部战甲也是加厚过,一般匪寇自制的箭矢即使能穿透,也不会造成多大伤害。 可这支箭矢不仅穿透了战甲,还扎进了肉里,被胸骨挡住。 只有工艺精湛的制式箭矢,才有如此强的穿透力。 李淳良看过箭矢之后,微微一笑道: “看来章自明手上能用的底牌不多了,连城防军都动用了。” 冯间笑道: “如此说来,凫水县的匪祸几乎已平咯?” 李淳良调转马头,向着凫水城而去道: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不斩了根,这匪祸便不算平。” 第二日,锣鼓喧天声中,数十个匪寇被押上了邢台。 随着一个个脑袋落地,百姓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愤恨终于得到释放。 同时,李淳良越过章自明,直接在刑场宣读了柳州新政。 比如‘划地归农’‘摊丁入亩’‘参军免税’等等。 有了先前斩匪作为铺垫,百姓心中皆是坚信新政不是以前的过山雨,来了便去。 这一次,城主府是真的下定决心不仅要治理匪祸,还要改善民生。 凫水县要变天了,每个人都是如此想法。 是阴天变晴天。 结尾,军需官直接拉出一整车银子。 “昨日承诺大家的欠条,今日便开始兑现。” 看着那白花花一车银子,所有人都意识道那个年轻将军一口唾沫一口钉子,说话是算数的。 有人怀着质疑的态度,掏出那张写着三个馒头一个红薯的欠条。 军需官查阅册子为真后,当即以双倍的价格付钱,一共二十文钱。 领到二十文钱的老汉觉得不真实,以往的军队筹粮 ,那都是有借无还,甚至强征。 二十年前,他媳妇就是因为军队强行征走了口粮,被活活饿死的。 故而昨日捐粮他是怀着恶意的,此刻觉得愧疚无比。 他颤抖着双手,将那二十文钱放回了桌上,军需官不明所以道: “大爷,你这是?” 老汉早已泪流满面,愧疚道: “老汉有愧呐,是怀着恶意捐粮的,只是想揭穿军匪一家的面目。” “我没想到你们真会如此,拿了这钱,我会被左邻右舍戳断脊梁骨的。” 军需官急忙起身,笑着将钱塞回老汉手中道: “大爷,我们少将军说了,借就是借,哪有不还的道理。” “昨日我们顺心顺胃的吃下了你们送来的食物,今日你们也该合情合理的拿回自己的外债。” “谁要敢戳你脊梁骨,我明儿就给他家送米送肉去。” 军需官此话一出,引得周围百姓哄堂大笑。 老汉浑浊的双眼尽是泪水,不经过兵祸之乱的人,永远不知兵比匪更残忍。 更不懂此刻站在此处这支军纪严明的军队是何等圣神,何等不易。 “幺儿,你来。” 老汉喊来了自己的小儿子,看着军需官道: “我儿要参军可以不?” 军需官一时间也犯了难,早就注意到这边的李淳良走了过来道: “可以,怎么不可以。” “但是,参军不是你大爷说的算,得这位小兄弟心甘情愿才行。” 早就想着参军得李幺儿因为娘亲之事,父亲一直不让他去。 现在有了机会,当即开心点头道: “愿意,我愿意。” 何况先前这位将军说了,一人当兵,全家免税赋,不仅圆了从军梦,还替家里减轻了负担。 “好,征兵官上册。” 李幺儿看着花名册的上名字,以及自己手里沉甸甸的五两银子,有些愣神。 要知道以前从军,皆是每家每户都要强制服徭役,莫说参军有银子,军饷能不能发下来都是问题。 他之所以想当兵,其实无非就是想绞杀匪寇,为死去的未婚妻一家报仇。 他家大哥已经强制服过徭役了,剿匪断了一只手,捡了一条命,才回到家的。 听同巷子的人说,不是被匪寇砍断了,是被统领砍断了。 只是大哥对此都是只字不提,就说匪寇砍断的,可大哥的眼神不会说谎。 看着愣神李老汉父子二人,李淳良重申新政道: “参军每人五两银子,家中免赋税,积攒军功还可以当官。” 一时间,征兵官处挤满了人,兑现欠条的军需官处空无一人。 李淳良承诺,兑现持续三天,三天后剩余的钱财全部用来修缮城内街道。 他终于明白那天殿下让自己把目光放远点,不要只盯着章自明和方堂二人,是何意思了。 父亲给自己下达的魔鬼征兵任务,就这般给他随手解决了,容易的就像喝水一般简单。 果然,自己只适合带兵冲阵。 此刻的章自明已经心死如灰,他知道李淳良身后有高人指点。 那人下的这盘大棋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收拾自己只是顺带的。 他的目标不是自己这个县令,而是整个凫水县的百姓。 至于自己,只是挡着他的道而已。 现在丢县令大权是小,如何保住小命才是大。 ............ ps:这几张估计有点绕,看不明白的可以折回前三章仔细读一下,怪我表达不清,水平低下,哈哈哈,裂开。 第216章 再次鸣冤。 咚咚咚。 李淳良入城的后的第三日,县衙外的鸣冤鼓再一次被敲响。 原本顾浔是想自己亲自去敲响这鸣冤鼓的,恰巧不放心顾浔二人的朱四来到了凫水城。 顾浔的安排下,他一大早便在轮椅上插起一块白布,上面写有自己的不公与悲惨遭遇。 先是敲锣打鼓的围绕城转了一圈。 识字之人将白布之上的内容念了一遍,吃瓜的百姓一片哗然。 上面状告的便是县令的第八房准儿媳金莲。 好家伙,众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前些日子也有人状告金家夫妇和金莲骗彩礼。 听说金家夫妇此刻还被关押在天牢之中数蟑螂,学鼠语呢。 原本是有衙役想要阻止的,结果体察民情的少将军李淳良适时出现,一句: “身正不怕影子歪,县衙之上证公明。” “百姓有冤,就该对簿公堂。” 已经在百姓心中树立起高大形象的李淳良迎来百姓一片喝彩声。 于是乎,李淳良亲自为朱四推车,去往的县衙,引来众多百姓围观看热闹。 章自明看到推轮椅的李淳良后吗,心中暗道不妙,问道: “少将军,这是?” 李淳良解释道: “我在街上遇到的,看他腿脚不便,将其送来。” “章大人不用理会我,请。” 章自明心中已经问候了李淳良祖宗十八代无数遍,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神色变化。 一拍惊堂木,问道: “台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到来。” 朱四急忙道: “在下河头村朱家朱四,前来告河尾村金家之女金莲。” 听到金莲二字,章自明脸上露出一丝阴郁。 随着朱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清,围观百姓一片哗然,暗道 金莲不守妇道。 “前几日就有一公子状告金家夫妇,恐怕就是此人的远房表侄吧。” “估计是了。” “听说金家夫妇已经被县令老爷收归大牢。” “县令大人还真是大公无私呐,亲家都关进大牢。” “可不是?” 章自明不是傻子,这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他早已经有所准备。 很简单,那就是让金莲将责任一并揽到身上,事后在将其从牢狱中捞出来。 只要能保住县令的大权,想要从牢中捞出一人,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再不济,到时候找个替死鬼,偷梁换柱即可。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方堂和他还是给金莲喝了一种慢性毒药,以性命为威胁,让其不要说漏嘴。 两只老狐狸都是好色而不沉迷于色之人,分得清时候,知道现在不能出一点差池。 稍有差池,能碰的便不是女人,而是女鬼了。 一番谋划,说不得还能借助此事,塑造一个铁面无私的清官的形象。 “带金莲。” 不过片刻,金莲便被带上了公堂。 章自明一拍惊堂木,怒道: “金莲,朱四所说之事可属实?” 金莲一副惶恐的样子,娇美的容颜下顶着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启禀公.....大人,金莲认错。” 看着金莲按照自己的计划执行,章自明悬着的心方才放下。 然而此刻金莲却突然话锋一转道: “是金莲勾引章公子,有错在先,可这一切皆是章公子指使的。” “是他让我骗朱重去鸡冠山的,说只要他知会鸡爷一声,便能让朱重永远消失。” 闻此劲爆消息,众人一片哗然。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章自明心中一寒,全身寒毛倒立。 这贱妇怎会不按计划行事,难道就不怕死吗,解药可是在自己手里的。 “大胆金莲,休要血口喷人。” “来人,给我掌嘴。” 以金莲身子,估计挨上几掌嘴板子,便会立刻说不出话来。 金莲急忙对着一旁的方堂喊道: “方郎救我,我怀了你的骨肉。” 还在沉思如何破局的方堂被这一句“方郎”喊破了道心,当即脸色大变。 “你一只母狗,乱咬什么?” 说实话,金莲也没有想到两人会将自己顶出来做替罪羊。 好像也不能说是替罪羊,毕竟确实是她祸害的朱家。 不过她恨两人竟然学着那个男人用毒来控制自己。 被自己征服在胯下的两只种猪而已,有什么资格这般对待自己 。 又不是那个冷酷的男人,只有他才配支配自己。 “好你一个县令大人和一个荒唐师爷,被窝里一口一个宝贝,公堂上一口一个母狗。” “我是母狗,你们是什么?” 章自明给一个衙役使了个眼色,那个衙役当即举起杀威棒,朝着金莲的脑袋砸去。 “大胆贱妇,竟敢藐视公堂,对县令大人出言不逊,看打。” 这一杀威棒下去,估计金莲即使不死,也会永远闭嘴。 眼疾手快的冯间一个箭步上前,在金莲头顶两寸处握住了毙命一棒。 “县令大人都没开口,你一个喽啰多什么事?” 冯间猛然用力,那根杀威棒直接被捏成两段,吓得衙役连连后退。 所有人目光都放在冯间身上时,章自明偷偷捏碎一个瓷瓶,一股淡淡清香飘出,无人察觉。 已经中毒的金莲只要闻到这股香味,便会立刻暴毙。 狡兔三窟,这是他最后的杀招。 金莲按照顾浔的安排,继续步步紧逼,不停抽泣道: “是你们为了杀人灭口,将我爹娘残害于狱中。” 章自明心中疑惑,难道毒药是假的,为何没有立即暴毙,还是说时间不够? 于是他继续拖延时间道: “没有凭证,休要胡说?” 此时人群之中传来一个轻笑之声: “很简单,大人将金家夫妇请出来便可。” 看到顾浔的那一刻,章自明大惊失色,他已经瞒着方堂,暗中派出数个高手去解决,为何没有杀死? 此刻他终于反应过来当日顾浔状告金家夫妇就是在给自己挖坑。 后面他一步步引诱自己杀了金家夫妇,以便今日对簿公堂之时,让自己束手无策。 这个歹毒的少年是要一层层扒开自己的皮,将自己的本来面目公之于众呐。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大人,不用想了,她身上的毒我已经解开了。” 吃瓜的百姓认出这就是当日与金家夫妇对簿公堂的少年。 一切串联到一起,不禁在百姓心中引发了一个疑问,难道县令大人真的是在杀人灭口? 第217章 一并清算。 难道那个清明的县令大人也有伪善的一面? 百姓不是傻子,只是相比之下,见识稍短,只要给他们揭开一个口子,见到黑暗的一面,他们也是会思考的。 “章大人,既然心中无鬼,那就让金家夫妇前来对簿公堂。” “对对对,让金家夫妇前来即可。” “听这意思,县令大人和儿媳有一腿呐,好一个扒灰老汉。” “可不止他,那个师爷也参与了,真炸裂。” “果然,还是当官的会玩。” 轮到百姓来审官了,七嘴八舌,道个不停,好似把青天大老爷押上了邢台。 章自明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顾浔在补上一脚,拿出那张血淋淋的地契。 “这是金家夫妇的地契,是章大人给我的封口费,一并还有五百两银子。” 全都是陷阱,他已经在提防顾浔了,却没有想到顾浔藏的这么深。 看着的沉默不语的章自明,顾浔又拿出一本两本账簿。 “这是章大人与鸡冠山的匪寇来往的账。” “这是章大人贪墨的账簿。” “还有这些是章大人故意弄成的冤假错案。” 当顾浔将一条条罪证扔在地上之时,章自明已经吓得冷汗直冒。 他实在想不通顾浔是如何拿到这些东西的。 “大人无需狡辩,这些东西皆是你儿媳从章府之中拿出来的。” “尤其是这本账簿的字迹,都是你亲笔所写吧。” 顾浔翻看那本章自明与鸡冠山匪寇勾结的账簿,将上面一条条账目念了出来。 “屠灭山脚村,共得白银五百两,鸡猪牛羊若干,分账二百五十两。” “屠灭青山村,共得白银三百两,粮食三千石,家畜不计,分账 二百两。” “打劫凫水县茶叶大商贾,共得白银千两,分账七百两,方取四百两。” ......... 听着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账目,所有人都愤怒到了极点。 这何止是吃人血馒头,这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 章自明树立多年的清官形象已经摇摇欲坠,只差轻轻一脚,便会轰然崩塌。 流言一旦流起来,便是一把把杀人的刀。 章自明强压心头怒火,直接指着顾浔道: “他是北玄皇庭卫之人,他在故意蛊惑大家,以便谋取凫水县。” 顾浔一声冷笑,直接取出副城主印,高举过头顶。 “这个你可认识?” 未等章自明反应,李淳良和冯间当即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异口同声道: “见过副城主大人。” 衙门之内,先是一片死寂,然后是一片哗然。 李淳良和冯间这几日已经在百姓心中树立起高大形象。 能让他们恭敬叩拜之人,岂会作假。 这副城主放在一国,差不多已经是首辅级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于是百姓也随着一并下跪道: “见过副城主大人。” 章自明已经吓的双腿发软,他知道柳州城新增了一位副城主。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是眼前的年轻人。 现在他已经心死如灰,输的彻彻底底。 细细想来,自己就像是一只蝼蚁一般,被眼前的年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在沾沾自喜自己高明。 回过头一看,那个年轻人有无数种办法弄死自己,为何偏偏选择这种杀人诛心的办法? 原来他是想借自己立威,借自己得民心,借自己震慑其余三县的官员。 他这是要踩着自己的尸骨上位,告诉整个柳州,他这位副城主可不是绣花枕头。 事实也正如章自明的所想一般,顾浔是有意在展现自己的手段。 如今柳州已取,他无需在藏拙。 何况他现在是苏诚,不是顾浔,只管张扬少年锐气即可。 顾承当面都认不出他,更别说圣后的那些暗子了。 他们的鼻子在如何灵,也只能查到魔教少主苏隐的身份。 无需顾忌身份的他,现在不展露头角,将来又如何顺理成章的从李沧澜手中接过大权呢。 李沧澜让李淳良和冯间两位得力大将来此,为的不就是给自己造势吗? 必须让整个柳州人都知道,柳州城除去城主李沧澜之外,还有一个大智若妖的年轻副城主苏诚。 “章自明,你可知罪?” 大势已去的章自明看着顾浔,脸色凝重道: “别杀我,我有.......”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腹中一阵绞痛,黑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当即一命呜呼。 巡狩衙门惯用的手段,一旦失去价值,便会杀人灭口。 显然是方堂捣的鬼,不想让 章自明活着泄露自己身份。 顾浔冰冷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吓的小便失禁的师爷方堂。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我不是方堂。” 顾浔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还真符合巡狩衙门的作风,遇事不对,跑的比兔子还快。” 冯间对这位副城主,已经从入凫水城那晚初次见面的小看,到现在佩服的五体投地。 顾浔展露出来的这些手段,让他想一辈子估计都想不出来。 “大人,我这就去追。” 顾浔轻轻摇头: “无妨,跑不掉的。” 自己可是用方堂来算计了老妖婆一道的,真让他逃回京城,那可不就前功尽弃了。 “冯将军,你即刻去收缴城防军的所有兵器。” “愿意继续从军的,重新入册,一律按新兵待遇。” 冯间领命道: “遵命。” 顾浔的目光又看向李淳良。 “李兄,你负责查抄县衙。” “作为典狱司长使,如何清算有罪之人,你看着办。” 顾浔这般提醒,李淳良才意识到自己还有典狱司长使这身份。 早知道就把江天成一并要来,反正现在他已经将柳州城典狱司琐事理清的差不多了。 顾浔看穿了李淳良所想,拍了拍他肩膀道: “是不是后悔没有带上江天成?” 李淳良尴尬一笑。 “李叔让你来此,就是为了锻炼你。” “一个只会打仗的将军,未必是好将军。” “等以后手下的兄弟多了,琐事比这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就比如攻城,歼灭了守军,只是成功了一半,安定了民心才算彻底拿下。” 李淳良注定不可能在此地多呆,汉城比这里重要太多,那里不能少了他。 顾浔能做的就是尽量教他一些治理之法,以便日后用来套用在汉城。 暂时不缺能征善战的猛将,缺的是能治理一方的人才。 目前看来李淳良还算是可塑之才,光是应付汉城之局,想来没有太多问题。 李淳良不是痴傻之辈,看出了顾浔的良苦用心,当即道: “知道了,拿捏不准的,还有你这军师呢。” 随后的他目光看向一旁的金莲,问道: “她怎么办?” 第218章 离开。 金莲得知顾浔的身份后,内心极其然震撼,不愧是有资格践踏自己的男人,果然非凡。 变态的她觉得只有被这样的男人鞭策、虐待,才有滋味。 不过她脸上却没有过多表现。 直觉告诉她,那个冷血的男人不会这般轻易捏死她。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顾浔,殊不知顾浔压根就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看顾浔那黏稠到能拉丝的变态眼神,让顾浔觉得多少有些恶心。 “四叔,你来决定吧。” 看着顾浔转身离开的背影,金莲心中大骇,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难以让人琢磨。 她以为自己猜透了顾浔的心思,乖乖听话便会无恙。 殊不知顾浔懒得多看她一眼,连让她 梨花带雨卖惨的机会都没有。 “公子,你不能这般无情。” 可惜注定不能换来顾浔的回头。 “四叔,你怎么看?” 朱四看向李淳良 ,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城主的儿子竟然会喊自己一声四叔。 这都是沾顾浔的光,可他内心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不能端起架子。 “少将军做主便可。” 凫水城北城外。 方堂的座下一匹烈马,策马狂奔,昨夜劫粮失败,他便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 无奈,便把那个自己精心培养多年的替身推了出来,选择果断跑路。 正当他还暗自窃喜自己的小聪明时,一道黑雾浮诡异的出现在路中央。 他急忙勒住烈马,烈马前蹄高高扬起,一声喝道: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黑雾散开,一个笼罩灰袍中的身影慢慢浮现,轻笑一声道: “夜幕,雾魉。” 听到的‘夜幕’二字,方堂脸色瞬间大变。 相比其他两大杀手组织,‘夜幕’给人的感觉就是神秘。 尤其是那个‘夜主’至今都未曾露面。 且不说那杀力通天的大司命,光是‘夜幕八妖’皆是一个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就算是巡狩衙门,关于夜幕的消息也是少之又少。 方堂的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我乃北玄巡狩衙门之人,夜幕是要与巡狩衙门作对?” “阁下不会以为一个小小的江湖杀手组织,能撼动一座王朝吧?” 雾魉轻蔑一笑,夜幕早就在于整个北玄朝廷对着干了,还会怕他的威胁。 “夜幕暂且确实不能撼动北玄的王朝,可宰了你,足够了?” 方堂轻轻皱眉,一种的荒唐的想法浮现心中。 夜幕是顾邺的暗中培养的势力,亦或者是说李沧澜暗中培养的。 “你是顾邺,还是李沧澜的人?” 雾魉没有回答,只是冷冷道: “你废话太多了。” 只见他手中黑雾慢慢凝聚成一道钩子锁链,如同的来自地域的勾魂使者一般。 方堂一咬牙,猛然拔出腰间战刀,一脚踩在马背上,高高跃起,一个跳斩,砍向雾魉。 雾魉甩出锁链,却被方堂临空一刀全部劈碎。 哐当。 雪亮的刀砍入了雾魉体内,却不见半分血迹。 看着刀下的雾魉化作一道黑雾,方堂心中暗道不妙。 扑哧。 那条乌黑的铁链刺穿了他的胸膛。 雾魉轻轻抖动铁链,方堂直接被震爆成一团血雾,死的不能在死。 带兵包围章府的冯间,看着大门紧闭,一片死寂的章府,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担当推开章府 大门之时,院中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章府上下,全部死绝,包括章函。 显然,这是方堂的杰作。 也是巡狩衙门的历来规矩。 李淳良重整凫水县大局之时,冯间则是率军开始清剿凫水县残余匪寇。 没有了方堂和章自明的暗中支持,残余的匪寇几乎成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顾浔和李淳良还亲自走了一趟盛产凫水茶的汶河山,见到了那里被压榨成奴隶的茶农。 正如陈子铭所说一般,世人只知凫水茶香,却不见茶树下的累累白骨。 亲眼见过汶河山古老部落百姓的苦难,顾浔方才深刻体会到何为‘一两茶,二条命’。 于是乎,凫水县轰轰烈烈的土改便从整个柳州,乃至天下最黑暗的汶河山开始。 被压榨了千年的汶河山茶农终于翻身做主,成为了这片万亩茶园的真正主人。 千年来,他们不是没有反抗过,结果全部被无情镇压。 原本几万人的部落,到如今只剩几百人。 他们像是猪狗一般,被圈养在这无边的大山之中。 言语不通,致使他们永远不可能逃离这片大山,永远只能低人一等。 那两个年轻人带来了大军,可手里拿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一车车粮食油盐,是一些他是们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 当他们吃到糖的那一刻,才知道世间除去蜂蜜之外,还有这么甜的东西。 顾浔庆幸自己走了一趟汶河山,见到了何为真正的人间苦难。 他不是大慈大悲菩萨,不会仁慈泛滥,甚至更多的是冷血无情。 可当见到那数十个一模一样皮包骨的孩子,用惶恐的眼神看着自己时,他忍不住红了眼。 那些孩子衣不蔽体,瘦到皮包骨,以至于看起来模样都相同。难以分清。 原来世间真的有苦难,佛祖看不到,神仙看不到,只有人才能看到。 随行朱四决定留在这里,他略懂几个字,留在这里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走出这座困了他们千百年的大山。 “四叔,你想好了?” 朱四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公子,我想好了。” “现在这里条件是艰苦些,可以后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再说这里回到河头村,坐马车也就一天的路程,能照顾家里。” 他不相信这世道,也不相信官府,但是他相信公子。 顾浔只能点点头,又谈起了朱重之事: “朱重之事你不会怨我吧。” 毕竟是他主动让朱重去当兵的,一旦上了战场,随时都有可能血洒疆场。 朱四微微一笑,他心中对顾浔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那逆子来过信了,说他已经从军,还是啥骑军。” “听说是战场上最厉害的那种兵。” 朱四继续安慰道: “再说,有公子给药方,明年指定又能抱上一个胖小子。” 顾浔露出一个微笑,四叔四十多,王氏只是三十多,喝了自己的药方,只要稍稍努力耕耘,在抱上两三个都不是问题。 “四叔,那就告辞了。” “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坐在轮椅上的朱四,朝着远去的背影摆摆手道: “公子再见。” 第219章 剑炉弟子。 清河县,伏龙镇。 叮当叮当。 铁匠铺里,一个壮实的汉子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汗水。 他单手握着一柄三百斤铁锤,哐当哐当的砸着烧红的铁块。 每落下一锤,皆震的铺子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关键是那锤在他手上,像是没有重量一般,挥舞的虎虎生风。 顾浔走到铺子边站着,也不说话,自顾自看着汉子抡锤。 他的抡锤极为讲究,每一锤的力道和间隙都几乎没有差别。 看那抡锤的手法,像是在施展一套精妙至极的锤法。 顾浔确信,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就是他要找的剑炉传人。 铁块经过几次回炉淬水,慢慢在汉子手中形成了一柄镰刀。 汉子放下手中的铁锤,走到水缸边,拿起水瓢舀了一瓢冷水,咕嘟咕嘟的灌了起来。 随后才把目光放到顾浔身上。 “这位公子,要打样什么?” “镰刀锄头耙子砍柴刀,先要多少斤两,什么造型,都能给你打出来。” 放下水瓢的汉子,又拿起镰刀,在磨石上进行开锋。 对于眼前的少年郎,只是一瞥而过,丝毫不感兴趣。 有些口渴的顾浔也走到水缸前,拿起葫芦一分为二的水瓢,舀了一瓢水,痛饮一番后道: “这么好的手艺,用来打农具,多少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我不打镰刀锄头耙子砍柴刀。” 顾浔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 “我要铸剑。” 听闻‘铸剑’二字,汉子瞳孔一缩,磨刀的手猛然停下。 瞬息之间,又恢复如常,继续慢悠悠的磨刀,不咸不淡的吐出一句: “我这里只铸农具,不铸杀器。” “公子要铸剑,还请另寻他处。” “而且,我不会铸剑。” 顾浔笑道: “剑炉传人不会铸剑,那天下便无人会铸剑了。” 谁知顾浔的话语刚落,那个汉子猛然暴走,顺手拿起一旁的铁锤,丢出,砸向顾浔。 顾浔顺势解下背上布条包裹的剑胚,横于身前格挡。 铁锤砸在剑胚之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冲击的顾浔体内气机翻江倒海 双脚扣在地上,犁出两条数丈长的沟壑,方才稳住身形。 他重新将剑胚系于背上,走上前,单手提起地上的铁锤,重新放回到铺子里。 汉子看着顾浔竟然能轻轻松松的提起的百斤铁锤,脸上露出些许诧异。 高看了几分眼前的少年郎。 顾浔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朝着汉子一拱手道: “这位大哥好身手。” “小弟是诚心来铸剑的,并非来捣乱。” 说罢,顾浔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这是我师傅让我递交给剑疯子前辈的。” 汉子轻轻皱眉,江湖上知道剑疯子名号的,千千万。 但是知道的自己是剑疯子徒弟之人,恐怕一双手就能数过来。 “你师傅是谁?” 顾浔直接爆出了外公的苏暮云的名号: “百花城,剑仙苏暮云。” 听闻苏剑仙,汉子脸上浮现一丝神采,脸色也缓和许多了, 不过他有些好奇,从未听说过苏前辈有弟子。 一年前,师傅与苏前辈喝酒时,还提及过此事,苏前辈亲口说没有徒弟的。 “你确定你师傅是百花城城主苏暮云?” 顾浔没有丝毫犹豫,果断点点头道: “如假包换。” 听着顾浔坚定的口气,汉子心中的越发好奇,于是接过顾浔手中的信件。 想了想,便走进里屋,穿上衣服,背起一个硕大的竹篾背篓,将一些打好的农具装进了背篓里。 这些都是回剑炉沿途农户定的,难得回剑炉一趟,便一并给背回去。 顾浔以为汉子会关上铺子门,带上自己一并回剑炉去见剑疯子。 结果满脸胡茬的汉子直接将铺子钥匙丢给了自己。 “我得回去六七日。” “识字吧?” 顾浔点点头。 “有人来打农具,就给我记下。” 他指向左边架子上的,那些都是有人订好的。 “这些已经付过定金,记得收余钱钱,实在没有,欠条也行。” 又指向右边架子道: “这些可以直接售卖,上面标有价格。” 顾浔一脸懵的接过钥匙,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转念一想,天下知道剑炉确切位置之人,少之又少。 估计没有剑疯子的点头,一般人是难以去到剑炉的。 于是乎,他又顺理成章的成了代理掌柜。 进入铁铺之后,除去那琳琅满目的各种农具,就是那一排尤为显眼的铁锤。 一共七柄。 先前砸向自己的那柄不过是最小的一柄。 好奇的顾浔决定试试这几柄铁锤的重量。 第一柄已经试过,有些分量,但算不得多重。 第二柄顾浔单手只能勉强提起。 第三柄则是要双手才能举起。 到了第四柄,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方才勉强使其离开地面一寸。 第五柄和第六柄,已经没有了试一试的必要。 “老余,再给我打一柄刀。” 顾浔正在打量铺子一切,一个屠夫提着一块肉,一坛酒而来,老远便喊着汉子的名字。 余景山就是汉子的全名,镇子里都喜欢喊他老余。 他为人憨厚老实,平易近人,很招人喜欢。 打的东西不仅质量上乘,价格还公道 。 关键是手头紧的时候,还能赊账,他也从来不催帐。、 是伏龙镇名副其实的‘老好人’。 看到铺子里只有一个年轻少年,乔屠夫一脸好奇道: “你是谁,老余呢?” 顾浔样子俊美,情绪稳定,笑起来自然也就有一种沁人心脾的亲和感。 说简单点就是面善。 “余大哥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让我帮忙照看铺子几天。” “请问你有什么事?” 乔屠夫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却依旧带着笑容。 不难看出,他与余景山的关系不错。 脸上的失落应该是遇到了难处。 “前不久他给我量身定做的那柄杀猪刀昨日丢了,想请他重新给打一把。” “还有就是顺带来找他喝酒。” 后面这句并非虚言,两人是酒搭子,有事没事,便会小聚,整上几口。 “他明天能回来不?” 顾浔如实说道: “估计得回去六七日。” 乔屠夫脸上越发失落了,明日镇上有一场屠王争霸赛,用惯了老余刀,再去用其他的刀,哪哪都不顺手,必然会影响自己发挥。 看着乔屠夫挺着急的样子,顾浔看向售卖区放着不少菜刀杀猪刀,便说道: “要不你看看这里有没有合适的。” 一脸失落的乔屠夫也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阵翻找比划之后,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刀。 最后无奈,只能勉为其难的挑了一把能用的。 对于他人来说,肯定是好刀。 可用惯了定制刀的他,便只能说是勉强能用。 没有找到合适刀的乔屠夫骂骂咧咧道: “他娘的,指定是那个瘪犊子,不想我蝉联伏龙镇屠王名号,所以才偷了我的刀。” 看着乔屠夫骂骂咧咧的样子,顾浔笑道: “你能将那把刀画出来不,我试试看。” 心直口快的乔屠夫看着瘦高个的顾浔,直言道: “老哥说句话你别往心里去。” “老余那锤子真不是人能用的。” 顾浔走到锤子边,轻而易举的提起第一柄捶道: “没事嘛,试试看,死马当活马医。” 看着少年单手轻而易举的提起自己使出吃奶力气才能提起的捶,乔屠夫双眼瞪的溜圆,不自觉对顾浔竖起了大拇指。 “小兄弟,好力气。” 第220章 落花无情人有情,扶剑平我心中意。 见到顾浔能有如此神力,乔屠夫便抱着试试的心态,将那柄特制杀猪刀的造型画了出来。 找来一块的大小合适的铁块,乔屠夫负主动忙拉风箱。 顾浔则是学着余景山的样子,脱去了衣服,光着膀子,开始加热铁块。 乔屠夫看着顾浔修长匀称的身材,身形不算壮硕,却有着线条分明的肌肉,充斥着野性爆发力。 “小兄弟是个练家子吧?” 顾浔倒也没有刻意隐瞒,直言道: “略懂些许拳脚。” 乔屠夫是个爽快人,见到顾浔这般爽快,好感又上升一截。 “出门在外,会点拳脚是好事。” 自从离开京城后,顾浔吃饭睡觉都几乎绑这玄重铁,配合上《百炼淬体篇》的特殊吐息之法,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修炼。 从一开始的数十斤玄重铁,到现在的百斤玄重铁,练出来都是活肌肉,爆发力惊人。 已经习惯特殊吐息之法的他,可以说是每时每刻都在淬炼身体。 随着铁块烧的通红的,顾浔将其放到特制的锻打台上,开始挥舞重锤。 哐当哐当。 每一锤下去,铺子地面都随着微微颤抖。 这爆发力着实不小,看的乔屠夫是双眼放光。 两人忙活了一下午,经过乔屠夫的几次试用,杀猪刀的算是成型了。 顾浔这纯粹是靠蛮力来锻造,没有丝毫技巧可言锻打出来的刀,自然不可能与余景山锻造出来的相提并论。 不过胜在是量身定做,乔屠夫用来的比较顺手。 “嘿,小兄弟,手艺不赖,虽然比不上的老余弄得,但够用了。” 爽直话,不带一点花心思。 顾浔用衣服擦拭着的身上的汗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现在他整只手都是酸疼的,感觉压根不是自己的一般。 这捶提起来容易,真千八百捶的砸下去,着实熬人的很。 以至于三百捶过后,他已经不能维持特殊的吐息之法。 “小兄弟,你且歇着,老哥炒两个菜,咱俩喝一碗。” 乔屠夫炒了那条五花肉,两人便就着肉香,喝起了小酒。 直到一坛酒下肚之后,满脸通红的乔屠夫方才起身告辞。 “小兄弟,好酒量,等明天屠王争霸赛结束之后,我非得把你喝趴。” 顾浔面善,为人又亲和,有着书生的儒雅气质,又有着江湖好汉的直爽,故而极易与人亲近。 前提是不是他的敌人。 与他作对的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屠夫模样。 就比如金莲,看到顾浔那冰冷的眼神,身体就会不自觉的颤抖,内心的恐惧无法抑制。 余景山一去就是一个月,从冬末去到了开春,没有半分音信。 若不是他的铺子还在这里,顾浔都以为他跑路了。 顾浔也没有让自己闲下来,每天都打铁。 哐当哐当,从早到晚。 一个月下来,第一柄捶配合上特殊吐息之法,已经能去轻松驾驭,敲个一天不成问题。 成天光着膀子打铁,原本皙白的皮肤变成了古铜色,看起来的更加具有爆发力。 现在他的境界已经彻底稳固在了大宗师境. 加上那条后天冰脉的自产的后天寒气,即使没有丹田吸收外界灵力,他也基本能自给自足。 也就是饿不死的状态,想要的富裕,还得另寻他法。 金莲手里得来的毒药屠灵散已经被他吃光,想要催生一条毒脉,暂时是无望了。 他手里倒是有许多制剧毒的方子,但是需要的药材都极为苛刻,很多不是银子能解决的。 凫水城见过雾魉之后,已经让他在寻找。 闲来无事的顾浔,还用精铁给没有招牌的铁匠铺子打了一个招牌。 就叫:老余铁铺。 整个镇上的人都是这般喊的。 其实不用招牌大家提起老余铁匠铺,都知道是这里。 顾浔纯属打铁不知道打什么好,用来打发时光。 去打农具啥的不行,帮人看铺子,不能败坏人家名声。 倒是最近铺子前热闹了起来,不是来买刀具的。 存粹是镇上的女子听闻铁匠铺来了一个英俊的男子,大家都来望风。 当看着那朝气蓬勃的少年赤裸上身,举着铁锤挥汗如雨,多少女子被掳走了芳心。 那一捶捶砸下去,不是砸在铁上,而是砸在多少小娘子的心坎上。 未经人事的小女子,多是羞红了脸,假装路过,偷偷瞄上几眼。 胆子稍大些的,就借着买刀买农具的借口,上前搭上几句话。 倒是那些镇上的寡妇,看着那朝气蓬勃的少年,时不时说上几句荤话,搞得顾浔面红耳赤。 不知不觉间,铺子里能买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围观的人倒是越来越多。 甚至有些汉子前来此地盯梢自家婆娘,深怕被那小白脸给骗吃去。 当然,最烦人的不是爱说荤话的婆娘,也不是来找茬的汉子,而是怎么赶也赶不走的媒婆。 成天如同苍蝇一般,围着顾浔嗡嗡个不停。 不是东边的姑娘好,就是西边的女子俏。 不厌其烦的顾浔索性关了铺子门,去往后山练剑,反正铺子里能卖都差不多卖掉了。 东风携来三月春,一夜婉转百花生。 满树的桃花,似在 一夜之间尽数绽放。 顾浔站在桃树下,顺手捻住一片被风吹落的桃花,思绪回到了去年桃花开时。 那时自己还是成天泡在的青楼之中的四皇子,身边服侍自己的两位美人,也是皇贵妃安插的眼线。 每一天都都在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在深思三算。 那时的他眼里,盛开的桃花,都是如此的压抑。 “原来京城之外的桃花,如此之美。” 此刻他的心境得到了升华,一种从未有过的平和感生于心中。 他一脚踢起放在地上的酒,灌了一口,手中剑胚猛然的起剑。 落在地上的桃花全部被剑气席卷,如同蝴蝶,随着剑胚舞动。 这一瞬他似乎是明白了娘亲《落花无情剑》的精髓。 落花无情人有情,扶剑平我心中意。 昔年桃花今日旧,昨日故我似无迹。 桃花随风落,剑起卷风云,霎那芳华去,忽若惊鸿起。 他的剑从起初的生涩,到后来的圆润,越发的自然,《落花无情剑》已然算是入门。 第221章 学打铁。 今日赏花的不止顾浔,还有已经行至柳州城外的赵凝雪。 她立于桃花树下,微微仰头,看着满树桃花嫣然一笑。 “他或许也会看一看这初春的头一茬桃花吧。” 不能同时赏桃花无妨,不能共赏一树桃花也无妨。 两人都看过了桃花,那心便已经似桃花。 故而,才有方才的嫣然一笑,黯淡满树桃花。 共赏人间一树花,千山万水思无涯。 柳州大局已经趋于稳定,她留在柳州城不能说没有用,但也没有太多大用了。 顾浔留下的《治国方略》已经给柳州发展搭下了大框架,接下来按部就班即可。 柳州留有她太多的美好,可一直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也是时候该离去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去往稷下学宫,或者说是广陵学宫。 顾浔练剑回来之时,天色已晚,老远便看见一个人蹲在门口。 走近才发现是消失了一个多月的余景山。 “余大哥,你怎么蹲在这里?” 余景山看看紧闭的门道: “钥匙在你那里。” 顾浔脸色一滞,感情只有一把钥匙? 开过铺子门之后,余景山将背篓搬了进去,里面装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 一半是都是些大米肉食等,小袋小袋的分装着,他解释道: “有些人没钱买刀,就用这些换。” 剩余半背篓是生铁快,想来是从剑庐背来的。 他接着说道: “招牌打的不错。” 这个一锤打不出三个屁的木讷汉子,一点不提自己信件之事。 于是顾浔便只能主动开口问道: “剑疯子前辈怎么说?” 余景山巡视着自己的铺子,随意回答道: “师傅闭关了,没有见到他老人家。” “我把信留在了剑庐,他闭关结束会看到的。” 顾浔满头黑线,怎么感觉这师徒二人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剑庐距离这里很远吗?” 余景山想了想,犹豫片刻,说道: “正常走的话,也就三四天的路程吧。” 顾浔满腹好奇道: “那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余景山倒也没有隐瞒,直言道: “沿途的各个村送东西去了,绕的路远了,时间便久了些。” 他带着些许愧疚道: “我在剑庐一日都没有呆,留下书信,捡了些生铁块,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顺带去沿途的村子接了一些订单。” 剑庐只有他和师傅二人,花销都是他一人撑着,很多贵重的金属可是不便宜。 花钱容易赚钱难,一钱一文的银子都得算着花。 他拿出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都是接下的订单信息,哪村哪寨哪家,要的是什么,有什么要求,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剑庐很缺钱?” 余景山毫不忌讳的点点头道: “缺,很缺。” “光是师傅的酒钱就是一大笔银子。” 这到把顾浔整不会了,挠了挠头道: “且不说剑疯子前辈,光是你的手艺,铸一柄剑也得不少银子吧。” “名剑山庄最便宜的剑,都得好几十两银子呢。” “作为与名剑山庄齐名,甚至要更胜一筹的剑庐不该如此呀。” 余景山看着顾浔捶打的过的铁,已经由生铁捶打成了精铁,可惜发力不匀,有不少瑕疵。 “剑庐不铸劣剑。” “且有祖训:师不许,弟不铸。” “师傅说,我还没有铸剑的资格。” “嗯,铁打不错。” 顾浔翻了个白眼,死脑经,都已经落魄到靠四处接单打农具为生了,还固守着那些死规矩。 不过转念一想,江湖不正是有这些恪守死规矩的之人,坚守着心中的那份底线,才能如此精彩吗。 哪一句句‘按江湖规矩行事’,许多时候并非只是口水话,很多人真的在坚守。 “剑疯子前辈何时能出关?” 余景山摇摇头,师傅闭关是常事,什么时候出关很难说。 “不知道,若是等不及,你可以先行离去。” “即使你真的是苏剑仙的弟子,师傅也未必会帮你铸剑。” “他这人脾气古怪的很,心情不好时,谁的面子都不给。” “我看你机会不大。” 余景山的话并非虚言,三年前魏国皇帝卫羡派出大皇子卫冉携重金来到剑庐,请求帮忙铸一柄剑。 结果剑疯子愣是把大皇子的卫冉晾在剑庐之外三天三夜,最后卫冉也只能悻悻而归。 剑疯子的脾气,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臭,不对胃口之人,管你是谁,绝对不会给半分面子。 顾浔性格执拗,既然来了这里,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能不能铸剑且不说,剑疯子无论如何也得见上一面,这样才能不留遗憾的死心 。 “无妨,我能等。” 看着顾浔执着了眼神,余景山没有劝阻的,而是好奇道: “这么多东西,你怎么都给卖完了?” 以前他十天半月都卖不出一样东西,毕竟这些东西,一样便能用好些年。 顾浔露出一脸无奈神情,懒得解释。 “明日你便知道了。” 闻言,余景山也没有多问。 顾浔将卖东西得来的钱财连带装钱的盒子,一并交给余景山。 余景山没有 忌讳顾浔,也没有在意顾浔是否介意,当面打开盒子数起钱来。 拢共十两零六钱,加上打下的三张欠条,与卖出去的东西对账,不多不少,恰好。 他拿出其中一两银子,递给顾浔。 “这是你的。” 顾浔没有接过银子,笑道: “就当学费了。” 余景山一脸茫然,顾浔解释道: “我要跟你学打铁,可以吧?” 余景山收起银子,淡淡的回了一句: “可以。” 往后的日子 ,顾浔便随着余景山学打铁,淬炼身躯。 余景山也没有糟蹋顾浔交的一两银子学费,很认真的教顾浔如何发力。 “蛮力,是打不出好铁的。” “抡锤,不止是手臂力量,需要调动全身之力,让身体的每一处都参与到发力之中。” “脚尖起力,绷小腿,稳大腿,弓臀力,发腰力,脊传力,臂汇力,腕出力。” 看着余景山行云流水的发力动作,最后将力作用在锤之上。 哐当。 一锤砸下,脚下的地都随着颤动,这一锤估计得有千八百斤之力。 同样的捶,顾浔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就只能敲出三百来斤之力。 这样的力量增幅,着实让人觉的恐怖。 要是余景山以这样的发力方式,不留手,使出全力,给自己来上一锤。 即使不把自己敲死,估计也能敲个半身不遂。 这里说的余景山纯纯靠肌肉的爆发力,而不是借助功法灵力。 而自己可以使出任何手段,爆发出大宗师的全部实力。 可以这样说,余景山光是靠人体本能的爆发的绝对力量,便已经能干翻众多江湖高手了。 倘若能将他的发力方式学个七七八八,用在剑上,绝对能让自己实力更进一步。 这一两银子花的绝对超出所值,至于能否价值连城,就看自己能学多少了。 正如余景山所说,这打铁是绝对的技术活。 如何发力,如何用力,以及捶打速度等等,都极为讲究。 第222章 剑庐往事。 哐当哐当。 转眼又是一个月,顾浔都没有在去练剑,而是每天跟着余景山学打铁。 成天光着膀子,原本细腻的皮肤已经变得黝黑粗糙,双手已经满是老茧。 潜心修炼的成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不仅身上的肌肉壮实了许多,就连第三柄捶,借助余景山教的发力技巧,也能轻松驾驭了。 《百炼淬体篇》的特殊吐息之法,余景山的发力技巧,以及两个多月的锻炼,他的体质已经来到一个恐怖的高度。 现在他使用崩心拳,已经能轻松打出六道暗劲。 打了两个月的铁,顾浔的得到的好处肉眼可见的多。 这天,顾浔刚起床,便见早起的余景山在往背篓里装各种打好的东西。 “余大哥,你又要去送东西?” 不善言辞的余景山抬头看着顾浔,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师傅那边来消息了,他已经闭关结束。” 余景山很是佩服顾浔的毅力以及悟性,心中已经极为认可顾浔这位小兄弟。 关键是酒量贼好,能够轻松把自己和乔屠夫喝趴。 剑疯子前辈闭关结束了? 这个月打铁太过沉迷,以至于他都快要的忘记自己是来铸剑的了。 他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嘴角压制不住的微微翘起。 虽然现在的剑胚也能用,但终究只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而且里面的一黑一白两道先天剑气,倘若浸染太多的鲜血,那股精纯之气便会流逝。 先天至纯,后天污浊,此消彼长的之下,终究会沦为一块废铁。 只有将其铸而为剑,方可存留那一丝至纯的先天剑气。 五日后。 两人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穿越层层山嶂,终于行至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下。 此山像是一柄从天上坠落人间的巨大仙剑,撕裂大地,微微倾斜扎入山脉之中。 山名断剑,便是剑庐所在之地。 山脚立有一块数丈高的巨石,扬扬飒飒的刻有‘剑庐’二字。 也不能说是刻,这二字更像是一位参公造化的大剑仙,持剑落成,上面还有恐怖的剑意在流转。 顾浔盯着‘剑庐’二字,不自觉失了神,体内的气机瞬间翻涌成涛,浪起千尺。 识海之中浮现一柄光亮如雪的利剑,顷刻间剑芒四射,像是要将识海撕裂一般。 幸好余景山发现了及时,一只手及时搭在了顾浔肩头,方才将其从恐惧的剑意之中拉出。 饶是如此,他嘴角还是挂上了一抹鲜红。 “小苏子,没事吧?” 余景山和乔屠夫都习惯称他为‘小苏子’。 心有余悸的顾浔擦去嘴角的血迹,向余景山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多谢余大哥出手。” 高大魁梧的余景山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解释道: “这是号称千年前最强剑仙的吕洞玄所留,这道剑意之中蕴含他的无上剑道法则。” “一般剑客是看不透的,能看透的剑客多半是剑仙。” “能以地仙之下,感受这道剑意的,小苏子你是第一人。” 觉得不妥,他又补充了一句: “至少是我知道的第一人。” 顾浔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什么狗屁第一人,差点小命都没了。 这种虚头八脑的名声,不要也罢。 正如赵凝雪所说,随时都在与死神抢时间的他,比谁都惜命。 “说起此事,你修炼的《落花无情剑》还与此有些渊源。” 顾浔‘哦’了一声,好奇的看向余景山,余景山解释道: “《落花剑》是百花城三大剑法之一,当年你娘修炼的正是此剑。” “后来,她来此铸剑,从这道剑意之中参悟出了几分机缘,于是在《落花剑》基础上,开创了《落花无情剑》。” “确切的说《落花无情剑》还算不得一部完整的剑法。” 余景山脸上露出了一抹遗憾,倘若苏静不曾去长安,再给她十年,这套《落花无情剑》必将威震江湖。 当年的苏静实在太过惊艳,她的天赋,让整个与他同代的剑客都感到绝望。 苏陌便是最好的例子,作为当时天骄榜前五的后辈,可以说已经是剑道天才中的佼佼者。 心高气傲的他原本是要问剑百花城少城主的苏浩然的,结果阴差阳错的与苏静交起手来,最后惨败。 剑道天才许陌变成了剑侍苏陌。 足可见苏静的恐怖。 就连她哥哥苏浩然都感觉头皮发麻,逢人就说自己不是妹妹的对手。 对于自己的真实身份,顾浔的没有刻意去隐瞒。 也不是说没有去刻意隐瞒,而是余景山从自己的剑法路数上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便只能落落大方的承认了自己顾浔的身份。 还好奇余景山是如何认出自己身份的,感情是他知道娘亲开创此剑法的渊源,方才认出自己。 不过余景山让他放心,能辨别出《落花剑》和《落花无情剑》之人,江湖上少的可怜。 即使察觉到两种剑法的不同,也只会把顾浔当作是百花城弟子。 除了知情的几人,几乎没有人能猜出顾浔的身份。 他喊顾浔‘小苏子’也正是因为苏静的原因。 他与苏静算是好友,确切的说他曾是苏静的爱慕者之一。 苏静开创《落花无情剑》时,他也曾指点过一二。 不善言辞的他自然不会将这些过往都与顾浔说清楚,只是挑着重点了些许。 “我娘来过此地?” 听闻娘亲也曾来此铸过剑,顾浔的眸子闪烁出一点光芒。 他终是在江湖上寻到了一点娘亲曾经留下的足迹。 余景山像是想到了美好的过往,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点点头道: “来过,还在这里待了许久。” “你娘就是在这块石碑下被你爹拐跑的。” 余景山说出此话时,还带着些许年少轻狂时的恨意。 爱慕之人,被人当着面拐走,心里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知道苏静只是把他当作大哥,很纯粹的那种朋友之谊。 故而,他的那份喜欢也一直藏在心中,未曾表露半分。 顾浔脸上露出一抹震惊之色,娘死后,这些往事那便宜老爹几乎没与自己提起过。 他好奇的打听道: “有什么说法?” 第223章 断剑山上。 余景山叹了一口气,思绪回到了当年的断剑山下,娓娓道来。 当年,一个女扮男装的机灵少女,带着一块水灵玄玉铁来此,求剑疯子帮忙铸剑。 剑疯子着实被那块蕴蕴含一道极为精纯的水灵的玄铁吸引,答应帮忙铸剑。 这世间能让剑疯子看上眼的铸剑材料不多,可见这块水灵玄玉铁珍贵。 因为铸剑的前三个月,需要用剑主的精血喂养,苏静便留在了断剑山。 在此期间,便在山下的石碑上参悟出了一道剑意,萌生了以《落花剑》为基础,开创一门剑法的想法。 于是在余景山的指点下,《落花无情剑》孕育而生。 三个月后,山脚又来了一个自称王玄之的少年,同样是请求铸剑。 可惜当时剑疯子已经在铸剑 ,短时间内不可能在铸第二柄剑。 于是便将其晾在山脚下。 那个少年的也是头犟种,愣是在山脚跪了七天。 每日下山参悟剑意的少女起初也没有在意那个跪着的犟种。 毕竟剑疯子是帮她铸剑,看着那个少年一直跪着不肯离去,心地善良的她便好言相劝。 结果的不知为何,两人谈崩了,便以桃枝为剑,大打出手起来。 可惜苏静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手里,讨不到半分好处。 要知道那时江湖上名声大噪的许陌已经败在了苏静手中。 结果就是苏静这位天之骄女,以一剑之差,败在了那个少年手里。 那个少年得知剑疯子已经在铸剑,便也就没有在缠着,拂袖下山去。 作为剑道圣地百花城出身的苏静自是有其傲气,输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手里,怎会服气。 于是后脚便跟着那个少年下山去了,想要再次问剑,结果就是再也没有回到过断剑山。 再后来,江湖上便多了一对神仙侠侣。 顾浔一脸诧异,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问道: “你说我娘败给了我爹?” 余景山郑重的点点头。 “他很强,他的剑有一种王者的霸道,同辈之中,应该鲜有敌手。” “只是他很少出手,才会名不见经传。” 顾浔揉了揉脑袋,老爹这老王八藏的还挺深,没有想到还有这么辉煌的过往。 难怪能将娘骗到手。 他又叹了一口气,当年辉煌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没能保护好娘亲。 后来事顾浔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老爹坐上皇位的前提,就是自废武功。 空有一生天赋,到最后还不是沦为一个提线傀儡。 嘴上虽然骂着老爹,可真把自己放到老爹当时那个处境,他未必能做的有老爹好。 顾邺一直都只是想做一个逍遥王爷,故而有关权力之事,他是一概不沾。 大哥顾权南征北战,而他则是隐姓埋名,整个江湖逍遥自在。 有人骂他是个废物,不知道为大哥顾权分担一点压力。 可目光稍稍长远之人,皆会说他聪明。 可也正是他在朝中无权无势,后来才会成为一个傀儡皇帝。 很多人以他当时处境登基,估计做不了几年皇帝,便会被圣后逼的禅让皇位了。 如今他还能把江山攥在顾家的手里,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余大哥,上山吧。” 原本揭晓自己身世后,顾浔想改口喊余叔的。 奈何余景山说各论各的,便只能继续喊余大哥。 两人沿着天梯一直爬,天黑些方才爬通。 顾浔老远便看见一个头发胡子皆是火红的色的矮小老头,抱着一坛酒,躺在一块巨石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 顾浔急忙上前,恭恭敬敬的抱拳道: “顾浔见过剑疯子前辈。” 奈何红发老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翻了身,继续鼾声如雷。 余景山摇摇头道: “喝醉了,谁也叫不醒,先歇着吧。” 不是装醉,是真的醉了。 顾浔无奈摇摇头,这些个世外高人,各有各的脾气。 反正都已经到了剑庐,也不急于一时,先安顿下来再说。 剑庐真的就是剑庐,肉眼可见的穷。 几间茅草屋,以及茅草屋前的几片菜地,便是这里的全部。 余景山将顾浔带到一间依托山洞而建的茅屋前,推开门,里面已经积满了诸多灰尘。 “这里曾是你娘住的地方,这些年我一直在修缮。” “只不过不经常在这里,所以积了些灰尘。” 顾浔道: “没事,多谢余大哥。” 余景山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屋子。 顾浔打量着屋内的一切,沿着石壁雕琢成了一个妆台上,摆着许多已经陈旧的东西。 上面积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看样子,余景山每次回来,都会前来收拾打理。 顾浔的目光落在了那把檀木制成的梳子上,上面雕刻着朵朵桃花。 他记得以前娘亲也有一把一模一样,想来跟这把是一对的。 十多年过去了,母亲留下的痕迹自然消逝了已经差不多了。 哪怕是余景山一直在精心维护,一样无法抵御时间的侵袭。 岁月无情,可斩一切,唯独斩不掉心中的思念。 母亲在他三岁时那个落雪的冬天,便与世长辞,留给他记忆不多。 可他永远不会忘记母亲温柔的脸庞,那双慈爱的眸子。 他试图搜寻这里一切有关母亲的踪迹,可惜除了那把梳子,那面嵌在石墙上的铜镜,以及那个梳妆台,好像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顾浔刚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时,猛然惊了一跳,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了房中。 细看之下,方才发觉是一身酒气的剑疯子前辈。 好强的实力,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他的到来。 “好东西,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剑疯子已经解开了缠绕黑白剑胚的布条,双手捧着剑胚,像是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情人一般,双眼放光。 “难怪苏老头的神秘兮兮,真是令人着迷呀。” 剑疯子情到深处 ,竟然捧着剑胚一连亲了好几口。 “木嘛,木嘛,木嘛。” 好家伙,简直是光棍汉遇上了水灵的小娘们,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至于顾浔,直接被他完全忽视。 “呸呸呸。” 猛亲几口后,他尝到了一点血腥味,当即怒目看向顾浔,跳起就给顾浔一撇头。 “你个败家玩意,先天剑胚你竟然用来杀人。” “呸,败家玩意,气煞老夫也。” 跳起来,又是一巴掌打在顾浔的后脑勺上。 不跳起来,他的身高打不到顾浔的头。 看着剑疯子像是闺女被猪拱了,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顾浔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前辈,影响很大吗?” 第224章 剑疯子真是疯子? 头发胡子皆是火红色的剑疯子用鼻子用力的在剑胚上嗅,丝毫没有搭理顾浔的意思。 “还好,还好,沾染的罪孽不多,还能洗去。” “这么好的东西,差点就给你废了。” 确认剑胚无碍后,脑袋像燃着一团火的小老头方才注意到身边人,冷不丁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你是谁?” 顾浔一脸问号,方才不是还给了自己两撇头吗? 刚想开口,小老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 “哦,想起了,你是苏老头介绍来的。” “嗯,苏老头是谁?” 小老头若有所思,半天才反应过来。 “哦,对了,是百花城那家伙。” “咦,你是谁弟子了?” 顾浔神色复杂,剑疯子的不会真是疯子吧? 或者是说患了老年痴呆。 不过对于铸剑之事,他倒是记得清楚,不忘交代顾浔道: “打明儿起,你去收集日出后的露珠,用来洗剑。” “记住 ,一定是日出后的露珠。” 露珠乃是天地精华凝练,太阳又孰天地间至纯之火。 吸收过阳光的露珠方才是最佳的洗剑材料。 顾浔赶忙点点头道: “记住前辈。” 剑疯子抱着剑胚,像是抱着自己闺女一般,对顾浔道: “这个暂且先放在我这里。” 说罢,也不管顾浔答不答应,便抱着剑胚离去。 真是一个奇怪的老头。 甚至与给顾浔送被子的弟子余景山擦肩而过,他都未曾打一声招呼。 “这.......” 面对顾浔的疑问,余景山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火毒太深,以至于精神恍惚,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余景山脸上的神情稍显落寞,显然内心十分担心师傅,可惜稍显木讷的他不知如何去做。 这也是每一代剑庐铸剑人的归宿。 自剑庐成立以来,每一任宗主晚年皆会须发变红,眼珠如血,满身长满火毒疮,最后被活活折磨而死。 铸剑台的火毒,哪怕实力再强,一旦待久了,都会被侵蚀。 剑庐一般不会轻易开炉铸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此。 “所以这就是一开始余大哥不想待见我的原因?” 余景山认真的点点头: “若你没有苏前辈的信,你不可能上剑庐的。” “倘若你执意纠缠不放,我会把你打个半死。” 果然是一脉相承,剑疯子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臭,没有想到看似憨厚老实的弟子也是一头‘股子牛’,脾气一样坏。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问道: “就没有医治的办法吗?” 余景山叹了一口气,前任剑庐之主虽然也是因为火毒攻心而死,却没有受太多罪。 那是因为许神医出手帮忙,压制住了火毒,没有使其蔓延全身。 “许神医都只有压制之法,而无根治之法。” “而今许神医在江湖上消失十年数年,没有半分音信,想要解决师傅的病情,难。” “何况师傅的火毒已经深入心脉骨髓,即使许神医来了,也不见得有办法。” 余景山没有告诉顾浔,倘若师傅这次在开炉练剑,极有可能火毒攻心,身死道消。、 之所以不说,是觉得没有必要。 他知道,一般的铸剑材料师傅看不上,师傅看得上的锻剑材料,谁也拦不住他铸剑。 他的毕生心愿便是铸一柄可以位列名剑谱前十的剑。 这也是天下间每一个铸剑师的心愿。 顾浔已经习惯了许神医到处留下踪迹。 毕竟他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不管谁请,他都会出手。 “余大哥,实不相瞒,我曾有幸与许神医学的些许医术,可以帮前辈看看。” 余景山满脸惊奇,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道: “你还会医术?” 毕竟顾浔这废物四皇子的名头,他远在这扶龙小镇都有耳闻。 尤其是前不久他将长宁郡主卖入青楼,更是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 就连小镇酒楼的说书人都能绘声绘色的来上一段。 将未婚妻卖入青楼,也是算是天下头一茬的乐子事,搁哪都能招来不少嗑瓜子看官,八卦一二。 顾浔点点头道: “略懂一二。” 余景山也没有抱多大期望,毕竟顾浔实在他年轻了。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在医者一道上最是讲究。 不是说鄙视谁,而是事实如此,这一道极其需要经验积累。 “赶了一天的路,明天的在看吧,说不得明早会清醒些。” 顾浔点点头,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说不得《吞天魔功》能发挥奇效呢。 “对了,剑疯子前辈让收集露珠,除了见光之外,可还有其他说法。” 这事得问清楚,方才得剑疯子前辈精神恍惚,顾浔担心他有所遗漏。 余景山道: “这东西的用玉器装,你等着,我给你取去。” 不一会,余景山便送来一个白玉瓶,并交代顾浔道: “你最好山上往山下收集,这样或许能多收集一些。” “明早我会一并与你收集的。” 顾浔感激道: “谢谢余大哥。” 余景山道: “赶了一天的路,早些休息吧。” 走出门外的余景山又想起一事,提醒道: “后山是剑庐禁地,你莫要乱走 ,不是有啥见不得的,而是那里的火毒恐怕对你身体不利。” 对于余景山的善意提醒,顾浔点点头道: “知道了,余大哥。” 今日顾浔天昏昏亮便已经起床,坐在断崖之上,望着天边的那一片鱼肚白。 离开长安这么久,他都没有属于自己的趁手的兵器。 既然选择了剑道这条路,这柄剑对他来说很重要。 天下剑客,皆有一柄属于自己的本命剑。 剑的品质,不说完全决定了剑客的大道,可终究是有影响的。 不然天下剑客也不会人人执着于名剑谱的名剑。 就比如柳如烟手中的那柄冰心,天生的寒冰之剑,配合柳如烟的冰脉,爆发出的威力,换做任何其他一柄剑也替代不了。 名剑通灵,择主而侍。 名剑谱三十六名剑,想要得到并非那般容易,除去有主之剑,剩余的已经不多。 关键是还要得到其认可的,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许多未曾得到名剑之人,都会选择为自己铸造一柄量身定做的剑。 求不得最好的,便只能求最适合的。 随着一缕霞光撕破天际,盘腿坐在断崖上的顾浔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收集映照阳光的露珠。 第225章 清醒的剑疯子。 顾浔追着霞光,沿路收集露珠,顺带使出了‘迎风拂柳’,采集速度快的惊人。 帮忙采集露珠的余景山看到顾浔如此快的身法,双眼放光,不大确定的语气道: “这是许神医的独门绝技‘迎风拂柳’?” 看来这小子与许神医关系匪浅呐,竟然连他的独门绝技都学来了。 “只是不知道那九阳针法有没有学会。” 现在他倒是有些期待这小子为师傅看病了,说不得真有一丝希望呢。 作为一个长者,倘若输给一个 后辈,多没面子。 余景山单手托玉瓶,以指为剑,击出一道剑气,抖落枝头闪烁着光芒的露珠。 在余景山的灵力牵引之下,这些露珠如同被串成串一般,尽数落入玉瓶之中。 相比顾浔施展身法一滴一滴的采,余景山的效率无疑要高出许多。 时不时还能抽空等着阳光往山下照。 顾浔看着余景山收集露珠的办法,也想试一试。 以手指激发剑气,显然他还没有那种本事。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办法。 一击崩心拳打出,重击在树干之上,满树的露珠便往下坠落。 他急忙操控灵力去牵引这些露珠。 这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需要的对灵力有绝对的掌控。 结果可想而知,满树的露珠尽数坠落。 好容易牵引来一滴,也因为伪冰脉的影响,灵气侵入露珠之中,变成了冰珠子。 余景山解释道: “小苏子,这种露珠不能浸染灵气,你只能用灵力托住它,而不能让灵力融于它。” “一旦遭受外力侵蚀,它便会失去那股至精至纯洗涤之力。” 他还不忘安慰顾浔道: “以你的天赋,只要稍加练习,掌握起来不难。” 顾浔点点头,只能乖乖施展‘迎风拂柳’,一滴滴收集露珠。 随着阳光照耀整个座断剑山,顾浔的手中的白玉瓶已经收集满。 而余景山已经收集满了整整三瓶,关键还很轻松,不想顾浔累成一条狗。 “要不明天你不用来了,我一个便就可以了。” 面对余景山的好意,满头大汗,累成狗一样瘫坐在地的顾浔果断摇摇头。 这本就是他的事情,余大哥能帮忙已经是很好了。 倘若全部交给他来做,自己怎么好意思。 何况这种耐心的收集露珠,何尝不是一种‘炼心修行’呢。 幸好先前跟着余景山打了两个月的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坚持到山脚。 只要肯付出,必定是会有收获的,打铁如此,采露珠同样如此。 大道修心,何处不可修呢。 那些修炼阴阳合欢功,欲死欲仙之时,都能抽空出来修炼,自己何尝不能。 不得不说,那些人的定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总而言之,一行一坐,皆可修行。 关键看自己有没有那份觉悟,有没有那份恒心。 “没事,余大哥,我就当练功好了。” 余景山看着顾浔的那坚毅的目光,与当年的苏静一模一样 。 “好吧,能有如此觉悟,将来的剑榜之上,必然有你一席之地。” 他是发自内心的认可这个坚毅的少年。 在怎么说,顾浔也是一国的皇子,其实大可不用吃这些苦的。 两人行至剑庐时,剑疯子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朝阳的照耀下,他那头火红的头发越发鲜艳,像是燃烧的火苗。 今日的剑疯子像是清醒了许多,余景山上前道: “师傅。” 剑疯子轻轻点头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显然他对于昨晚之事已经忘的一干二净,唯独记得剑胚之事。 “昨日回来的。” 剑疯子血红的眼睛看向顾浔,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像,很像。” “当年静儿山上铸剑时,估计也就你这年纪吧。” 信中苏暮云并未隐瞒顾浔身份,他十分信任这位老友,便直接道明。 他知道这位老友脾气甚是古怪,遮遮掩掩反而会招来反感。 这老家伙可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就帮忙铸剑。 顾浔上前一步,对着双眼血红的剑疯子抱拳一拜道: “晚辈顾浔见过前辈。” 剑疯子哈哈一笑道: “当年老夫还有意撮合你娘和景山呢,结果一转眼,你这小子都这般大了,不错不错。”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唉,就是可怜了静儿,不该去长安的。” “都怪你你爹那家伙,要是让老夫见到他,非得一巴掌呼死他。” 看着剑疯子那咬牙切齿的神情,顾浔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剑疯子前辈是真的心疼自己娘亲。 此事说破了天,也是那便宜老爹愧对娘亲,怎么洗都无用。 “我听说你体内经脉半数尽毁,如今......” 剑疯子的话戛然而止,不是不想继续说下去,而是心里堵的慌,无法开口。 他与苏暮云算是莫逆之交,真心把苏静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这些年虽然浑浑噩噩,可心中一直挂念着那个活泼机灵的小姑娘。 看着遭受如此不公的娘母俩,他心里有多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顾浔看着剑疯子脸上那无可抑制的悲伤,柔弱的内心似是被狠狠扎了一道,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 “多谢前辈牵挂,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 剑疯子点点头,拿出酒壶喝了一口,压住脸上的悲伤,道: “叫什么前辈,喊爷爷。” 以他的暴脾气,当年是准备带着徒弟去长安讨个说法的。 可是被苏暮云拦住了,两人为此还大打出手。 这终归是静儿的选择,只要她想离开,一点不难。 可她还是留在了长安,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谁去了也带不走她。 从她踏入长安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想好了一切。 朝堂事不是江湖事,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 感受着那丝毫不加隐瞒的关爱,就像外公一般,顾浔不自觉红了眼,很是自然的喊了一声: “剑爷爷。” 剑疯子脸上笑开了花,爽脆的答应道: “唉。” 他拍了拍顾浔的肩头,笑道: “不错不错,走,带你去洗剑。” 剑胚已经被剑疯子放在了天山白玉之中,现在只需要将露珠倒入其中,在激活天山白玉下的阵法即可。 顾浔问道: “剑爷爷,这需要洗多久?” 剑疯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还夹杂着一分心有余悸。 “幸好你小子用来斩杀的人还不算多,实力也不算强,里面的两道先天剑气暂未受到侵蚀。” 人血被称为天下万污之首,许多天地灵物一旦沾染人血过多,便会变的污浊不堪。 除非是精血,才不会受影响。 “三七二十一天,应该就能把上面的污浊尽数洗去。” “你这小子福缘还真是不浅。” “老夫找了一辈子的先天剑胚没有半点音讯,却被你小子得到了。” “关键还是两道先天剑气共生,老夫铸了一辈子的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226章 治疗火毒。 术业有专攻,没有人比剑疯子更加清楚两道先天剑气共生剑胚是何等逆天。 他看到了希望,铸成一柄能排进天下前十名剑的希望 。 “剑爷爷,这东西很逆天?” 剑疯子嘴角压不住的笑意,拍了拍顾浔的肩头道: “总之,比你想象的要逆天千百倍。” “只要不出差池,或许会有一柄令天下人皆震惊的神剑出世。” 倘若这话从外人口里说出,听个笑就好。 当他从当今天下第一铸剑师口中说出来,那就不得不掂量这句话的分量了。 “对了,剑爷爷,我略懂医术,想看看你的火毒。” 听闻顾浔还会医术,剑疯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就像看到自己亲孙子学会了铸剑一样,无论好坏,心中那份骄傲自豪都是难以的抑制的。 “好好好,就让你帮剑爷爷看看。” 许久未曾见到师傅脸上有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余景山一直沉重的心情也随着好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 看着顾浔那有模有样的把脉手段,剑疯子抱着试试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 感情这小家伙还真有两手。 感受着剑爷爷脉搏杂乱无章的顾浔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现在剑爷爷体内,就像是一座燃烧的火山,经脉心肺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火毒的炙烤。 也就是他实力足够强,暂时压制住了这些火毒,换做实力稍弱之人,估计能直接焚烧成灰烬。 所谓的火毒,其实就相当于火精,其恐怖程度远胜燃烧的烈火。 一般人只要沾之一点,即刻便会被焚烧为灰烬。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顾浔取出四根银针,以‘九阳针法’分别扎在剑疯子的天灵,双肩,胸口四个位置。 只见银针扎下去的瞬间,便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通红至极。 顾浔使出‘迎风拂柳’将四根银针取了下来,郑重道: “剑爷爷,你身上的火毒很严重。” 剑疯子没有在意顾浔的话,而是注意到了顾浔先前的手法,用不确定的口气道: “迎风拂柳?” 这可是的许神医的招牌身法,这小子竟然也会,这倒是搞得他不确信了。 “你是许思淼的弟子?” 顾浔点点头,没对剑疯子有丝毫隐瞒。 “有幸得到过许爷爷的指点。” 他顺带将当年之事与剑疯子说了一通。 “原来如此,许思淼那老家伙虽然脾气像头驴,可医术是没得说的。” “他能将看家本领都教给你,说明已经认可了你这弟子。” 现在剑疯子已经放下方才轻视的心态,主动开口问自己的病情: “如何,可有压制之方。” 他不求治好,只求能暂且压制,现在的病情可能会影响他铸剑。 只要铸剑成功,心愿一了,死了便死了。 对于生死,他早就看淡了,唯一放不下的是铸一柄能位列名剑谱前十的剑。 但了心中凌云志,何计生死得与失。 江湖就是如此,各有各的执念,各有各的坚守。 信仰立于心中,生死置于身外。 项霸天如此,老孙头也如此,剑疯子同样如此。 顾浔无奈的摇摇头道: “现在我也不确定,不过可以试试看。” 想要用医术治好的暂且是行不通了,他只能试试看《吞天魔功》。 《吞天魔功》能吞噬柳如烟体内的先天寒气,说不得也能吞噬剑疯子体内的火毒。 “不过剑爷爷,这恐怕有些危险。” 剑疯子爽朗一笑道: “现在不也是很危险吗?” 三人退出洗剑池,顾浔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看向双眼血红的剑疯子道: “剑爷爷,我要开始了,你放松心神。” 剑疯子安慰顾浔道: “好,你小子也不要那么紧张。” “以你小子的实力,还没那么容易帮老夫弄死。” “有我兜底,你尽管放开手脚便是。” 顾浔点点头,开始运转的《吞天魔功》。 一道道黑色的吞噬之力慢慢侵入到剑疯子体内。 他体内堆积的火毒顷刻间便沸腾起来,向着那股外来的黑色力量倾轧而去。 打头阵的黑色吞噬力量顷刻间便化作虚无。 好恐怖的火毒。 只是一个回合,顾浔的额头之上已经满是汗水。 他只能运转菩提心,随着金色力量的融合,那些疯狂反扑的火毒方才缓慢下来。 稳住阵脚的黑金吞噬之力开始一点点蚕食火毒。 顾浔心中松了一口气,果然这吞噬之力,什么都能吞噬,前提是要能压制住。 同样在用内视法看着一切的剑疯子也大吃一惊。 那道黑色的力量透着无边的狂暴与邪门。 而那道金色的力量却是无比的祥和安宁。 两种本该是死敌的力量却融合到了一起,无比和谐。 这就相当于慈悲为怀佛陀与罪孽滔天的魔王,共同住在了一个屋檐底下,一起吃喝拉撒。 匪夷所思,实在是匪夷所思。 然而,随着那一道冰冷至极的寒气加入,三种力量共同压制火毒,他直接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关键是这三种的力量分工明确,金色力量和寒冰之气负责压制,黑色力量负责不断吞噬。 被吞噬的火毒则是直接搬运回顾浔体内。 随着被吞噬的火毒越来越多,顾浔的身体的温度也随着升高。 不消片刻,所见肌肤都变成了通红色,像是被沸腾的开水浇了一遍。 感受着顾浔已经开始暴乱的气机,剑疯子用心神传音道: “小苏子,快停下,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剑疯子以为的顾浔是将火毒嫁接到自己身上,所以才如此担心。 用一个年轻的命来换他糟老头子的命,显然是不值的。 身体已经到了极致的顾浔只能收回三道力量,没有必要像柳如烟那般,耗尽心神去吞噬。 现在不差时间,可以一步步慢慢来。 何况两者的情况不同,柳如烟的先天寒气源自体内,她的身体已经习惯。 剑疯子的火毒则是来自外界,一下子的吞噬太多,未必是好事。 稳妥的办法还是先观察一下情况,在徐徐图之,反正暂时还威胁不到生命。 顾浔缓缓收功之后,剑疯子猛然睁开眼睛,大声训斥道: “混账小子,你可知道这火毒何其危险,你竟然把他往身体里搬。” “不用治了,我这病不用你给我治。” 显然他是担心这些嫁接过去的火毒会给顾浔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所以才会这般紧张。 听着剑疯子的骂声,顾浔心中淌过一股暖流。 ‘打是情,骂是爱’大抵就是如此了。 在那个冰冷的长安,除了便宜老爹,他便未曾感受到过任何的温暖。 出了京城,离开了那个尔虞我诈的家,方才知道世间还是有人爱着自己的。 浑身赤红的顾浔露出一个笑脸,安慰剑疯子道: “剑爷爷,没事。” 剑疯子板着老脸,一脸着急: “你懂个屁,那是火毒,不是一般的火,也不是一般的毒。” “沾一丁点就会要命的,你个莽撞的混小子。” 第227章 造一条火脉。 剑疯子骂的越凶,顾浔脸上的笑意越浓,心也被骂的暖暖的。 “剑爷爷,你看我不是没事吗?” 毕竟吞噬的火毒不多,随着的火毒狂暴的力量被吞噬之力转化为开拓经脉的灵力,顾浔的赤红的肤色也慢慢淡了下来。 现在他对吞噬之力的掌控越发的得心应手,吞噬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了许多。 《万生经脉篇》不断运转,将狂暴的火毒吞噬的转化,渐渐的一条细如发丝的火脉开始萌芽。 果然,这火毒就如同柳如烟体内的先天寒气一般,蕴藏精纯的力量,能够极快的催生经脉。 他现在已经有了一条后天冰脉,倘若在借助火毒,铸造一条火脉。 两条奇脉提供的力量,即使比不上丹田,恐怕差的也不多了。 剑疯子看着顾浔满脸喜色,还是不放心道: “让我看看。” 也不管顾浔答不答应,剑疯子的手便搭在了顾浔肩头,一道强大的神识涌入顾浔体内。 顾浔敞开心神,任由剑疯子观察自己的体内小天地。 那些狂暴的火毒,已经被顾浔体内的诡异的黑色力量转化,不再狂暴。 “这是?” 剑疯子发觉了那条萌芽的火脉,里面强大的火属性力量让他心头一颤。 这么强大的力量被压缩在一点,一旦控制不住,足以撕裂的顾浔的身躯的。 似是察觉到的了剑疯子的担忧,顾浔的心神传音道: “剑爷爷,别担心,随我来。” 顾浔带着剑疯子的神识来到那条后天冰脉前,一道恐怖的寒意,让剑疯子的神识差点冻结。 剑疯子看着那条在顾浔体内小天地中,像一条山脉的湛蓝冰脉,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是冰脉。” 他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冰脉被称为十大绝脉之一,这小子本就经脉不全。 再多上一条冰脉,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可怜的小家伙,本就命运多舛,再多上一条冰脉,这是不给他一条活路呀。 “剑爷爷别担心,这的冰脉的是我自己弄出来的,暂时不会威胁到我,反而有助于修行。” 说实话,顾浔也不敢打包票说将来冰脉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就当下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手搓冰脉?” 这回轮到剑疯子懵逼了,确实有人将寒冰之力修炼到极致,衍生冰脉。 可那都是问鼎世间战力巅峰的存在,压根不是顾浔这个小小的宗师境能接触到的。 顾浔大体将冰脉的来源讲了一遍,剑疯子方才恍然大悟道: “你小子想用火毒造一条火脉?” 顾浔点点头道: “有这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饶是剑疯子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也被顾浔的这大胆的想法惊到了。 冰火同修,这不是作死吗? “冰火难容,小苏子,你这在作死。” 顾浔早就意料到剑疯子会这般说,于是带着他来到另一处。 此地是黑金两种力量的交汇之处。 一边是魔力滔天的黑色吞噬之力。 一边的佛音袅袅的金色菩提之力。 同样是背道而驰的两股究极力量,却在此泾渭分明,异常和谐。 剑疯子张了张口,最后无奈道: “好吧,就当老夫多虑了。” 两人退出顾浔的体内小天地,剑疯子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小子体内简直乱作一团糟,各种力量交汇在一起,一旦控制不住,那恐怖的力量恐怖不亚于谪仙境巅峰强者的倾力一击。 “剑爷爷,我最坏的情况都已经挺过来了,没事的。” 与他来说,最绝望的日子还是京城未曾修炼《吞天魔功》前。 明知道将死,却无能为力,只能一天天数着日子过。 那时他的世界只有黑色,没有一丝光明。 得到《万生经脉篇》后,起码命运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一步步走到今天,总算是熬出了头。 “倒是剑爷爷,只是忙着关心我,你看看身体是否有不适?” 剑疯子细细感应一番,没有半分不适,反而轻松了许多。 “你小子的办法是有些用。” “但是一旦你身体出现不适,得立刻停止,倘若你瞒着老夫,可莫怪摸翻脸。” “老夫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不值得你小子冒风险。” 看着剑疯子无比严肃的神情,顾浔轻轻点头。 毕竟是第一次,他也不敢过多的吞噬火毒,害怕剑疯子身体不适。 “还有,剑爷爷,从今天起,不许喝酒了。” “你这火上浇酒,一点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说罢,顾浔直接没收了剑疯子的酒壶。 跑回屋子拿出一包凫水茶递给剑疯子。 “以后多喝茶。” 这包茶可不是一般的凫水茶,而是汶河山部落的长老赠送的祖茶。 这一小袋茶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只会送给最尊敬的客人。 哪怕一直被血腥的压榨,凫水祖茶也很少流入市面,不是那些人不想得到,而是得不到。 一片茶叶一座楼,说的便是此茶。 一片茶叶足够换的一座上好茶楼,一点的不开玩笑。 剑疯子掂量掂量手中用不知何种干树叶包裹的漆黑茶,问道: “这是什么茶,怎会用树叶包裹。” 一般的茶都会选用黄油纸,或是一些特制的茶纸包裹,从未见过用干树叶包裹的。 顾浔云淡风轻道: “凫水祖茶。” 剑疯子手一抖,茶叶差点掉落在地,重复道: “你确定不是凫水茶,而是凫水祖茶?” 顾浔无比确信的点点头道: “应该不会假,是汶河山茶部落的长老亲自赠与我的。” 剑疯子手再次一抖,像是握着一块烫手山芋。 “小子,你可知道这茶的价值?” 顾浔摇摇头,知道自是知道,可送于剑疯子,便不能用价值来衡量,这只是他的心意。 “嘿嘿,剑爷爷就不要考虑那么多,拿给你,你喝便是了。” “要是你要算价值,我可就背起剑胚走了,另寻他处铸剑。” 剑疯子咧嘴一笑,一脸无奈道: “你这小子到底藏着多少秘密,这么大一包凫水祖茶,我都不得不怀疑你小子将凫水县的茶部落灭族了。” 他只是开玩笑而已,倘若凫水祖茶真是灭族就能得到的,汶河山的茶部落早就被灭了多少次都不知道了。 此茶只有茶部落首领赠送才能得到,其他再无他法。 毕竟凫水祖茶就相当于他们的神明,想要用武力屈服神灵,除非灭他全族。 可一旦面临灭族之祸,这些祖茶也会一并随着消失。 有些信仰是非人力可以撼动的。 第228章 奇怪的少女。 接下来的的日子,顾浔每天的便是往返的山脚间。 早上下山采露水,洗剑之后又帮剑疯子治疗火毒。 “剑爷爷,感觉如何?” 剑疯子的缓缓收功,活动了一下筋骨,已经感受不到以前那种无时无刻的灼烧感了。 “嗯,不错,估计再来几个疗程,体内的火毒便梳理的差不多了。” 现在的剑疯子双眼已经由赤红转变成了棕褐色,不过头发胡子还一样的火红。 “你的火脉如何了?” 顾浔起身,无奈道: “这几日成长缓慢,您体内的火毒已经不足以支撑它继续成长了。” 想要催生出一条火脉绝非这般简单的,光凭从剑疯子的体内的吞噬的火毒显然是不够的。 剑疯子犹豫了片刻,说道: “要不,我带你去铸剑台。” 剑疯子的火毒就是长期在铸剑台的沾染的,那里的火毒比之他体内的,要强无数倍。 不过以顾浔现在的实力,没有剑疯子庇护,要去铸剑台,显然不可能,那里非一般人可入。 那里恐怖的高温,足以将一切化作虚无。 就算是谪仙境,也得掂量掂量。 “不急 ,您现在体内的尚有残余火毒,暂时不宜去往铸剑台。” 现在的剑疯子的身体,就像挤干水的棉花,一旦重新浸入火毒之中,便会立刻灌满火毒。 前面的努力白费不说,二次伤害会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顾浔已经在想解决的办法,倘若洗剑的完毕,依旧没有解决火毒二次入体的办法,他不会冒然让剑疯子开炉铸剑。 剑疯子看着顾浔,叹了一口气。 “你小子就是操心命,什么都要想的面面俱到,不累吗?” “我老头子一个,都没你小子那么深的城府 。” “有城府是好事,但没有必要什么都瞻前顾后。” 剑疯子的话顾浔听进去了,又没有听进去。 “剑爷爷不听我的话,我就背起剑胚离开此地。” 每次都这样威胁自己,剑疯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他是静儿的孩子,关键是这小子是在关心自己,担心自己的身体受不住。 “行行行,我听你的。” 看着顾浔又要下山参悟剑意,剑疯子的拿出一柄连夜削好的木剑,丢给顾浔。 “这个带上。” 倒也不是他小气,舍不得拿出剑庐中珍藏的好剑。 而是现在的顾浔不宜去接触那些剑。 先天剑胚已经与他产生了一丝莫名的羁绊,其他的灵剑已经不适合他。 一般的剑倒也无妨,关键是的剑庐无凡剑。 没有资格入剑庐藏剑阁的剑,都已经被折断在了后山。 断剑山的由来,一部分原因便是后山那漫山遍野的断剑。 这些断剑皆是剑庐历代铸出来的不符合要求之剑,被折断插于后山。 这些剑,倘若放到山下江湖,很多皆是不可多得的宝剑。 只可惜在剑庐,就显得无比平庸,只有折断的命。 顾浔接过剑疯子的递来的木剑,是用桃树做成的,雕刻的无比精细,还有桃花云纹。 他还好奇的昨天剑疯子忙忙叨叨的弄啥,一直到深夜。 原来是给自己刻剑。 “谢谢剑爷爷。” “滚吧,去参悟你的剑意去。” 顾浔一路把玩着手中木剑,所过之处,百草无头。 一路‘斩妖除魔’返回山下感悟那道碑刻之上的剑意。 《落花无情剑》的无情二字便是来自那道剑意。 按照的苏陌和余景山的说法《落花无情剑》只能算是的残缺的剑谱。 说不得他能从那道剑意之中感悟到别样的东西,不求的补全剑谱,但求能更深一步的感悟剑谱。 石碑前,顾浔盘腿而坐,从此刻他识海之中,一柄的带着滔天毁灭剑意的利剑如同大日悬顶,散发无尽光芒。 那每一缕的光芒,皆是恐怖的剑意。 顾浔的神识小人站在识海之上,承受这那无边剑意的炙烤,散而又聚,聚而又散。 现在的他已经能勉强去参悟剑意,而不至于被反噬。 不像刚上山那天,仅仅只是看一眼,便会被反噬的口吐鲜血。 现在他已经能坚持一个时辰。 一路摸爬滚打的顾浔很现实,从来没有想过一步登天之事。 不管收获多少,每天都进步的一点点,便足够了。 回过头来,看着自己一路留下的蹒跚脚印,才会觉得踏实。 当然,对于夺舍他人灵力之事,算是走捷径,但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他也有丹田,他宁愿修炼慢一点,一步一步慢慢来。 有些东西,是没得法子之事。 顾浔冥想期间,山脚来了一老一少,两人皆身穿青色云纹衣,腰间配一块青云玉。 “季爷爷,你是不是认错路了?” 堂堂五大剑道圣地的之一的剑庐,竟然会藏在这骑马都无法到达的地方,不应该呀。 面对一脸愁云少女的询问,小老头和颜悦色道: “季爷爷可是百路通,怎会认错路。” 少女满脸质疑,反问道: “那永州带着我绕圈圈怎么说?” 被揭了老底的路痴老头满脸尴尬尬道: “那不是遇到鬼打墙了吗?” 少女一屁股坐在路边,揉着发酸的腿道: “那在涪陵城闹市迷路也是鬼打墙咯?” 老头子急忙帮少女捏腿道: “那是的因为酒喝多了。” 见过嘴硬的,没有见过这般的嘴硬的,少女的继续道: “你的酒不是三天前就喝完了吗,我没有记得你去酒楼呀。” 鸭子死了嘴还硬的小老头的继续道: “宿醉,宿醉懂吗?” “宿醉能醉三天?” 小老头憋的老脸通红,望了望偏东的太阳,道: “天色已晚,还是早些赶路的好。” “这荒山野岭的,保不齐夜里狼呀,虎呀的,怪瘆人的。” 这些话少女已经听腻,一路上都期盼着遇上老头口中的狼呀虎呀的,好试一试自己的剑法。 结果除了每天盘旋在头顶的乌鸦,呱呱叫个不停,烦人的很,其他的毛都没看见。 她指了指日上三竿的太阳,气的小脸都是红彤彤的。 “你确定是天色已晚,而不是你分不清东西?” 老头很是硬气的拍拍胸脯子道: “我怎么可能认错方向呢?” 扎了一个高马尾的机灵少女一脸无可奈何的抚着额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咱还是继续赶路吧。” “唉,欣儿,等等我,等等我。” 第229章 思路清奇。 两人在崎岖的羊肠小道上走了许久,终于遇到了一个背着一个大背篓的汉子。 “喂,采药的大叔,请问一下这条路是不是去断剑山?” 稍显木讷,像个寻常山野采药郎的余景山打量着一老一少,没有说话。 已经在山上待了半个月,他放心不下伏龙镇的铁匠铺,想要去看看。 “采药大叔,你不会是哑巴吧,还是说是聋子?” 于是李欣儿又用手比划了一番,余景山依旧没有开口,打量着二人青云剑宗的服饰。 靠后的季老头追了上来,看着木讷不语的余景山,想了想,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估计不是采药的,而是又聋又哑的猎户。” 于是他扯开嗓门喊道: “喂,打猎了,这条是去往断剑山吗?” 思考了半天的余景山终于开口道: “是去断剑山没错。” 李欣儿惊奇道: “咦,不是哑巴,那就是聋子了。” 两人主动让开道路,余景山没有在多言,继续往前走。 季川老头看着余景山的背影,感叹了一句: “唉,有病真可怜。” 李欣儿回应道: “可不是。” “要是还有银子,就给他些好了。” 季川心里暗骂小败家子,宗主拨给几百两银子,离开青云剑宗百里,就被着小姑奶奶送完。 乞丐给一百两,缺胳膊少腿的给五十两,生疾有病的给三十两。 听人咳嗽给人家十两汤药费就算了,路边的流浪狗也要丢五两银子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他还有一点家底,估计离开青云剑宗不出十日,便要街头乞讨了。 听到一老一少嘀咕自己有病的余景山忽然停下来,回了一句道: “我没有病。” 原本还想添上一句‘有病的是你们’。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不是那种喜欢逞口舌之利的人。 李欣儿一脸疑问道: “欧,他不是聋子,那他为何不说话呢?” 季川老头一脸自信的开始对症下药: “那就说明他有病,脑子没有发育完整,天生痴呆。” 李欣儿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真可怜。” 闻言,余景山脚下一滑,差点滚落山崖。 “呀,有病大叔,你小心点,没事不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回去多多买些核桃,一天最好吃六个,补补脑子。” 一向好脾气的余景山气的牙根痒痒,若非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非得揍他们一顿。 一老一少嘀咕了老一阵,方才继续赶路。 估摸过了半个时辰,气喘吁吁的两人终于摸到了断剑山下。 李欣儿一眼就看到了盘腿坐在石碑前的顾浔,喊道: “喂,你是剑庐弟子吗?” 进入冥想状态的顾浔自然是未曾察觉二人的到来。 “不会死了吧?” 李欣儿一阵狐疑,走到顾浔身前,看着一动不动的顾浔,就要伸出手试试有没有鼻息。 好在这回季川没有犯迷糊,急忙拦住了她。 “他在冥想,不能打扰他。” 李欣儿急忙收回了手。 父亲教导他,宁杀百人,不断一道。 别人感悟大道的时候,千万不能打扰 ,即使有恩怨,也要光明正大的了结。 “这家伙真奇怪,对着一块的破石头悟道。” “他不会感悟的是巨山超力霸之无敌石头道吧?” 季川老爷子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告诉她,这小家伙在感悟石头的剑意。 倘若说了,自己一直夸她是当今第一剑道天才的话岂不是露馅了。 毕竟作为一个天才,怎么可能感受不到石碑上蓬勃的剑意呢? 恰好转醒的顾浔听到‘巨山超力霸’几个字时,不由心跳加速了几分,脱口而出道: “滴戛。” 李欣儿一脸好奇的盯着顾浔,重复了一句: “滴戛,什么是滴戛?” 顾浔起身看着一脸懵的李欣儿,贼心不死,比出一个发射光线的手势。 李欣儿看着眼前奇怪的家伙,转头看向同样一脸问号的季川。 “季爷爷,他这情况是不是脑子也没有发育完整?” 季风迟疑片刻,捋了捋胡子道: “估计是了。” 于是李欣儿开口道: “喂,要不回家吃核桃吧?” “每天吃.....” 李欣儿的话还没说完吗,顾浔便抢先道: “吃六个是吗?” 李欣儿一脸惊奇。 “你怎么知道的?” 顾浔白了一眼道: “猜的。” 季川点评道: “果然,脑子残缺之人,一般在某个方面都有着独到的天分。” 鉴定完毕,这一老一少,指定的是脑子有病。 顾浔懒得搭理,提起木剑就要回山上。 “喂,这里是剑庐吗?”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指向一旁的数丈高巨石上刻有的两个‘剑庐’大字。 “你不会看吗?” 李欣儿手指放在嘴唇上,一脸惊奇道: “真奇葩,山门招牌整一块石头就罢了,还要整这么大,行至跟前根本看不清嘛。” “还是咱青云剑宗好,立一块牌坊,霸气又显眼。” 顾浔已经笃定,这小丫头的指定脑子有病。 “喂,那个脑残的剑庐弟子,我是青云剑宗的,你不该迎接我们吗,怎么独自跑了。” 这小丫头说话没过脑子,顺口将‘脑残’作为了前缀。 倒是没有啥歧视的坏心思,纯属说话不过脑子,张口就来。 顾浔可不是余景山那般好脾气,当即回身看着小丫头片子。 “你才是脑残的青云剑宗弟子。” 李欣儿撅起小嘴,委屈道: “你怎么骂人呢?” 果然是个脑残,顾浔摇摇头,懒得与弱智说话,拉低自己的智商。 “喂,有病的剑庐弟子,我说我是青云剑宗的弟子。” 顾浔没有回头,懒得搭理这有病的丫头。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呀,我与你说话呢。” 顾浔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道: “首先,我不脑残,也没有病。” “其次,我不是剑庐弟子。” “最后,青云剑宗弟子很了不起吗?” 看着顾浔那恶狠恶狠的模样,李欣儿缩了缩脑袋,小声道: “你这人真奇怪,干嘛那么凶。” “你不是剑庐弟子,那你在剑庐干嘛?” “是不是想来偷剑。” 好家伙,这新奇的脑回路,直接给顾浔整无语了。 于是头也不回的径直往山上而去。 看着顾浔步履匆匆,李欣儿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 “季爷爷,你看他心虚了,指定是偷剑小贼。” 季风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道: “那我们也快些上山,免得他去偷剑。” 第230章 青云剑宗。 “小苏子,今日为何回来这么早?” 光着脚,卷着裤管,正在挥舞锄头种地的剑疯子停下了手里的活,撑着锄头,轻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人老了闲不住,就喜欢弄些修身养性的活。 当然,最主要的是被收了酒壶,没酒喝,又不能去铸剑台,闲的发慌。 顾浔将木剑随手插在地旁,脱了鞋子,光着脚,走入地里,这样的不黏脚。 “山下来了两个脑残,像两只乌鸦,呱呱呱,甚是烦人,便回来了。” “说是青云剑宗的。” 剑疯子一屁股坐到地坎上,惊奇的‘哦’了一声。 “估计又是季川那个老迷糊又来了。” “去哪都迷糊,唯独来我剑庐倒是轻车熟路。” 剑疯子看着挥舞锄头的顾浔,笑道: “那老家伙确实像只老乌鸦,呱呱个不停。” 顾浔一边挖地,一边问道: “季川,怎么没有听说过青云剑宗有此人?” 青云剑宗很少插手江湖之事,因此顾浔也没有太多关注,只是知道几个比较关键的人物。 比如当代青云剑宗宗主李青云,名震江湖的青云三子,以及号称当世三大天才剑修之一的李筱。 至于其他人,他很少的关注。 不过听说李青云有一儿一女,不会方才那个脑残少女就是宗主李青云的女儿吧。 剑疯子笑道: “季川那老家伙确实是个半瓶醋,江湖上的鲜有声名。” “若不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估计即使在青云剑宗,也会籍籍无名。” 顾浔脑子转的快,当即用不确定的语气道: “莫非他是李青云的师傅?” 剑疯子点点头,所以说这老家伙命好,有个争气的徒弟。 “当年不过青云剑宗外门弟子的李青云,能够力压已经名满江湖‘青云三子’坐上青云剑宗宗主之位,不乏这老家伙的功劳。” “若是没有这老家伙识良玉,又知如何打磨,当时天赋平庸的李青云未必能异军突起。” 二十年前,谁都以为青云剑宗的下一任宗主,必是‘青云三子’中的其中一人。 结果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在宗门大比之中,以外门弟子的身份,一路横扫,杀入四强。 谁都以为第四已经是他的终点,结果他出乎所有人意料,一人连续挑翻‘青云三子’,问鼎青云。 世间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了那个耀眼的天才,却不知天才背后站着一个默默无闻的老人,看着自己的弟子,露出淡淡一笑。 ‘暗夜叹灯明,不知添油人’说的便是季川这样的人了。 当然,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很少有人去看清而已。 顾浔轻轻皱眉,如此说来,那小丫头十有八九就是李青云的掌上明珠了。 剑疯子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提着鞋子道: “有客远方来,当备好酒待。” 然后,他便感受了一道冰冷的目光,急忙改口道: “烈酒坏我身,清茶静心意。” “备茶,备茶。” 看着剑疯子远去的背影,顾浔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老疯子,老疯子,你不会死吧,老夫来了也不出门迎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台阶尚未爬完,季川便扯开嗓门开始喊,气的剑疯子怒道: “你个老迷糊,每次来都像只乌鸦一样,老远便能听到你的聒噪声。” 一个是老疯子,一个是老迷糊,当年的同代人,如今都要加上一个老字咯。 江湖依旧是那个江湖,只不过这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方才爬通,便看见须发皆红剑疯子盯着自己,季川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老家伙的火毒比之上一次来,更加严重了。 那时不过是头发红了些许,哪像现在这般,整个脑袋都是红的。 心里很不是滋味,嘴上却是不饶人。 “嘿,你个老登,咋个打扮的这般红红火火,像是出嫁的小娘子似的。” 剑疯子看出了老友浑浊眼中一闪而逝的担忧,冷哼一声,学着季川的口气道: “你个瘪犊子,鸟嘴里吐出人话。” 一旁的李欣儿好奇的打量着剑疯子火红的头发,机灵的眼睛转个不停。 “你就是剑爷爷吧?” “你的脑袋是铸剑时被火烧了吗,为啥这么红?” “不过还挺好看的,您能不能也帮我烧一个?” 剑疯子盯着眼前扎个高马尾,身穿青云流云裙的圆脸小姑娘,机灵可爱。 “你就是小云子的女儿?” 李欣儿急忙回道: “对呀,对呀。” “不过为何你们都喊爹小云子,没啥事,我一喊就被爹揍呢?”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强憋了片刻笑意,还是没有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个活宝。 “你们都小啥嘛?” 小丫头撅着嘴,很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剑疯子的火红的头发上。 “剑爷爷,我能摸摸你的头发吗?” 小丫头一脸好奇,满眼期待,剑疯子没有丝毫犹豫,点点头道: “摸吧,摸吧,不要把头发撤掉就行。” 小丫头好似怕被烫伤一般,先是小心翼翼的试了试,确定没有温度,方才大胆摸了起来。 “好像除了红,与我的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确实好看,剑爷爷一定要帮我烧一个。” 人老了,就稀罕这些朝气蓬勃的晚辈。 看着他们,好像自己都年轻了一截。 “好好好,我帮你烧一个。” 三人有说有笑的来到了客厅,剑疯子拿出了凫水祖茶招待。 “嘿,你这老登怎么不喝酒了,脑子打铁了?” 以前,那空酒坛子非得堆成小山,表演几次龙喷水,才肯罢休。 一下子喝起茶来,反倒是让季川不适应了。 而且这杯子只放了一丝茶叶,这是怎么回事? “喝茶就喝茶吧,你也不用拿一丝茶叶来糊弄我。” “还是说你这剑庐真的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的地步了。” 剑疯子冷哼一声,吹胡子瞪眼,骂道: “你懂个屁。” “山猪吃不了细糠。” 说罢,便开始将沸腾的水倒入杯中。 季川刚想回骂剑疯子才是山猪,便被杯中散发出来的香气吸引住了。 看着杯中仅仅漂浮的一片茶叶,茶水却片刻间变成了金黄色,他不禁瞪大了双眼。 也顾不上水烫,当即端起杯子尝了一口。 茶水入口的瞬间,说不上的丝滑,那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瞬间爆满口腔,像是将人拖到茶园一般。 那种欲死欲仙的感觉,不禁让季川享受的闭上了眼睛,梦回初恋的感觉。 片刻之后,他才猛然睁开眼睛,死死盯着剑疯子,问道: “这是什么茶,为何会有让我有第一次遇见她的感觉?” 第231章 人间最失意。 “什么茶,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听了剑疯子的回答,季川还是不大敢相信。 “真是凫水祖茶?” 剑疯子一脸傲娇神情,不可一世道: “世间除了凫水祖茶,还有那种茶能让人梦回春时。” 看着两个老家伙的神情,好奇的李欣儿端起杯子尝了一口,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没有蜂蜜水好喝。” “不过很香。” 典型的牛嚼牡丹,狗屁不通,两人直接无视。 季川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 “当年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分点呗!” 剑疯子白了这不要脸的老迷糊一眼,板着脸道: “你当我茶掌柜呢?” “这么好的东西,能有三片已经是泼天富贵了,你当我是天下首富吗?” 也是,季川不好意思的收起了手,这东西确实是可遇不可求。 李欣儿突然开口道: “可我见剑爷爷有馒头大的一包呢。” 空气突然的安静的可怕。 两个老头目光死死交汇在一起,风起云涌。 意识到说出错话的李欣儿咬着嘴唇,蹑手蹑脚的溜出屋外,拍了拍胸脯子。 庆幸自己足够机灵。 屋内,两个老头还在剑拔弩张,突然听到屋外一声: “偷剑小贼,那里跑,看剑。” 正在挖地的顾浔看着这脑子不灵光的丫头拔出腰间的长剑,便杀向自己,无奈的摇摇头。 遇上这种脑子不开窍的丫头,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一点眼力劲没有。 这妮子脑子不够用归不够用,剑法倒是凌厉至极,转眼便杀到了他跟前。 长剑直刺顾浔的面门。 顾浔使出‘迎风拂柳’微微侧移,顺势用两根手指夹住小丫头的剑。 让顾浔没有想到的是李欣儿华丽的剑鞘之中,装的 竟然是一柄碧竹剑。 没错,就是寻常竹子做成的剑,只不过是碧绿色的。 “你这人属狗的吗,怎么上来就咬人?” 顾浔本来不想计较这些的,实在是这丫头太没眼力劲了。 “偷剑小贼,看剑。” 李欣儿长剑一扭,挣脱顾浔束缚,一招‘横贯浮云’直斩顾浔脖子。 顾浔急忙后退,剑尖擦着脖子而过。 李欣儿又是一记‘游龙入云’直刺倒退的顾浔。 退到地边的顾浔顺势拔起插在地上的木剑,一招‘剑斩桃花’拨开李欣儿的长剑。 李欣儿的顺势一记“扶云直上”自下而上撩剑,斩向顾浔。 顾浔一剑横挡下压,落花盖顶,将李欣儿的剑压回去。 两人剑法皆是不俗,转瞬间已经交手数十数回合。 听到的打斗声的两个老家伙走出门外,没有出手的意思,饶有兴致的看着来回缠斗在一起的二人。 “这小子的剑法路数,怎么有点像百花城的。” “百花城何时又多出一个剑法这般了得的少年郎?” 季川知道剑疯子与苏暮云关系莫逆,推断出眼前的少年郎极有可能来自百花城。 “这小丫头的剑法同样不赖嘛。” “只可惜凌厉归凌厉,少了一些杀气。” 说直白点就是缺乏与人死战的经验,架子是在了,没有细节。 “不过这般年纪,能有这般造诣,已经是极为不错了。” 剑疯子的看来,这小丫头的剑法造诣,已经算是同辈人中的顶尖行列了。 毕竟是李青云的女儿,注定不会平庸到哪里去。 季川笑着说道: “这小丫头的剑道天赋,不比他哥李筱那小子差,只可惜玩性太大。” “倒是这小子,每一剑都暗藏杀机,攻伐迅疾,有着几分苏暮云那老家伙的影子。” “莫不是那老家伙在外收的弟子,放在你这里打磨吧。” 剑疯子知道顾浔的身份不能轻易泄露,极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安全。 于是借坡下驴道: “没错,是苏暮云的记名弟子。” 季川拔高声音,吃惊道: “记名弟子?” 剑疯子一副嫌弃季川老头大惊小怪的样子,理所当然道: “那老家伙的亲传弟子是那么好当的吗?” “要是那么好当,你们青云剑宗还要被压成万年老二?” 此话季川倒是极为认可的,不是随便有点天赋就能做苏暮云亲传弟子的。 “不过不可否认,倒是一棵好苗子。” 剑疯子微微侧脸,看着季川那一脸垂涎的模样,问道: “你不会是想要挖墙角吧?” 季川嘿嘿一笑。 “我觉得给小云子找个小师弟也挺好的。” 剑疯子一声冷笑道: “想法不错。” “不过你若是不怕苏暮云挑了你青云剑宗,你大可以这般做。” 季川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立刻清醒过来。 苏暮云那老家伙去年一人一剑,杀入长安城,让北玄的皇帝和圣后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猛的一批。 他可不想那强的不像人的家伙提剑上青云,问剑青云山。 虽说自己弟子与他并列天下六大剑仙之一,可谁都知道应该是天下五大剑仙。 因为苏暮云那老家伙是独一档的存在,压根不能于其他五人放在一起。 “算了算了,不想与那家伙争。” 提起那老家伙,季川就感觉一阵同情。 别看他是当今剑道第一人,被誉为人间最得意。 前半生确实配得上人间最得意,不仅年纪轻轻,实力就强的可怕。 膝下一儿一女也是天赋惊人,像他一般压的同一辈人抬不起头。 世人都以为将要见到百花城‘一门三剑仙,个个称无敌,剑榜前三甲,皆是囊中物’画面。 结果随着苏静踏入长安城,一切美好瞬间烟消云散。 女儿身死,儿子消失,他这人间最得意变成了人间最失意。 那一日,他立于东海崖畔,手持那柄青衣剑,一剑斩断九天雷池,一剑掀起百尺巨浪,满眼血泪,轻轻呢喃: “天下第一又如何,还不是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自此之后那一袭青衣的人间最得意,换上了一袭白衣,便再也没有脱下过。 两人的目光紧紧盯着缠斗在一起的二人。 季川虽然不愿承认,可也看出了李欣儿的颓势。 倒不是输在剑法造诣之上,而是输在生死搏斗的经验之上。 啪。 顾浔一剑拍在李欣儿的屁股上,倒不是的他刻意去拍的,纯属意外。 屁股上的酥麻火辣,立刻让李欣儿小脸一红,怒道: “你个登徒子,我刺死你。” 第232章 输了便是输了。 “姑娘,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 “先前那一剑若不是为了避开你要害,也不会打在屁股上。” “我已经让了你好些剑了,你已经输了。” 顾浔使得可不是花架子剑法,实实在在是从死人堆里感悟出来的杀人剑。 若不是他刻意让剑,李欣儿早就是死人了。 恼羞成怒的李欣儿剑法越发凌厉,骂道: “有本事你就在打一下我的屁股,我就认输。” 没有见过这般贱的要求,不满足一下都不行。 顾浔一边出剑招架李欣儿的攻势,一边叹了口气道: “这可是你说的的。” 李欣儿见顾浔还真有此想法,越发暴怒,终于不再留手,递出了她的最强一剑。 青云剑诀第九式:风卷残云。 季川眼皮一跳,急忙制止道: “丫头 不可。” 李欣儿对以此式掌握尚未熟练,此剑又是以杀力着称,他担心那小子招架不住,闹出大事。 剑疯子眼中的浮现一抹意外,小丫头这一剑,终是有了些杀气了。 就是不知顾浔那小子如何应对。 季川想要出手阻止,却被的剑疯子拦住。 “放心,那小子没有那般脆弱。” “年轻人嘛,让他们碰一碰,没有什么不好。” 季川虽然担心,还是选择了收手,怎么说也是的苏暮云的记名弟子,想来没有那般脆弱。 凌厉的剑气的自李欣儿手中的碧竹剑上席卷而出,绽放一点青芒,似风卷浮云去,直攻顾浔。 顾浔没有想到剑法处处是破绽的小妮子竟然能爆发出这么恐怖的一剑。 武道有一种流传甚广的说法: 当杀力达到极致之时,一切破绽皆不再是破绽。 李欣儿递出的这一剑,已经有些‘极杀无破绽’的韵味。 不愧是李青云的女儿,这一剑才有一点剑仙之女的风采。 收起了先前的轻视,顾浔的不敢再有半点大意,使出了自己感悟出的最新剑招。 落花——方始。 只见他木剑之上一朵桃花的缓缓绽放,随后一剑递出,花瓣猛然破碎,飘落人间。 每一片花瓣皆是一道剑气的,席卷的而出,青色剑气瞬间被消磨殆尽。 暗道不妙的李欣儿挥剑格挡的同时,急忙后退。 桃花飘散间,一柄朴实无华的木剑已经朝左侧抵在了她的左耳玉坠下的脖子处。 “你输了。” 感受着的木剑携带起的凉风,李欣儿面露寒意,还想持剑反击。 啪。 木剑再次拍在了她的翘臀的上,酥麻火辣的痛感让她瞬间的愣在原地。 满脸羞红恼怒。 不知是输剑,自尊心被挫。 还是被拍屁股羞的不行。 她变戏法一般,双眼一红,眼泪瞬间滚落。 顾浔收起木剑,眼泪不会换来他的同情,淡淡留下一句: “输了便是输了,不要玩不起。” 然后头也的不回的转身离开,留下李欣儿独自一人风中凌乱。 再也的绷不住的李欣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双眼哇哇大哭起来。 毕竟是的青云剑宗的小公主,人人宠着爱着,何时受过这般羞辱。 未曾下山前,她还放下豪言,要打遍江湖无敌手。 结果第一次正式与人决斗便输的一塌糊涂,所有幻想全部破灭。 顾浔的原则:与你没有半分交情,为何要惯着你。 即使身后的李欣儿的哇哇大哭,他也没有半分回头的意思。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只留下少年洒脱的背影。 青云剑宗小公主又如何? 整个青云剑宗他都不放在眼里。 真要硬碰硬,夜幕无惧青云剑宗。 李欣儿看着那个少年无情的背影,哭的越发伤心了。 “你个混蛋。” 顾浔提起鞋子,扛起锄头扬长而去,置若罔闻。 季川心疼的赶忙去哄。 “哦,丫头不哭不哭。” “季爷爷,你骗人,你不是说我剑法很厉害吗,怎么会输给一个偷剑小贼。” 剑疯子看着一身洒脱的顾浔,笑道: “你小子的可真是无情的很呐,不哄哄?” “这种初入江湖的小丫头的心是很容易骗走的。” 顾浔无语的看了一眼没有正形的剑疯子道: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剑疯子的无奈一笑,这话怎么这般耳熟呢? 自己年轻那会也是这般,逢人便来上一句:女人,只会影响我铸剑的速度。 结果,一不小心就打了一辈子的光棍。 想要劝解一番,却发现顾浔已经走远的,剑疯子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此次爷孙二人不远万里来此,其实是来求剑的,为李欣儿求一柄合适的剑。 青云剑宗只让李欣儿用竹剑,便是考虑名剑有灵,不想让她沾染其它剑。 如今李欣儿已经年满十六,是该寻找一柄属于自己的剑了。 剑庐的藏剑阁,每隔三年的四月四开启一次,今年恰好是藏剑阁开启的日子。 只不过现在距离剑阁开启,还有小半月。 顾浔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到来而被打乱,依旧是每天采露水,帮剑疯子治病,然后是山下练剑。 练剑结束之后,便会一头扎入剑阁附近的深山之中,寻找能阻断火毒再次重新入体的办法。 所谓万物相生相克,剧毒附近,十步之内,必有解药。 十步之内虽然有些夸大,但是附近一般都有解药是没错的。 顾浔决定先前从铸剑台外,往下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克制火毒的办法。 在剑疯子的陪同之下,顾浔决定去往后山。 断剑山作为此地最高山峰,山顶是常年隐没在云海之中的。 故而,它像是一柄没有剑柄的断剑,扎入山脉之中。 越往上,天气越发寒冷,树木也越发稀少。 当树木彻底绝迹之时,映入眼帘的是看不尽黑色岩石,这些都是火山石。 石头之上,插着的是一柄柄断剑,一直延伸至云端。 这些剑,皆是剑庐千年传承之中,铸出来的残次品,被折断之后,插于此地。 说是残次品,那是以剑庐的超高标准来定义的。 在剑庐眼里,没有灵气的剑,皆是残次品。 哪怕放在山下江湖,已经是吹毛断发,可断百兵的利剑,只要缺少了灵气,一样是废剑,只有被折断插于此的份。 顾浔看着满山的断剑,心中着实震撼,一个传承千年的道统,底蕴确实非同一般。 剑庐虽然的人丁稀薄,耐不住的他人缘广厚。 每从剑庐流出一柄剑,这江湖上便多了一份人情。 江湖之上,剑客最多,可铸剑师不多,能铸出灵剑的铸剑师更是少的可怜。 铸剑师无论放到哪里,都是的香饽饽。 谁要是想动剑庐,动的未必只是剑庐,可能是大半阁个江湖剑道势力。 第233章 伏龙铸地火。 剑庐这种特殊的江湖势力,不能只看表面,而要看其底蕴。 打个比方,现在有人想要动剑庐,且不说别的,最起码得掂量掂量百花城和青云剑宗。 同时得罪这两个超级势力,除了四大帝国,恐怕没有几个江湖势力谁能承受住怒火吧。 嚷嚷着要跟来见见世面得李欣儿,看着满山断剑,小嘴惊成了吞蛋形。 “哇,好多剑呀。” 她原本以为青云剑宗便是天下间剑最多得地方,可与此地一比,便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不过这些剑明明都是品质上好之剑,为何要全部折断呢?” 剑疯子一脸傲气,笑着解释道: “对于山下江湖来说,确实是好剑。” “可对于剑庐来说,这就是些上不得台面废剑。” 李欣儿满脸惋惜。 “多好得剑,怪可惜的。” 顾浔的目光老辣程度不是李欣儿可比的,他看出了这些断剑并非只是做摆设。 “这是一座剑阵。” 剑疯子有些惊讶顾浔的眼光毒辣,这般年纪便能看出这是一座剑阵,需要极其深厚的底蕴积累。 “没错,这是一座剑阵。” “以万剑之息,养一剑之灵。” “这座剑阵依托铸剑台而立,不仅能够蕴养藏剑阁中藏剑,还能极大提升铸剑的品质。” 李欣儿看了顾浔一眼,这老是板着脸的家伙还是有些眼光的。 至少她没有看出这是一座剑阵。 “那就是藏剑阁吗?” 李欣儿指向云海间若隐若现的阁楼,好奇的问道。 剑疯子点点头道: “没错,那就是藏剑阁。” “只不过现在剑阁未开,哪怕是我也无法入内。” 三人继续往上爬,慢慢的黑色火山石逐渐被白雪覆盖,天气也越来越寒冷。 “等等我,我爬不动了,头晕想吐。” 李欣儿先前的兴奋劲已经完全被望不到头台阶熄灭了。 现在的她只感觉头昏脑胀,四肢酸疼,恶心想吐。 顾浔看着她面色发青,除去体力不支外,还有些缺氧。 这几天相处下来,这妮子除了脑子有病,心倒是不错,关键是不记仇。 那日大哭一场之后,晚上就像没事人一般,来与自己搭话。 除了话有点多,总是缠着自己在比一场之外,倒也没有其他让人生厌的地方。 这几天还天天随着自己下山采露水,以及去石碑前悟剑。 起初三天,她确实没有发觉那块石碑有何异常,除了高大,以及两个大字还刻的不丑外,便没有什么了。 不过三天后,她像是一朝顿悟似的,发现了端倪,竟然能一整天的端坐石碑前悟剑。 这着实惊了顾浔一把,即便现在,他也最多只能在石碑前感悟两个时辰。 可这丫头像是没事人一般,一坐便是一天,也没有半分不适。 说实话,现在只要不是以死搏杀,顾浔都不敢说自己能稳胜这丫头。 就连剑疯子都说这丫头的天赋恐怖的惊人,只是不够勤奋,没有顾浔那一股吃苦劲。 “不行了,不行了,你们去吧,我爬不动了。” 顾浔叹了一口气,手里多出一根银针,走到李欣儿身前,猛然扎在她肩头。 “哎呦,你有病吧,你扎我干......” “咦,我头不晕了,也不想吐了,嘿嘿。” “就是这脚还酸疼的厉害,要不你在给我扎一针。” 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小丫头,顾浔的直接起身离开。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剑疯子无奈的摇摇头,还真是一点不怜香惜玉。 李欣儿看着顾浔的背影,一脸不服道: “神气什么,谁怕谁?” “等等我。” 刚想挣扎着爬起来,腿脚却不听使唤,于是她只得放弃。 “算了,还是不爬了。” “干嘛非得与你那僵尸脸较劲。”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哥哥好好修理他一顿,让他神气。” “欺负一个女孩有什么好得意的。” 与赵凝雪那股的不服输的气质完全相反,李欣儿典型是个软骨头。 对她来说,服输没有什么丢人的,只要嘴硬,懂得自我安慰就好。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顾浔二人终于爬到了山顶 。 看着脚下深渊之中,通红翻滚的岩浆,顾浔倒吸了一口气。 在深渊的正中心,还有一座被烧的通红的高台,那便是铸剑台。 顾浔没有想到剑庐的铸剑台竟然在这火山口中。 那翻滚的岩浆,让人看着就胆颤心惊。 沿着火山口,是盘旋而下的螺旋阶梯,直接在断崖上开凿而成。 实在不敢想象,剑庐的先祖是如何在这鬼地方开辟出阶梯的。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顾浔道: “好浓郁的火毒。” 剑疯子轻轻摇头,这些外围的火毒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无法侵入他体内。 恐怖的是铸剑台的处的火毒。 “这里并非只是一座简单的火山,而是天火与地火交连而成。” 顾浔一脸好奇道: “剑爷爷,有说法?” 剑疯子道: “知道这里为何叫伏龙镇吗?” 顾浔摇摇头。 “难道与这里有关?” 剑疯子指向远方绵延的山脉,问道: “你看这一条条山脉像什么?” 居高临下的顾浔一览众山小,环顾周围蛰伏的山脉,惊奇道: “这些山脉像是四条蛰伏的龙,拱卫着断剑山。” 剑疯子点点头道: “这四条皆是火龙脉,但此处的奥秘还不止于此。” 他的深邃的目光看向深渊中的铸剑台。 “那座铸剑其实是一块天外陨石,里面蕴含一丝永恒燃烧的天火。” “你在结合起来看,这像什么?” 顾浔脱口而出道: “四龙戏珠。” 剑疯子满意的点点头道: “伏龙筑地火,仙陨燃天火。” “天火与地火结合,方才造就了不可取代的剑庐。” “哪怕给其他铸剑之地一百年,一千年,也休想超越剑庐。” “除非龙脉枯竭,天火熄灭。” 天火与地火,想要得其一都不难,难的是两者结合在一起。 尊重自然,敬畏自然,许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人永远不可复制的。 顾浔不得不感叹,这等天地奇观,非人力可为。 他的目光游走在四条火龙脉之间,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按照万物相生相克之理,他或许已经找到克制火毒的关键了。 “剑爷爷,走,我们下山。” 看着顾浔满脸兴奋的样子,剑疯子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 “怎么,找到克制火毒的办法了?” 第234章 物极必反。 断剑山下。 顾浔二人站在一个深潭旁,深潭水面之上白雾缭绕,蒸汽腾腾。 显然受到四条火龙脉的影响,此地的之水皆已成温泉。 不止山脚,方圆十里之内的水都已经是温水。 有的泉眼里喷出来的直接是沸腾的热水,可以轻易煮熟鸡蛋。 顾浔试着摸了一下潭水,已经到了能烫手的地步。 他心里也不免打起了退堂鼓,这么热水真的有可能藏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不过来都来了,怎么也得下去探一探。 看着顾浔脱掉外衣,准备跃入潭中,剑疯子急忙阻止道: “你小子不要命了,表面的水都这般烫,潭底接近火脉的,会把你煮熟的。” 顾浔执拗道: “不行,我必须下去看看。” 剑疯子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其他地方都宠着顾浔,但这种时候不会让顾浔去冒险。 “你小子神秘兮兮的,究竟在找什么?” 顾浔盯着蒸腾着热气的水面,解释道: “按照万物相生相克之理,我怀疑此地藏有水龙脉,确切的说是冰龙脉。” 他的推测也并非空穴来风,江云笙清点江家秘库之时,偶然得到江藏留下的一本《风水秘术》。 江云笙知道顾浔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便抄录了一本送给自己。 按照江藏的《风水秘术》所说‘物极必反’‘龙脉相生’之论,这潭底极有可能藏着火龙脉相生相克耳朵东西。 火龙抬头戏天珠,与之相反便是‘水龙藏渊润万物’。 这番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周围的一切皆可佐证。 就比如这满山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木,四季不凋零。 按理来说,这四条火龙齐聚于此,又有天火助威,此地应该是寸草不生才对。 相反这里不仅似世外桃源,满山青翠,还有源源不绝的泉水流淌。 甚至一些温度不高的水中,都孕育出了耐温的鱼儿等水生活物。 顾浔将自己的推断详细说了出来,听的剑疯子这般见多识广的老狐狸都双眼放光。 这一久相处下来,剑疯子很多时候都不敢把顾浔当作一个后辈来看。 这小子的太过知识渊博,讲出来的东西,就算他都不得不惊叹。 就比如这小子方才一眼就能看出那四条山脉像是四条龙蛰伏于此。 若不是师傅小时候与他讲过此渊源,恐怕他一辈子也看不出来那是四条龙脉。 没有涉猎一点风水之术的人,压根不可能看出那是四条火龙脉。 “听你小子这般一分析,还真是这个理。” 剑疯子点点头,然后目光火辣辣的盯着顾浔,看得顾浔头皮发麻。 “剑爷爷,你啥眼神?” 剑疯子叹了一口气道: “真想掰开你脑瓜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啥。” 顾浔咧嘴一笑道: “嘿,你舍不得。” 剑疯子还是不想顾浔去冒险,毕竟此潭可不是一般的深。 “你小子好好给我在上面呆着,老夫下去看。” 没有顾浔拒绝的机会,剑疯子直接跃入水中。 估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顾浔依旧不见水面有半分动静,不免担心起来。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万分着急的顾浔刚想下水,水面忽然炸开,一道身影从水中掠了出来。 “嘶,冷死我了。” 只见跃出水面,落在岸边的剑疯子身体肉眼可见在凝霜结冰。 顾浔面露喜色,果然自己猜的没错 。 “剑爷爷,你没事吧?” 剑疯子运转功力,驱散身上的寒冰,摇摇头道: “没事,没事,就是冷的慌。” 他摊开手,一块拇指大小,不规则的雪白冰块出现在手中。 “你小子推测的果然没错,深潭底下确实有一条极寒冰脉,凝聚出了一处寒冰洞天。” “洞天中央凝聚出了一块极寒冰床,这是我掰下的一小块。” 顾浔嘴角抽搐了一下,还真没有愧对‘疯子’二字,那东西也能说掰就能掰的吗? 他刚想伸手去拿那块不规则的冰块,剑疯子急忙躲开。 “唉,你小子不能碰,莫看这东西小,温度低的吓人,能顷刻间把你化作冰雕。” 并非是剑疯子危言耸听,故意吓顾浔,即使是他也得运转全身力量来抗衡寒气。 说罢,他解开禁锢,将冰块轻轻置于水中,只见潭水表面迅速开始结冰,速度快的惊人。 顾浔也被这恐怖的寒气吓了一跳,这恐怕已经不输柳如烟的先天寒气了。 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此物,刚要伸手去摸,便被剑疯子阻止。 “都说了你不能摸。” 面对剑疯子的关心,顾浔微微一笑道: “没事的,剑爷爷,我试试看。” 看着顾浔坚定的眼神,剑疯子知道顾浔不是那种乱来之人,松开了顾浔的手。 “小心点。” 顾浔缓缓伸出手指,轻轻触摸在了寒冰之上。 没有想象的被冻结,反而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就连体内的冰脉都蠢蠢欲动。 于是顾浔大胆的将冰块握在了手中,一阵冰凉的之意席卷全身。 《吞天魔功》自行运转,手心出现了一个黑色旋涡,快速吞噬寒冰。 顷刻间,那块极寒之冰直接消失不见,看的剑疯子的双眼瞪如牛,结巴道: “没......没了?” “你小子没事吧?” “放心吧,没事的剑爷爷。” 看着这小子的神清气爽,没有半点不适,剑疯子悬着的心方才落了下来。 “你小子修炼的功法也太过诡异了吧,这东西能给吞噬了。” 能吞噬他体内的火毒,就 已经让他震惊的了,没有想到连这种他都忌惮的寒冰也能吞噬。 剑疯子脸上笑意收敛,反而一脸凝重。 他知道,越是这种诡异的东西,将来可能造成的反噬越大。 就像逆天而行的修炼者一般,势力越强,越容易遭到天道反噬。 尤其是破境之时,越是天赋逆天之人,招来的天罚越重。 古往今来,多少天才死在了滚滚雷劫之下。 别人好歹是一步步在逆天而行,而顾浔从源头上就开始逆天而行。 大宗师之后,即将面对的便是地仙雷劫,剑疯子心中的十分不安。 他有预感,顾浔将要面对的雷劫绝非一般。 第225章 寒冰洞天。 聪慧的顾浔从剑疯子的脸色,猜出了他在担心什么,安慰剑疯子道: “放心吧剑爷爷,老天对我从来就没有过怜悯,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都在逆天改命。” “这魔功虽然太过邪门,可它给了我一线生机,让我看到曙光。” 天道既然已经对他无情,那他为何还要看天道的脸色行事那? 低头走自己的路,谁也不用在乎。 看着阳光乐观的少年,剑疯子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小家伙明明出生在富贵窝里,却坚毅的像是一棵野草。 哪怕身处黄沙万里,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他就会无情的疯长。 “世人皆叫我剑疯子,我看你小子比我还疯子。” 顾浔标志性的微微一笑,他觉得疯子就挺好。 反正‘四疯子’的名号早已满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剑爷爷,我想下去一观。” 剑疯子犹豫了片刻,想了想道: “好,我带你去。” 两人直接潜入水中,也不知道游了多久,黑暗中终于发现了一丝光亮。 两人浮出水面,一个空旷冰雪世界映入眼帘。 顾浔没有想到断剑山的滚滚岩浆之下,竟然还隐藏一个如此神奇的冰雪洞天。 目光所至,皆是千年寒冰。 顾浔抬头,光亮是从头顶传来的坚冰之中传出的。 冰层之上像是有火红的东西在流动。 顾浔一眼便看出,那是何物,用不大确定的口气道: “那是岩浆?” 岩浆流淌在冰层之上,这不禁颠覆了他的认知。 剑疯子先前还好奇那是啥,经过顾浔这么一提点,他立刻反应过来。 “十有八九是岩浆是了。” “即使不是岩浆,也是火红的石头融化寒冰,水流动造成的效果。” 顾浔点点头,认为剑疯子推测更加符合。 估计那些滚烫的温泉就是寒冰融化后形成的。 但有一样是可以确定的,冰与火在这不知深度地下达成了某种相对平衡的状态,方才造就了如此奇观。 这座宽广的寒冰洞天正中央,一张散发着淡淡光泽的寒冰床静静的躺在那里。 此地的寒气皆是源自那块巨大的寒冰。 顾浔走近,发现巨大方形寒冰的一角,缺失了一块,显然就是被剑疯子掰去了。 剑疯子被冻的直打哆嗦,头发胡子都结上了寒霜。 这已经是他努力催动功法抵御的结果了。 若是一般人,估计只要沾上一点寒气,便立刻会化作冰雕。 反观顾浔,像是没事人一般,丝毫不受影响。 倒是他体内的冰脉蠢蠢欲动,疯狂吸收此地的寒气。 一时间,顾浔感觉自己的体内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冰脉,想要是被撑爆一般。 于是他只能疯狂运转《万生经脉篇》稳固冰脉,淬炼寒气。 同时运转《百炼淬体篇》,借助寒气打磨自己的体质。 看着顾浔东找找,西找找,像是在找什么,剑疯子提醒道: “小子,你在找什么,快些,老夫要撑不住了。” 他的修炼火属性功法,在此地被压制的厉害,自是难受无比。 不是顾浔不想快,而是这满地都是寒冰床散发出白雾雾的寒气,像是仙境一般,压根看不见地面。 “我在找冰髓草,快帮我看看有没有草一样的东西。” 按理来说,这种极寒之地应该是冰髓草最喜欢生长的地方,不应该没有。 冷的只打哆嗦的剑疯子指向远处长的像是一片冰雪森林的方道: “是不是那东西?” 一直低头找的顾浔顺着剑疯子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傻眼。 冰髓草是没错,可这也太大了吧? 这已经不能叫冰髓草了,应该叫冰髓树。 呃,也不对,应该是冰髓林。 放眼望去一大片,湛蓝湛蓝的,挂着串串冰蓝色的果实,散发淡淡幽光。 顾浔直接麻木了,这东西能长出有脚踝高的几株便已经逆天了,没有想到这里有一片,还是比人高的那种。 “或许,大体,应该是了。” 剑疯子语速急促道: “要叶子,还是要果实。”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顾浔急忙道: “要果实。” 剑疯子探出手,隔着虚空一握,直接扯下一串,顺带提起顾浔直接跑路。 重新浮出水面的剑疯子火红的头发已经结成冰块,像是燃烧的火苗被冰冻住一般。 身体也是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急忙将冰髓果丢给顾浔后,他留一句‘小变态’便消失在原地,去往了断剑山顶火山口。 顾浔打量着手里的冰髓果,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有了这东西,剑爷爷火毒之症便能彻底根除,铸剑便能提上日程了。” 对于自己的第一柄,也或许是要追随一生的剑,顾浔心里还是无比期待的。 有了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剑,才算一个合格的剑客。 顾浔刚回到山脚,便看见李欣儿正在石碑下鬼鬼祟祟。 “你干嘛?”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李欣儿的吓的蹿起来。 发现是顾浔后,她哼了一声道: “你这人怎么偷偷摸摸的,走路都没声。” 顾浔无语,确定是自己走路无声? 难道不是她太过专注? 看着一脸心虚的李欣儿,顾浔再次问道: “你在这里干嘛?” 李欣儿目光不敢直视顾浔,东瞄西瞟,装作若无其事道: “能干嘛,悟剑呗?” 这话狗听了都摇头,以这妮子贪玩的性子,会一个人来此悟剑才怪。 “你是不是在打这块石碑的主意?” 一下子的就被看穿的李欣儿脸上藏不住的慌张,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 “这么大东西,谁搬得动,我打它主意干嘛?” 实则她内心是在想,这块石碑上得剑意实在逆天,若是能搬回青云山,让所有青云山弟子都来参悟,那超越百花城,问鼎剑道第一圣地,岂不是易如反掌? 她已经想好了让力气比较大得二师伯和三师兄来搬了。 反正立在山脚,偷偷搬走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只要将其运回青云山,天王老子来了,都是青云剑宗的祖传之物。 顾浔用质问的口气道: “哦,真是这样吗?” 李欣儿铁骨铮铮道: “谁想偷石碑,谁是小狗。” 顾浔摇摇头,径直往山上而去,顺便回了一句: “好的,小狗。” ......................... ps:新来得兄弟,觉得还能看得话,麻烦给个好评。全体兄弟觉得还不错的话,可以帮忙推一推,感觉没人看了呀。 第226章 八窍玲珑心。 一脸的怒气的李欣儿露出她尖尖的小虎牙,咬牙切齿,恨不得弄死顾浔这僵尸脸。 忽然她注意到了顾浔手里的冰蓝色的果子,有幸尝过一次,好像是来自西域,叫葡萄。 想起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嘴里的唾液不受控制的外溢,幸好擦的及时,不然就掉地上了。 她急忙跟上顾浔的步伐,并大声喊道: “喂,你这人也太小气了吧,有好吃的都不分一点。” 顾浔懒得搭理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加快了上山的步伐。 可他还是低估了李欣儿吃货的心,为了一口吃的,腿不酸了,脚不痛了,疯狗一样的追了上来。 顾浔只能再次提速,李欣儿直接一个前扑,抱着顾浔的大腿,死活不撒手。 “分我吃一点嘛,不要这么小气。” 顾浔板着脸道: “这个不能吃,你给我撒开。” 李欣儿认定了那就是葡萄,倔强道: “不,我就不。” 顾浔无奈,直接任由李欣儿像膏药猴一样,抱着自己的大腿,一瘸一拐往山上去。 正在石头上晒太阳的季川见到李欣儿这般状态,赶忙 一个鲤鱼打挺,心疼道: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干嘛呢?” 见到长辈,李欣儿当即委屈的哇哇大哭道: “季爷爷,他不给我葡萄。” 季川当即指着道: “小家伙,不要这般小气嘛。” “你看,把我家小丫头委屈成什么样。” 见过脸皮厚的,没有见过这般厚的。 一脸无奈的顾浔揉了眉头,这一老一少简直是卧龙凤雏。 于是他摘下两个,递给二人,交代道: “吃出事了,可不能找我。” 李欣儿当即从顾浔手里拿过两个冰蓝色的冰髓果,还不小气的分给了季川一颗。 冰髓果光从外形上看,确实和葡萄差不多,除了入手时带着些许冰凉,很难和葡萄辨别。 “嘿,还挺会享受,知道冰镇一下口感更好。” 一老一少迫不及待的嚼了起来,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看的顾浔头皮发麻。 “那个,不冰吗?” 李欣儿摇头晃脑的道: “有那么一点点凉,不过很甜呀。” 季川跟着附和道: “比你哥从西域带回来的还要甜。” 顾浔看着二人一副享受的神情,都忍不住想要尝一颗了。 刚有这个念头,他就果断摇摇头,估计是药效还没有散开。 于是他果断选择跑路,不然以这一老一少的尿性,出了事情一定会来找自己的算账的。 剑疯子去火山口,舒舒服服的烤了一阵火,才把身上的寒气驱除。 回到住处时,发现阶梯旁的石头上,一老一少正捂着被子瑟瑟发抖。 剑疯子走近一看,二头头上全是白霜,眉毛都成了白色,鼻子上挂着冰柱,脸色苍白。 剑疯子不用想也知道为何,笃定这爱占便宜的一老一少盯上了顾浔的冰髓果。 不过看两人的样子,最多也就筛糠一阵,想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顾浔那小子是分得清轻重的,倘若能威胁生命,不会给他们的。 让这两家伙吃点亏,长长记性。 顾浔回来之后,便一头扎进房中,研究冰髓丹。 只有将其配比成丹,才能最大发挥冰髓果的药效。 当然,直接服用冰髓果的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药效不是那般好,至少要连续服用一个月。 炼成冰髓丹之后,只需连续服用七日即可。 直到太阳落山后,一老一少方才披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回到屋内。 正在吃饭的顾浔当即就感受了两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他急忙道: “是你俩要吃的,我说过概不负责。” 季川看着眼前的小滑头,纯粹是想坑自己。 “不是葡萄,你怎么不早说?” 看着还在不停筛糠的活宝二人组,顾浔强行压住脸上的笑意。 “是你们一口咬定是葡萄的。”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的李欣儿舔了舔嘴唇,原本以为她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然而,她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三人石化。 “味道还怪好的,要不的在给我一点。” 她可怜巴巴的伸出了小手,季川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不能再吃了。” 顾浔二人甚是无语,这典型的是宁愿身体受罪,也不让嘴闲着。 饭后,顾浔的与剑疯子坐在的石头,看着漫天星辰。 “后天便是剑阁开启之日,你应该走一趟。” 顾浔一脸疑问,看向剑疯子,不是说不让自己碰别的剑的吗? 还是说藏剑阁中藏有什么? 剑疯子解释道: “里面有一柄剑是你娘当年来铸的,这么多年了,一直未曾去取走。” 顾浔没有犹豫,点点头道: “好。” 剑疯子道: “你无需担心,那柄剑是以你娘的血为引的,不会与将来先天剑胚铸就的剑冲突。” 因为先天剑胚铸剑之时,同样需要顾浔的鲜血为引,这样铸出来的剑才能与他心意相通。 “李欣儿也是冲着这柄剑来的吧?” 他偶然间听到李欣儿提过,说是藏剑阁中藏有一柄无名剑,乃是藏剑阁中品质最好之剑。 剑疯子点点头,不止青云剑宗垂涎那柄剑,百花城同样已经来过几次,可惜都未能带走。 这柄的品质已经无限接近他铸造的排名剑谱第十一的名剑无功。 甚至将来随着时间的打磨,极有可能顶替‘无功’第十一的名剑谱排名。 虽说剑庐之剑,一入藏剑阁,谁有能力谁取之。 但剑疯子是有私心的,他一直把苏静当作闺女一般,希望取走这柄剑的是她的后人。 这柄剑于他来说,是一种执念,更是一种遗憾。 “以那丫头的天赋,除去你之外,是最有可能取走那柄剑的人。” 顾浔顿了顿道: “倘若有人天生七窍玲珑心,有机会驾驭这柄剑?” 名剑有灵,择主而侍。 剑疯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调侃道: “剑还没取出来,就想着送人了?” “怎么,是喜欢的姑娘?” 剑疯子笑道: “不会是先前被你卖入青楼的未婚妻赵牧之女吧?” 在剑疯子面前,顾浔没有刻意去隐瞒什么,难得害羞的点点头道: “嗯。” 看着顾浔脸上难得见到的羞涩,剑疯子哈哈一笑,在心里估算了一波道: “有八成机会。” 顾浔接着问道: “如果是八窍玲珑心呢?” 剑疯子脸上露出一抹震惊,八窍玲珑心,千年未曾出过了。 “有句话叫:七窍玲珑心,可御百般兵。” “若真的是八窍玲珑心,可御天下兵。” “即使天下第一的名剑,天下第一名枪等等,只要是兵器,皆可驾驭。” 顾浔挠挠头,听剑疯子这般一说,他感觉自己的天赋,在赵凝雪面前,渣都不是。 剑疯子用狐疑的口气问道: “那小妮子真是八窍玲珑心?” 第227章 八方云集。 顾浔点点头,这是赵凝雪亲口与自己说的。 一开始确实是七窍玲珑心,后来两人冒险之后,就晋升成了八窍玲珑心。 剑疯子感叹了一句道: “有些人果然是天生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八窍玲珑心,天生的武道奇才呐。” 剑疯子看着顾浔嘴角自然而然洋溢出的笑意,看得出这小子是动心了。 “准备什么时候成亲,老夫可还盼着喝喜酒呢?” 提及成亲,顾浔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横在两人中间的还有‘朱雀门之变’。 老疯子察觉到了顾浔的神情变化,叹了一口气,安慰道: “上一代人的恩怨,不该你们这代人来承担。” “实在不行,就像你爹当年拐跑你娘一样,抛开一切,两人一起浪迹天涯。” “或者来此,结庐南山下,安安稳稳过日子。” 到了剑疯子这个年纪,许多事情已经看的很开,平平淡淡的日子,其实没有什么不好。 不过顾浔心里不是这般想,爹娘曾浪迹天涯又如何,最后还是回到了长安. 一人身死道消,一人身不由己。 有些东西是无法逃避的,他必须扛起肩头的重任。 “剑爷爷,我知道该怎么做。” 剑疯子搂着顾浔的肩头,神色黯淡道: “你这小子命太苦。” “凡事慢慢来,你还年轻,不必给自己那般大的压力。” “上一辈恩恩怨怨,就让上一辈的人去处理吧。” 感受着搭在自己肩头,满是老茧的手,顾浔轻轻点头。 “对了,剑爷爷,后天藏剑阁开启,应该不止青云剑宗之人来吧?” 剑疯子点点头道: “三年方才开启一次,来的人自然不会少。” “倒时百花城那边也一定会来人的。” “记得最好别用《落花剑法》,以防被人认出来。” “当年你娘一意孤行,给百花城带去了很大的麻烦,那些人估计都不怎么待见你。” 顾浔点点头,倒也不是害怕百花城之人,而是现在身份不宜泄露。 “我知道了,剑爷爷。” 剑疯子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叹了一口气。 倘若这小子不来,他的估计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在铸剑了。 江湖上,人人皆知他已经封炉,不再铸剑。 其实倒也不是全部因为火毒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铸剑材料能入他眼,支撑他铸成一柄可以问鼎前十的名剑。 顾浔的到来,其实也算是救赎了他,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小子,老夫决定七日之后,开炉铸剑。” “可曾想好了剑名。” 顾浔挠挠头道: “这个还真没有想过。” 剑疯子笑道: “你最好想两个剑名。” 顾浔不解,看向剑疯子问道: “为何?” “那两道先天剑气现在处于一种平衡状态,一旦将其铸剑成剑,未必还能平衡。” 看着剑疯子一脸凝重,顾浔知道铸剑之事并非看起来那般简单。 “我想将其铸成两柄剑。” “当然,等到你实力足够强大之时,也能将两柄剑合二为一,发挥出它的最强之力。” 剑胚之中的两道剑气看似融洽,其实是相互对立的。 就像顾浔体内的吞噬之力和菩提心的力量的一般,只是势均力敌,维持在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 对于铸剑之事,顾浔算是一窍不通,不过他相信剑疯子。 他要铸一柄最强之剑的执念,比谁都强。 “剑爷爷,铸剑之事,我一窍不通,你看着办就行。” “毕竟天下间,没有谁比你更懂铸剑了。” 剑疯子哈哈一笑,这倒不假。 若不是的剑庐有火毒遏制铸剑之人,还会有名剑山庄什么事。 ‘师傅不许,弟子不铸’很大原因便是因为火毒。 只有师傅死后,弟子才能接过师傅的衣钵。 其一,是因为火毒,不想剑庐传人英年早逝。 其二,是为了铸剑的品质,只有打下扎实的基础功,才有资格铸剑。 这也是余景山在镇上开铺子的原因,除去补贴日用,便是的扎实基础功。 顾浔提醒剑疯子道: “以后铸剑之后,可以去那座寒冰洞天中待一待,如此火毒便不会日积月累在体内。” 剑疯子点点头,如此一来,遏制剑庐千年的瓶颈便算是没有了。 但也不能太过张扬,毕竟无论是四火龙脉,还是寒冰洞天,皆足以让人眼红。 第二天,一向冷清的剑庐开始热闹起来,陆陆续续有人开始登山拜访。 这些人皆是冲着剑庐的藏剑阁而来,那里的剑可没有一件是凡品。 关键是它不像名剑山庄那般,需要的用钱来说话话。 这里只要是有缘者,皆可登楼取剑。 当然,有些人也会带上些许物件登山拜访,尤其是一些大派,为了面子,是不好意空手而来的。 季川和李欣儿这两青云剑宗奇葩除外。 由于余景山尚未归来‘礼部尚书’一职便只能由顾浔来代替。 一一将赠送的之物登记造册,这些都是人情。 “福南张家前来拜访剑庐,赠送天外陨铁一块。” “浮云剑宗前来 拜会,赠陨星铁一块。” ....... 此时,一个年轻人映入顾浔的眼帘,他提着一坛酒走到顾浔身边。 “江湖野修张鼎前来拜访剑庐,赠阳春雪一坛。” 此话一出,引来周围不少人嘲笑。 一坛阳春雪也好意思拿出手,还不如其他人一样不送呢。 面对周围的嘲笑声,粗布麻衣的张鼎并未在意,神色不变。 顾浔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他察觉到了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之人不同寻常。 看着顾浔没有嫌弃自己,反而认认真真将礼登记在册,张鼎冷冷的说了一句: “谢谢。” 看着远去的张鼎,李欣儿的皱眉道: “真是个怪人,一坛阳春雪拿出手,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 顾浔白了她一眼,这妮子心思不坏,纯属是心直口快。 “你们青云剑宗的拜礼呢?” 李欣儿开始装聋作哑,假装没听到: “我先将这些拜礼搬进去。” 还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有人登山拜访。 “百花城苏家苏云间携师弟师妹前来,赠拜礼寒冰云铁一块,青冈铁精一块,万火熔铁一块......” 不愧是苏家,出手不是一般的大方,各种珍贵的铸剑材料直接搬来一堆。 苏家与剑庐的关系向来不错,这也倒能理解。 顾浔虎躯一震,双眼放光,盯着前面身穿桃花锦衣男子,确实气宇轩昂,风度不俗。 苏云间,苏家年轻一代的前三人之一,已经算是名满江湖,天骄榜前二十人之一,少剑榜前十人。 第238章 黑云遮山。 “哇,他就是苏云间呐,当今百花城前三大天才之一。” “这次他估计是冲着那柄名剑谱第十一的‘无功’而来的。” “大抵是了,唉,那我们岂不是没有希望了。” “藏剑阁取剑,机缘与实力各占一半,咱还是有机会的。” “要是那柄无功真那么好取走,早就被人取走了,也不至于在藏剑阁尘封二十余年。” 这柄‘无功’算是剑疯子的巅峰之作,当今江湖上不少剑道高手年轻时都垂涎过,可惜都未能如愿。 剑庐的有个规矩,那就是藏剑阁只许二十岁以下之人进入,算是对江湖的晚辈的一种激励。 像‘无功’这等品质的剑,莫说的青年的才俊,就算是老一辈的剑道高手都无比垂涎。 倘若不设条件,谁都可以取剑,那基本没有晚辈后生什么事。 百花城三人中唯一一个女弟子苏云蓉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顾浔身边的李欣儿身上。 她上前几步,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李欣儿道: “哟,欣儿妹妹也来了?” “是冲着那柄无名剑来的吧?” “姐姐来了就不要再抱多大希望了。” 李欣儿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一年前少剑榜排名的争夺中,她输给了苏云蓉。 输倒也没什么,反正她不在乎输赢,关键是这小烂屎满嘴高高在上的鄙视语气,让她对其没有半分好感。 李欣儿的没有直接回怼回去,而是在顾浔身上用力嗅。 “你是不是踩屎了,怎么这么臭。” 用力猛吸两下。 “不像呀,那估计就是某人吃屎了,满嘴喷粪。” 顾浔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李欣儿脑子不正常,但绝对不能将其归类到‘笨’上。 这小丫头实打实是个讲话能气死人的种。 苏云蓉当即的气的脸色铁青。 “李欣儿,你再说一遍。” 李欣儿无所畏惧。 “我只是说某人吃屎了,又没有说你,你着急承认干嘛。” 苏云蓉当即就要拔出腰间长剑,苏云间一个眼神瞟来,冷冷道: “云蓉,休得放肆。” “欣儿不懂事,你去与他计较作甚。” 苏云蓉的一咬牙,长剑归鞘,狠狠瞪了李欣儿一眼,便跟上了苏云间、苏云太二人的步伐。 李欣儿一副战胜者的姿态,双手绷着眼皮斯着嘴,摆出一副鬼脸样,对着苏云蓉的背影搞怪道: “略略略略。” 此时一个黑衣灰发斜眼男子走来,笑道: “哈哈哈,不愧是百花城,出手就是阔绰。” “那我万剑阁也不能吝啬不是,特此奉上火炎精一块、冰髓铁一块......” 提笔的顾浔轻轻皱眉,眼前一身黑衣灰发的少年郎,虽然报出了一堆赠礼,可实则没有一样是珍贵的。 甚至所有东西加起来的都不及百花城所赠的一样珍贵。 t堂堂万剑阁,不至于一点拿得出手的礼品都没有,这明显是不怀好意的而来,带着些许羞辱的意思。 李欣儿偷偷在顾浔耳边道: “剑庐向来与万剑阁不合,这家伙不怀好意。” 其中渊源的顾浔的略有的耳闻。 剑庐铸剑,却能散剑于天下。 同为五大剑道圣地之一的万剑阁则是要藏天下万剑。 为了将这些名剑收录入他们的藏剑阁,甚至不惜各种卑劣手段。 剑庐是为天下剑客铸剑,而万剑阁则是要藏天下万剑,其宗旨就是天下万剑尽归万剑阁。 可以说两大的宗门的教义背道而驰。 不过剑庐的向来以海纳百川着称,只要你不在断剑山闹事,藏剑阁开启之日,不管谁皆可来。 “嘶,是他,万剑阁阁主唯一的亲传弟子万元龙,少剑榜第三的猛人,仅次于百花城苏云轩和青云剑宗李筱剑道天才。” “好家伙,又是一个冲着‘无功’而来的高手,这下热闹了。” 顾浔沉思间,万元龙已经来到跟前,看着提笔不落的顾浔,他笑道: “怎么,剑庐什么时候成了看拜礼行事的了。” “再说,我万剑阁赠送的礼品数量可不少,比百花城还要多一件呢。” 他那一双斜眼看向一旁的李欣儿,一脸坏笑道: “你说是不是,青云剑宗的小妹妹。” 李欣儿被万元龙那双斜眼盯得的头皮发麻 ,缩了缩脑袋道: “你想干嘛,小心我让我哥揍你。” 万云龙咧嘴一笑: “我倒是期待再与李筱一战呢。” 顾浔皱了皱眉头,虽然内心极为不爽,不过当下这般情况也不是掀桌子的时候。 对方本就抱着捣乱的闲心来,不能让其轻而易举如愿。 万剑阁在江湖上的名声已经够臭了,不能让其带坏剑庐。 于是他提笔将所有东西一一记下,抬头看向万元龙,冷冷道: “请吧。” 远处的苏云间三人将一切都放在眼中,苏云太担心道: “师兄,这下麻烦了。” 苏云蓉同样一脸厌恶,说实话,任何一个女人对万元龙那双斜眼都提不起任何好感。 “这个混蛋怎么来了,只可惜大师兄已经刚果二十一,不然.......” 苏云间轻轻摇头道: “无妨,藏剑阁取剑并非完全靠实力,还得看机缘。” 他与这家伙交过手,人品不怎么样,实力却是毋庸置疑。 三人交谈间,万元龙已经走到了身前,目光停留在了苏云蓉伟岸高山之间。 他那双的斜眼像是能忽视衣物,直透内心。 “本是人间第一流,奈何黑云遮山头。” 苏云蓉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用手护住巍峨,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 “狗贼,我杀了你。” 万云龙浑然不惧,邪笑道: “估计是脾气太大,才这般黑。” “修身养性才是最好的保养。” 苏云太满脸怒气,直接拔剑指向万云龙。 “你当这是南晋江湖,万剑阁高高在上吗?” 万云龙用手轻轻拨开苏云太的剑,笑道: “这里也不是百花城。” 万元龙接二连三的挑衅,就连苏云间都忍不住将手搭在了剑柄之上。 两大顶尖剑道势力晚辈的交锋,自然引起了不少围观者。 “万元龙那话,啥意思?” “一看你就不懂女人,没有想到我心目中的苏仙子竟然是‘黑云遮山体’,妙,实在是妙。” “何为‘黑云遮山’?” “以后多去青楼走走就知道了。” 旁边的窃窃私语,已经让苏云蓉无地自容了,万元龙那双邪眼还不停从上往下游走。 以至于她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一剑刺向万元龙的眼睛。 万元龙却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就在长剑距离他面部不及三寸之时,一双大手钳住了长剑。 “剑庐有剑庐的规矩,还望遵守。” 第239章 沈剑川。 看着眼前满头红发的老人,所有人皆不自觉敬重拱手拜道: “见过剑疯子前辈。” 剑疯子的在江湖的剑客心中的地位自然不用多说。 多少剑皆以能有一柄剑疯子铸造的剑而自豪。 万元龙收起先前的高傲姿态,对着剑疯子一拜道: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剑疯子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深得万剑阁老祖剑痴心机的小人,便将目光落到了苏云蓉身上。 “还望不要坏了规矩。” 见到是剑疯子,苏云蓉急忙收起剑,恭敬一拜道: “云蓉见过前辈,是我莽撞了。” 剑疯子点点头,随后朗声道: “谁要不按剑庐规矩行事,故意挑事,休要怪我剑庐不讲情面。” 四月四,断剑山藏剑阁之外,是禁止出剑的,这已经是流传数百年的规矩,谁都知道。 剑疯子此话明显是说与挑事的万元龙听了。 这家伙是想让百花城三人破坏规矩,看看剑庐会不会将三人驱赶下山。 若是剑庐一视同仁,将三人驱赶下山,那他便少了竞争者,同时也让百花城心生不满。 若是剑庐不将先行出手的三人敢下山,那剑庐的一直坚持的规矩也就成了笑话。 其中歹毒,不言而喻。 这边剑拔弩张之际,一人少年已经来到了顾浔身前,声音不大道: “在下蜀山剑宗弟子沈剑川,受爷爷之托,给剑疯子前辈送来一块剑心石,还有一坛浮云醉。” 说罢,低调的沈剑川直接将剑心石和独产蜀山剑宗的浮云醉放到了桌子之上。 这浮云醉是借着蜀山剑宗镇宗之剑浮云剑而得名,此剑名剑谱排名第四。 同样是出自三百年前的剑庐。 名剑谱前十的名剑,其实大半皆是出自剑庐。 名剑谱前十之剑,虽有的排名,参考意义不大,其主要是按问世时间,以及过往战绩而定的。 这十柄剑,每一柄皆是逆天之剑,倘若真对上,还要看用剑之人真正实力。 也不能说十柄,只能说是九柄,因为排名第七的流光已经折在排名第九曳影之下。 百年前,两大野修剑仙的巅峰对决,使用流光的剑客,棋差一招,直接使得第七的流光折断。 也有人说,第九的曳影虽然没有被折断,但也已经破损。 当然,这只是流言,具体不得而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流光确实已经折断。 故而,天下前十的名剑,其实只有九柄。 至于排名第十一的‘无功’始终是差了一点意思,无法顶替流光的位置。 十名开外的排名,是按照剑的品质来排的。 不然剑疯子也不会已经铸成十剑之外的第一剑,还要执着去铸能挤进前十之剑。 沈剑川不是以蜀山剑宗之名送的,而是以醉剑仙沈醉之名赠送的。 剑疯子年轻之时,人缘极好,加上剑庐的底蕴,在江湖之上结交了众多朋友。 他与沈醉,属于纯纯的好酒之徒,因酒成友。 顾浔看着桌上的剑心石,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这礼物太贵重了。 之所以能被称为剑心石,是因为它里面已经开始凝聚先天剑气,再不济也有凝聚先天剑气的潜质。 眼前这块通体流光,隐隐间似有剑鸣,明显已经开始凝聚先天剑气了。 一旦先天剑气成型,便会慢慢转化为先天剑胚。 就连一旁的李欣儿一听是剑心石,瞬间双眼放光。 这礼物太贵重, 一时间顾浔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 沈剑川将顾浔当作了余景山新收的弟子,解释道: “爷爷知道剑疯子前辈心中的执念,恰好偶然得到此物,便让我送来。” “此物留在我蜀山剑宗,只是暴殄天物,只有在剑庐,才能发挥它应有的光彩。” 看着沈剑川语气平和,满脸真诚,顾浔轻轻点头,将其收下。 先前的剑心石和浮云醉是以沈醉的个人名义赠送的,沈剑川又取出以蜀山剑宗名义送的东西。 “这块青玉流石虽然比不得剑心石,但也是上好的铸剑材料,是蜀山剑宗的拜礼。” 随后,沈剑川的目光落在李欣儿的身上,笑道: “小丫头,见我都不打一声招呼?” 李欣儿显然是被先前的剑心石震惊了,回过神,赶忙甜滋滋的喊了一声: “沈大哥。” 还不忘与沈剑川告状道: “沈大哥,先前那个万乌龟对我出言不逊,你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沈剑川笑着从怀里摸出两块小镇上特意买的核桃酥递给李欣儿。 来的路上遇到了李筱,知道李欣儿来了剑庐,特意绕路给这小吃货买的。 “他少剑榜第三,我只是第四,打不过,打不过。” 沈剑川一脸随和笑意的连连摇头。 李欣儿从他手中接过核桃酥,还不忘掰给顾浔一块,边啃边对着沈剑川道: “你骗人,上次你压根没有与他好好打。” “他都拿出拼命的架势与你打了,你还是闲庭信步,最后主动认输。” “我哥说了,你要是认真起来,即使是他不敢说赢你。” 沈剑川依旧是那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道: “不行不行,打不过,没意思。” 李欣儿开始施展她的绝招,抱着沈剑川的大腿道: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帮我出气。” 好吧,又开始这招,沈剑川一脸无奈道: “好好好,等他下山,我看看能不能背后敲他一棒子。” 顾浔满眼黑线,好家伙,怎么跟自己想一个点上了。 万元龙这般羞辱剑庐,或许剑爷爷压根不在意,甚至懒得搭理。 但顾浔是有仇必报之人,无论如何的也得灭一灭万元龙的嚣张之气。 顾浔不自觉竖起了大拇指,赞道: “兄台好想法。” 沈剑川微微一笑,对着顾浔一拱手道: “在下沈剑川,不知公子贵姓。” 不等顾浔开口,李欣儿便自告奋勇,介绍道: “他叫苏诚,姓苏,但与百花城没啥关系,你也可以叫他僵尸脸,或者小老头。” “虽然不怎么招人喜欢,可人品没得说,能处。” 顾浔一脸无语,沈剑川却笑着道: “苏兄弟,有空一起吃场酒如何?” 顾浔拱手笑道: “我正有此意,倒时沈兄可不能小气。” 沈剑川就喜欢直来直去之人,当即道: “好酒管够。” 第240章 剑阁开。 苏云间、万元龙、沈剑川这三人皆是剑道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今日的剑庐可以说已经聚集了天下大半天才剑客。 相较于刀道人才凋零,剑道的无疑是春回大地,百花齐放。 四月四,剑阁开。 断剑山头终年缭绕的云雾终于缓缓散开,最终面目浮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断剑山并非只有铸剑台一座峰,靠其身后还有两座稍矮的次峰。 左边的为藏剑峰,右边为洗剑峰。 两座次峰像是终极侧卫一般,拱卫着主峰。 只不过两座次峰终年隐没于云海之中,不见其真面目。 其中的藏剑阁的便立于藏剑峰山巅,云雾尚未完全散去,使其像是悬浮在云海之中一般,神秘莫测。 李欣儿瞪大了双眼,小嘴张成圆型,吃惊道道: “我是不是眼花了?”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原来断剑山这么大,我还以为只有那么一点呢。” 顾浔虽然已经知道剑庐并非只有铸剑台一座主峰,但当真正看清剑庐全貌时,还是震惊了一把。 洗剑峰他最近一直在往来,只不过后山属于禁地,他也不敢乱窜,只能老老实实沿着阶梯小道而行。 沿途又皆是大雾缭绕,五步之外不见人影,而且这些大雾又能阻断神识。 故而他只是觉得路途遥远,但也没有在意太多。 “好大的手笔。” 原本他以为剑阵只是覆盖了铸剑台,没有想到满山断剑覆盖三峰,形成一座巨大的剑阵。 终年大雾缭绕,形成一座天然大雾迷阵,是为天时。 四条伏龙脉,外加一条隐龙脉,五大龙脉聚集,是为地利。 天时地利人和,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说,剑庐一脉单传千年而不败,是有其原因的。 沈剑川面色随和,语气带着几分敬重的严肃道: “剑庐作为传承久远的门派,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底蕴呢。” “除去百花城,蜀山剑宗和青云剑宗都只算是后辈。” “至于万剑阁,更是不配与之相提并论。” 并非是他看不起万剑阁,实在是万剑阁的作风让天下剑客都不耻。 作为最年轻的剑道势力,万剑阁的异军突起毋庸置疑,确实有几分实力。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万剑阁的路越走越窄。 尤其是剑痴万归接手万剑阁之后,便以痴狂的方式掠夺天下名剑,以成他的万剑之道。 可以说在剑道江湖之上,已经算是臭名昭着了。 光论战力,剑庐自然不是万剑阁的对手。 可自古至今,剑庐几乎没有出现过特别厉害的剑客,依旧难以动摇他在剑客心中的地位。 天下剑客对剑庐的敬重是靠剑庐历代传人一锤一锤的铸剑而积攒下来的,无比坚实。 何况剑庐不仅位置居中,也一直秉承着中立之姿,不参与任何江湖势力纷争。 几人交谈间,整座断剑山的大雾也逐渐散尽,一缕霞光刺破天际,照耀在飘渺的藏剑阁之上。 一时间,整座藏剑阁熠熠生辉,爆发出万丈七彩霞光。 “七彩浮云现,灵剑鱼涌出。” “藏剑阁已开,护山剑阵已经由死阵逆转为活阵,诸位,我先行一步。” 那一道道跃出藏剑阁的流光,皆是一柄柄诞生了剑灵绝世之剑。 性子稍急之人已经冲出去,直奔藏剑峰。 万元龙斜眼之中透着一股痴狂,看着翱翔在藏剑峰一道道流光,舔了舔嘴唇,化作一道流光便冲了出去。 苏云蓉看向一旁的苏云间道: “师兄,我们也走吧。” 苏云间轻轻点头,急速掠向藏剑峰。 见自己最强竞争对手之一的苏云蓉已经出发,李欣儿着急的团团转。 “快点,快点,我们也走吧。” 顾浔和沈剑川皆是沉稳之人,机缘这东西,跑的的快,未必有用。 有些时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慌啥,慌啥,慢慢来就好了。” 李欣儿使劲扯着沈剑川的衣服往前拽。 “不行,不行,待会我的剑被人抢走了。” 沈剑川一脸无奈,看向顾浔道: “苏兄,走吧。” 顾浔看向不远处那个送了一坛阳春雪的张鼎道: “这位仁兄,一起吧。” 粗布麻衣,一双草鞋的江湖野修张鼎努力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多谢好意,我一人独来独往惯了。” 他能感觉到顾浔的善意,可他不习惯与人结伴。 顾浔点点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之所以主动邀请,是他感觉张鼎似乎有些不同,身上有一股很纯粹剑修之气。 就像是一个喜欢独来独往的江湖侠客。 直到所有人离开之后,张鼎方才缓缓动身。 与他来说,能得到一柄什么剑不重要,只要不是空手而归就行。 自小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什么样的命,有什么样的机缘,自己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 既要学会不认命,也要学会认命。 他没有什么强大的靠山,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那些大教派的弟子可以失误无数次 ,都有宗门兜底,但他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 他孤僻,喜欢独来独往,只不过是在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而已。 先行入藏剑峰之人,看着那一柄柄游荡在身侧的光芒,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不知道如何选择。 当下这些剑就像是一条条水中游荡的鱼儿,整座藏剑峰则是一座池塘。 进入池塘之人,能捞到什么样的鱼儿,就各凭实力和机缘了。 江湖上甚至将其戏称为“摸剑大赛”,直白的点的则是直接称为‘摸鱼大赛’。 “管它呢,随便取一柄,剑庐无次品,能带出去一柄就算赚大发了。” “名剑山庄这种品质的剑,至少得几十上百万两白银。” “对,那我就选这柄了。” 此人直接追向恰巧从身边掠过的一道流光。 正当他快要摸到流光之时,流光猛然加速,窜出去一节,又停住。 那人再次向前想要握住,流光又猛然加速,再挺住,总是差那么一点距离。 显然,他被一柄剑戏耍了。 另有一人,废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抓住一柄剑,立刻咬破指尖,就要滴血认主。 剑身上猛然爆发出一道恐怖剑气,直接将其震的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万元龙一声冷笑,倘若这些剑真那么好得到,藏剑阁的剑,早就被搬空了。 这些剑与整座断剑山剑阵连结在一起,有剑阵的加持,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没有几分手段和机缘,岂是这般好得。 随便抓一柄 ,还真是想的太天真,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第241章 取剑。 苏云蓉看着不断从眼前掠过流光,问道: “师兄,要如何才能找到想要剑?” 作为大派弟子,她可不想随便抓一柄剑敷衍。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柄苏静未曾取走的无名剑。 按照长老所说,那是一柄女子剑,除去直系亲属,只有女子剑修方可取走。 三年前,苏云间已经来过一次,已经有了经验,当即道: “这里的剑,皆有剑阵强大的剑气加持,想要光凭肉眼,是极难分辨的,得用神识去感应。” “若是能沟通剑灵,得到剑灵认可,便可轻松取剑。” “倘若不能得到剑灵认可,便只能来硬的了。” “走,往山顶去,越靠近藏剑阁,剑的品质越高。” 这边,顾浔三人慢悠悠进场,尤其是顾浔和沈剑川,像是闲来没事逛早市的老太太一般,要多磨有多磨。 可把李欣儿气坏了,直接让她有了放弃左右护法的念头。 这两家伙太慢了,慢到她催的嗓子都哑了。 尤其是看到苏云蓉急速掠向山顶的背影,她更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越发坚定了先行一步的想法。 “哼,你俩要在后唠嗑便慢慢唠吧,我要先走了。” “要是我被揍了,一定要及时出手呀。” 她信不过顾浔的身手,但是沈剑川的实力她是无比信任的。 看着李欣儿渐渐消失的背影,沈剑川无奈的摇摇头。 “这丫头被宠坏了,依赖性太重,让她独自一人闯一闯是好事。” 他回过目光,看向顾浔。 “苏兄这不慌不忙的,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昨夜顾浔偷了张鼎送的那坛阳春雪,与沈剑川痛饮了一番,顺带解释了自己非剑庐弟子的身份。 至于自己到底是何身份,聪明的沈剑川没有多问,倒是让他提前准备的说辞白费。 用沈剑川的口气来说,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能喝到一个酒坛子里,就是朋友。 何况顾浔能做剑庐的‘礼部尚书’,显然是得到剑疯子前辈认可的,他更是不用去质疑什么。 顾浔目光看向山顶的藏剑阁,笑道: “机缘这东西,有时候看人力,有时候看天命,着急没用。” “何况,倘若这里的剑这么容易被带走,也不会每次藏剑阁开启,只有寥寥数柄剑流出去。” 沈剑川的认可的点点头。 “话说沈兄就不着急万元龙取走那柄‘无功’?” 顾浔看得出来,沈剑川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那柄‘无功’。 沈剑川双手枕着后脑,伸了一个懒腰,扭了扭身子,一副懒散样。 “我说我来剑庐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送那块剑心石,你信吗?” 顾浔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沈剑川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特意来送剑心石的。 沈剑川有些诧异: “苏兄就这般信我?” 顾浔反问道: “我说我姓苏,但不是百花城弟子,你不也信了吗。” 两人相视一笑。 “实不相瞒,我确实是帮爷爷送剑心石的。” “至于来藏剑峰,主要是凑热闹,顺带照看一下李欣儿这小丫头。” 沈剑川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就是来恶心一波万元龙。” “谁拿到那柄‘无功’都可以,就是不能让那家伙取走。” “与一柄剑来说,万剑阁就是地狱。” “剑疯子前辈的杰作,不该如此受辱。” 蜀山剑宗向来以刚正不阿闻名于世,最是见不得万剑阁这般腌臜宗门。 实力不俗又如何,反正就是看你不顺眼。 不止蜀山剑宗,其余三大剑道圣地谁都看不惯万剑阁。 东西北中,四大剑道圣地同时鄙视南方剑道圣地的万剑阁。 倘若只是一家,还可以说是有江湖恩怨,不足为奇。 同时受到其余四家排挤,没有问题是不可能的了。 也就有一直以第六大剑道圣地自居的名剑山庄还能与其眉来眼去一二。 沈剑川问道: “你对那柄十剑之外第一剑的‘无功’感不感兴趣?” “要是你有想法,我可帮你一把。” 顾浔连连摇头笑道: “那柄剑不适合我。” 沈剑川略显失望,他最不想万剑阁得此剑,其次便是百花城,至于其他无所谓。 虽然他很仰慕苏暮云,但是很不喜欢百花城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 这风气带坏的就连底下的弟子都是一个个扛着鼻孔走路,看谁都挨一截。 要是那个弟子在蜀山剑宗,估计早一个个被爷爷用酒坛子呼死了。 盛极必衰,现在的百花城毋庸置疑还是第一剑道宗门,可一旦苏暮云隐退,那能挑起大梁的真没啥人。 别看现在什么少剑榜第一第二,看似唬人,实则没卵用。 天赋再好,心性不行,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窄。 不是所有的天才,都能成长为庇护一方的参天大树。 且不说别的,就说百花城的那柄镇宗之剑百花,至今除了苏暮云,依旧无一人可以驾驭。 “苏兄,话说你是不是不大喜欢百花城的人呀?” 顾浔点点头,整个百花城,除了外公,他真的提不起什么好感。 他的感觉与沈剑川一样,高高在上久了的人,看谁都要矮一截。 “巧了,我也不大喜欢。” “不过百花城的百花酿还是不错的,有机会我请你喝。” 终于见到一个同辈中人,比自己还好酒的了。 “好呀,不过我还是更想喝你们蜀山剑宗的浮云醉。” “哈哈哈,我也觉得我们蜀山的浮云醉最好喝。” 两人闲庭信步的交谈间,整个藏剑峰已经乱成一锅粥。 毕竟是人多剑少,已经有人为了抢夺掌剑权,开始大打出手了。 峰顶那边,越往上走,剑阵给予的压迫感越强,就连实力最强的万元龙速度都慢了下来,满头大汗。 百花城三人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实力最弱的苏云蓉已经落在了后面。 李欣儿这丫头倒是觉醒了吃奶之力一般,干劲十足,后来居上,竟然超过了苏云蓉一小段。 她心中暗自得意了一番,幸好跟着姓苏的去山下悟了许久的剑,让她短时间内实力提升了不少。 现在她已经有信心狂揍一波苏云蓉这小烂屎了。 终于,万元龙成了第一个登上藏剑峰顶的人。 一瞬间,笼罩其身侧的压迫感全部消失,算是通过了藏剑峰的剑阵的考验。 他的斜眼之中,绽放出一道青色光芒,锁定在了一柄被金光包裹的长剑之上。 被万元龙目光锁定的一瞬间,金色流光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急速远遁。 “没错,就是你,‘无功’。” 显然,他想要靠机缘获得此剑是不可能的了,那只能凭实力了。 幸好他从来就没有想过靠运气,早就做了强取的准备。 他从袖中摸出一张‘镇剑符’,直逼金色流光而去。 “这张镇剑符可是我万剑阁专门为你准备的。” “想逃,逃得掉吗?” 第242章 登山夺剑。 这枚镇剑符可是的老祖剑痴偶然所得,能够镇压无主剑灵,是灵剑克星。 万元龙极速追上金色流光,想要将其一把抓住。 金色流光猛然爆发无数剑气,将其逼退。 与此同时,周围许多剑像是受到召唤一般,纷纷攻向万元龙。 作为十剑之外第一剑,无功俨然在藏剑阁有着绝对的地位,驱使一些品级稍次的灵剑显然不是什么问题。 有能力登上上半山的剑客本就寥寥无几,现在半山以下的灵剑多数被‘无功’驱使回了山顶,山下剑客便只能跳脚骂娘了。 “干他娘,这是连洗脚水都不让喝的吗?” “真以为此地的灵剑那么好取,不要太天真。” 一位怀着凑热闹心态的剑客见机缘无望,刚准备离去,一柄剑忽然停在了他面前。 “这......” 他怀着试试的心态,轻轻握住那柄剑,包裹的长剑的白光散去,露出剑身。 名剑有灵,择主而侍。 剑亦如人,各有各的秉性,有淡薄者,有好强者,有胆小者..... 他得到了这柄剑的认可,这就是所谓的机缘,不争不抢,也自然会来。 这柄剑在藏剑阁所有剑中,只能算中下,可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 整座藏剑阁拢共也只有四十四柄剑,能得到一柄,已经是极为不易。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柄剑的归属会是一个弱的不行的菜鸡,可把那些半山以上的人气坏了。 半山下游曳的流光只剩几道,人却聚集着大半以上。 于是心有不甘之人,只能继续咬牙,往半山上走。 不过那道那强大的剑阵压迫,可不是靠毅力就能突破的,还要看实力。 有些一直硬撑之人,直接被强大的剑阵压迫的七窍流血,弹回了山脚。 万元龙摆脱众多流光,直接打出镇剑符,定在了无功之上。 此时,苏云间忽然杀到,一眼就认出了万元龙打出的符箓。 “卑鄙,竟然用镇剑符。” 万元龙分神间,无功再次远遁,只不过有镇剑符压制,速度和力量都慢了许多。 万元龙心中大惊,没有想到镇剑符都难以压制住无功。 此剑不愧是的目前为止,剑疯子的最强之作,确是品质惊人。 即将到手的无功再次逃脱,万元龙心中极为恼火,冷冷一笑道: “剑庐又没有规定不能用镇剑符。” 剑庐确实没有规定不能用镇剑符,但是明确规定只能凭自己的实力取剑。 这张的镇剑符倘若的万元龙自己炼制的,确实无话可说。 但显然这等金色级别的镇剑符不可能是万元龙能炼制出来的。 “我可没听说你们万剑阁有本事练镇剑符。” 万元龙一声讥笑,没有在搭理苏云间,急速朝着的‘无功’追去。 一旦‘无功’到手,立刻销毁镇剑符,来个死不承认,反正他背后有万剑阁撑腰,不惧剑庐以势压人。 苏云间也不可能轻易放弃无功,百花城两大名剑百花、青衣无论如何也没有他的份了。 这柄‘无功’他必须到手,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作为五大剑道圣地的万剑阁,却没有一柄名剑谱前十的名剑镇宗。 这柄十剑之外第一剑的‘无功’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万元龙同样没有失手的理由。 两人都势在必得,一边追逐‘无功’一边纠缠扭打在一起。 闲庭信步已经逛至半山的二人,抬头看向峰顶。 “嘿嘿,看来我得去凑凑热闹了。” “苏兄,我就先行一步了。” 只见沈剑川像是一道清风一般,急速掠向峰顶,剑阵竟然不能给他造成丝毫阻碍。 顾浔微微震惊,看来李欣儿说的没错,这家伙的当初十有八九是故意输的。 “嘿嘿,两位这么热闹,我也来凑一凑。” 于是两人的战局,变成了三人乱战,被镇剑符压制的‘无功’在三人手上不断易主,你来我往。 不过相比两人不遗余力的出手,争夺‘无功’,沈剑川就显得有些懒散。 自己主动抢‘无功’,也不让无功轻易落到二人手上,主打一个恶心。 “沈剑川,你是故意找茬的。” 万元龙被气的不轻,原本以为借助镇剑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镇压‘无功’。 没有想到‘无功’竟然这般强,镇剑符都压制不住。 当然,若是离开了剑阵指定是能镇压住的。 雷霆计划未能成功,现在想要从两人手中夺剑,可就没有那般容易了。 “你说对了,我就喜欢找茬。” 苏云间见两人争锋相对,当即的拉拢沈剑川道: “沈兄,不如你我二人先将其驱离,在争夺‘无功’如何?” 沈剑川翻了个白眼,用到我的时候,甜滋滋的喊我沈兄,用不到的时候一口一个沈剑川。 这如意算盘响声都从百花城传到蜀山剑宗了。 “不怎么如何。” 三人一边交手,一边叨叨。 另一边,李欣儿与苏云蓉方才锁定的那柄无名剑,几番追逐下来,却奈何不得。 忽然,那剑似有所感,急速向着峰下遁去。 正在慢悠悠的登峰的顾浔忽然心有灵犀,望向天际,一道流光直撞他而来。 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任由流光在自己眉心一寸处停留,他才缓缓道出一句: “调皮。” 流光散去,露出长剑纤细的剑身,上有水云纹波,色成晚霞映水,如同秋水荡漾,又似窈窕淑女。 长剑似是听懂了顾浔的话语,围绕在他身侧上下纷飞,欢快至极。 见到此剑的第一时间,顾浔便想到了一句诗‘秋水共长天一色’。 “以后你便叫秋水如何?” 长剑停在顾浔身侧,上下晃动,显然是认可了顾浔的意思。 不愧是有机会超越‘无功’的剑,确实通灵。 正当顾浔想要伸手握住‘秋水’之时,一道声音传来。 “放开它,那是我百花城的剑。” 顾浔收回手,轻轻皱眉,抬头看向满脸冰寒的苏云蓉,冷冷道: “百花城还真不是一般的霸道,何时此剑又成你们百花城的了?” 苏云蓉满脸怒火道: “谁都知道此剑是当年苏静托剑庐所铸,只是百花城一直未曾将其取走而已。” 顾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一个后辈想要借娘亲的树乘凉,却没有半分敬意,一口一个苏静。 “既然如此,有本事拿去便是。” 赶来的李欣儿微微措尔,难不成这姓苏的女扮男装,不然为何能得此剑。 见顾浔要将剑让给苏云蓉,她急忙阻止道: “不能给她。” 第243章 名剑认主。 顾浔一声冷笑,真以为这里的剑想取走就取走吗? 剑阵加持之下,没有的到剑的认可,想要取走剑,除非有绝对的实力压制。 或者像万元龙那般走捷径,借助外物来压制剑,强行驯服。 不顾李欣儿的提醒,他心神一动,‘秋水’直接浮到苏云蓉面前。 “你能拿走,便是你百花城的。” 肥肉送到前,倒是让苏云蓉稍显慌乱。 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冷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 她汇聚全身灵力于手中,伸手握向长剑。 嗡。 长剑之上,爆发出了一股刺眼光芒,荡起无边剑气。 苏云蓉虽然人做作了点,但实力还是有的,未曾被剑光震开。 她双眼赤红,咬着银牙,使尽全身力量,想要握住剑柄。 长剑先前已经自行散去的流光此刻反而越发强盛起来,抵御苏云蓉的压制。 苏云蓉知道自己不能松手,一旦松手,便彻底与此剑无缘了。 她死死咬着牙,嘴角已经满是血迹,上手的血肉也开始慢慢被剑光撕裂开来。 嗡。 一声剑鸣,‘秋’水再次爆发出一道强盛剑光,直接将已经已经力竭的苏云蓉震飞,落回峰脚,昏死过去。 “秋水,回来。” 听到顾浔的召唤,长剑流光散去,再次回到顾浔身边,静静浮在顾浔身侧。 顾浔的目光落在李欣儿身上,收敛了先前的冰冷,淡淡开口道: “要不给你个机会,让你死心。” 李欣儿不是傻子,你都能将剑随叫随到了,甚至不用滴血认主,自己还试个屁。 “姓苏的,你究竟是不是女子?” “这明明是一柄女子剑,为何会认你为主?” 李欣儿看着顾浔那修长的脸颊,越看越有女子相,若是换上女子装,实打实是个美人胚子。 顾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开玩笑的口吻道: “这说明我的魅力比你强,剑都喜欢。” 李欣儿翻了了个白眼,知道这柄已经有名‘秋水’的无名剑,算是与自己没有半分缘分了。 “唉,算了算了,我重新寻一柄去。” 看着李欣儿离去的背影,顾浔轻轻摇头,倒也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此剑本就与李欣儿无缘,也不适合她,何况这柄剑本来就是娘留下的。 他缓缓探出手,握住了‘秋水’,一瞬间斗转星移,被剑阵直接送出了藏剑峰。 因为给沿途客户送东西,方才赶回来的余景山看到顾浔被送了出来,开口道: “取回来了。” 顾浔点点头,心神一动,长剑浮现到余景山身前。 余景山没有去触碰长剑,而是盯着长剑看了许久,像是想到了诸多陈年往事。 许久之后,他方才回过神来,问道: “可曾取名?” “秋水,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秋水。” 余景山心中轻声道: “秋水共长天一色,好意境,好名字。” 他拿取出那支用暖云玉精雕而成的剑鞘,已经放置了十数年之久。 当年未能亲手送给她,今日送给她儿子也是一样的,终究是插入了那柄剑。 长剑入鞘,严丝合缝。 剑鞘之中刻有一座藏剑阁缩小版的养剑阵,能够最大程度养剑。 剑鞘是他亲手刻的,养剑阵却是他求师傅弄的。 他把归鞘后的长剑放在手中的,细细端详了一番,并无瑕疵,无需改进。 “终究算是有个结果了,往事也算告终矣。” 他把长剑交给顾浔,带着一点玩笑的口吻道: “此剑并不适合你,以后若是遇到能驾驭此剑的姑娘,就娶了吧。” “此剑便可以当作你娘留给你的彩礼了。” 顾浔接过‘秋水’,暖云玉温润的手感似女子的手,上面还精心刻有水纹,倒也极为符合‘秋水’二字。 两人交谈间,藏剑峰上爆发出一道刺眼光芒,剑疯子飘然而至,落到两人身旁,目光盯着峰顶道: “无功终于遇到合适之人了。” 此剑算是他目前为止的最强之作,可惜一直未曾被人取走,心中稍有遗憾。 于剑疯子来说,只要剑一日未曾离开剑庐,便算不得真正的铸成。 如今‘无功’择主,总算是真正出炉了。 “只是不知谁会得到此剑。” 许多已经提前出局之人,皆是满脸期待,想要看看究竟是是谁能得到这柄十剑之外的第一剑。 顾浔期待的同时微微揪心,害怕此剑落入万元龙手中。 并不是他质疑沈剑川的实力,万元龙一看就是诡计多端之人,保不齐他有什么后手。 剑阵一阵波动,一道人影被挤了出来,既不是所有人期待沈剑川,也不是苏云间,更不是万元龙。 “怎么会是他?” “他是谁?” “是昨天送了一坛阳春雪的家伙。” “嘶,还真是。” “这家伙怎么可能得到‘无功’。” 顾浔有些吃惊,倒也没有像众人到震惊的地步。 “没有想到会是他。” 此人给他的感觉就是的那种很纯粹的江湖侠客之气。 可惜就是性子有些孤僻。 剑疯子脸上并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于他来说,什么样的人取走剑,都不会意外。 并不会因为得剑者出身而用有色的目光去看待。 能得到此剑,便说明是他的机缘。 “你认识此人?” 顾浔笑着解释道: “他就是那个送了一坛阳春雪的孤剑客。” 寻常的一坛阳春雪,价格估计也就十两银子左右。 可对于少年来说,这可能已经是他全部的身家了。 所以他从未觉得丢人,顾浔也觉得他不丢人,还很可敬。 大行之中见格局,细微之处见人品。 这也是顾浔与他主动搭讪的原因。 并不是说来此剑庐就一定要求带拜礼。 礼这东西,很多时候,不管轻重,蕴含的是一种尊重。 并不是在乎礼多礼少,而是那份心意。 此刻的张鼎有些狼狈,嘴角带着血迹,握剑的袖子已经完全炸开,整条手臂也是血肉模糊。 可他还是依旧死死握着手上那柄近四指宽,呈光黑色的‘无功’,眼神异常坚定。 只是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让他感到有所不适,想要匆匆离开此地。 紧随其后的万元龙和苏云间,声音同时传来。 “且慢。” 第244章 咄咄相逼。 “小子,捡了便宜就跑,是吧?” “天下可没有这么美的事。” 万元龙斜眼之上满是怒火,若这里不是剑庐,估计已经开始对张鼎出手了。 苏云间心中也是极为不爽,不过的却没有万元龙那般失态。 “这位兄台,若要夺剑,大可以光明正大,何必这般偷偷摸摸,不该是剑客所为。” 一时间,本就好奇的围观之人,越发好奇了。 这柄‘无功’为何会落到此人手上? 两人又为何同时对他发难? 难道这小子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 张鼎轻轻皱眉,转身看着身后咄咄相逼的二人,他问心无愧道: “我是凭自己实力得到的。” 他性格孤僻,不善言辞,不想过多解释什么。 握住不住的东西,他不会强求。 可抓在手里的东西,也绝对不会放手。 损失一张镇剑符,还要的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是万元龙所不能接受的。 何况这柄剑还落到了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野修手上,怎么可能甘心呢。 “若不是你钻了空子,怎会得到这柄无功?” “这剑本该就是我的。” “识相点自动解除缔结,交出无功。” 张鼎眼中浮现一丝杀气,这就是那些大派弟子的作风,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抢夺他人机缘。 而他们看上的东西,别人却动不得分毫。 道理不是这样的,也不该是这样的。 “哈哈哈,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这位兄台,既得此剑,便是你的机缘,不用怕他。” 沈剑川心情大好,慢悠悠得从剑阵之中走了出来。 反正不是万剑阁和百花城得此剑,他就无比舒心。 万元龙和苏云间见到沈剑川,两人不约而同得气咬碎牙齿。 若是没有这家伙横插一脚,此剑又怎会被那野修钻了空子。 “沈剑川,你是存心找麻烦吗?” 沈剑川微微一笑道: “嗯,是又如何?” “就看你们万剑阁不顺眼,咋地?” 去年,他五师弟莫名其妙死在了南晋,他可以确定就是万剑阁下得杀手,只不过没有充足的证据向万剑阁发难而已。 反正只要是万剑阁不痛快之事,他就无比痛快。 剑拔弩张之际,余景山缓缓而来,轻轻一脚跺在地上,便如千斤之锤砸在地面上一般。 咚。 地面似鼓发出一声沉闷响声,随着整个地面都在颤动,现场之人,七倒八歪。 “真当我剑庐没有规矩吗?” 憨厚汉子身上那股压迫感,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说实话,很多来过剑庐多次之人,都不认识余景山这位剑庐独传弟子。 这家伙相貌太普通,除了壮实,没有任何一点招人在意的地方。 何况他那一身打铁着装,妥妥一庄家汉字。 多数时候还背着一个大背篓,许多人即使在剑庐遇到,都以为是山下送物资上来的农夫。 “谁得剑?用什么方式得剑?我不管。” “这要剑落入谁手里,便是谁的。” “至少在断剑山上,还是受我剑庐庇护的。” 余景山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万元龙身上,冷冷道: “从上山开始,便不安好心,钻孔子使用镇剑符,都不想与你计较,还想要挑事,谁给你的胆子?” 万元龙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一拱手道: “剑庐的待客之道,我万剑阁铭记在心,告辞。” 余景山甚至懒得再多看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在苏云间身上。 “百花城何时这般输不起了?” “不要在这里给百花城抹黑。” 苏云间舔了舔干枯的嘴唇,似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急功近利,抱拳道: “余师叔,弟子知道错了。” 剑庐与百花城的关系摆在那里,余景山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不要因为一柄剑而乱了剑心,得不偿失。” “剑,终究是身外之物,通明的剑心才是无敌的基础。” 苏云间无地自容,倒也并没有因为余景山当众说教自己而恼羞成怒。 “多谢师叔提点。” 众人目光皆落在余景山身上之时,张鼎已经偷偷借着人群,消失在了是非之地。 正当他准备下山之时,一道火红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家伙,你倒是谨慎的很呐,不错,不错。” 张鼎不知余景山便是剑庐唯一的弟子不足为奇,不过剑疯子他不可能不知道。 当即咬牙艰难抱拳道: “晚辈张鼎,见过剑疯子前辈。” 抬起被剑光震的血淋淋的手臂,疼的让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能得到这柄‘无功’除去机缘外,还有他恐怖的毅力。 但凡他在被剑光撕扯之中,稍稍松手,这柄剑都不会是他的。 无功不受禄,非大毅力者不可得。 “你小子这是不信剑庐呀。” “真当什么人都可以在剑庐撒野呢!” 张鼎倒也没有过多解释,大大方方承认道: “并非晚辈不信任剑庐,而是谨小慎微惯了。” 江湖野修,见惯了太多的尔虞我诈,许多时候生死只在一念间,他不得不谨慎。 他心里明白万元龙一定会在山下截杀他,所以他要赶在万元龙到达山脚之前,先行离开此是非之地。 剑疯子知道他心里在担忧什么 ,笑道: “有伤在身,山下并非明智之举,我看你还是暂且留在山上。” 看着张鼎犹豫不定的神情,剑疯子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是出于好心,如何选择是张鼎之事。 他取出一支剑鞘丢给张鼎道: “是去,是留,你自行决定。” 藏剑阁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剑匣,鞘滋养其中的剑自是不需要剑鞘。 不过的藏剑阁的每一柄剑,剑阁都做了与之匹配的剑鞘。 一旦有人将剑从藏剑阁取出,剑庐便会一并将剑鞘赠送 。 张鼎看着手中剑鞘,抬起头看着正欲离去的剑疯子道: “晚辈听从前辈安排。” 剑疯子点点头,性子孤僻是孤僻了些,但幸好还不傻。 毕竟是‘无功’的第一任主人,剑疯子不想其剑还捂热,便身死道消。 作为一个剑道前辈,他还是极其愿意指点一下这些有天赋的后来者的。 尤其是像张鼎这般江湖野修,没有高人庇护,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成长。 在他们身上总能看到纯粹的江湖气息。 第245章 落幕。 断剑山下,一位高大老者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不可一世的万元龙见到此身影,脸上浮现一抹惧色,可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道: “见过老祖。” 此人正是万剑阁老阁主剑痴万归,小眼银钩鼻,半边脸隐藏在面具之下。 据说年轻时与沈醉争夺少剑榜第一时,不幸被削去了半张脸,便以贪狼面具覆盖。 严格意义来说,他算是万元龙的亲爷爷,可惜他从来不让万元龙喊他爷爷,只能喊老祖。 “看你这一脸丧气样,没有抢到‘无功’?” 听着老祖那愠怒的语气,万元龙颤颤巍巍解释道: “都是沈剑川那家伙捣乱,才让一个野修钻了空子。” 啪。 万归宽大的袖袍一挥,打出一道气浪,直接将万元龙掀飞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口吐鲜血。 “没用的东西,拿着镇剑符都抢不回来一柄剑。” “另外之事办的如何?” 万元龙不顾伤势,急忙起身跪倒在地道: “可以确定,洗剑峰上确实有一块先天的剑胚。” 他的这双斜眼能看破一切虚妄,即使不用登上洗剑峰,那块先天剑胚在他眼中,也如天上皓月一般明亮。 “还有我已经按照老祖要求,将乱阵旗插在断剑山各处。” 万归听闻先天剑胚四字之时,眼中竟是贪婪。 正如其名,他对剑的痴迷,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他走的是万剑之道。 倘若能得到一柄问鼎天下前十的名剑,那实力便可在进一步。 他的大限将至,若是在无法突破悟道天境,等待着他的只有不甘的陨落。 他必须赌一把。 若是剑疯子这次真的能铸成跻身前十的名剑,哪怕得罪剑庐,又如何。 即使剑疯子无法铸成天下前十之剑,那藏剑阁的那些灵剑,同样能助他一臂之力。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问道: “你的行踪,可有人察觉?” 见到老祖说话的语气软了几分,万元龙悬着的心方才稍稍放下。 “老祖放心,昨夜剑庐人满为患,剑疯子不会察觉到的。” 万归点点头,这小子的邪眼能看穿一切虚妄。 天下万般阵法,都难不住他,皆可看破,找到破绽。 这次之所以派他上山,取剑是其中一个目的。 关键还是探一探剑庐的虚实,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这套乱阵旗,是他在一处遗迹之中偶然所得。 只要将其放入想要攻破的阵法之中,便可扰乱阵法半炷香时间。 没有阵法庇护,半炷香时间,可以让他在剑庐做很多事情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故意选择三年一度的剑庐大阵逆转之后。 接下来两个月内,剑庐的剑阵会陷入一个相对疲软期,是他出手的最佳时机。 万归盯着万元龙的那双邪眼,可惜没有办法找到许神医,不然非得将这双邪眼挖来,为自己所用。 “最好不要出现什么差池,不然........” 剑痴万归冷哼一声,消失在原地。 直到确认老祖彻底离开之后,万元龙方才轻轻抹去额头汗水,咬牙切齿,心中暗道: “总有一天要弄死这老东西。” 只不过现在的万剑阁,还需要这老东西庇护。 这老家伙恶心归恶心,实力还是毋庸置疑的,距离合道不过一线之差。 现在的首要目标,还是想办法重新取回那柄‘无功’。 季川已经着急的团团转,李欣儿那小丫头进去这么久,依旧没有半分音讯。 眼看大雾已经慢慢重新覆盖藏剑峰,再不出来,剑阵就要活阵转死阵了。 就在季川准备去求剑疯子进入藏剑峰看看怎么回事时,大阵荡起一阵波澜,李欣儿被推了出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出来了,急死我了。” “剑呢,剑有没有弄到?” 李欣儿笑眯眯的举起一柄碧竹一般的长剑,得意道: “诺,这不是手到擒来吗?” 季川一脸的质疑,好生打量了一番,问道: “你确定这是那柄无名剑?” 李欣儿果断摇摇头道: “这不是那柄无名剑,她叫碧竹。” “是吧,碧竹!” 那柄碧绿长剑围绕着她欢快的转圈圈,逗的李欣儿咯咯笑 季川欲哭无泪,不是说好的非那柄无名剑不取的吗? 看着季爷爷的神情,李欣儿笑道: “我觉得碧竹很好,最适合我了。” 碧竹似是察觉到了季川那嫌弃的目光,直接飞到其眼睛旁晃动。 这可把季川吓的不轻,一边甩袖驱赶,一边大喊大叫: “闪开,闪开,你这小破剑。” 余景山黑着脸道: “这柄剑可不破。” 此剑乃是藏剑阁排名第三的剑,品质仅次于‘秋水’,是以一根玉化竹练就。 “这是当年师祖准备送给心爱之人的剑,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未能送出去,后被蕴养在藏剑阁中。” “很长一段时间内,它都是藏剑阁第一剑。” 李欣儿瞪大的双眼,没有想到碧竹还有这般的辉煌的过往,越发爱不释手了。 嘶,不过这大叔怎么看的有点眼熟! “你是那位采药大叔?”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余景山要多无奈,有多无奈,见过没眼力劲的,没有见过这般没有眼力劲的。 “我不是采药大叔,也不是打猎大叔,也不是有病大叔。” “我是剑庐唯一传人余景山,你说我为何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季川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开始翻老底道: “哦,我想起了,你就是大山呀。” “小时候,你还在我脖子上撒尿呢,记得不?” 怎会记不得。 这老家伙用火烧的小鸭子,到死都不会忘的。 那天他就认出这老家伙了,纯粹是不想搭理他。 管他与师傅啥关系,反正就是不喜欢这抠门记仇的老家伙。 李欣儿恍然大悟道: “因为你是剑爷爷的弟子。” 真机灵! 余景山拍了一下脑瓜子,无奈的丢下碧绿剑鞘,便转身离去。 他实在不想与这一老一少多唠叨一句,能气死人。 “嘿,这人还怪好的,送个碧绿剑鞘。” “真好,碧竹有新家住咯。” 小丫头将剑插入剑鞘,将其别在腰间,要多神气有多神气,以后他就是有剑的人了。 小丫头似乎并没有因为没得到那柄‘无名剑’而有半分不开心。 知足者常乐,患失者常失。 万事不必太过追求完美,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快乐。 随着大雾重新将藏剑峰与洗剑峰笼罩,三年一度的夺剑大会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这次,算是近十年来,取出剑最多,剑品质最佳的一届。 排名前三的无功、秋水、碧竹全部认主,此外还有两柄品质稍弱的也被取出。 其中一柄名叫‘随意’,被苏云太所得,至于苏云间和苏云蓉,皆是一无所获。 并不是所有的念念不忘,都有回响。 近千人取剑,却只取出了五柄剑,可想而知要从藏剑阁取剑是何其难。 第246章 开坛人自醉。 “如何?” 顾浔帮张鼎包扎好伤口,这小子是个狠人,整只手都被剑光撕扯的血肉模糊,愣是没有哼一声。 不止手上的伤口,就连体内的气机也是乱作一团。 明明已经是身受重伤,他却能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轻伤样子。 倘若遇上这样的对手,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 顾浔几根银针下去,便理顺了他混乱的气机,着实让张鼎大开眼界。 若是以前能遇到这样的神医,爹娘估计就不会死在瘟疫之中了。 他对着顾浔一拱手道: “多谢。” 这家伙连说声‘谢谢’都是面无表情的,这才是真正的僵尸脸。 这是性格使然,顾浔倒也不会说是去斤斤计较,反而觉得很有趣。 “我叫苏诚,嗯,算半个江湖野修。” 江湖规矩,对方报家门,自己也当以礼待之。 “张鼎,江湖野修。” “你不是剑庐弟子?” 张鼎的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顾浔是剑庐之人。 难得听到这家伙问一个问题,顾浔笑道: “祖上与剑疯子前辈有几分交情,故而在此歇脚历练。” 张鼎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说话,做回了沉默的哑巴。 顾浔只得找点话题道: “会喝酒不?” 张鼎点点头道: “会。” “请你喝酒,如何?” “好。” 随着夺剑大会的落幕,断剑山上重新安静下来。 观云崖边,沈剑川、李欣儿以及张鼎已经在此等候多时,就等着顾浔酒。 “喂,你怎么比姓苏的还僵尸脸,要不你笑一个?” “你这人好奇怪耶,我记得你会说话的呀?” “是不是脑子没有发育完整,有点......” 李欣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的沈剑川捂住了嘴,带着歉意看向张鼎道: “张兄,不好意思,这丫头没啥坏心思,纯属嘴欠。” 张鼎性格孤僻,但不代表不近人情,李欣儿虽然话多了些,可这种没有半分心机的江湖小白,反而让他越安心。 反倒是总一脸笑意,看不出情绪的变化的沈剑川让他心生忌惮。 “无妨。”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正是心中时刻铭记这句话,他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 他是从江湖的最底层走出来,见过的人性之恶远远要比沈剑川这样的大教弟子见过的恶要多。 遇到的人,表面和颜悦色,背地里,他可能只是为了几两银子,便对你痛下杀手。 不曾在底层江湖的淤泥里挣扎过,永远不知道这层淤泥有多脏。 真正那些惨绝人寰,屠杀百姓之人,并非是江湖高手,他们不屑于这样做。 反倒是那些混迹在江湖底层之人,最喜欢的做的便是欺凌弱小,视人命如草芥。 “今日之事,谢谢。” 张鼎知道,今日若非沈剑川出手拦住二人,自己不可能得到这柄无功。 这份恩情他记在心中,不会因为‘谢谢’二字便消磨而去。 将来只要有机会,定然会还。 沈剑川自是知道张鼎所谢何事,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道: “我说我并非刻意帮张兄,纯粹是不想那两家伙得到此剑,你可信?” 张鼎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不在乎沈剑川的动机为何,他只知道沈剑川帮了自己一把。 “可我还是要谢谢你。” 看着张鼎一丝不苟的样子,沈剑川一脸无奈。 “此剑是你凭实力得到的,无需谢谁。” “要谢也只能谢剑疯子前辈。” 张鼎依旧神色严肃道: “你不拦住他二人,我没有机会。” 好家伙,典型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沈剑川知道多说无益。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也不喜欢别人欠我人情。” “要不这样,下山后请我喝顿酒如何?” 张鼎面露难色,倒也不是小气,实在是他现在囊中羞涩,全身上下凑不出二两银子。 沈剑川似是洞察到了他的不便,笑道: “放心,请我喝黄酒就行,我听说伏龙镇有一家黄酒铺子,味美价廉。” “还有我,我也要喝。” 小馋虫李欣儿踊跃报名。 “哈哈哈,喝黄酒,可不能少了我。” 顾浔抱着一坛酒,悄然而至,顺带还拿上了四只碗。 张鼎脸色有了一丝神色变化,用力挤出一个笑容。 “好。” 无论是顾浔还是沈剑川,可以说刷新了他对大教弟子的认知。 在二人身上,他感受不到一丝高高在上的架子,反而有一种平易近人亲切感。 沈剑川注意到了顾浔手上的酒坛子,脸色僵硬道: “好家伙,你怎么把浮云醉给弄来了?” 这东西可是爷爷让他特意送来给剑疯子前辈的。 即使他这个蜀山剑宗少宗主,一年也喝不上几次。 顾浔自是知道浮云醉的珍贵,即使是蜀山剑宗,一年最多也就只能炼制一坛两坛。 自己与余大哥说了要坛酒,结果他把这个给搬出来了。 原本他是拒绝的,结果被余大哥一句话给堵死了。 “剑庐待客之道不能寒颤。” 显然,余景山已经把自己当作了剑庐的一份子。 听到浮云醉三个字,李欣儿眼中已经冒起了小星星。 “我看看,我看看。” “哇,还真是浮云醉。” 顾浔的笑道: “剑爷爷他老人家戒酒了,改喝茶了。” 李欣儿自告奋勇道: “这个我可以作证,剑爷爷有那么大一包凫水祖茶,可把季爷爷羡慕坏了。” 沈剑川听的眼皮跳,这么大一包凫水祖茶? 怎么看都有点玄乎。 这是把汶河山的茶部落捅干净了? “沈大哥,我真没骗你。” “不信你问姓苏的,他可以作证。” 顾浔微微一笑道: “喝酒,喝酒。” 酒坛打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自鼻孔直达胸中,光是那香味,便足以让人自醉。 “难怪蜀山剑宗开宗老祖太白盛赞此酒‘香飘浮云垂,开坛人自醉。’” “好家伙,确实是开坛人自醉呐。” 饶是喝惯了好酒的顾浔也忍不住夸赞一番,搬出诗剑仙太白的诗句来。 沈剑川提醒道: “此酒属于武道酒,不可多喝。” 李欣儿的一听到不可多喝,便不乐意了。 “为啥?” 顾浔给她倒了半碗,笑道: “你喝过便知道了。” 李欣儿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方才想说不咋地,瞬间眼前恍惚起来,体内热血沸腾,吓的她立刻盘腿打坐,压制酒劲。 奈何此酒越是运功,醉的越快,小丫头直接倒头便睡。 半碗酒解决了话痨,顾浔与沈剑川不由相视一笑。 随后,顾浔又倒了三碗,举起碗道: “来,多少随意。” 第247章 不见折柳人。 看着顾浔和沈剑川一饮而尽,谨小慎微的张鼎却没敢这般做。 倒也不是怀疑啥,而是害怕像李欣儿这般,受不住酒劲。 他轻轻泯了一口,瞬间感觉体内的灵力都被引燃,在经脉中不停翻涌。 一股燥热自体内传乱,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似乎张开,疯狂吞噬周围的天地灵气。 已经停滞不前许久的武道瓶颈像是被打开了一般,开始的疯涨。 “张兄,如何?” 作为最了解的浮云醉的沈剑川笑眯眯的问道。 脸色已经通红的张鼎一边的压制疯涨的气息 ,一边回道: “好酒。” “哈哈哈。” 沈剑川哈哈一笑,提醒道: “你尽量压制境界,能多喝点就多喝点,下一次喝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功效了。” 面对沈剑川的善意提醒,张鼎点点头。 “来,再走一个。” 三人又撞了一个,顾浔和沈剑川依旧是一饮而尽,张鼎依旧只敢喝一口。 两碗酒下肚,沈剑川有些诧异的看着没有丝毫反应的顾浔,十分好奇。 他是因为经常喝,故而身体不会有太大反应,只是微微脸红。 为何顾浔两碗下肚,像是没事人一般,自己好歹还脸红了一点, 他却是没有半分反应。 “苏兄好酒量。” 顾浔笑道: “这些武道酒,与我来说,其实与寻常好酒差不多。” 他没有丹田,自是无法吸收天地灵气,武道酒特有的功效,自然也就没了作用。 沈剑川直接骂娘,感情你弄坛武道酒来,当寻常美酒喝呀。 自己酒量再好,喝多了也耐住里面强大的药性,这不纯纯欺负人吗。 “苏兄不地道呀,不行,我喝一碗,你的喝三碗,不然不公平。” “总不能我们三个醉,你一个看笑话不是。” 顾浔就喜欢沈剑川这有话就说的性格,尤其是酒桌之上,就图喝一个舒心。 “我都说了随意了,是沈兄要与我拼酒量的。” 呃,沈剑川回头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他说的是随意,没有说干呐。 张鼎可没有与两人拌嘴的时间,两口酒下肚,整个身体都似沸腾了一般,只能拼命压制。 从小食不果腹,更别说接触什么天材地宝,他这副未曾被滋润过的身体,最是能将武道酒的功效发挥到最大。 “好好好,那就随意,喝喝喝。” 说着随意,沈剑川还是一口干,抛开药性不谈,浮云醉本身就是不可多的美酒 ,自是会忍不住贪杯。 要是爷爷知道浮云醉用碗来喝,估计能把自己揍的头角峥嵘。 毕竟他都只舍得用杯子来喝,每次一小杯,绝不多饮。 这东西制作起来,太过耗时耗力。 酒碗碰撞间,性格孤僻的张鼎也似打开了心房,话多了起来。 以至于最后,完全喝到了断片,红着脸,说个不停,让顾浔二人压根没有插话的空间。 借了谁的 多少银子,受过谁的恩惠,喜欢哪个姑娘,有没有牵过手啥的,都给一并吐露出来。 听的顾浔二人一愣一愣的,初听觉得好笑,再品便是心酸,感受到了底层修行者的不易。 在顾浔和沈剑川眼里,许多触手可得的东西,张鼎这样的底层修行者,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有可能是自己的小命。、 最后,顾浔和沈剑川也都 一并烂醉如泥。 前半段喝的是开心酒,听罢张鼎的醉语,喝的便是扎心酒了。 第二日。 “苏兄,告辞。” “苏兄,江湖有缘再见。” 张鼎和沈剑川两人联袂一起下山。 沈剑川决定放下蜀山剑宗少宗主的身份,随这张鼎一起去看看真正的江湖。 用他的话来说,修道先修心,与其去奋力追赶境界上的突破,倒不如静下心来,去看看江湖。 这就是沈剑川,他不喜欢去争那些名利,更注重自我提升。 与他来说:功名利禄皆虚名,唯我逍遥随风去。 江湖美名皆是虚妄,唯他有自己顺心,才是最重要的。 余景山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淡淡道: “剑川这孩子心黑着呢,倘若万元龙还想打‘无功’的主意,怕是要吃大亏了。” 顾浔的原本也想一起下山,算计一波万元龙的,奈何剑爷爷即将开炉,需要自己在身边。 不过有沈剑川这家伙在,万元龙指定是讨不到半点好处了。 现在的年轻一代,余景山最看好的便是沈剑川。 “有这家伙在,蜀山剑宗不崛起都不可能,超越百花城,问鼎剑道第一宗,只是时间问题。” 顾浔认可的点点头,虽然没有见过青云剑宗和百花城的未来接班人,但沈剑川的秉性就注定他能走的更远,妥妥属于厚积薄发的那种。 “那我呢?” 余景山回过头看了顾浔一眼,边笑边摇头道: “江湖注定不是你的主场,留不住你的。” “浅滩恶水鱼虾场,金鳞岂会久中荡。” 季川的依依不舍的从怀中拿出一块流银石。 放在手中端详了许久,方才下定决心交到剑疯子手里。 “老疯子,我知道你垂涎这东西很久了,拿去吧。” 剑疯子双眼放光,这东西他从年轻时便垂涎到了现在,一直没能骗到手上。 今日这抠门的老家伙,也不知道发了什么善心,竟然将这东西掏出来了。 他毫不犹豫的从季川手里接过这块比剑心石还贵重流银石,生怕慢一息,这老抠门就收回去了。 看着剑疯子几乎是相当于的从自己手上抢走的流银石,季川嘟囔道: “也不知道推脱一下。” 剑疯子回怼道: “你收的凫水祖茶推脱了没有?” 季川老脸一红,想到自己坑来了半包凫水祖茶,心里方才稍稍平衡。 “老家伙,铸剑的时候悠着点,不要像年轻时那般不要命了。” 季川预感到自己的大限将至,故而才有这次南行,来看看自己的老友。 这一别,恐怕将是天人永别。 他们这些老江湖,是时候退出舞台了。 哪有不会凋零的常青树,岁月能抹平世间的一切痕迹。 剑疯子看着自己的老友,血气已经枯败,宛若风中残灯,随时都有可能人死灯灭。 他让顾浔看过,顾浔也没有办法,生老病死,谁都无法逃脱。 早死晚死,终究一死。 无非是实力强之人,能多活几个甲子而已。 与他们同代的天骄,现在还健在的,已经没有几人了。 甚至当年许多曾把酒言欢之人,都已经忘记了姓名。 “老季呀,不要那么着急死,等我铸好了剑,便会彻底封庐,将剑庐交与景山。” “到时,约上姓苏,还有老沈,好好喝上一杯。” “老沈的浮云醉和姓苏的百花酿,可都是好酒。” “不坑他个十坛八坛的,黄泉路上走的都不安心。” 季川似是回想起了当年四人联袂走江湖的日子,那时候都年轻气盛,总有打不完的架,喝不完的酒。 那时候总觉得即使分开了,想要喝酒,知会一声,便能不远万里的仗剑来。 后来才知道,原来仗剑喝一壶酒的距离真的很远,远到可望不可及。 “好,我等着。” 书上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终会山水又相逢。 可书上没说,宴席散尽终难聚,山水相逢后来人。 有些告辞,一辞便是一辈子。 有些遗憾可弥补,有些遗憾终究只会是遗憾。 春来又绿昔年柳,终归未见折柳人。 故人口中有故事,故事之中有故人。 ………… ps:新来的兄弟,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谢谢。 第248章 铸剑开始。 “姓苏的,以后来北方,记得去青云剑宗找我玩呀,我给你介绍漂亮的姑娘。” 李欣儿提着一大串冰髓果,一步三回头,向顾浔招手。 顾浔那是一个心疼,这么好的冰髓果,给这丫头的糟蹋了,实在可惜。 不过季川拿出了一块流银石,提点要求总不能不满足吧。 看着一老一少缓缓下山去,剑疯子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这一别,别的不止是自己的老友,还有自己的青春。 他掂了掂手里的流银石,惦记了一辈子,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 不过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有了这块流银石,便能大大增加他铸剑成功的几率。 除却流银石能稳定剑胚内的先天剑气,还能解决两柄剑的融合问题。 关键是,它的流银特性,能够改变剑的大小,不用时,可以将其化作小飞剑,用时,便可恢复原来的样子。 就比如赵凝雪的那套流银软甲,脱下时不过拳头大小,穿在身上却能覆盖全身。 “你小子还真是有福气呐,什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 顾浔同样注意到了剑疯子手中的那块银色石头,好奇道: “这是流银石?” 剑疯子点点头,有摇摇头,笑道: “这是流银石不假,却不是一般的流银石,而是流银精石。” “断剑山这般大的一座流银石,方可压缩成为这一小块流银精石。” “而且非人力可为,需要大自然用时间去沉淀。” “他除了拥有流银石的形变、百融、遇强则强的特性之外,还能提升其他金属的特性,保护先天的之物的纯洁度。” 流银石是所有炼器师眼中的宝贝疙瘩,其价值丝毫不亚于‘先天之物’。 尤其是流银精石,至少能提高三成炼器成功率,号称炼器师的‘天降祥瑞’。 且不说别的,光是看看剑疯子对这块流银精石的痴迷度,便可知道其珍贵程度了。 剑疯子的眼光,一般的铸灵剑的材料,很难入他的眼睛。 “剑爷爷,这么说把握又多了一成?” 剑疯子点点头,原来他只有六成把握,铸成可以挤进前十的剑。 有了这块流银精石,不说九成,八成是绝对有了的。 “没错。” “好好休整一天,明日开始铸剑。” 今日是最后一次采集露水,已经不用余景山帮忙。 只见顾浔手握‘秋水’,一剑递出,满树的露珠顷刻被剑气席卷而下。 随后点点滴滴的露珠便被剑气牵引至白玉瓶中。 余景山将一切都放在眼里,满意点点头,这小家伙的悟性确实非凡。 显然这两招‘剑斩落花’和‘引花做水’是最近参悟出来的成果。 到达山脚,顾浔已经收集满了整整四瓶露水,来到洗剑峰时,剑疯子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经过近一个月的洗剑,剑胚此刻已经光洁无瑕,透着淡淡光泽,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神韵。 正当顾浔要将露水浇上去之时,剑疯子阻止了他。 “这最后一次洗剑,需要血浴。” “把你的血滴进露水之中,每瓶滴三滴。” 按照剑疯子的要求,顾浔咬破手指,将血水滴入其中。 随后,将血红色的血露浇在剑胚之上。 一瞬间,蕴养在洗剑池中的剑胚散发出耀眼光芒,整个剑胚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可见血红的血露在其中流转。 这一刻,顾浔似是能感受到剑胚欢快的情绪。 “如何,感受到剑胚的情绪了吗?” 顾浔点点头道: “好神奇呀,剑爷爷。” 剑疯子笑道: “其实世间万物皆是被赋予生命的,只是我们没有得当的方法去察觉到生命的澎湃而已。” “所谓的修行,其实很多时候便是打破种族的界限,用一切方法辅助自己强大。” 剑疯子大手一挥,黑白剑胚从洗剑池中掠出,静静悬浮在身前。 看着剑胚周围流转的那道寻常人看不见的先天之气,捋了捋火红的胡子,脸上的露出淡淡笑意道: “上铸剑台,开炉练剑。” 他大袖席卷起剑胚,一手落在顾浔肩头,直接腾空而去,落在了铸剑台的火山口。 余景山带着许多铸剑材料在此等候多时。 “师傅,已经准备好了。” 剑疯子扫了一眼铸剑材料,皆是一些稀有的金属,每一样拿出去,都可以价值连城。 足可见,他为了此次铸剑,下的多大的血本。 “嗯嗯,接下来剑庐之事便交给你了。” 余景山办事,剑疯子是无比放心的,这些年剑庐之事皆是这个老实憨厚的弟子在打理。 即使自己突然死了,对于剑庐,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师傅,一切小心。” 铸剑并非打铁,尤其越是厉害之剑,引来的天道反噬越强,很有可能给铸剑师招来灭顶之灾。 剑疯子看向顾浔道: “接下来一个月每隔五天,需要你的血喂养一次,你便留在铸剑台附近。” “这六道血是必须的,其次炉火太旺之时,也需要你的血来压制。” 顾浔严肃的点点头,这些东西都要记在心里,马虎不得半分。 “知道了,剑爷爷。” 万事俱备 ,只见剑疯子手中掐诀,封印铸剑台的大阵开始缓缓运转。 吼。 随着大阵解封,一条火龙自火山后口中咆哮而出,仰天长啸。 随后,它缓缓盘踞在火山口上,像是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鼎炉盖子,罩住了火山口。 剑疯子解释道: “这是天炉大阵,以四条火龙脉为基阵,借断剑山的地形,形成一座巨大的天炉。” “大阵只有在铸剑之时,才会开启,不仅可以隔绝天机,还能凝聚火力,有助于铸剑。” 何为术业有专攻,这就是。 剑庐能以铸剑者的身份,跻身天下五大剑道圣地之一,绝非表面那般简单,有着深不可测的底蕴。 “准备好了,我们要下去了。” 面对剑疯子的提醒,顾浔点点头道: “好的,剑爷爷。” 剑疯子一手搭在顾浔的肩头,提醒道: “下去之后,不要离开我一丈开外。” 说罢,提着顾浔直接跃入沸腾的火山口中。 一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硫磺味,刺激的顾浔连连咳嗽。 数息之后,两人稳稳落在那块天外陨石形成的天然铸剑台之上。 顾浔低头看着铸剑台上的纹路,显然此地也有一座阵法。 第249章 天降祥瑞。 铸剑台上,有一条燃烧着金色的火焰的凹槽,剑疯子小心翼翼的将剑胚放入其中。 “小子,放血。” 顾浔拿起匕首,直接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握紧拳头,血水不断滴在凹槽之中。 随着血水的滴落,金色火焰慢慢变成了血红色,恐怖的温度烧的周围都开始扭曲。 “好,可以。” 顾浔立刻的收起手,周围恐怖的温度已经让他满头大汗。 浓重的火毒下,《吞天魔功》自行运转,那条火脉萌芽,像是沸腾一般,无比滚烫。 “怎样,抵得住吗?” 剑疯子一边掌控铸剑台熔炼剑胚,一边的关心顾浔,害怕顾浔受不了此地的高温和火毒。 满头大汗的顾浔咧嘴一笑,热是热了些,不过充裕的火毒定能助他再造一条火脉。 “剑爷爷,你不用管我,我能抵住。” 剑疯子眼中,顾浔身体周围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旋涡,火毒疯狂往他体内钻。 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可体内的气机却相对平稳,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你小子真是个怪胎。” 看他这副神情,别说一丈,估计只要不离开铸剑台,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剑疯子开始潜心铸剑。 大多数时候都在打坐凝神,小心用神识控制火温,不能偏差分毫。 时不时往铸剑槽中加入辅材,这些材料放入的重量、时间、顺序都极为讲究。 但凡放错或是放多,皆有可能前功尽弃,甚至有可能毁坏剑胚。 这些日子,除了需要顾浔放血时,他几乎是忽略了顾浔的存在,全心全意投入铸剑之中。 顾浔则是开始疯狂吞噬周围的火毒,与别人来说,这些火毒是剧毒之物,就连剑疯子都被其折磨的痛不欲生。 可对于他来说,这些都是大补之物,不仅能淬炼身体,还能催生火脉,可谓是一举两得。 随着吞噬入体内的火毒越来越多,他体内的火脉开始由雏形慢慢转变为真正的经脉。 时间一天天过去,顾浔的乌黑的头发受到火脉的影响,开始变成火红色,像是燃烧着的火苗一般。 没有办法,在这里,他体内的冰脉属于完全被压制的状态,无法平衡火毒带来的影响。 不过这都不是事,只要离开此地,借助体内的冰脉慢慢调理,最多半月,便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转眼间,一个月已经悄然流失,铸剑台上的剑气也越发浓郁。 这些剑气,皆是剑胚内的先天剑气外泄形成。 定睛细看,黑白两种剑气,在此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阴阳图,幽幽旋转。 顾浔体内的火脉也已经成型,现在只要开辟出火脉末端的最后一个窍穴,火脉便算成了。 “不行,周围的火毒已经越来越稀薄,已经不足以开辟最后一个窍穴了。” 顾浔的目光看向了铸剑台外,由于阵法隔绝,铸剑台的外的火毒更加浓郁。 他习惯性的轻轻挑了挑眉头,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起身,走向铸剑台外。 剑疯子第一时间便发觉了顾浔的意图,不过他知道顾浔不是莽撞之人,应该是 有所倚仗,才敢走出铸剑台的。 不过,他还是分出一丝神识落在了顾浔身上,一旦发生任何一点意外,他也能及时将顾浔拉回来。 走到铸剑台边,顾浔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先是缓缓探出一只手,伸出阵外。 阵外滚烫的温度让他立刻将手缩了回来,指甲已经焦糊,冒着黑烟。 这里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小火山,这里可是四条火龙汇聚,外加一道天外之火,凝聚而成的超级火山。 恐怖的温度,即使是谪仙强者,也得退让三分,稍不留神,便会烧的渣都不剩。 “不行吗?” 顾浔自言自语,可他还是不甘心。 就像床上的小娘子,都配合到了最后一步,突然来一声不行,这不是坑人害人么? 他试着运转火脉的力量覆盖在指尖,再一次轻轻探出。 这一次依旧有那种灼热的燃烧感,不过却在忍受范围之内。 于是,他把运转半成火脉中的力量覆盖全身,试探性的走出铸剑台。 除了被烫水浇到的那股灼热感,再无其他异样,他开始放心大胆的吞噬起周围火毒。 随着火毒达到一个临界点,顾浔的疯狂运转吞天魔功,将火毒压缩入火脉之内。 随着体内传来一声轰鸣声,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一般,满头大汗的顾浔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火脉终于炼成了。” 忽然,他感觉到一阵心悸,一种暴躁感涌上心头。 恍惚间,他看到了杜无方,看到了西陵第一刺客,看到客栈胖掌柜......看到了那些被自己吞噬灵力之人。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冒着红光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这些都是吞天魔功后遗症衍生出来的心魔。 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身上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带着杀气的眼中也浮现一抹煞红。 “滚,都给我滚。” 就连‘秋水’都被吓得自动离开顾浔,远远躲开。 名剑通灵,它在顾浔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气息。 这股气息能够侵蚀剑灵,故而‘秋水’才会主动逃避。 正当顾浔控制不住身体,想要轰杀眼前的几道心魔之时,一道声音宛若九天雷霆,在他耳边炸响。 “小子,给我醒来。” 顾浔一个机灵,发现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出悬空,在往前一步,便是深不见底的熔岩深渊。 他急忙退了回来,擦去额头冷汗,差一步,就要万劫不复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可能是随着实力的增长,吞天魔功后遗症开始显现出来了。 见到顾浔已经清醒过来,剑疯子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问道: “小子,你没事吧。” 回过神的顾浔来不及多想,呼出一口浊气,解释道: “没事,剑爷爷,估计是火毒太过充裕,导致产生幻觉了。” 他不敢告诉剑疯子真相,害怕他分心。 剑疯子心有疑虑,不过现在也不好分神,只能道: “来,最后一次以血养剑。” 顾浔没有丝毫犹豫,割破手心,鲜红的鲜血浇在剑胚之上。 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剑气自剑胚之中席卷而出,冲天直上,透过阵法,直接射向云霄。 一时间,铸剑台顶上的天空霞云漫天,一道虚幻的剑影子慢慢浮现。 余景山抬头看着七彩祥云中暗藏的剑影,激动的眼眶通红。 “天降祥瑞,仙剑将成。” “师傅的毕生心愿,将了。” 伏龙镇一家酒肆之中,正在饮酒的剑痴万归看到天上的七彩祥云,激动的猛然站了起来,手中酒杯直接被捏碎成齑粉。 “这是仙剑将成的大兆,剑疯子果然在铸一柄绝世之剑。” 他眼中透着一丝痴狂,死死盯着断剑山的方向。 “我的,此剑一定是我的,不惜任何一切代价。” 剑疯子与顾浔同时抬头,看着头顶的七彩祥云,顾浔惊讶道: “这.....” 剑疯子微微通红的眼中透着疯狂,哈哈大笑道: “天降祥瑞,这是天降祥瑞呐。” “剑尚未成,便能天降祥瑞,此剑必将震古烁今。” 一般这种天降祥瑞,只有在剑出炉之时,才会引起。 可现在剑只是铸到一半,便已经能引起这种惊天动静,可想而知,一旦剑铸成,将会何等逆天。 只是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七彩祥云,却没有发现,七彩祥云之中,还暗藏一缕缕黑线,魔气滔天。 第250章 万归问剑剑庐。 转眼又是七日。 笼罩的在铸剑台顶的七彩祥云迟迟未曾的散去,隐隐间似有雷霆在其中酝酿。 异宝降世,必会天降狂雷,一旦的剑铸成,必然会招来雷劫。 只有历经雷劫的洗礼,才能涤去凡尘之气,超然天地间。 铸剑台已经不需要顾浔,为了安全,剑疯子直接将他送出了铸剑台。 最近疯狂吞噬火毒,随着火脉最终成型,顾浔感觉的自己的境界已经是大宗师圆满,随时都有突破的可能。 不过他心中也有了新的疑虑,大宗师突破到地仙境,就好似凡人飞升一般,需要历经雷劫。 他修炼的吞天魔功,太过逆天,必然会招来罕见的雷劫,自己能抗住吗? 若是吞天魔功第三卷在手,他或许还有几分底气。 可惜他手里只有两卷,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扛过去。 倘若出现一点差池,走火入魔,丧失理智,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又该如何。 当年地魔教的大弟子,就是修炼了吞天魔功第一卷的衍生出来的魔功,导致走火入魔,一夜之间屠杀数千平民,最后被天下武林围杀。 顾浔不想成为第二个地魔教弟子,倒也不是怕被千夫所指,只是害怕伤到身边人。 入魔先斩身边人,这并非是虚言。 入魔之人,身边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 他最近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尤其是到月圆之时,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越发难以控制。 显然,吞天魔功的弊端随着实力的增长已经慢慢开始显露出来。 火山口,顾浔与余景山并排而立,望着天炉阵内黑白剑气阴阳构成的阴阳图。 余景山察觉到了顾浔最近的异常,不免担心的问道: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顾浔轻轻皱起眉头,倒也没有隐瞒,如实说道: “我感觉最近总是心烦意乱,烦躁不安,体内有一股狂暴的力量,越发的难以压制。” 余景山脸色凝重道: “魔功开始反噬了吗?” 顾浔迟疑片刻,轻轻点头。 “估计是了,我体内有太多的力量不属于我。” 这是一个死循环,他不吞噬这些力量,自己小命堪忧,吞噬了太多力量,又可能带来反噬。 “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顾浔轻轻摇头。 “这是我的坎,谁也帮不了。”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压制自己的境界,尽可能的让其在可控范围之内。 轰隆。 一声闷雷响起,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天际。 七彩祥云翻滚成墨色,如同神仙泼下的墨水,向着铸剑台倾轧而来。 “劫雷将至,师傅快要成功了。” 随着黑色云团翻滚,像是贴着铸剑台一般,黑云之中,雷弧闪烁。 明明是中午,天地却暗沉像是夜幕将至,那种厚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轰隆。 一道蓝色雷霆撕裂墨色云海,砸向铸剑台。 余景山直接抓住顾浔的肩头 ,疯狂向山下掠去。 头一道天罚,不过是开胃小菜,后面的才令人胆寒。 化作鼎炉盖的火龙突然苏醒,仰天长啸,张开大口,直接将天雷吞入腹中。 黑色云海继续翻涌,又有一道比之先前粗了一倍,近乎手臂粗的蓝色雷霆砸下。 轰隆。 整座断剑山都像是随着颤抖了一下。 雷霆一依旧是被火龙一口吞下,只不过的肉眼可见火龙腹中,电光火石,闪烁不断。 顾浔看着天地的失色的断剑山,不由担心道: “好恐怖的天地威压,剑爷爷能抗住吗?” 余景山同样神色凝重,他也是头一次见这种阵势。 师傅铸‘无功’‘秋水’时,也招来了天罚,不过远远没有这种白天变黑夜,阴阳逆转的压迫感。 “除却天炉大阵之外,师傅还能操控断剑山剑阵,外加师傅也是红尘境谪仙,想来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伏龙镇,看着断剑山的天地异色,剑痴万归缓缓起身,仰天狂笑。 “哈哈哈,剑疯子,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铸成了能问鼎前十的仙剑。” “无论如何,这柄剑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我剑痴万归。” 只要得到此剑,他便能成为天道谪仙境。 届时,以他的万剑之道 ,即使对上的苏暮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天下剑客越强,他的剑越强。 万剑阁将在的他的手中被推向顶峰,看天下剑客可还敢笑万剑阁,说是万剑阁是自封的天下第五剑道圣地。 铸剑台内。 黑白相间的长剑缓缓从铸剑槽中浮起,褪去了先前的粗糙,此刻已然熠熠生辉,透着一股寒光。 剑疯子满头大汗,极力压制长剑,开始慢慢退火。 只待剑上的火气全部褪去,以天雷淬剑,最后在回炉以血洗剑,此剑便算是彻底功成。 剑痴万归已经行至断剑山下,看着即将落下第三道雷霆,他缓缓取出了主阵旗,一步踏空去。 感受着天地间充斥的剑气,万归仰天大笑。 “哈哈哈,剑疯子,便由我剑痴万归来做此剑的第一任主人,如何?” 剑疯子满脸怒意,他没有想到剑痴已经痴狂到这种地步,竟然不把剑庐放在眼里,光明正大的来抢剑。 “你不配。” 万归举着乱阵旗主旗,迎风而立,脸上洋溢着无限猖狂。 “是吗,那就看你能不能拦住我了。” 只见他扔出手中主旗,阵旗竟然穿过剑阵,悬浮在三峰中间的。 “天道昭昭,万法自然,八旗流转,万阵可乱。” “给我破。” 随着万归手捏法印,口念法诀,断剑山四面八方,悄然飘出八道阵旗,与中心主阵旗形成一个八卦封天阵。 八卦封天阵缓缓流转,直接掐断了剑庐剑阵中枢与四方联系。 一瞬间,剑阵陷入了瘫痪之中,被阵旗压制。 倘若是从外部攻破,再来这样的数十套阵旗,也休想压制剑庐剑阵。 奈何,万元龙直接从内部将乱阵旗放在了剑阵中枢的节点之上。 剑疯子见状,心中直骂娘,以万归的实力,换做任何一个时候,想要攻破剑庐剑阵都是痴人做梦。 唯独藏剑阁开后三个月,剑阵死阵逆转为活阵,在以活阵逆转死阵之后,进入了疲软期。 换做平时,以自己的实力,完全能弥补剑阵这一缺点。 可现在自己铸剑消耗了大量力量,同时还要面对天劫,进退两难。 轰隆。 黑云翻滚之间,如同水桶一般粗的第三道天雷已经砸落。 随着阵旗流转,不止剑阵失去功效,就连天炉大阵也被压制,想要借助火龙阻止,显然已经不可能。 此时,余景山一步踏出,拦在了万归身前,朗声道: “师傅,铸剑,我来拦住他。” 余景山朝着藏剑峰方向伸出了手,大声道: “剑来。” 藏剑阁顶,那根型似避雷针的黑色长条表面开始出现红色裂纹。 随着裂纹越来越多,猛然间散发出一道赤日光芒,化作流光落到余景山手中。 剑谱排名第八:离火。 第251章 铸剑失败了吗? 余景山没有丝毫犹豫,手持离火斩向剑痴万归,一道赤红剑气,席卷八方。 万归大袖一挥,似有乾坤,抖落万千长剑,撞向余景山递出的一剑。 “小小后辈,手持离火又如何,还想拦我,痴人说梦 。” 赤红剑气荡入万归的剑海之中,似是石沉大海,直接消失不见。 反倒是万归心神一动,万剑齐发,刺向余景山。 余景山只得转攻为守,使出一记‘离火烧天’,挡住万归的万千剑气。 万归并不着急干翻余景山,他在等仙剑淬雷火,历经天劫之后的剑,才能称之为仙剑。 他之所以提前出手,就是在赌剑疯子即使是身死,也绝对不会放弃他的千古杰作。 一旦仙剑真正铸成,剑疯子腾开手,他不觉的自己能对付联手的师徒二人。 果然也如同剑痴所猜测那般,看着被压制的天炉阵火龙被天雷一击即溃,剑疯子没有丝毫犹豫,眼中唯有疯狂。 他直接手托长剑,撞向天雷。 以鲜血为引,以天雷淬火,成就无上之剑。 轰。 水桶粗细的天雷砸在黑白长剑之上,似是铁树银花,溅起无数火星。 满头焦黑的剑疯子直接被砸回铸剑台,吐出了一口鲜血。 黑白长剑则是悬浮在天空之中,来在闪烁着雷弧的黑色云海衬托之下,显得无比森寒。 又是一道天雷砸下,只不过的这次的天雷不再是湛蓝色的,而是黑紫色的。 轰。 黑紫色天雷砸在长剑之上,长剑散发出淡淡幽光,一道道旋涡在其表面形成。 此剑竟然有吞噬之力,开始自主吞噬周围的狂躁之气。 剑疯子心中暗道不妙,剑灵生智则成魔。 当剑脱离剑主,也能有自己的意识之时,已经成为魔剑。 “不妙,是小苏子血有问题。” “应该是他吞噬了太多他人的力量,有残魂顺着他的血水,侵蚀了剑灵。” 这些残魂已经没有意识,可一旦遇到先天之灵,便会诞生出全新的意识。 这些意识多以生前的怨念为主,会带着剑魔化。 剑疯子没有丝毫犹豫,腾空而起,想要控制住此剑。 当他握住此剑之时,神识像是被针刺了一般,整个人忽然被定在原地。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年少有为,铸成了天下前十的仙剑,被自己的师傅夸个不停。 他心中铸造一柄天下前十的名剑执念太深,长剑开始源源不断的吸噬他的执念。 见到悬浮在天地间的那柄寒光,剑痴满眼通红,身体已经全部被欲望霸占。 他大袖一抖,一道剑河凭空出现,席卷向余景山,化作剑阵,将其困在其中。 与此同时,他以指为剑,一剑递出,刺向忽然发愣的剑疯子。 “剑爷爷,小心。” 顾浔一声呼喊,长剑另一边散发出淡淡光芒,剑疯子痴呆的目光瞬间清醒过来。 他急忙的松开长剑,递出一道火红剑气,想要挡住剑痴一剑。 奈何他消耗过大,又是刚刚苏醒,不可能一下子使出全力。 虽然逼退了剑痴万归,可还是有一道剑气直接透过了他的右胸。 万归乘机握住长剑。 也如同剑疯子的执念一样,他心中贪念与执念瞬间引动长剑,让其陷入了幻境之中。 幻境中,他手持黑白长剑,拳打百花城,脚踏青云剑宗,问鼎天下剑道第一人。 就连天下第一剑客苏暮云都只能匍匐在其身前,唯唯诺诺。 轰隆。 忽然,一道金色雷霆落下,幻境中的剑痴万归直接被劈飞,砸落断剑山下。 黑色长剑一边呈现金色,一边呈现黑色,如同顾浔的体内两道力量僵持一般。 只是黑色一边,有无数旋涡,幽幽旋转,吞噬着游荡的在天地的七情六欲。 肉眼可见金色一边在逐渐减少,黑色一边在逐渐扩大。 剑胚内有两道先天剑气,显然只有黑色那道先天剑气被魔化了,白色那道先天剑气依旧纯洁。 由于长剑是以顾浔的鲜血为引,长剑也能反噬与他,导致他体内不断有黑气冒出,被天上的长剑牵引而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察觉到了不妙,不仅眼睛变的血红,身体的也开始不受控制,意识逐渐模糊,有一种嗜杀的冲动。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被撕裂一般,气机噌噌往上涨,眼看境界已经来到了大宗师的临界点。 残存的意识告诉他,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一旦突破地仙之境,自己必将遭到反噬。 届时,十多年的努力白费,轻则化作只会杀戮的魔人,重则直接当场殒命。 “不行,我必须做点什么。”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乱了方寸,只有重新启动剑庐大阵,才能解决燃眉之急。 于是他的目光盯上了乱阵旗,显然是这东西才导致剑阵失效。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强行握住刻意远离他的‘秋水’,提剑掠向藏剑峰。 那里有一道离他最近的阵旗。 一剑花开,‘秋水’之上,剑气缭绕,一朵朵桃花盛开,如同雨点般,砸在阵旗之上。 阵旗荡起一道道涟漪,桃花剑气却无法破开。 八道阵旗与主阵旗连为一体,破一道阵旗,便是破一座八卦封天阵。 顾浔一咬牙,直接使出他最近从石碑上的参悟的一剑。 剑斩落花。 一剑斩出,似仙人持剑,斩向那小小的金色阵旗。 金光闪烁之间,八卦封天阵的力量被削弱,剑阵中枢重新通达八方,整座剑阵瞬间被激活。 万千断剑微微颤鸣,齐齐化作流光,斩断乱阵旗,撕碎八卦封天阵。 天上的雷云已经逐渐散去,天地慢慢恢复了光亮。 剑疯子盯着悬浮在天上,魔气缭绕的黑白长剑,他心有不甘。 难道就这样了吗? 天雷没有将一剑二分,也就意味着两道先天剑气没有独立成型,这柄剑也就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 若是没有剑痴万归横插一脚,借助天炉大阵养剑,再以剑阵万千剑气洗礼磨砺,绝对不止于此。 现在这柄魔剑虽然胜过‘无功’,但还差一步,才能成为真正的仙剑,问鼎天下前十。 明明成功已经近在咫尺,却为何偏偏还差一步。 他心有不甘,不该如此。 剑庐已经三代未曾铸出过仙剑了,他答应过师傅,定要铸成一柄天下前十之剑的。 剑疯子眼中透过一丝疯狂,既然那差一步,那就在进一步好了。 他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名誉,也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 他只想铸一柄问鼎天下的前十的名剑。 自他年少铸剑之时,便开始这般想。 哪怕岁月斑驳了华发,他依旧这般想。 少年时的梦想,未曾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过半分动摇。 旧人不忘少年志,一身肝胆不嫌迟,以身再换九天雷,敢叫神仙去鬼门。 第252章 以身饲剑,重招天雷。 看着天上的劫云散去,万归以为仙剑已成,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出现在了铸剑台之上。 没有丝毫犹豫,他大手一挥,便将长剑卷入手中。 吃了先前的亏,这次他使用神识压制住了剑上的魔气,裹挟长剑就要远遁。 还不忘回头嘲笑一番。 “哈哈哈,剑疯子,多谢 ,不送。” 剑疯子双眼赤红,铸剑失败也就算了,还要被人抢走半成品,这是剑庐从未有过之事。 心中愤怒,加之先前的伤势,以及被天雷一击,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心中的恨意致使他话语都是从牙齿间挤出来一般,蕴含滔滔怒意。 “景山,拦住他。” 就在万归要裹挟长剑潜逃之时,恰好顾浔一剑劈开乱阵旗,剑庐大阵重新归位。 正当万归为自己夺得仙剑沾沾自喜之时,断剑山上迸发出无数剑光流影。 被压制许久的剑阵像是一头愤怒得野兽,爆发出万丈剑光。 上一代百花城城主苏昭曾说过,当离火与剑庐剑阵合二为一之时,离火便是天下第一剑。 庆幸自己得计谋功成的万归已经脱离了断剑山范围,可他身后传来一阵莫名寒意。 他回过头,只见那个木讷的中年汉子手持离火,身后有百丈虚影,与他同时举起了剑。 万归心中大骇,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余景山手中的剑,与他身后虚影手中剑同时落下。 此剑名为:离仙指路。 万归知道,这一剑他速度再快也躲不掉。 何况现在他仙剑在手,万剑有首,杀力之胜,怕谁? 他以黑白长剑为锋,袖中乾坤抖落万千剑气,化作一道九天剑池。 他剑痴万归作为六大剑仙之一,岂会没有一点实力。 区区一个初入谪仙境后辈,手持仙剑,外加剑阵加持又如何? 当实力差距足够大之时,什么手段也无法弥补。 百丈剑池之中,冒着黑气的长剑沉浮,不断从剑痴身上抽离出丝丝缕缕的贪念。 剑池的万千剑气,万归的无尽贪欲,皆在加持着这柄半步仙剑的魔剑。 “去。” 万归一声怒吼,魔剑裹挟剑池,化作一头百丈饕餮,撞向余景山的离仙一剑。 轰。 天地间一片颤抖,余景山身后的虚影轰然崩碎,万归的剑池也瞬间消散。 两人皆被这一击重创,倒飞出去。 稍稍恢复几分的剑疯子护住弟子之时,顺手将掉落的魔剑卷到身侧。 身受重伤的万归眼见大势已去,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远遁而去。 师徒二人落回剑庐大殿处,顾浔踉跄而来道: “剑爷爷,余大哥,你们没事吧。” 剑疯子将重伤的余景山放在地上,神色稍显没落的看向顾浔道: “照顾好他。” 顾浔看着剑疯子神色不对,当即慌张道: “剑爷爷,你要干什么?” 其实他心中已经猜到了剑疯子想要干嘛,急的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 “剑爷爷,不要了,我不要铸剑了。” 剑疯子认真的看着顾浔,神色无比坚定。 “小子,你知道对于我来说,不住铸剑意味着什么吗?” 他双手死死握拳,心中万分不甘,语气却平缓的可怕。 “我离心中的执念,只差一步,我没有退缩的理由。” “铸一柄仙剑,是我一生的执念,没有到达彼岸之前,永远不会回头。” 顾浔在剑疯子眼中看到了死志,那种向死而生的气势。 他早已着急的泪流满面,颤抖着嘴唇道: “剑爷爷,你是不是要用献祭之法,以身饲剑,在唤天雷。” 剑疯子没有回答顾浔,而是看向已经挣扎站起的弟子,微微一笑道: “景山,以后剑庐便交给你了。” 没有谁比余景山更了解剑疯子,他强忍着泪水,哽咽着道: “师傅,我去。” 剑疯子欣慰一笑,他知道这个不善言辞的徒弟是真的愿意替自己去死。 “你去有鸟用,何况你死了,老子去哪里找这么好一个徒弟。” “江湖的是你们年轻人的,你活着的比我这糟老头子活着有用。” 他还能再活几年,五年?十年?二十年? 二十年的时间,能培养出另外一个余景山吗?、 显然不可能,余景山的铸剑天赋,世间难寻。 何况那是自己视如己出的弟子,怎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一代人有一代的宿命,师傅的宿命便是铸一柄仙剑,重现我剑庐荣光。” “你的宿命就是把剑庐传承下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看着师傅那一脸释然的笑意,余景山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脸颊。 他知道他不能去阻拦师傅,这是师傅一生的执念,若是这临门一脚没有踏出去,师傅即使死也不会瞑目。 可是那是自己师傅呀,那个在路边捡起襁褓中的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抚养长大的老糙汉子。 一个老糙汉子,把自己一个尚未足月的孩子拉扯长大,可想付出了何等艰辛。 他不仅是自己师傅,更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余景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猛磕三个响头,进退两难,不知如何开口,只能一声声唤着‘师傅’。 剑疯子的目光落在顾浔身上,交代余景山道: “看好这小子,不要让他做莽撞事。” 在剑疯子这里,顾浔感受了到了与外公一般的爱意,他猛的上前抱住剑疯子。 “剑爷爷,咱不铸了,我不要做什么剑仙了。” 若是知道会这般,顾浔宁愿丢掉那块剑胚,也绝对不会上断剑铸剑。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未卜先知。 剑疯子揉了揉顾浔的脑袋,一脸溺爱。 “傻孩子,不用自责,你知道你小子带着那块剑胚来到剑庐之时,剑爷爷有多高兴吗?” “不怕你笑话,这些日子,剑爷爷夜里都是偷偷去洗剑峰,看着剑胚才能入睡。” “你小子不知道这块剑胚,对于剑爷爷来说,意味什么。” “这是剑爷爷一生的夙愿,以为此生再也无望,遗憾九泉之时,你小子给我带来了希望。” 顾浔知道剑疯子的执念,他也知道剑爷爷这般做才能无憾,就像老孙头一般。 他们这些江湖老一辈,都有着属于自己豁出命也要去完成的执念。 他是聪明人,知道一切,也明白一切,更理解一切。 可他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呀,那颗从小就缺爱的心,让更是珍惜身边每个对他好之人。 他知道他不能放手,放开手就会失去这个宠溺他的剑爷爷。 “剑爷爷,我不要剑了,不要了。” 剑疯子叹了一口气,手中亮起淡淡的光泽,抚摸着顾浔,让其缓缓昏睡过去。 他感受到了顾浔的爱,心里很欣慰,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他已经把顾浔当作了自己的孙儿一般,心中恶宠溺不输余景山分毫。 把昏睡过去了顾浔交到余景山手中,剑疯子拍了拍弟子的肩头,笑道: “长大了,以后就要独当一面了。” “剑庐交到你手里,我很放心。” “景山呀,以后的路没了师傅,自己一人,慢慢的,不要着急,累了就坐下来缓一缓。” “为师走了。” 第253章 死而无憾矣。 看着师傅远去的背影,这个木讷汉子黄豆大小的眼泪不断从脸角滑落。 他知道自己不能阻拦自己的师傅,换做自己站在师傅的位子,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与师傅一样的选择。 人的一生很多事,明知前路遍布荆棘,或是万丈深渊,也不得不去做。 不是没有选择,而是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有些人苟且偷生,身虽在,人已死。 有些人轰轰烈烈,身虽死,人还在。 对于师傅来说,以身饲剑,再换天雷,重铸仙剑,便是最好的选择。 于他来说,师傅活着便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那是自己的师傅呀? 剑疯子手握浑身缭绕魔气的长剑,剑中不仅有他的执念,还有万归的贪念,以及顾浔的心魔..... 这些东西使得剑胚之内的先天剑气不再纯洁,故而天上的七彩雷云才会退去,雷劫才会中断。 若是万归不用乱阵旗压制了断剑山上的阵法,这些东西皆会被天炉大阵淬炼消失。 剑疯子站在铸剑台顶峰,回头看了一眼断剑山,脸上露出一股释然笑意。 已经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又有什么好遗憾?好眷恋的? “天炉大阵,起。” 一条比之先前还要粗壮的火龙自火山口中跃出,仰天咆哮,最后盘踞在火山口,化作天炉鼎盖。 剑疯子双手托起黑多白少的长剑,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火山口中。 他没有落在铸剑台上,而是直接纵身跃入翻滚的岩浆之中。 这一次,他不再以铸剑台铸剑,而是以整座火山为炉,以血肉之躯为引,洗去剑中污秽,铸一柄绝世之剑。 看着师傅的背影从火山口一跃而下,余景山瘫软在地,撕心裂肺的喊道: “师傅。” 可惜注定不再会有回应。 一瞬间,一道恐怖剑光自火山口中冲天而起,断剑山风云骤变,九彩祥云显现。 其中两道彩云,是谪仙陨落时,引发的天地异象。 此刻,刚刚回到青云山半山的老人慕然停下了脚步,微微张嘴愣了愣,一瞬间老泪纵横。 “季爷爷,你怎么了?” 老人没有回答少女的关切,缓缓转过身南望,呢喃自语道: “老疯子,不是说好要去我青云山找我喝酒的吗?” 季川缓缓坐在阶梯之上,人老了,就靠一口心气撑着。 老友溘然长逝,他那口心气也像是一下子被泄光了。 “老疯子,等一等我,路上也好做个伴。” 他满脸泪水,望着南方,缓缓对身边的李欣儿道: “爷爷累了,想要歇一.......。” 老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缓缓闭上了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虽然挂着泪水,可却露出淡淡的无憾笑意。 他早就感到大限将至,此次下山,不过是为了看一看故人,不留遗憾而已。 李欣儿心中一惊,颤抖着手缓缓靠近老人的鼻子,已经没有了气息。 “季爷爷,快醒醒,马上就到家了,你不能在这里睡。” 一个身穿掌教青云服的汉子,来不及穿鞋,光着脚,匆忙往山下赶。 当看见女儿哭喊着不停晃动安然入睡的老人时,这位光脚的青云剑宗宗主,泪流满面。 他颤抖着身体,缓缓走到女儿身前,强行挤出一个笑脸道: “欣儿乖,季爷爷只是睡着了。” “来,爹背季爷爷回家。” 他缓缓将老人放在背上,如同当年他背着自己上青云山一般。 原来师傅这么轻呀,轻的就像年少时在师傅背上的自己一般。 他的天赋从来都不好,甚至有些被人瞧不上,是师傅不离不弃,才将他送上青云之巅。 “师傅,都快到家,怎么能在家门口睡着呢。” “你好歹再多走两步,回到家里再睡呀。” 顾浔醒来之时,看到的断剑山上漫天雷云翻覆,一条火龙仰天长啸撞向天雷。 火龙腹中,一柄黑白长剑散发出耀眼光芒。 顾浔转头看向神色没落的余景山,握着拳头问道: “他去了?” 余景山缓缓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顾浔的目光。 顾浔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头之上,拳头之上瞬间血肉模糊。 “你怎么能让他去呢,他是你师傅呀。” 他不是怪余景山,是怪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事情才会到这一步的。 他摊开血肉模糊的拳头,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自问道: “你为什要来剑庐?为什么要来铸剑?” 这一刻的顾浔失去了所有的睿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无比自责。 他只能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自己脸上,宣泄着自己的无能。 什么算无遗策,什么权掌风云,竟然护不住一个老头子。 余景山眼里,顾浔是一个内心强大,胸有城府的少年。 原本以为他会像青山一般坚毅,原来内心也有似草的一面。 原来他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少年而已。 他一把握住顾浔血淋淋的手,红着眼道: “师傅不忍心见到你这般。” “在我心里,师傅一直都在。” 他的目光环顾整座断剑山。 “只要我帮他守好了剑庐,他便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若说伤心,余景山没有比顾浔少一分,只是他比谁都了解剑疯子。 “倘若师傅不去铸成这柄剑,即使活着也永远不会开心。” 他的手指指向云端的雷云,缓缓道: “那里才是师傅的没有半分遗憾的归宿。” 青雷、黑雷、紫雷、金雷、血雷...... 这些雷,皆是剑疯子以身祭剑,重新换来的天道洗礼。 黑云翻覆之间,一道道雷砸落铸剑台。 整座断剑山也在一次次雷击之中,不断颤抖,像是为这位为了剑庐鞠躬尽瘁的老人啜泣。 腹藏黑白剑的天炉大阵凝聚的火龙在一次次雷击之中,破碎又凝聚,凝聚又破碎,借助雷霆之力,给予腹中剑最后的升华。 只要断剑山的火脉不曾消亡,天炉大阵便会一直运转,直至仙剑成。 随着火龙腹中的剑光越来越甚,剑庐的剑阵自行运转。 满山遍野的断剑都散发出微弱剑光,丝丝缕缕,凝聚在一起,注入天炉大阵之中。 这些剑气涌入火龙腹中,如同磨剑石一般,不断撞击在黑白剑之上,砥砺剑锋。 九天之雷,万剑之气,同时砥砺这柄剑疯子用命去祭祀的仙剑。 天时、地利、人和,随着那道九彩天雷落下,整个断剑都随着晃动起来。 火龙直接被九彩天雷湮灭,它腹中的一黑一白两道剑光冲天而起,撕裂九天雷云,翱翔九天。 两剑穿梭之间,一个巨大的黑白阴阳图浮现在断剑山之顶。 一剑二分,俞强则合,白剑至阳,黑剑至阴。 余景山看着天上翱翔的两道剑光,激动的热泪盈眶,呢喃自语道: “师傅看到了吗,你成功了。” “你铸成的不是一柄仙剑,而是三柄。” “自此之后,天下前十之剑,将有十二柄。” 一炉三仙剑,前无古人,后也再无来者。 天下第一铸剑师,实至名归。 第254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随着天上的雷云渐渐消散,一黑一白两道剑影敛去流光,悬浮到顾浔身侧。 看着眼前一黑一白两柄剑,顾浔似是能感受它们传来的亲切感。 只是他没有半分高兴,若是可以,他宁愿不要这两柄剑,只愿剑爷爷好好活着。 余景山理解顾浔的心情,走到他身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不要辜负师傅的期望。” 顾浔点点头,咬破自己的手指,分别两柄剑上滴了一滴血。 一瞬间,长剑之上爆发出耀眼光芒,他的识海之中也浮现了黑白两道剑影。 吸收鲜血之后,顾浔感觉此刻两柄剑就如他的左膀右臂一般。 两柄剑本就是以他的血为引,故而天生亲近,即使不用滴血认主,也可以使唤。 滴血认主,无非是能更好的磨合而已。 顾浔看着围绕着自己欢快翱翔,像是两只小狗一般的剑道: “以后你便叫落霞。” 他的目光又落在黑剑之上。 “你便叫孤鹜。”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顾浔心神一动,摊开手,两柄剑化作发簪大小,落入他手中。 这便是流银精石被天下炼器师追捧的原因。 他特殊的流银性质,能赋予世间任何金属形变的能力。 断剑山重新归于平静,一切回归往常,只是少了那个满头火红的矮小老人。 顾浔提着一坛酒来到火山口,落霞与孤鹜一左一右悬浮在他身后。 他盘腿坐下,望着火山内翻滚的岩浆,多么希望有奇迹出现。 拿出酒碗,倒了两碗酒。 “剑爷爷,咱爷俩一直没有喝过酒,来走一个。” 顾浔端起酒碗,将其中一碗泼入火山内,另一碗一饮而尽。 他的目光看向身侧剑爷爷用命换来的两柄剑,苦笑道: “它两名字叫落霞与孤鹜,你觉得可不可以?” “是不是很不好听?” “不好听也没有办法,因为我喜欢。”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多好的意境呀,可惜你看不到了。” 顾浔絮絮叨叨,东拉西扯,说个不停 。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就是想要与剑爷爷唠嗑,说什么 都好。 恍惚间,他似是看到剑爷爷乐呵呵的坐在自己面前,与自己说话。 一向酒量不差的他,今日半坛酒下肚,便已经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愁酒烧心更易醉,非酒醉人愁自醉。 这一日,雾魉收到顾浔的红色雪花令,马不停地赶到了断剑山下。 看着顾浔那阴沉如水的脸,他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意识到将会有大事发生。 说实话,他从未见过顾浔这般怒气冲天神态。 “不知公子需要在下做什么?” 顾浔眯起眸子,看向南方,冷冷道: “传令夜幕八妖,覆灭万剑阁。” 雾魉心中咯噔了一下,万剑阁作为老牌江湖超一流势力,不仅有六大剑仙之一的万归,还有新任阁主万涛,同样是谪仙境。 一宗两剑仙,不可谓实力不强。 不过雾魉只是吃惊了一下,随后便抱拳道: “公子,我需要些时间。” 倘若只是一个万剑阁,凭借现在的夜幕,倾巢而出,想要吃掉,不成问题。 关键是万剑阁近年来不仅与名剑山庄走的近,就连南晋朝廷也有丝丝缕缕牵连。 万剑阁这种超级势力,与许多其他江湖势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动一个万剑阁,并不只是动万剑阁那么简单,还要提防与他有牵连的势力。 这东西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有可能会祸乱整个江湖。 顾自是知道此事的棘手程度,确实需要时间准备。、 “多长时间?” 雾魉看着顾浔的脸色,知道这次万剑阁是真把这位夜幕之主惹怒了。 他不敢怠慢,心中一番计较之后,回答道: “五天,我需要五天时间准备。” 顾浔轻轻点头,冷冷道: “我给你七天时间。” “七日后,我要拆了万剑阁 。” 雾魉抱拳道: “公子放心,七日后必拆万剑阁。” 顾浔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他不想在算计什么,就只是想灭了万剑阁,就这么简单。 冤有头,债有主。 万归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剑庐夺剑,那他同样敢问剑万剑阁,叫它来个天翻地覆。 雾魉看着顾浔身上丝丝缕缕的黑气,担心的问道: “公子,你的身体没事吧?” 顾浔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这几日来时不时会陷入幻境之中,总能看到那些被自己吞噬灵力之人。 尤其是‘秋水’,起先还很亲近自己,这几日都不敢出剑鞘了,似是害怕自己一般。 说句实话,顾浔心里此刻也没底,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抗住吞天魔功的反噬。 他一直在压境界,就是害怕一旦突破,自己便会不再是自己。 可体内冰火两条灵脉,境界注定不可能压太久。 “放心,暂时没事。” “我让你查祖巫山大墓可有结果了?” 雾魉面露惭愧,祖巫山并非只是一座山,而是绵延万里的山脉。 大墓修建者又是天下风水师的祖师爷江藏,想要找到大墓的位置谈何容易。 “公子,对不起,是我无能。” 此事并不能怪雾魉,顾浔自是知道其中的艰难。 江藏亲手操刀修建的大墓,倘若真这般容易找到,他便不会被誉为天下第一风水师了。 按照江家秘库中墓葬清单记载,吞天魔功第三卷作为陪葬品,埋在了祖巫山大墓之中。 现在想要得到魔功第三卷应急,显然是不可能了。 “没事,继续找便可。” 雾魉办事,顾浔一直很放心,倘若连他都找不到,天下也没有几人能找到了。 顾浔拿出‘秋水’交给雾魉道: “这柄‘秋水’你送去稷下学宫给赵凝雪。” “就说以后让她自己保护好自己。” 顾浔也不知道自己那天会不会突然失去理智,变成一头只知杀戮的魔人。 因为魔功影响,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吞噬他的灵力。 尤其是这几天,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甚至昨夜忍不住对余景山出手。 那一瞬他没有意识,就是渴望得到无穷无尽的力量。 恍惚间,他看不到余景山的人,只能看到一团美味的力量,渴望去吞噬吸收。 “还有若是我出了事情,夜幕全部听令于她。”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她帮忙查出朱雀门之变的真相。” 第255章 八妖动,风云乱。 见到顾浔的第一眼,雾魉就察觉到顾浔很不对劲。 只是他没有想到顾浔已经到了交代遗言的地步。 “公子.....” 顾浔抬手制止了雾魉的话。 “放心,我要是这般好死,早就死了。” “与你交待这些,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他转过身,拍了拍雾魉的肩头,问道: “你我相识多少年了?” 雾魉脱口而出道: “七年八月零十三天。” “若是没有公子,我早已被处决在了天牢之中。” “是公子给了我第二条命。” 当年雾魉所在的雾隐门遭奸人算计,被巡狩衙门屠杀屠杀殆尽。 雾魉则因为是亲传弟子缘故,巡狩衙门想要得到雾隐门的‘雾隐术’,才被关进了,天牢得以活命。 后来顾浔一手金蝉脱壳,将他救了出来,自此之后,便成了顾浔手中最锋利的剑。 同时他也知道,只有死心塌地的跟着顾浔,才能报雾隐门之仇。 顾浔微微一笑,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知不觉,已经快十年了。 那时自己也是朝不保夕,还不是活到了现在。 雾魉知道顾浔心里在想什么,安慰道: “公子,当年你能从鬼门关挺过来,这次也一定能的。” 顾浔轻轻点头,又掏出那副破碎的乱阵旗交给雾魉。 “交给魔魍,让他复刻几套,全部藏入万剑阁。” “我要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绝望。” 雾魉接过破损的乱阵旗,这东西那个家伙指定感兴趣。 “公子放心,以魔魍的阵法造诣,复刻出来,应该不难。” “上次公子送给他江藏的《风水秘术》,让他三天三夜未曾合过眼。” 顾浔点点头道: “去吧。” 顾浔回到剑庐之时,余景山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他开口问道: “你想动万剑阁?” 顾浔没有否认,抬头看着铸剑台方向,语气中丝毫不掩盖心中的怒气。 “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要让万归这老贼知道,有些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余景山了解顾浔的脾气,他没有劝顾浔。 他心中同样憋着一口恶气,别人都蹬鼻子上脸了,岂能有不还之礼。 “我能做什么?” 余景山的话出乎顾浔的意料,他以为余景山会劝自己不要冲动的。 “你坐镇剑庐便好。” 余景山轻轻皱眉,盯着顾浔道: “你不相信的我的实力?” 顾浔看着眼前的木讷汉子,虽说个人实力算不上拔尖,可绝对不弱。 六大剑仙候补人之一是妥妥的。 若是身居剑庐,借助剑庐大阵,除却苏暮云之外,他不输六大剑仙中的任何一人。 “余大哥,你现在可是剑庐之主,让你出手岂不是太掉范了。” 这是句玩笑话,可余景山听出了顾浔不想让自己插手的意思。 他知道顾浔这般做,必有其道理。 “苏陌出手吗?” 顾浔点点头道: “他会出手的。” 苏陌手中长剑‘故旧’,剑谱排名二十五,同样是出自剑疯子之手。 是仅次于‘无功’‘秋水’的杰作。 得到苏陌会出手的答案,余景山点点头道: “好,那我便留在剑庐。” 当年的还叫许陌的苏陌,可是与现在的六大剑仙之一的李青云五五开的存在。 虽然这些年隐匿江湖,可他相信,以苏陌的天赋,不会比李青云差。 余景山这种人,看似外表木讷,其实内心无比活络,目光极其长远,只是不表达出来而已。 “什么时候离开?” “为剑爷爷守孝七日,我便离开。” 余景山点点头,没有问顾浔踏灭万剑阁办法,只是说道: “七日,剑鞘应该能做出来了。” 南晋帝都邺城春庭楼。 一个大腹便便的络腮胡男子推门而入,一边走一边褪去身上的衣物。 不多时,油腻中年大叔便成了一个妖娆的女子。 看到桌上的密信盒,劳累一天的她有些懒洋洋的侧卧在榻上,纤细手指快速拨动密盒。 只要走错一步,密盒之中信件就会被销毁。 “一天天的,有事没事也要来一封密信,不是要人就是要钱的。” 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妖娆女子,便是天下十大商会之一的四海商盟实际掌权者。 她便是王富贵。 当然,她还有一个令人胆寒的名字:夜幕第八妖花魊。 掌控夜幕的财权,同时又笼络八方情报。 咔擦。 密信盒弹开。 当看到密信上印着的红色雪花令,慵懒的她立刻坐正,收敛了方才的慵懒。 看过信中内容之后,她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立刻提笔而书。 一封信写给名剑山庄,只要名剑山庄敢帮万剑阁,便会立刻切断名剑山庄的材料供应。 一封信写给万剑阁所在的盘州刺史,只要盘州兵马敢出动帮忙万剑阁,便会将其贪墨之事捅到南晋朝堂。 以其贪污受贿,以及出卖情报之罪,足够其满门抄斩。 还有一封信则是写给南晋个情报机构,但凡有万剑阁弟子行踪,全部盯死。 三封信以加急加密送出,她还是觉得不妥,决定亲自动身去往盘州。 某处山脉之中,两道魁梧似小山的身影狠狠撞在一起,又各自被弹飞。 一身嗜血模样罪魁缓缓收敛身上的血红之气,对着与他对轰的石头甲汉子道: “无趣,无趣,你这身石甲功根本破不开。” 旱魃撤去身上号称天下三大横练神功之一石甲功,淡淡道: “你太弱了。” 石甲功、金刚不坏神功、佛门的六丈金身,号称天下三大横练神功。 一只乌鸦衔来一封密信,看到密信的红色雪花令,两人立刻严肃起来。 看过信上的内容,罪魁舔了舌头,眼中散发出狼人的红光,嗤笑道: “好久没有尝过人血的味道了,这次喝个痛快。” 他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掏出敌人的心脏,痛饮心头血。 夜幕八妖第五的旱魃投来一个嫌弃的眼神,他有些洁癖,不喜欢这动不动就喝人血,吃人心脏的家伙。 他的皮肤已经硬化成了石质状,两个拳头碰撞在一起,能发出金石之声。 “拆人宗门,好想法。” 关键拆的还是天下五大剑道圣地之一的万剑阁,想想都刺激。 非得把他们那座破阁楼砸个稀巴烂。 这两家伙可是夜幕八妖中的暴力美学者,所过之处,必是血流成河,满地疮痍。 同时也是夜幕八妖之中,最为世人所知的两大杀手。 相比其余六人的神秘莫测,两人便是令人闻风丧胆存在。 第256章 复仇开始。 一个满脸火烧疤的男子拿出一堆阵旗摆在雾魉面前,眼中神采奕奕。 “这些阵旗确实精妙无比,只要将其放入大阵之中,皆可扰乱大阵半炷香时间。” “父亲说过,剑庐的剑阵是天下间少有的仙阵之一,这东西都能扰乱,足可见其恐怖之处。” 此人便是夜幕八妖第三妖:魔魍。 世人更喜欢称他为魔阵师,布下的阵法千奇百怪,诡异至极。 随后,他又掏出许多带着雷纹的阵基交给雾魉,笑道: “这是天雷大阵的阵基,你按照我给你的标记,将其放入万剑阁,届时,给他来个九雷轰顶。” “你们雾隐门的雾影术,号称天下第一隐踪术,想要避开万剑阁的探查,偷偷摸入其中,应该不难吧?” 雾魉点点头的,淡淡道: “放心,不会有半分差池的,到时你尽管操控大阵便是。” 魔魍咧嘴一笑,满是火疤的脸,笑起来多少有些瘆人。 “夜幕全部出动,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呢。” “万剑阁到底是如何惹怒了夜主。” 雾魉冷冷提醒道: “不要忘记夜幕的规矩。” 魔魍看着灰袍笼罩的雾魉,露出一脸苦笑。 “知道了,真是啰嗦。” 万剑阁外,一个戴着虎头面具之人,胯下一头白纹黑虎,腰间缠着一条毒蛇,肩头站着一只乌鸦。 整座万剑阁的外的飞禽走兽,此刻都化身成为他的眼睛,监视着万剑阁的一举一动。 他便是有着驭兽师最后绝唱之称的夜幕第一妖:妖魑。 邓子武看着眼前看过一张标有红色雪花令,神色瞬间严肃的起来的女子,问道: “姑奶奶,怎么啦?” 冷艳鬼魅手中的纸条化作灰烬,她披上了那件黑袍,语气凝重道: “恭喜你,暂时自由了。” 只见她手中木杖轻轻一点江水,一条江水凝聚成的大鱼浮现。 她踏上鱼背,化作一道江风渐渐远去。 还没反应的过来的邓子武愣了愣,如释重负道: “我靠,这婆娘竟然自己走了,哈哈哈。” “想我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天下第一英俊枪仙李子凌的徒弟,竟然受尽这婆娘的胯下之辱。” “若是师傅知道,我给他老人家丢了如此大脸,指定要把我逐出师门。” “啊呸,什么胯下之辱,小爷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宁可自宫,也绝对不会妥协。” 一瞬间觉得压在背上大山被移走的邓子武,站在船头,敞开双臂,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俨然是一副被强势妻子压榨干后的男人,突然听到娘子回娘家后的模样。 “爽。” 可惜只是高兴了半日,他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担心起那个娘们为何突然会阴沉着脸离开。 “她不会出啥事吧?” 啪。 他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邓子武呀,邓子武,你好不容易才脱离那恶婆娘的压榨,咋还惦记上她了呢?” 啪。 又往另一边脸来了一巴掌,自己问自己道: “你丫的,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活该被那臭婆娘压榨。” 于是她自己给自己鼓气,拍了拍胸脯道: “老子今晚就去青楼点十个姑娘。” “不对,二十个。” 话才说出口一会,他又心虚了,左顾右盼,幸好不见人影。 他颓废的一屁股坐回船上,生无可恋的叹了一口气。 “唉,还是算了,不然被那婆娘知道,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 “想我堂堂枪仙高徒,北境四虎之首,风雪纵横北原八百里的先锋将军邓子武,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七日时间,转眼而过。 一身孝服的余景山将顾浔送到了断剑山脚,他取出剑鞘递给顾浔。 “此剑鞘是用镇魔石和流银精石合炼而成,能压制你魔性的同时,也能契合落霞和孤鹜的特性。” “不过,当魔性大于人性之时,便无法将剑从鞘中拔出。” 顾浔双手接过余景山递来的剑鞘,虽然余景山未曾表达出来,可他感受到了余景山对自己关心。 “多谢余大哥。” “试试吧。” 顾浔心神一动,两柄剑同时落入剑鞘之中。 一鞘双剑,完美贴合。 若是不仔细看,像是只有一柄剑一般。 显然此剑鞘内有乾坤,平衡了两柄剑的力量,使其如同剑胚时一般,又融合在了一起。 只不过只要剑一出鞘,两柄剑便会分开。 除非有一天顾浔有足够力量,驾驭两柄剑合二为一。 “你最好将其背在背上,它能助你压制魔性。” 顾浔点点头,将剑背在背上。 年少时便渴望成为一名剑客。 如今少年终于背上了自己的剑。 背上背的不止是剑,还是少年顶起的一片天。 少年负剑行万里,扶摇直上斩青云。 余景山学着师傅拍自己的肩头一般,拍了拍顾浔的肩头。 “我已经修书蜀山剑宗、青云剑宗、百花城等与剑庐有渊源的势力。” “他们应该马上就会放话,阻断万剑阁的外援。” 顾浔刚想说话,余景山已经猜出他想说什么。 “放心,这些势力我都在信中说明,希望他们不要插手此事,剑庐会亲自出手。” 话说到这份上,谁都明白剑庐这是要立威,不会随意插手,但绝对会声援。 “同时,我也会放出话,就说夜幕欠师傅一个天大的人情。” “届时,只要苏陌一出手,天下人看到他手中的‘故旧’,便会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便是剑疯子将剑庐托付给余景山,没有半点后顾之忧的原因,他做事总是能面面俱到。 他甚至考虑到了用剑疯子的人情,来掩盖顾浔与夜幕有粘连的踪迹。 顾浔看着眼前木讷的汉子,许多时候从他脸上都看出神情变换。 实则其内心却是无比的活络,思考问题如同他给人的 感觉一般,无比沉稳。 “余大哥,谢谢。” 余景山皱了皱眉头,看着顾浔道: “若你把自己当成剑庐的一份子,就不该说这句‘谢谢’。” 顾浔脸上露出一抹惭愧。 “以后不会再说了。” 余景山满意的点点头,再次重重的拍在顾浔的肩头,语气沉重道: “保重。” 顾浔抱拳道: “保重。” 第257章 阎王的请帖。 随着百花城第一个放话,谁敢与万剑阁为伍,便是与百花城为敌。 紧随其后,青云剑宗和蜀山剑宗也纷纷放出狠话,那架势,恨不得三家同时出手,一起覆灭万剑阁。 一时间,江湖上流言四起,好奇万剑阁是如何同时得罪这三大剑道势力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江湖上一直低调行事的剑庐突然放出直接对万剑阁宣战。 号称已经用一个人情,换得天下三大杀手组织之一的夜幕出手,誓要在七日内灭了万剑阁。 除了剑客,江湖上许多人都不知道剑庐,毕竟自从十五年前,剑疯子封炉之后,剑庐已经淡出了江湖视野。 于是乎许多人好奇,剑庐哪里来的勇气叫嚣江湖上风头正盛 的万剑阁。 茶楼之内,有一拳法大宗师拍案而起,笑道: “剑庐是那旮旯里的势力,竟然敢叫板万剑阁,要知道万剑阁可是我南晋数一数二的江湖势力。” “可不是,我从来没有听过剑庐这势力。” 有一老剑客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江湖呀,透着一股心浮气躁。 “你们不知道剑庐,那是因为你们太年轻了。” “若是剑庐愿意豁出去所有人情,万剑阁弹指间便会灰飞烟灭。” 有一少年侠客不服,当即怒道: “你真以为万剑阁是软柿子?” “那可是有两位大剑仙坐镇的超一流势力,何况剑痴前辈还是天下六大剑仙之一。” “你知道一门双剑仙意味着什么吗?” “两大剑仙面前,剑庐算个鸟求东西。” 老人嗤笑一声,嘬了一口酒,看向这些无知的后辈。 “且不说别的,百花城的青衣、蜀山剑宗的浮云、青云剑宗的青云,这三柄名剑谱上赫赫有名的仙剑,你们知道出自哪里吗?” 老人端起酒杯,压制了一下心中的澎湃,凝重的从嘴中吐出几个字: “它们都来自剑庐。” “除此之外,还有还有冰心、离火、曳影,皆是出自剑庐。” “天下十大仙剑,有六柄出自剑庐,你们说剑庐算什么东西?” “嗯?”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酒楼,顿时鸦雀无声。 只有老人的声音回荡在众人的耳旁。 “不要用你们的无知,去度量剑庐的底蕴。” “你们可以质疑天下任何剑客,唯独不能质疑剑庐。” “除了剑庐,天下间,没有任何势力可以让百花、青云、蜀山三大剑道势力同时发话。” 仍有嘴硬的之人,觉得老人是喝多了,在吹牛,嘲笑道: “老东西,你莫不是喝多了吹牛逼吧?” “剑庐要是那么牛逼,早就弟子满天下了。” “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一个剑庐弟子。” 于是一群人又接着起哄道: “哈哈哈,可不是,张兄说的对。” “我看那剑庐呀,十有八九就是唬人的。” 此时,酒楼之中又走入一个中年汉子,径直走到老人桌旁坐下。 老人没有搭理那些声音,而是给对面的中年汉子倒了一碗酒。 “若不是景山那小子打过招呼,现在我已经在万剑阁了。” 中年汉子端起酒一饮而尽,阴沉着脸,心情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倘若夜幕不能吃下万剑阁,我会出手的。” 两人的交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那些人本就不服老人方才说的话,现在听到两人的交谈,更是忍不住嘲笑。 “哟哟哟,还吹上牛了。” “就你俩,去给万剑阁挑粪还差不多。” 有一少年拍了拍胸脯子,走到两人跟前道: “小爷百拳山宗少主,倘若万剑阁真的被覆灭了,我百拳宗全宗上下给你二位磕头,如何?” 一旁的角落的百泉宗宗主总觉得两人有些面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肝胆欲裂。 吓得手中酒碗直接落地,走路都不利索了。 扶着桌子,上前给正在豪气干云的儿子一巴掌,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没等他捋直石头开口,老人便一脸不耐烦对中年汉子道: “此地太吵了,换个地方喝酒如何?” 中年汉子掏出一锭金子轻轻放在桌上,随着老人起身离开,留下一句: “应该够赔酒楼所有损失了。” 他可不是老家伙,有那么好的脾气与这些争论。 江湖上的道理很复杂,话里讲不通。 江湖上的道理也很简单,实力便是道理。 话讲不通道理的时候,拳头能摆平一切。 被吓尿的百拳宗宗主看着两人的背影,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多......多谢两位前辈。” 挨了一巴掌的百拳宗少宗主看着老爹被吓尿的样子,捂着脸道: “爹,你竟然为了一个糟老头子打我?” 他的话刚说完,桌上那锭金子子瞬间爆发出耀眼剑光,顷刻间整座酒楼的桌子被剑气化作齑粉。 恐怖的是竟然没有伤到任何一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将所有人都吓的愣在原地。 半数人不约而同的裆下一热,尿湿一片。 所有人仿佛都看到死神在他们眼前转了一圈。 头发被削光百拳宗少宗主如同老爹一般瘫软在地,大小便失禁,目光呆滞,结结巴巴问了一句。 “爹.....他......他们是谁?” 百拳宗宗主颤抖身子回道: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青云剑宗宗主李青云和蜀山剑宗宗主沈醉。” 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好家伙,这哪里是死神在面前转的一圈,分明是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 青云剑宗宗主。 蜀山剑宗宗主。 两人同时来到南晋,联想不久前两宗放下的狠话,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 万剑阁要完了。 两人同时出手,甚至还可能有一个天下第一的苏暮云,万剑阁这次不止是捅了马蜂窝。 这简直是被阎王下了请帖。 也就在同一天,夜幕发出悬赏令,悬赏万剑阁弟子的人头。 普通弟子一人百两银子。 核心弟子一人千两银子。 长老级别一人百两金子。 如此悬赏金额,不可谓不高。 一时间,万剑阁弟子成了行走的钱袋子,谁都想分一杯羹 。 同时夜幕放出狠话,万剑阁外,无万剑阁弟子。 简而言之便是要将万剑阁所有游历在外的弟子截杀。 悬赏令一放出,所有人都觉得夜幕是疯了。 作为一个近年来才在江湖上兴起的杀手组织,竟然试图挑战一个传承数百年的老牌江湖势力,这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可以这样说,江湖上没有几乎没有人看好夜幕。 包括李青云和沈醉,不然他二人也不会不远万里来到南晋。 ………… ps:好家伙,真是为爱发电了,感觉都没有人看了,我都虚了。 第258章 要钱财还是要棺材? 随着夜幕悬赏令的发出,整个的江湖激起千层浪,新老势力交替,终究会擦出绚丽的火花。 所有人都在盯着万剑阁,等着万剑阁对此做出回应。 一日后,万剑阁阁主万涛放出狠话,只要的夜幕敢杀一个万剑阁弟子,必将让夜幕从江湖上消失。 与此同时,紧急召回所有游历在外的弟子。 当雾魉将万涛的话呈到顾浔耳边时,顾浔脸上露出一抹阴沉笑意。 “不让任何一个万剑阁弟子回到万剑阁。” “也不要让任何一个万剑阁弟子离开万剑阁。” “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让夜幕从江湖上消失。” 这是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顾浔不想这么快结束。 他要慢慢的折磨万剑阁,让万剑阁在恐惧之中慢慢消亡。 万剑阁。 “阁主,不好了,山下堆满了我万剑阁弟子的人头。” 万剑阁一长老匆匆来报,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他想去争夺那些人头,突然窜出一只黑虎,将他一掌拍成重伤。 万涛脸色阴沉,这已经第三天了,却没有任何一个在外的万剑阁弟子回到万剑阁。 不止如此,即使身处万剑阁内,也不断有弟子死亡。 有的在睡梦中被割去了脑袋,有的被毒蛇毒蛛咬死。有的被马蜂蛰死....... 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有弟子死亡。 各种死法千奇百怪,防不胜防。 “老祖怎么说?” 那位侥幸捡回一条命的长老脸色难看,万剑阁何时这般窝囊过,竟然被人堵在了山门里。 “老祖还在闭关,伤的不轻。” 万涛心中也是恼火,实在不知道老祖剑痴哪里来的勇气,去剑庐夺剑。 “名剑山庄那边如何说。” 长老叹了一口气道: “名剑山庄的所有材料供应被人切断,已经被吓破了胆,指望不上了。” 万涛知道利益高于一切,名剑山庄不可能为了一个盟友而断送了自己的将来。 “刺史府那边怎么说,王到这些年可没少从万剑阁捞好处。” “只要刺史府出动盘州大军,定可解万剑阁之围。” 提起刺史府,长老脸色越发难看。 “送信的长老被刺史府的人砍了。” 万涛心中大怖,难道夜幕的手已经伸到南晋朝堂之中了吗?已经能左右一州刺史的态度了。 一日前,盘州刺史府内。 花魊戴着面纱,亲临刺史府。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口朱红棺材。 盘州刺史看到眼前的女子,竟然让人把棺材抬到府上,怒不可遏。 堂堂一州刺史,朝廷正三品官员,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花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魊微微一笑,轻轻拍手,身后的几人立刻打开棺材。 棺材之中珠光宝气,装满各种奇珍异宝。 “很简单,希望王大人不要插手万剑阁之事。” 花魊的意思很简单。 乖乖听话,棺材里的珠宝都是你的。 不听话,那棺材里装的便是你的尸体。 王到轻轻皱眉,万剑阁与刺史府历来交好,万涛曾还是宫廷五大剑师之一,是太子的剑术老师。 倘若自己真的袖手旁观,太子那边怪罪下来,自己注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看着棺材之中数不尽的奇珍异宝,他还是微微迟疑了,没有一口拒绝。 花魊见状,继续开口补刀道: “只要王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都是你的。” 随后,花魊的话风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道: “当然,若是大人一意孤行,我觉得想要坐上这盘州刺史的人很多。” 王到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拳,目光死死盯着花魊,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 “你在威胁本官?” “你可知知道本官可是一州刺史。” 他手中握着数万兵马,随时可以开到万剑阁外,届时谁也动不了万剑阁。 花魊像是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话。 她是一个商人,比谁都懂如何拿捏人心。 “要是没有我的钱财支持,让大人上下打点,你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大人不要把自己抬的太高,看看这本账簿,你就知道为何能站在这里了。” 花魊将一本账簿递给刺史王到。 王到翻看里面的账簿,脸色越看越差。 里面记录的每一笔账都是实打实的,常年累月积攒下来,已经达到惊人的数十万两。 按照南晋律法,如此严重的贪墨之罪,已经足够他满门抄斩了。 与至于翻到一半,他狠狠将账簿砸在地上,对着花魊道: “你这是在围猎朝廷官员,一旦我出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各国律法都将商贾围猎朝廷官员写进律法,比之官员罪加一等。 花魊无所谓的笑了笑,丝毫不惧王到的威胁。 “大人说笑了,我只要离开了南晋,谁还能用律法约束我?” “倒是大人想要安然抽身,恐怕......” 王到怒道: “ 够了。” “我很好奇花小姐究竟是夜幕什么人?” 花魊看着王到,眉眼弯弯似天边残月。 “夜幕八妖之花魊。” 王到脸色巨变,死死盯着花魊,脸上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因为上一任盘州刺史便是死在夜幕手里,只是知道此事之人少之又少。 好似这条秘闻被上面的人压下来了,最后不了了之,将其按在任暴毙处之,给了家属一大笔安抚费,此事便算了结。 想到此处,王到心中越发胆寒,天子左右,必有更高官职之人被夜幕所掌控。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将一州刺史的死压下来,定做劳累致死。 “大人真不会以为凭你那点钱财,便能坐上盘州刺史的位置吧?” “若不是夜幕给你开路,你还在给人卑躬屈膝呢。” “若是你不听话,上一任盘州刺史便是的你的结局。” “或许你比之更要惨,满门抄斩都有可能哦。” 王到不是傻子,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彻底沦为夜幕的一颗棋子。 即使他心有不甘,也已经无济于事。 想通了一切,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支支吾吾道: “万涛可是太子的剑术老师,若是我袖手旁观,估计这个刺史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花魊笑道: “王大人放心,,只要乖乖听话,不会将你置于危险之中的。” “调动兵马是需要时间的,届时王大人去给万剑阁收尸好了。” “遍地的脑袋,王大人随便砍几个,是不是夜幕杀手,还是王大人说的算。” 花魊看着王到脸上阴晴不定,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不忘提醒道: “听说万剑阁三长老在府上,这口棺材不用怪可惜的。” 留下这句话,花魊摇摆着杨柳腰,飘然而去,王到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第259章 海上升明月。 以前她不理解夜主为何要把四海商盟半数的收入砸在四国贪官污吏手中。 现在花魊算是彻底明白夜主这样做的原因了。 将这些贪官污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何况有这些朝廷官员手中的权力做掩护,四海商盟便能畅行无阻在四国之间敛财。 许多朝廷严格把控的黑色产业,也能涉足,就比如盐铁等。 四海商盟能在短时间内跻身天下十大商盟之一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靠围猎官员,用钱换权,迅速发展。 虽然她没有见过夜主的真容,但是她清楚的记得夜主在长安时说过的一句话: “天下没有清清白白的商人。” “商贾一道本就是权、钱、色交织在一起的浑水滩。” “官员喜钱好色,商人缺权行商。各取所需,互惠共赢。” 花魊一脸好奇道: “真想知道这位夜幕之主,究竟是何方圣神呐。” 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这位夜主大人的身份很不简单,极有可能是四国朝堂的左右手。 夜色之中,两道身影急速穿梭在密林之中,向着万剑阁方向而去。 “师弟,快点,在坚持一会便回到万剑阁了。” 原本一行七人的万剑阁,如今只剩他们二人。 谁曾想,三日前还在南晋江湖横着走的万剑阁弟子,如今却成了丧家之犬,四处逃命。 师弟瘫坐在地,气喘吁吁,他们身后便是大批的夜幕杀手。 “师兄,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你先走吧,不用管我,快回万剑阁。” 他的话才刚落,天上一只翱翔的巨雕之上,一道壮硕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师兄身后。 如同天降陨石,大地烟尘四起,微微颤抖。 “师兄,小心。” 话才刚落,一只大手已经从师兄的胸口穿胸而出,捏着那颗还在跳动的赤红心脏。 师兄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跳动的心脏,眼中生机慢慢消失。 罪魁巨手握着滚烫的心脏,猛然发力,直接将尸体震碎,扬起头,用力一挤手中心脏,畅饮心中血。 最后,直接拿着人心,像是啃梨子一般,慢慢啃了起来。 吓得趴在地的师弟肝胆欲裂,身体不听使唤的颤抖。 这哪是人,分明是活着的行走的魔鬼。 此时,又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直接将此人践踏成一摊肉泥。 旱魃看着啃食心脏的罪魁,满脸嫌弃。 “你这人真恶心。” 罪魁咧嘴一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未等罪魁开口,骑着黑虎的妖魑缓缓从林间走出。 “乌鸦莫笑猪黑,你俩都一副德行。” 这两家伙,走到那里,皆是尸山血海,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旱魃没有搭理妖魑,而是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树头的黑袍女子。 “老二,不要每次都站那么高,老子脖子酸。” “当然,若是你穿个通透的裙子,站在我头上,我都不介意。” 鬼魅手中开出一朵人面花,冷冷道道: “你是不是想死?” 旱魃磨拳擦掌,天天与罪魁打来打去,甚是没有意思,早就想要挑战一下八妖其余人了。 罪魁缩了缩脑袋,上次被这婆娘惨揍的画面历历在目。 这婆娘强的不是一星半点,真不能惹。 不过如是旱魃被揍得鼻青脸肿,他挺愿意看到了,毕竟这家伙没有少嘲笑自己。 魔魍和雾魉联袂出现了此地,二人在妖魑的配合下,已经悄无声息的将所有阵旗和阵基放入了万剑阁,现在只等一声令下,便能让万剑阁全部阵法失灵。 鬼魅看向雾魉,问道: “老六和老八不来吗?” “他二人可是从未露过面的。” 之所以问雾魉,是因为夜幕一切消息皆是他在传递,是夜主心腹中的心腹。 “老八已经到了盘州,不过她有她的事情要做 ,杀人不是她的强项。” “至于老六,这种事自然不会缺席。” 雾魉的目光看向远处道: “他来了。” 一道身影转瞬即至,几人甚至都未曾察觉,便看到一道身影浮现身侧。 好快的速度,好诡异的身法。 几人心头几乎同时出现这个念头。 顾浔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为了安全起见,还在脸上覆上了一张面皮。 在场之人,只有雾魉知道他是的真实身份。 一道身影飘然而至,头戴斗笠,面戴哭脸面具,腰间挎着一柄长剑。 所有人全部抱拳道: “见过司命大人。” 苏陌的眼神在顾浔身上一扫而过,随后看向众人道: “夜主有令,今夜夷平万剑阁。” 与此同时,密林之中,无数黑衣刺客浮现。 他们皆是隶属于夜幕的刺客,百里挑一的实力杀手。 所有人齐齐抱拳道: “得令。” 作为超一流势力,夜幕此次算是给足了万剑阁面子,底蕴尽出。 随着一道红色雪花令在黑色的夜空中缓缓升起,整个万剑阁的护宗大阵全部失效。 “阁主不好了,我们的护宗大阵突然失效了。” 万元龙看着天空上一道道金色的乱阵旗,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不是自己埋在剑庐的乱阵旗吗,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这数量怎么多出了数倍? 他不知道的是,这只是让他看到了,还有半数乱阵旗未曾启动。 忽然,一道剑光如同天边残月,砸落人间,似要一剑把万剑阁所在的万剑山劈成两半。 “夜幕大司命苏陌,问剑万剑阁。” 一道朗朗之声飘荡在夜空之中,在每一个万剑阁弟子耳边炸响。 万涛看着那来势汹汹的一剑,不敢有丝毫大意,一声剑来,万剑阁中的万千长剑,如同一条银河,直上夜空,与那道剑光狠狠撞在一起。 万涛踏空而去,看着前方的斗笠剑客,问道: “万剑阁与阁下无冤无仇,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苏陌横剑于眼前,缓缓道: “此剑名故旧,剑谱排名二十五,出自剑疯子大师之手。” “想必剑痴万归对剑庐做了什么,阁下心知肚明吧?” “此行来,只为还剑庐一个人情。” 说罢,他身前长剑,绽放耀眼光芒,似一轮明月缓缓升空,整片夜空都被照亮。 夕月剑法:海上升明月。 洒下的每一缕的月光,皆是一道恐怖的剑气。 远方两道身影悬空而立,李青云看着那一轮缓缓升起的明月,眼中浮现几分诧异。 “是他!” “夕月剑法,多少年未曾问世了。” 沈醉也猜出了苏陌的真实身份。 “那小子当年问剑百花城后,便从江湖上销声匿迹,原来成了夜幕杀手。” “看来是你我二人多虑了,我就说景山那小子办事不会这般随意。” 李青云看向沈醉,神色落寞道: “前辈,一起去趟剑庐,给剑疯子前辈上柱香如何?” 沈醉神色落寞,未能送老朋友最后一程 ,这香注定是要点的。 原本是计划提着 万归的脑袋去祭拜的,现在看来只能提上一坛酒了。 “好。” 两人似是没有了后顾之忧,飘然而去。 朝辞暮故,旧人难寻。 可当故旧化月,再问江湖之时,六大剑仙之位,必有易主者。 当年那个少年郎再次出剑之时,整个江湖都会仰望。 故人故事辞故旧,今朝提剑问江湖。 莫道他年风和雨,又提孤灯照前路。 第260章 围攻万剑阁。 万涛看着天边缓缓升起的一轮明月,满脸震惊,以至于神情都微微呆滞。 他先前就感觉此剑意无比熟悉,现在终于记起了是谁。 “ 是你!” 这一招‘海上升明月’他太熟悉,熟悉到刻骨铭心。 当年他还是万剑阁的少主,无数人眼中的剑道的天才,却败在了一个少年手中。 就是输在这招‘海上升明月’手中。 苏陌朗朗道: “看来你记忆犹新呐。” 万涛眼中满是怒火,探出手,直接从身后万千剑幕中,取出一柄。 一剑递出,长剑如同滚滚江水,席卷向天上的那一轮明月。 “今非昔比,今日我看你如何破我的万剑潮。” 苏陌承认万涛变强了,可他何尝不是呢。 “那便破给你看。” 一剑化明月,洒落人间的每一缕月光,皆是无穷无尽的剑意。 万涛的操控万千剑潮,遮天蔽日,笼罩整座万剑阁不让丝毫剑意落入万剑阁。 万剑山下,妖魑操控密密麻麻的火蚂,如同洪水一般,向着山上席卷而去。 所过之处,所有活物皆化作一具森森白骨架。 眼看许多修为低的弟子纷纷葬身蚁潮之中,化作一具具骷髅。 万剑阁所有阵法已经失效,大长老只能跃上高空,高喊道: “万剑阁弟子听令,布阵,御敌。” 万剑阁弟子纷纷出剑,一道万灵剑阵浮现,恐怖的剑气直接将靠近万剑阁的火蚁绞杀成泥。 见状,鬼魅手中木杖一点脚下,五行奇门术运转,御土之力。 两座泥土造就的数十丈金甲神人拔地而起,一尊手持开天巨斧,一尊手持撼山巨锤,同时砸在剑阵之上。 轰。 恐怖的力量直接将万灵剑阵砸出阵阵涟漪,无数剑阁弟子直接被恐怖的力量震的七窍流血。 甚至有些实力低下的,直接被震成了血雾。 万剑阁大长老见状,心中骂道: “好强的实力。” “二长老,顶替我的位置,我去拦住他。” 若是随他攻下去,剑阵不破开,实力稍低的弟子也得死光。 二长老急忙顶替大长老阵眼之位,并道: “大哥,你小心。” 大长老拖拽着长剑,一剑递出,一道剑光划破天地,直接将一尊金甲神人拦腰斩断。 见状,鬼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脚下五行奇门术流转,一尊木之巨人和一尊土之巨人,拔地而起,不断砸在剑阵之上。 大长老知道,斩杀多少金甲神人都不对,只有斩杀那个手持木杖的黑袍人才有用。 正当他准备攻向鬼魅之时,一尊壮硕的身躯拦在了他身前,双拳砸在一起,发出金石之声。 “你是我对手是我。” 旱魃一记石拳轰出,恐怖力道直接压缩成拳罡,一拳便将大长老砸退数丈。 作为万剑阁的大长老,实打实地仙天境圆满,差一步便能踏入谪仙之境,岂会是软柿子。 他稳住身形之后,向着侧边急速而行,以速度制胜,一剑斩向旱魃。 旱魃皮肤直接石化,站在原地,不动如山,任由长剑在身体之上划出绚丽的火花。 万剑阁大长老瞳孔微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好恐怖的防御力。 自己这一剑,号称破甲剑,曾经一剑破开重甲二百人,却奈何不得此人半分。 旱魃看着自己皮肤上细小的划痕,眼中战意浓了几分。 已经多久没有人在自己的皮肤之上留下划痕了。 于是他转守为攻,一记记重拳,向着万剑阁大长老轰杀而去。 一时间,两人缠斗在一起,难解难分。 这边,身上挂着一条铁链,走起路来喀喀作响的罪魁看到旱魃已经出手,也磨拳擦掌,咧嘴道: “诸位,老子等不得你们磨磨唧唧,先行一步了。” 随后,他如同一只搬山巨猿一般,几个跳跃间,便已经落到万剑山半腰。 大手按住两个万剑阁弟子,微微用力,直接将两颗脑袋捏爆。 顺手将炽热的心脏掏了出来,大口咀嚼,继续杀向其余万剑阁弟子。 体内的嗜血因子越发狂暴,他的战力越强。 他的嗜血功妥妥的万人敌功法,越是杀气越重的地方,他就越发狂暴,实力越发强。 顾浔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拔出了背上那柄黑色长剑,转瞬而逝。 他的迎风拂柳,属于身法,速度算不上快,但胜在飘逸无踪,十分诡异。 余景山与他说过,黑色之剑,乃是杀戮之剑,鲜血便是最好的 养剑之法。 万归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剑庐抢剑,那就别怪他所过之处,万剑阁弟子尸体铺路。 看着顾浔杀向了万剑阁,雾魉也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无数黑衣刺客也如同幽灵一般,直奔万剑阁而去,狩猎开始。 魔魍左顾右盼,发现只有自己一人站在原地,甚是无奈。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河,并不着急出手,他给万剑阁准备了大礼。 万事俱备,只欠雷来。 随着土木金三尊披甲神人接连发力,整座万灵剑阵也摇摇欲坠。 顾浔等人又杀入阵中,大肆屠杀,万剑阁二长老心一横,怒道: “撤阵,随我迎敌。”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杀入万剑阁,大肆屠杀万剑阁弟子。 这可是传承了数百年的超一流势力呀,不是夜幕这种短时间兴起的势力。 “老四,阵法修复如何?” 四长老心神传音道: “整座万剑山各处的阵眼节点,被人埋下了无数乱阵旗,压制的护宗大阵无法运转。” 他心中很是好奇,这种乱阵旗是他与老祖在一处遗迹中所得,勉勉强强凑了一套,可谓价值连城。 现在怎会出现这么多,关键是阵旗上的符箓好像还是新篆刻上去的。 难道夜幕之中潜藏着一位超级阵法大师吗? 二长老甚是恼怒,什么时候竟然让人偷偷摸了进来,在阵眼节点之中埋下这么多乱阵旗。 明明最近整座万剑山皆是戒严状态,莫说是人,一只苍蝇都应该难以飞进来的。 究竟是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连阁主这般强者都未曾察觉。 “半个时辰能修复吗?” 四长老委婉回道: “依我看,还是快去请老祖吧。” 二长老一咬牙,对着身后的万元龙道: “少阁主,快去请老祖,只有老祖出山,才能解我万剑阁之围了。” 今日之前,他从未将一个小小的江湖杀手组织放在眼里。 可当见识到夜幕的恐怖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夜幕绝非简简单单的一个江湖杀手组织那般简单,它或许已经渗透到江湖各处,乃至朝堂。 不然,以万剑阁的江湖地位,名剑山庄,盘州刺史府等,诸多南晋江湖势力以及朝堂势力,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261章 重铸流光。 万剑阁后山洞府之中插满了各种剑,这些都是剑痴万归从江湖剑客手中豪取强夺而来的。 其中不乏名剑谱上的名剑。 这些灵剑,组成了一座小型祭祀剑阵。 祭祀阵中央,则是悬空着一柄断剑,虽然已经折断两截,依旧寒芒四射,彰显着曾经的不凡。 没错,此剑便是剑谱第七的流光,当年两大剑道高手决战之后,被第九的曳影所斩断。 后来流落到一个名叫陨星剑宗的一级江湖势力手中。 剑痴得知此事,便携万涛,两大剑仙同时莅临,从陨星剑宗手中‘借’来了此剑。 只可惜仙剑一断,想要修复,难如登天。 断剑易补,剑灵难续。 即使是名剑山庄也无法修复,只是给出了修复方案。 此刻,山洞内所有灵剑都已经黯淡无光,如同废铁一般。 包括四柄名剑谱上的名剑。 它们都被献祭给了那柄已经断裂的流光。 这些年剑痴疯狂掠夺灵剑,除去修他万剑之道外,便是想要祭祀万剑,修复这柄名剑谱第七的流光。 只要将此剑修复,他的境界便也能随着水涨船高,问鼎天道谪仙之境。 他的万剑之道,需要一柄可主万剑的仙剑,如此才能合以天道,问鼎绝巅。 “差一点,还差一点。” 看着流光之上的断痕慢慢愈合,剑痴眼中透出一丝疯狂。 还差一步,他便能将此剑修复,即使失去了原来的剑灵,献祭一人,也能达到半步仙剑。 虽然不能如同当年一般是真正意义上的仙剑,可也绝对强于那柄‘无功’,等同那日剑庐未能抢来的那柄魔剑。 “老祖,不好了,夜幕已经杀上万剑阁。” 万元龙颤颤巍巍的在山洞口禀报道。 听到万元龙的声音,剑痴面露喜色,正愁何处寻找祭祀半步仙剑之人呢。 关键是还与自己有血脉关系,更加能使流光与自己心意相通。 他探出枯皮老手,朝着洞口一抓,一股强大的吸力,直接将万元龙拉扯到洞中。 “老祖饶命!” 剑痴万归看着眼前不成器的后代,眼中唯有冷漠。 “反正你已经是半个废物,用来祭剑最好不过。” 那日万元龙准备在断剑山外截杀张鼎,抢夺他手里的‘无功’。 奈何被沈剑川算计了一道,最后燃烧大道本源,才得以逃脱。 可身体也留下了不可逆转的伤势,想要痊愈,至少需要十年。 听到老祖要用自己祭剑,万元龙当即被吓的魂飞魄散,嘶吼道: “不可以,我是你唯一的孙子,万家唯一的血脉,爷爷你不能这样做。” 剑痴眼中尽是冷漠,一个后代而已,死了便死了。 “只要老夫想,随便找几个年轻的女弟子,再给你生一堆小叔都不成问题。” “你这种废物,留着给老夫丢脸吗?” “早知道你这般废物,当初就该把你那同样废物的老爹一把甩在墙上发霉,省的碍眼。” 万元龙的天赋绝对不算差,只不过剑痴向来目中无人,觉得自己的后代,只有像他一样,才配活着。 故而,他虽宠幸过不少女弟子,诞下子嗣,可最终都被他掐灭了。 这就包括括万元龙的老爹。 万元龙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万归垂涎他的那双邪眼。 “爷爷,你不能杀我,我把我的眼睛给你。” 万归一声嗤笑,现在的他不需要邪眼,而是需要一柄半步仙剑。 “去死吧。” 他面无神色,大手一握,万元龙直接爆成一团血雾,慢慢融入流光之中。 随着万元龙的血雾尽数被流光吸收,流光失去了原来的光亮如镜的模样,变成了血红之剑,透着一股妖邪。 现在的流光,已经不能称之为仙剑流光,只是在流光的断剑的基础上,重新炼制的一柄半步仙剑。 九天之上,随着那一轮明月猛然坠落,砸向那条万剑组成的银河。 整座万剑银河直接被砸的七零八落,无数长剑化作齑粉。 一道残月自万剑银河之中斩出,直接将万涛从九天砸落人间。 海上升明月,大月坠中天。 万涛确实比以前更强了,坑住了苏陌的‘海上升明月’。 可惜依旧未能改变惨败的结局,如同当年一般,一记‘大月坠中天’将其一切幻想击的粉碎。 万涛直接砸落在万剑阁之上,直接将剑阁从头到底,砸了个通透。 恐怖的力道直接将剑阁底层都砸出一个深坑。 苏陌收起长剑,飘然而至,落在剑阁顶,俯首看着深坑中的万涛,云淡风轻道: “你输了。” 其实当年万涛输剑给他之后,他便已经不把他当作自己的对手。 在他眼里,那是只有苏浩然和李青云才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事实也如此,这多年过去了,万涛虽然成就剑仙之位,可惜与他的差距未曾缩短分毫,反而越拉越大。 虽然他多少年未曾出剑,可不代表着他的剑锈了。 不出剑则已,一旦出剑,势必寒光照九州。 你输了。 三个字。 云淡风轻。 却像一柄千斤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万涛的心头。 若是他没有记错,当年还是许陌的苏陌,也是这般云淡风轻的说了三个字,之后便未曾再多看他一眼。 他挣扎着站起身,天上下起了剑雨,皆是被苏陌斩断的剑,纷纷扬扬,如同飘雪。 苏陌斩断的不止是这万千剑,还有他的大道,他的道心。 大道可补,道心难拾。 他微微抬头,死死盯着那道身影,艰难的吐出几字。 “为什么?” 为什么?苏陌轻轻摇头,淡淡道: “因为你不够强。” 万涛龇牙瞪目,不甘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 “为什么你每次赢了,都这般云淡风轻,不肯低头多看我一眼。” 苏陌回答的他的还是那句话: “因为你不够强。” “不是你的剑法不够强,而是的道心不够强。” “一个道心不堪一击之人,不值得我回头。” 输不可怕,可怕的是输了道心。 苏陌的目光看向万剑山后山,单手提剑,朗声道: “剑痴万归,出来受死。” 嗡。 一声剑鸣,响彻天地。 一道血红剑光自后山斩向苏陌。 “小辈,你太猖狂了。” 第262章 大战正酣。 看着那道血红剑光斩向自己,苏陌不慌不忙道: “我是来杀人的,自是要无限猖狂。” 当那道雪红剑光距离自己半丈之时,他方才缓缓举起自己手中剑。 起剑式:半月出寒江。 长剑横于身前,像是江中缓缓露出一半的明月。 铛。 红色剑光斩在初升的明月之上,一阵清脆刺耳之声回荡整座万剑山。 来而不往非礼也,挡下一剑之后,苏陌反手一剑‘海上升明月’,砸向后山。 轰。 整座后山直接被苏陌一剑斩裂,一分为二,烟尘四起。 漫天烟尘隐于夜色之中,剑痴万归斜提红色流光,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 一道带着无边怒气与霸道的声音响起: “好一个夜幕,好一个苏陌,真不把我万剑阁放在眼中。” “今日胆敢踏足我万剑山者,死。” 重铸之后的流光在他手中散发着妖异的红光,袖中乾坤抖落万千剑气。 每一道剑气,都被染上了妖异的血红之色。 他眼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更不会在乎万剑阁弟子的生死,他只要所有踏足万剑山的人都死。 只要他活着,万剑阁便始终不灭,多少弟子都可重招。 他一剑递出,万剑化雨。 一道道剑气化作血雨,砸落人间,欲要无差别杀伐。 罪魁看着那红色剑气,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眼中 没有丝毫惧意,反而越发的斗志昂扬。 “好浓的杀气,老子喜欢。” 咔擦、咔嚓。 又有两个剑阁的核心弟子被他捏碎了脑袋,脑浆飞溅到嘴角,他舔了舔,一脸享受。 对于寻常人,他有着最最极致的温柔,对于敌人,他有着最残忍的杀戮。 看着那漫天如雨落的红色剑气,手中那柄黑色的孤鹜忍不住的颤抖,铮铮作鸣,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愤怒。 顾浔回过目光,没有在意那落下的红色剑气,而是一剑递出,挡在他身前的几个万剑阁弟子,当场脑袋搬家。 苏陌自是不会让这些剑气砸落万剑山,毕竟双方人马缠斗在一起,这一剑落下,实力稍低的,必是死伤一片。 他递出了‘夕月剑法’唯一一记防守式。 辉月照孤山。 那一轮明月自他剑中散开,化作无尽柔和月色,笼罩整座万剑山。 血雨滴落在上面,溅起波澜无数,却无法突破屏障。 紧随其后,他一剑的递出,大月坠中天,斩向剑痴万归。 万归眼中尽是藐视,何时一个后辈,也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了。 以流光主杀,万千剑气化作一柄巨剑,刺向那坠落人间的明月。 一个是闻名江湖已久的六大剑仙之一的剑痴。 一个隐匿江湖多年,名声不显的后起之秀。 皆不是省油的灯。 两人你来我往,将整个夜空打的熠熠生辉,一时间胜负难料。 妖魑坐下白纹黑虎,操控蛇虫鼠蚁,山中野兽,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白骨累累。 鬼魅操控木之属,万千绿叶围绕身侧,每一片叶子皆是夺命杀器,不断有万剑阁弟子被树叶洞穿身躯。 倒下的尸体,口中皆会长出一朵人面花。 鬼魅行处,花团锦簇了。 魔魍则是手持罗盘,操控阵旗,持续压制万剑阁大阵,一旦万剑阁护宗大阵恢复运转,便相当于多出来一位谪仙境。 莫看他最悠闲,实则压力才是最大的,从他额头密布的汗水便可看出。 操控阵盘,极其耗费神识,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成为一个傻子。 至于雾魉,则是化作一团雾气,宛若幽灵一般,护在顾浔周围。 同时顺手解决了万剑阁的四长老。 旱魃对上地仙境圆满大长老,凭借恐怖的横练功,堪称防御无敌,愣是让大长老没有丝毫办法。 罪魁则是觉得虐杀这些弟子实在无趣,对上了地仙天境二长老。 虽然身上被万剑阁二长老手中长剑划出无数血槽,可依旧不见丝毫颓势,越战越勇。 他取下缠绕身上的铁链,如同千斤之锤,耍的虎虎生风。 铁链横扫之处,皆被夷为平地,破坏力极强。 满身是血的顾浔感觉手上的剑越来越沉,甚至于他想要拔出白剑落霞,都成了奢侈。 并不是他的力量变弱了,而是随着杀戮,吞天魔功自行运转,不断吞噬周围的血气,以及死人消散的灵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随时都有可能丧失理智,成为只知道杀戮的魔人。 现在的吞天魔功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根本不听他的指令。 甚至他一边战斗,还要一边分出精力去压制魔功的运转。 这就是魔功,修炼者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无意识的宿主,丧失人性,成为随心所欲的野兽。 它能在不知不觉中,泯灭人后天形成的人性,回归到原始的兽性之中。 手中的剑越重,也就意味着他心中的魔越重了。 也幸好雾魉一直游走在顾浔周围,时刻护着他。 不然以顾浔大宗师的境界,在万剑阁弟子中一抓一大把,随时都有可能受伤。 雾魉察觉顾浔的状态越来越不对,急忙来到其身侧,问道: “公子,没事吧。” 顾浔轻轻摇头道: “魔魍的天雷大阵需要天雷才能引动吗?” 雾魉不知道顾浔此话上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回答道: “是的,理论上天雷越强,大阵的威力越发恐怖。” 此天雷大阵可不是一般的天雷大阵,魔魍专门针对万剑阁的护宗大阵准备的。 借助万剑阁护宗大阵的阵基础,引天雷入阵,从而使整个万剑阁大阵爆开。 天雷越强,爆阵的效果越强,产生的威力越大。 此阵原本是用来做先手的,可顾浔否定了此方案。 谨慎他他觉得有必要留一记后手,以防万一。 若是真的出现意外,他可以引动地仙劫,招来天雷。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晴朗的夜空,也笼罩上了一层黑云。 旱魃以肩头被一剑刺穿的代价,将万剑阁大长老一拳轰成了肉泥。 罪魁全身出现了数百血槽,有几道深可见骨,在深寸于,便有可能威胁到生命。 可现在的他完全处于嗜血状态,身体感受不到一丝痛感。 能做到万剑阁二长老,实力毋庸置疑,罪魁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能与他战的平分秋色,已经极为不易。 不过罪魁的性格,向来敌人与自己,只能站着一个。 最后万剑阁的二长老一剑洞穿他腹部,他也一记黑虎掏心,将其跳动的心脏拽了出来。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263章 剑斩剑痴。 浑身是血罪魁将倒地的二长老脑袋踩了个稀碎,把那颗冒着热气的心脏塞入嘴中,一脸享受的咀嚼起来。 他面无表情的折断腹部长剑,随手从尸体上扯下一块布,裹住伤口,那双冒着红光的狼眼,看向前方的进退两难的万剑阁弟子。 “来呀,爷正好渴了,需要喝点人血。” 看着罪魁那副百战不死的恐怖模样,震耳欲聋的狂笑声中,万剑阁弟子被吓破了胆。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有人直接当场被吓的吐出了胆汁,吓死当场。 其他人也纷纷溃逃。 这家伙的身后,就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全部是残肢断臂,血腥至极。 那些弟子方才跑出不远,便被无数绿叶收割了生命,尸体之上绽放出一朵朵妖艳的人面花。 鬼魅与罪魁所过之处,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边是花团锦簇,一边是地狱修罗。 轰 忽然,一道人影从九天之上砸落人间,直接将整座断剑山都砸的晃动起来,其中一座山头直接被砸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座山头,谁都知道,上边两位才是决定这场大战的胜负手。 烟尘散开,苏陌手拄长剑,单膝跪地,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小辈,不得不承认,你很强,但是六大剑仙之位,可不是这般好挑战的。” 剑痴万归,手提血红流光,强行压住体内的气血翻涌,用一种上位者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视地上的苏陌。 他看似表面强硬无比,实则心有余悸,若不是这柄血色流光在手,可能跪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妖魑一脸担忧道: “司命大人。” 不止妖魑,所有夜幕杀手的目光,都盯着苏陌。 在他们眼中,司命大人一直都是无敌的存在。 顾浔心里同样咯噔了一下,双手死死握拳 ,右上手上天雷大阵阵枢已经有雷弧在闪烁。 正当他要全部放开境界压制,突破地仙,招引雷劫之时,苏陌缓缓站了起来。 他面带笑意,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抬头看向天上的剑痴,笑道: “既然见过了你的万剑吟,那便让你见一见我的‘月落归黄泉’如何?” 说话间,苏陌身上陡然弥漫出一股‘秋风扫落叶,人死归黄泉’的枯寂迟暮之气。 苏陌的声音在顾浔的心头响起。 “小子,看好咯,此剑与《落花无情剑》的无情二字,有异曲同工之妙,看你能体悟几分。” 苏陌衣角无风自起,周身缭绕的剑气缓缓在他身后凝聚出一轮残月。 又有无数星辰似在其中演化,不断闪烁光芒。 此刻的万剑山顶,像是自成一方小天地,不受外界一切干扰。 剑痴瞳孔微缩,惊讶的不由自主道: “这是,剑域。” “以身化天地,你突破了天道谪仙境。” 以身化天地,这是只有合道天地之后的天道谪仙才能显化的异象。 苏陌没有回答他,一手负后,一手持剑,一剑递出,他身后的残月猛然熄灭,隐入剑中。 一道寒光照亮天地,宛若白昼 。 苏陌手持故旧,带着无尽的枯败迟暮之气,一剑斩向剑痴。 剑痴眼中透出一丝疯狂,他苦苦追求百年的境界,却被一个小辈后来居上,岂会甘心。 “天道之境,只是你有吗?” 他的袖袍猛然炸开,积攒一生剑气尽数抖落,化作一片血红剑气海。 他身居剑海之中,气势节节攀升,宛若一方天地的主神,藐视一切。 手中血红流光似定海神针,主引剑气之海。 他一剑递出,身后的剑气之海化作虚无,所有的剑气全被凝聚一剑之中。 两人的身影似流星划过夜空,一红一白,撞向对方。 刺眼的光芒,无尽的剑气,使得众人不得不闭上双眼,祭出全身力量抵消那恐怖剑气。 鬼魅脚下五行奇门阵闪烁,尽可能护住实力稍低夜幕杀手。 若是没有人帮忙,大宗师之下,无人可以在两大剑仙全力一击对轰的混乱剑气中活下来。 饶是夜幕八妖极力出手,还是有好些夜幕杀手死在在了紊乱的剑气之下。 至于残存的万剑阁弟子,更是死伤无数,只有实力在大宗师之上的数十人苟活下来。 这些人要么是长老,要么是核心弟子,属于万剑阁的精锐 。 光芒消散之后,两道身影换位,背对着对方。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两人身上,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咔嚓。 苏陌手中的故旧断成两截,夜幕众人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 反观万剑阁一方,残存的弟子如释重负,眼中重燃希望之火。不约而同高声呐喊道: “老祖威武。” “老祖无敌。” 呐喊声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异常清脆。 哐当。 剑痴手中的血红流光断成两截。 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手中断剑,满脸不甘道: “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会.....?” ‘输’字还没说出口,他的脑袋便从脖子上滚落。 随后,整具尸体从空中坠落,砸成肉泥。 天边出现了两彩云,那是红尘境谪仙陨落后才会出现的天地异象。 六大剑仙之一的剑痴陨落。 他以万剑为道,袖中养万千剑气。 这些剑气,有一半,是他从败在他手里的剑客身上夺取而来的。 有一半,是他四处掠夺灵剑,从剑身上剥夺而来。 他是一名剑客,却是一位以屠剑而证道的剑客。 一生痴迷于剑,为剑痴,为剑狂。 倘若让他得到一柄前十的仙剑,苏陌未必是他的对手。 袖中固有万剑,怎奈群龙无首。 故而,他的万剑之道够强,却未能走到最强。 正如他所说一般: “给我一柄仙剑,老夫敢叫天地沉。” 人生得意者一二,失意者八九。 自年轻时,他便在追求一柄剑仙,到死都只是遗憾。 “老祖无......” 前一刻还在高声呐喊的万剑阁弟子声音戛然而止,眼睁睁看着他们无敌的老祖从天上坠落人间。 万剑阁亡了。 残存的每一个万剑阁弟子心中同时升起相同的想法。 那个男人,一剑斩落阁主,又一剑斩杀老祖。 撑起万剑阁一片天的两颗中流砥柱折断,万剑阁再无希望。 难道传承数百年五大剑道圣地之一,真的要陨落在一个新起的杀手组织手中吗? 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万剑阁弟子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在血淋淋的真相面前低头。 “生是万剑阁之人,死是万剑阁之魂,诸位,我先走一步了。” “二师兄,不可。” “万海,不要。” 有人想要阻拦,可惜长剑已经划过脖子,万剑阁年轻一辈人人敬仰的二师兄万海倒在了血泊之中。 有些不愿接受现实的弟子也纷纷挥剑架在了脖子之上。 方才血战,他们丝毫不惧,死不足惜,因为心中还有希望。 现在希望破灭,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个年轻的生命,为了心中的坚持与荣誉,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世间许多事,本就没有对错之分,只是各自的立场不尽相同而已。 这些为护宗门荣誉,拔剑自刎之人,同样可敬。 非黑即白,不是这个世界的本色。 世间本就是五颜六色的,故而对错也只是相对的。 苏陌落回山下,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断剑,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体内气血翻涌,以至于他连站着,都有些恍惚。 顾浔匆忙而来,急忙扶住苏陌: “苏叔。” 苏陌轻轻摇头,缓缓道: “放心,死不了。” 顾浔刚松了一口气,一道冷冷的声音自剑阁之中传来。 “是吗,死不了,那就让我再来送你一程如何?” 第264章 夜主令。 剑阁之中,闪烁数道剑光,从里到外,刺破阁楼。 剑光消亡间,整座阁楼直接四分五裂而坍塌,一道身影缓缓从烟尘中走出。 “苏陌,今日你必须死。” 万涛手持长剑,一扫方才战败的颓势,周身缭绕着无比强劲的剑气。 他的头顶,雷云攒动,显然是在此关键时候破境了。 只不过让他好奇的是雷劫为何迟迟没有落下。 “多谢你的提点,方才让我恍然大悟,突破道红尘谪仙境。” 他缓缓举起剑,指向苏陌的方向。 “我能谢你的,便是还你一剑。” 年少时,他春风得意,却被苏陌一剑败之,甚至未曾多看他一眼。 中年时,他名满天下,依旧被苏陌两剑败之,还是未曾多看他一眼。 那种明明是天之骄子,却一直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很窝囊,窝囊到让人恶心。 司命大人已经身受重伤,所有夜幕之人心中暗道不妙。 妖魑、鬼魅、魍魉、旱魃四人相互对视一眼,拦在了万涛身前。 “雾魉,幻魈,你二人先带司命大人和罪魁走,我们来拦住他。” 腹部中了一剑的罪魁挣扎起身,咧开满是鲜血的嘴道: “最硬的架都没打,就想让老子离开,没门。” 没有丝毫犹豫,他拖着满身是血的身躯,与四人站到了一起。 只有战死的罪魁,没有后退的罪魁。 万涛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五人,一声嗤笑道: “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 鬼魅眼神冰冷,淡淡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苏陌咳出一口黑血,看向万涛的眼神依旧平淡无波。 他知道五人想要拦住现在的万涛,很难。 看来今日想要安然抽身是不可能了。 他握紧手中断剑,强行运转夕月剑法。 突破了又怎样,只要他还能递出一剑,一样一剑斩之。 只是这副重伤的身躯,递出这一剑之后,必然是身死道消。 不过又如何,顾浔的已经能撑起一片天,有他没他都一样。 那个少年郎已经长大,不需要他时刻呵护在身边了。 枯木逢春换新枝,江湖故人换新人。 旧死新替,都是常态。 嗯。 正在酝酿剑意的苏陌一声冷哼,只感觉脖子一凉,一根银针精准无误的扎在他的脖子上。 本就重伤的他想要提一口气,递出最后一剑,现在却被这根银针阻断。 若是平时,这小小一根银针,压根奈何不了他。 可现在体内气机已经紊乱成一片,银针恰巧扎在他的神经中枢上,瞬间感觉脖子之下不听使唤。 就连脑袋也昏沉沉。 他咬着牙,强行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回过头,死死盯着顾浔,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子,你想干嘛?” 顾浔微微一笑,似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少年郎笑起来,似那陌上公子,温文如玉。 怎么可以让所有人都挡在自己面前去死呢? 娘不惜耗尽生机,保全自己,死了。 剑爷爷为了帮自己铸剑,以身饲剑,死了。 倘若苏叔再为自己而死,他将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他们不欠自己什么,不该为自己去死。 苏叔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怎么能看着他用命去递出那一剑呢。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以前你总把我护在身后,现在受这么重的伤,就让我来替你撑起一片天。” 少年郎无比豪气的说道: “这天我扛着,塌不了。” 苏陌双眼赤红死死盯着顾浔道: “你小子不可胡来。” 顾浔只是微微一笑,手轻轻贴在苏陌的额头之上,轻轻发力,苏陌彻底昏死过去。 “叔,你为娘和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顾浔将苏陌交到雾魉手中,交代道: “好好帮我照顾苏叔。” 雾魉看着顾浔浑身冒着黑气,似有一尊站在其身后一般,透着一股恐怖的威压,令人窒息。 他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慌忙道: “公子,你.....” 顾浔咧嘴一笑,双眼已经带着些许红光,脸上也出现许多血纹,十分瘆人。 “如你所见,吞天魔功开始反噬了,它已经不听我的指令,在疯狂自行运转。” “今夜吞噬了大量的血气,以及溃散的灵力,境界已经无法压制。” “择日不如撞日,迟早的事情,不如顺从天意,坦然面对。” 顾浔缓缓抬头看向天际,那厚重的黑云之中,潜藏的不止是有万涛的破境雷劫,还有他的地仙雷劫。 若是白天,估计黑云已经遮天蔽日,宛若暗夜了,伸手不见五指。 只不过是夜色掩去了那份恐怖的压迫感而已。 “我的地仙雷劫要来了。” 顾浔心里清楚,这一劫避无可避,谁也帮不了自己,只有自己扛过去,才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雾魉眼中满是自责,当初顾浔救他一命,又给他今日之地位。 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子一人去面对这未知的雷劫。 若是自己能早些找到吞天魔功第三卷,公子又何至于此。 他知道公子渡劫半数是由头,真正的目的是想用雷劫引动天雷大阵,灭杀万涛,以此来保全夜幕众人。 “公子。” 雾魉看着顾浔的背影,想要劝顾浔,却又不知如何去劝,只能干着急。 顾浔停下步伐,未曾回头,只是淡淡道: “若是我死了........” “唉,算了,我没有那么好死。” 随后,他从腰间掏出了那块象征着夜幕最高权力夜主令,朗声道: “我以夜主之名,敕令所有夜幕之人,撤出万剑山。” 顾浔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的传到每一个夜幕杀手耳中。 所有人齐齐看向那道高挑清瘦的身影,夜主令怎会在他手中? 难道他就是夜主? 要知道即使是夜幕八妖,几乎都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夜主。 至于顾浔的真实身份,更是只有雾魉一人清楚。 很多时候,夜幕杀手都以为夜主只是一个空衔,大司命便是最高统权者。 八妖众人察觉到了顾浔异常,浑身冒着黑气,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而且身上还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人莫名胆寒。 其实这股压迫感并非来自顾浔本身,而是来自天上的雷劫,只不过因为吞天魔功的缘故,作用在了顾浔身上。 从而使得顾浔此刻看起来压迫感十足,似是一位谪仙人一般。 看着众人微微愣神,顾浔浑厚严肃的声音再次响起,有着一种上位者的无边霸气。 “你们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我手中的夜主令?” 第265章 心魔雷。 顾浔那夹杂着无边霸道的声音,不止让夜幕之人愣神,就连准备出剑的万涛也挑了挑眉头,没敢贸然出剑。 毕竟顾浔身上的那股威压,实在恐怖,他不得不慎重。 拦在万涛身前的五人相互对视一眼,妖魑一咬牙道: “撤。” 随着五人退至山下,夜幕杀手也纷纷脱离战场。 夜幕第一条律令便是:绝对服从上级之令。 浑身透着黑气的顾浔不再刻意压制境界,而是主动去运转吞天魔功。 随着吞天魔功肆无忌惮的运转,万剑山上所有尸体的血气与溃散的灵力,开始向着顾浔汇聚。 顾浔似是位于那风暴之眼中一般,无尽的血气与灵力涌入他的身体之中。 他一步一步向着万剑山顶而去,身后一片血红,像是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的魔主一般。 所过的之处,脚下的尸体皆被吞噬成一具干尸。 不受约束的吞天魔功全力运转起来,比想想的还要恐怖千百倍。 所有人都盯着那道如同修罗一般的身影,心生忌惮。 包括破境之后的万涛,不仅被顾浔夜主的身份唬住,更被顾浔身上的那股诡异威压吓的胆寒。 毕竟已经见识过苏陌的厉害,能成为苏陌顶头上司之人,岂会简单。 一个大司命,便足以剑斩六大剑仙之一的剑痴。 那夜幕之主呢? 看着顾浔引发的异象,他不由心头一颤,难道是天下十人之一? “夜主,此事确实是我万剑阁有错在先,如今老祖已经伏诛,此事便算一笔勾销如何?” “我以万剑阁阁主之名起誓,绝对不会找夜幕半分麻烦。” 万涛心虚了,他知道自己是万剑阁最后的希望,倘若自己身死,万剑阁便算是彻底从江湖上消失了。 作为万剑阁阁主,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现在老祖已死,希望自己退一步,能平息夜幕的怒火。 双眼散发着猩红光芒的顾浔,如同一头魔神一般,死死盯着万涛。 心中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何况方才万涛可是放下豪言,要送苏陌最后一程的。 “万阁主,现在说这般话,会不会太晚了。” 万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然抬头看向天际。 不知何时,那黑云笼罩的夜空,已经化作了一道血红雷海。 雷海之中,血红色雷弧闪烁不断,宛若十八层地狱一般。 这不是他的雷劫。 先前他还在好奇自己的破境雷劫为何迟迟没有落下,原来是被这血红雷劫掩杀了。 “心魔雷。” 他竟然招来了红尘谪仙境突破到天道谪仙境才有机会招来的心魔雷。 此雷在佛家又被称为‘红莲业火雷’,言外之意便是洗去一身罪孽,去浊成仙。 心中暗道不妙的万涛看向顾浔,只见顾浔摊开右手,一道雷符握在手中。 这是天雷大阵的阵枢。 万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瞳孔微缩,急速后掠,想要脱离万剑山。 顾浔咧嘴一笑道: “晚了。” 他猛然捏碎手中雷符,万剑山四方出现四道雷旗,万剑山护宗大阵重新激活。 却未进入完全激活状态,依旧有几处关键阵节点被乱阵旗压制。 一道血红天雷撕裂夜空,从九天之上,如同银河一般坠落人间。 “快退,撤出万剑山范围。” 作为阵法大师的魔魍看着那坠落的红色心魔雷,心中大骂的同时,一边招呼众人快退。 “疯子,真他娘是疯子。” 万剑阁护宗大阵,还有天雷大阵,外加那恐怖的心魔雷,估计天下第一的苏暮云来了,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早知道玩这么大,还打个屁,让他一人进入万剑阁,直接引动心魔雷,整个万剑阁都会灰飞烟灭。 一个道心魔雷不算可怕。 一座天雷大阵也不算可怕。 一座万剑阁的护宗大阵也不可怕。 可怕的三者作用在一起,将会产生恐怖的力量。 要知道万剑阁的护宗大阵,是连接着整个万剑山地脉的。 天雷大阵的作用,就是借助天雷,自爆万剑阁护宗大阵。 天雷的力量越强,产生的效果就越强。 一般的天雷便足以引爆半座万剑山地脉,何况是这心魔雷呢? 那可是成为天道境谪仙的最后一道门槛,相当于天道守门人的角色呀。 倘若这心魔雷砸下来,估计整座万剑山的地脉都将被引爆。 那种力量,可想而知。 看着向自己砸落的红色天雷,顾浔眼中唯有淡漠,丝毫不惧。 他缓缓摸向自己背上的剑,想要拔出来。 这天要灭我,那我就拔剑向天。 自从出生,他便在与这天斗命,何惧? 倘若这天道是挡在他通向活路的门槛,他一样拔剑斩之。 人不公,那我便与人斗。 天不公,那我便与天斗。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向我之时,那我便‘扶剑上青云,醉斩云中仙’。 可惜现在他的心魔太重,哪怕使出吃奶的力气,背上的剑也纹丝不动。 他咬着牙,死死握住剑柄,猩红眸子死死盯着砸落的心魔雷,眉间那朵黑金参半的莲花,直接变成了血红色,发出不甘的怒吼道: “给我出来呀。” 似是听到了他的不甘,他的愤怒,亦或者受到魔气刺激,他胸口处爆发一阵金光。 那颗白玉菩提心散发出金色光芒,从他胸口浮出,缓缓上浮,停在了他的眉间处,照亮了那朵血红莲花。 散发着金光的菩提心猛然间光芒大盛,照亮整个夜空,似暗夜朝阳一般灼灼。 刺的顾浔闭上了双眼,金色菩提心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没入了他的识海之中。 一瞬间,那朵血红莲花转变成金色,使得顾浔全身随着散发出金色光芒。 此刻的他,就似佛门如来,金光罩身。 背上的一黑一白两柄剑,也在一瞬间出鞘,跃上高空,撞向砸落的血红心魔雷。 万涛心中已经问候了顾浔他娘一万遍了。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自己未曾破境,只要逃出心魔雷范围即可。 关键是自己刚刚破境,没有招来天雷渡劫,身上的因果还在。 这心魔雷便自动锁定了他,把他当作了渡劫者的一部分。 按理来说,他人道谪仙境突破到红尘谪仙境,最多只会招来黑色的伐髓雷。 现在直接变成了血红的心魔雷,无异于让他去面对全盛状态的苏陌。 要知道这心魔雷,就算是天道谪仙境都有八成陨落的可能。 看着砸向自己的血红心魔雷,知道躲不掉的万涛直接落在万剑山后山,发出不甘的怒吼道: “夜主,此仇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第266章 夷平万剑阁。 万涛的不甘怒吼中,两道血红心魔雷同时砸下。 一道砸向万涛,一道砸向顾浔。 轰。 万剑阁护宗大阵感受到威胁,自动开启防御状态。 奈何几个阵脚的关键节点依旧被乱阵旗压制,无法达到全盛状态。 血红心魔雷砸在大阵之上,大阵阵眼瞬间崩坏,加上天雷大阵的增幅作用,红色心魔雷瞬间席卷万剑山。 心魔雷轻而易举穿透大阵,砸向顾浔。 落霞与孤鹜齐飞,如同两道陨星一般,狠狠撞击在天魔雷之上。 一黑一白两柄剑,在天魔雷的强大轰击下,浮现一道阴阳图,缓缓融合在了一起。 一瞬间,一道黑白剑光冲天而起,爆发出恐怖剑气,生生削去了半道心魔雷。 可惜仙剑只是自发护主,没有主人强大力量的支撑,终究难敌堪比天道谪仙境一击的心魔雷。 心魔雷的撕扯之下,融合的黑白剑被轰开,重新化作一黑一白两柄剑,自动回到了剑鞘之中。 此刻的顾浔眼冒金光,浑身佛光普照,宛若佛陀在世。 他在心魔雷中,看到无数影子,那些皆是被吞天魔功吞噬之人,此刻化作心魔,招引天雷。 那些影子都融入了天雷之中,砸向自己,似要夺舍自己的躯体重生一般。 无数人影在他脑海之中浮现,撕扯着他的神识。 意识逐渐模糊的顾浔心有不甘,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他眼皮越来越重,即使想努力睁开,也无济于事。 这一瞬间,他的意识完全被心魔占据,失去了意识。 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血红心魔雷也轰鸣而至。 心魔雷砸在他头顶的那一刻,他体内有佛音袅袅,庄严神圣,荡成一道道金色涟漪。 一道道涟漪化成一朵金色莲花,缓缓收拢花瓣,成为花骨朵,将其包裹住。 他眉心的金色莲花则是变成了黑色,形成一个黑色旋涡,疯狂撕扯吞噬砸落头顶的心魔雷。 吞天魔功不受控制的疯狂运转,似要吞噬掉周围一切。 远远看去,一朵金色莲花骨朵中央,形成了一个黑色旋涡,一道红色天雷灌入其中。 轰。 万剑山护宗大阵与魔魍的天雷大阵,终于承受不住心魔雷的力量,同时爆开。 整座万剑山发出一道耀眼红光,大地随着左右摇晃,如同地牛翻身。 眼看难以逃离到安全范围内,鬼魅冷声道: “助我一臂之力。” 妖魑、魔魍、雾魉、旱魃心领神会,立刻将力量汇聚到鬼魅身上。 五行奇门术,土之属,御土盾。 一座高大的土墙拔地而起,将所有夜幕杀手护住。 恐怖的冲击波席卷着巨石尘土,砸在土墙之上,集五人之力的土墙瞬间土崩瓦解。 庆幸土墙已经将恐怖的劲道抵消,不至于威胁到众人生命。 不过苦头是免不了的。 不止万剑山附近,整座盘州都摇晃了一下,甚至波及到了附近几州。 其威力好似一阵轻微地震,影响范围极广,震感十足,但不至于造成危害。 睡梦中的百姓还以为是地震了,裹着铺盖,光着脚丫,纷纷逃出屋外。 此刻的夜空呈现一片诡异的血红色,如同仙人喋血,染红九天。 向来信奉鬼神的百姓,交头接耳,纷纷议论是不是啥不祥之兆。 庆幸半炷香后,天上的血红消失,一轮残月挂天半,漫天星辰闪烁。 夜幕所有杀手看着烟尘似蘑菇云,升上天空数十丈,皆是心有余悸。 幸好魔魍提醒,众人纷纷撒丫子逃离,不然以这种恐怖威力,在断剑山脚,绝对死的不能再死。 更庆幸魑魅魍魉魃五妖联手,合力形成一座土墙,方才抵消了恐怖的冲击波以及铺天盖地的飞石碎屑。 饶是如此,有所有人还是灰头土脸,还有实力稍弱之人,被震成了内伤。 若是没有鬼魅借四人之力,使用御土术立起一座土墙,可想而知会有多夜幕杀手当场殒命。 现在除了心有余悸,还是心有余悸。 不知情的夜幕杀手心里泛起了嘀咕,夜主实力这般恐怖的吗? 柔和的月光下,烟尘渐渐散去,所有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万剑山呢? 此刻眼前空空如也,整一座万剑山直接原地消失,留下小型湖泊般的大坑。 作为罪魁祸首之一的魔魍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显然那道血红的心魔雷,在天雷大阵的作用下,引爆万剑宗护宗大阵,直接将牵连大阵的地脉一并轰碎了。 故而,才会导致整座万剑山被夷为平地。 饶是铁血无双的罪魁都不自觉吞了口口水,盯着前方的道: “不光万剑阁没了,连万剑山都消失了。” “以后这里只能叫万剑湖了。” 妖魑那双鹰眼死死盯着前方,满脸担忧道: “夜主呢?” “这么恐怖的力量他能扛住吗?” 鬼魅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雾魉身上,在场之人,只有他最了解夜主大人。 雾魉心中虽然万分担忧,但是他清楚知道,现在大司命昏迷不醒,夜主生死未知,不能让众人心散。 毕竟现在还在南晋境内,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危险,他必须撑起大局。 他偷偷从腰间拿出一盏拇指大小的青铜琉璃灯盏,里面一株微弱的火苗摇曳。 见到火光还在摇曳,他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方才敢大胆将命灯托在手里,向众人展示道: “放心,夜主大人实力强悍,不会出事的。” “这是夜主大人的命灯,还亮着。” 这是大战之前,他向顾浔要了一点精血点燃的,做不得假。 “咳咳咳。” 恰逢此时,他怀中的苏陌一阵急速咳嗽声,吐出几口黑血后,幽幽转醒。 看着雾魉手中微弱的命灯,苏陌悬着的心方才缓缓落下。 这命灯是当初小姐亲自去五台山求的,一共两盏。 小姐给了他一盏,让他帮忙护住顾浔。 只要偶尔向里面添入顾浔的精血,便能知道顾浔的是生是死。 大战之前,他又将此灯交给雾魉看管, 他挣扎着站起身,想要运转功法,却没有半分劲力。 这伤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现在估计连剑都提不起了。 显然暂时他是无法去寻找顾浔了,只能看向雾魉。 “你去确定一下,夜主大人有没有安全离开。”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已经能听到阵阵马蹄声,想来是盘州刺史府的兵马已至。 “其余人,随我撤。” 众人方才离开,盘州大军便接踵而至,盘州刺史王到风尘仆仆亲临。 看着消失的万剑山,他眼中尽是惊骇。 夜幕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吗,竟然一夜之间,将整座万剑山都夷为平地了。 这可不是一座小丘陵,而是南晋境内数一数二的高山呐。 这夜幕恐怖如斯。 如此也好,夜幕展现出来的实力越恐怖,他便更好交差了。 同时,他心中也坚定了一个想法,夜幕绝对不能招惹,乖乖听话才是出路。 第267章 万剑阁覆灭。 天下五大剑道圣地之一的万剑阁被灭,一时间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 “你说什么,万剑阁给人灭了,祖坟都给扬了?” “何止祖坟给扬了,整座万剑山都在一夜之间,给人夷为平地了。” 看着众人质疑的表情,说话之人一拍桌子道: “不信你去看,现在估计成万剑湖了。” “好家伙,不会是百花城、青云剑宗、蜀山剑宗三大宗门联手给平的吧?” “即使是最强的百花城,要将整座万剑山夷为平地,也不大可能呀。” 他们看来,只有苏暮云、李青云、沈醉三人联手,或者苏暮云与其中一人联手,才有机会。 何况前几日,这三大剑道势力联合发言,针对万剑阁,不得不怀疑。 听说还有人在万剑阁被灭前一天,在南晋看到了沈醉和李青云的踪迹。 这更加印证了众人心中猜测。 “狗屁,你没听说吗,夜幕放出消息 ,要在七日内灭万剑阁,不可能是三大剑宗。” “三大宗门要灭万剑阁,早就动手了。” “这些大宗门,若不是有生死之仇,都很忌讳屠宗灭门的。” 旁边一人不屑道: “夜幕,一个偷鸡摸狗,暗中放冷箭的杀手组织罢了,还想灭万剑阁?” “我看指定是三大宗门买通夜幕,借着夜幕的名义对万剑阁下的黑手。” 方才那人不服,当即质疑道: “三大宗门为何这般做?” 另一人笑道: “因为剑痴万归妄图夺取剑疯子新铸之剑,导致剑疯子身死。” “万剑阁得罪了剑庐,便相当于得罪了百花、青云、蜀山三大剑道势力。” 围观之人纷纷点头,认可此人的说辞。 这事酝酿了许久,许多未曾了解剑庐之人,也都去了解了一番,才知道这个名声不显的五大剑道圣地之一何等牛掰。 “我看就是如此,夜幕只是借口,三大剑宗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就是,就是,我就说,区区夜幕这种近年才出头的杀手组织,有屁能力吃下万剑阁这种百年传承的超级势力。” 也有人惋惜道: “唉,这剑痴也是的,惹谁不好,偏偏要去剑庐撒野。” “但凡他招惹青云剑宗或者蜀山剑宗,都不至于落得这般后果。” 对上青云剑宗或是蜀山剑宗,万剑阁都有五成胜算的。 现在的茶楼酒肆,只要有江湖客聚集的地方,都在讨论万剑阁的覆灭。 虽然各有各的说辞,可最终的结果皆是大同小异,三大剑宗借夜幕之名,覆灭万剑阁。 至于夜幕,终究只是一个新兴的杀手组织,哪怕是被天机楼列入前三的杀手组织,也不可能与万剑阁这种超级势力碰撞,更别说覆灭了。 但凡是有点见识的江湖客,都不看好夜幕。 就以暗香楼和七杀堂两个老牌杀手组织来说,两个势力联手,才有机会与万剑阁五五开。 何况是夜幕呢。 只有一些初入江湖的愣头青,听风是雨,将夜幕视为杀手之神。 江湖呀,有时很复杂,有时又很简单。 简单的事情会复杂化,复杂的事情也会简单化。 一话传百口,必会变其味。 稷下学宫。 前不久学宫来了一位名叫赵宁儿的女子,容貌倾城也就算了,关键还才情绝艳,差点引得儒家几位大佬大打出手。 听说文圣、画圣、棋圣以及儒剑仙都参与到了其中。 更有小道消息,兵家学宫和药学宫都派人来儒家的稷下学宫,想要分一杯羹。 至于最后,达成了什么样的条件,便就不得而知。 总归赵宁儿留在了稷下学宫,成为了学宫众多男子的倾慕对象。 多少读书人都渴望着与那位姓赵的姑娘来一场月下相逢话知音,成就一段羡煞旁人才子美人的佳话。 可惜那位姑娘看似表面温和,落落大方,与谁都会微微一笑,说上两句。 实则温柔的外表下,骨子里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甚至有男子上前表露心声,她也会笑着打断,直接表明她已经有心仪之人。 而且说到心仪之人时,她脸上会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动人心弦的微笑。 “阿宁,你可是在等徐先生。” 赵凝雪握着那柄秋水,站在墨湖边,不知是在看水中锦鲤,还是在睹物思人。 听到有人喊自己,她方才回过神,皱了皱眉头,很讨厌别人喊她这般亲切。 哪怕只是化名,也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不知刘公子有何事?” 作为稷下学宫弟子中剑术最高的三人之一,刘筠在学宫的地位不低。 就连许多授课夫子见到,都会尊称一声刘公子。 而且他还是稷下学宫八公子之一,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诗书剑法样样精通。 刘筠注意到了赵凝雪手中的剑,笑道: “你是来找许徐先生的。” 他口中的徐先生便是六大剑仙之一的儒剑仙徐卿。 腰挎君子剑,手持圣贤书,他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 “若是口中的圣贤道理讲不通,那在下也略通剑术,想来天下没有讲不通的道理。” 江湖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谁的道理都可以不听,但刘先生的道理一定要听,当他的君子剑出鞘时,想要听道理就晚了。” 刘筠给人的印象就是:谦谦君子,温其如玉,不与天争,不与人争,主打一个随和。 他与李子凌被人合称为‘美貌双壁’。 枪仙美男,剑仙良人 一人主打美貌,一人主打气质。 两人站在一起,估计天下女子便没有漏网之鱼了。 赵凝雪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听说今日刘先生外出归来,她便来此等候。 以前她挺厌烦修行的,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可是某人送了她一柄剑,听说还是名剑谱第十二的剑。 这么好的剑,不应该只是用来做装饰。 当然,这也不是她想要练剑的理由,她从雾魉的话中听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顾浔可能遇到了什么难过的坎。 雾魉不说,她也不会多问。 以顾浔的城府谋算,倘若他都无法趟过去,自己问了也无济于事。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等。 顾浔送给她一柄剑,言外之意便是让她保护好自己。 这才是她想要学剑的理由,她要用他送的剑保护好自己,将来希望也能保护他。 哪怕不能保护好他,在危急时候也不要拖累他。 以前她觉得习武练剑没有什么意思,不如看书练字。 现在嘛,心里有了牵挂之人,学了剑之后,便能御剑去见想见之人,其实也挺好。 于她来说,一件事只有有意义,她才会去做,没有意义之事,她从来不会在乎。 第268章 儒剑仙徐卿。 “阿宁,你是想找徐先生学剑吗?” 赵凝雪没有正眼看刘筠,她随手往湖中扔下一片花瓣,引来一群鱼儿争抢。 她有些不耐烦道: “不可以吗?” 只是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比较温婉,故而刘筠未曾听出其中厌烦。 亦或者刘筠听出了其中味道,假装未曾听见。 “当然可以。” “我在徐先生门下修行剑术许久,先生不在时,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赵凝雪脸上看不出神情变化,只是轻轻道了一句: “谢谢,我只是随便练练,不用那般认真的。” 言外之意便是谢谢你的好意,心领了,至于你的指点,便就算了。 一而再,再而三被赵凝雪婉拒,刘筠尴尬一笑道: “也对,以阿宁的天赋,想来练剑也只是手到擒来。” 要知道赵凝雪的博学多识,就连学宫中许多夫子都自愧不如。 甚至有的夫子反倒来找她解疑授惑,她往往能三言两语,便让那些夫子茅塞顿开。 “若是有机会,希望能与阿宁切磋一二。” 赵凝雪淡淡的回了一句: “可以。” 刘筠满脸尴尬。 这种不给你摆半分脸色,语气极其亲和,却拉开距离感的态度,往往最是让人挠心挠肺。 这只是赵凝雪温婉的性子使然,刘筠不了解,才会生出这种错觉。 “剑趁手吗?我家与名剑山庄已有几分交情......” 未等刘筠说完,心中已经极其不耐烦的赵凝雪道: “不用了,谢谢。” 她看向手中的稍显修长的剑,眼角不自觉弯弯,满是幸福之色。 “天下没有比这柄更适合我的剑了。” 毕竟是他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怎会不珍贵呢? 哪怕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剑,在她眼里,一样堪比仙剑。 刘筠皱了皱眉头,在他眼里,赵凝雪手中这柄剑,华而不实,只是一柄材质上好,却没灵性普通剑罢了。 压根无法与他手中这柄名剑谱排名三十五的‘承和’相比。 此刻,墨湖之上,一艘小船缓缓驶来,船头立着一位头戴银冠,腰间佩一柄白玉长剑的青衫夫子。 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与人争的儒雅随和,如同天地间的一缕春风。 赵凝雪和刘筠急忙作揖行礼道: “见过徐先生。” 正在观湖赏景的儒剑仙徐卿回过神来,没有想到自己方才离开两月,这满湖莲叶已经接天碧了。 他的目光落到二人身上,微微一笑,如沐春风,带着开玩笑的口吻道: “是不是老温那家伙又在扒拉我的行踪。” 未等二人回话,徐卿已经先行一步下船,看向赵凝雪手里的剑笑道: “嗯,你这小妮子终于开窍了。” 赵凝雪微微一笑道: “有劳徐先生了。” 徐卿脸上神色变化不大,不过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虽然他教授学子无数,可无一人可以继承他的衣钵,至今门下未有一位亲传弟子。 当初赵凝雪初到学宫时,他便一眼看中了赵凝雪的天赋,想要收其为关门弟子。 赵凝雪饱读诗书凝聚的一身浩然气,太适合自己的剑道了。 奈何这小妮子一句只喜欢读书练字,便让他无计可施。 他很好奇当初一脸坚定不练剑不习武的小妮子,为何两个月时间,态度转变为何之大。 要是知道赵凝雪只是因为某人送了她一柄剑,才想着练剑的,估计他得气死。 怎么说也要去找到顾浔,好好拷打一番,问一问究竟给小妮子喝的啥迷魂汤。 他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问了一句: “确定要练剑?” 赵凝雪眼神坚定,缓缓点头。 “是的,先生。” 压制住心中狂喜,徐卿的目光又落在了刘筠身上,以此来掩饰自己快要压制住的嘴角,缓缓道道: “不错不错,已经凝聚了几分剑意。” 在意中人面前得到儒剑仙的夸赞,刘筠心中的激动不言而喻,可以就保持风度道: “若是没有先生提点,小子还卡在地仙灵之境。” 十八岁的地仙玄境,确实配得上绝顶天才二字了。 刘筠能被视为学宫剑道的天之骄子,确实有其资本。 徐卿自是知道今日刘筠来此的目的,上次答应他突破到地仙玄境之时,便会送他一份机缘。 他心神一动,刘筠腰间的‘承和’自动出鞘,落在他手中。 看着手中长剑,上面印有名剑山庄的剑印,徐卿轻轻一弹剑身,长剑发出悦耳长鸣。 “剑谱三十五的‘承和’,确实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剑。” 作为儒剑仙的许卿也不小气,只见他挽出一朵剑花,长剑行云流水,剑走如风,极其飘逸。 “看好了,这是我的成名剑法《剑字经》,我只演一遍,能悟多少,就看各自机缘了。” 这套剑法极其考验悟性,悟性不行,他演一百遍也无用。 与其说是演给刘筠看,不如说是对赵凝雪的一道入门考验。 刘筠的天赋不差,可要参悟到这套《剑字经》的精髓很难,毕竟是一位剑仙的成名之技。 不过只要他能参悟其中一式两式,便足够他受用终生了。 徐卿的本意还是考验赵凝雪,看看这小妮子能感悟几分。 以赵凝雪的聪明才智,自是知道这是儒剑仙对自己的入门考验。 八窍玲珑心默默运转,死死盯着儒剑仙的一招一式。 赵凝雪眼中,徐卿不是在出剑,而是在提笔狂书。 此刻她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浩然小世界中,目之所及,皆是白纸黑字。 那一个个游走在黑白天地中的文字,皆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剑意。 一字可开山,一字可填海。 当那一个个文字组合在一起时,便是一句句可开天斩仙的诗词。 她融入了徐卿的书山学海剑域之中,哪怕是一点飞溅的墨汁,皆可杀人于无形。 哪怕徐卿已经收剑,赵凝雪依旧沉浸在那片黑白剑域之中,而且周身已经凝聚出一道道墨色剑气。 刘筠则是眉头紧缩,始终未曾融入徐卿的剑意之中,更别说更深层次的剑域之中。 不过他识海之中,还是浮现了一道墨剑意,其中夹杂着徐卿的剑意精髓。 莫看这只是一道剑意,若是他能全部参悟,立地成剑仙的机会都有。 回过神的刘筠面露喜色,急忙朝着徐卿一揖到底。 “多谢先生指点。” 徐卿随手一扔,‘承和’归位到刘筠剑鞘之中,上面还萦绕一道他赠送的剑气。 “若遇危险,此剑气可挡谪仙之下的任何一击。” 只要不是天下前十的仙剑,大剑仙手中,所有剑皆可随手招来。 毕竟剑仙二字,可不是的随口说说的。 对于刘筠能参悟一道剑意,徐卿还是很满意的,确实无愧少剑榜前十的名头。 虽然比之李筱、苏云轩、沈剑川这些天才,还有些许差距,但也极为不错了。 第269章 儒家三圣。 儒家一直推崇‘有教无类’教学理念,故而作为儒剑仙的徐卿,对于学宫学子,皆是一视同仁的。 不会说太过于厚此薄彼,只要有天赋,他都不会吝啬。 能拿多少,便看各自的能力。 参悟一道剑意,又得儒剑仙赠送一道剑气,刘筠心中的高兴不言而喻。 这等于是得到了儒剑仙的认同,说不得自己在努力努力,便能成为儒剑仙的唯一的亲传弟子。 他怀着显摆的心理转头看向一旁的赵凝雪,却发现其站在原地,双目微闭,愣愣不动。 那完美得身段,绝色得容颜,温婉的气质,似跌落红尘的仙子。 不禁让他心跳加速,忍不住想要上前一亲芳泽。 “这......” 看着赵凝雪周身缭绕的墨色剑气,清醒过来的刘筠直接傻眼。 就连徐卿眼中都露出了一抹震惊之色,盯着赵凝雪,对刘筠道: “不要打扰她,她在顿悟。” 觉得如此还不够,徐卿一步踏空去,立于九天之上,朗朗道: “即日起封锁墨湖东岸折柳亭方圆三里,任何人不得随意入内。”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每一位学宫弟子心头响起,温和如春风。 “是儒剑仙,他何时回学宫了。” “竟然让儒剑仙亲自露面,墨湖东岸究竟发生了啥事?” 对于寻常学子来说,儒剑仙徐卿是学宫最神秘之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都未必能见上一次。 像这般公开露出,郑重宣布一件事情的,更是从未有过之事。 就连其余几位儒家大佬也是好奇,这姓徐的究竟是发什么疯了。 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刘筠身边忽然多出了两人。 文圣温然、画圣陆之语、加上剑圣徐卿,儒家三位大佬齐聚。 刘筠刚想行礼作揖,却被文圣打断,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画圣陆之语最先开口道: “好家伙,这天下文运小妮子已经独占三分,这还要在独占一分剑道气运吗?” 几位圣人不同于刘筠,他们开口说话,无论多大声,都不会扰乱到赵凝雪。 仙风道骨的文圣一脸祥和,满是自豪道: “这妮子,哪怕放在儒家历史长河之中,也算是独一份的天才了。” 要知道儒家的门生,可是遍布天下的。 四国之中,许多高官重臣都在此深造过。 就比如陈子铭,便是文圣首徒,纵横四国之间,激荡风云无数。 还有亲手将北境打造为一国之地的五大谋士之一的张子良,同样出自稷下学宫。 有人曾笑谈,四国乱战,是儒家弟子学成之果的考验。 中域能独立四国之外,成为一个百战之地,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儒家的存在。 四国虽然也有各自太学书院,可实际情况是,那只是权贵子弟的摇篮。 大部分寻常读书人还是更愿意来稷下学宫。 只要在这里能得到学宫夫子或是圣人的一封举荐信,想要做官便是易如反掌。 故而,许多寒门弟子将稷下学宫视为通往权贵之路的跳板。 就比如现在的东魏吏部尚书徐丰茂曾经便只是一个仕途无望的寒门读书人。 后来到书院之后,得到文圣的一封推荐信,回到魏国便直接任职吏部郎中。 不过十数年,便做到了吏部尚书一职,说不得再过上几年,升任首辅也不是不可能。 不止是文臣,许多武将都在稷下学宫求学过。 荐官制之下,可以说四国将近有一半官员曾在稷下学宫求学过。 看着赵凝雪周身缭绕的剑气越来越浓,三位圣人也不得不感叹,有些时候,努力在天赋面前,真的一文不值。 不过天赋异禀之人,终究只是占少数。 儒剑仙看向刘筠道: “你先离开吧。” 刘筠一揖拜退。 文圣看向刘筠的背影道: “这小子天赋也是极其不错的。” “可惜就是胜负心太重。” 少年嘛,有胜负心是好事。 可当胜负心过重之时,便会成为累赘。 徐卿目光停留在在赵凝雪身上,苦笑道: “天赋?” “现在什么天赋在这妮子面前,都是一文不值了。” “你俩不妨猜猜她能一步登天到什么境界呢?” 文圣捋了捋雪白胡须,一脸凝重,这小妮子读书读得一身浩然气。 徐卿的《剑字经》又恰好契合浩然气,想要猜出其可能达到的境界,还真不好猜。 “依我看,她只要能在此顿悟三日,必破地仙之境。” 画圣没有猜测,而是拿起画笔,轻轻挥舞间,此地已经自成一方小结界,可以免去一切干扰。 “当年顾邺那小子就已经足够逆天了,我都以为百年之内,无人可以超越。” “没有想到这才过去二十年余年,超越他的人便出现了。”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势,天下一统的日子可能不远了。” 乱世出妖孽,当下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皆是天才辈出,人才济济。 每逢这样的大世,要么是天下分裂的前奏,要么是乱世一统预兆。 听闻画圣的话,两人都沉默了。 黎明之前,必是至暗。 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可这注定是一路尸山血海,民不聊生。 徐卿叹了一口气道: “这天下一旦大乱,我儒家注定不可能置身事外,又该何去何从呢?” 文圣也叹了一口气道: “我听这妮子说,有个小家伙在柳州推行所谓的‘科举制’,我想去看看。” 不止是科举制,还有许多新奇的制度,他是闻所未闻,想亲自去看看。 现在的荐官制度弊端太大了,导致权贵几乎垄断了大权,若是没有稷下学宫的存在,寒门子弟几乎是无望仕途。 没有外来血液的注入,权贵垄断的官场便会如同一潭死水,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底层百姓。 天下急需可以替代荐官制的新选拔官员制度。 其实自大周末年,朝廷便已经察觉到荐官制的弊端,奈何没有可以替代的制度。 也不能说没有,而是一旦去改革,必然会触碰到门阀勋贵的利益。 这些门阀士族可不想将手中既有权力分拨出去,削弱自己的地位。 而四国呢,继承了大周制度,同样继承了大周的门阀,想要改革,同样难如登天。 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有一股全新的力量,掀翻固有的门阀遮天局面,重新建立一个全新的朝代。 文圣从赵凝雪的话语之中看到了希望。 虽然那只是一点星星之火,可终归使得无尽的黑夜有了一点亮光。 画圣明白文圣想法,一脸深沉道: “你准备如何选择?” 第270章 一步之遥的谪仙境。 这几日刘筠每天皆会来到墨湖东岸的观花亭,远眺远处的折柳亭,希望能看到那位姑娘出来的身影。 “刘兄,不知折柳亭那边发生了何事,竟然引得儒剑仙亲自出面。”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现在所有稷下学宫的之人都好奇折柳亭那边发生了何事。 回过的神的刘筠看向一旁手拿一柄折扇,风度翩翩的公子。 “原来是楚公子。” 刘筠与楚河打过几次交道,给他的感觉是城府极深,不过文章倒也写的极好。 听说是来自南晋的大儒世家,来到稷下学宫,纯粹是为了丰富阅历。 楚姓在南晋是国姓,想来此人多半是皇亲国戚,身份不简单。 “实不相瞒,我对折柳亭之事所知甚少。” “哦。” 楚河‘哦’的一声,饶有兴致的盯着刘筠,笑道: “可我听说前日刘兄是从折柳亭出来的。” “罢了,看来刘兄是有自己的难处。” “不妨让我来猜一猜。” 楚河用合拢的折扇抵着脑袋,略作沉思,然后恍然大悟道: “应该是与赵姑娘有关吧?” 刘筠脸色变的微微严肃,细微的神态变化也不被楚河捕捉,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我是猜对了。” 楚河一脸得意,笑道: “嘿嘿,刘兄,公平竞争呀。” “说实话,我也很仰慕赵姑娘呢。” 刘筠看向楚河,带着淡淡笑意,语气平和道: “你喜欢赵姑娘关我何事?” 楚河反问道: “这么说,刘兄对赵姑娘没有意思咯。” 刘筠面露不悦之色,缓缓道: “这好像与楚公子没有关系吧?” 未等楚河继续说话,刘筠便拂袖而去,反正他是魏国人,也不怕得罪楚河这位南晋公子。 啪。 楚河未曾回头看刘筠离去的背影,而是手一摇,展开手中折扇,轻轻摇了起来,满脸苦涩道: “满池荷花一支艳,谁家公子不想采。” “唉,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怦然心动的姑娘,没想到群狼环伺呐。” 楚河转念一想,指定是自己眼光太好,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情敌。 自己喜欢的姑娘很招人喜欢,真是一件又让人愁,又让人喜的事。 喜忧参半,最是揪心。 三日已去,赵凝雪依旧站在原地,她周围的墨色剑气已经凝聚成了一排排文字。 徐卿抬头看着天上开始凝聚的雷云,满脸笑意。 “地仙劫要来了。” 以赵凝雪凝聚的文运,以及满腹的浩然气,三日入地仙,徐卿并不觉得意外。 看着现在的赵凝雪,他似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思绪回到了那年落雪的严冬。 那时他年过三十,一事无成,还是一个街头卖字的穷酸书生,每日靠着卖字微薄收入,食不果腹。 全身上下,唯一拿得出的手的便是多读了几本书 ,写出得一手好字。 那年大年三十,日暮黄昏,刚准备收摊的他遇到了一个老儒生。 那个老儒生看过他的字后很满意,忍不住的连连点头夸赞道: “好字,好字,带着一股杀伐之气,镇邪。” “我用一柄剑,与你换一副字如何?” 他想了想,是答应了老儒生。 一柄剑,即使品质再差,拿去当铺,也值一二两银子,低得他半月乃至一月的收入了。 “这位老先生,我也不占你便宜,给你写五幅如何?” 老儒生笑着摇了摇头道。 “寒室鄙陋,一副即可,多了无用。” “何况老夫不会吃亏的。” “大年三十的,你就给我随手写副春联即可。” 他也未曾多想,卷开一张红纸,当即提笔而书。 不消片刻,一副对联便跃然纸上,字迹苍劲飘逸,看的老儒生很满意。 “嗯,不错,不错。” 老儒生卷起春联,放入书箱之中,随手捡起一片裁剪下来的红纸边角料道: “笔借我一用如何?” 他虽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老儒生要干嘛,还是将笔递给了老儒生。 只见老儒生提笔,轻轻在红纸上画了一横,放下笔,满意的吹了吹墨水道: “嗯,好剑。” “来,给你。” 他嘴角微微抽搐,出于读书人骨子里透着的礼节,还是接过了那柄所谓的剑。 仔细看看了红纸上的墨迹,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横,画剑都不像。 “这.....” 他抬头想要问老儒生这是何意时,发现老儒生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这......” 知道被坑的他无奈的摇摇头,收起那片红纸,回了家。 夜里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便翻出了那片纸,仔细端详。 昏暗的油灯下,红纸上的 ‘一’好像活了过来,变换不断。 他就这般盯着盯着,在醒来之时,已经被一卷草席裹着,躺在了深坑之中,已经有几铲土砸在了头上。 好心的邻居以为他被雷劈死了,已经给他刻好了碑。 昏迷期间,他好似听到了那老儒生的声音,让他去往稷下学宫。 短短三日,他从一个寻常书生变成了一个地仙境高手,如梦如幻。 似是大梦一场空,却又无比真实可怕。 至于后来,他到学宫,得到了儒家那柄封存百年之久的仙剑‘君子’。 轰。 一声天雷,将徐卿的思绪拉回现实,看着那砸落而下的雷霆,他依旧双手负后,从容淡定。 缭绕在赵凝雪身边的文字,似是感受了天雷威胁,结成一座文字狱,将赵凝雪笼罩其中。 天雷砸在其上,将无数文字击碎成墨色剑气。 这些墨色剑气又重新凝聚在一起,在演化成字,迎接下一道天雷。 随着天雷一道道砸落,围绕在赵凝雪身边的文字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最后一道天雷砸下之时,她周身文字已成书海,尽是墨色。 徐卿眼中绽放一道精光,诧异道: “还不苏醒吗?” 当年自己经历地仙雷劫之后,便苏醒了。 反观现在的赵凝雪,没有半分苏醒的迹象,反而像是越陷越深。 七日时间转眼而逝,赵凝雪的境界已经来到了地仙天境大圆满,差一步便能步入谪仙之境。 此刻的徐卿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无比凝重,心中呢喃道: “小妮子,你可千万不能踏出那一步呀,不然以后便止步于此了。” 有天赋固然是好事,可有些时候,天赋太过逆天之时,反而会成为累赘。 地仙与谪仙之间,可是横着一道恐怖的渡仙劫呢。 现在赵凝雪倘若强渡此劫,百害而无一利。 天上凝聚的雷云,已经遮天蔽日,那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恐怖十足。 徐卿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强行打断赵凝雪顿悟的准备。 第271章 以儒证道。 “小妮子,千万要忍住呀。” 看着遮天蔽日的雷云之中,已经有雪白雷弧在闪烁。 哪怕作为儒剑仙的徐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比自己渡劫还要紧张万分。 以儒道证剑仙之人,可能百年都未必能遇到一个。 只要赵凝雪把持住本心,不突破谪仙之境,以她的天赋,将来必是一片坦途。 可若是突破到谪仙之境,虽然自己可保她性命无忧,可未来的道路也就止步于此了。 忽然,赵凝雪急速攀升的境界戛然而止,还出现了些许倒退。 她竟然主动散去了些许文运,自斩境界。 徐卿悬着心终于放下,不知何时,画圣已经出现在此地,满意的点点头道: “面对谪仙之境的诱惑,竟然还能稳住本心,自斩境界,这妮子恐怖的不止天赋,还有心性。” 天赋决定了一个人上限,而心性才则是决定了其能走多远。 天赋再高,心性不行,起步或许比别人快,但注定后劲不足,难堪大用。 反倒是有些人天赋不高,心性极好,一路四平八稳,不慌不急,走的更远更高。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的徐卿微微一笑道: “若是我自己,反倒没有这般紧张。” “倒是这妮子,着实让我揪心了一把。” 以儒道证剑仙这条路极为苛刻,且极其狭窄,能走之人少之又少。 好不容遇到一个可以继承衣钵之人,哪怕是儒剑仙徐卿也难免紧张。 要知道,在他之前,这柄儒家的君子之剑,可是封存了百年之久。 天下读书人,用剑者不在少数,可能以儒道浩然气证剑道大乘者,两百年来,唯有他徐卿一人尔。 自古来以来,这柄‘君子剑’的传承,皆是处于经常性的断代之中。 有幸能看到自己后继有人,徐卿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心中一点浩然气,剑下可斩万般仙。 这是一条以书中读来的浩然气,证无上剑道的窄道,非一般人可走。 画圣看向徐卿,微微一笑道: “既已无事,老夫先行一步。” 随着画圣离去,天上的厚重的雷云渐渐散去,拨开云雾重见青天。 赵凝雪也幽幽转醒,此刻的她身上有了一种莫名出尘的气韵。 “感觉如何?” 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的赵凝雪回过神来,看向双手负后,一袭青衣,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儒剑仙。 “多谢先生指点。” 徐卿走到折柳亭的石桌旁坐下,倒了两杯茶,示意赵凝雪下座。 “不用谢我,是你这小妮子悟性惊人。” 赵凝雪缓缓移动稍稍麻木的腿脚,走到石桌旁,未曾坐下。 “若不是先生在《剑字经》中融入了剑意精髓,我不可能顿悟的。” 授人于渔,可称其师,她微微后退一步,缓缓跪地,行三拜拜师礼。 徐卿满意的点点头,放下手中茶杯,端正身形,坦然接受赵凝雪三拜之后道: “以后你便是我徐卿唯一的亲传弟子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玉卷道: “为师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就把这《剑字经》赠予你吧。” 赵凝雪接过玉卷:“多谢先生。” 不需要任何复杂的礼仪,三拜便已经足够。 师徒二人重新坐回石桌旁,徐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怎么突然想着练剑了?” 赵凝雪看向手中的秋水,对于先生,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 “因为有人送了我一柄剑,所以便想着练剑了。” ‘咳咳’,徐卿喝到一半茶水的直接给全部呛了出来。 看着赵凝雪那一脸认真之色,不像玩笑之言,堂堂儒剑仙直接不知如何言语。 感情当初自己的苦口婆心,满嘴肺腑之言,都不及别人送的一柄剑? 自己好歹是儒剑仙呐,恨不得求你学剑,你都无动于衷。 如今竟然为了一柄别人送的剑,就想要练剑了? 看着赵凝雪微微娇羞的模样,他心中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果然,世间唯有情爱,让人痴,让人狂。 这般聪慧的女子,还会沦陷至此,不该呀,不该。 一连喝了三杯茶水,方才压住心中的无奈。 真不知道这么好的白菜,被谁家的猪拱了。 当然,徐卿不会去多问赵凝雪这些个人隐私。 谁年少时不曾痴狂过呢。 年轻人那些事呀,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好了。 老家伙们旁边看个乐呵就行。 “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赵凝雪将双手托秋水,呈给徐卿。 徐卿缓缓拔出鞘中长剑。 嘶,竟然还是一柄灵剑。 怎么有些眼熟?他似是想起了什么。 “这是剑庐藏剑阁中那柄无名剑?” 赵凝雪点点头道: “是的,先生。” 好大的手笔,这柄名剑谱排名第十二的名剑,说送就送了。 这让他越发对爱徒的意中人好奇了。 “这柄剑是剑疯子的得意之作,其铸造材质比之排名十一‘无功’更胜一筹。” “只可惜当年出炉之时,未曾得到原主的血气滋养,剑灵稍稍不足。” “不过只要好生温养,将来极有可能将排名十一的‘无功’往后挤一挤。” 提到剑疯子,徐卿满脸惋惜。 “唉,只是可惜了剑疯子前辈。” “万剑阁被灭,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虽然他与剑疯子前辈交际不多,可并不影响剑疯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可以说,天下半数的剑客,无论强弱,对剑疯子都是怀着一种敬畏的态度。 半生铸剑半生狂,剑满天下名不扬。 剑疯子用他的一生诠释了何为真正的铸剑者。 不为钱财,不为名利,只为铸剑。 提到万剑阁,赵凝雪脸上浮现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知道万剑阁的覆灭,必然是出自顾浔之手。 可到现在,顾浔依旧没有半分消息,她的心一直悬着。 不过她心中一直坚信,她喜欢的少年郎呀,从小都一路在磕磕碰碰,最终也一定会平平安安。 在她看来,顾浔此次对万剑阁出手,有些莽撞,不似以前那个一步三算,城府极深,落子极稳的顾浔。 显然,这次万剑阁是真的触到了顾浔心中的逆鳞。 他呀,骨子里透着一股冷漠,实则比谁都渴望亲情。 长安城,可以让他冷到骨子里,可却冻不住他心中的热忱。 她觉得顾浔做的没错,也该这般做,一步三算的人生,没啥意思。 走出了长安,便不该在顾忌那么多,有些仇,不能隔夜。 就像她,走出了北境,便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喜欢上了他。 她希望下次那个少年在见自己之时,也是似一怒灭万剑阁这般血气方刚,最好多带上些许莽撞。 毕竟喜欢对方这种事,一个女子怎么好意思先开口呢。 不过也没事,倘若他真的不好意思开口,其实自己也应该能说出口的。 第272章 佛辩。 “死,都给我死。” 恍惚中,顾浔身处一片血红世界,眼前是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全部是那些被他吞噬过灵力之人。 他手持孤鹜,心中唯有杀戮,无尽的杀戮。 脚下已是尸骨累累,身后则是血海汪洋。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久,这些人像是杀不完,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终于他再也举不起手中的剑,任由那些身影扑向自己。 只是那些身影如同幻象一般,从他体内一穿而过。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那些是幻想,还是自己的这副身躯是幻象。 亦或者说,这就是黄泉路上的风景。 他放下了手中的剑,,心中的杀意稍稍平息,在无尽人海之中穿行,他似乎听到了一阵钟声响起。 沿着钟声的方向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座庄严的古寺,傲立于尸山血海之中,无比神圣。 总觉得这座古寺有些似曾相识。 他缓缓上前 ,推开了古寺紧闭的大门,一阵刺眼的金光让他睁不开眼。 用手挡住,许久之后,才慢慢适应,看到前方一位老僧正在撞钟。 “大师,不知此地是何处?” 正在敲钟的大师缓缓转过身,笑意盈盈的看向他,苍老浑厚的声音,似能荡涤人心。 “阿弥陀佛,施主我们又见面了,你果然与我佛有缘呐。” 顾浔一脸惊恐,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云离古寺幻境中所看到的弘一大师。 难怪方才觉得古寺为何这般熟悉,原来是云离古寺。 “大师,你又想渡我?” 须眉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笑着点点头道: “是施主放下了屠刀,方才能走到这里。” “既然放下了屠刀,立地成佛何尝不可呢?” 顾浔一声嗤笑,不以为然,自己放下的只是手中的屠刀,心中屠刀从未放下。 “心中的屠刀不曾放下,手里的屠刀放下一万次,也是枉然,不是吗?” 老和尚眼中浮现一缕赞许之色,轻轻一挥袖子,眼前浮现石桌茶水。 他缓缓坐下,先给顾浔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施主既然能参破此中道理,便说明施主慧根深种,与佛有缘。” 顾浔不知老和尚为何总是一心想要度化自己,于是问道: “大师为何总要度化我呢?” 老和尚缓缓喝过一口茶水,方才笑道: “因为施主心中有魔,所以老衲才希望施主皈依佛门。” “换而言之,施主心中的魔不灭,我便常伴施主心头。” 言外之意便是他是顾浔心头的一面明镜,魔起则佛现,魔灭则佛遁。 顾浔咧嘴一笑,凶狠的眸子望向慈善的老和尚,狠狠道: “既然如此,让我渡大师入魔如何?” 老和尚神色泰然道: “也不是不可以,我入魔,其实也相当于施主入佛,都一样。” 果然,和尚越老嘴越刁,活的能说成死,死的能说成活的。 明明是风吹幡动,非要说成幡不动,是心动。 “大师与我这般绕,就没有意思了。” “你们佛家的那套说辞,扰乱不了我的心。” “大师说破了天,我还是我,不会是佛。” “若佛强渡与我,其实已然为魔。” “佛魔一不过念间,天堂地狱不及人间。” 顾浔没有打算给老和尚插话的空间,继续道: “所谓的佛魔,不过人之善恶,大善之人亦有大恶者,大恶之人亦有大善者。” “倘若真要与这世间画一道黑白线,那这世间也将走向消亡。” “你佛家之理,不过唯心之论。” “若是佛真能渡恶,那天下也不至于兵戈不止,民不聊生。” “故而,佛嘴里吐出来的善词,多是束之高阁的伪善,甚至不如给路边的乞丐分半个馒头实在。” 顾浔越说越气,给自己讲大道理是吧? 那今日就与你讲讲何为大道理,扒一扒这所谓的善恶。 他缓缓起身,看着这金壁辉煌的庙宇,放肆笑道: “庙里菩萨渡金身,庙外乞衣不蔽体。” “佛门高阁珠光气,百姓草庐不遮雨。” “和尚不劳三餐足,农夫不歇犹饿死。” “高山远寺胜仙境,不识人间是炼狱。” “满口善言吐不尽,不曾低头看众生。” “尔来修口不修心,金镶玉话似粪土。” “好一个菩萨低眉,恐怕不过瞌睡猛。” 顾浔滔滔不绝,说的老和尚哑口无言。 无法,顾浔的话句句在理,针针见血。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又似如释重负一般,缓缓道: “正如施主当初所言,你即是你,无关佛魔。” “如此老衲也就放心了。” “施主心中已似佛,不过此佛非彼佛。” “魔也罢,佛也罢,皆不如真正的自我。” “施主已经大彻大悟。” 他只是一面心镜而已,只要顾浔不曾迷失自己,那他便不该存在。 老和尚双手合十,身体散发一阵耀眼光芒。 再见时,已经化作了一颗金色的珠子,正是菩提心。 只剩一道声音回荡在脑海之间。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皆不过岔道。” “唯见真我,方可知我,佛魔皆虚妄,大道只在自己脚下。” 顾浔伸手想要握住菩提心,恍惚间,似是听到了有人在呼喊自己。 “大哥哥,大哥哥,快醒醒,快醒醒。” 茅草屋里,一个眼罩蒙着左眼的小女孩一手端粥,一手使劲摇晃着顾浔。 顾浔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天地间一片血蒙蒙的景象,看着眼前陌生的小女孩问道: “这是那里。” “呀。” 小女孩子一声惨叫,吓的连连后退,碗里的粥洒了一地。 不过她很快便止住了心中恐惧,因为她那只蒙住的眼睛也是灰白色的,同样是异类。 她颤颤巍巍道: “大.....大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刻,顾浔视野里,皆是一片血色,就连眼前的小女孩,都是血红色。 他一开始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以为是从古庙中走出,回到了那片血色世界。 “我的眼睛怎么了?” 小女孩看着顾浔一脸懵的神情,咽了一口口水道: “大哥,你的眼睛怎么是血红色的,就像眼睛眼球爆了一般,全是血。” 一开始,小姑娘还以为顾浔的眼睛被人挖了,所以瞳孔中全是血水,才吓了一跳。 现在仔细一看,才发觉并非是眼珠子被人抠了,而是整个眼珠都是血红色的。 小姑娘小跑出外屋,拿来一面老旧的铜镜,递给顾浔。 这面铜镜是他与爷爷打鱼时,在江里捞到的,起初锈迹斑斑。 后来爷爷磨了后,便光亮如新了。 “大哥哥,你看。” 第273章 半条雷脉。 可惜铜镜里,顾浔只能看清自己模糊的模样,却看不清眼睛的颜色。 哪怕是自己的脸,看起来也是一片血红色。 他转头打量屋里的一切,同样是一片血红,宛若修罗地狱。 衣服上满是粗糙补丁的小丫头安慰顾浔道: “大哥哥,没事的,没事的,说不定过一久就好了呢?” 说罢,她摘下那只从来不敢摘下的眼罩,露出那只灰白色的眼睛。 “大哥哥,你看我这只眼睛也是灰白色的呢?” “村里人都叫我小瞎子,我都不鸟他们。” 说话间,小丫头脸上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失落。 其实她也希望能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一起抓鱼游泳。 谁会想成为人人喊打的小瞎子呢。 或许是见到了顾浔的眼睛,她才破天荒的有勇气摘下自己的眼罩。 孩子嘛,心思单纯,以为顾浔也是与她一样的有疾之人。 心思活络的顾浔怎会听不出小姑娘话里的心酸。 曾经深居深宫的他,同样渴望有人能与自己一起玩。 可惜自己的身份摆在哪里,一切都是奢望。 那种只能远远看着其他小孩一起快乐玩耍的画面,他体会过,感同身受。 后来他时常借着治病的名头,偷偷溜出皇宫,不敢泄露的自己的身份,害怕没有人敢与自己玩。 直到遇到小药童之后,他才算真正在长安城有了第一个朋友。 顾浔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揉了揉这个明明身在苦难,却还要安慰他人的懂事小丫头。 “没事,大哥哥不怕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丫头道: “我和爷爷在江上打鱼的时候,网将你捞了起来,爷爷还以为捕到大鱼了呢。” 提起这事,小丫头一阵傻乐呵,‘咯咯咯’笑个不停。 “后面爷爷看你还有气息,便将你背了回来。” “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哦,对了,大哥哥,快把粥喝了。” 小女孩将粥递给顾浔,又指向一旁道: “还有,这是你的东西,你看看少没少。” “少了也不是我和爷爷拿的,指定掉江里了。” “爷爷说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志气。” 一口将粥喝完的顾浔被小丫头的话逗乐了。 倘若爷孙二人不救自己,估计自己现在还生死不知呢。 别说身外之物,即使他们开口向自己要,他都觉得合情合理。 顾浔看向靠在床边的剑,其他在不在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没事,一样没丢呢,都在。” 小丫头一脸嫌弃,看都没看,就说都在,这不是诓骗自己的吗? “大哥哥,你看都没看,诓我呢?” “不行,你必须给我看。” 顾浔无奈,只得象征性的看了一下,重要的东西都还在,丢了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在的,在的,都在的。” 小丫头当即否定道: “不对,你的钱袋不在了。” 她脸上带着些许愧疚,低着头道: “当时把你捞起来时,搁在船边,不小心掉江水里了。” “我和爷爷捞了许久,也没有捞上来。” 顾浔越看越觉的小丫头天真的可爱,是一点心眼子都没有,他转移话题问道: “这里是哪里?” 小丫头想了想道: “这里是鱼头村。” 顾浔继续问道: “再往外呢?” 小丫头不假思索道: “在往外是山。” 顾浔愣了愣,估计是自己没有说清楚。 “我的意思是说,在往远走,更大的地方。” 小丫头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我没有离开过村子。” “不过爷爷说,村子外有很大很大的村子,要比我们村大很多很多。” 小女孩挠了挠头,恍然大悟道: “对了,叫镇。” “什么镇来着?” 小丫头又陷入了沉思,顾浔揉了揉她的脑袋道: “那你叫什么呢?” “我叫李渔,大家都叫我小渔。” “爷爷说我是江里的小鲤鱼,游泳可快了。” 小李渔歪着脑袋,问道: “那大哥哥你姓什么呢?” “我姓苏。” 与小丫头唠嗑了许久,小丫头看看天色,说是要开始做饭,让顾浔好好休息。 顾浔走到屋外,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却看不到阳光。 在他眼里,就连天上的太阳都是血色的。 他仔细感应了一下自己身体,发现体内乱作一团糟,本就残缺的经脉,破碎大半。 幸好基础还在,修复只是时间问题,比开辟新的新的经脉要简单百倍千倍。 不过那条冰脉和火脉倒是完整无缺,并未受到影响。 这两条经脉已经算是奇脉,强度非一般经脉可比。 “这是?” 他发现除去冰脉和火脉,还多出了半条黑红色的经脉,上面似有若隐若现的血红雷弧闪烁。 “嘶,这难道是心魔雷?” 他恍惚间记得心魔雷落下之时,吞天魔功疯狂运转,似是在吞噬心魔雷。 显然,这是形成了半条雷脉。 此刻就连顾浔都感觉到这吞天魔功强的有点变态了,还真是什么都敢吞噬。 也难怪一个地仙劫,竟然给自己招来了天道谪仙境才会有的心魔雷。 这变态的功法,倘若招不来心魔雷,还说真不过去了。 回想那恐怖的心魔雷,他此刻还心有余悸。 若不是落霞与孤鹜关键时候融合在一起,斩去半道心魔雷。 菩提心又演化金色莲花护住自己,这次恐怕真悬了。 他最后选择一人独面万涛,有些许莽撞,更多的是深思熟虑后的抉择。 他知道这场地仙劫迟早要来,不过前后几日的问题而已。 这种破境之劫,谁也帮不了自己,唯有自己扛过天劫,大道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倘若别人出手帮自己渡劫,未经天雷洗刷体内桎梏,那自己大道也算到头了。 若是自己修为止步不前,那体内残缺的经脉便无法补全,等待自己还是死亡之路。 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死结。 唯有向死而生,方可破解。 既然迟早都要自己独自面对天劫,要生要死,结果都一样。 倒不如将天雷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用来灭万剑阁最恰好,还能泄一泄心头之愤。 他拿出长剑,轻轻摩挲着剑柄,心里那团怒气泄去之后,余下的只有悲伤。 “剑爷爷你看到了吗,我拿着你铸成的仙剑,灭了万剑阁。” “我知道你铸成仙剑便已经无憾了,可我心里有愧呐。” “不灭万剑阁,我又有何颜面握紧你铸的剑。” ………… ps:新来的兄弟用你发财的小手,给个五星好评,咱冲冲评分,人太少了,都没动力写。 第274章 小瞎子,大瞎子。 轻轻摩挲剑柄之后,顾浔想要试试能不能拔出里面的剑。 噌。 孤鹜应声而出,落霞纹丝不动。 “去。” 孤鹜随心而动,破空而去。 落霞则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剑鞘之中。 “回。” 孤鹜归鞘之后,顾浔轻轻皱眉 ,奇怪的并非是落霞不出鞘,而是孤鹜为何出鞘。 余大哥说过,此剑鞘可以压制他的魔性,一旦魔性大于人性之时,便拔不出鞘中之剑。 奇怪的是为何现在孤鹜可以随心所欲,丝毫不受压制。 他将手放在孤鹜之上,仔细感应,发现孤鹜内的黑色先天剑气,似是染上了一抹血红之色。 先天剑气是至纯至洁之物,一旦被其他东西侵染,便会自行消散,这是为何? 除非与之融合之物,也是至纯至洁之物。 顾浔沉下心来,细细感应,发觉剑上多了一股恐怖的杀伐之气。 剑爷爷说过,两道剑气,白色至阳,黑色至阴。 阳者可破万邪,阴者可令万秽。 莫不是心魔雷将自己身上暴虐杀戮之气淬炼之后,形成了先天杀气? 一般的雷皆是至阳至罡,心魔雷则不同,它是至阴之雷,融杂着人之万念。 或许是自己吞噬了万剑山上所有尸体的血气,加之体内肆虐的杀戮之气,恰逢遇上心魔雷,几种至阴至邪因素作用下,便凝聚成了先天杀气。 而自己体内的菩提心又是至阳之物,故而将这道至纯至洁的先天杀气驱赶到了孤鹜之上。 这种可能极大。 毕竟菩提心可是佛门之宝,镇压一道先天杀气还是不在话下的。 虽然不知是好是坏,至少现在看来,未曾影响到孤鹜,这就足够了。 “小渔,饭好了没?” 院外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顾浔心神一动,剑鞘连带着剑一并缩成匕首般大小,别入怀中。 这就是流银精石的神奇之处,只要使用灵力刺激,便可变换大小。 正如赵凝雪的流银软甲一般,寻常只有拳头大小,一旦附在身上,便可成甲,覆盖全身。 厨房里传来小渔丫头稚嫩的声音。 “爷爷,马上就好。” 一个卷着高裤管,满身泥浆水汽的老人映入眼帘,手里提着两条鲜活的鲤鱼。 当看到顾浔的时,老人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是前几日救回的那位落水男子。 “这位小兄弟,你可算醒。” “在不醒,老夫都准备到镇上给你请郎中了。” 顾浔在老人进门的那一刻,闭上了自己血红的眼睛,害怕吓到老人。 顾浔朝着老渔夫一拱手道: “多谢您老人家,不然小子估计已经喂鱼了。” 老人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见到顾浔苏醒,明显松了一口气,满脸喜色。 “举手之劳,换做别人,也会这般做的,小兄弟不要客气。” 这种偏远村子里的百姓,很质朴,心肠极善,尤其相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凡出水打渔,见到落水者,都会施予援手。 顾浔已经是老者在江上救起来的第四人了。 就连孙女小渔也是他在江边的澡盆子里捡的。 捡到之时,尚不足月,是用羊奶和鱼汤喂养长大的。 “来,小渔,把这两条鱼拿去炖了,给这小兄弟补补身子。” 小渔跑出厨房,从爷爷手里接过今日唯一的两条渔获,开心道: “哦,今天有鱼吃咯。” “大哥哥,你等着,做鱼可是我的拿手活。” 看着孙女提着鱼进了厨房,老者满脸幸福之色,能有这么个懂事的丫头,也不枉此生了。 他转头看向顾浔,问道: “不知小兄弟是哪里人,为何会在江中。” 顾浔道: “柳州人士,南下经商途中,遭遇匪祸,结果......” “唉。” 顾浔叹了一口气,他并非要刻意诓骗老者,知道的太多,反而对爷孙俩没啥好处。 李大爷安慰顾浔道: “人活着就是万幸,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不过小友你这眼睛?” 顾浔解释道: “不是瞎了,而是中了匪寇的毒粉,有些吓人。” 李老头道: “要不明天去镇里请个大夫看看。” 顾浔摇摇头道: “实不相瞒,我是做药材生意的,略通医术,过些日子便能好。” 老头听到顾浔是个大夫,悬着心也落下一半。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在此修养,眼睛好了,在走。” 顾浔倒也没有拒绝,点点头道: “那就麻烦大爷了。” 现在他的伤势尚未痊愈,暂且还是留在这个小渔村休养些许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顾浔化身一个小小猎鱼郎,每天随着爷孙二人外出打渔。 为不让自己那双血红眼吓到人,用一块黑布遮住了眼睛。 透过黑布,他也能看清外边的世界,丝毫不影响日常出行。 于是小小的渔村,又多了一个瞎子。 路边的顽童甚至以此编了一首小谣歌。 “小瞎子小瞎子,独眼龙。” “大瞎子大瞎子,望不见。” “小瞎子牵着大瞎子,一摇一摆像鸭子。” “嘎嘎嘎,瞎子鸭子抓鱼虾,一抓一个瞎。” ....... 起先小李渔听到,还会十分生气,捡起路边的小石头,凶巴巴的驱赶围着唱歌的顽童。 小李渔一丢石头,他们便作鸟兽散,躲开石头后又聚在一起,越发起劲的唱。 驱赶不散时,小丫头都急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其实她自己已经习惯被人骂小瞎子、小野种。 她担心的是顾浔受不了。 后来顾浔说告诉她,不要搭理他们,日子久了,觉得无趣,他们便不再会围着唱了。 果然,几日之后,那些小顽童在两人身上找不到乐趣,便自行散去了。 虽然偶尔还有大瞎子,小瞎子的声音,不过已经不像开始那般围在屁股后面追着喊了。 “大哥哥,你每天带我来找这些杂七杂八的草干嘛?” 小李渔拿着一片四叶草,半遮眼睛,对着天空,凝望太阳,蹦蹦跳跳的走在乡间小路上。 小丫头真是一条活泼的小鲤鱼,只有七息的记忆。 七息时间,所有的烦恼都会被她抛之脑后。 顾浔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篓,肩上扛着锄头,卷起裤脚,似个农家小汉,跟在小丫头身后。 “这些可不是奇奇怪怪的草,都是药,可以用来帮小渔治眼睛。” 小丫头猛然停住步子,顾浔差点把她撞倒。 她回过头,歪着脑袋,看着顾浔,滴溜溜旋转着手里的四叶草,像风车一样。 “为什么是治小渔的眼睛,而不是治大哥哥的眼睛呢?” “我一只眼睛够用了,倒是大哥哥两只眼睛都不好使。” 小丫头甚至没有惊喜顾浔能治她的眼睛,反而担心起顾浔来。 “你见过大哥哥走路跌倒吗?” “放心,大哥哥的眼睛能看见,只是有些吓人而已。” 小丫头这才脸上浮现些许期待。 “你真能治好我眼睛吗?” 第275章 愠怒的赵凝雪。 看着小丫头一脸期待的目光,顾浔揉了揉她的脑袋道: “哥哥答应你,七日之后,便能摘下眼罩。” 小丫头有些不确信。 “爷爷说小时候,带我去镇上最好的老大夫那里看过,说我的眼睛没法治的。” 顾浔笑道: “哥哥医术很高的。” 小李渔道: “有我高吗?” “肯定有的。” 小丫头心情很好,转过身,继续蹦蹦跳跳的前行,摇曳着手里的四叶草。 “那有大哥你高吗?” “有。” 小丫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那有天高吗?” 这可把顾浔难住了。 “大概或许有吧。” 小李渔机灵着呢,捂嘴笑道: “哦,快看,天上有牛在飞哦。” 顾浔莞尔一笑。 小丫头丢掉手中已经蔫了的四叶草,从路边扯了一片荷叶,就着荷杆扛在肩上,神秘兮兮道: “我告诉大哥哥一个秘密,你不能与人说哦。” 跟在身后的顾浔严肃道: “保证不说。” 小丫头环顾四周后,脚步放慢了些许。 “其实我不是没有爹娘的小野种。” 顾浔安慰道: “每个人都有爹娘的。” 小丫头脸色有些黯然道: “其实我爹娘就是村头的李二家。” “他们嫌弃我是女的,还生得一只瞎眼,便用澡盆装着我丢在了江边。” “恰好外出打渔的爷爷看见,将我抱了回来。” “不然卷一个浪花儿,我便去江里喂鱼去了。” 听着小丫头无所谓的话语,微微心酸的顾浔问道: “眼睛治好了,你想去认亲吗?” 小李渔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连带肩头的荷叶也摇摇晃晃。 “我吃羊奶时,他们都不曾来看一眼,我为什么要去认亲呢?” “爷爷就是我的亲人,不需要爹娘的。” 小时候她还会哭着找爹娘。 反倒是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便不再提起过任何一句爹娘。 生而未养,何以为父为母? 小丫头回过头 ,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哥哥一定要记得保密哦。” 看着天真烂漫的小李渔,顾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李渔补充了一句: “还有爷爷知。” 对于小李渔来说,若是不知,岂不是更好。 可很多时候,世道就是如此,雪中送炭极少,雪上加霜甚多。 一个小姑娘,一个少年郎,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风吹拂着脸庞。 或许只有这一刻,他们的内心才是无忧无虑的吧。 许多时候,糊糊涂涂的人生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一连七日敷药,外加针灸,今日终于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 当李老头忐忑不安的为孙女解开包裹的布时,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丫头的眼睛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虽然小丫头懂事不说出来,可他看得出她心中的自卑。 眼罩遮住的不仅是小丫头的灰白眼,还是她的整个童年。 做爷爷的,何尝不希望她健健康康,与寻常孩子无二。 小丫头闭上好的右眼,左眼缓缓眯起一条缝。 一道微弱的光照进眼眶,也照进了小丫头的心里。 她用左眼看清了这个世界。 “爷爷,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耶耶。” 小丫头兴奋的手舞足蹈。 李老头看着小丫头恢复如右眼一般的左眼,激动的老泪纵横。 “丫头,真能看清了?” “真能,爷爷。” “你看我睁左眼,闭右眼,能看见。” “睁右眼,闭左眼,也能看见。” “两只眼睛一起睁,嗯,看的清清楚楚。” 小丫头跑到顾浔身边,仰着脑袋,看着黑布蒙眼的顾浔道: “哦,大哥哥,你真没骗我,你的医术比天高。” 李老头当即就要给顾浔下跪,幸好顾浔虽眼不疾,胜在手快,一把扶住李老头。 “李爷爷,你这般可就折煞我了。” 喜极而泣的李老头道: “小兄弟大恩,我无以为报呐。” 顾浔笑道: “这么说,李爷爷救我,我可没给你磕头呐。” “你要是这般,我可就得先给你磕上了。” 见顾浔态度坚决,李老头也只得作罢。 小丫头摘掉了眼罩,神气得尾巴翘上了天,愣愣来来回回在村里逛了三遍。 似乎只有这样,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才能发泄出来。 “哟,这不是小瞎......” “咦,小鲤鱼,你的眼睛好了。” 小丫头得意的用左眼瞥了一眼想喊她小瞎子的妇人。 “我大哥哥医术比天高,治好我的病还不是易如反掌。” 那说话牛哄哄的劲,可把小丫头神气的。 一路上,但凡有人还敢喊她小瞎子,她就用刚治好的左眼去瞪人。 临了还不忘吹擂一番顾浔医术比天高。 就连平时极其看不起的小李渔的王婶看到小丫头那只水灵的大眼睛后,都放下身段,贴上来问道: “你家那位神医能治漏肠不?” “你知道你阿牛哥从小就被漏肠折磨呢。” 小丫头神气一拍胸脯子,豪气道: “治,指定能治。” 王婶笑的喜笑颜开,当即道: “我这就带你啊牛哥去。” 后知后觉的小丫头当即就犯难了,只顾着吹牛了,大哥哥真能治漏肠吗? 还有什么叫漏肠? 惊出一身冷汗的小丫头撒丫子往家跑,实在不行就让大哥哥离家躲一躲吧。 稷下学宫。 一连七日都在此等待的刘筠终于见到了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于是一路小跑上前道: “阿宁,你可算出来了?担心死我了。” 赵凝雪眉头缓缓紧锁在一起,这种没有丝毫距离感的称呼,让她心里极其不舒服。 上一次已经给过他脸色了,还不开窍,非要自己把话挑明吗? “无需刘公子担心,我无事。” 刘筠脸上笑容不减,上下打量着赵凝雪身上若隐若现的剑气,笑道: “看来是徐先生亲自传你剑法了?” “初学便能身显剑气,阿宁的天赋确实非同一般。” “以后你便是我们稷下学宫的全能才女了。” 虽有剑气,却感觉不到赵凝雪的修为,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赵凝雪未曾入门。 “你我既然都曾与徐先生学过剑,以后也算是半个同门了。” “恰巧徐先生传授的《剑字经》,近日来我有所感悟,你若是遇到不懂之处,尽可以来找我。” 一向好脾气的赵凝雪着实被刘筠恶心的不轻,当即微微愠怒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如何?” 第276章 以后别叫我阿宁。 刘筠心里咯噔了一下,看着赵凝雪精致温婉的脸庞,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想到自己地仙玄境的修为,心里便又踏实下来。 自己这种修为已经算是天才中的天才了,即使放在学宫也是前十的存在,不至于的出岔子。 “阿宁,要不换个地方?” 赵凝雪脸色少见的微微阴沉,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那就算了。” 看着赵凝雪即将离去的背影,刘筠急忙道: “那就在此吧。” 他缓缓举起手中剑,一脸傲气道: “先让我试试你的剑术水平如何?” 作为学宫有名的剑道天才,在用剑一道上,刘筠还是无比自信的。 他已经不止一次代替学宫剑术夫子授课,更是学宫众多用剑之人崇拜对象, 缓缓拔出手中长剑,刘筠按照学宫比试规矩,自报家门道: “承和,名剑谱排名三十五。” 儒家讲究:君子持剑,以正己身。 故而,儒家弟子比试切磋之前,皆会自报手中剑,则以示尊重。 “快看,是刘筠师兄,他握剑的姿势好俊呐。” “花痴,别想了,学宫喜欢刘师兄的女子多都能排长队了,轮不到你的。” “眼睛长这么大,也不好好看看与他比剑之人是谁?” “那可是赵宁儿呐,新晋学宫第一美人。” 有人不禁发出疑问道: “她不是没有修为吗,怎会与刘师兄比剑?” “你傻吗,没有修为就不可学剑了吗,应该是刘师兄在指导她剑术。” 有女子酸溜溜道: “才来这点时间,就缠上刘师兄指导剑术了,还真是个小狐狸精。” “她懂个屁的剑术,人倒是挺贱。” “可不是。” 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哪怕是儒家学宫这般教导圣贤道理的地方,也是一样。 道理是直白的,人心是复杂的。 在圣贤的道理,不走心时,也是枉然。 不然也不会有那多满口‘之乎者也’的读书人遭人唾弃。 对于围观之人嘈杂的议论之声,赵凝雪充耳未闻。 与她来说,与这些人计较,无异于与小孩子过家家,纯属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去藏书楼多看几页书。 若不是刘筠那毫无边界感的称呼,让她心里极其不舒服,她才懒得搭理。 她单手握剑鞘,缓缓举起手中剑,横与眼前,道: “秋水,剑谱排名十二。” “请刘公子出剑。” 剑谱排名十二的不是无名剑吗? 所有人心头不禁满是疑问,剑谱上从来没有秋水这柄剑呀。 那些个喜欢刘筠,胸大无脑的女子已经开始嘲笑赵凝雪了。 “拿一柄破剑来充数名剑谱第十二的‘无名剑’,真不要脸。” 当然学宫这种地方,也不乏真正的读书人,心中有一把秤,不会被他人的言语左右。 “不要用你的无知来揣测一切,天机阁新的名剑谱已经问世,排名第十二的就是‘秋水’。” “姑娘,既然来了学宫,就好好读书,想要风花雪夜,勾心斗角,不如去青楼来的实在。” 竟然是剑谱排名第十二的‘秋水’,刘筠微微错愕。 想起前些日子还说要送她剑,不禁微微脸红,满是尴尬。 “阿宁,出剑吧。” 赵凝雪没有拒绝,另一只手缓缓放在剑柄之上。 一瞬间,她的气势陡然一变,似傲视九天的玄女一般,透着一股威压。 周身墨色剑气缭绕,一个个墨色字体在周围若隐若现。 没有丝毫犹豫,她一剑递出,似有仙人提笔,在空中写了一个‘一’。 她递出的好似不是剑,而是长剑做笔,以空为书。 自赵凝雪握剑之时,刘筠便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敢丝毫托大,默默运转剑气。 当赵凝雪出剑的那一刻,他汗毛倒立,似是看到了死神降临。 急忙汇聚全部力量,施展出自己最强一剑,想要拦住那个‘一’。 铛。 赵凝雪缓缓收剑,一脸淡然,像是随手拍飞一只苍蝇一般从容。 刘筠单膝跪地,嘴角带着血迹,满脸不可置信。 赵凝雪转过身,走出两步后,又停住步伐,微微侧头,露出那绝世的半边容颜,云淡风轻道: “以后还请叫我赵姑娘。”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阿宁。” 留下两句话,赵凝雪莲步轻移,只留下那个窈窕的背影,温婉中夹杂着几分霸道。 她不希望将来某人来到学宫,听到任何喊她亲切的声音。 她不排斥正常的朋友关系,但即使再好朋友,也要有边界感。 当人与人之间没有边界感之时,离伦理道德的崩坏,也就只差一个借口了。 不要用朋友来解释一切,当你妄图用朋友来解释一切之时,任何解释都已经苍白无力了。 真正把你当朋友之人,会刻意与你保持边界感。 “我竟然挡不住她一剑。” 单膝跪地的刘筠眼中满是不解,他已经用尽全力了,还是没有挡住她的一剑。 “怎么可能?难道她一直在刻意隐瞒修为?” 他不相信世界上真有七日时间,便能从毫无基础,到一剑将自己这地仙玄境的天才斩落之人。 他宁愿自欺欺人,认为是赵凝雪故意隐藏修为,也不愿承认自己被一剑败了。 不止他刘筠,就连周围人都傻了,学宫前三的天才剑修,就这般被人一剑败了? 原本看戏的楚河不禁缩了缩脑袋,幸好自己爱的比较腼腆,最多只是匿名写些爱慕之词。 恰巧经过他身旁的赵凝雪冷冷看向他,他脸不红,心却跳的格外快,哔哩嘣隆。 “赵姑娘。” 赵凝雪道: “诗词写的不错,可惜用错了地方。” “以后在偷偷给我写,就先考虑清楚能不能抗住我一剑。” 楚河一脸心虚,没有想到到温婉宁静的赵姑娘也有这般冷酷的一面。 还是不曾练剑的赵姑娘好。 “不会了,不会了。” 离开人群之后,赵凝雪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眉眼弯弯,一脸小得意。 果然,有些道理,言语是讲不通的,还是拳头管用。 以后某人不听话,就把他也揍一顿。 不对,是要捆绑起来,就像上次他对自己那般,要用最羞辱的姿势,然后..... 想到‘然后’,她的小脸披上了一层云霞,红到了耳根子。 然后.......就亲他一口。 谁家少女不思春,谁家儿郎不痴情。 今日心情极好,就连春风都多了一丝春意。 越想她脸上的笑意越浓,越发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不过她很快脸上又挂满了愁容,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原来再聪慧的女子,也会被人左右心头的忧乐,变成半个喜怒无常的傻子。 也难怪书上说,相思之疾,最是无解。 可使君王覆江山,总叫豪杰忘江湖,亦让美人朱颜去,空留余恨长,纵也无悔。 第277章 小渔的亲生父母。 提了十个鸭蛋才好意思领着儿子来登门的王婶,看着顾浔蒙着黑布的眼睛,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瞎子治病,怎么感觉都不靠谱,自己还是唐突了。 平时有觉得小李渔灰白眼晦气,与李老头不怎么来往,手里不提点东西,也不好意思敲门。 现在只怕这十个鸭蛋得打水漂咯。 正在王婶犯嘀咕的这回时间,顾浔已经手起针落。 对于他来说即使眼睛真的瞎了,啥也看不见,也丝毫不影响行针。 何况这漏肠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医书上这叫疝气,几针下去便能解决问题。 几针下去,顾浔隔着裤子在李阿牛的裆下一压,子孙袋瞬间不再肿胀。 “好了。” 顾浔缓缓收针,手到擒来。 还在愣神的王婶回过神来,急忙问儿子道: “阿牛,感觉如何?” 小孩子也不怕羞,手伸进裤里掏了掏,一脸高兴道: “娘,真不在了。” 先前还在抠搜十个鸭蛋的王婶,现在恨不得对顾浔三叩九拜。 小李渔看着平日对自己一口一个小瞎子的李阿牛道: “以后不许喊我小瞎子了。” 王婶反应过来,立刻扯了一下儿子的衣服道: “快给小渔认错。” 李阿牛一脸不解的望着母亲道: “娘,你不也这么叫的吗?” 这倒霉孩子,王婶满脸尴尬,扯着李阿牛的耳朵道: “快认错。” 李阿牛倒也不小气,从兜里掏出出门前顺手拿的咸鸭蛋,还热乎着呢,递给小丫头 “李渔,我错了,以后不喊你小瞎子。” “还有谁在喊你小野种,我一定帮你揍他。” 小李渔接过李阿牛手里的咸鸭蛋,一脸严肃道: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要算数。” 李阿牛一拍胸脯子,豪气干云道: “我阿牛不是窜稀牛,指定算话。” 终究是孩子心性,小李渔从来没有笑的这般开心过,她终于不再是人人唾弃的小瞎子。 虽然平时她装的毫不在乎,实则比谁都渴望于常人无异。 因为一只瞎眼,让她出生便没了父母,从小没了朋友,处处遭人唾弃。 她的童年就像那只瞎眼一样,是灰色的。 有了阿牛的认可,村里的顽童也纷纷开始接纳小李渔。 她终于可以像梦里一般,与其他孩子一起撒野的跑在田野之上,抓蜻蜓,捉小渔。 童年的快乐很简单,三五好友,便可疯玩一天,无忧无虑。 村里多了位瞎子神医,不收任何费用,许多人开始纷纷提上些许东西,登门拜访。 这种偏远地方的小渔村,其实日子都好不到哪里,只能勉强养家糊口,一旦生病,几乎没钱医治。 小病靠扛,大病等死,这不是虚言,而是最真实的写照。 原本靠近村边,几乎很少有人往来的李老头家,现在登门客络绎不绝。 这天下午,又来了一对夫妇,小李渔开门的瞬间,愣了愣。 是村头的李二夫妇,也是小李渔的亲生父母。 李二见到小李渔,面带喜色,不是见到亲生女儿的喜色,而是勾勒出来的喜色,问道: “小渔,苏神医可在?” 听着这声毫无感情的‘小渔’,小丫头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 “在的。” 她微微侧开身子,让提着一只鸡的夫妇二人进了门。 两人甚至没有多看小丫头一眼,径直朝院中的顾浔而去,低声下气的哀求道: “神医呀,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家传到我这里,只有一脉,可不能绝了后呀。” 顾浔目光看向门口低着头的小丫头,叹了一口气。 似是察觉了顾浔的目光,小丫头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大哥哥,你就帮他们看看吧。” 两口子没有察觉到小李渔的神情变化,看着一脸笑容的小丫头,李二媳妇还不忘夸赞道: “哟,小丫头真乖。” 小李渔强忍着泪水,挤出一个笑容,借着做饭的名头回了屋子。 刚一走进屋子,小丫头眼里的泪水就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滚落。 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她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虽然她内心很抗拒,很厌恶他们,可还是忍不住的想哭。 委屈自己明明有爹有娘,为何还要抛弃自己,成为别人嘴里的小野种。 委屈他们宁愿四处寻医求子,也就是不肯认自己。 虽然即使他们来认自己回家,自己也不会认,可她还是觉得难受,想哭。 顾浔实在不知道两人明明膝下无子,却能看着眼前的亲生女儿无动于衷,没有丝毫血脉亲情的。 怎么说那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流着相同的血,哪怕流露一丝关爱也行呀。 反观夫妇二人,满脸堆笑,实则内心毫无波澜,纯纯将小丫头当作了别人家的孩子。 先替李二媳妇把了脉,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生孩子不成问题。 “问题不是出在你媳妇身上。” 李二一脸不服道: “我怎么可能有问题,力大活好,一夜通宵都不成问题。” 顾浔也懒得废话,伸手向门道: “那就恕我无能,请吧。” 看到顾浔脸色坚决,李二也认识到自己方才的话不妥,急忙道: “神医,听你的,你帮我看看。” 把脉之后,顾浔轻轻皱眉,道: “你这病有些特殊,容我想想可有医治之方,明日给你准信。” 终于遇到一个不再是摇头的大夫,李二夫妇似是看到了一线希望。 千感谢,万感谢之后,方才走到门边。 顾浔提醒道: “你们的鸡带走。” 夫妇二人看着顾浔严肃的神情,只好抱起鸡离开。 出了门,李二媳妇就喋喋不休的数落起李二来。 “老娘就说不是我的问题,你就是不信。” 没有了以前嚣张气焰的李二心虚道: “你都说我比牛猛,哪知道会出问题。” 李二媳妇骂道: “猛有屁用,不能播种,用来干嘛,割了喂狗都嫌弃。” “天天就唠叨生不了孩子是我的问题,没有想到是你这东西中看不中用。” 伤了自尊的李二面红耳赤,反驳道: “夜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直到夫妇二人走远之后,小李渔才走出屋子。 虽然已经极力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眼睛却还是红彤彤的。 “大哥哥,真的没有办法治吗?” 顾浔看着小李渔,认真的问道: “你是希望我治,还是希望我不治。” 当顾浔将这个难题丢到小李渔身上时,心地善良小李渔没有任何思考,直接道: “肯定是希望治的。” 看着顾浔的目光望着自己,她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你说过医者仁心,爷爷也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见顾浔没有接自己的话,她越发心虚起来,再次解释道: “我不想与他们相认的,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他们也不是我的爹娘。” “你看,他们刚才都丝毫没有在乎我,我才没有这样的爹娘呢。” 顾浔叹了一口气,多么懂事的孩子呀,怎么就有人不喜欢呢。 真不知道那些既然选择生下来,又要抛弃之人,是何心理? 怀胎十月,那一次次肚子里生命的搏动,都无法融化那颗冰封的心,唤醒母爱吗? 既然如此,那又何须四处求子呢? 顾浔揉了揉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小丫头脑袋,碎碎念叨。 “小渔呀小渔,多希望你真是一条小鲤鱼,只有七息的记忆。” 第278章 欲魔教。 一大早,小李渔便拿着顾浔写的药方送去了李二家。 原本顾浔是打算亲自送去的,奈何小李渔自告奋勇,说要坦然面对一切。 小丫头或许在一夜之间想明白了,既然亲生父母选择漠视自己,那她又何必去难过呢。 他们能把自己当作路人,那她为何不可呢? 她有爷爷便已经是最好的了,不需要爹娘。 吃过饭,顾浔提议要去镇上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夜幕的眼线,将自己消息带出去。 原本是打算带上爷孙二人一起去的,不过李老头拒绝了。 此去镇上路途遥远,一天压根无法打回转,今天吃过早饭出发,至少明天摸黑才能回来。 以前腿脚还利索时,他还会背上襁褓中的小丫头偶尔去上一次。 现在腿脚不便,恐怕天黑都赶不到镇上,何况家里还有鸡鸭要照顾。 李老头不去,懂事的小李渔也说要留下陪爷爷,其实是害怕拖累顾浔。 王婶听说顾浔要去镇上,便将自家的毛驴牵来,非得让顾浔牵上,哪怕偶尔替脚也好。 村里人就是这样,平时少不了闲言碎语,但内心多是质朴淳良的,你对他好,他便会对你好。 “大哥哥,你一定要记得我的杏花酥,不能忘记哦。” 小李渔对于好几年前吃到过的杏花酥还念念不忘,提醒顾浔不要忘了。 “放心,记得呢。” 一旁随母亲送毛驴来的李阿牛也嚷嚷道: “大哥哥,我要冰糖葫芦,一大串的那种。” 王婶急忙扯着儿子的耳朵道: “你个倒霉孩子。” 说罢,从兜里掏出几枚铜钱,递给顾浔道: “小孩嘴馋,苏神医要是方便的话,就帮捎上一份。” 顾浔揉了揉虎头虎脑的阿牛道: “好,哥哥给你带,到时可不要酸掉牙齿。” 随后目光看向王婶道: “王婶,你就别客气了,值不了几个钱的。” 李老头还是不忘提醒顾浔道: “小苏呀,走路得赶紧些,莫要摸黑,山岭中不干净,时有大虫出没。” 顾浔点点头,牵着毛驴出发了。 确实如同李老头说得那般,去往镇上的路确实只是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险峻且难走。 就连王婶家的毛驴,都一路磕磕绊绊,好几次险些失足,可想而知村里人要去镇上一趟,何其艰难。 相比之下,去往县城的路还好走一些,只是路途更远,需要三日才能到达。 紧赶慢赶,临近傍晚,顾浔方才赶到鱼门镇。 牌坊脚,围了一大群人在看官府贴的告示,顾浔也挤进去看了 一眼。 告示的内容就是最近宁昌县频发屠村抢孩子事件,让辖境内各地百姓小心看护。 其次便是让百姓一旦发现可疑人物,便立刻上报官府,有重赏。 顾浔从旁人嘴里听到,好像是有一支江湖魔教流窜到了宁昌县,到处强抢童男童女。 顾浔心中隐隐不安,决定在镇上逛上一圈,看看是否有夜幕眼线,顺带买上些许东西,然后连夜赶回村子。 小镇不大,一圈逛下来,并没有夜幕的影子,他也并不意外。 毕竟只是一座小镇,夜幕眼线虽然遍布天下,但也还没多到这种程度。 他从鞋底掏出一张以前藏着应急的银票,买了些许肉食、酒水、糖、布匹等等。 还有两个小孩的东西也不曾忘记,都是足份的买。 杂七杂八,东西买了一堆,毛驴上驮了一毛驴,他自己还扛了一麻袋。 就着暮色,离开了小镇。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宁静的小村庄星火点点。 小李渔与爷爷围坐在火堆旁,摇曳的火光映照在二人脸庞之上。 老者满脸褶皱,尽是岁月雕琢之后的沧桑。 小丫头一手杵着下巴,一手拿着一根小棍,无聊的搅着火,问道: “爷爷,你说大哥哥现在到镇上没?” 李老头满脸笑意道: “以小苏的脚力,指定是到了,估计现在已经在客栈休息了。” 小丫头一脸好奇道: “什么是客栈?” “客栈就是睡觉的地方。” 一老一少唠叨的间隙,村外一群风尘仆仆的黑衣人已经虎视眈眈,盯着这座与世隔绝的小村庄。 “桀桀,没有想到这种鬼地方还有一座村子。” 已经被那臭和尚追杀了几日的众人,不免心潮澎湃起来。 “左副堂主,你看要不今夜就在此过夜?” “看样子这村不小,不缺女人,也方便采补一番阴气,恢复伤势。” “同时也能完成堂主下达的童男童女任务。” 被称为左副堂主之人轻轻皱眉之后,当下还是赶回宁昌县城方为上策。 不过好不容易凑够的童男童女皆被那可恶的和尚解救了,空着手回去也不好交代。 真若一无所获,以堂主的脾气,指定少不了自己的好果子吃,甚至有可能将自己都采补了。 憋了一肚子怒火的左副堂主高宜浩,嘴角露出一丝残忍。 “一个时辰,将所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全部掳走。” “手脚给我干净点,男的全部杀死,女的能采补多少,采补多少,不留一个活口。” “那臭和尚不是喜欢追吗,让他看看逼急老子的后果。” 欲魔教作为江湖上全靠采补修炼的宗门,一直行事都极其低调。 他们就像行走在黑暗之中的老鼠,总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做着令人恶心之事。 夜幕之下的狗叫声,异常急促,一行十人大摇大摆的步入村庄之中。 原本宁静的小村子,一时间充斥着杀戮声,惨叫声,啼哭声。 这些欲魔教弟子,下手极其狠辣,但凡是男的,全部手起刀落,无一生还。 年轻漂亮的女子则是随手一把欲魔粉,便会成为一具乖乖听话的行尸走肉。 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则是全部迷晕,带走。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充满血腥味的村子,重新归于宁静。 只要还看得过眼的女子,全部欲魔粉迷的浑浑噩噩,集中到了村口的谷场之上。 此刻的她们,已经全部失去了意识,成为待宰的羔羊。 左副堂主高宜浩将十个最为年轻的女子挑出之后,便对那些望眼欲穿的手下道: “剩余的都归你们了。” 村子谷场之上,又似乎恢复了一点生机,皆是女子如夜莺般的吟唱。 这些可怜的女子,无意识的欢快之中,生机一点点泯灭,最后被采尽阴气而死。 采补了十个年轻女子之后,高宜浩神清气爽的穿戴好,望着白条条的满地杰作,无比满足的冷笑一声道: “带上那些孩子,走。” 真期待那臭和尚看到这一幕的场景。 十道身影各自带着一个昏迷的小孩,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余下的只有死寂到可怕的村子。 谁会想到,一夜之间,原本为躲避战乱,半与世隔绝的村子,会遭逢如此大难。 第279章 碍事的和尚。 天色蒙蒙亮时,顾浔牵着毛驴出现在了村子外。 若不是毛驴走的太慢,估计还能提前半个时辰。 老远的他便感觉隐隐不安,因为整个村子寂静的可怕。 若是平时,天微亮,勤劳的村民已经早起忙活。 他撇下毛驴,朝着村子急速而去。 当他看着村口被集中奸杀的女子之时,他手中冰糖葫芦掉落在地,瞬间感觉天塌了一般。 明明自己才离开一天,为何会这般。 他的目光扫过一具具衣不蔽体的尸体,皆是熟悉的面孔, 这其中有借她毛驴的王婶、看病的李二妻子、前日新婚的女子、隔壁邻居家的二丫...... 甚至十三四岁,未曾长开的小姑娘都不曾放过, 遭了毒手。 这些死去的女子无一例外,皆是面带满足的笑容,似是没有半分痛苦,还一脸享受。 一张张带着笑意的女子面容,不断在顾浔脑海之中闪烁,刺激着他的神经。 精通医术的他一眼就看出,这些女子都中了欲毒,丧失了自我意识,沦为配合他人玩弄的鼎炉。 好歹毒的手段,杀人也就算了,还要用这种令人作呕的手段。 不用想,顾浔也知道这是欲魔教的手段。 他咬着牙齿,双手死死握拳,体内不受控制激荡起一股强大剑气,就如同此刻他波涛汹涌的内心一般。 额头的黑色莲花浮现,鞘中的孤鹜铮铮作鸣,他已经处在了暴走的边缘。 踉跄着步子,朝着村里走去,院子里、小巷中无处不在的尸体。 有的被开膛破肚,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有的脑袋被砍下,一排的整齐摆在路边。 有的则是四肢被砍断,活活流血而死。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嗅觉,体内的气机开始逐渐混乱,黑布下的眸子,一片血红。 “有没有人还活着?” 他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一遍又一遍的嘶吼着,声音逐渐沙哑。 “有没有人还活着。” 注定没有一人会回应他,甚至鸡犬都没能幸免于难。 当他踉跄着脚步回到熟悉的茅屋时,心中唯一的希望也破灭。 李老头的头颅被割下,挂在火塘头烧水的挂钩上,已经被火烧的焦黑。 尸体则是躺在火塘边,手还保持着一个抢夺的东西的姿势。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顾浔一屁股坐在地上。 几息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不见小李渔的踪迹。 “小丫头,你在哪里?” “你快出来呀,大哥哥给你买来了杏花酥。” 他起身,一遍呼唤着小李渔,一边寻找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小丫头已经可怜了一辈子,是该被上天眷顾一次了。 随着他在屋里跌跌撞撞的翻找,情绪越来越失控,体内的吞天魔功开始运转。 笼罩在村子里的血气与怨念,开始向着他汇聚。 可惜他翻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半分小丫头的踪迹。 上天还是没有眷顾那个被从小被抛弃的瞎眼小丫头。 “啊。” 只觉胸口闷得慌的顾浔一声怒吼,整个茅草屋直接被剑气炸开。 遮住眼睛得黑布掉落在地,猩红眸子如同两轮血月缓缓升起。 无尽得血气涌向他,此刻的他就像一头苏醒得大魔神,带着无穷无尽暴怒与怨念。 他的意识逐渐在沉沦,吞天魔功已经慢慢在掌控他的身体支配权。 体内那道心魔雷铸成的半条血红经脉,在得到血气与怨念的滋养下,血红雷弧闪烁不断,开始成长。 “大胆魔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乱杀无辜,吃我一杖。” 一道身穿的佛衣,眉间一点红的年轻和尚出现,二话不说,便朝着顾浔一法杖砸下。 显然,顾浔吞噬血气的一幕落在了他眼里,故而将顾浔当作了欲魔教弟子。 看着砸向自己的法杖,意识逐渐模糊的顾浔似是找到了宣泄口。 心神一动,同样透着一股猩红魔气的孤鹜出现在手中,随手一剑递出。 铛。 两人皆被震的后退数步。 来自南海普陀寺三大佛子之一的金明子看着顾浔。 好恐怖的魔气。 他将法杖轻轻一跺,脚下一道金涟漪扩散开来。 一只金色佛手猛然从顾浔脚下探出,想要抓住顾浔。 可惜佛手直接透过了顾浔身体。 是虚影。 金明子暗到不妙,一朵金色莲花护及时住自己的。 金色莲花方才凝聚而成,顾浔诡异的身影便出现在他身前。 一柄幽黑又带着几丝血红纹路的剑,便刺向他的眉心。 金莲稍稍阻挡孤鹜之后,便破碎开来,金明子如玉的洁白的双指死死夹住剑身。 佛门白玉指。 孤鹜停留在他眉间处一寸,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电光石火之间,顾浔一拳递出,砸在金明子身上。 金明子纹丝不动,身体发出金石之声。 不动明王身。 是个精通佛门术法的难缠家伙。 只见金明子微微侧身,松开孤鹜的同时,一记白玉指点向顾浔心头。 咔嚓。 金明子的手指落在顾浔心口,发出一声清脆之声。 并非是骨头碎裂的声音,而是顾浔用进化为先天冰脉中的寒气,在胸口凝聚成一片护心冰镜。 感受着指尖的寒意,金明子心中感叹,怎会有这般恐怖寒气。 两人你来我往数招,皆没有占到对方的任何便宜。 消耗了一波灵力的顾浔恢复了些许理智,死死盯着眼前眉间一点红的金明子,冷冷道: “给我滚开。” 说实话,对于和尚,除了空晦大师,其他的,他真提不起半分好感。 尤其是脑海里,时不时又蹦出一个弘一大师,想要度化他入空门,更是让他厌恶至极。 金明子单手起佛手,道: “阿弥陀佛,施主身上魔气太重,罪孽太深,还是放下屠刀,与我回到普陀寺,接受佛祖度化。” 一听度化二字,顾浔内心越发烦躁,眼中杀气越浓,冷冷道: “你们佛门除了度化,还是度化。” “给老子滚开,不然老子不介意斩佛。” 金明子脸色无波,依旧一脸老和尚的淡然,缓缓道: “施主的魔已经深入骨髓,要么施主与我回普陀寺,要么贫僧今日除魔。” 顾浔握紧手中的孤鹜,心中越发焦躁。 小李渔一定是被人带走了,着急去追赶,这个臭和尚还要拦他的路,那就别怪他真的入魔斩佛了。 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暴怒,孤鹜也随着铮铮作鸣。 顾浔缓缓举起手中剑,立于胸前,周身猩红血气向着手中长剑汇聚,一剑递出。 一朵猩红中夹杂着几分黑色的彼岸花骨朵,在孤鹜剑下形成,缓缓飘向前方的和尚。 这是他以自身魔气为基础,最新感悟出来的一剑,名为:花开彼岸。 一剑彼岸,地狱花开。 “臭和尚,带着你的大道理,滚去与阎王说。” 第280章 手段残忍。 那朵彼岸花眨眼便飘至金明子身前,妖艳诡异。 金明子恍惚中,似是看到了自己曾经的过去,见到了那些逝去的亲人。 这一刻,他那颗无欲无求的佛心似是被动摇了。 他淡然的脸上出现了愤怒、惊恐、悔恨、不甘、思念.....、 无数复杂的神情在他脸上交织,他露出了痛苦的挣扎之色。 阿弥陀佛。 一道佛音在他心中响起,他猛然回过神来,不禁冷汗直冒。 好诡异的剑法,竟然能干扰自己的心境。 也就在这一瞬间,彼岸花悄然绽放,花瓣化作一道道带着狂暴杀戮气息的剑气。 金明子心中大怖,急忙挥舞手中禅杖,化作莲台,挡在身前。 铛铛铛。 血红剑气如剑雨,叮叮当当的撞击在莲台之上。 咔擦。 不过片刻,莲台便破碎开来,金明子直接被震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未等他起身,那道飘逸的身影已至眼前,黑色的孤鹜停在他眉间朱红处,微微刺破皮肤,已有鲜血滚落。 他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狂暴的剑气在肆虐,只要他稍有动作,那柄带着杀戮之气的魔剑便会毫不犹豫的洞穿他的头颅。 顾浔冰冷霸道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倘若你真的心怀大善,就将这些村民的尸体好生掩埋,替他们做一场法事。” “是他们救了你一命,不然你已经是一具尸体。” 若不是希望村民能入土为安,他手中的剑已经洞穿和尚的眉心。 他顾浔从来不是什么善人,不会滥杀无辜,但也不会心慈手软。 对于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你扣一顶大帽子的和尚,杀起来,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只是他要去追欲魔教之人,这些尸体得有人处理。 人死入土方为安,这些无辜的村民不该被暴尸荒野,需要有人收尸。 噌。 孤鹜归鞘,他捡起地上的黑布条,遮住那双血红的眸子,微微侧头,俯视金明子道: “希望你有一点和尚的善心,不然.....” 顾浔的语气凝重了几分。 “你的命我随时可取。” 摊开手心,伶虫引路,向着欲魔教众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看着顾浔离去的方向,金明子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顾浔方才那一剑影响了他的心境,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无法使出全力,抵挡那一剑。 匆忙出招的后果,便是惨败。 就在顾浔的剑抵至他眉心的那一瞬间,他似是在顾浔身上 看到了佛光。 “他的剑竟然能干扰我的佛心。” “是他的剑魔性太强,还是我的佛心不够坚定?” 顾浔这一剑,不禁让普陀寺的三大佛子之一的金明子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一剑胜在诡异,谁会想到剑气还能乱人心境。 倘若有了防备的金明子在与顾浔一战,顾浔未必会这般轻易取胜。 有伶虫的帮助,顾浔的丝毫不敢停歇,如同猿猴一般,急速穿梭在林间。 显然这些家伙为了掩人耳目,走的皆是林间小道。 “副堂主,身后好像有人在追咱们,速度极快。” “要不要弄死他。” 高宜浩早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尾巴,现在他不想节外生枝,当下之急还是回到宁昌城中。 他心里极为忌惮那个名金明子的和尚追上来。 金明子的佛门神通太过克制他的欲魔功,一旦被他缠上,非死即伤。 “你们先走,我来拦住他。” 高宜浩主动停下步伐,跃上枝头,看着顾浔急速逼近的身影,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没有丝毫犹豫,他举起手中的孩子,手起刀落,直接斩断孩子的双手。 剧烈的痛感直接让昏迷的孩子清醒过来,惨叫啼哭声回荡在空旷的山野之间。 没有半句废话,他直接将手中的孩子扔向数丈之外的顾浔。 好残忍的手段。 顾浔下意识的接住手中孩子,滚烫的鲜血从孩子断臂上喷涌而出。 凄惨的啼哭声让顾浔不得不止住步伐,急忙掏出两根银针,扎在孩子肩头,止住狂飙的鲜血。 高宜浩看着手忙脚乱顾浔,一拱手的道: “这位大侠,告辞。” 眼看高宜浩要逃,顾浔手中数根银针顺势射向高宜浩离开的方向。 一时大意的高宜浩压根没有想到顾浔会来此一手,当即着了道。 虽然匆忙挡住了其中大部分银针,还是被顾浔阴了一手。 一根稍稍慢上半息的银针扎在了他的大腿之上。 这根银针出手时,顾浔刻意压慢了半拍,用来绝杀。 当初的在柳州城,用此招,便让钱家老奴吃过大亏。 察觉到银针有毒的高宜浩也是狠人,当即手起刀落,将银针周围的一大块血肉一并挖去。 没有丝毫停留,咬着牙便迅速遁入了林中 。 顾浔抱着手里不过两岁的孩童,进退两难,看着消失的身影,咬着牙齿,目眦欲裂。 不经历过之人,永远无法体会到此刻顾浔内心的无力感与愤怒感。 他恨不得将这心狠手辣的欲魔教家伙千刀万剐,剁成碎肉喂狗。 这种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比之畜生都不如。 他认得怀中小孩,是王婶邻居家的,名叫小勇,两个姐姐都已经被糟蹋致死,爹娘也没能幸免于难。 他清楚的记得,这小家伙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刚学走路,走起来摇摇晃晃,像个不倒翁。 最喜欢的就是跟在李阿牛身后,哇哇哇的叫着: “牛锅,牛锅。” 在孩子一声声凄厉的啼哭声中,顾浔还是止住了步伐,低头看着被鲜血染红脸颊的小家伙。 那双乌黑的纯洁的眼睛,尚未经受俗世的污染,此刻却满含世道之恶的泪水。 顾浔的内心被莫名的触动了一下,安慰孩子道: “小勇,不哭,不哭。” 单手抱着孩子,掏出一瓶麻药,轻轻洒在孩子的断臂之上,减少孩子的疼痛。 又拿出一颗小药丸,塞入孩子口中,让他缓缓睡去,如此能减少不少痛苦。 他不是什么仁慈泛滥之人,可对于怀中尚且不知善恶的孩子,他实在不忍心。 虽然现在封住了血,可一旦时间久了,还是会危及到孩子的性命。 明知这是缓兵之计,可面对天真无邪的孩子,只要稍有良心,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没有丝毫犹豫,顾浔重新捡来孩子被斩断的两只手臂,寻得一处僻静之地后,开始耐下性子,为小家伙处理伤口。 他内心很着急,担心小李渔以及其他孩子的安危。 可理智告诉他,那些人掠夺孩子,必然还有其他用途,不会这般轻易杀死,暂时还是安全的。 反倒是眼前的孩子,一旦自己离开,必死无疑。 强行使自己的内心冷静下来,他一针一针,重新将孩子的手臂缝合。 第281章 阴花娘娘。 缝完最后一针,顾浔轻轻擦去额头的汗水。 这线使用特殊草药熬制而成,不仅能消炎,还能加速伤口愈合。 而且随着伤口慢慢愈合,它也会慢慢融化,无需抽线。 此时,有三道气息在急速接近,他轻轻皱眉,回过头来,没有在意。 长剑出鞘,一颗手臂大小的竹子应声而到,剑光交错间,已经变成数块竹片。 他不慌不乱的又从身上扯下几块布条,先给其中两块涂上消肿和愈合伤口的药,小心裹在缝好的手臂之上。 随后又用竹片夹住孩子的手,绑扎好,以此来固定断裂之处。 此时,金明子以及另外两个和尚已经出现在了顾浔身后。 顾浔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潇洒的挽出一朵剑花,侧身出剑,架在了金明子的脖子上。 “师兄,小心。” 另外两个和尚察觉到了顾浔身上的魔气,只是没有想到顾浔出手会是如此凌厉。 没等他们反应过过来,剑已经架在了师兄的脖子上。 “大胆魔人,速速放开我师兄。” 金明子一脸淡然,挥挥手让两位师弟不必紧张。 顾浔带着杀气的目光微微侧望,只露出一半脸颊,冷冷道: “我说过,是那些村民的尸体救了你,你以为我与你说笑吗?” 看着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持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顾浔,金明子缓缓道: “我已经有留下几个师弟,给那些死去的施主做法事了。” 这并非虚言,确实如此。 看着金明子一脸慈悲之相,顾浔缓缓收剑归鞘。 “滚。” 金明子察觉到了顾浔怀中孩子情况不容乐观,缓缓开口道: “不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送回普陀寺,或许还能保住他的双臂。” 方才顾浔为孩子包扎伤口的之事,金明子都放在眼中,他对顾浔的态度也有了一丢丢改观。 但终究是佛魔互不两立,之所以开口完全是因为孩子。 倘若他日遇上顾浔,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出手,这是他的原则。 生怕顾浔怀疑自己,金明子一指眉心,一点晶莹剔透的魂血出鞘。 “我是普陀寺二弟子金明子,若是你不信,可以此魂血为押。” 这相当于主动把命交到了顾浔手里。 “师兄,不可。” 金明子看向欲要阻止的师弟,轻轻摇头。 当年他也是家破人亡之时,被路过的好心人所救,送到了普陀寺,方才得以活命。 如今看到眼前的孩子,他不忍心就这般眼睁睁无动于衷,看着其失去双臂,甚至性命。 “无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勿忘,我佛门以慈悲为怀。” 两个师弟急忙取出自己的魂血道: “师兄,用我的抵押。” “用我的,我最没悟性。” 看着争来抢去的三人,顾浔轻轻皱眉。 虽然他对和尚真提不起什么好感,可大部分和尚,仁慈还是有的,虽然只是小仁慈。 “不用争了,用你三人的魂血,交换如何?” 师兄弟三人顿时皱眉,金明子自是不愿搭上师弟二人。 自己行善由心,但不能以他人的性命为代价。 何况两人还是自己的师弟,作为师兄,岂能让师弟冒险。 他直接将自己的魂血飘到顾浔前身。 “还望施主以大局为重。” 顾浔没有搭理金明子,而是看向另外两个和尚。 两人自是知道顾浔什么意思,想起师傅平日里的教诲,二人没有丝毫犹豫,也将魂血飘到顾浔身前。 “师弟。” 其中一人对师兄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对着顾浔道: “现在可以放下那个孩子了吧。” 看着三人交出魂血,顾浔稍稍安心。 低头看看怀中的孩子,自己带着终究是累赘,或许交给三人,带去普陀寺,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金明子的身份,他倒是没有怀疑,三年前长安城佛辩会上,见过一眼一次。 对于这个眉间一点朱红的和尚,他还是有些许记忆的。 一开始没有认出来,金明子自报普陀寺弟子之后,脑海便有了些许印象。 顾浔大袖一挥,三滴魂血飘回各自身前,冷冷道: “希望你们能护好他。” “不然将来我不介意亲自走一趟普陀寺。” 将孩子交到了金明子手中,他又拿出两瓶药道。 “这瓶,三日换一次,洒在伤口即可。” “这瓶,一日一粒,可以减缓伤口痛感。” 留下两瓶药后,没有后顾之忧的顾浔飘然而去,继续追杀那些欲魔教之人。 金明子低头看着怀中不吵不闹,安然入睡的孩子,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又夹杂着几分苦涩。 “唉,又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他用水打湿袖口,小心翼翼的擦去孩子脸上的血渍,看着孩子那稚嫩的面孔,他轻声道: “阿弥陀佛。” 随后,他将孩子交到两位师弟手上,一脸凝重的交待道: “你二人将这小施主送回普陀寺。” “切记,一定要护好她。” 其中一位师弟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一脸担忧道: “师兄,要不一起回普陀寺,请方丈出手吧。” 金明子轻轻摇头,此次他与师弟几人下山化缘,没有想到会遇上魔人行凶。 作为佛门弟子,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你们回去,将此事如实禀报师傅。” “还有孩子在魔人手中,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说罢,金明子也朝着顾浔离去的方向追去。 宁昌城最大的青楼内。 一个妖娆女子从床上起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随后捡起地上轻纱,缓缓披在身上。 她身后的床榻之上,一个白面书生已经被榨干了阳气,眼眶凹陷,没有半分血色,奄奄一息。 “来人。” 两个魁梧壮汉推门而入,走到床边,直接将那个只剩一口气的男子拖走。 两人愣是没敢多看轻纱穿不穿没两样的女子半眼,始终低着头。 一不小心,他们也会成为被拖走的男子一般,半个时辰只剩皮包骨。 女子端起桌上尚且温热的茶水,漱了漱口,又吐回去,娇笑道: “还夺命书生呢,这般不禁压榨。” “不过好歹是个练过几天的江湖客,阳气确实要比普通人更为美味。” “抓小孩这事,还真是一举多得呐。” 已经有不少侠肝义胆的江湖客,为追查小孩失踪之事,来到宁昌城,最后沦为她胯下养料。 采收一个修行者的阳气,可比采收数十个寻常精壮男子,还要强数倍。 “只是不知道那个秀里秀气的小和尚,会不会一路追踪到此。” “若是能把他的阳气采咯,修为指定能一日千里。” 妖娆女子忍不住探出猩红舌头,舔了舔嘴唇,满脸垂涎之色。 只要走入这宁昌城的江湖侠客,都是她的美食,都休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小姐,姚大人求见。”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化名应柔的的欲魔教阴花堂堂主阴花娘娘自是知道县令大人来此为何。 “让他来吧。” 不消片刻,一个头戴斗篷的男人推门而入,看着眼前一袭轻纱似不穿的女子,轻轻皱眉。 而且房中那刺鼻的气味,让他很不舒服。 阴花娘娘贴了上去,娇笑道: “哟,什么风把姚大人吹到了这里。” “想人家的话,托人说一声,奴家亲自到府上伺候你。” 姚冲推开阴花娘娘,顺势坐在凳子上,端起她方才漱口的茶水,喝了一口。 怎么有一股腥味。 阴花娘娘笑道: “奴家方才才从嘴里吐出来的,干净着呢。” 姚冲恶心的将茶水吐在地上,严肃道: “你这般大张旗鼓的掳掠孩童,是想将本官拖下水吗?” 第282章 县令大人的怒火。 阴花娘娘一脸妖娆,手勾在姚冲脖子上,扭动水蛇腰,顺势滑入其怀中。 鲜红欲滴的嘴唇吐着热气,凑近姚冲的耳边,呢喃细语道: “上边怪罪下来,县衙的大狱里,可还关押着那么多替罪羊呢。” 所谓的替罪羊,就是这些日子,进入宁昌城后消失的江湖人士。 逮捕可疑人士的官府告示已经贴满大小村镇,即使上边查下来,也有推脱的的借口。 宁昌城大狱已经成了她的丹奴房,何时想要享用,直接让人带来便是。 “再说,那些童男童女,可都是大人一人独自享受了。” “奴家看上的只是那些个江湖糙汉子。” 被威胁的姚冲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妖娆女子,何尝不明白她是用孩童失踪为饵,诱捕那些心怀侠义的江湖人士。 留下无数破绽,引诱那些江湖人士来到宁昌城,随后逐一击破,化为她胯下亡魂,助她修为大涨。 “可你这般大肆屠村灭寨,用不了多久,上边必然会察觉。” “一旦查下来,你我都不好收场。” 姚冲不是傻子,知道阴花娘娘会像小猫咪一般,乖乖趴在自己怀里讨好,完全是因为的自己手握权力。 如果真的东窗事发,阴花娘娘完全可以跑路,换了地方,继续她的把戏。 可自己是朝廷命官,能跑到哪里去呢? 一旦失去手中权力,甚至可能连做阴花娘娘胯下亡魂的资格都没有。 “细水长流之事,应姑娘应该懂吧?” 阴花娘娘脸色阴沉下来,她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公然让手下大肆屠村灭寨。 孩童失踪,诱捕江湖人士,尚且可以借助姚冲的手中权力掩护。 可屠村灭寨这种事,显然不是一个县令手中权力可以掩盖的。 只要有人捅到了州府,如此严重之事,必然会招来上面的严查。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手下之人阳奉阴违,借着掳掠孩童之名,为非作歹。 “这些个废物,倒是敢偷偷谋私活了,看来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大人,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姚冲脸色十分难看,凝重道: “最近已经有三个村子被屠,关键手脚不干净 ,已经有人告到了我这里。” 至于告状之人,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处理掉了,永远不会再出现。 可保不齐还有其他漏网之鱼,直接越过自己,告到州府去。 “你那些手下,若是管不好,我不介意帮你管管。” 姚冲这次显然是真的动了怒火,阴花娘娘勾着他的脖子,一脸妩媚道: “大人放心,奴家指定给你个交待。” “若是上面查下来,奴家一人担着便是,定然不会连累大人。” 这话鬼都不信,何况是姚冲这种老狐狸 。 “高宜浩那种自以为是的蠢货,留着迟早是祸害。” “说不定那天你我二人便会被他连累,倒不如.....” 阴花娘娘岂会听不出姚冲这不是在于自己商量,而是在下令让自己除掉高宜浩。 姚冲这种插手阴花堂的内务之事,让她极为不爽 ,若不是其手中的权力,能为自己提供便利,早就将他榨成人干了。 不过这次高宜浩做的实在是过分了,如此放纵下去,自己好不容易在宁昌城站稳的脚跟,又得作废了。 “大人,奴家知道怎么做了。” 看着怀中美人对自己百依百顺,姚冲心中的怒火方才稍稍泄去。 庆幸发现了早,尚未造成大祸,想来只要自己严密封锁消息,也不会出现什么大岔子。 何况自己还在刺史大人身边安插了眼线,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提前通知,有足够时间抹除痕迹。 想到此处,姚冲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一手搂紧阴花娘娘的水蛇腰,一手捏着她尖细的下巴。 “应姑娘,你可真是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尤物。” 阴花娘娘妩媚一笑,那眼神似能将男人的魂给勾出来。 “大人,正事谈完了,是不是该谈些开心的事了。” 姚冲的手不安分的从水蛇腰上下移,笑道: “方才那榨干男子的死相可不怎么好看,我不会也如同他一样吧?” 阴花娘娘说话的语气都已经满是粘稠味,幽怨道: “大人就会说笑,人家方才是练功。” “对于大人,自是要好好服侍,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二人相视一笑,轻车熟路,一拍即合,正好应了那句古话: ‘善’知深浅者,喜于涉水。 ‘报’知长短者,乐于攻坚。 次日,宁昌城外,顾浔停住了步伐,轻轻皱眉。 墙上贴满了各种有关孩子失踪的告示,甚至有些直接写成了‘山鬼食子’。 顾浔看着满墙的官府告示,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一般的官员倘若辖境内出现这种事,为了自己的乌纱帽 ,定然会极力掩盖。 即使遇上一些干实事的官员,即使发布告示,也不会这般牵扯上鬼神之事。 顾浔看来这告示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当然也可能是县令推脱责任的手段。 牵扯上鬼神之事,上面查下来,便有借口推脱。 或许还有其他意图也说不定。 不管如何,顾浔可以确定,宁昌城内的主官,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光从张贴的告示上,便可看出,为人极其奸猾。 想了想,顾浔决定还是不贸然入城,毕竟自己这身行头实在太过扎眼。 说不定,自己刚入城,便会有无数眼线盯着自己,一举一动都不放过。 他的目光落在了城外乞讨的乞丐身上,心中便有了入城的想法。 一炷香后,一个瞎子乞丐,拿着一个破碗,敲着一根竹棍,晃晃悠悠的入了城。 入城之后,伶虫凭借着明锐的嗅觉,一直再为他指引方向。 最后,顾浔在宁昌城内最大的青楼群芳楼前停了下来。 “滚滚滚,你个臭瞎子乞丐,这里可不是你要饭的地方。” 顾浔只是刚到群芳楼下,便被看门的壮汉驱赶。 无奈,他只好走到群芳楼对面的墙角蹲下,刚摆好摊,两枚铜钱便哐当铛哐,落入破碗中。 好家伙,生意还怪好的,刚摆摊就开张了。 不过让顾浔好奇的是,此地明明风水极好,出入青楼的不乏有钱人,应该要有许多同行才对,为何不见一个乞丐呢? 不止此地,入城来,一路上,见到的乞丐都极少。 这种现象很是反常。 正当顾浔考虑要不要潜入青楼之时,一个女子来到了他身前,直接往碗里丢了一锭银子。 心思缜密的他立刻察觉到银子上被人下了迷失心神的药物。 “唉,这位大叔,看你怪可怜的,这点银子,你拿去买点吃的吧。” 第283章 丹奴。 女子一脸忧心之色,乍一看,还真是个大善人。 殊不知对面青楼已经有女子气的直跺脚,又让这贱货捷足先登了。 娘娘有令,可以微微窃取青楼来往客人的阳气,但是不可在群芳楼闹出人命。 光靠偷偷窃取的阳气,修为想要突飞猛进很难,毕竟真正的阳髓可是牵连着生命呢。 完整榨干一个人,可比偷偷窃取百人,得到的阳气还要多,而且更为精纯。 于是满城的乞丐便成了抢手货,毕竟一个乞丐的生死,无人会在意的。 南方还好说,要是北方,哪年大雪之下,会少死乞丐? 顾浔假装开心的拿起银子,女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只要触碰到银子上的欲魔粉,寻常人十息之内便会失去意识,成为听话的行尸走肉。 “起来,随我走。” 顾浔僵硬起身,神情呆滞,跟随在女子身后,向小巷之中走去。 没走多远,女子便推开一道门,带着顾浔走了进去。 一入院中,便有青楼之中才能听到的莺歌呢喃,或是老牛呼气,不时响起。 院子极大,房间甚多,偶尔还能看见有皮包骨的男子尸体从房间中拖出。 会有专门的人将这些榨干阳气而死的尸体处理掉 “哟,小燕,今日你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掳来这么一个精壮丹奴。” “这等货色的乞丐,城中可是少见了。” “要不借姐姐用上两天。” 所谓的‘丹奴’是行话,意思就是如同丹药一般大补的奴隶。 唤作小燕的女子皮笑肉不笑: “姐姐房里可是养着两个呢,也不怕撑死。” 搭话女子一脸晦气道: “昨夜死了一个,今日又死一个。” “两个糟老头子,加起来都不如你这精壮。” “虽然是个瞎子,少了些许情趣,不过大涨修为是指定的。” “若是小燕你突破到宗师境,他还有一口气,就匀给姐姐修炼一番如何?” 小燕微微一笑,一想到自己距离小宗师只差一步之遥,便觉得眼前头发乱蓬蓬的瞎子乞丐越发眉清目秀。 “那就托姐姐吉言,只要成功突破,便让与姐姐。” 两个女子客套一番之后,小燕便领着顾浔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入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钉死在地上的粗壮的精铁镣铐,显然是用来囚禁人的。 只要入了这房间,只有死了,才有机会离开。 而且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七日,再如何精壮的男子,也会变成皮包骨的尸体。 小燕轻轻合上门,身上的衣服便自然而然的滑落。 顾浔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只是随便套了一件外衣,便敢招摇过市。 外衣一滑落,便一览无余,以至于他出针的机会都没有。 心潮澎湃的花白小燕刚转过身,一根银针便扎在了脖子之上。 瞬间,她便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不仅不能移动,就连想要使劲喊出声,也只能发出闷屁大点的声音。 就如同夜里哼哼唧唧的蚊子一般。 顾浔随手拖来一只凳子坐下,血红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 小燕看到顾浔那一双血红的眼睛,睡死多少人的她都被吓了一跳。 这一刻,他感觉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人,而是来自地狱的深处的魔主。 自己这个欲魔教的魔人,在他面前,像是蝼蚁一般,他才是真正的魔。 顾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接下来的的问题,答错一个,你便会成为一具尸体。” 叨叨叨。 顾浔刚想问问题,便传来了敲门声。 “小燕,开门,姐姐给你送样好东西,保证你的乞丐相公一夜不倒。” 咯吱。 门打开,方才那女子见到小燕雪白的背影,忍不住调笑道: “哟,姐姐知道你饥渴已久,也不用这般猴急吧。” 话刚落,一只手便从门后猛然探出,薅住她的头发,强行将她扯入房中,门迅速关上。 未给女子开口的机会,顾浔薅着她的头发,吞天魔功运转。 在小燕惊恐的目光中,女子不过片刻,便化作了一具干尸。 不止灵力被吸干,就连血气一并吞噬干净。 顾浔随手放开干尸,骨架倒地,干枯的头颅像球一般滚了出去。 干净利落的诡异杀人手法,吓的小燕眼睛瞪的溜圆,不禁怀疑自己和他,谁才是真正的魔。 看着眼前身无寸缕的小燕,顾浔没有丝毫的欲望,唯有冷漠。 这种女人,比之金莲,更让人恶心。 别说欲望,不要吐出来就已经是好事了。 “前辈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不敢欺瞒半字。” 手起刀落的杀戮,才是最好的震慑手段,不用顾浔言语威慑,女子心理防线便已破碎一地。 “你们是欲魔教的那个堂,堂主是谁,现在在哪里?” 早已吓破胆的小燕急忙交待道: “我们是阴花堂的,堂主是阴花娘娘,化名应柔,就是群芳楼的头牌。” 顾浔轻轻皱眉,以自己对欲魔教的了解,压根没有阴花堂。 似是看出了顾浔的怒意,唤作小燕的女子急忙解释道: “阴花堂是去年方才设立的。” 顾浔眉头松开,看样子,不像说假话,可能欲魔教真的设立了一个堂口。 或者说眼前的女子压根不知道实情。 “那最近孩童失踪案可是与你们有关?” 其实不用问,顾浔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的,不过不关我们的事,都是副堂主高宜浩在办此事。” “至于那些被掳来的孩子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想了想,顾浔还是多嘴了一句道: “此事可与本地官府有关?” 女子慌张的回道: “这个,我们这些下人真不知道。” 顾浔起身走到女子身前,没有丝毫犹豫,一掌拍下,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问题回答的不错,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群芳楼内。 阴花娘娘看着眼前的九个孩子,以及身前跪着的十人,冷冷道: “听说你们不止劫掠了孩童,还屠灭了几个村子?” 高宜浩不以为然道: “娘娘放心,我们下手的村子,皆是偏远之地,没人会发觉的。” “兄弟们在外,也需要犒劳犒劳。” 阴花娘娘一手撑着脑袋,慵懒的侧躺在地毯之上,露出那洁白修长的双腿。 “哦,是吗?” 她缓缓起身,光着玉脚,走到高宜浩身边,修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一脸妩媚道: “不如让我来亲自犒劳犒劳你们如何?” 第284章 纯阳之体。 听到堂主大人竟然要亲自犒劳自己,高宜浩顿时吓得冷汗直冒。 阴花娘娘的裙下皆亡魂,只要被她盯上的男人,多半是被吞的渣都不剩的死人。。 欲仙欲死,往生极乐,让你死都感觉不到痛苦的那种。 看着娘娘眼里透出来的杀气,吓得嘴唇泛白的他,急忙道: “小的不敢劳驾娘娘,还请娘娘手下留情。” 阴花娘娘纤细的手指发力,勾着高宜浩的脑袋又抬起一节。 这个角度看去,两只灯笼空悬,格外耀眼,高宜浩却不敢多看一眼。 “还有你高宜浩不敢之事?” 她微微俯下身,贴近高宜浩耳朵耳朵,红唇吐着热气,拂过高宜浩的耳垂。 “心里已经不止百次的爬上过奴家的床了,今日就让奴家好好伺候你如何?” 若是寻常美人这般于自己说,高宜浩早就心猿意马,迫不及待一拍即合了。 可这话从阴花娘娘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宣判了他的死刑一般,身体如坠冰窖。 他急忙连连磕头道: “娘娘饶命,饶命呐。” “看在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他身后的九人也意识到阴花娘娘动了杀机,连连连连磕头。 “娘娘饶命,饶命。” 阴花娘娘缓缓直起身子,修长玉腿踩在高宜浩的脑袋上,裙下风光若隐若现。 “饶命?嘻嘻嘻。” “不妨告诉你们,自打你们加入阴花堂时,便已经注定成为鼎炉。” 欲魔功分为阴阳两卷,女子修阳卷,男子修阴卷。 女子修阳卷时间久了,就需要修炼阴卷的男子来中和体内阳气。 同理,修炼阴卷久了的男子,也需要修炼阳卷的女子来中和阴气。 解决这种阴阳失调的方法有两种。 第一种便是相互信任的男女二人阴阳合修,这相当于把命交到对方手里。 第二种便是培养鼎炉,时机一到,便将对方压榨干,成为自己的养料。 相比之下,第二种办法是最为保险的,无需豁出自己的性命,只要献祭鼎炉的小命即可。 当然,第一种方法效果最好,可以事半功倍,还能加速修为增长。 不过难处在于需要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生命之人,才可阴阳合修。 听到鼎炉二字,高宜浩吓得魂飞魄散。 “娘娘,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当初答应过我,要与我阴阳合修的。” 阴花娘娘一声冷笑,拍拍手,笑道: “姑娘们,都进来吧。” 九个姿色不一的女子推门而入,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一脸渴望之色。 这可是不是普通男子,都是修炼过阴卷的上好鼎炉,比那些个江湖武夫大补的不是一星半点。 于她们来说,这些可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补之物。 这九个女子,便是阴花娘娘座下九天女,组合成天女阵,实力堪比地仙玄境。 “还等什么,开始吧。” 阴花娘娘一声令下,九位女子身上云衣纷纷滑落,其他九个男子吓的魂不附体。 不过在九个女子的媚术之下,不消片刻,便丧失了理智,化身一头头拱白菜的老种猪。 高宜浩知道阴花娘娘是下了杀心,今日必死无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跪在地上的他眼中浮现一丝果决,一掌拍在地上,身体旋转,手中顺势洒出一把迷烟。 阴花娘娘急忙用袖子遮挡住。 高宜浩没有丝毫犹豫,直冲窗口而去。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阴花娘娘的对手,即使出手偷袭,也未必能成功。 逃,才是唯一出路。 眨眼间,他已至窗口,纵身一跃,直接跳出窗外。 正当他以为即将逃出升天之时,一道云纱长袖直接从窗口飞出,缠住他的腰部,直接将其倒拉而回。 长袖裹挟高宜浩直接落入阴花娘娘怀中,她嘴中吐出一口粉气,高宜浩瞬间无力。 “想逃,你太天真了。” 阴花娘娘眉眼如丝,娇声娇气道: “高公子,干嘛非要抛弃奴家,奴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你不是需要犒劳犒劳吗,奴家这不亲自来犒劳你了。” 不是吃人的老虎,却是媚人的妖精,比老虎还要可怕千百倍。 “娘娘,你就放过我吧。” 阴花娘娘云纱滑落,高宜浩顺势倒在地上,惊恐的看着无尽春色,慢慢贴近自己。 “高公子不要慌,奴家这就来放你。” 轻纱凌乱春意浓,阁堂尤觉腥味重。 一个时辰后,九具已经榨干了阳气与血气的干瘪的尸体被拖出了房门,直接扔到后边柴房。 柴房内 ,堆满了干瘪尸体,有专门的一个肥婆子挥舞着斧头,将这些尸体肢解。 最后这些尸体将会发挥最后的余热,成为为群芳楼姑娘们烧洗澡水的柴火。 “娘娘,那个和尚进城了。”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阴花娘娘踢开身上还有一丝气的高宜浩,扯过云纱遮住春色,眼角露出一抹喜色。 “哦,是吗?” “给我准备浴水。” 人家都说了,拜佛要沐浴更衣,自己也不能落了俗。 九天女之首的大天女,脸上的红晕尚未散去,看着还有几分生机的高宜浩道: “娘娘,他怎么处理?” 阴花娘娘想了想到道: “这可是屠村灭寨的元凶,我们可能不能私自处罚,送到县衙去。” “元凶我们给他了,怎么处理就是他姚冲的事情了。” 之所以给高宜浩留一口气,为的就是给姚冲留一个替罪羊。 当然,也不能说是替罪羊,毕竟无论是孩童失踪,还是屠村灭寨,都是高宜浩的手脚,可以算是元凶。 “这些孩子也要一并给他送去吗?” 阴花娘娘想了想道: “先给他送两个去吧,没有童男童女的精元进修,他的元魔功又该反噬了。” “记得,必须涂满隐踪粉,省的那谨慎的老不死又来找老娘的麻烦。” 姚冲这只老狐狸,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种,需要时不时的给他点甜头。 毕竟自己能在这宁昌城站稳脚跟,他手中的权力掩护必不可少。 至于剩下的几人,可是她用来钓小和尚的鱼饵。 大天女回道: “知道了娘娘。” 阴花娘娘慵懒了伸了个懒腰,道: “你们都下去吧。” “是,娘娘,” 九天女退下之后,阴花娘娘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那个小和尚可是传说之中的纯阳之体,只要自己采补了他,修为必然突飞猛涨。 她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一脸向往。 “纯阳之体呐,就连教主都求之不得,没有想到让我遇上了。” 第285章 可怜的并州刺史。 她已经接触过几次那个小和尚,可惜那小秃驴倔的很,一心向佛,一见自己,便要打杀。 想要强来,指定是没有任何机会。 唯有用点小手段,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在自己脚下,才能有机会采补了他的纯阳之体。 当然,最理想了办法,便是既得到他的身体,又得到他的心,渡他成魔,与自己双修,将纯阳之体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高宜浩这废物倒是无心办了件好事。” 沐浴后,便可去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和尚咯。 阴花娘娘此刻心情大好,不自觉哼起了小调。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顾浔刚想离开,隔壁便传来了撞击的声响。 一道沙哑的声音自隔壁传来。 “请救救我,我不能死。” 赤裸身体,被四根铁铐拴住四肢,钉在墙壁上的中年乞丐,确定隔壁有人逃脱了。 之所以下如此定论,是因为方才明显来了三人,应该有三个脚步才对,现在却只有一个,而且异常轻盈。 他可以断定,这个轻盈的脚步,就是先前她们交谈中提到了瞎子乞丐的。 于是便使劲用头撞击墙壁,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倘若再让那魔女蹂躏两次,便会如同对面刚咽气的瘦骨嶙峋尸体一般。 “请你救救我,我不能死在这里,不然所有的人都将白死了。” 原本一心只想救出几个孩子,不想多管闲事的顾浔轻轻皱眉。 听此人的语气,似是身份不简单。 犹豫片刻之后,顾浔还是离开房间,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见到顾浔推门而入,那人脸上满是激动,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 “这位义士,还请你救救我。” “并非我贪生怕死,而是我死了,便没有人为这些死去的人鸣冤了。” 顾浔看着被钉在墙上,脖子上满是唇印,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中年人,问道: “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 同样化妆成乞丐的中年男人面露难色。 顾浔二话不说,就要转身离开。 于是他急忙道: “我是并州刺史陆文斌。” 顾浔停下脚步,孤鹜出鞘,轻松斩断铁铐。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不然......” 孤鹜猛然架在了准备去捡衣服的陆文斌脖子上。 陆文斌并未慌乱,平静道: “好剑。” 他从容不迫的缓缓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孤鹜,一边捡起地上的衣服裤衩往身上穿,一边道: “是不是,离开此地义士便知道。” “以义士的身手,想要杀我,不过手起剑落之事。” 看着对方虽然一身乞丐打扮,可身上有一股子读书人的味道,气度不凡。 犹豫片刻,顾浔还是缓缓收起了剑。 “一州刺史,你为何会在这里?” 陆文斌提起裤子,方才好意思转过身道: “义士以为本官大张旗鼓的入宁昌城,我能查出一个所以然?” 可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城中有一群专门对乞丐下手的妖人。 不仅失了身,差点小命都没了。 堂堂一州刺史,死在了女人的胯下,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掉大牙。 穿好身上的衣服,他朝着顾浔一抱拳道: “在下陆文斌,多谢义士出手相救。” 陆文斌? 这个名字顾浔很有印象,对于四国重要官员,或者有能力的官员,他都了解一二。 这个陆文斌可不简单,年仅三十便已经是南晋刑部侍郎。 奈何为人太过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在南晋朝中得罪了不少人。 听说前年因为户部尚书儿子当街杀人,被关进了刑部大狱。 他听说了此事,不管不顾,隔天便以杀人罪,砍了南晋户部尚书的独生子。 没过几个月,便被贬为永州刺史。 估计是又得罪人了,故而又被调任到更加偏远的并州。 看似是平调,其实永州与并州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怎么说,永州也是天子脚下,并州可就是真正的山高皇帝远了。 是个为百姓干事实的好官,可惜那正直的作风,并不适合当下的南晋朝堂。 现在的南晋朝堂党派割据,像他这样的只知道效忠皇帝的官,压根没有半分生存空间。 陆文斌方才自报家门,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吓的顿时屏住了呼吸。 咯吱。 门被推开,陆文斌对着蹂躏自己一夜的女子,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意。 未等满心好奇的女子开口,门后战神顾浔再次出手,一掌拍在其天灵盖上,当场让其殒命。 将尸体拖入房内,顺手将房门关上,一气呵成,没有一个作动是多余的。 一回生,二回熟。 “你怎么把她杀了?” 看着地上毫无生机的尸体,陆文斌气的跺脚,这可是上好的舌头,说不定能撬出来许多东西呢。 “怎么,舍不得你一夜夫人?” 顾浔也不留情,直接往陆文斌伤疤上捅。 差点成为胯下亡魂的刺史大人,气的直接上前冲着尸体来了几脚。 自己虽三十出头 ,可好歹也还是一个童子鸡,就这般失身给了一个比之风尘女子都不如的魔人。 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就这般让人糟蹋了。 踹了几脚,陆文斌方才解气,对着顾浔笑道: “狗屁夫人,义士就不要嘲笑我了。” “只是此事希望义士能帮忙保密一二。” 顾浔假装不懂。 “何事?” 陆文斌尴尬道: “就是我光腚这事。” 顾浔点点头,认真道: “挺白,本钱也不错。” 一州刺史大人羞的面红耳赤。 打趣一句便够了,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两人决定先行离开此地再说。 眉间一点朱红被顾浔一剑刺破的金明子入城之后,脸色变的凝重起来。 他那身鲜艳的和尚装扮,一入城便有数道目光聚集在了他身上。 嗅觉敏锐的他自是察觉到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不用想,他也知道,这是来到了魔教大本营了。 他的佛眼之下,已经看到数人身上有若隐若现的魔气了。 “阿弥陀佛,地狱空荡荡,恶魔满人间。” 此刻这位佛子有了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心中明了,此事必然不会这般简单。 一道艳丽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满脸天真无邪的笑意道: “嘿,小和尚,我们又见面了。” 看到眼前的女子,金明子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双手合十道: “应姑娘,还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此刻的阴花娘娘没有丝毫架子,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围绕在金明子身边。 “我早就说过,终有一天,你会亲自来见我的。” “小和尚,你知道吗,我等你很久了。” 金明子再傻,此刻也明白了,这是眼前女子的一个局,故意吸引自己来到这里。 “应姑娘,你要见我,又何必以他人性命为饵呢?” “那些人,都是无辜之人。” 还是一个聪明的小和尚,阴花娘娘脸上笑意更浓。 “想要那些孩子活命,就陪我一逛这宁昌城如何?” ………… ps:是不是最近几章又写崩了,咋个突然没人了,这算是雪上加霜? 第286章 被调戏的和尚。 听闻阴花娘娘的要求,金明子轻轻皱起眉头,双手合十,目光炯炯,盯着眼前甜美女子。 “应姑娘,你又何必这般为难小僧呢?” 一个和尚领着一个女子招摇过市,这不是有辱佛门清名吗? 何况普陀寺天下公认清规戒律最为严苛的地方。 作为普陀寺的佛子,他代表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身后的普陀寺。 “应姑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小僧不能败坏普陀寺名声。” “只要姑娘愿意放了那几个孩子,小僧的命你只管拿去便是。” 已经交手数次,金明子知道自己不是阴花娘娘对手。 前几次若不是她手下留情,自己早已在西天佛祖坐下听讲经了。 阴花娘娘也不在乎他人的目光,直接挽住金明子的手臂道: “小和尚,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以前金明子确实想不通,现在一切都想通了,无非就是想要自己这副纯阳躯壳而已。 “因为我是纯阳之体。” 小时候师傅便说过,自己这副躯壳,是无数邪魔外道眼中的无上‘仙丹’。 一再告诫他,将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把持住本心。 阴花娘娘使劲拽着金明子往前走,一边笑道: “嗯,不错,还知道本姑娘想要什么。” “不过,我馋的可不止你的身子,还有你心。” 拖拽着身体僵硬,万分抗拒的金明子,她脸上笑嘻嘻道: “不要这般僵硬嘛,好好陪我逛开心,我便放一个孩子。” “若是惹得我不开心,我便杀一个孩子。” “孩子杀完,这城里的百姓消失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金明子死死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一拳打死眼前的女子。 “小和尚动心了,要是动的不是杀心就好了。” “出家人不可杀生,你呀,还是把杀气收了,只用动心便已是最好。” 说话间,阴花娘娘柔若无骨的手,缓缓握住了金明子长袖下绑紧的拳头。 “嘻嘻,拳头的和你的‘天赋异禀’一般,硬起来,青筋直冒呢。” 一想到当初自己偷看小和尚洗野澡的画面,阴花娘娘就忍不住笑意。 只可惜自己有心与他鸳鸯戏水,也未能动摇他那颗坚定的佛心。 二话不说,竟然着光腚便对自己大打出手。 不过倒是让她大饱眼福一番,连连调戏小和尚天赋异禀,怪可惜。 被当街调戏的金明子眼中尽是怒火,但又无可奈何,只能任其摆布。 毕竟那些孩子的命还在阴花娘娘手中,他现在能做只有稳住阴花娘娘,在谋他法。 这是一个专门针对他而设的局,一旦他失去掌控,那些孩子必死无疑。 此刻,心中的善,成了他最大的枷锁。 满脸得意的阴花娘娘带着金明子在宁昌城内逛了起来。 “吃包子吗,肉馅的哦。” “鸡腿可香了,尝一口。” “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此刻女子天真无邪,没有半分魔女的狠辣,就像是一个邻家少女,领着自己心爱之人逛街一般。 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是那般阳光灿烂。 金明子不吃的东西,她也不为难,就纯粹只是让金明子陪着她逛街。 和尚领着一个漂亮姑娘,姑娘又恨不得黏在和尚身上,自是招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加之最近频频失踪的孩童,许多人自然而然将金明子当作了邪僧。 甚至有人已经将消息告到县衙那边去了。 这又是一场‘诛心局 ’,阴花娘娘明显是要败坏金明子的和尚形象。 她要一步一步瓦解金明子的内心,最后将其拉入魔道,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她。 看着周围异样的目光越来越多,金明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应姑娘,你究竟想要贫僧做什么?” 阴花娘娘手里捏着啃去一半的鸡腿 ,笑道: “我想和你双修,就这么简单。” 出家人不近女色,她只是在逼自己破戒。 “你又何必这般苦苦相逼呢?” 阴花娘娘一脸天真,笑道: “我没有逼你呀,若是你觉得不妥,可以自行离去,我不会拦你的。” “捆住你的不是我,是你心中的仁慈。” “只要你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便可毫无阻拦的离去。” 金明子无言以对,若是离去了,那自己心中的佛还会存在吗? 那样的他,还是自己吗? 恰逢行至一家茶楼之下,金明子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停下了步伐。 未等他开口,阴花娘娘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饿了吗?” 她径直走入茶楼,吩咐小二道: “一壶上好的青花茶,再来一桌素食。” “好的,两位客官这边请。” 阴花娘娘看似很随意,其实自打进入茶楼,她便暗中打量所有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不相信现在的金明子还有心思在乎肚子饿不饿。 巡视一圈后,她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两人身上。 正是换了一身行头,刚逃出那座阴花堂底层弟子居住小院的顾浔二人。 她总觉得两人不同寻常,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金明子走进茶楼,目光始终未曾与顾浔有半分交汇,像是两个完全陌生之人。 倒是刺史陆文斌满脸愁容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就连和尚头都堂而皇之领着女子谈情说爱了。” 顾浔心中忍不住给这位眼光毒辣的刺史大人竖起大拇指。 显然陆文斌是察觉到了异常,才会吐出一句‘无脑’之词,来掩护身份的。 哪家和尚会公然带着女子在街上招摇过市,要么是个假和尚,要么就是一个邪僧。 这般寻常茶客谈笑议论之词,反倒是让阴花娘娘放下了戒心。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他只是真的饿了而已? 其他茶桌之上,其实也在小声交头接耳,只是话音没有陆文斌的大而已。 两人挑了一个角落,背对着众人落座之后,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多了。 两人并非对坐,或是斜坐,而是挤在了一条凳子之上,极其亲密的样子。 这般亲密之举,若是在村里,指定是要被浸猪笼的。 阴花娘娘似是很享受周围的窃窃私语,贴在金明子耳边,吐着热气道: “他们都说你淫僧呢?” “你说他们是羡慕你,还是嫉妒你呢?” 金明子心中翻江倒海,脸上平静无波,没有半分搭理阴花娘娘的意思。 “嗯。” 忽然,他一声冷哼,身子挺直,一股罪恶感席卷全身,却不敢有半分异常举动。 他没有想到阴花娘娘竟然会这般大胆,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来了一招猴子掏斑鸠。 “嘻嘻,还真是天赋异禀呢。” “你说你当和尚多可惜,这般天赋白白浪费,会让多少女子伤心流泪。” 面对心理变态的阴花娘娘调戏,金明子只能尽可能的弓腰,摆脱阴花娘娘的玉手纠缠。 “应姑娘,还请你放尊重点,众目睽睽之下,岂能做这般龌龊之事。” 金明子话语稍显急促,已经带着几分怒意。 阴花娘娘收手,笑道: “这么说夜深人静的时候,便可以咯。” 稍稍松了一口气的金明子,神色严肃。 “应姑娘,还请自重。” 阴花娘娘起身,打量了一下自己妖娆的身材,坐到了金明子对面。 双手搭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粘稠拉丝的目光瞧着眼前的小和尚,越看越喜欢。 “你就不怕我太重,把你压坏了。” 第287章 阳爆术。 此刻的金明子就像是不谙世事的美男子遇上了‘千凿万击’霸道女王,没有半分还手之力。 那一句句虎狼之词,无不在痛击着他每日诵读的经书。 顾浔一眼便认出 ,金明子身边的女子,应该就是小燕口中的阴花娘娘。 精通医术的他知道金明子乃是纯阳之体,阴花娘娘缠上他,必是垂涎其的纯阳之体。 甚至有可能孩童失踪之事,皆是阴花娘娘专门为其做的一个局。 顾浔将所有东西串联在一起,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忽然,他脑海中的菩提心微微闪烁,金明子的声音响起。 “不知施主可曾能听到我的声音。” 金明子心里也拿捏不准顾浔能否听到他的密佛传音。 这种传音之法,只有修炼过佛法之人,方可听到。 他曾在顾浔身上见过一缕佛光,故而想到此法。 “何事。” 顾浔冷冷的声音在他脑海间响起。 他强行压制住心中激动,一边喝茶一边传音道: “坐在我面前的便是孩童失踪的元凶,阴花娘娘。” “现在那些孩子都在她手中,我只能稳住她。” “她至少有着地仙天境的实力,即使你我二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知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金明子言简意赅,将有用的消息尽数告知顾浔。 他猜测顾浔就是江湖上那个神秘莫测的魔教少主,故而想从顾浔这里找到破解欲魔功的法子。 阴花娘娘是答应他,只要让其开心,便会放那些孩子。 他不是傻子,自是不会信阴花娘娘的说辞。 虽说顾浔也是魔教之人,但至少他的目的与自己相同,要救出那些孩子。 背对着金明子的顾浔微微皱眉,当初为了自救,他也曾研究过欲魔功。 换做一般人,想要破解欲魔功,很难,唯有绝对的实力压制。 对于拥有纯阳之体的金明子,倒是有一手克制之法,难就难在他是一个和尚。 “倒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只是......” 金明子语气坚定。 “一命可换多命,实属小僧之幸。” 顾浔回道: “不用你去死,就是要牺牲一下躯体。” 顾浔言语委婉,金明子倒也听出了其中意思,沉默了许久。 佛祖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何况那些孩子,间接的也是因为自己,才会被阴花娘娘抓来。 为了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金明子心中有了决断。 “我该如何做?” 顾浔缓缓道: “可曾听过‘阳爆术’?” 金明子一头雾水,从未听说过。 也不奇怪,此术并非用来杀敌,更多的用在治病救人上。 比如将死之人,使用此术之后,便可短暂刺激阳气,从而拖延时间,用于救命。 说白点,就是人为可控的回光返照。 当然,阳爆术的作用也不止于此,许多让疲软男子金枪不倒的药物,也是用了‘阳爆术’的原理。 这些药物能刺激相应的经脉窍穴,透支阳气,促使阳气集中爆发,达到一夜七次郎的效果。 用过这些药物之人都知道,一旦药效褪去,身体便会异常疲惫,其实是阳气透支的后遗症。 对于一些名医来说,只用一根银针,便可让人一夜‘千锤万凿’,屹立不倒。 百变不离其根,其实皆是‘阳爆术’的一种。 当然顾浔手里的‘阳爆术’可是要比这些生猛的多。 加上金明子的纯阳之体,关键时候直接‘爆阳’,绝对能重创靠采阳修炼的阴花娘娘。 当所有阳气集中在一瞬间释放出去,哪怕是欲魔功大成者,也绝对扛不住。 稍稍给金明子解释了一番,金明子也顿悟过来。 看来自己这身色相,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心中无女人,肉体舍了便舍了吧。 虽有愧于佛祖,可莫要有愧于心。 若是不救这些孩子,自己恐怕永远也无法迈过心里这道坎。 “我该怎么做。” 顾浔道: “届时你封住肾精穴、涌泉穴,不让阳气外泄。” “刺激阳关穴、开阳穴,将纯阳之体的纯阳之气全部激发出来。” “随后再以丹田穴为中枢,将几个窍穴贯通一体,择机爆阳即可。” “不过使用‘阳爆术’之后,你的这具纯阳之体便也算是作废了。” 金明子了然于胸,提醒顾浔道: “今晚便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正合顾浔心意。 “好。” 一炷香后,金明子二人吃饱喝足离开。 顾浔与陆文斌也起身离开,一直往城西城隍庙而去。 这是陆文斌与护卫约定相见的地方,本该是昨天夜里便碰头的,拖到了现在。 城隍庙的内。 作为刺史大人护卫的木兴腾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刺史大人不仅昨夜未来碰头也就算了,今日寻遍全城也未见其踪迹。 关键是他发现全城乞丐少的异常,一点不符合常理,刺史大人又是化装成乞丐入城的。 他可以肯定,刺史大人一定出事了。 不行,不能在等了。 他下定决心,便决定往县衙而去,请求宁昌县令姚冲帮忙寻找大人。 正当他走出门时,便看见两人朝这边而来。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陆文斌脸色凝重,摆摆手道: “里面说。” 确定没有尾巴之后,三人进了破旧的城隍庙中。 “老爷,你没事吧?” 吃了顾浔一颗补气丸,苍白脸色方才好转的陆文斌心有余悸的摇摇头道: “没事,多谢这位苏公子出手相救。” 为了不引人注目,顾浔并未用黑布蒙眼,一路闭着眼睛装瞎子。 看着眼前的瞎子,木兴腾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过还是豪爽抱拳道: “多谢义士仗义出手。” 顾浔没有开口,只是冷酷的点点头,示意举手之劳。 何况他救陆文斌也夹杂着自己的私心,想借他刺史的权力,帮自己救出小李渔和那些孩子。 陆文斌没有避讳顾浔的意思,看向木兴腾道: “你那边查的如何?” 木兴腾见自家大人不避讳顾浔,也就直言道: “回大人,若是我猜的没错,孩童失踪,极有可能与群芳楼有关。” “不过里面有几道实力不俗的气息,我怕打草惊蛇,没有进去。” “我怀疑那个名叫应柔的头牌,就是一切幕后主使。” 不愧是从刑部便一直跟着陆文斌被贬,不离不弃之人,从蛛丝马迹,便能猜出许多问题。 能将手下无熊兵,木兴腾在陆文斌的耳闻目染之下,褪去了原本的莽撞,多了几分心计。 陆文斌双手负后,来回来回踱步。 “明明一切线索都指向群芳楼,为何姚冲还要四处张贴告示,而不是直接查封群芳楼呢?” 他与姚冲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此人奸诈无比,不应该察觉不到群芳楼的异常。 心思缜密的陆文斌原本是打算直接入城的,也是和顾浔一般,看到城墙上的告示,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方才选择化装成乞丐偷偷入城暗访。 原本就对姚冲有一丝怀疑的他,此刻越发笃定自己心中所想了。 “看来此事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 陆文斌的目光看向顾浔,他知道顾浔也是冲着此事来的。 或许能从顾浔那里得到一丝不一样的见解。 “苏公子,此事你怎么看。” 第288章 都是老狐狸。 顾浔没有想到一州刺史的陆文斌会问自己的意见,指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家伙不愧曾经任职过刑部侍郎,嗅觉不是一般的敏锐。 “在下不过江湖武夫,没有什么看法。” “此番也只是想从阴花堂救人而已。” 他不是傻子 ,自是知道陆文斌在有意试探自己的身份。 说实话,现在他也是进退两难,此事恐怕远远没有表面这般简单。 这其中可能涉及南晋朝堂之中的恩怨。 真的只是阴花娘娘在借姚冲的手布局吗? 难道姚冲就不会借阴花娘娘的手布局吗? 起先他以为姚冲四处张贴告示,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以便将来有洗脱嫌疑,最多落个办事不利之罪。 知晓陆文斌身份后,这一路他细细斟酌,似是想明白的了其中的关键。 姚冲很有可能就是故意张贴告示,就是为引起陆文斌的注意。 等到陆文斌亲临宁昌城彻查此案时,在借机与阴花堂合作,借阴花堂之手偷偷将其除掉。 只是姚冲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陆文斌会偷偷离开刺史府,只带一人上路前往宁昌城,而且竟然装作一个乞丐入了城。 江湖、庙堂,两者牵连在一起,此事味道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陆文斌显然也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故而才会这般试探顾浔。 “不瞒苏公子,这阴花堂我也盯了很久了,实力不俗,你想要孤身一人救人,很难。” 聪明人说话,不用说的太明,陆文斌目光灼灼,看着顾浔,意思不言而喻。 顾浔又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大人是想敞开心扉,合作共赢?” 陆文斌点点头,他看来,顾浔不是那种莽撞之人,敢一人入城,必然是有所依仗。 “苏公子不是痴傻之人,想必能看出阴花堂敢在宁昌县内胡作非为,背后不可能没有靠山。” 没等顾浔开口,陆文斌身后的木兴腾脸色一变,意识到了什么。 “大人你是怀疑姚冲在勾结这些妖人为非作歹?” 想到自己方才还准备去请姚冲帮忙寻找大人,这不是害死大人吗? 陆文斌笑道: “不然我何须装作乞丐入城?” 木兴腾脸上怒气冲冲,恨不得就要去剁了县令姚冲。 “这些狗官,大人一路缝缝补补,为朝廷分忧。” “他们却只知道鱼肉百姓,不干实事。” 陆文斌回头看着这个从京城陪着自己一路被贬的侍卫,笑道: “你不是又要去砍了他?” 木兴腾缩了缩脑袋。 “大人,我没以前那般莽撞了。” 陆文斌的目光回到顾浔身上。 “苏公子考虑的怎么样了?” 顾浔犹豫片刻,自己即使于金明子联手,想要从群芳楼救出那些孩子,也极为不易。 若是再加上一个土皇帝姚冲,更是难上加难。 “姚冲的目标是大人,与大人合作,岂不是要陷入朝廷纷争之中。” 陆文斌眼中浮现一丝老狐狸的狡黠。 这小子果然深不可测,竟然能嗅到这层隐晦的关系。 要知道他也是深思许久之后,方才察觉到这是针对自己的计划。 话摊开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在遮遮掩掩,心中一番计较之后,他直言道: “最多三个时辰,我的随从大军便会抵达宁昌城。” “不过姚冲一定会提前收到消息,以他的狡猾度度,必然已经察觉到此刻我已经入城。” “只要公子能护住我三个时辰,此局便可迎刃而解。” 木兴腾一脸疑惑,大人不是偷偷离开刺史府的吗,哪里来的随从大军? “大人,我们是偷偷离开刺史府,除了我,好像没有什么随从了。” 陆文斌轻轻扶住脑袋,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话现在说的是时候吗? 知道也该憋肚子里呀。 你这般拆台,自己这忽悠人的手段,岂不是不攻自破了? “阿木呀阿木,你这脑子......” 陆文斌一时间不知怎么形容,先前还以为他长脑子了呢,是自己想多了。 顾浔忍不住微微一笑,冲着木兴腾竖起了大拇指。 “兄台实在人。” 果然,聪明人身边都跟着一个实力不俗,脑子灵不灵光看时辰的家伙。 被拆穿谎言的陆文斌倒也并未着急,笑道: “可还记得离开前,我让你以你名义送给于将军的那坛酒。” 木兴腾恍然大悟,离开前,大人确实交给自己一坛酒,让他亲自送去给于将军。 “大人,难道那坛酒另有玄机。” 陆文斌点点头,要是没有点脑子,没点城府,多分谨慎,当年便已经死在京城了。 他一直都知道并州司马是老仇人户部尚书特意安插在自己身边之人,肚子里憋着一肚子坏水,想着如何弄死自己呢。 一开始在并州司马许枕嘴里听到宁昌孩童失踪案,他便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于是便躲过司马许枕的眼线,偷偷离开并州城,前来暗访。 当看到宁昌境内贴满的告示,尤其城墙下那几张欲盖弥彰的告示之后,他越发笃定了心中所想。 后来才有了化装成乞丐,被阴花堂妖女夺去身子之事。 百密一疏,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遭人唾弃的乞丐,在这宁昌城内成了香饽饽。 陆文斌看向顾浔,笑道: “不知公子信不信我的说辞。” 顾浔心中暗道,不愧是三十岁便能坐上刑部侍郎的家伙,确实一肚子城府。 陆文斌能从南晋京城安然抽身,加之他表现出来的各种敏锐嗅觉,便可知其异常谨慎。 这种人一般时候,绝对不会将自己完全置身在危险之中,一定会给自己留后手。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种人。 他相信,即使自己不答应与其合作,陆文斌也绝对有自保的手段。 “其实我很好奇大人为何执意要与我合作。” “宁昌城这般大,大人藏两三个时辰是不有问题的。” 陆文斌没有遮遮掩掩,直言道: “我想彻底覆灭阴花堂。” “光凭阿木一人,留不住阴花娘娘。” “不能让她逃窜到其他地方,继续为非作歹,残害百姓。” 说此话时,陆文斌眼中异常坚定。 对于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来说,姚冲这些手段上不得台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倒是阴花堂这种没有固定根基的江湖势力,一旦不能完全覆灭,不久之后,便会死灰复燃。 在他眼里,阴花娘娘的威胁远远要大过姚冲这种提线傀儡。 他在朝堂之上捉风打浪多年,岂会栽在姚冲手里。 当然,栽在女人胯下,纯属意外,鬼知道那好心妇人的一个包子,会是这般毒。 所以说出门在外,陌生人的东西不要乱接,就连一州刺史都会着道,何况普通人呢。 第289章 各有各的算计。 陆文斌的话说到这份上,顾浔好像已经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至少现在对于他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将鱼头村之事尽数说与二人听,同时细心观察主仆二人的神色变化。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想看看陆文斌是否真的如传言的那般爱民如子,以此来断定他的人品。 听闻顾浔讲述鱼头村之事后,陆文斌脸色阴沉的可怕,心中的怒火像是随时喷薄出来一般。 原本以为孩童失踪便已经是大事了,没有想得到自己治下,还有这种屠村灭寨的惨案。 当年他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怒斩尚书独子,被一贬再贬,他也从未觉得后悔。 今日若不将这些杀人如麻的妖人铲除干净,又如何对得起他这一路颠沛流离。 他一拳砸在已经腐朽的供桌之上,供桌碎了一地,他的手也被铁钉刺破,鲜血直流。 相比手上的疼痛,那数百条人命扎在心头,让他觉得浑身都在刺痛。 “混蛋。” 这位差点被采补致死的刺史大人,面对死亡,脸上都未曾有一丝恐惧。 可现在他脸上尽是惶恐不安,眼眶之中已经隐隐有泪水在打转。 顾浔心中暗道,四国朝廷少的就是陆文斌这种真正干实事的好官。 他爱民如子的悲愤神态,是装不出来了的。 若是能将其忽悠到柳州,与李沧澜一文一武,何愁大业不成。 他起了爱才之心,可也知道,陆文斌这种人爱民更爱国,注定不会换姓侍主的。 至于金明子之事,顾浔也未作隐瞒,木兴腾实力不俗,若是有他帮忙,想来事情会简单很多。 “我和那个和尚,可以联手对付阴花娘娘。” “不过她座下还有九天女,实力同样不俗。” 一听到有架打,木兴腾当即自告奋勇道: “那九天女交给我便是。” 顾浔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提议道: “此地并非久留之地,不如请二位群芳楼喝酒如何?” 木兴腾当即否定道: “不可,大人不能去,太危险了。” 陆文斌瞧着木兴腾,无奈摇头,这脑子要是有姓苏的公子一半好使,他也不用凡事亲力亲为了。 他解释顾浔的意思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觉得苏公子的提议很好。” “现在整座宁昌城,只有县衙和群芳楼是最安全的了。” “苏公子这般头脑,只是做个江湖侠客,多少是有些屈才了。” 话中有话,言外之意便是顾浔恐怕不止江湖侠客这般简单。 顾浔笑道: “大人做这小小的刺史,何尝不是屈才呢?” 一只老狐狸,一只小狐狸相视一笑,试探点到为止。 只要两人利益不曾冲突,不管对方是何身份,都不影响当下的结盟。 书房内,姚冲看着地上其如游丝的高宜浩,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不愧是阴花娘娘,好生无情,这么好的一条狗,说宰就宰了。 “来人,将他拖下去,好生看管,不能让他死了。” 这可是将来邀功的筹码,死了就不值钱了。 高宜浩刚被拖下去,姚冲便就准备对黑袋子中的两个孩子动手。 好几天未曾吸收童男童女的精元了,差不多又到元魔功反噬的时候了。 这元魔功确实要比那欲魔功涨修为快,只是可惜十天半月便需要童男童女的精元压制魔性,不然就会走火入魔。 正当他要解开袋子之时,门外传来了敲门之声。 “大人,有并州城来的紧急密信。” 他面色瞬间凝重 。 “进来。” 接过心腹手中的密信,看过信上的内容之后,姚冲身上汗毛倒立。 “去,调动全城兵力,给我排查这两日入城之人。” 心腹不明白大人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大人,怎么了?” 姚冲神色严肃道: “刺史大人可能已经偷偷摸入宁昌城。” 心腹脸色大喜。 “大人落子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将陆文斌引到宁昌城吗?” “只要陆文斌一死,大人便可顺理成章的升任并州司马一职。” 不过姚冲接下来的话,便让他如坠冰窖。 “并州将军于猛已经亲率三千大军赶往宁昌城,最多两个时辰便会兵临城下。” 于猛担任并州将军多年,整个并州兵马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其中包括驻扎宁昌的城防军。 南晋的严军之政下,无论是县令,还是刺史,都只有暂调兵权。 实际兵权还是掌控在各州将军手上。 当然刺史作为一州政首,官职还是压各州将军一头,其实也间接有统兵权。 这相当于用文官分散武将兵权的一种手段。 但是县令就没有这种权力了。 一旦于猛亲临城下,掏出兵符,姚冲便会彻底失去宁昌兵马的掌控权。 届时,不用那三千兵马,光是宁昌城的兵马,都足够收拾他姚冲了。 也就是说,现在他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调用宁昌兵马。 必须要在这两个时辰之内,在宁昌城中找到刺史陆文斌,并将其毁尸灭迹,让于猛没有半分把柄可抓。 只要死无对证,一口咬定未曾在宁昌中见过刺史大人,于猛也奈何不得他。 何况他身后站着的可是并州司马许枕,算是副刺史的存在。 再不济,许司马背后站着的可是户部尚书,朝廷的财神爷。 他不信一位尚书大人还压不住一个小小的一州兵马将军。 看着被自己一句话吓的魂不附体的心腹,姚冲安慰道: “别慌,我们还有机会。” “再不济,罪名也还有阴花堂顶着呢。” “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 姚冲短暂的慌乱之后,立刻定住了神,理清了思路。 “首先,无论如何,给我找到陆文斌,格杀勿论,尤其是排查近日入城的乞丐、商人。” 至于那些江湖侠客,倒是不用太过刻意排查。 入城的江湖客,要么死在群芳楼那群妖女裙下,要么就是关在了大牢里,做替罪羊用。 “其次,调集兵马准备,若是于猛兵马距离宁昌城十里时,还找不到刺史大人,便全城围剿阴花堂,同样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还有大牢里那些江湖人,也一并处理掉,全部归结为阴花堂妖人。” “有了一个背锅的,即使刺史大人活着,也无法治我的罪,说不得还要赏我呢。” 心腹道: “小的这就去办。” 姚冲交待道: “切忌,就以有刺客刺杀县令的名义搜捕全城,不可让阴花堂察觉到刺史大人已经入城。” “还有阴花堂你也得亲自去走一趟,人不要带多,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为了将戏演的足够逼真,姚冲再次交待道: “最后,将全城的大夫都请到府上来,就说我伤的急重。” 交代好一起切,姚冲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成败在此一举。 其实心里他认为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第290章 逛青楼。 简单易容成寻常嫖客之后,三人大摇大摆的入了群芳楼。 许久未曾入过青楼的顾浔不由想到了在京城的日子,一入青楼,就像回家一般熟悉。 “三位公子,不知要上等房,还是中等房,还是下等房。” 方才走入群芳楼,老鸨便热情的贴了过来。 三人眉间阳气虚浮,一看就是经常入出青楼之人。 不过怎么好像还有了一个瞎子。 见惯了太多身残志坚之人,老鸨倒也没有太过大惊小怪。 顾浔大手一挥,豪气道: “上等房,三间。” 他偷偷拿出一锭银子塞进老鸨手里,小声道: “大娘,我的要水嫩的,他俩随便应付一下得了,不挑的。” 老鸨立刻明白了顾浔的意思,一脸奸笑道: “公子请客真讲究,一看就是常客。” “放心,他们省下的钱,全部用在你身上,亏不了的。” 顾浔搓了搓手,笑道: “九仙女中的老六最是温柔,你看?” 顾浔又往老鸨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这么会来事的公子,老鸨笑的嘴都合不拢不了。 “给你安排就是,不过这价格可不便宜。” 逛过青楼的都知道,先买单,在吃鱼,这是行内规矩。 顾浔理所当然的将手伸向了主仆二人,陆文斌也自然而然的看向木兴腾。 木兴腾摇头晃脑,好像没有可看的人了,慢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张二百两银票,递到顾浔手里。 顾浔的目光依旧盯着他,二百两就像逛青楼,想啥呢? 这又不是街边野店。 没有想到老鸨直接笑盈盈的上前,笑着从顾浔手中接过银票道: “够了够。” 这种花钱不眨眼的公子,可不能一棍子打死了,要细水长流。 顾浔无语,好嘛,还真是街边野店,安全无保障的那种。 要知道在京城,但凡拿得出手点的青楼,那都是五百两起步。 不过转念一想,这只是一个小县城,能有这般还算看得过眼的青楼就算不错了。 若是价格太高,逛的得起的可没有几人,何况他们又不是赚银子的,而是赚阳气的。 上楼时,木兴腾的手死死拽着陆文斌的衣角。 “你干嘛这般紧张。” “大....我从来没有逛过青楼。” 同样没有逛过青楼,但是被采补过的陆大人以自己的经验安慰道: “没事的,眼一闭,床上一躺,一下就过去了。” “男人嘛,迟早要经历这步的。” “真的吗?” “真的。” 闻言,顾浔无奈叹了口气,脑子不够用,便只能干体力活了。 以陆文斌的脑子,周旋一个青楼女子,自是不成问题。 木兴腾就不好说了。 深知在自己手下脑子的陆文斌便只能哄骗其牺牲色相了。 总之在小和尚得手之前,不能暴露目标。 之所以这般小心翼翼,完全是现在还不确定那些孩子的位置。 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离开长安之时,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夫子了。 若是阴花堂手里没有人质,金明子、木兴腾与自己联手,直接杀上群芳楼,杀他个血流成河,也未尝不可。 可江湖就是这样,杀力无敌并非真无敌,只要还有人性,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 无敌的只是杀力,而非人。 三间并排上等房,顾浔选了中间那间,可以同时照顾左右,以免发生不测。 房间内,比不得京城得奢华,不过却用粉红轻纱营造出了一种朦胧感,别有一番韵味。 为了避免气血沸腾,顾浔直接掏出一颗败血丹服下,气色片刻便萎靡下来。 现在即使是真仙子来了,也是我佛慈悲,不可虐杀子孙。 谨慎的他顺势将剑、丹药、银针等敏感的东西藏在了顺手地方,以免被人发现。 一个妖娆女子便推门而入,圆圆的小脸透着光泽,低着头,躲闪的目光显得胆怯异常。 乍一眼看上去,实打实是个惹人怜的邻家小女子。 不过不能被这柔弱的外表欺骗,作为阴花娘娘座下九天女之一,有着大宗师圆满的境界。 放在宁昌城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已经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了。 一千个修炼者,能到大宗师之境的,不足十人,能到地仙境 ,可能一人都没有。 地仙之境,万里挑一,一点都不夸张。 顾浔见到的高手之所以多,是因为他一路走来,接触到的几乎都是那种大门大派,江湖上的顶尖势力。 真正的江湖,一位地仙便可开宗立派,一个大宗师便可成为坐镇一方的长老。 像阴花堂这种有一位地仙天境,九位宗师的势力,放到江湖上,已经可以吊打十之六七的江湖势力了。 “公....公子,奴家六仙儿,前来服侍你。” 女子说话都是低着头,唯唯诺诺,可可怜怜。 顾浔心中暗自诽谤,明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女,却能装的这般我见犹怜。 果然,千万不能被女子的外表迷惑,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已经是千人骑万人坐的恶魔。 只有内心的自重与外表的美丽,合二为一,方可称之为美人。 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这种世道之下,有些女子也有自己苦衷。 因为这世道放弃尊严与体面的女子,他遇见过的不少。 不过眼前的六仙儿,指定不是什么有苦衷的好人。 顾浔往地榻上一躺,闭着眼睛,老气横秋道: “不要在小爷面前装清纯,把我服侍好了,赏钱少不了你的。” 女子走到顾浔身前,伸手就想解开顾浔的腰带。 “操,干嘛呢,让你脱鞋洗脚。” “循序渐进都不懂,玩个鸟。” 装纨绔,无非是重操旧业罢了,顾浔信手拈来,霸气的训斥女子。 何况他可不想在这里丢了十七年未曾开封的身子。 凤凰窝里都把持住了,不能在野鸡窝里掉了价。 还有这事以后指定不能让赵凝雪知道。 呃,算了,自己问心无愧即可,还是老实交待一切的好。 莫名被骂的六仙儿压制住内心的火气。 “知道了公子。” 鞋子一脱掉,一股冲天上头味便让她忍不住的干呕,好几次差点吐出来了。 “你这是嫌我脚臭吗,小心我让你舔。” “不是的公子,我吃多了。” 顾浔自己死死捂住鼻子,趾高气昂指挥道: “给我好好的洗,指甲缝都不能放过。” “洗到你能将洗脚水喝下去才行。” 六仙儿已经在心里问候顾浔祖宗十八代了,见过变态的,还没有见过这般变态的。 她心中已经暗下决心,待会一定要偷偷把他的阳气吸走大半,让他半年抬不起头,无法逛青楼。 第291章 暴怒的阴花娘娘。 “唉,姑娘,对对对,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老狐狸陆文斌甩了甩已经画抽筋的手,在画下去,自己都要吐了。 倒不是嫌弃顾浔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人老色衰的女子,而是他这画,画的自己都觉得丑到想吐。 被画的人长的丑,画画的人画的丑。 人丑画更丑。 写字他算是一把好手,可画画实在不在行。 若是不以描摹美人图为名,便只能贡献自己这副不堪风雨飘摇的身躯。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现在他只期待顾浔的那个盟友和尚快点动手。 “公子,你这都画了一个时辰了,咱们办正事可好。” 看着那老妖婆撒娇的样子,陆文斌一个干呕,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姑娘美貌似天仙,若是不能用这画笔描摹下来,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唉,只恨小生囊中羞涩,无法为姑娘赎身,只能以画寄相思,鞭策自己,将来定要为姑娘赎的自由身。”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尤其是读书人的。 被采补过一次的刺史大人对女人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为了不重蹈覆辙,便只能拿出磨嘴皮的看家本领。 “哼,公子真坏,说话一套一套的。” “好吧,那就让你在画会。” ‘啧啧啧’,香吻。 刺史大人内心遭受一万次箭伤,心中鼓励自己,一切都为了铲除魔教。 “唉,公子,再来嘛。” 木兴腾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没有脑子周旋,便只能卖力了。 “姑娘,你让我歇会。” 他心里一直在暗骂,怎么还不开打,不然待会扶墙都站不稳了。 慌乱中,他想到了顾浔给他的那颗败血丹。 一颗下毒,不消片刻,便是我佛圣贤,无欲无求。 这败血丹一服,太监见了都流泪,任凭青楼青女功夫再高,也是枉然。 “对对对,左脚心的力度在重些。” 至于顾浔,换了十来盆洗脚水,六仙儿依旧未能离开脚往上进一步。 安然享受足疗的顾浔,心里还有一百种可以拖延时间方法,还能让人挑不出刺来。 这么说吧,即使到天亮,六仙儿也休想碰到他的腰带,主打了一个守身如玉。 六仙儿眼中怒火已经难以掩盖,说此人故意戏耍自己,好像也没有。 毕竟他教自己这些服侍男人的手段,都合情合理,都是能让人极度放松的手法。 可自己一个绝色美女,就只是用来按脚,好像也说不过去。 “公子,你看夜色已深,是不是.....” 顾浔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确实夜色已深,这个时候若是.....嘿嘿。” 于是乎,六仙儿气的咬着银牙,用力的给顾浔捏起了肩头。 “夜深寒意浓,美人轻捶肩。” “这才叫享受嘛。” “嘶,姑娘,你力道怎么这般大。” 气的脸色阴沉的六仙儿,差点一个没忍住,捏死眼前人。 “公子,你觉得奴家好看吗?” 忍无可忍人的六仙儿突然媚眼迷离,一手扶着顾浔肩膀,绕到他面前。 身子微微前倾,小小圆脸差点贴着顾浔的脸。 “公子,一起共赴巫山赏月色如何?” 她微微张口,正欲吐出那迷人心智的粉红气。 殊不知她刚刚张开嘴,顾浔猛然睁眼,嘴中吐出一根剧毒银针。 银针撕裂声带,穿口透脊柱,钉在柱子之上。 声带破裂,剧毒瞬间沿着脊柱,侵蚀大脑,六仙儿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眼中生机瞬间湮灭。 顾浔将其放到在地在,一柄割皮银刃在其面部划过,整张面皮便被割了下来。 取出自己方才藏的东西,将一瓶制作面皮的药粉洒在新割的面皮之上。 同时,顾浔手指以一种特殊的规律按压面皮各处,刺激面皮活力。 不消片刻,整个面皮上的血水便被吸噬干净,一张栩栩如生的面皮便制作而成。 莫要看顾浔制作起来轻松,那是得了许神医的真传。 换做一些专门制作面皮的工匠,也至少需要十天半月方可成一张,品质还远远没有这般好。 将软糯的面皮敷在脸上,顾浔瞬间化身六仙儿。 再将六仙儿的衣服换在自己身上,若是不细细看,简直与六仙儿一模一样。 顾浔走到铜镜前,旋转身子,看着自己这一身女子装,咋看咋别扭。 兰花指一翘,学着先前一直在暗暗模仿的六仙儿声音道: “公子,让奴家来侍奉你可好。” “呸呸呸。” 顾浔差点被自己恶心死。 想了想,他将先前自己的带的面皮敷到了女子尸体上,再给他换上自己的衣服,故意弄得衣衫不整。 仔细观察一番,没有什么大的破绽。 “官府查房,开门开门。” 对面响起了官府查房的声音,看来陆文斌说的不错,姚冲已经收到其潜入宁昌城的消息了。 思考片刻后,顾浔直接走出门外,故意不关门,将易容过后的尸体露出来。 “哟,大人怎么查到我们群芳楼来了。” 顾浔学着六仙儿的声音开口,先入为主,与迎面而来的姚冲心腹招呼道。 见到是寻常难得一见的六仙女,姚冲心腹严肃的脸庞,瞬间堆满笑意。 “原来是六仙子。” “唉,不瞒你,我家大人被刺客偷袭,伤的不轻。” “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有劳苦命,夜里还要忙着抓刺客。” 顾浔屁股一扭,腰肢一甩,让出一个身位。 “大人,要不今晚就在这里歇息,让奴家好好服侍你。。” 姚冲心腹斜眼一瞥房内衣衫不整的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 又一个男子遭了毒手,这盘丝洞要是自己进去了,明日能不能出来都是问题。 “公务在身,实在无暇,改日,改日。” 顾浔袖子轻轻捂嘴娇笑,一副羞涩模样。 “大人若是抓到男刺客,奴家不介意帮你逼供逼供。” 果然是妖精,在待下去,姚冲的心腹觉得自己会陷进去。 “六仙子,告辞。” 顾浔故意道: “大人就不在搜搜别的房间了。” 姚冲心腹上前,轻轻一拍顾浔屁股,调戏道: “有你们九位仙子在,能有一个‘刺客’活着离开群芳楼?” 看着姚冲离开的背影,顾浔心中暗骂,他娘的,竟然被一个老男人占便宜了。 官兵离开之后,顾浔轻轻合上门,半炷香后,伶虫从门缝中飞了进来,围绕着顾浔转圈。 “找到孩子们的关押之处了吗?” 就在此时,顶楼忽然荡起一道混乱的气机,直接将门窗全部震飞出去。 阴花娘娘嘶嘶力竭的声音响起,无比尖锐,带着愤怒与痛心。 “臭和尚,你竟然算计我。” 阴阳交合到关键之时,金明子突然爆发的阳气,直接将她丹田撕扯的四分五裂。 此刻她才明白,小和尚在她的轻纱曼舞诱惑之下,表现的出来的欲望,完全是伪装出来的。 “为了算计我,你竟然不顾佛门清规,破了色戒。” “你为什么这般决绝,难道你就看不出我的心意吗?” 第292章 情之一字。 听到阴花娘娘凄厉的声音,八位天女立刻将阁楼包围。 大天女飘然而至,从窗口如云烟一般飘入房内,看着嘴角含血的阴花娘娘,急忙道: “娘娘.....” 阴花娘娘脸色冰寒,冷声道: “退下。” 大天女还是担心。 “可是娘娘......” 阴花娘娘声音阴沉了几分。 “我让你滚。” 大天女无奈,只得不甘的退出了房间。 身上全是红唇印的金明子走出云纱床围,缓缓捡起地上凌乱的袈裟披在身上。 他那呆滞的目光之中有愧疚、歉意等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唯独没有后悔。 “应姑娘,小僧也是不得已为之,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只要你放下屠刀,散去道行,小僧愿意与你隐渡红尘,不问世事。” 阴花娘娘身无寸缕,嘴角含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床架,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金明子。 明明自己已经对他手下留情了这么多次,为何他一点不念旧情呢? 难道自己的爱意这般下贱,不值得半分珍惜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从未想过要他性命,否则有一百种将其炼为鼎炉的方法,得到他的纯阳之体。 “若是三年前知道姑娘会走上这条极端之路,就不该在普陀山下救你。” 一念之善,却救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人,心中除了内疚,还是内疚。 此话一出,阴花娘娘愣愣的看着金明子,有欣慰也有愤怒。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当年普陀山下那个将死的女子。 明明知道一切,为何要装作从不相识呢? 她不敢告诉他真相,是因为她是魔,而他是佛。 那他又为何不敢与自己相认呢? 她脸上尽是被欺骗愤怒,原来自己一直像丑角一般,自我欣赏拙劣的演技,一人沾沾自喜。 她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声异常凄惨。 “哈哈哈,原来你知道一切,原来我一直都是丑角。” 大声质问道: “为什么要装作毫不相识。” 金明子愧疚的不敢去看阴花娘娘,双手合十,低头轻语。 “因为我是一个和尚,吃斋念佛的和尚。” “不瞒姑娘,当年你的出现,确实扰乱了我的心境。” “你是似我心头的魔,驱之不尽,故而方才不敢相识。” 情之一字,总让人痴,总让人狂。 哪怕他天天吃斋念佛,也压制不住心中的萌动。 “只是我没有想到,当年那位单纯的应姑娘,会变成如今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你知道吗,不入宁昌城前,我一直不敢相信你便是一切的幕后主使。” “直到在城中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不得不相信一切是真的。” 听到金明子的话,阴花娘娘眼中的怒意似乎稍稍褪去了些许。 “所以一开始你眼中流露出来的欲望是真的,所以你心里是有我的,是吗?” 正是小和尚眼中露出了那一丝温柔与欲望,与当年一模一样,她才下定决心与他共赴良宵。 一瞬间,她觉得纯阳之体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眼里有属于自己的温柔。 那一丝温柔,击溃了她所有的谨慎,释放出压抑多年的思念。 金明子惭愧的低下头,看到应柔轻纱曼舞之时,他心中的魔压住了心中的佛。 那一刻他眼里的欲望是真的,流露的温柔也是真的。 他觉得愧对佛祖,愧对佛门。 一直在以除魔为己任,却不知最大的魔在自己心中。 “阿弥陀佛。” 阴花娘娘一声冷哼道: “你就只会阿弥陀佛吗?”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砰。 正在此时 ,一柄锐利长枪透穿透墙壁,直刺阴花娘娘而来。 早已忍耐多时的木兴腾提起裤子,一马当先杀了上来。 未等他杀到阴花娘娘身前,一道彩绫席卷而来,裹住银枪,八位女子从天而降。 “休伤娘娘。” 八位天女联手,与木兴腾纠缠在一起。 不愧是一路从南晋帝都邺城一直护着陆文斌的护卫,实力确实了得,面对八天女的围攻,还能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 八位仙女心中十分好奇,为何不见老六。 此时化身六天女的顾浔在伶虫的指引下,一路无阻,带着陆文斌直接来到了关押孩子们的密室。 七个孩子被关押在一个铁笼之中,全部被封住了嘴,无法发出声音。 看到顾浔的身影时,眼中尽是恐惧之色。 顾浔一剑斩开铁笼,将七个孩子放了出来,没有见到小李渔的身影,只见到了李阿牛。 顾浔撕开封住他嘴的布条,着急问道: “阿牛,小李渔呢。” 听到是顾浔的声音,李阿牛一下子就哭出声,揉着鼻涕眼泪哽咽道: “小.....小渔他被人带走了。” “大哥哥,你快去救她。” 顾浔的心一下子像是沉到了湖底,一种不安的感觉刺痛着心头。 他知道现在只有阴花娘娘才知道小李渔被送去了那里。 “你带着他们随便找一个房间藏起来,乱起来的群芳楼才是最安全的。” 顾浔的话冰冷异常,光是听着,陆文斌就有一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未等陆文斌开口,顾浔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股瘆人的寒意。 木兴腾和八天女已经战至楼外,化身第六天女的顾浔直接杀入战场。 “六妹,你终于来了。” “此人恐怕有地仙玄境的修为,姐妹们,联手使用天女阵。” 看到六妹的身影,身穿黑色云纱的第五天女满脸喜色,提醒大家用天女大阵。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柄幽黑长剑已经刺穿她的胸膛,透心凉。 “六妹,你.....” 顾浔身上的衣服猛然炸开,露出本来的面目。 那双血红的眼睛,透着无边杀气,没有半分神色波动的盯着眼前女子。 轻轻一扭长剑,剑气纵横间,第五天女的身体直接爆成一团血雾。 顾浔伸手接住一缕飘落的黑色云纱,缓缓系在头上,蒙住血红双眼。 没有多看其他人一眼,几个跳跃间,直接向着阴花娘娘所在的阁楼而去。 眨眼间的变故,不止其余七位天女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木兴腾也愣在了原地。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感觉,那小子身上的杀气好重。 重到就连他隔着这么远,都感觉到了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 首先反应过来的大天女道: “保护娘娘。” 木兴腾手持长枪,跃上楼角,迎风而立,拦在几位天女身前,笑道: “先过了老子这关再说。” 第293章 你是夜幕之人? 察觉到那股强大的杀气直奔自己而来,阴花娘娘眼中浮现一丝狠辣。 玉手一握,散落地上的衣服飞至身前,一个华丽的转身,便已穿戴整齐。 只见她手中长袖犹如利剑,刺穿粗大的柱子,直攻顾浔而去。 顾浔手中孤鹜,挽起剑花,直接将长袖斩断成漫天花雨,纷纷扬扬。 一剑花开。 长剑之上,黑红剑气凝聚成朵朵暗红花朵,围绕在顾浔身侧。 一剑递出。 漫天暗红花雨纷纷扬扬,如同利箭一般,射向阴花娘娘。 嘴含血迹的阴花娘娘强行聚拢四分五裂的丹田,不敢有丝毫大意,长袖一卷,漫天花雨尽数被挡下。 若不是被金明子的‘阳爆术’撑裂了丹田,又何惧眼前的之人,不过一只蝼蚁而已。 她长袖一甩,旋转出一道凌冽罡风,开山劈石之势,直接砸向顾浔。 顾浔剑锋一转,一记剑斩落花,直接将罡气斩断。 剑气与罡气纠缠在一起,直接将整座楼顶掀飞。 顾浔盯着眼前的阴花娘娘,似曾相识。 是三年前剿灭的地魔教余孽。 “地魔教三宫之一的元魔宫宫主,没有想到你还活着。” 被识破原本身份的阴花娘娘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你究竟是谁?” 三年前,身受重伤的她为了躲避夜幕的追杀,一路南下,逃到并州。 最后不慎落入江中,顺水流到了普陀山下,被金明子救起,在普陀山下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后来不甘心的她加入了欲魔教,新立阴花堂,养精蓄锐,欲找夜幕报灭教之仇。 为了躲避夜幕追杀,放弃原本修炼的元魔功,改炼欲魔功,也就是所谓的阴阳合欢功。 面对阴花娘娘的询问,顾浔没有回答,而是掏出那块象征夜幕身份的黑色令牌。 “夜幕。” 阴花娘娘瞳孔一缩,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当初夜幕屠杀地魔教时的场景。 她的亲人全部死在了那场屠杀之中。 一股源自骨子里的恐惧,让阴花娘娘失声道: “你竟然是夜幕之人。” 当年夜幕留给她的阴影太深了,那些人动起手来,比之魔教还要血腥。 顾浔冷冷道: “告诉我另外两个孩子在那里,否则今日我必屠尽阴花堂。” 短暂失神之后,阴花娘娘回过神来,以夜幕的手段早已经大开杀戒了,不会这般畏手畏脚。 “不,你不是夜幕之人。” 原本想用夜幕乱她心神的计划落空,顾浔轻轻皱眉。 没有在废话,孤鹜闪过一抹血红光芒,再次杀向阴花娘娘。 哔哔赖赖不是他的风格,既然攻心不行,那就死战到底。 何况现在阴花娘娘身受重伤,正是趁她病,要她命的时候。 迟则生变,鬼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后手迅速恢复实力。 一旦她恢复实力,地仙大圆满的境界,以自己初入地仙灵境的修为,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迎风拂柳’全力施展,顾浔宛若鬼魅一般,瞬息间便出现在了阴花娘娘身侧。 此身法迎合北斗七星与南斗六星之位,胜在飘渺诡异,最是适合近身缠斗。 阴花娘娘手中一柄银色月刃,品质颇为不俗,配合上‘天舞云袖’功,进可攻,退可守。 两人转瞬间,便已经交手数个回合,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顾浔的脸上多了一条血痕,阴花娘娘的手臂之上也不断有鲜血滴落。 她那柄银刃已经被斩断成数节。 无法,顾浔手中的孤鹜太过锋利。 那可是实打实的仙剑,只是顾浔实力尚不足以发挥全部的锋芒而已。 噗。 体内四溢的至阳之气,让阴花娘娘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 现在她体内的至阳之气已经混乱成一片,不断侵蚀经脉窍穴,以至于气机也一片混沌。 阴花娘娘知道,拖下去只会对自己越发不利,全力运转欲魔功,眼中浮现一抹桃色。 一瞬间,周围出现了她的数道妖娆女子身影,将顾浔团团围住。 每一道身影都是媚眼横生,扭动着诱人的娇躯,魅惑无限。 好一幅酒池肉林的画面,足以夺人心魄,摄人心魂。 黑布蒙眼的顾浔站在原地不动,他陷入了欲魔功的‘欲之幻象’中。 他眼前全部是酒池肉林,无数仙女围绕着他翩翩起舞的画面,实则身旁悄无一人。 阴花娘娘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男人呀男人,都是一个屌样。 看着阴花娘娘满脸杀气,一步步走向顾浔,按到不妙的金明子大声喊道: “应姑娘,小心。” 金明子的提醒声中,阴花娘娘心中一紧,恰巧看到顾浔蒙住双眼的黑色云纱掉落,露出那双血红的眸子。 一道极度危险的气息在心中肆虐,她急速后退。 对于经历过心魔劫的顾浔来说,一切乱人心神的手段皆虚妄,压根扰乱不了他的心境。 “晚了。” “就让你尝尝我的心魔幻境。” 没有丝毫犹豫,顾浔手中长剑立于胸前,体内的血红杀气不断涌出,凝聚到剑上。 花开彼岸。 黑色花瓣,红色花蕊的彼岸花浮现顾浔身后,一剑递出,彼岸花飘向爆退的阴花娘娘。 阴花娘娘不敢有丝毫留手,冒着体内气机反噬的危险,汇聚全身力量,打出一记最强云袖金花。 彼岸花飘至身前,悄然绽放。 一瞬间,阴花娘娘目光呆滞。 恍惚中,她看到了地魔教覆灭时的血流成河。 看到了普陀山下的无忧时光。 看到了与小和尚阴阳交合之时的欢愉之景。 看到了小和尚不留余地的‘阳爆术’重伤自己。 看到了小和尚眼中尽是决绝,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阿弥陀佛。” 冥冥间她听到了一道佛音。 “不,假的,都是假的。” 阴花娘娘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幻境之中挣脱出来。 瞬间幻境破碎,化为心魔剑气,搅的她体内气机翻江倒海,一大口黑色鲜血吐了出来。 心魔剑气彻底让其重伤,再也没有还手之力,瘫软在地。 顾浔已经杀至身前,一柄幽黑长剑指向她的脑袋。 一道身影拦在了阴花娘娘身前,长剑抵在他眉心,还是同样的位置。 顾浔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金明子,毫无人性的冷漠声音响起。 “你想死吗?” 金明子眼中浑然不惧,双手合十,轻声道: “还望公子留她一命,让我来处理此事。” 顾浔一声冷笑: “怎办,又想渡魔成佛吗?” “哼,真可笑,真不知你们这些满嘴仁善的和尚,半夜会不会梦见那些枉死的冤魂。” “给我滚,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看着浑身冒着猩红血气,眼里透着红光的顾浔,阴花娘娘感受到了恐怖的杀意。 若是小和尚铁了心挡在自己身前,她一点都不怀疑此人会下杀手。 “施主,你入魔了,不要被杀心左右人性。” 他用阳爆术伤她,是为了救人,而不是让她死。 顾浔手中长剑绽放一道寒芒,阴花娘娘眼疾手快,死死握住长剑,手心鲜血直流。 哪怕她已经汇聚残余的全部灵力包裹手掌,还是被凌厉的剑气切割的鲜血直流。 顾浔真的动了杀心,若不是阴花娘娘出手,这一剑足够要了小和尚的命。 阴花娘娘害怕顾浔再次出剑,挡在自己的身前的小和尚必死无疑。 “他们在县衙,你在去晚点,说不得便只能收尸了。” 阴花娘娘的声音刚落,顾浔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句冰冷如雪的话语,似是牙缝中挤出。 “倘若小李渔出了意外,我必斩尽阴花堂,戮尽宁昌县衙,谁挡谁死。” 第294章 挡我者,死。 一阵寒风拂过顾浔的发丝,幽暗的街道显得异常的压抑。 咯吱。 县衙的侧门被打开,两个捕快走出. 一人推着一辆麻布盖住的板车,一人手里提着灯笼,嘴里嘟囔着抱怨的话。 板车与顾浔擦肩而过,二人步履了匆匆,甚至无视了行为怪异的顾浔。 两人与顾浔擦肩而过数步后,顾浔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错过了什么一般。 他转身快速上前,直接拦在了板车前面。 没有搭理两个捕快,他颤抖着右手捏住了麻布的一角。 “臭瞎子,干什么呢,滚开。” 推车的人想要阻止顾浔,打灯笼的则是发现了顾浔的异常,悄悄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顾浔似是没有当二人存在一般,缓缓揭开了麻布一角。 一双稚嫩的小脚露了出来,左脚穿着草鞋,右脚则是光着,一只草鞋没了踪迹。 露出来的小脚,皮肤呈现一抹苍白,没有半分血色。 噌。 提灯笼的捕快猛然拔出腰间的刀,迎面一刀劈向顾浔的脑袋。 一抹幽光闪过,泛着微黄火光的牛尾刀应声而断,一并滚落的还有两颗双眼瞪圆不可置信的脑袋。 顾浔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手死死攥着麻布角,微显赤红,青筋暴起。 他心中一千遍一万遍的祈祷着不要是小李渔。 麻布慢慢揭开,他的脑子嗡的一下,如遭重击,全是空白。 那件打着补丁的衣服不正是小李渔的吗。 纤细的小手里,还死死握着一片枯萎的四叶草。 他与她说过,四叶草是幸运草,握在手里常青,便会避开一切厄难。 濒死之时,小丫头一定还在祈祷幸运降临吧。 这一刻,顾浔血红的眼中似有泪水在滚动,模糊了血红双眼。 一定不是小李渔,一切都是巧合。 他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心里还是抱着一丝期望,慢慢掀起剩余的麻布。 当看到小李渔苍白面孔的那一刻,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命运还是有没有眷顾这个一直在苦难中挣扎的小丫头,就像她手里的四叶草,尚未开花的年纪,黯然凋零。 顾浔颤抖双手,轻轻抚摸小丫头冰凉的脸庞,捋顺她额头枯黄的头发。 她嘴角还带着一丝痛苦表情,那一刻她一定很难受、很疼吧。 不然怎会让一个做菜切掉半片指甲都不掉眼泪的小丫头露出痛苦神情呢? 剑鞘中的落霞与孤鹜同时微微颤鸣,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悲伤。 顾浔眉间的莲花金色与黑色不断在闪烁。 菩提心欲要唤醒他的人性,吞天魔功在释放他魔性,两种相克的力量在纠缠。 然而此刻顾浔的内心却异常澄澈,念头通达,只有一个想法: 杀戮。 魔性与人性交织在一起,便成了复仇修罗。 他拿起小丫头手中枯萎的四叶草。 枯萎的四叶草瞬间挺立,变成血红之色,犹如血玉雕刻而成。 顾浔的身上也冒出阵阵血红之气。 县衙内已经有人察觉到了外边的异常,涌出大量兵马,将顾浔包围。 显然,姚冲早就做好有人杀进县衙的准备。 顾浔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脸色阴沉如千年寒冰。 麻布一卷,直接将小李渔的尸体裹住,背在身上。 他语气轻柔且平缓,露出淡淡的微笑,对着身后再也听到的小丫头道: “别怕,哥哥杀完人,便带你回家。” 只是那笑容,放在其他人眼里,却显得异常瘆人,有一股恐怖的寒意。 他探出左手,孤鹜落入手中,右手一握,落霞出鞘。 剑者,杀戮之器。 当杀意凝聚到顶点之时,便可剑心通明,人剑一体。 他心中的杀戮压制住了魔性,也压制住了人性。 余景山在剑鞘之上赋予的压制魔性之法,在他非人非魔的心境下,失去了作用。 现在支配他身体的,是杀戮。 清风拂面,持剑杀人。 看着步步紧逼的顾浔,统兵大手一挥,冷冷道: “装神弄鬼,把他给我剁成肉.......” ‘泥’字尚未出口,一柄幽黑的长剑便已经架在了脖子之上。 血色四叶草飘然落地。 寒光闪过,一颗脑袋滚落在地,然后被一脚踩爆,如同拳砸西瓜一般。 不止一颗脑袋,统领身边的之人的五六人脑袋也纷纷滚落。 六七个碗大的伤口,似喷泉一般,喷起丈高的滚烫鲜血。 天空下起了滚烫的血雨,一黑一白两柄剑滴血未沾。 顾浔沐浴在血雨之中,手中长剑挽起剑花,一具具尸体倒下。 黑白交错间,尸体四分五裂,七零八落,就连吹来的风都粘着血珠。 哐当。 县衙的大门被一剑劈开,映入眼帘的是严阵以待的大量披甲士兵。 背着小丫头的尸体,浑身浴血,黑布蒙眼的顾浔没有一丝神色波动,一步踏入门内。 “杀。” 盾兵在前,长矛在后,组成军阵的士兵倾轧而来,想要将顾浔辇成肉泥。 左手孤鹜,右手落霞,没有攻剑与防剑之说,唯有杀戮之剑。 黑白寒光乍现,剑气纵横肆虐。 前方的盾兵在两柄仙剑的屠戮之下,精铁盾牌宛若纸糊,又似刀切豆腐,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便被杀的人仰马翻。 断肢残臂,肠子心肝,混合着鲜红粘稠的血水,铺满县衙内门口的青石板。 顾浔眼中,没有无辜之人,只要敢挡在他前面的,都得死。 黑白剑光交错间,似是一幅唯美的山水画。 只不过这山水画的背景是血色的。 吞天魔功疯狂运转,吞噬着浓郁的血气,使得顾浔杀力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头发早已被鲜血浸染,发梢不断有血水滴落。 衣服也是如此,就连蒙住眼睛的黑布都在滴血。 他从大门杀至天井,又从天井杀上公堂,鲜血沿着排水沟流入排水渠。 高低落差间,流动的血水发出溪水流淌的清脆声。 端坐之上的姚冲慢悠悠的喝着茶,头顶悬着刻有‘清正严明’的匾额。 他不信小小一个江湖武夫,今日有本事杀至他身前。 公堂两侧的通道中,有源源不断的士兵杀出,其中不乏实力不俗的修士。 这些修士是并州司马许枕暗中调拨给他的,以便用来制衡阴花堂,以及刺杀刺史陆文斌。 随着修士的加入,顾浔重新被逼退至天井之中,身上也多了几道口子。 顾浔没有丝毫惧意,疯狂运转吞天魔功,身后的死人的血气,如同风暴一般,涌入他体内。 他体内散发出来的恐怖杀意也越来越凝实,恍惚间,似一道身披血红百战精甲修罗站在他身后。 别说寻常士兵,就连潜藏在士兵中的修士 ,都觉得眼皮直跳。 天下修士皆是越战越疲,最后多以力竭而亡。 眼前这位却是以战养战,杀人越多,杀力越强。 打头阵的士兵看着此刻沐浴鲜血的顾浔,杀红眼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清醒过来,止步不前,甚至在慢慢后退。 看着已经打退堂鼓的士兵,姚冲猛然将手中茶杯砸在地上,怒道: “给我上,这不过是障眼法,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第295章 答案只在自己手中。 说罢,姚冲拔出放在一旁的九环刀,直接将堂桌一劈为二,大声道: “退一步者,死。” 几个修士带头,士兵重新向着顾浔掩杀而去。 顾浔脸上没有一丝神情波动,缓缓举起了手中剑。 杀人,不,他已经麻木了,不过砍瓜切菜。 看着那一具具四分五裂的尸体,姚冲没有了先前的从容。 随着好几个大宗师境的修士联手,在有顾浔手上走不过三两回合,他的脸色越发凝重。 顾浔目光透过黑布,死死盯着公堂端坐公堂正中央的姚冲。 他从姚冲身上嗅到了元魔功的气息,想来是学自阴花娘娘那里。 也就是说小李渔就是被他吸干了体内精而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手中的剑杀力越发强悍了。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他再一次从天井杀入公堂。 杀戮间,顾浔的目光始终未曾从姚冲身上移开过。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公堂已经被鲜血染红。 就连坐在最后方姚冲脸上也被溅了几点血迹。 轻轻擦去脸上血渍,姚冲知道自己不能退,只要后退一步,便会兵败如山倒。 心中已经不止千万遍问候阴花堂,不知去哪掳来的孩子,竟然会牵扯出这么一尊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愣神间,一个修士喊道: “大人,小心。” 手起剑落的间隙,顾浔寻得空机,朝着失神的姚冲递出一记‘剑斩落花’。 回过神来的姚冲吓得冷汗直冒,顺起手中九环刀,汇聚全身力量,横刀格挡。 哐当。 玄铁打造的九环刀直接被一剑劈断,姚冲坐下凳子爆碎,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 。 若非采补了近百个孩子,让他实力快速提升到了半步地仙境,顾浔这一剑,足以要他命。 “大人快走,此人似修罗,不可挡也。” 其中一个有着地仙灵境实力的最强一位修士,立刻脱离战场,扶起姚冲,便迅速逃跑。 现在的顾浔的实力是个迷,有着有着吞天魔功运转,无尽血气加持,杀力恐怖至极。 何况他此时剑心通明,与两柄剑似一体,两柄仙剑的力量得以最大限度的激发。 被一剑劈飞,吓破胆的姚冲只觉得双腿都是软的,跑起来都无力,时不时踉跄。 不过像他这样的老狐狸,不会一下子便失了智,头脑依旧清晰,知道如何才能保住狗命。 “快,快往群芳楼而去。” 他知道,现在整个宁昌城中,只有阴花娘娘一人可以挡住眼前的恶魔。 只有将祸水东引至群芳楼,他才有一线生机。 顾浔步伐不慌不忙,但凡敢挡在他前面之人,皆是收起剑落,要么劈成两半,要么斩成两截。 世间最锋利的剑,是靠人血磨出来的。 落霞与孤鹜从未这般酣畅淋漓的沐浴过鲜血,传达到顾浔脑海中的皆是兴奋,杀人的兴奋,饮血的兴奋。 好不容易趁乱从县衙大狱逃出的高宜浩以为自己将要捡回一条小命。 殊不知刚转角,便撞上了浑身是血的顾浔。 若不是顾浔蒙着眼,令人印象深刻,他压根认不出顾浔。 顾浔却一眼认出了他,一剑递出,便将失去修为的高宜浩左脚斩断。 没有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会在这里遇到屠村的罪魁祸首。 吓破胆的高宜浩甚至忘记了断脚之痛,绝望的看着顾浔,结结巴巴道: “是.....是你。” 顾浔声音冷漠似没有情感的傀儡。 “我说过,要将你千刀万剐。” 一言既出,势必而行,这是顾浔的准则。 剑光残影,血肉纷飞。 “啊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撕心裂肺,回荡在县衙上空。 不消片刻,地上便已经满是一片一片拇指大小的血肉。 这些被割下来的血肉,完好的避开了致命大动脉。 靠在墙上的高宜浩成了骨架子,主动脉还连接身体各处,不会让他一下子失血而死。 整个面部肌肉被剔的干干净,如同骷髅头,雪白的脑花可见,两个眼珠还在不停转动。 顾浔强行给他塞了一颗续命丹,让他不会一下子死去,便继续前行,追杀姚冲。 高宜浩眼睛下撇,看到自己满地的碎肉,肠子流了一地,胸口处通红的心脏还在有力的搏动。 扑通扑通。 世间最可怕的死亡,就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脏跳动慢慢衰竭,最后停止不动。 估计就连资深仵作看到眼前这惨无人道的一幕,也会被恶心的呕吐不止。 对于顾浔来说,好人才配讲人道。 “救命呀,救命呀,阴花娘娘,救命呐。” 群芳楼下,姚冲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斩杀了其余七位天女的木兴腾,飘然落在姚冲身旁。 姚冲一眼就认出了此人便是刺史大人身边的护卫,急忙道: “木大人,救我,我愿意坦然许司马让我做的一切。” 一听到姚冲要坦然与并州司马之间的肮脏交易,木兴腾轻轻皱眉。 这关乎着大人的前程,需要慎重。 他看向黑色的街道深处,有打斗之声传出,面色凝重异常。 那股杀气实在是太恐怖了。 轰。 半具尸体从黑暗被人一脚踢飞,砸在群芳楼的墙壁之上,成为一摊肉泥。 是一直保护姚冲逃跑的地仙灵境修士,被顾浔一剑拦腰斩断,在一脚将下落的上半身踢飞。 微黄的灯笼火光之中,手持双剑的顾浔背着小李渔的尸体,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每落一步,地上便会留下一个血色脚印。 他衣角和包裹小李渔尸体的麻布上不断滴落的鲜血,在身后的街道上留下了数道血线,一直从县衙延伸至此。 此刻的顾浔看着像是从血池里爬出来的一般,鲜血染红了身体,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面目。 这得杀了多少人才会这般。 就连从他那个方向吹来的风,都透着一股令人作呕血腥味。 整个群芳楼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无数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这些平日杀人不眨眼的魔人,此刻都感觉到了害怕。 就连金明子和阴花娘娘都感到了一阵寒意,停止了互诉衷肠,死死盯着顾浔。 木兴腾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澶,站到了姚冲身前,冲着顾浔抱拳道: “苏公子,姚冲不能死,他知道秘密对我家大人有重要作用。” 顾浔没有停下脚步,依旧一步一个血印的继续前行,只是冷漠的吐出一句话。 “挡我者,死。” 木兴腾眼皮直跳,他已经被眼前之人锁定气机,只要出手阻拦,那两柄剑会毫不犹豫的斩杀他。 明明他是地仙玄境,可他感觉自己对上现在的顾浔,没有一丝胜算,必死无疑。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刺史陆文斌走了出来,面色凝重的看着顾浔。 “苏公子,此事我以并州刺史之名保证 ,绝对给你一个想要的结果。” “只是现在姚冲还不能杀,他背后牵连着许多朝廷贪官污吏,还请你以大局为重。” 顾浔神色无波,脚步不停,步步紧逼。 他不需要别人给的答案,他只相信手中的真理。 南晋朝堂的尔虞我诈、权力纷争关他鸟事。 他只知道该死之人,今晚一人也不能活着离开。 敢挡住他杀人的人,也一样一剑斩之。 行至陆文斌身前一丈时,他缓缓举起手中剑指向陆文斌,袖口不断有血水滴落在地。 滴答,滴答。 比天山千年寒冰还要冷的话语响起。 “我说了,要么滚,要么....” “死。” 第296章 她必须死。 天地间一片肃杀,只有顾浔身上的血水滴落在地的声音,异常清晰。 滴答滴答。 就像催命符一般,砸在众人的心头,十分压抑。 陆文斌死死盯着握剑的顾浔,棱角分明的脸庞尽是血色,为其增添了几分浓厚的杀气。 冷漠的神情就像铁水浇筑一般,没有半分波动。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陆文斌笃定,自己现在只要说一个不字,那个少年便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当一个少年释放出心中所有的莽撞,世间便无一物可以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思虑再三,陆文斌还是微微侧移,给顾浔让开了一条路。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刻用自己的命去护一个该死之人的命,不值得,没必要。 何况想用姚冲扳倒司马许枕不现实,他背后站着的可是户部尚书,极其党羽。 退一步来说,即使惩治了暗中算计自己的许枕,对于真正想要自己死尚书大人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官场交锋,没有必要太过计较一时得失,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 看着自家大人让开了道,木兴腾也只得让开,露出了身后满脸惊恐的姚冲。 “大人,我不能死,我知道很多秘密,我愿意全部交待。” 陆文斌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种不顾百姓生命的父母官,比之祸害百姓的魔教还要令人恶心,死也是罪有应得。 顾浔缓缓走向姚冲,背后麻布露出了小李渔冰冷的小脚丫。 血水顺着麻布流到小脚之上,从脚拇指指尖滴落在地,就像小丫头眼角滴落的血泪。 缓缓收起了落霞与孤鹜,从身上扯下一条布条裹在了右手之上。 姚冲看着步步紧逼的顾浔,犹如血修罗了一般,吓得急忙磕头认错。 “饶命,大侠饶命,是阴花堂干的,不关我的事。” 在绝对的杀戮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的显得苍白无力。 看着跪地磕头的姚冲,顾浔没有任何言语。 现在多与这些人说一句话,都是对小丫头的亵渎。 唯有鲜血,才能告慰所有惨死之人的在天之灵。 一拳下去,直接将姚冲的脑袋捶成几瓣,脑浆子溅了一地,也溅了他一脸。 清瘦的面容如寒冰,没有在乎脸上脑浆,继续傀儡般的挥舞着拳头。 一拳、两拳、三拳....... 直到地上的青石碎裂,出现一个深坑,直到整具尸体被捶打成泥,方才缓缓收手。 他起身微微侧头,僵硬的面色化开,尽是温柔,对背上熟睡的小丫头轻声道: “小丫头,放心,还没完,该死之人一个也不可能活着。” 温和轻柔的语气,与他浑身鲜血,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反差。 将身上的麻布紧了紧,把小丫头勒的更稳,以便于杀人之时不会掉下来。 当他回过头之时,温柔尽失,语气中夹杂着无尽怒意道: “阴花娘娘,给老子滚来受死。” 少年铿锵有力的沙哑声音回荡在夜色之中,让人不寒而栗。 趟过尸山血海的少年,周身血气近乎实体化,身后似是有一片血海,杀意滔天。 一道人影缓缓从群芳楼中走出,双手合十,低声佛语。 “阿弥陀佛,施主杀的人已经够多了,还请放下屠....” 金明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顾浔一拳砸飞,直接穿过大堂,嵌入后院的墙壁之中。 青砖上色之后的白墙坍塌,金明子嘴角带着血迹,浑身透着淡淡佛光,从中走出。 换做寻常的地仙灵境,这一拳足够轰杀致死。 “还望施主不要.....” 轰。 又是一拳,又有一剁墙壁被轰塌,他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出拳。 顾浔化身人狠话不多的狂暴大猩猩,不断挥出复仇的怒拳。 今日,谁敢挡他杀人,谁死。 金明子连挨数拳,就连身上的护体佛光都显得无比黯淡,满嘴血沫。 没有想到金明子这么挨揍,顾浔没有丝毫怜悯之意,直接掐着他的脖子,疯狂向着墙壁撞去。 轰轰轰。 一连穿透数道墙壁,直接从前街捶到了后街,最后金明子被重重摔在后街上。 躺在地上,胸膛凹陷,满身是血,气若游丝的金明子看着顾浔一步步从烟尘中走出,眼中依旧执着。 艰难的抬起双手合十,混着血沫呢喃道: “施主.....莫再造杀孽。” 顾浔被气笑了,心中怒火已经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拳头都无法发泄的那种。 “该死的人你拼命维护,不该死之人,你谁也护不住。” “不要用你虚假仁义绑架于我。” “我要杀之人,谁也拦不住。” 金明子挣扎起身,盘坐在地,眼中依旧清澈,呢喃道: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顾浔不再多言,无所谓的争辩,毫无意义。 护恶者,当与恶同罪。 既然你要拦我,那便去死。 “你的大道理,去与你的佛祖说吧?” 顾浔一记崩心拳打出,直攻金明子眉心。 忽然,一道妖娆身影挡在了金明子身前。 是阴花娘娘,本就重伤的她连带着金明子一并被掀飞出去。 崩心拳的七道暗劲同时发力,阴花娘娘撕裂的丹田彻底被体内混乱的力量崩碎,一身修为毁于一旦。 不仅胸口塌陷,就连全身肋骨都几乎全部碎裂。 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的鲜血之后,她想挣扎起身,却发现压根无法站立。 顾浔却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只要阴花娘娘还有一丝气在,他都不会停手。 金明子浑身佛光大盛,尽是以命燃血,焕发一丝生机。 此刻的他浑身被佛光笼罩,缓缓走到了阴花娘娘身前。 在他心中,一切因果源于他。 若是当年不曾出手救起眼前的女子,便会不会有这么多人为此死去。 可现在的她已经答应自己放下屠刀,此后青灯古佛,赎罪此生。 既然她已经决定放下屠刀,放下心中的恶,于佛前忏悔,那自己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眼前。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一直在教导众生忏悔,给每一个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施主心中的执念太深,已然入魔。” “不妨放下心中执念,给忏悔者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给 施主一个剥离魔性的机会。” 好一副冠冕堂皇的说辞,顾浔心中怒火再上一个台阶。 “我不需要剥离魔性的机会,我只知道杀人者偿命。” “这魔困不住我,这佛渡不了我。” 金明子看着血气冲天的顾浔,他知道自己渡得了阴花娘娘,却渡不了眼前人。 “小僧自知止不住施主心中的恶,那便小僧一命换一命如何?” 顾浔死死握拳,关节噼里啪啦作响,声音冰冷。 “不如何。” “她必须死。” 第297章 仗势欺人谁不会。 阴花娘娘感受到了顾浔的滔天杀意,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她惨然一笑,慌忙道: “小和尚,快闪开,现在他心中唯有杀戮,真会杀了你的。” 她见到了小和尚的心意,已经足够了,落到如今这地步,死不死都不重要了。 可惜顾浔速度极快,在阴花娘娘出声之时,便已经杀至跟前,一拳砸向金明子的脑袋。 这一拳下去,重伤的金明子必死无疑。 阴花娘娘已经绝望的闭上眼睛,两道悔恨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若是当初自己放下心中执念,不一心报仇,不一心想着如何让小和尚离开佛门,重归凡尘,是不是就不会有这般结局。 “阿弥陀佛。” 一道洪亮的佛音响起。 “施主,你杀心太重,入魔已深,不可救也。” 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金明子身前,轻轻探出一掌,与顾浔的拳头碰撞在一起。 轰。 顾浔倒飞出去. 落霞与孤鹜齐齐出鞘,落入他手中,两柄长剑插入地下,街道青石之上,火星四溅。 估摸滑行出去数丈之后,顾浔方才稳住身形。 街道之上,则是留下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呃。 顾浔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白衣和尚的这一掌,看似软绵无力,实则威力无穷。 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顾浔挺直身子,死死盯着普陀寺三大佛子之首的金玉子,冷冷道: “谪仙境。” 金玉子一手负后,一手起佛手,微微弯腰鞠躬,一脸凝重道: “施主,你心中杀念太重,还请我走一遭普陀寺,驱散心中的魔念。” “既利于你自己,也利于天下苍生。” 金玉子金色瞳孔之中,顾浔像是一尊巨大的杀戮魔神,身边缠绕着滔天罪孽,无数亡魂在哀鸣。 不由让他想起经书中记载的八百年前那尊魔主。 书中记载,当时佛门高手近乎死绝,方才将其镇压。 眼前的少年郎已经初具魔主之相,必须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 顾浔一声冷笑,佛门之人,都是这般吗,上来便喜欢扣上一个大帽子。 然后开始站在仁义道德的至高点,用一种普渡众生的口气,摆弄他人的命运。 “真正杀人的魔在眼前,你不渡其往生,反倒是将我视为大敌。” “哈哈哈。” “是菩萨打瞌睡了,还是沙弥心霉了?” “满嘴的苍生大义,实则黑白不分尔。” 金玉子轻轻摇头,看着顾浔身侧越发浓重的血气以及滚滚而出魔气道: “施主心中的魔念已经深入骨髓,唯有伏魔洞才能净化你心中的魔气。” “既然你不愿与我会普陀寺,那小僧也就只能以势压人了。” 说罢,他手中的佛珠猛然飞出,停在顾浔头顶,幽幽旋转,迅速变大,散发万丈金光,朝着顾浔倾轧而下。 头顶佛光,顾浔感觉如同背着一座大山一般,周围无穷无尽的力量向自己倾轧而来。 巨大的压力下,他的双腿疯狂打颤,膝盖开始慢慢弯曲。 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跪下,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 心中的那个弘一大师都奈何不得他,区区一个金玉子又如何? “去他娘的佛,给我起。” 弯曲的膝盖慢慢挺直,他硬生生将倾轧而下的那串佛珠抬了起来。 无尽的魔气与血红杀气涌出,交织成暗红色,对抗头顶的佛光 。 金玉子没有想到顾浔身上魔气与杀气会是这般重,竟然能撑起降魔珠。 不过他好歹也是谪仙境,岂会降不住一个小小的地仙境。 他朗声道: “阿弥陀佛”。 四个大字从天而降,加持在镇魔珠上。 顾浔直起的膝盖又被慢慢压弯回去。 终于他的左膝盖落在了青石板上,青石板瞬间如蛛网一般裂开 。 落霞与孤鹜也在微微颤鸣。 “啊。” 顾浔一声怒吼,死死握住两柄剑,遮住双眼的布条掉落,露出血红双眼。 吞天魔功疯狂运转,识海中最近一直沉寂菩提心也光芒大盛。 “什么佛,什么魔,不过人心而已。” “我终究是我,谁也无法左右的我。” 一瞬间,他额头的莲花,再次黑白交替,最后化作一抹血红之色。 萦绕在他身侧的血红杀气与黑色魔气被吞天魔功疯狂撕扯入体内。 冰脉、火脉、以及半条心魔雷脉,都在疯狂运转。 此刻他只感觉体内蕴藏无尽力量,似要撕破他的身体,冲出体外一般。 他缓缓同时举起手中的落霞与孤鹜,交织在一起。 一道猩红剑光冲天而起,压在顾浔的头顶的金色佛珠瞬间土崩瓦解。 两柄剑再一次合二为一 ,恐怖的剑气席卷天地,带起狂风怒号。 今夜他杀的人足够多,身上的杀气足够浓,使得吞天魔功运转到极致。 外加菩提心的加持,以及两条半奇脉尽数释放蕴含的力量。 三股恐怖的力量交织在一起,以顾浔为媒介,转嫁到两柄仙剑之上,使其再次融合。 顾浔眼里冒着红光,盯着满脸凝重的金玉子,恶狠狠道: “我说了,该死之人必须死,谁也拦不住。” 他缓缓举起手中合二为一的长剑,朝着金玉子一剑斩下。 剑名惊鸿。 这一剑也叫惊鸿。 猩红剑光撕裂天地,剑气肆虐八方。 金玉子一脸严肃,他没有想到小小地仙,竟然能递出堪比谪仙境的一剑。 那少年手中的那柄剑也太过诡异了,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剑意。 不止剑古怪,他那一身魔功,竟然能将杀气与魔气转化为恐怖力量。 还有,他眉心之处,为何会有如此精纯的佛门禅意。 心中有无数个疑问的金玉子不敢有丝毫大意,直接祭出佛门金钟罩,一个金色大钟凝聚而成,直接将其罩在其中。 铛。 血红剑光与金色大钟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清脆钟声,传遍全城。 一阵耀眼的光芒之后,顾浔瘫软在地,体内的力量被抽空的一干二净。 两柄剑直接回到剑鞘之中,显得黯淡无光。 他挣扎着不让自己倒下,单膝跪地,死死盯着前方出现的巨大深坑。 烟尘散去,一道身影缓缓走出,一尘不染,顾浔心中暗道: “果然还是不行吗?” 想想也对,地仙与谪仙的之间的鸿沟,岂是一柄剑可以抹平的。 咳咳咳。 一尘不染的金玉子忽然脸色一变,咳出一口鲜血。 他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看向顾浔,淡淡道: “这一剑很强,很强。” “可惜贫僧是谪仙境,地仙与谪仙之间的鸿沟,世间没有一物可以填平。” “说来惭愧,贫僧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被地仙境伤到的谪仙境了。” “施主既然已经黔驴技穷,便同贫僧回普陀寺吧。” “阿弥陀佛。”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普陀寺是欺我夜幕无人吗?” 不知何时,远处的房顶之上,身披黑袍的鬼魅已经悄然而立,周围八十一片叶子围绕着她旋转,如同众星捧月。 她丝毫不压制自己的气息,谪仙人境修为展露无疑。 雾魉缓缓从灰雾之中走出,同样已经是谪仙人境修为。 虽然还有几分虚浮,可也是实打实的谪仙人境。 “仗势欺人,捏捏软柿子就行了,想拿我夜幕开刀,普陀寺是想步万剑阁的后尘吗。” 剿灭万剑阁一战,整个夜幕实力都得到了质的飞升,夜幕八妖,已经有三人晋升谪仙境。 这种实力,已经足够跻身超一流势力。 金玉子瞳孔微缩,夜幕何时已经这般豪横了,随手便是两位谪仙境。 难道万剑阁真是夜幕凭一己之力灭的,而不是像外界传言那般,是三大剑宗借夜幕之手灭的。 木兴腾眼皮子跳了跳,何时这小小的宁昌城竟然能招来三位谪仙境了。 就连后边赶来,带兵将整座东城封锁的并州将军于猛此刻都感到了棘手。 看着浑身是血的顾浔,雾魉心中的怒气无以复加,只恨自己来的太迟。 顾浔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阴花娘娘身上,不用开口,雾魉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伸手一握,直接便将阴花娘娘扯到顾浔身前。 此刻的她眼中满是怨毒,没有想到这小子真的是夜幕之人,更没有想到最后自己还是要死在夜幕之人手中。 在雾魉的搀扶下,顾浔缓缓起身,目光巡视八方,冷冷道: “可还有人要阻止我杀她?” 第298章 参见夜主大人。 顾浔的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中,静谧的夜色多了几分寒意。 声音不大,却是震耳发聩,令人胆寒。 金明子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依旧目光澄澈。 未等他他开口,顾浔便抢先一步道: “你又要 求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不想解释什么,可是有一股怒气藏在心中,即使杀人也无法 发泄出来那种。 “阴花娘娘,原地魔教三宫之一的元魔宫宫主,以采补童男童女精元修炼,背着不知几何孩子的命。” “三年前,地魔宫为祸江湖,制造了多起震惊江湖的惨案。” “夜幕绞杀地魔宫,此人一路南逃至普陀山下,被你普陀寺救了一命。” 虽然夜幕绞杀地魔宫教,还有其他原因,可实打实是将地魔教覆灭了,没有让地魔教在为祸人间。 那时的普陀寺在干嘛?吃斋念佛? 可曾看到人间疾苦,可曾看见妖魔乱世。 “用你们佛门的话来说,今日因,他日果。” “那些惨死在她手下之人,是不是也有你们普陀寺的一份罪孽呢?” “倘若你们普陀寺真以真有那么一点仁善,就应该去剿灭江湖上的魔教,而不是在这里计较一人生死。” 金玉子低下了头,双手合十,无言可辩解。 “阿弥陀佛。” 咔嚓。 阴花娘娘的头颅炸开,脑浆洒了一地。 顾浔不曾眨一下眼,背着小丫头的尸体,不用雾魉的搀扶,踉踉跄跄的向着城外而去。 一边走,一边道: “若是普陀寺觉得我这尊大魔威胁天下众生,欢迎随时来除魔。” 顾浔走在最前,鬼魅与雾魉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列满街道的兵甲纷纷退开一条路。 光是看着这尊杀神身裹满的血渍,便足以让人胆寒。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中,三人缓缓走出了宁昌城,向着鱼头村方向而去。 宁昌城十里外,望云坡。 其余夜幕五妖以及新晋六大剑仙之一的大司命苏陌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只要宁昌城再多有一丝风吹草动,他们不介意让整座宁昌城血流成河。 之所以未曾全部进城,为的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老王八再跳出来嚷嚷,一并给收拾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夜幕已经深得顾浔这位夜主大人的精髓,心黑着呢。 当顾浔看到众人之时,也不禁愣了愣。 苏陌看着浑身是血的顾浔,走上前,用袖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渍,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笑意。 “长大了。” 不历经风风雨雨的少年,又如何肩扛一片天呢。 夜幕七妖齐齐单膝下跪,抱拳道: “七妖参见夜主。” 顾浔微微错愕,看向苏陌,苏陌拍了拍顾浔的肩头。 “夜幕缺的从来不是天才,缺的是灵魂,主导所有人的灵魂。” 可以说,夜幕七妖,没有哪一个不是天才,只不过并非都体现在杀力之上。 万剑山一战,顾浔已经用他实际行动征服了七人,那份心计,那份胆量足以震慑众人。 万涛之死,看似意外,回过神来,其实顾浔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同时也留足了后手。 夜幕众人,亲眼见到了整座万剑山是如何再眼前消失的,更是对顾浔佩服的五体投地。 再换一句话来说,夜幕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组织成长到这步,大家都有目共睹。 大司命向来只是出手平事,不到万不得已,几乎不参与决策。 几乎所有夜幕大小事务,皆是通过雾魉下发而来,实则皆是顾浔在背后谋划。 这一点,在六妖的逼供以及苏陌的示意下,雾魉已经承认。 倒也不是说雾魉出卖顾浔,而是他知道公子现在的在夜幕的处境太过尴尬。 终有一日也要站到台前来,倒不如顺水推舟。 没有顾浔背后谋划,便没有四海商盟,没有四海商盟的财力支持,便没有遍布天下的夜幕暗子。 除了原来的剑盟老班底妖魑、鬼魅、魔魍三人,其余几人皆是受过顾浔的恩惠,方才加入夜幕。 对于他们来说,顾浔有着再造之恩,其实压根不在乎顾浔实力强不强。 那个神秘的夜主大人,早已用一次次堪称神来之笔的谋划,征服了所有人。 是他的长远布局才让夜幕成为纵横四国的间的强大势力。 现在的夜幕,名义上还是江湖杀手组织,实则已经有着干预四国朝政的力量。 这一点,作为夜幕财神爷的花魊最有感触,不少官员见到她,都得俯首帖耳。 尤其是鬼魅,亲自参与护送顾浔离开京城,见到了顾浔如何玩弄人心,借刀杀人。 谈笑间,便坑杀了众多江湖强者。 就算现在她已经是谪仙境,放在那场猎杀之中,也溅不起一点水花。 西陵第一刺客、暗香楼老楼主杜无方,哪一个不是呼风唤雨的存在,还不是死在了顾浔的算计之下。 抛开这些不谈,顾浔离开长安时,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夫子。 现在呢?一人两剑,已经能杀到整座城都为之胆寒,这等天赋何其恐怖。 夜幕七妖,敬畏从来不是夜主的实力,从始至终,夜主从来未曾出过手。 他们敬畏的是夜主谋算与布局,以及长远的目光。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神秘的夜主大人竟然是被人骂做废物的北玄四皇子。 不过转念一想,夜主大人就越发神秘了,竟然能在天子脚下,伪装的滴水不漏,从未走出过长安,却能布局天下。 看着单膝跪地的七人,顾浔不自觉红了眼,原来自己早已经不是孤家寡人。 “诸位,请起。” “多谢夜主大人。” 顾浔缓缓道: “没有必要之时,大家还是和雾魉一般,喊我公子吧。” 七人异口同声道: “遵命。” 七人的臣服,看似有些突然、突兀,若是细细品尝,一切又显得水到渠成。 谋人先谋心,这其实就是顾浔玩弄人心的厉害之处,能让人心悦诚服。 这一场江湖走下来,顾浔算是彻底将掌控了整个夜幕,只是这一路,死去了太多人。 那个喜欢坐在台阶上的吞云吐雾抽旱烟的老孙头死了。 那个把自己当作亲孙子一般剑爷爷也走了。 那个出生便背负着苦难,却把一切善意还给世间的小李渔死了。 ......... 这些人都不该死,却都死了。 如今的鱼头村,没有了往日的烟火气,只有一片死寂。 村后的山包上,多了数百大大小小的坟头。 问过处理后事和尚,顾浔找到了李老头的坟墓。 这个救赎了小李渔一生的老人,至死都还在念着他的小孙女吧。 老人的坟头旁,新立起了一座稍矮的小坟头,摆满了杏仁酥,插上了几串糖葫芦。 “李爷爷,我把小丫头带回了。” “你在下边见到了跟在你身后的小丫头,一定会很心疼吧。” “是小子无能,你救了我的命,我却护不住你最心疼的小丫头。” 顾浔的鼻子有些发酸,努力挤出一个笑脸,点燃钱纸。 “我知道你不会怨我,可小子心里难受呀。” 第299章 去见想见的人。 一张张钱纸被点燃,却烧不去顾浔心中的遗憾。 “小丫头,你要的杏仁酥大哥哥给你带来了,记的每天少吃些,不然会牙疼的。” 他又拿出一双绣花小鞋子。 “穿上大哥哥给你买的鞋子,走快些,赶上爷爷的步伐,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下辈子要么随着爷爷一起投胎一户好人家,要么就做一条不贪吃小鲤鱼。” “我在你的坟头种满了四叶草,下辈子一定会是一个超级幸运的小丫头。” 小丫头这辈子唯一的幸运便是遇见了爷爷,其他都是不幸,下辈子也该转运了。 就这般,顾浔从中午坐到了黄昏,又从黄昏坐到了漫天星辰。 直到那一缕朝霞撕破天地,他方才 缓缓起身。 “小丫头,哥哥走了,放心,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迎着朝阳,顾浔离开这个给他带来开心又充满遗憾的小村子。 来时满是人间烟火,去时唯有一片死寂。 夜幕众人在顾浔的安排下,也各奔东西,只留下雾魉一人。 “公子,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顾浔看向北方,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笑道: “去见一个人。” 雾魉不用多问也知道顾浔要去见谁,光看那脸上的笑意,便知道了。 “公子,看来夜幕得提前备好彩礼了。” “镇北王府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花魊那抠门的家伙,估计又得心疼好一阵了。” 顾浔白了雾魉一眼,玩笑道: “最近各国官员接触多了,心眼子越来越多了。” 雾魉一脸无辜,自己心眼子不是跟夜主大人你学的吗? 提起官员一事,顾浔忽然想起被流放南晋西南的刘安振,收敛脸上的笑意,问道: “刘安振现在如何了?” 雾魉回道: “当初公子让他去当年南晋太子遗孤楚秀藏身的永昌郡,现在他已经成为楚秀的亲信。” “刘振安确实是不可多的将才,如今已经深得楚秀身边太子旧臣信任。” “在花魊的财力支持下,已经组建起一支实力不俗的骑军。” “只不过楚秀多少有些烂泥扶不上墙,整天沉迷琴棋书画。” “想要用他来乱南晋,恐怕难?” 顾浔轻轻摇头,他要的正是烂泥不上墙的楚秀,将来才能更好掌控。 “无妨,你让刘安振尽可能手握兵权即可。” “只要兵权在手,将来南晋一乱,便可借楚秀的名声,揭竿而起。” 重要的不是楚秀是不是能君,重要的是他那个太子遗孤的名头 。 永辉年间,唯一的皇室血脉太子楚恪被北玄杀手截杀,留下一个六岁大的儿子楚秀。 老皇帝年老多病,各大藩王便起了心思位,只等老皇帝闭眼。 老皇帝却不想皇权外流,为了替孙子扫清障碍,他开始着手提拔心腹,同时开始削藩。 只不过他由于年老多病,太过心急,没有把控好削藩力度,使得各大藩王有了造反的借口,个个揭竿而起。 最后长信王楚赫率先攻破邺城,顺理成章的坐上了皇位。 其他藩王自是不服,便开始了南晋长达十年的乱战。 此事起于永辉年间,故而被称为永辉之变。 这也是陈子铭一计封神之战,生生让足以横扫其他三国的南晋就此走向衰败。 若是没有那场刺杀,楚恪便会如同两年前的顾权一般,带兵伐三国了。 要知道当时四国继承人中,楚恪的城府心计,不输顾权,只是少了赵牧这般的猛将而已。 他以为顾权一死,便是他大展拳脚之时,殊不知遇到了陈子铭。 被陈子铭的连环计算计而死,致使南晋国运也随着衰败,陷入乱局之中。 即使现在,很多人依旧不服南晋皇帝楚赫,他们都在等一个与永辉年间一样的机会。 皇位,谁不想坐一坐。 南晋多腐儒,这些老东西骨头硬的很,门徒又十分众多,遍布官场,就连皇帝楚赫都不敢太过得罪。 有了楚秀这个皇室正统血脉的名头,便可名正言顺发兵讨伐,这腐儒说不得还会倾家荡产的支持。 顾浔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吩咐道: “既然来了南晋,你还是亲自走一趟永昌郡,尽可能摸一下楚秀身边旧臣底细。” 刘安振终归是个武将,虽然脑子也不差,可对上那些八百个心眼子的文臣,还是有些许不够用。 “至于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教你了吧。” 跟在顾浔身边这么久,雾魉的城府早就打磨的非同一般了。 用顾浔的话来说,即使让他做个尚书,也是足够的了。 “公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说罢,雾魉就要离去,顾浔急忙道: “呃,你身上有没有闲钱?” 现在他身上,真是分文不沾,去见心心念念的姑娘,且不说礼物,总的换上一套像样的衣服吧。 雾魉愣了愣,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无所不能的夜主大人,竟然被几两银子给难住了。 雾魉掏出钱袋子,拿出拇指大小的一锭金子。 “公子,我也没多少,咱家财神爷太抠了,你就将就着吧。” “实在不行,就去四海商盟的店铺提点吧,花魊指定不敢找你麻烦。” 顾浔接过银子,果然每一个财神爷都免不了抠抠搜搜。 花魊昨天还向自己诉苦呢,愣是从这里讨走了几份制作烈酒和肥皂方子,才罢休。 以她的经商天赋,有了这些方子,要不了多久,便又能狠捞一笔。 告别了雾魉,顾浔也开始了北上的步伐。 稷下学宫。 赵凝雪第一时间便从夜幕暗子手中得知了顾浔无事的消息,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阿....赵姑娘,许久不见。” 被赵凝雪一剑大败的刘筠颓废了许久,这几日方才活过来。 因为整个稷下学宫的剑道高手都输在了赵凝雪手里。 如此一来,好像他输的也就没有那般可耻了,毕竟人人都一样。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有时也能分摊伤害。 是柄双刃剑。 赵凝雪难得的好心情消失不见,轻轻皱眉,缓缓道: “不知刘公子何事?” 刘筠微微一笑,满面春风。 “明日便是赏荷会,不知能否邀你共赏荷花。” 赵凝雪直截了当道: “不想去,浪费时间。” 赏荷花的时间,还不如去多看几页书,多练一会儿剑。 第300章 姑娘,一起赏荷花吗? 刘筠显然有些不死心,书上说了,喜欢一个女子,便要契而不舍,拿出自己的诚意。 水滴石穿,金石可镂。 “赵姑娘,其实不必这般严于律己,山河花色浓,适当走出去看看,其实也是不错的。” 赵凝雪的眉头越发紧缩,恰逢一道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赵姑娘的意思是不愿与你去,听不懂人话吗?” 楚河漫步而来,轻摇折扇,风度翩翩,落在刘筠眼里,就是找茬的来了。 楚河走到赵凝雪身前,直接忽视了刘筠,朝着赵凝雪一拱手道: “赵姑娘,明日荷花会极为盛大,每年都是文圣和画圣亲自主办。” “届时,各家学宫都会参与,比如兵家学宫、药学宫等等。”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刀枪剑戟,皆可一比,是个展现才能的大好机会。” “若是缺了赵姑娘这位新晋学宫第一才女,今年的荷花会岂不是索然无味。” “若是.....” 未等楚河的邀请说出口,赵凝雪便打断了他的话。 “那又如何?” 眼见楚河吃瘪,刘筠不忘补上一刀。 “说这么多,还不是想邀请赵姑娘一起。” 楚河倒也不尴尬,刚准备怼回去,便见一位面色和善的读书人走来,急忙作揖行礼道: “见过吴师兄。” 赵凝雪与刘筠也急忙作揖行礼。 “见过师兄。” 来人正是文圣小弟子吴名,因为是陈子铭的小师弟,故而有着‘小青衣’之称。 同时他还兼兵家学宫弟子身份,无论是在谋略与军事上,都有着极深的造诣。 四国朝廷已经不止一次向他抛出过橄榄枝,希望能将其纳入麾下,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的辅君之臣。 只不过都被他以‘大势未到,辅君不明’的理由婉拒了。、 就连陈子铭都盛赞他这位小师弟城府不输于他。 “三位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落在赵凝雪身上,清明如水,波澜不惊。 “赵姑娘,这是先生让我交与你的请帖。” 请帖之上并未写明邀请谁,先生只是让他交给赵凝雪即可。 “还有,先生希望你能出席此次荷花会,先生说缺了你,今年的荷花也要黯淡几分呢。” 一般请帖只是交与一些其他学宫的重要人物,或者本学宫的一些德高望重之辈。 赵凝雪心头不解,接过请帖之后,似是又想明白了文圣的意思。 “恐怕要让温先生失望了。” 吴名微微一笑道: “先生说无妨,且让你留着便是,说不定用得到呢。” 赵凝雪微微点头,谢道: “有劳师兄了。” 吴名摆摆手,一股文人墨客的气息扑面而来,双手附后,看向墨池已经盛开的荷花。 “你呀,是该出来走走,不要成天呆在藏书楼。” “不然哪天整座藏书楼的书全部让你给看完了,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儒家。” “天下藏书尽归儒,不及女子一年读,儒家可真就没有颜面咯。” “山川湖海、风花雪月,所见皆是书 ,没有必要读死书。” 前几句话显然是吴名的玩笑话,后一句才是真正想说的。 赵凝雪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她见过的太多的山川湖海、风花雪月,那些无字书,多已刻在心中。 学宫之中的人和事,与她经历过的那些,压根算不得什么。 在这里去剖析人性,实在太没有意思,倒不如去书中与古代先贤对弈。 不过她还是恭敬道: “多谢师兄指点。” 吴名轻轻摇头,知道自己的这话算是白说了,这小师妹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存在。 “那我就先行一步,告辞。” 吴名离开之后,赵凝雪便也打算离开此地,刘筠不顾一旁的楚河道: “赵姑娘,其实我......” 眼看刘筠要当面表明其爱慕之心,楚河岂能坐视不理,急忙鸡贼的打断。 “赵姑娘,我已经准备了游船,你看?” 赵凝雪还是态度依旧。 “我说了不去。” 文圣先生只是希望她去,又没有说一定要让她去。 没有知心人一起,一切山川美景皆枉然,索然无味也。 正当两人还想在劝之时,一道声音熟悉的声音响起。 “姑娘,我看你长的如花似玉,甚是迷人,不如现在就一起赏荷花如何?” “每逢佳节倍思君,我猜姑娘定是思念我许久,方才没有了这赏花之趣。” “是否?” 不知何时,一艘小船已经悄然靠岸,船头站着一位黑布蒙眼,腰间挎剑的翩翩公子。 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些许挑逗的意味,给人一种登徒子的感觉。 赵凝雪猛然回头,看着那道熟悉又有些许陌生的身影,呆立在原地,微微红了眼。 夜幕暗子的消息不是说他还在南晋吗? 竟然有登徒子当着自己的面调戏心仪的姑娘,刘筠面色当即寒了下来。 “大胆登徒子,竟然敢调戏赵姑娘。” 楚河也点点头道: “学宫何时有了这种有辱斯文之辈,刘兄揍他。” 赵凝雪对身后两人的话语置若罔闻,呆呆望着顾浔,随后嫣然一笑。 “好呀。” 轻飘飘的两个字,是用没日没夜的思念凝聚而成,比天下间最美的情话都要动人。 可这两个字也是像一柄重锤一般,砸在刘筠二人的心头,心碎了一地。 难道赵姑娘不喜欢君子,喜欢登徒子吗? 顾浔看着眼睛微红的赵凝雪,哪里还有刚认识时捭阖纵横风采,此刻俨然成了一个思君的邻家小女子。 这一刻积攒无数的思念决堤,横亘在两人心中的沟壑,被奔腾的思念填平。 他微微一笑,伸出右手,轻声道: “姑娘,请上船。” 小凝雪不顾平日的温婉,提着长裙,小跑上前,拉住了顾浔的手,登上了小船。 “我这是算在诱拐良家女子吗?” 赵凝雪瞪了他一眼,嘴角确是忍不住的微微翘起。 “小心有人报官抓你。” 顾浔荡起船桨,一脸无所谓道: “反正被抓到了也是一起浸猪笼,好像也不亏。” “哼,你想的美。” 刘筠两人傻傻愣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小舟,逐渐消失在了荷花深处。 这还是那个面柔心冷的赵姑娘?就这般跟人走了? 错觉,错觉,绝对是错觉。 她先前还坚决‘荷花会’没意思呢,现在怎会与人去赏荷花呢? 楚河使劲掐了一下刘筠的大腿,疼的刘筠呲牙咧嘴骂道: “楚公子,你这是作甚?” “不好意思,掐错了。” 这话鬼都不信。 楚河又掐了一下自己。 嘶。 确实很疼。 “刘公子,你说我们这算不算被人偷家了?” 刘筠阴沉着脸色道: “此人究竟是谁,为何没有在学宫见过他?” 第301章 终成眷属。 溪亭日暮,藕花深处,惊起鸥鹭无数。 赵凝雪坐在船头,旁边放着鞋子,羊脂玉脚轻轻拍打在清凉的水面之上,听着顾浔讲一路见闻。 顾浔轻轻摇着船桨,尽是挑些不危险之事,讲与眼前的女子听。 可惜赵凝雪是谁呀,有着女相之姿的聪慧女子,岂会听不出其中的凶险。 且不说别的,光是一人便让整座万剑山消失,便已经是在赌命了。 哪怕运气差上那么一丝一毫,便是万劫不复。 可她并没有打断顾浔,只是静静的聆听,从他的言语中去幻想他走过的江湖。 八百里墨湖水,轻载一舟晚色,当小船融入天地霞光之中时,顾浔缓缓停下小舟。 暮色里,他站着,她坐着。 他看着她的背影,胜过了见到的所有山川美景。 “赵姑娘,你真好看。” 赵凝雪回过头,看着黑布蒙眼的少年,继续道: “然后呢?” 顾浔尴尬的挠了挠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怎会说一句话,比杀一个谪仙人还难呢。 明明已经演练了万千腹稿,现在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 “赵姑娘,我......” 赵凝雪缓缓起身,走到他身旁,伸手就要解下他蒙眼的黑布。 他急忙握住她的手,为难道: “会吓着你的。” 赵凝雪轻轻摇头,他缓缓松开手,黑布被解下。 看着那双血红的双眼,赵凝雪轻声道: “是不是很疼?” 她伸手抚摸着顾浔脸上淡去却未消失的疤痕,继续道: “这一路是不是很苦?” 未等顾浔开口,她微微踮起脚尖,轻轻前倾,红唇在他的脸上蜻蜓点水。 然后羞红的脸迅速埋入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绣着他身上的气息。 “真是一个胆小的小弟弟。” “以后千万千万不要辜负姐姐。” 突如其来的香吻,让顾浔愣了愣,然后脸上满是喜色,轻轻搂紧怀中美人。 明明已经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感受到她热烈的心跳,还是觉得有些虚幻。 憋了半天,他方才缓缓吐出一句: “定不负卿。” 余晖里,两人依偎在小船上,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 无需太多的海誓山盟,无需数不清的情话,心已经连在了一起。 赵凝雪想了想,有些事情虽然两人都已经不在乎,可终究是横杠的一条缝,还是有必要说清楚的。 “顾浔,其实当年朱雀门之变,父王确实带兵入宫了 ,不过却是收到了老皇帝的密诏。”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父王并未多说。” “他说他没有欠你们顾家半点,亏欠的是苏姨。” 顾浔知道赵凝雪的想法,无非是想消除两人心中那道已经跨过去的隔阂。 其实当初从陈子铭的话里行间,顾浔已经猜到了许多事情,只是未能去证实而已。 这么多年暗子收集赵牧的行事风格,加上自己与之打过交道,以及李沧澜的人对其的评价来看,朱雀门之变中,赵家或许也是受害者之一。 最近他将这些年收集的种种蛛丝马迹细致分析之后,都将矛头指向了一个人,太后陈姝。 作为当时的皇后,皇爷爷病重期间,大伯又在外打仗,她便已经代行监国之权,手中权力极大。 其次她是离皇爷爷最近之人,皇爷爷病危之时,她极有可能操控一切朝局。 或许当年的朱雀门之变,正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夺权大戏。 只不过让自己想不通的是,明明她已经大权在握,可以登临皇位,却为何要扶持父皇这个傀儡皇帝呢? 这种高兴的时候,顾浔不想这些烦心事乱了心境,对着赵凝雪笑道。 “你夫君我又不是傻子,朱雀门之变,极有可能是那老妖婆在作怪。” 赵凝雪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 “怎么又成我夫君了,哼。” 顾浔微微一笑,巧妙的将话题从不开心的事上扯开。 “我可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天下都知道了。” 赵凝雪看着顾浔得意的笑容,搂的更紧了些,听着他的心跳声道: “看把你美的。” “之所以于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将来无论如何,不要太过苛求自己。” 赵凝雪并未上顾浔的当,继续自己的思路,她担心顾浔太过执拗,钻进牛角尖里走不出来。 经历了许多生离死别的顾浔心境上成长了许多,轻轻点头。 他能感受到赵凝雪那份浓浓的关心。 “我知道。” 赵凝雪抬头看着顾浔的脸颊,轻轻点头。 “知道便好。” 咕咕咕。 赵凝雪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顾浔低头看着她道: “没有吃午饭?” 赵凝雪解释道: “看一本书,忘记了。” “走出藏书楼不久,便遇到了你。” 顾浔满眼疼惜,恰逢前方出现一座小岛。 “请你吃烤鱼如何?” 提到烤鱼赵凝雪便想到刚出京城之时,两人在巨大天坑中的点滴。 那时还是相互算计对方的对手,没有想到现在却走在了一起。 果然世事无常,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谁也不能妄下结论。 以前是相互算计,以后便要一致对外了。 “这次和上次可不一样,我准备好了秘制调料。” 赵凝雪满脸期待。 “好呀。” 顾浔站在船头,细细感应水下动静。 心神一动,手中一根银针没入水中,一条七八斤重的大鲤鱼便浮出了水面。 捕鱼,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 小船靠岸,两人分工明确,赵凝雪生火,顾浔处理鱼。 处理完鱼之后,顾浔又找来更多粗壮的柴火,丢入火红。 通红的炭火,才是烤鱼的关键。 随后又扯来荷叶做碗,掏出瓶瓶罐罐的,开始配置秘制酱料。 调好的秘制酱料涂满鱼身,用荷叶包好,让其更好入味,同时等着炭火烧红。 赵凝雪看着顾浔娴熟的手法,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这手法怎么与当年的小鼻涕虫一模一样? 顾浔也发现了赵凝雪神色不对,问道: “怎么啦,那里不舒服吗?” “还是饿坏了。” 赵凝雪挤出一个微笑,轻轻摇头,顾浔解释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鱼好不好吃的关键就在于能不能腌制入味,其次便是炭火力度。” 听到这样的话,赵凝雪越发震惊,当年小鼻涕虫也说过这样的话。 恍惚间,她似是看到了两道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小鼻涕虫呢? 他好歹是皇子,怎么可能混的像个小乞丐一样呢? 第302章 原来你是小鼻涕虫。 篝火摇曳,通红的炭火上,外焦里嫩的烤鱼已经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赵凝雪看着顾浔娴熟的取下一块递给自己,依旧不敢相信心中的想法。 “饿坏了,快吃吧。” 一向极为冷静,处变不惊的她此刻捧着鱼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香味就是刻在骨子里都不会忘记的香味,一次次午夜梦回中的味道。 她红唇轻轻分开,酥香的鱼肉入口,强压在眼眶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鱼肉上。 她猛然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顾浔,心中似有委屈,又有高兴,还有庆幸..... 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顾浔看着突然泪流满面的赵凝雪,心莫名的颤抖了一下。 “雪儿,你怎么了?” 赵凝雪放下手中的鱼,直接扑进了顾浔怀中,泣不成声。 “傻子。” “你是傻子,我也是傻子。” 顾浔不明所以,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只能轻轻拍着赵凝雪的背,安抚道: “不哭不哭,到底怎么啦。” 赵凝雪哽咽道: “小鼻涕虫,我就是许爷爷身边的那个小药童。” 顾浔满脸整震惊,微微退后一步,双手扶着赵凝雪的肩头,满脸震惊。 “你.....真是轻寒?” 赵凝雪认真的点点头,眼中尽是庆幸。 顾浔猛的把她搂入怀中,不自觉红了眼,感觉一切如此虚幻,又如此真实。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回响何其幸运。 原来自己喜欢的姑娘是曾经一直难以释怀的故人。 年少时放不下的身影,后来喜欢的上姑娘,此刻似光与影融合在了一起 。 年少时的白月光终究是照进心房,触之可及,一切不再那般虚妄。 这一刻,两人都觉得自己是天下间最幸运的人。 静月洒银辉,佳人成双对。 两人坐在石头上,远眺湖天一色。 她靠在他的肩头,他轻轻搂着她。 “你怎么会在长安?” “你怎么像个小乞丐?” 心照不宣,不约而同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赵凝雪映着星辰月光的眸子盯着顾浔那那双血红的眼睛,有一点小女孩的狡黠。 “你先说。” 顾浔微微一笑,其实他纯粹是害怕没有玩伴,才会装扮成寻常孩子,甚至有时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 “我说我在宫里没有玩伴,才会装成这般,你信不信?” 当时也不算偷偷溜出宫,因为每一次魏公公都会跟着他,只是不曾露面,暗中保护他。 赵凝雪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 “我信。” 回到北王府之后,一开始她也感觉到过那种孤独。 所有人都对你唯唯诺诺,让着你,把你的身份抬的很高。 根本没有朋友的说法,只有主子和仆人。 那种孤独感,是难以排解的。 庆幸后来有了心思单纯的青红,她才算是有了朋友。 顾浔的理由看似很简单,也很随意,但有些时候就是灯下黑。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小鼻涕虫会是皇子,哪家皇子面黄肌瘦,老是挂着两条鼻涕虫。 就像有些时候找一样东西,明明就拿在手里,却还要四处翻找,找到令人发疯。 等回过神来,发觉就捏在手上,又气又想笑,恨不得捂着肚子给自己几大嘴巴子。 现在两人都有这种感觉,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 “你呢,你堂堂郡主,为何会在长安?” 赵凝雪叹了一口气,她的经历说起来就有一些话长了。 “当年朱雀门之变,父王带兵入宫前,提前安排人送走我和我娘。” “可惜未能走出长安,便遇到了一群黑衣人截杀。” 说到这里,赵凝雪停顿了一下,眼中浮现一抹黯然之色。 “娘死了,我以为也要随着娘去了,是一个黑衣人剑客救了我。” “虽然她不曾露面,可那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香气,让我无比确信她就是静姨。” “为了躲避追杀,静姨把我交给了一个老乞丐,还送了我那颗菩提心护身。” “后来我便一直跟着老乞丐上街乞讨,变成了小叫花。” 现在回想来,那个老乞丐一定是苏姨的人,只不过苏姨身份特殊,为了自己的安全,一直没有来见自己。 毕竟朱雀门之变三日后,顾邺登基,静姨也成了皇后,只要一出宫,便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事实也是如此,那夜大战之后,苏静重伤,就连腹中的顾浔也落下病根,危在旦夕。 情急之下,苏静只能耗尽全身功力护住了腹中顾浔。 没有了修为,想要自由出入皇宫,且不被人盯上,何其艰难。 “那年落雪的冬天,老乞丐濒死之际,让我去青衣巷。” “可我不知道青衣巷在那里,长安又那么大,兜兜转转,一路打听,也只是知到大体的方向。” “后来误打误撞,走入了青衣巷,倒在了一个药铺前。” “那年雪很大,白茫茫一片,肚子又饿,天色又黑,我以为我快要死了。” “此时,一道光照进了我的世界,许爷爷开了门,我便从小乞丐成了小药童。” 听着赵凝雪讲述的一切,顾浔莫名心酸,原来她的童年也一样满是黑暗。 “后来静姨借着看病的名头,偷偷见过我几次,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偷偷护着我。” “无论是老乞丐,还是许爷爷,都是她一手谋划的,只为护住我这个反贼镇北王的女儿。” 要知道朱雀门之变落幕之后,逃回北境的赵牧,聚集大军,随时准备南下。 整个长安,都在痛骂赵牧反贼 ,但凡流出半点赵牧之女仍在长安消息,朝廷必然会将长安翻个底朝天。 “现在回想,当年静姨但凡走错一步,都极有可能护不住我。” “后来回到北境之后,我才知道,当年爹能从皇宫中逃出来,也是静姨暗中出手。” “可以说没有静姨,便没有如今的赵家。” “你明白我爹为何说他不欠你顾家,唯独欠静姨了吗?” 顾浔轻轻点头,没有想到当年娘亲在朱雀门之变中,做了这么多事情。 赵凝雪抬头看着顾浔,觉得有些想笑。 “当年静姨来药铺看我时,我还见过横抱着的你嘞。” “那时还是个清清秀秀的小瓷娃娃,后来怎么变成面黄肌瘦的小鼻涕虫了呢?” 顾浔看着满眼星辰的赵凝雪,笑道: “女大三,抱金砖,姐姐,你是不是要给我点奖励呢?” 赵凝雪轻轻捶了顾浔一拳,轻轻道: “我家有数十万雄兵,就看你有没有本事驾驭咯。” “只要你能驾驭这些兵马,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南下,太后估计要气死。” 看似赵凝雪轻飘飘的一句话,顾浔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难道老爹让自己离开京城,去往北境做质子,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加上自己与赵牧见面时,赵牧说的那些话。 两者串联在一起,不会两只老狐狸暗中已经算计好了一切吧? 毕竟以赵牧的名义出兵,名不正言不顺,反而坐实赵牧反贼之名。 若是以自己四皇子的名义统兵南下,清君侧,岂不是名正言顺了。 嘶,难怪赵牧一直想让自己喊他岳父,联想到娘对赵家的恩情,极有可能是真把自己当作了女婿。 加上赵凝雪说过,她娘与娘亲关系极好,还有过指腹为婚的约定。 顾浔越想越觉的有可能,老爹暗中已经给自己安排了后路,自己这算没苦硬吃吗? 第303章 佳人月下舞。 顾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赵凝雪。 提到正事,赵凝雪恢复了寻常‘女相’的理智,轻轻皱起眉头。 将赐婚诏书传到北境之后的一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蛛丝马迹,草蛇灰线都串联到一起时,还真透着几分阴谋的味道。 两只老狐狸极有可能有着什么约定。 “如此说来,还真有几分可能。” 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天底下还有什么比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同时还得到双方父母极力撮合之事更幸福呢。 原来父母也在暗中一直默默支持他们。 赵凝雪故意用调笑的口气道: “小弟弟,要不要与姐姐回北境继承家业呢?” 当然,这是赵凝雪的玩笑话,其实他不希望顾浔选择这条路。 他也知道顾浔不会选择这条路。 顾浔捏了捏赵凝雪的鼻子,笑着摇摇头,他不喜欢看别人脸色行事。 什么样的实力,匹配什么样的待遇。 只有自己有强大的实力,才能得到相对应的尊重。 正如韩青承丝毫不把自己这个皇子放在眼中一样,就这样去北境,只会遭人嫌弃。 “怎么,希望为夫去北境当个小叫花?” “软饭是很香,可我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丢不起那个人呐。” “将来为夫可是要趾高气昂,八抬大轿的去北境娶你的。” 赵凝雪拍开顾浔捏自己鼻子的手,笑道: “八字没一撇的,想啥?”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思路清晰,一脸严肃认真,为顾浔分析局势。 “北境兵马固然强悍,可对你顾家的偏见太大,想要让他们为你所用,很难。” 威望这东西,不能她去帮顾浔立,需要顾浔自己去立。 “与其吃力不讨好,不如继续落子中域。” “若是你真的在此建立一个百战之国,届时,便不用在看任何人的脸色。” “不过这条路注定一路荆棘,你怕吗?” 顾浔目光从赵凝雪身上移开,看向更远的湖面。 天上月,水中月,皆是残月。 “从我离开长安那一刻,便已经是在刀锋上跳舞了。” “没有什么怕不怕,而是我只能这般选择。” “倒是你,跟着我怕吗?” 赵凝雪从顾浔脸上看到了坚毅,这才是自己喜欢的男子该有的担当。 她心里不希望顾浔这么累,可顾浔的身份注定他不能不管不顾。 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给顾浔分忧,不拖他的后腿。 “我怕是啥,大不了回去继承北境家业,反正没人会反对我,也没人敢给我脸色。” “没事,实在不行姐姐养你哦。” 现在的赵凝雪哪里还有半分精明样,分明只是一个在心爱之人面前活泼温婉的寻常女子。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没必要再斤斤计较,防狼一般防着对方。 卸去强势劲的赵凝雪,或许这才是她本该有的样子。 也只有在顾浔面前,她才可以放下一切,无所顾忌,做真正的自己。 若是刘筠二人见到此刻的赵凝雪,恐怕眼珠子都得掉下来。 顾浔知道赵凝雪是在与自己说宽心话,她比谁都希望自己翻手为雨覆手为云。 这个聪明的女子,总以她睿智不留痕迹的慰藉人心。 “好呀,到时候我就天天躺床上吃软饭。” “嗯,好像也不对,躺床上也是需要日日劳作的,算不得吃软饭。” 赵凝雪已经不是当初的小白纸,自是听出了顾浔的荤话,当即小脸彤红。 “你这人真讨厌,没个正行。” 顾浔一脸无辜。 “那按照君子之风来,你现在是不是不该靠在我肩头?” “书上说男女授受不亲,是不知礼义廉耻。” 赵凝雪故意将手搂的更紧了些,现在她只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许轻寒,不想做那个高高在上的赵凝雪。 “女子不知礼义廉耻了,丢人的还有丈夫,我就不知礼义廉耻,怎么啦?” 顾浔无言,喜欢的人太聪明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压根说不过。 无论怎么说,她都能给你堵的哑口无言。 以前还能用荤话乱一下她的心境,现在荤话彻底失效。 “我给你跳一支舞,你伴奏好不好?” 赵凝雪突然提议,小脸还有些羞红,有些不好意思。 未等顾浔回应,她便起身,把白玉短笛留给顾浔,一步踏入湖中,凌波而行。 踏水行波,这不是地仙天境才有的能力吗? 顾浔傻眼,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是没有修为的吗? 即使已将开始习武,也不该这般快呀。 顾浔脑子还没转过过来,赵凝雪已经行至湖中,东风缓缓升起的残月恰做背景。 “秋水。” 秋水出现在手中,她一手执剑,一手挥袖,翩翩起舞。 月色映照下,那张精致的瓜子脸棱角分明。 纤细的手指不断变化着花样,配合袖与剑,美轮美奂。 盈盈一握的细腰在上下两座山水间猛然收束,宛如风抚杨柳,摆动间,春意盎然。 玉脚轻轻点在湖面之上,荡起一阵阵涟漪,晃动着漫天星辰。 原来她还会跳舞,舞技不输那些以舞闻名的青楼女子。 顾浔痴痴的望着,赵凝雪给他的惊喜太多了,显然精心准备了许久。 反观自己,好像只是人来了,啥也没准备。 嗯,这算空手套白狼吗? 不对,应该是套天鹅。 他摩挲着手中的白玉短笛,缓缓放到了嘴边,轻轻吹响。 月下佳人翩翩舞,岸上公子笛飞声。 水天一色,美人翩翩起舞。 笛声悠扬,他眼中唯有她的身影起落。 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变的有意义。 当两人回到学宫的折柳亭时,已经月上中天。 赵凝雪从怀中掏出吴名送来的那张请帖,递给顾浔。 “这是文圣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荷花会的请帖。” “明日荷花会,所有学宫精英弟子都会齐聚,他应该是希望你能从中看上一些读书人。” 顾浔满脸疑问,赵凝雪解释道: “他已经去过柳州了,回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胡子都快捋掉光了。” 两个聪明人,不用过多解释,顾浔明白了赵凝雪的意思。 “文圣先生是想从我这里走后门,往柳州塞些读书人。” 赵凝雪点点头,吴名让她把请帖转交顾浔时,她便已经读出了其中韵味。 “现在学宫中有许多出身贫寒,可能力不错的读书人。” “这些人即使有学宫的推荐信,可门阀高立之下,他们想要在四国谋一官半职,其实很难。” “即使坐上了官位,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很难坐稳。” “倒是那些门阀子弟,只要能拿到学宫的推荐信,几乎都可以得到不错的官位。” 此刻的赵凝雪冷静睿智,丝毫不似先前那个娇羞的小女子。 反而像个贤臣良将一般,帮顾浔斟酌利弊,分析局势。 顾浔点点头,深谙官场之道的他知道现在的官员,没有背景靠山,想要坐稳官位有多难。 这些寒门子弟,即使拿着学宫推荐信坐上了芝麻官位,也需要瞻前顾后。 做的太好,会招人嫉妒。 做的太差,必然招来嫌弃。 是进亦忧,退亦忧。 反倒是当下的柳州,大大小小的家族都被清洗了一遍,又有科举制新立,最是适合这些寒门子弟。 顾浔接过请帖,看来无论如何也得与这位文圣前辈见上一面了。 毕竟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也算是一种双赢的局面。 此事若是处理得当,对于自己将来在中域落子,有着极大好处。 第304章 顶着棺材找棺盖。 揣好请帖,顾浔问出心中的疑惑。 “话说你的境界是怎么回事?” 赵凝雪微微一笑,脸上有几分小得意。 “师傅传授我一套剑法,我原地顿悟了七日,便就如此了。” 顾浔满脸惊奇,这么简单? “你师傅是?” “儒剑仙呀。” 顾浔恍然大悟,早就听闻儒家能以浩然气为基,成就儒道之路,只不过所行者甚少。 若是儒剑仙徐卿那就不奇怪了,听说当年他也是一朝悟道,成就地仙之位。 莫要觉得这一朝悟道容易,实则极难,不是任何一个读书人都能从书中读出浩然气。 许多读书人读了一辈子的书,也没有半分浩然气,这其中又牵扯到文运,颇为繁杂。 赵凝雪的境界并非来的如此简单,是她十年如一日的刻苦研读,积攒下了深厚底蕴,方才一朝悟道。 可以说这境界是她数十年读书得来的,只是在这七日时间内方才体现出来。 简单来说,就是量变积攒到一定程度之后,忽然受到外界干扰,引发了质变。 可别忘了,她还是有史记载的唯一一个八窍玲珑心,其悟性,整个天下,无出左右者。 就连顾浔不得不怀疑,赵凝雪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唉,人比人,气死人。” 看着顾浔垂头丧气的样子,赵凝雪上前一步,轻柔的帮他把黑布绑扎好,凑近他的耳边,轻轻道: “我是你的人,不用气,该气的是别人。” 说罢,她匆忙向着学宫的住宿区而去,不忘与顾浔挥挥手道: “明天见。” 并非是赵凝雪的前后性格转变过快,而是只在顾浔面前如此。 换做他人,她依旧是那个表面落落大方,温婉如水,内心却拒人千里的赵凝雪。 就比如他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冷的仙子,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变成温顺的小绵羊,哼着小调为其痴狂。 再比如羞涩的姑娘,为心爱之人卸去衣装,一样可以反客为主,持枪策马战沙场。 女人是善变的,此话是无数先贤折杀万千子孙得来的大道理。 送别了赵凝雪,顾浔还在犹豫要去哪里下榻,这几天连日赶路,实在是累坏了。 忽然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刘筠面色不善的盯着黑布蒙眼的顾浔,冷冷道: “你究竟是谁,竟敢擅闯儒家学宫。” 顾浔没有心思搭理这种脑残,径直前去。 正欲与刘筠擦肩而过时,刘筠伸出手拦住了顾浔。 顾浔微微侧头,看着刘筠,也不说话,只是脸色冷了下来。 此地终究是儒家学院,自己不请自来,倘若在此主动出手,多少有些不尊重儒学宫。 “阿宁姑娘是我儒学宫的天之骄子,还是徐先生的亲传弟子,不管你是他什么人,还是要尊重学宫的规矩。” 顾浔皱了皱眉头,冷冷道: “儒学宫有不能探亲的规矩?” 刘筠轻轻皱眉,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他是阿宁姑娘的亲人? 他缓缓收了手,脸色也便温和了许多。 嫉妒能使人面目全非,理智全无,一点没错。 他朝着顾浔一拱手道: “不知公子是阿宁什么人?” 阿宁两字太过刺耳,哪怕是化名,一样让人恼怒。 “阿宁是你叫的吗?” “我是她什么人,关你何事?” 冷冷留下两句话,顾浔扬长而去,气的刘筠恨不得拔剑。 若不是学宫有规矩,君子动口不动手,他非得出手教训一下这嚣张的小瞎子。 顾浔前脚刚走,吴名便出现在此地 ,看着刘筠轻轻摇头。 “刘公子,先前我便劝你莫要冲动,你看现在反到是伤了和气。” 刘筠朝着吴名作揖道: “让师兄费心了。” “我只是很好奇这小子的身份,想要问清楚而已。” 吴名看着顾浔离去的背影,轻轻笑道: “他应该就是先生口中的重要客人。” “先前那封请帖,便是先生托赵姑娘转交于他的。” “估计他与赵姑娘关系匪浅。。” 刘筠越发好奇顾浔的身份,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摸清顾浔的底细。 他不信自己还比不上一个满嘴流氓言语的瞎子。 “吴师兄,天色已晚,我先行告辞。” 吴名不忘提醒转身离去的刘筠。 “好奇害死猫,师弟当顺其自然。” “喜欢一个人可以,但是没有必要太过执拗。” “多谢师兄告诫。” 看着刘筠匆匆离去的背影,吴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刘筠挺聪明一人,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失智,丝毫不曾察觉吴名在故意引诱他去查顾浔的身份。 吴名对于顾浔身份好奇,比之刘筠丝毫不弱,甚至还要强烈上几分。 “此人究竟什么来头。” 吴名呢喃自语 今年所有的请帖都是他写的,唯独此人手上这张是先生亲自写的。 到底什么身份,能够让先生亲自为其写请帖呢。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只不过需要去证实一二。 自己出面有伤和气,用刘筠去探是最好的办法。 刘筠倒也没有傻到亲自去跟踪顾浔的地步。 先前他拦住顾浔,并非冲动,而是趁机将一种药物蹭在顾浔身上,这样便可以知道顾浔行踪。 走出学宫之后,顾浔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胸前的药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和自己玩药,不是顶着棺材找棺材盖吗? 反正是刘筠先出手了,也就怪不得他了。 恰好用来试试心魔雷淬炼的出来的新毒药。 “公子请留步。” 顾浔回头,一个留着八字胡,身穿白衣,腰间挎白玉剑的中年书生迎面而来。 他明明每一步落的都很踏实,为何没有察觉半点脚步声? 顾浔笃定,是个高手。 “我请公子喝一顿酒,就当赔罪如何。” “不过也希望公子能把解药给我一份,刘筠毕竟是我儒学宫的弟子,倘若出了事情,我儒学宫面子也过不去。” “此事确实是刘筠有错在先,我代他给你赔个不是。” 中年儒生满脸真诚,声音醇和,不卑不亢,让人觉不到半分不适。 顾浔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中年儒生的白玉君子剑上,当即拱手抱拳道: “小子见过剑圣前辈。” 中年儒生正是儒剑仙徐卿,江湖上喜欢称其为儒剑仙,若是按照儒家的叫法,自是尊称剑圣更为合适。 徐卿并不奇怪顾浔能认出自己,毕竟是让老温忍不住连连称赞的年轻人。 文圣去了一趟柳州回来之后,恨不得将顾浔夸上天。 盛赞之话稍后,当下还是解药要紧。 “你那毒倒是古怪的很,就连我也从未见过。” 第305章 对错有先后。 以徐卿的实力,要保住刘筠的小命很容易。 关键是一旦强行驱毒,便有五成的机率让刘筠大道根基破碎。 此毒不毒,不过他会使人陷入昏迷,让其困在梦魇之中走不来。 只要有人强行唤醒他,他便会被梦魇中的心魔自乱道心,大道崩毁。 顾浔解释道: “此毒是以心魔雷做引,掺杂了数十种致幻毒蘑菇。” “一旦中毒,便会陷入幻境,而心魔雷便会乘机发动。” 徐卿明白了顾浔的意思,毒蘑菇只有致幻之效,真正的绝杀是那道暗藏的心魔雷。 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忍不住摇摇头,一脸苦笑道: “原来如此。” “公子这是强行让他渡一场小型的心魔雷劫呀。” 心魔雷劫,那可是天道谪仙境的门槛,哪怕一丁点雷,也足以让地仙境万劫不复,困在自己心魔中走不出来了。 加上致幻毒蘑菇的效果,一重心魔幻境,一重药物幻境,足以让人癫狂致命。 已经不能用变态来形容了。 既然剑圣都开口了,这个人情顾浔还是得给的,毕竟怎么说也是赵凝雪的师傅。 而且方才徐卿没有半分以势压人,而是用请求的话语与他求解药,无愧剑中君子之称。 无论从那个方面出发,他也不好意思不给解药。 从怀中掏出一粒解药,顾浔恭敬递上。 徐卿双手接过解药,没有半点剑圣的压迫,就似寻常读书人一般,彬彬有礼。 “公子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儒学宫内。 陷入幻境之中的刘筠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裤衩撕扯了个干净,赶着小鸭子,在学宫之中飞奔,一会哭,一会笑。 引得众多已经熟睡的学子起床围观。 看着月下遛鸟的刘筠,男女老少都陷入了沉默。 许多女子羞红脸,不敢直视,稍稍胆大的则是透过指缝偷偷瞄上一眼。 有些平时看不惯刘筠伪君子作风的男子此刻拍手叫绝,当场吟诗一首。 “月下秃鸟飞,公子连夜追。” “撵至云端处,方觉长在身。” 当然,也有正直之辈,脸红脖子粗,大骂有辱文人风骨。 最后还是学宫夫子出面,拦住他,强行将其带离,方才平息风波。 岑夫子作为学宫资历较深的夫子,此刻也是眉头紧锁,待到徐卿将解药给刘筠服下之后,立刻问道: “徐先生,刘筠这是得罪了谁,为何这般杀人诛心。” “关键是丝毫不顾及我们儒学宫的颜面。” 明日便是荷花会,此事断然是压不住了,那些宾客十有八九是要笑掉大牙了。 徐卿却是轻轻摇头,对错有先后,是刘筠挑事在先,不符学宫规矩。 “此事是刘筠有错在先,怨不得谁。” “学宫向来以礼代客,他这般做,倒是不曾考虑学宫颜面。” 能做学宫夫子,道德品质不可缺,岑夫子也明白了其中关系,当即对着徐卿作揖道: “是我唐突了,不该贸然下定论。” “只是刘家在魏国权柄极大,发生此事,恐怕难免向学宫讨要说法。” 岑夫子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徐卿没有放在心上。 “倘若刘侍郎真要讨要说法,我一人担之便是。” 徐卿不想多说什么,只是交待了岑夫子好好照顾刘筠,便匆匆离开。 为人师表,更当吾日三省吾身,一言一行,皆代表着学宫,不知其貌,切不可妄言 他刚走出门,便遇到了跪在地上的吴名。 “徐先生,此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甘愿受罚。” 他没有想到顾浔会来此一手,属实阴狠至极。 徐卿看着吴名,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此事可大亦可小,你不必担心。” “只不过挑唆别人,非君子之为。” “你把兵家学宫学到的东西,用在同门之上,实属不该。” “不知过你并非我弟子,至于如何,你还是去找老温说的算,我不便插手。” 说罢,一身白衣的徐卿飘然而去。 儒家学宫是讲道理的地方,对错有先后,弟子犯错可以,但是作为学宫的先生夫子,就该有自己的判断对错的立场。 弟子错了不可耻,倘若先生夫子知错而包庇错,那就万分可耻了。 看着突兀出现在眼前的徐卿,顾浔心中暗叹: 不愧是六大剑仙之一,来无影去无踪。 徐卿在此向着顾浔一揖到底: “多谢公子明事理。” 对错有先后,小错在前,不得以小错压大错。 刘筠先动歪心,便要承担做错事带来得后果。 今日之事,即使不是顾浔,换做任何一人,他徐卿也是这般处置,绝对不会有半分偏袒之意。 君子持剑以正身形,不以理歪人,当以理正身。 倘若自己都不能自正,他又有何德何能持此君子剑。 顾浔赶忙抱拳还礼,堂堂剑圣,左一拜,右一拜,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前辈,你这般客气,倒是搞得我有些愧疚了。” 徐卿微微一笑,提醒顾浔道: “这刘筠父亲乃是魏国兵部侍郎,公子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 顾浔没有想到刘筠竟然是魏国主战派二把手刘琦之子。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刘琦必然会接手东魏的兵部尚书之职。 “如此说来,倒是我唐突,给学宫添了如此大麻烦。” 徐卿浑然不在意,一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边说道: “儒家学宫又不是在魏国,还不至于担心麻烦。” “再说他刘琦倘若真来找儒家学宫的麻烦,倒是要小瞧他一些了。” 顾浔点点头,确实是此理,堂堂一个兵部侍郎,若是拎不清这这层关系,倒是让人瞧不上了。 “倒是你,即使刘琦不找你麻烦,那些巴结刘琦之人,估计也不会消停。” 顾浔一脸无所谓,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别说刘琦的走狗,即使是刘琦亲自来,也非得叫他掉一层皮。 “一个刘琦,倒也不足为惧。” 知道顾浔有柳州背景的徐卿笑道: “也是。” “既然你我都无顾忌,那今晚这酒怕是得不醉不归。” 顾浔笑道: “反正前辈请客。” 徐卿笑言: “酒水管够。” 第306章 合纵伐柳。 柳州城。 议事厅内,李沧澜看着布防图陷入沉思,都尉将军奚元驹匆匆而来,抱拳道: “将军,我们的界碑又丢了。” 最近柳州边境的界碑频繁被别州边民移动,强行把自己村庄并入柳州境内。 柳州改革之下,官府大力兴修水路,改善民生,让临州边民羡慕不已。 明明只是隔着一条一步就跨过的小河,两边的生活确是截然不同。 对面官府有修房子,发放粮食,贯通道路,一片生机勃勃。 反观自己这边,路修到界碑下,戛然而止,官府还时不时来要各种苛捐杂税。 天天吃糠咽菜,还要看着对面隔三岔五就吃白米饭。 明明是年前还是一样窘迫的两个村庄,一这才半年,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换谁来也会有落差。 于是许多人便萌生了半夜偷偷挪挪界碑的想法。 这种事就像瘟疫,一旦有了开端,便会急速扩散。 随着事情越闹越大,本就自危的江州和明州便便开始大举向边境集结军队,向柳州施压,讨一个说法。 李沧澜剿灭柳州各大家族,一统柳州便已经让两州心生忌惮了。 如今柳州改革风风火火,取得显着成果 ,底蕴越发雄厚。 更关键是大肆扩军,野心暴露无疑。 倘若不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将来面对的可就是洪水猛兽了。 为此,明州城主廖杰,江州城主孙锁已经不止一次联合发声,要求李沧澜停止扩军。 于是丢失的界碑,便了成了两州大军集结的借口。 实则心里打着什么小算盘,大家都心知肚明。 三家地盘在聚集在中域西北,三足鼎立,相互制衡,这些年来也算相安无事。 如今柳州突然做大,两家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顾,联手也是自然。 “又丢界碑了?” 李沧澜轻轻皱起眉头,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前些日子丢,还说的过去,现在两州已经大肆整顿过边民 ,应该没有谁还敢顶风作案了。 他将目光放在墙上的布防图上。 柳州位于西北角,西临清源江,北靠广陵江,东面是明州,南面是江州。 “两州大的大军最近可有调动?” 奚元驹急忙回道: “那两个家伙,明面上在撤兵,暗中却在增兵。” “现在最少有六万大军已经集结在两州边境的桐城。” 桐城一直以来都是江州与明州的争议地带。 两大城主因为此城,时常兵戎相见,你来我往,打生打死,恨不得扬了对方的骨灰 现在两个人仇人同时将大军聚集在此,意图很明显。 能让两个仇人放下仇恨,握手言和,只有同时遇到了更大的威胁,单独一方都承受不住的那种。 李沧澜的手重重摁在布防图上,冷冷道: “桐城。” “你即刻让淳良从凫水县南下,坐镇安南县。” 奚元驹心中疑惑,问道: “将军,我们是不是也该增兵安南城,以防两人的大军突然北上。” 李沧澜果断摇摇头,如同顾浔和赵凝雪当初意料的一样,两州定然不会看着柳州做大做强。 “暂且不用增兵,不过要随时紧盯桐城大军的动向。” 奚元驹心中不解,明明对方已经将刀架在脖子上了,将军为何还按兵不动。 不过作为三个都尉中,跟随李沧澜最久之人,他知道将军这般做,必然有其道理。 “还有,新兵操练之事,不可懈怠,得抓紧时间。” 老将奚元驹抱拳道: “将军放心,那些小兔崽子,已经熬炼成了一个个嗷嗷叫的小狼,现在就等着见见血了。” 校场无精兵,沙场才能磨炼出一支真正的嗜血之师。 奚元驹老成稳重,对于练兵有着独到见解。 练兵之事交与他手上,李沧澜还是万分放心的。 奚元驹离开后,李沧澜盯着布防图,脸上没有半分愁绪,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当初他与顾浔谈及柳州将来如何一步步走出困局之时,顾浔便已经意料到了两州会联手。 “两家凑起来,才六万大军,还是有些少了。” 现在他恨不得桐城聚集的大军越多越好。 桐城。 江州城主孙锁和明州城主廖杰同时登上了桐城城头,看向一马平川的北方。 货真价实土匪出身,五大三粗的孙锁扶着城垛,笑道: “廖城主,说好了,到时安南一人一半,可不能独吞。” 廖杰面色不悦,侧头看着圆头大耳孙锁,冷冷道: “姓孙的,你不信我?” 孙锁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透着一股熏人的蒜味。 “要是你的话能信,老母猪都你能上树了。” 出身周朝望族的廖杰不想与这草野匹夫过多争辩。 “李沧澜已经在大肆扩军,若是你我不齐心,一旦老虎瞌睡醒了,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我希望孙城主能不计前嫌,齐心协力,共伐李沧澜。” “正如约定中一样,谁先攻入柳州城,柳州城便归谁。” “倘若你有那个实力,还会在乎小小的安南?” 孙锁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哈哈大笑道: “你这般说倒也不错。” “那柳州城我就先笑纳了,哈哈哈。” 说罢,狂妄的孙锁大摇大摆离去,只留下廖杰一人屹立城头。 出生没落望族的他,心里很是看不起孙锁这样的草莽匹夫。 若不是李沧澜势大,他才懒得与孙锁合作。 柳州一片欣欣向荣,倘若不加以遏制,等到李沧澜这头猛虎不打瞌睡了,明州与江州,便会如同其囊中之物。 最好的办法,便是趁老虎还在打盹,给予他致命一击,如此才能睡个安稳觉。 以前若不是柳州、明州、江州三足鼎立,谁也不愿任何一方做大,以孙锁的脑子,自己早就轻取江州了。 莽夫不足惧,真正让他忌惮的,还是李沧澜这位曾经十万大军的统帅。 以前好歹还有钱家与江家为首的家族,在内耗柳州。 现在整个柳州的家族几乎都被清洗了一遍,柳州如同铁桶一般,恶狼之侧岂可安睡,谁不害怕? 李沧澜安安分分就算了,关键他还在大肆扩军,野心之大,路人皆知。 廖杰的目光看向了更远的北方,那是柳州城的方向。 “李沧澜呀,李沧澜,你不仁,可就别怪我不义了。” 现在的中域,就如大周末年一般,诸侯争霸,没有情谊,只有利益。 谁更狠,更聪明,才有机会活下去。 廖杰的军师贺和走上城头,廖杰轻轻皱眉,微微心痛的问道: “金莲她.......” 贺和看着廖杰,神色坚定,孙锁好色,这美人计乃是上上之侧。 “城主,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要控制住孙锁,金莲姑娘极为重要。” “只有将其安插在他身边,我们才能更好的操控孙锁。” “还请城主以大局为重。” 第307章 中域变局。 廖杰叹了一口气,他是在路上遇到逃难的金莲姑娘的,听说是从凫水县逃出来的。 看其知书达理,又没有好去处,便将其留在身边做丫鬟。 当然,他不是傻子,更不是色中恶鬼,会轻易相信一个路上捡到的姑娘。 他特意派人去凫水县查过,确定了金莲确实是凫水县人。 包括她曾经是凫水县令准儿媳之事,也查了出来。 后来凫水县令被李沧澜清洗,她便逃到了明州,恰逢遇上了他,也是事实。 甚至连金莲逃亡路上接触的人,他都查的清清楚楚。 原本他也只是想将其留在身边做丫鬟,耐不住金莲姑娘太过知心,不知不觉中便喜欢上了她。 他不是孙锁那种好色之徒,他喜欢的是金莲姑娘内在,而不是她的美貌。 对于他来说,美貌的女子比比皆是,但是能在夜里做知心人的,除了已故夫人,便只有金莲姑娘了。 从夫人死后,他便一直未曾碰过女人,直到遇到金莲姑娘。 他与她相见恨晚,情投意合,都深爱着对方。 但他也知道,当下形势严峻,唯有笼络住孙锁,两人联手,吃掉李沧澜,才能一劳永逸。 一想到金莲听到自己要将其送到孙锁身边,她那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廖杰感觉心如刀绞。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严肃的交待道: “一定要保护好金莲的安危,倘若她出了事,莫怪我不讲情分。” 解决了李沧澜这个心头大患后,他第一件事便是杀孙锁,救金莲。 谁也挡不住他。 贺和实在不知道那妖精究竟有何媚力,竟然将十年不曾染过女色的城主迷的神魂颠倒。 他心中暗下决心,金莲失去作用,一定要让其消失,万万不可在回到城主身边。 这种祸国殃民的妖精,不可留在世上。 离开城头的孙锁,换了一件便装,径直往青楼而去。 好不容来到桐城,不尝尝这里小娘子的腥味,怎么能算来过呢。 一入青楼,他便被那道正在起舞的曼妙的身影吸引,眼睛瞪圆了,吐出一句匪里匪气的话。 “草,好骚的娘们。” 粗俗到极致的言语,丝毫不曾压声,引来周围众多围观男子的一阵白眼。 哪里来的糙汉子,一点礼貌都不懂。 孙锁冷哼一声, 他是什么人,岂会受人白眼,当即骂骂咧咧道: “草,都他娘来逛窑子了,给老子装什么清高?” “还是都是为了挡下那鸟事。” “老子就是来吃那骚娘们的,你们有意见?” 老鸨每年可没少给县衙送银子,银子换的腰杆子硬,当即气汹汹道: “哟,何人敢在我怡红院闹事,是不给老子面......” “噗” 话没有说完,一柄刀便刺进了她的胸膛。 孙锁舔着嘴角的血迹,咧嘴笑道: “在老子面前大呼小叫,睁开眼睛看看老子是谁?” 一大批兵甲包围了怡红院,孙锁走上前,粗鲁的将金莲搂入怀中,在其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真鲜嫩。” “今日的青楼,本城主包了,酒水随便喝,姑娘随便睡。” “哈哈哈。” 然后抱起楚楚可怜的金莲向房中走去,留下一众胆寒之人。 传言江州城主孙锁好色如命,嗜杀成性,果然名不虚传。 一阵狂暴的推山搅海之后,金莲瘫软在怀。 躺在床上的孙锁提着一坛酒猛灌一番,双手死死勒住金莲,皮笑肉不笑。 “果然,还是你这样的小寡妇最是鲜亮。” 他死死盯着春意余味未消的金莲,妩媚十足,实在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本城主一个女人,从来不用二次。” “不过今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说吧,故意接近的我的目的是啥?” 方才云雨之时,他给过眼前女子无数下手的机会 ,可她都没有下手。 他好色不假,但也不是傻子,深知越是漂亮的女子,越不可轻信。 金莲顷刻间便梨花带雨,双手死死缠住孙锁的脖子,抽泣道: “是廖杰,是他故意让我在此,逼着我接近你。” “明明我那么喜欢他,他为何要这般对我。” 她腾出一只手,使劲敲打孙锁壮士的胸口,哭道: “怨你,都怨你。” “你们男人打仗,为何要牵扯女人。” “若不是因为你,我还在廖郎身边。” 一听到是廖杰金屋藏娇的禁脔,孙锁越发兴致高涨。 不顾金莲哭的梨花带雨,毅然决然再次入巫山戏云雨。 征服不了对手,征服他的女人,同样让人志得意满。 倘若方才金莲胆敢否认半个字,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扭断其脖子。 现在嘛,与其杀了,倒不如留在身边,日日鞭策,恶心廖杰。 不过他知道此事要掌控分寸,至少现在他与廖杰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李沧澜才是现在最大的敌人。 吞并柳州之前,他与廖杰的利益是相同的。 吞并柳州之后,两人必然要兵戎相见,不可避免,他需要两手准备。 孙锁能从一个匪寇头子,坐到一州之主,除了运气与不错的实力之外,还有他潜藏在莽夫之下的精明。 只是许多人都被他的粗犷暴虐所欺骗,不知道他还有谨小慎微的狡诈一面。 正如廖杰一般,孙锁忌惮的也是李沧澜。 说的准确点,还有李沧澜身边那位不知根脚的少城主。 他细细查过,正是此人的到来,柳州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可否认李沧澜是一位帅兵之才,但治理并非其强项。 现在的柳州能有欣欣向荣之相,十有八九是那个所谓的少城主暗中出谋划策。 听说稷下学宫中,有两位少年奇人。 一位是文圣关门弟子,陈子铭的小师弟吴名。 一位是纵横鬼谷的少年,名叫君朔。 难道是这二人中的一人? 孙锁深知,李沧澜这位百战沙场的猛将,便足以让人胆寒。 若是在配上一个善于治理的文臣,任其招兵买马,备粮存库,最多三年,整个中域,都将变天。 若不是不得已,他不会和廖杰联手,主动去挑衅李沧澜这头猛虎。 一场大战的阴云已经笼罩整个中域,只要有一个势力出头,吞并其他势力。 那接下来,其他强大的势力必然也会纷纷出手,向四周扩张,吞并其他弱小势力。 整个中域大小势力数十个,是个不折不扣的百战之地,可是到最后,必然只会留下最强三四个势力角逐。 甚至四国也会暗中出手,参与到其中。 儒学宫。 赵凝雪顾浔稍显憔悴的脸庞,便轻轻皱起了眉头,细心帮其整理衣领后,有些小幽怨,轻声道: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喝酒了。” 倒也不是做作,不让顾浔喝酒,而是担心他一路风尘太累。 徐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看着顾浔,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帮忙解释道: “是为师请他喝酒的。” ......... ps:这两章零零碎碎,稍显突兀,有点啰嗦,不过与后面剧情牵连极深,大家莫喷,抱拳致敬诸位道友。 第308章 文圣。 满脸红晕的徐卿忍不住打了个酒嗝,醉意尚未散去。 赵凝雪回过身,对着徐卿恭敬一拜。 “先生。” 呃。 徐卿忍不住,又打了一个酒嗝,摆了摆手道: “剑客不会喝酒,就没有那股子味了。” “又不是与女子去喝酒,不用盯那么严的。” 被先生这么一说,赵凝雪脸颊微微红,瞪了顾浔一眼。 “不行,不行,好不容醉一场,我得去小憩一会。” 看着先生踉跄的背影,赵凝雪看向顾浔,问道: “你怎么把先生喝成这样?” 顾浔耸了耸肩,也是很无奈。 “是剑圣前辈要求封穴痛饮的。” “说实话,前辈的酒量真不行,不过酒品没得说。” 他与赵凝雪回到学宫已经是寅时,也就与剑圣前辈喝了两个时辰的酒。 这两个时辰也不是纯粹在喝酒,还杂七杂八的说了些东西。 喝到最后,也就喝了三坛酒而已,其中两坛还是自己喝的。 “今日可是荷花会,你把他喝成这样,待会温先生又得碎碎嘴了。” 顾浔好奇道: “文圣前辈嘴很碎?” 赵凝雪笑道: “你说呢?” “他的一篇《遛马说》,可是被誉为天下的第一讽文。” “真要骂起架来,先生与陆先生联手,再也温先生口中讨不到半分便宜。” 难怪文圣能总理整个儒学宫大小事务,嘴上功夫确实硬。 “嗯,是谁又偷偷在背后夸我。” 仙风道骨的文圣缓缓而来,捋着胡须,一脸笑意。 好家伙,正在偷偷说他坏话,没想到正主来了。 顾浔与赵凝雪急忙行拜礼道: “见过温先生。” “见过文圣前辈。” 文圣的目光落在赵凝雪身上,满意的点点头。 “还是小妮子了解我,喜欢骂人嘴碎又不是可耻之事,就该大大方方的说。” 赵凝雪处变不惊,知道温先生是来找顾浔,当即道: “温先生,你们聊,我且有事,先行一步。” 文圣看着赵凝雪的背影,与顾浔笑言道: “小妮子是典型的旺夫相,你小子倒是有福分。” 顾浔倒也落落大方,不显拘谨,与文圣开起了玩笑。 “前辈还会看相?” 文圣转头看向顾浔,点点头道: “可别不信,年轻时与三清山的老道学过两手。” “三清山的老道都夸老子是他娘的天才。”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贵为文圣,语气有些粗鲁了,当即尴尬的清了清脖子。 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盯着顾浔面相,一番认真打量,转移话题道: “我观公子面相,出生便有蛟龙之运。” “如今这蛟龙已化角,初现真龙之威。” 对着顾浔竖起大拇指。 “嘶,当真是不得了。” 顾浔笑道: “先生既已知我身份,便的不用这般打哑谜了。” 文圣习惯性的捋着雪白胡子,哈哈一笑。 “嗯,够直爽。” “难怪能把老徐喝成那样。” 他把双手拢入袖中,收起了嬉皮笑脸,一脸凝重的说道: “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柳州,走遍了柳州下辖的三县一城,觉得很不错。” “且不说别的,光是在每个乡里设立学孰一事,便已是我儒家所不能企及的。” 儒家一直将天下人皆有书读奉为己任。 可纵观天下,儒家学宫能有几座,真正是让所有人有书读的学宫学孰又有几座? 除了广陵城的儒学宫,其他的地方儒学宫,大多不过是权贵子弟镀金之地,寻常人压根走不进去,甚至不能近之。 似乎能在学宫念书,已经是权贵的身份的象征。 许多有学之士,不是不想过自己出钱出力,在各地兴建能让所有人皆可读书的学宫学孰。 结果不是钱财不够,而是手中的权力不够,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愚民之策,好似已经成了君王默许的治国策。 屠夫的儿子永远是屠夫,佃户的儿子永远是佃户,权贵的儿子永远是权贵。 这种畸形的定式,也有众多大儒在吹捧,在维护,可至少他看来,这是错误的。 不说全部读书人读书都是为了做官,可绝大部分是为了谋一份官途的。 倘若读书人永远是权贵的读书人,那又有谁为底层的百姓发声呢? 读书也罢,做官也好,就应该打破阶级的束缚,人人平等。 顾浔明白文圣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道: “各乡镇的学孰是立起来了,可想要一下子凑齐那么多读书人,去教书育人,很难。” 文圣微微一笑,此事李沧澜已经与他提及过。 “柳州差的,恰巧是学宫的不差的。” 他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递给顾浔。 “这些都是自愿学宫中自愿去教学的弟子,你可借着今日荷花会考察一番。” 顾浔接过名单,却没有打开,对于此事,他有着另外的想法。 “我准备入秋之后,举行柳州的第一届科举。” 闻言,文圣眼中浮现一缕精光,关于科举制度,他已经看过顾浔的撰写的《治国经略——科举篇》。 前前后后,已经翻阅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百看不厌。 次数就像是一壶上好的茶,越是细品,越是觉得出味。 “你是想将学孰先生一事,也纳入科举制度之中?” 顾浔摇摇头,学孰先生自然不能以官途科举来招录。 “我的想法是先进行秋闱,选拔出需要的官员之后,落榜的考生在进行直通学孰先生的考核。” “就称其为‘夫子考制’,与科考一般,分为笔试与面试,外加举荐信也可。” “所有学孰夫子,分为五级,皆有官府统一发放俸禄,各级俸禄不等,等级越高,俸禄也越高。” 这些闻所未闻的新奇想法,听得文圣一脸震惊,心中连连称好。 如此一来,读书人的选择更多了。 有了俸禄,教书先生也无需在为自己的生计发愁。 此术功参造化,可为圣贤。 文圣整理衣冠之后,朝着顾浔一揖到底,恭敬道: “公子大义,请受老夫三拜。” 顾浔急忙伸手去扶,文圣的三拜,他可受不起。 他做这些,并没有那么多的家国大义,只是为了强大自身的手段。 “前辈莫要这般,我之所以这般做,没有你想的那般大义,我只是为兴盛自己辖境,强大自身。” “说到底,这算是我的私心。” 文圣不这么认为,他不在乎顾浔是不是私心,他只知道顾浔如此做了,天下读书人多了一条路,天下人也多了一条读书路。 “若是你都受不了这三拜,那学宫中供奉的历代先贤画像,也该尽数撤下了。” 第309章 文圣三拜。 顾浔还想阻拦文圣下拜,可惜以他的实力,又如何拗得过文圣。 他发觉自己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分毫。 文圣后退一步,重新认真整理衣冠。 确认衣冠正之后,他双手作揖,朝着顾浔一拜。 一拜下去,文圣天道境谪仙以金色长文所合的三分天道全无。 “这第一拜,是替学宫而拜,替儒家历代先贤而拜。” 一拜下去,顾浔冥冥中感觉自己身多了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 东西。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文运? 儒圣给自己作揖拜礼,这感觉就像是隔壁爷爷给自己磕头,顾浔自认受不了。 “前辈,你要拜,等我做成这些事后再拜也不迟。” 文圣没有搭理顾浔,继续第二拜,再次跌一境,从天道境谪仙跌至红尘境谪仙。 “这一拜,是为天下读书人而拜。” 第二拜下去,天上瞬间风云骤变,黑压压一片。 顾浔感觉身上已经有了些许文字凝聚成的淡淡金光。 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东西就是文运。 一个圣人给自己行拜礼,因果不大才怪。 要是自己命格薄点,估计能原地升仙。 文圣再行最后一拜,直接从红尘谪仙境跌至人道谪仙境。 “第三拜,是为天下人所拜。” 这第三拜下去,一道紫色天雷砸下,直劈顾浔而去。 一道剑自学宫深处亮起,照耀天地,一剑斩落天雷。 随带连同劫云也一并被劈散。 顾浔身上顿时金光烁烁,天下三分文运,尽加其身。 三拜毕,文圣连跌三境,顾浔独得三分文运。 文圣脸上似是多了几分皱纹,头上参杂的几丝黑丝,也尽数全白。 虽然他依旧满面春风,笑意不止,可明显少了几分神韵。 合道天地的儒家圣人之礼,岂会这般简单。 每一拜,皆暗合天道,契合文运。 倘若只是以自己之名所拜,倒也不会如此。 可文圣三拜分别代表儒学宫及其历代先贤、天下读书人、天下人。 三者,牵扯的因果何其大,自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儒家称这种拜礼为‘圣人礼’,非福运强者,非命格坚,不可守。 故而民间有一种说法‘圣人一拜,折寿十年’。 当然,文圣指定是不会坑顾浔的。 接受这三拜,顾浔已经得到了天下三分文运。 这三分文运,就似万丈沙海的中的甘泉一般,足可招来天下读书人共饮用。 正如他所着的《治国经略》,冥冥中已经给他加持了一分国运,让他这条潜水滩里的蛟龙,有了一丝化真龙之相。 看着少了许多神韵的文圣,顾浔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了解过儒家的这种圣人礼,儒家有言出法随之说,文圣这三拜,就相当圣人赐福。 冥冥中,他的命运已经与儒家纠缠在一起。 “唉,前辈,你这又何苦呢。” 文圣笑着摇摇头道: “自大周覆灭之后,儒家的气运一直在逐渐凋零。” “正如公子所说,我这其实也算是老夫的私心。” 文圣那双真诚的眼神,让顾浔不好再多说什么。 虽然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可得到的好处也是不言而喻的。 科举一事,文圣不拜,他也必须去做,只是背上文圣的期望之后,他感觉责任重了几分。 文圣似是看穿了他的内心,安慰道: “公子不必给自己强加责任,此事你就当老夫锦上添花,按着你原本的规划去做便是。” 文圣不客气,顾浔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看向文圣道: “有一事还得前辈帮忙。” 文圣惊疑一声,问道: “何事。”、 顾浔道: “就是有关秋闱以及夫子考,试题一事。” 说实话,此事光凭他一人,难以完成,需要儒学宫帮忙。 “你想让我帮你出试题?” “这东西我也不懂呐。” 顾笑道: “不瞒先生,有关试题,其实我也只是有思路,而没有具体的策略。” “我的意思是集思广益,尽可能将试题贴切实际化,但又要兼顾不能让学子为应付科举死读书。” “我的思路是‘变和广’。” “考题不止考文章,要有百变性,且覆盖面广。” 文圣认可的点点头,当即便领着顾浔一头扎进藏书阁顶楼,研究试题。 往年的 荷花会都是文圣和画圣亲自主持,今年同样不能掉价。 得知文圣与顾浔一头扎入藏书楼后,焦头烂额的画圣只能将向来不参与此事的剑圣拉了出来。 本想着好不容大醉一场,痛痛快快睡上一觉的徐卿,只得解穴排酒,出面与画圣共同主持荷花会。 今日宾客几乎涵盖了稷下百家学宫,比如兵家学宫、药学宫、商学宫等等。 儒家重礼仪,这些重要宾客,还是需要两人出面的接待的。 “你听说了吗,吴名高坐棋台,连败三十四人,恐怖如斯。” “只是听说他文章写的厉害,没有想到棋艺也如此精湛。” “传言他精通琴棋书画,看来是真的。” “今年的文比一道,估计他又要独占鳌头了。” 有人不服,当即反驳道 “我看未必,那个君朔听说也不得了,经常来儒学宫求学,文圣和棋圣都亲自指点过。” “你说的可是鬼谷一脉唯一单传第一单传弟子?” “没错,是他。” “不会来了,最近一年,他都在南山结庐,躬耕田垄之间。” “最近估计在给他的豆除草呢。” 闻言,众人哑然,鬼谷就他这么一个弟子,也不知道给鬼谷一脉争点气,成天种豆南山下,如同一个农夫一般。 “打起来了,吴落与盖庄打起来了。” 兵家学宫杀力最强的弟子对上儒家学宫第一剑道天才,去年就未曾分出胜负,今年是要一决雌雄了吗? 所有人蜂拥而去。 湖面之上,一身战甲,手持一柄长戈的吴落,死死盯着对面的盖庄,冷冷道: “传言你败给了一个女子,是不是真的?” 盖庄微微一笑,倒也没有遮遮掩掩,大大方方道: “现在在儒学宫,我只能排第二了。” 吴落皱了皱眉眉头,收起长戈便欲离开此地。 第二,已经不值得他出手了。 盖庄无奈的收起剑,耸了耸肩头。 “对上她,你也没啥胜算。” 剑字经小成,此地又是儒学宫,有文运加成,想要赢她,很难,很难。 吴落轻轻皱眉,他自是听说过那个姓赵的姑娘。 就连自己师傅都来儒学宫抢过人,想要将其收为关门弟子。 他很不理解师傅,一个女子就应该在家绣花红,为何要将其收为弟子。 兵家弟子沙场死,难道她一介女流之辈,还能血战沙场? “让她出来与我一战。” 第310章 儒家、兵家。 “打不打是赵姑娘的事,与我无关。” 吴落言语犀利。 “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败在一女子手上。” 盖庄闻言,摊开手,一脸无奈,输了就输了,没有什么可耻的。 “现在是你我二人之事。” “提出要一战的是你,不打的还是你。” “没求意思,告辞。” 提出打架的吴落,现在不打的还是他。 至于赵姑娘会不会出手,那是赵姑娘的事,与他无关,他也无权替她决定。 他看不来,吴落实力确实不俗,不过想要在学宫之内,胜过《剑字经》传人,几乎不可能。 说实话,对于这第一还是第二的名头,他不在乎。 首先,他是一个读书人,其次才是一个剑客。 他练剑,是纯粹的喜欢剑,并不喜欢去争名夺利。 正如剑圣所说,小庄生性太过不羁,若是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剑道一途,将来的成就未必会比他低。 可惜他的性格太过随意洒脱,做什么事情全靠的兴趣,练剑也不过随手为之。 于他来说,最大的乐趣还是书中的浩瀚烟波,与历代先贤坐而论道。 吴落也没有在意扛着剑的离去的盖庄,作为兵家学宫年轻一辈武力第一人,他自有他的傲气。 盖庄既然已经不是儒学宫战力第一人,那便不值得他出手了。 他看向学宫深处,朗声道: “吴落请战儒学宫第一人,可敢迎战?” 凉亭内,正在翻阅一本《济民传》赵凝雪充耳未闻,继续不紧不慢的翻阅。 正值盛夏,平日里凉亭皆是人满为患,没有可以供她静读之地。 今日荷花会,倒是清静了不少,最是适合就这凉风习习,研读古籍。 细看之下,书中文字似是升腾起一缕缕金色浩然气,融入她身上。 《剑字经》对修炼者极其苛刻,可一旦入门,便是极其逆天,读书亦是修行。 也不止剑字经,儒家的诸多术法皆是如此,读书便可入道。 一身满是刀兵痕迹的大周重甲在身的白斩,看向的一旁的徐卿,一脸懊恼。 “那小妮子跟着你学剑,简直是暴殄天物。” “若是入我门下,将来的必然的艳惊八方的女将。” 徐卿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 “儒家能教她的好歹还有剑术。” “去了你们兵家学宫,你能教她啥?” “排兵布阵?沙场点兵?” “可别忘了,她师傅不止我一个,还有你的小师弟子良呢。” 白斩咧嘴笑了笑,提起自己那个小师弟,他脸上是藏不住的自豪。 “如此说来,小妮子倒也算是我兵家学宫一份子。” 张子良除了是儒家四圣之一的棋圣,同样也是兵家的大佬之一。 大周末年,诸侯割据,乱世书生,便就印证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说法。 在师傅儒圣的指引下,张子良又拜入兵家圣人门下,成了白斩的小师弟,儒兵同修。 安时执笔做书生,乱世点将战八方。 他是那个喜欢落字的读书人,也是那个决胜沙场的兵仙。 天下人都说,若是张子良不在赵牧帐下,转投大周末年的任何一个诸侯,成就都不止于此。 赵牧如同一个硕大的铁笼,困住了这头这头猛虎。 这种说法,还不在少数。 许多人都想不明白,张子良为何死心塌地的跟着赵牧这莽夫。 哪怕当时燕王顾长德多次许以丰厚承诺,让他为砖头其帐下,他都不曾答应。 若是当时他投入顾长德帐下,成为辅国重臣,或许就没有后来的朱雀门之变。 言归正传。 白斩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也就释然了没能将赵凝雪收为关门弟子的遗憾。 相比同样是儒兵同修的大弟子吴名,他更看好二弟子吴落,和三弟子李淳良。 吴名和吴落,两人都姓吴,却是八竿子也打不上亲戚关系的那种。 白斩看来,吴名一直在复刻子良师弟的路,终究不得其髓,只会不伦不类。 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希望他能走出自己的道,可惜他却一直活在子良的影子里。 但是不可否认,吴名的将来的成就不会低,毕竟他的才能摆在那里,已经有了参公拜相的资质。 吴落太过锋芒毕露,就像是他手中的长戈一般,必然是一位不可多的的沙场猛将,可惜过刚易折,需要打压一番。 白斩很希望赵凝雪能出手,打压一下二弟子的锋芒,让其知道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淳良虽然跟他时间最短,却是他的最满意的弟子,这小子才不如吴名,武不如吴落,可却是德才兼备。 性格决定一切,注定这小子的路能够走的足够长,不论乱世还是盛世,都可进退自如 。 “要不,你让那小妮子出面教导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就算帮个忙?” 徐卿看着算盘打的叮当响的白斩,当即的表示道: “按理来说,你也算她师伯,你去让她出手,她定然不会拒绝的。” 白斩在稷下学宫,是出了名的好面子,让他去请一个小辈出手,实在不好意思。 “倒也无妨,反正荷花会是你儒家主办的,倒是完全被我兵家弟子占了风头,可不能怪我兵家学宫故意挑事呀。” 徐卿自是知道这是白斩的激将法,笑道的: “这荷花会本就是给学子之间交流会友的,若是只为争名夺利,反倒是违背初衷,落了下乘。” 徐卿看向远处,虽然围观吴落请战之人不在少数,但多是其他的学宫的弟子,儒学宫的有,可是不多。 更多的儒学宫学子不被外界喧嚣干扰,相互吟诗作对,琴瑟和鸣。 就比如盖庄,即使应战,也是怀着切磋武道之心而来,并非为了证明什么。 融百家之众,论天下之事,这才是荷花会的初衷。 “算了算了,说不过你。” 儒家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他兵家是靠拳头吃饭的,与其磨嘴皮,这不是以己之短,攻其之长吗? “小辈之事,便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反正丢的是你儒家的面子,涨的是我兵家的威风。” 徐卿一脸醇和笑意,浑然不在乎。 吴落斜体长戈,不依不饶,依旧对着学宫深处,不停喊道: “还请赵姑娘出剑。” 第311章 沙场点兵。 赵凝雪也没有想到吴落性格如此执拗,果真如同当初师傅张子良评价的一样,璞玉是没错的,就是太过锋芒毕露。 自己不想扯兵家这条关系线,奈何师傅是兵家弟子的身份摆在那里。 算了,就当帮那个名义上的便宜师伯一个忙好了,打磨打磨他这个二弟子的锋芒。 赵凝雪小心将书签夹在书页之中,轻轻合上,拿起秋水,一步踏入湖中。 今日她一身淡绿长裙,高高盘起发髻,和上其温婉的气质,露出一股高贵之感。 吴落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女子,轻轻皱起了眉头,这压迫感有点强。 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长戈。 盖庄双手抱剑,脸上不自觉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这家伙真是讨打,没啥好果子吃咯。 不过今日的赵姑娘...... 盖庄赶忙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有些人注定只是命中过客,千万不可过多贪恋,免得深陷其中。 今日刻意收拾打扮过赵凝雪,本就出尘的气质沾染上了了几分圣神,压盖了满湖盛开的荷花。 许多其他的学宫的弟子,只是听说过此人,却未曾见过。 今日一见,比传言中的还要出尘几分,完美诠释了何为‘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人间花色,不过如此。” “她就是赵宁儿吗?好美呀,我一个女子都心动了。” “要是能娶回家,老子这一辈都直了。” “不要想了,楚公子那般翩翩公子,都无法得其芳心,你这蛤蟆就不要做春梦了。” “可不是,我们儒学宫得三大剑道天才之一的刘筠刘公子已经苦苦追求数月,依旧被拒之千里。” “我听说刘公子昨夜月下遛鸟,可是真的?” “嘘嘘,不要瞎说,刘公子身份不简单,不是你我可以调侃的。” 对于周围的嘈杂声,赵凝雪依旧习惯性的忽略,反正她走到哪里,都会引来目光。 “只给你一次出手的机会,省的影响我看书。” 她言语温婉,如沐春风,却又夹杂着一丝生人勿近的冷漠。 吴落没有犹豫,手中长戈绽放耀眼血红光芒,持戈便杀向赵凝雪。 他身躯微微下沉,加速之后,小腿猛然发力,高高跃起。 一记开山式砸下,不留丝毫余力。 长戈撕裂长空,如同九天雷霆一般,急速砸向赵凝雪。 赵凝雪缓缓出剑,周身一丈内,凭空出现无数跳动的文字。 这些字,皆是剑气凝聚而成。 一剑递出,字凝成篇。 长戈与黑白诗篇碰撞在一起,湖中激起千层浪,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 好强。 所有人心头不约同的生出同一个念头。 两人是在一招定胜负,谁也没有留手 。 待水花落定之际,两人的身影也缓缓浮现。 吴落手中的战戈已经断为两截,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 “我输了。” 他脸上浮现一抹黯然,倘若她没有收手,那一剑可以要了他的小命。 赵凝雪缓缓收剑,既然出手,那便在帮便宜师伯一把又如何。 他看向远处的兵家学宫宫主白斩,缓缓道: “前辈,可否演化沙盘。” 好聪明的小丫头,竟然不用知会,也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主动帮自己打磨弟子。 “哈哈哈,当然可以。” 白斩乐的合不拢嘴, 这位一直活在大周,不愿走出的兵家之主,一步踏出,凌空而立。 一股恐怖的杀伐之气席卷,直接将二人拉到了他的领域之中。 此刻,两人置身在一片的广袤的黄沙之中,各自身后皆屹立十万沙兵。 赵凝雪看向满脸不解的吴落,言语细懦,轻声道: “兵家沙盘,你应该很熟悉吧,选一种规则。” 赵凝雪的言语之中,透着无尽自信,就像到家了一样。 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知道兵家沙盘。 吴落收敛一切小看之意。 行军打仗明明是他强项的,为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没有客气,选择了最公平的一种。 “那就两军对垒,率先夺下对方帅旗如何?” 赵凝雪没有丝毫犹豫。 “可以。” 两人的大军都是一样的,八万步卒,其中五千为重甲步卒。 骑兵两万,三千重骑,一万七轻骑。 相同的兵力,相同的配置,这就很考究双方主帅的排兵布阵能力。 半个时辰,两人各自排兵布阵。 随着号角响起,沙盘大战拉开序幕。 让吴落没有想到的赵凝雪竟然主动发动了攻势。 “轻骑正面冲锋?” “这是什么打法?” 吴起采用最传统的也最容错步兵居中,轻骑对半,左右各分,重骑军压阵。 赵凝雪则是将两千轻骑军放置中军,右边放置两千,其余全部放置左侧,比较偏激。 看到赵凝雪的先头大军竟然是轻骑,他直接有些发懵。 轻骑军正面冲撞步兵方阵,这不是在用命填吗? “盾兵,拒马阵。” “左右各两千骑军,袭扰敌军右侧。” 吴落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采取了最稳妥的战法,用轻骑的速度优势,袭扰敌军两侧,牵制敌军兵力,然后吃掉其先头部队。 看着赵凝雪的先头骑军已经冲至弓箭射程范围之内,吴落一声令下。 “放箭。” 然而敌方气势汹汹的轻骑军冲至阵前,却在阵前分流,向左右两边疾驰。 吴落心中一紧,这是什么路数?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要切割他的左右两只袭扰骑军。 好狡诈。 “先遣骑军回撤,左右骑军在各出两千驰援,反夹对方骑军。” 吴落脑子转的飞快,知道自己不能落入对方的节奏里,被牵着鼻子走。 “盾兵开路,重甲步兵冲阵,轻步兵压上,成锥形攻势,全军出击。” 赵凝雪平静的脸庞之上满是自信。 这沙场演兵相比真正的沙场,少了太多太多的干扰因素,反而限制了她的发挥。 不过应付一个吴落,还是不成的问题的。 “盾兵,迎敌。” “弓弩手,放箭。” 赵凝雪采用传统的防守阵法。 “全部轻骑军,从左侧出击,吃掉对方左骑军。” 此刻吴落回撤的骑军与驰援的骑军交汇在了一起,场面异常混乱。 稳坐中军大营的他看到赵凝雪骑军尽出,心中暗道不妙。 反应过来对方一开始抛出的骑军,就是诱饵,诱使自己两军交汇,形成混乱场面。 不过他吴起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轻轻皱眉之后,立刻做出反制。 “放弃左骑军,右骑军和重骑军全部从左翼,突袭对方大军左侧。”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赵凝雪看着对方骑军尽出,嘴角微微上扬。 手持陌刀的重甲步兵可是骑兵的天敌,她全部放在了右侧。 兵不厌诈,这是沙场之道。 第312章 出手打压。 看着厮杀在一起的沙兵,白斩轻轻摇头。 “吴落从一开始便被小妮子牵着鼻子走,此乃兵家大忌。” 徐卿看着胶灼在一起的战场,各有胜负,暂且还看不出哪方有明显的劣势。 “对你徒弟就这般没有信心?” 白斩摇摇头,倒也不是小看自己的弟子,而是现实已经摆在眼前。 “你看,吴落的骑军几乎已经消耗过半,按照战场定律,这已经算就是失去战斗力了。” “他想要攻下对方的中军大营,唯有借助重甲步兵正面突破。” “只是小妮子的骑军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 果然,随着的吴落的左翼骑军被围杀殆尽,赵凝雪的骑军便长驱直入,从吴落大军的左翼横冲,搅乱大军方阵。 重骑军开路,轻骑军押后,直接将吴落的大军从中间斩断。 就像一块白豆腐,被一根细线一分为二一般。 吴落明白自己不能一直被赵凝雪的牵着鼻子走,依旧以步兵为主,从正面冲撞赵凝雪中军。 现在就看谁先攻下中军大营。 赵凝雪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一般的将领面临此种境地,必然是回军吃掉自己的骑军。 没有想到的吴落竟然看穿了自己的意图,没有回援中军。 不过也对,好歹是的兵家学宫的弟子,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呢。 可惜他已经失去了精锐骑兵,彻底失去了机动性。 没有了骑军的穿插威胁,赵凝雪直接将帅旗移至后军,如此便相当于有了一个小战略纵深。 白斩叹了一口气,直言道:、 “吴落败局已定。” 随着机动性更强的骑军砍下吴字大旗,吴落的全部沙兵顷刻湮灭。 他目光呆滞,冷冷看着前方的女子,比武输了,排兵也输了。 最引以为傲的两样东西,都输在了一个女子手里。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人,那个打的北方蛮族闻风丧胆的女子。 “是你?” 以前他一直以为赵凝雪那些战绩,都是赵牧膝下无男儿的,故意为女儿塑造的铁血形象,以便将来接手北境大军。 如今看来,她并非浪得虚名,而是实打实的让多少男儿望尘莫及。 “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吴落愣神片刻,重重抱拳,眼中颓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斗志。 “不过一场沙盘点兵算不得什么,终有一天,我会在真正的战场上击败你。” 吴落心中已经下定决心 ,明日便离开学宫,去往真正的战场之上。 沙盘演练兵千万遍,都不及真正的沙场去厮杀。 白斩看着自己的弟子,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一个兵家弟子该有的气度。 骄兵必败,可败兵需骄。 沙场之中充满变数,胜败乃兵家常事,怕的是输不起,泯灭了斗志。 赵凝雪想了想,还是提醒一句道: “一入朝堂深似海,希望你能真正有机会发挥你的才能。” 黄沙消散,久立于湖面之上的两人也缓缓醒来。 吴落再次冲着赵凝雪一抱拳道: “多谢你的忠告。” 看着吴落离去的背影,赵凝雪脸上波澜不兴,就像是做了一件随手为之的事情一般。 当她回到凉亭中时,一身大周年间重甲的白斩已经在此等候。 白斩丝毫不在把赵凝雪当作晚辈来看,已然将其看做平起平坐的同辈。 军中无长幼,能战者为尊。 正如弟子吴落一般,以前他也认为赵凝雪的战绩有极大水分。 毕竟一个女子统兵,古来从未有过。 今日看过赵凝雪排兵布阵之后,他完全抛弃了这样的念头,心中唯有敬重。 “多谢赵先生出手。” 以长者喊这一声先生,足可见的白斩此刻对赵凝雪何等敬重。 说实话,当今天下的武将中,赵牧一直被被天下人笑称最大的反贼 ,可他心里唯独敬重赵牧。 若是没有赵牧守住了中原的大门,以现在的中原乱局,北方蛮族必然伺机蚕食中原土地,屠杀中原百姓。 自大周覆灭,赵牧是唯一一个能从蛮族手中收复中原失地的将军。 赵牧用他脚下尸骨累累换来的凶名,加上张子良的一手‘裂分之术’使得北方蛮族各个部落四分五裂,中原才能不受外族袭扰。 赵凝雪还给白斩一礼。 “前辈客气了。” 父王和师傅不止一次说过,当年若非奸臣当道,使得白斩被卸去兵部尚书一职,大周国祚至少还能延续十年。 可惜当时的大周的朝廷,从根基上已经开始腐朽,皇帝大肆任用宦官奸臣,朝廷已无半分净土。 这位为大周身经百战的一代猛将就此归隐,回到兵家学宫,潜心着作兵书。 直到前些年,为了兵家香火的传承,方才开始收徒。 即使是在大周末年的乱世,任职兵部尚书期间,他也从未让中原大地丢失寸土。 他被奸臣诬陷,被罢免兵部尚书后,不过半年时间,北方边境接连损失数州之地。 哪怕现在赵牧收复了许多,依旧还有半数在蛮族手中。 这些尚未收复的失地,又多数集中在魏国北方的柔然铁骑手中。 “不愧是赵牧的女儿,子良的徒弟,确实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以后北方失地,还得多多仰仗于你。” 赵凝雪道: “其实前辈宝刀未老,尚可......” 白斩轻轻摇头,拍了拍身上厚重的战甲,叹了一口气道: “大周已亡,这沙场便已经不属于我了。” 其实当年他一直在等,等皇帝的一纸诏书,让他重新披甲。 可惜等到了诸侯并立,等到的大周灭亡,他也未能等到那道官复原职,统兵平乱的诏书。 心中有不甘,有遗憾,更多的是无奈。 他心里清楚,大周真正走向灭亡的原因,并非兵锋不利,战将不猛,而是君王无道,奸臣肆虐。 “属于我们的时代带着无尽遗憾落幕了。” “现在的世道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只希望老夫闭眼前,还能看到中原一统,失地尽收。”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想笑,自己那一辈人的窝囊,却要后辈来偿还。 “唉,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说到底,还是要多谢你替老夫打压那混小子。” 他再次抱拳道: “告辞。” 赵凝雪拱手。 “前辈慢走。” 第313章 你是想要夫人,还是想要女相? 当顾浔独自走出儒学宫藏书楼时,天色已经全黑,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秋闱试题之事,如今算是有了眉目,心头悬着的巨石,又落下一块。 文圣听罢自己的建议之后,依旧埋在藏书楼,估计试题没有弄出来之前,暂时是不会走出藏书楼了。 离开前,还特意交待自己,明日让赵凝雪走一趟,想要听一听赵凝雪的想法。 他心中也正有此意,毕竟关于柳州局面的一些细枝末梢,赵凝雪比自己还要清楚。 其次便是赵凝雪涉猎甚广,就连文圣都自愧不如,说不得关于试题之事,能有独到的见解。 对于这座天下的第一份科考试题,必将会载入史册,顾浔不奢求完美,只希望尽可能的周全,真正能起到选拔人才之用。 柳州要强大起来,除了强大的兵力之外,治理同样需要跟上,齐头并进,方为长久之策。 目光需要放长远,不能怀着应付当下的心态,去处理遇到的困境。 顾浔看来,借科举之事,与儒学宫修好,同样是一枚关键落子。 儒学宫在中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同时也是广陵城的实际掌权者。 想要一统中域,作为中域腹地且为第一大城的广陵城注定绕不过去。 与儒学宫修好,说不得将来便可兵不血刃,得到广陵城。 想到这些事情,方才呼出一口浊气的顾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许多事情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小嘴一张,双腿跑断。 目光看向远处,荷花会的热度依旧不减,文人雅客,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墨湖上已经满是莲灯,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倒是有些柳州的画船节有些相似。 不过这莲灯并非是许愿的,上面写有诗词对子,音律文章等等,都是学宫弟子写的。 明日会有人专门的人打捞起来 ,由学院夫子各类点评出最好的十幅,张贴学宫的谦学壁上,供所有学子品鉴。 学宫弟子都将能登上谦学壁为荣。 除去荣誉之外,还会得到学院的一封举荐信,可以凭此到四国求官。 这份举荐信在寒门子弟手中,或许作用会大打折扣,毕竟没有背景势力,想要混迹官场,很难。 可对于那些稍有背景的门阀弟子来说,绝对是镀金信,只要背后势力稍稍运作,便能得到不错的官职。 当然,这份推荐信也并非只可以为官而用,有此信在手,去到哪里,多半都会受人敬重几分。 儒家分支很多,天下的公认的正统还是儒学宫。 莫看四国之中这个大儒世家,那个大儒世家,却没有一人敢称圣。 儒家四位圣人,都是出自儒学宫。 顾浔的走到凉亭之时,赵凝雪依旧还在翻阅那本《济民传》,厚厚的书籍,已经只剩几页。 她的摘抄本上,则是工工整整的写满摘抄要点。 其实,以她的八窍玲珑心,完全可以过目不忘 ,不过她还是习惯边看边写一些东西。 除去摘抄要点,也可以注释上一些自己的见解。 顾浔并未出言打扰她,而是轻轻帮他挑了挑灯芯,昏黄的灯光又明亮了几分。 顾浔双手搭在石桌上,扶着下巴,认真的打量眼前的女子。 今日明显刻意打扮过一番,淡淡的水粉抹在脸上,显得越发白嫩了几分。 红唇在胭脂的加持下,多了几分光泽,越发诱人,让人有一种上前尝一尝的冲动。 “啪。” 估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赵凝雪轻轻合上书,目光与顾浔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有些小慌乱的匆忙闪躲。 “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吗?” 顾浔点点头,意味深长道: “我在看风景呢,天下最美的风景。” 赵凝雪一边收拾笔墨砚台,一边回道: “越来越贫嘴了。” 她想了想,觉得不妥,补充道: “应该是越来越暴露本性了。” 顾浔一脸笑意。 “可我看你笑的很开心呀。” “这算是一人愿打,一人愿挨吗?” 赵凝雪知道在与他说下去,他又要说些让人脸红的荤话了,转移话题道: “与文圣先生谈的如何了?” 顾浔将今日之事,尽数说与赵凝雪听。 赵凝雪一脸认真,捕捉着顾浔话中重点,并心中默默做出自己的判断和见解。 等到顾浔的话说完之后,她才给出自己的见解。 “如此说来,科考取代举荐,确实是可行之策。” “这试题也确实得慎之又慎,我觉得为官者,当重民生,试题可以微微偏向此方向。” 顾浔点点头,确实如此。 “文圣前辈,明日让你去一趟,具体的你可以与他商议。” “试题一事,还得你多多上心。” 赵凝雪听出了顾浔得言外之意,问道: “打算何时离开?” 顾浔脸上浮现一丝愧疚,说是来看赵凝雪,其实真正陪她的时间却没有多少。 “柳州来信,江州与明州大军已经在桐城集结,多次向李将军施压了。” “恐怕柳州太平日子没有多久了,这种时总不能还当甩手掌柜吧。” 倒不是担心李沧澜应付不了廖杰和孙锁,而是这种时候作为柳州的真正掌权者,自己没有理由心安理得的一事不管。 赵凝雪自是拎得清大是大非,不会纠结在这些儿女情长之事上。 何况这种时候最是适合顾浔在军中的立威。 顾浔可以借助大战,慢慢将自己扶正,成为真正的大军统帅。 赵凝雪想了想,说道: “我这里有两人可以向你举荐,此二人皆有名相之姿。” “其实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是那两人。” 顾浔坦言道: “是吴名和君朔?” 赵凝雪点点头,两人她都有接触过,皆是不可多的的济世良才。 现在的柳州,不差武将,差能够统领文官的能臣。 就说吴名,四国已经不止一次的向他抛过橄榄枝,甚至有些已经暗中许以相位。 相比吴名,君朔倒是有些名声不扬,毕竟他不是出自儒学宫,而是来自的鬼谷。 关键是他为人十分低调,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正见过他的没有几人。 “我在此不对两人做点评,希望你亲自去接触,在做出自己的判断。” 毕竟是君臣,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建议只会影响 顾浔的判断。 她希望顾浔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起码要选出合适搭档自己的人。 至于最后,能不能将其请出山,就看顾浔的画的饼够不够诱人了。 顾浔看向赵凝雪,笑道: “其实最适合的人就在眼前。” 且不论别的,光论赵凝雪的才能,胜任相位,已经足矣,丝毫不差二人,甚至还能压一头。 赵凝雪清楚的定位着自己,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她都需要摆正自己的身份。 “想要让我当的女相可以,不过以后便只能止步君臣关系了。” “你是想要夫人,还是想要女相?” 第314章 刺杀赵凝雪。 看着赵凝雪严肃的脸庞,顾浔知道她是认真的,更知道她是在忌讳后宫干政。 这小妮子不是寻常女子,目光看的更远,不愿给自己添半点麻烦,更不愿自己为难。 未等顾浔的开口,她继续说道: “何况至少短时间内,我无法一直陪在你身边,北境还需要我。” 现在北境和中域,她只能选择一个,不可能顾全两个。 再者,现在她还不适合光明正大的站到顾浔身旁,否则会给顾浔带来极大麻烦。 从哪个角度出发,她都没有光明正大出任柳州文官之首的理由。 她的手轻轻握住顾浔的手,言语细糯温和,轻声道: “我想这其中道理你是懂的?” “何况这两人,无论得到谁,于你来说都是一大助力。” 至于两人都得到,多半是不可能,两人的治国理念,差异甚大。 顾浔轻轻点头,即使雪儿真的愿意与他回柳州,这两人他也必须去见一见的。 两人都是不可多的当世奇才,当下正值用人之际,缺的就是这些独挡一面的人才。 “看来明日又有得忙了。” 赵凝雪看出了顾浔脸上的内疚,轻轻拍了拍的他的手,微微一笑,安慰道: “怎么,害怕我冷落了我,我与别人跑了?” “来见我,又不是天天守着我。” “只要你平平安安,心想事成,我便已经满足了。” “不要被书上的 ‘美人与天下’不可兼得忽悠了。” “美人与天下,尽在脚下。” 如此通情达理的女子,这天下又该去哪里找呢? 顾浔很庆幸自己遇到了。 “雪儿,谢谢你。” 赵凝雪歪着脑袋,问道: “要怎么谢呢?” 顾浔挠了挠头,一时间还真想到怎么谢。 赵凝雪轻轻冷哼一声道: “有时你真是一个榆木脑袋。” “没有看到今日人家刻意装扮过吗?” “走吧,我们去赏荷花。” 赵凝雪牵着顾浔,上了小船,慢悠悠的荡入湖中。 赏花事件索然无味的事。 可是与喜欢的人的赏花,就是值得期待的事了。 美的从来不是风景,是心境。 心疲之时,哪怕春花灿烂,一样人间无色。 心悦之时,哪怕秋风萧瑟,一样山河盛美。 乐者见山是山,悲者见水非水。 下午方才醒来的刘筠,看着慢慢驶入湖中的两人,拳头死死捏紧,眼中浮现一丝怨毒的目光。 现在他月下遛鸟的丰功伟已经传遍整个学宫,一切皆拜那个家伙所赐。 “公子,不要忘记老爷告诫你的话,儿女情长与家国大事相比,不值一提。” 明面上是陪读仆人,实则是护卫的刘迟提醒刘筠,希望他不要感情用事。 想起父亲的告诫,刘筠紧握的拳头握的越发紧。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怎么做,我心中自有分寸。” “还有,谁让你来学宫的?” 看着刘筠离去的背影,刘迟叹了一口气,公子还是太年轻,太过感情用事。 以前的公子可不是这样的,没有想到会为了一个女子,乱了心智。 他盯着赵凝雪的方向,轻轻皱了皱眉头,心中浮起一丝杀意。 既然公子走不出来,那他就帮公子强行走出来。 若是公子还执迷不悟 ,那就以自己的死来给他一个告诫吧。 胆敢在在这儒学宫出手,必然是死路一条。 可他这个刘姓都是老爷赐给他的,只要能唤醒公子的理智,死又何妨呢? 他的手掌之上浮现一抹炽热的火苗,缓缓靠近自己的脸庞。 呲呲呲。 那双似烙铁一样的手扣在脸上,脸上冒起阵阵黑烟,伴随着一股肉烤焦的味道。 用力旋转一番后,整个脸部皮肤完全被烧的漆黑,已经不知原来的样子。 他死死咬着牙,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手掌上移,头发也燃了起来,整个头皮被烫了一遍。 随后,将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部的烧掉,包括身上的衣服 换上一套漆黑的刺客服,他缓缓走入湖中,遁水而去。 现在,即使他死了,也无人能证明他就是刘迟,如此便不会牵连公子。 小船上,赵凝雪提笔,顾浔负责打捞起湖中的飘来的红色莲灯。 这种莲灯称为对子灯,有人出上联,放入湖中之后,由遇见之人对下联。 对对子,顾浔自知不善,可赵凝雪很感兴趣。 几乎是顾浔刚捞起来,赵凝雪便能立刻对出下联来。 至于黄灯的,则是有人写好的诗词音律,可以拾起来观看,但不可毁坏,看完之后,还需放回去。 赵凝雪也准备了新的莲灯,顾浔没有捞到红灯的间隙,她便认真的在灯上题字,有半句对子,也有诗词。 赵凝雪递给顾浔一个莲灯,让他也写一幅。 顾浔提笔,想了想,正欲提笔,忽然感受了危险气息。 赵凝雪也在同一时间,脸色一变。 两人不约而同的拉住对方,急忙跃出小船。 小船被高高顶起,然后轰然破碎。 顾浔脚一点湖面,冰脉运转,脚下出现一块寒冰,稳稳托住两人。 竟然有人敢在儒学宫行刺,这是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 小船的破碎激起的漫天水雾之中,一道水凝聚成的手掌,拍向两人。 谪仙境。 顾浔没有丝毫犹豫,落霞与孤鹜齐出,挡在赵凝雪身前。 赵凝雪手握秋水,立于顾浔身后,一剑递出。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两人不敢有丝毫保留,毫无保留的使出全力。 三道剑光,划破天地斩向那道水掌印。 轰。 三道剑光虽然削去了三分之一水掌印,可是还有大半道掌印向着二人砸来。 顾浔脸色一变,他与赵凝雪都是地仙境,被一位谪仙锁定了气机,想要的躲闪,根本不可能。 更让他无奈的是这道气机锁定的是赵凝雪。 他只能顺手搂住赵凝雪的盈盈一握的细腰,全力施展迎风拂柳,急速暴退。 可惜他的迎风拂柳只是小成,还达不到摆脱敌方气机锁定的水平。 看着大半道水掌印越来越近,身后的赵凝雪猛然一拉顾浔,想要将其甩飞出去。 毕竟对方是冲着她来的,只要顾浔不在自己身侧,便不会遭到无妄之灾。 顾浔早知道赵凝雪会来这手,反手扣住赵凝雪的手,紧紧搂住她的腰,两人死死贴在一起,将自己当作肉盾,挡在赵凝雪身前。 他全力运转冰脉,形成一道冰甲,覆盖全身。 这东西极其耗费灵力,只有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捉对厮杀时,最后的保命所用 。 否则它能瞬间抽空灵力,成为待宰的羔羊。 他不忘提醒赵凝雪道: “流银软甲。” 已经来不及再次调转身形的赵凝雪心领神会,流银软甲转移到顾浔身上,同时灵力疯狂加持到顾浔身上。 两人似是心意相通,配合的天衣无缝。 就在流银软甲覆盖顾浔的身体的瞬间,巨大的掌印落在顾浔身后。 恐怖的力道瞬间席卷全身,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第315章 生死难料。 轰。 流银软甲和冰甲皆破碎开来,两人直接被轰飞出去。 这一掌的力度,换做赵凝雪来,也是一样的。 流银软甲可以保住一口气,但免不了重伤。 被抽空灵力的顾浔吐出一口黑血,轻声在赵凝雪耳边道: “别管我,跑。” 没有丝毫犹豫,赵凝雪借助刘迟那一掌的推力,带着顾浔急速逃跑。 他替她挡那一掌,是将命交到了她的手上,怎么可能丢下他呢, “放开我,快逃。” 赵凝雪充耳未闻。 逃跑的同时,她身上的气机也在疯涨,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境界。 胸中的浩然气尽数喷涌而出,化作灵力,欲要突破谪仙之境。 面目全非的刘迟眼中露出一丝愤怒,没有想到那小子竟然用命帮赵凝雪挡了一击。 在他看来,赵凝雪才是一切的罪恶之源,只有将其抹杀,公子才能恢复原来的睿智。 这个妖女必须死 。 他只是十个呼吸出手的机会,十个呼吸后,儒家圣人必到。 现在已经浪费了三个呼吸。 他心神一动,再次消失在湖面之上。 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赵凝雪的前方,堵住了她后退之路。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再次使出全力,一个巨大的火掌拍向顾浔。 没有那小子用命替你挡,看你如何躲得过去。 赵凝雪看着突兀出现在身前的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一掌在拍顾浔身上,将其推飞出去。 没有办法,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 地仙与谪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逾越。 就像宁昌城内,顾浔接住吞噬的无尽血气,天时地利人和,使出惊鸿一剑,也只是堪堪让金玉子受伤。 她不能让顾浔与自己一起深陷险境。 哪怕要死,也是死她一人足矣。 这一击过后,诸位先生必到,黑衣断然没有再出手的机会,顾浔也就安全了。 受伤极重,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的顾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赵凝雪越来越远。 他落到了湖中一座凉亭边。 趴在地上难以起身的他看着那道赤红的巨掌,向着赵凝雪倾轧而下。 他双眼赤红了,从未如此的胆颤心惊过。 这里不是满是死人血气充足的宁昌城,他无法再借助天时地利人和,使得落霞与孤鹜合璧,化作惊鸿,去替赵凝雪挡这一掌。 看着那巨大的火掌顷刻间间便砸落在赵凝雪身上,顾浔发出了不甘的怒吼。 “不。” 巨掌落下,掀起数丈高的水花。 嗡。 这一刻顾浔感觉的自己脑子如遭千斤巨锤重击,恍惚中夹杂着一片空白。 这一刻,他心中的那一片天塌了。 两行血泪从黑布之下滚落,滴在清澈的湖面之上。 血泪化开,一片殷红。 水雾散开,湖面之上荡起阵阵涟漪,已经没有了赵凝雪的身影。 赵凝雪亲手为他系上的黑布掉落在湖面之上,他血红双眼上的神彩,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 他的眼中像是失去所有生机,唯有枯败与死寂。 滴答滴答。 黄豆大小的血泪落在湖面之上,湖水很快便红了一大片。 他想要呼唤赵凝雪的名字,却感觉有东西塞住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有一种欲要昏厥过去的感觉。 可是他心中有无尽的不甘,支撑着眼皮不垂下,死死盯着湖面,祈祷有一丝奇迹发生。 噗。 又一口黑血吐出,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 全身骨头断了半数,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打击,终于让他昏死过去。 哪怕已经昏死过去,他的眼角依旧不停有血泪滴落。 满脸皆是焦肉的刘迟看着湖面恢复平静,已经感受不到那妖女的任何一丝气息。 “公子,为了你,老奴也就只能这般做了。” “为了她,你不仅失去了平日的睿智,甚至背上了无尽耻辱。” “作为仆人,老奴又怎么能看着主子受辱,看着主子往火坑里跳。” 刘迟知道,今日出手,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走出广陵城了。 这百年来,他是第一个有胆子在儒学宫出手杀人抹杀儒学宫弟子之人。 这不仅是在杀人,更是在抹杀儒学宫的威严。 儒学宫不可能让他活着走出广陵城的。 不对,确切的说是连着儒学宫也走不出去。 他已经感受到一道强大的气机,丝毫不加收敛的向着这里急速靠近了。 从他出手到结束,其实连十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 以儒家圣人的实力,他最多也就有十个呼吸的出手时间。 十个呼吸,已经足够儒家圣人杀至战场。 所以每一掌都是全力为之,丝毫的没有留手。 原本来说第一掌,两人就必须死的,最多也就三个呼吸时间。 只是不知道那小子究竟用何手段,抗住了那一掌。 一记没能成功,补上第二掌,便已经意味着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他没有逃,而是缓缓举起手掌,准备拍向自己的天灵穴,来一个毁尸灭迹。 就在他准备往天灵盖拍下的瞬间,平静下去的水面泛起了汽包。 她瞳孔猛然收缩,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没有丝毫犹豫,准备拍向自己天灵盖的一掌,反手拍在冒泡的湖面之上。 巨掌尚未落下,便被一道黑色剑气击碎。 湖面炸开,一道淡绿色身影重新立于湖面之上。 刘迟见鬼一样的盯着眼前的绿衣女子,满脸不可置信。 “谪仙境。” “怎么可能?” 赵凝雪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劫云,无奈的轻轻摇头。 强行踏出这一步,也就意味着的她的大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虽有些许以遗憾,但也的无妨。 若不是顾浔赠她剑,或许她一辈都不会踏足武道。 如今至少她能用手中剑,护住顾浔,这已经足矣。 她的目光看向下移,看向刘迟,缓缓道: “我很好奇你杀我的动机。” 她话音刚落,一道剑光便穿透刘迟的身躯,却是不见一滴血。 这一剑,彻底绞碎了刘迟的丹田。 刘迟欲要以自爆丹田为代价,与赵凝雪同归于尽的想法彻底落空。 暴怒至极的徐卿转瞬即至,死死盯着面目全非的刘迟,一向以好脾气着称的他压抑着心头无尽怒火,冷冷道: “好,好的很。” “近百年来,你是唯一一个敢在儒学宫出手之人。” 徐卿的目光越过刘迟,看向远方,他自是知道刘迟暗中被人控制了心神。 暗中之人手法极其高明,不然也不会连刘迟自己都不知道。 一个刘家奴仆,还没有胆子大到不顾主子刘筠不可入学宫的警告,孤身前来挑衅儒家学宫的地步。 “若是想要对儒家出手,光明正大来便是,何须在背后耍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第136章 大道尽头。 徐卿的目光撕裂夜空,看向夜色深处,一道金色剑意猛然在眼眸之中绽放。 “嗯。” 夜空深处,一声闷哼,一道的黑影浮现,吐出一口鲜血。 “不愧是剑圣,实力确实恐怖。” 黑衣人没有犹豫,迅速遁入黑暗之中。 嗡。 墨色的夜空为画纸,数道金色纹路浮现,一头凶兽穷奇缓缓被画就而成。 吼。 穷奇一声怒吼,从画面之中挣脱出来,拦在黑衣人面前。 手持一支金玉画笔的画圣身影浮现,目光灼灼,盯着黑衣人。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有敌自远方来,不亦更乐乎。” 若不是的文圣交代过留个活口,这位儒家第一‘善人’早就开打了。 儒家四圣,剑圣杀力最强脾气最好,文圣出名的嘴臭,画圣脾气最差,棋圣城府最深。 黑衣人的看着前有穷奇,后有画圣,脸上却露出淡淡的微笑。 “桀桀桀,儒家牌面还真大呢。” 话毕,黑衣人身上突然冒起了熊熊烈火,顷刻间便化作一道的灰烬。 “好高明的纸符傀儡,究竟是何方神圣。” 画圣试图搜寻灰烬中的一切蛛丝马迹,可惜没有丝毫有用的信息。 他一步踏出,转瞬便到了顾浔身边,看着全身筋骨断了半数的顾浔,他没有丝毫犹豫,拎起便往药学宫而去。 神识禁锢解除,刘迟神情恍惚,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剑圣,自知大事不妙。 “不需要你解释,刘琦不来给我一个解释,我便亲自去一趟魏都。” 刘迟大惊失色,虽然他神识被侵占,可对于方才之事,可方才一切之事,他都知晓。 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毁容至此,剑圣还是一眼便就认出了自己。 他刚想开口说话,身体便燃起一阵青烟。 “啊。” 一声惨叫之后,刘迟的身体顷刻间便化做一摊血水。 “无色无味化尸粉,好歹毒的手段。” 赵凝雪脸色平静,看着刘迟最后的尸骨慢慢沉入湖底,轻声呢喃道: “没有想到这种奇毒还存在于世间。” 不同于普通的化尸粉,这种毒药,即使是红尘境界谪仙也难于察觉到。 难怪刘迟身中剧毒也不自知。 徐卿抬头看向天上的劫云,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神色。 现在赵凝雪已经不得不踏出这一步。 可一旦踏出去,便意味着此生便只能永远停留在谪仙初境,也就是人道境。 他有些愧疚的看向赵凝雪,未等他开口,赵凝雪便先行开口道: “先生不用愧疚,此事是有心人之谋,非先生之过,非学宫之过。” 明灯之下,亦有一脚之黑。 谁会想到有人敢在儒学宫动手呢? 就算是君王,明面上也得给学宫几分敬意。 何况她入道,完全是因为顾浔赠予她的那柄剑,能有如今的境界,她已经知足了。 徐卿神色黯然,这位儒家最得意,多少年未曾出现这样的神色了。 “你放心,为师一定会给你寻得打破桎梏的办法。” 赵凝雪微微一笑,轻轻摇头。 “先生不必如此,于我来说,境界可有可无,无需太过执着。” 她微微扬起头,看向天上浓厚的劫云。 谪仙境已经能够飞天遁地,达到了她习武练剑的初衷,足矣。 “劫雷来了。” “先生,还请你帮忙吊住他命。” 万般无奈的徐卿只得轻轻点头,现在他能帮上的忙也就只有这了。 看着赵凝雪的身影掠向长空,一向醇和的徐卿越发怒意横生,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在试探儒家的底线。 儒家这座高楼,看似华丽,实则已经摇摇欲坠,谁也想推上一把。 大周覆灭之后,儒家已经由鼎盛转向衰败。 现在儒家在四国的公信力还有,但远远已经不如从前。 四大帝国之所以还在给儒家面子,究其原因还是不想将对方推入他国的怀中。 说的直白点,儒家就是餐桌上的一盘美味佳肴,谁都想下筷子,却又谁都不敢下筷子,因为谁也不确定菜里有没有毒,都在等着对方试毒。 一旦先有一人落筷,整盘菜都会被分而食之。 儒家就是一颗平衡八方的水平石头,稍有差池,天下乱战必然随而起。 现在儒家的处境看似风光,实则十分尴尬。 今日有人冲着赵凝雪而来,实则是儒家而来。 当然,也不排除一石二鸟之计,甚至更多鸟。 无论除掉赵凝雪,还是斩掉儒家的威信,都极有可能引发天下大乱。 这其中得利者众多,一时间想要查出谁是幕后之手,很难。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接下来的乱局必然先起于中域,儒家不可能置身事外。 盘踞在中域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将会被重新洗牌,然后便是四国暗中开始下手,发起代理人战争 至于四国,由于相互制衡的原因,短时间不会在明面上出手,只有在中域乱战结束之际,为了维护自身既有利益,才会贸然撕破脸皮. 这些东西儒家早就已经看破,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般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乱世之下,岂有完卵,或许老温的路,才是破局之路。” 药学宫内。 药学宫宫主秦药师看过顾浔的伤势,眉头死死拧在了一起。 剑圣徐卿心中暗道不妙,当即问道。 “老秦,如何?” 秦药师唉声叹气。 “这小子身体有古怪。” “很棘手吗?” 秦药师一脸凝重的点点头,说道: “半身骨折倒不是大事。” “主要是这小子经脉不全,让老夫无从下手呐。” 经脉不全,也就意味着身体上缺少许多窍穴,就无法疏散他体内混乱的气机。 “这小子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剑圣和文圣脸上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徐卿探出手,放在顾浔的手脉之上,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这小子不止经脉不全,就连丹田都没有。 可是方才这小子明明战力不俗,竟然能抗住谪仙一击,简直不可思议。 一时间,三位大佬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下手。 画圣问道: “现在怎么办?” 秦药师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要不,先把他的骨头接起。” “然后帮其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混乱的气机,先保住命再说。” 徐卿想起了赵凝雪说过的话,点点头道: “只能如此了。” 第317章 震感药学宫。 九天之上,一座金色文海悠悠运转,无数文字飞烁其间。 赵凝雪一袭淡绿长裙子,手持‘秋水’斩落一道道洁白无瑕的天雷。 渡仙劫,又名九雷劫,地仙飞跃谪仙的一道天堑。 降落的天雷洁白无瑕,可以洗骨伐髓,唯有经受住九道天雷的洗礼,谪仙根基才能稳如泰山。 可惜赵凝雪的天雷落到第六道,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天上的劫云缓缓散去,露出漫天星辰。 九劫雷缺少了三道,也就意味谪仙根基不全,以后想要在进一步,几乎无望。 之所以出现这般问题,是因为赵凝雪的境界突破太快,大道感悟看似齐全,实则略有虚浮。 根基不牢,地动山摇。 若只是一境虚浮,倒也无关紧要。 但是每一境都虚浮,积少成多,便会成为巨大隐患。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大道亦是如此。 所以当初剑圣才让赵凝雪压制境界,又接连在学宫问道同辈弟子中的高手。 不然以赵凝雪的性子,压根不可能与盖庄比试。 没有丝毫犹豫,赵凝雪直奔药学宫而去。 当她赶到药学宫时,顾浔已经被裹成了粽子,浑身涂满绿油油的草药,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秦药师以宫主之名,招来了学宫六大名医合力会诊,依旧毫无头绪。 赵凝雪看着顾浔,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道: “帮忙的拆了,治标不治本,只会加速他死亡。” 见到一个小女子在此大放厥词,当即有药学宫六大名医中的一位当即站出来训斥道: “那里来的小丫头,休要在此大放厥词,你可知道你在质疑谁?” “不妨告诉你,这里其中五位曾是宫廷御医,一位也是名扬天下的神医。” “宫主门下更是四朝御医数位。” 赵凝雪不想争辩什么,快速帮顾浔清理掉身上的绑带以及药草。 “小丫头,速速住手, 你这是在毁坏药学宫的杰作。” 赵凝雪依旧没有搭理,只在乎顾浔的安危,快速解开包裹顾浔的绑带。 绑带之下,是六根锁魂钉。 锁魂钉是按照北斗七星的顺序,对应人身体上的七个穴位。 可惜顾浔经脉窍穴不全吗,只找到了六个窍穴,便只能钉了六根锁魂钉。 少一根锁魂钉,其实已经成了催命符。 赵凝雪轻轻皱眉,没有丝毫犹豫,便将六根锁魂钉取了出来。 “小丫头,你想干嘛。” 说话之人正准备上前阻拦,却被宫主秦药师拦了下来。 “不可无礼。” 相比其他六人,秦药师的更加见多识广。 方才小妮子拔下锁魂钉的手法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她纤细的手指在拔钉前有规律的轻轻敲打在锁魂钉上。 这手法似曾相识,但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有一位好心老大夫出言相劝道: “小丫头,你拔了锁魂钉,只会加快他的生命流失。” 他说话相劝的时间,赵凝雪已经拔下了全部六根锁魂钉,那个曾是西陵御医的老大夫只得叹了一口气道: “哎,现在他只有一个半个时辰的时间了,我等也无力回天了。” 说话间,赵凝雪已经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麻利取出一根三寸有余超长银针。 在场之人都是资深老大夫,一眼便看出这根银针乃是透心针。 整个药学宫敢用会用透心针的只有宫主一人。 难道这小妮子会使用透心针。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凝雪却面色无波,就像扎寻常银针一般,随手便扎在了顾浔心头。 简单的就像喝水一样。 不止六人瞪大了眼睛,就连秦药师都满眼不可置信。 他平日一般都不敢贸然用透心针,即使万不得已用一次,也是谨慎的又谨慎,生怕偏差丝毫。 这小妮子方才都没有正眼好好看,就迅速落针了,干净利落到极致。 “姑娘,我能上前一观吗?” 赵凝雪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想着这里是药学宫,秦药师心一横,上前数步,走到床前细细观看。 之间几个呼吸间,赵凝雪已经落下数针,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虽然秦药师也能做到这种速度,可别忘了他的年纪已经足够做小丫头的爷爷了。 小丫头能有如此手段,实在骇人听闻。 其余六人也纷纷上前围观,一个个眼珠子恨不得突出来,甚至有人自己拔掉了自己胡子,也浑然不知。 方才还在质疑赵凝雪,现在恨不得将自己眼睛抠出来,粘到赵凝雪手上,看他如何行针。 “给我用一盆温水泡上一支三年份的火花草。” “再用冰敷草泡上一杯冷山泉。” 这是什么作用? 从未听说过火花草和冰敷草这等用法。 “老古,你去。” “去你娘蛋,你去。” ......... 六人相互推诿,都舍不得错过这场行针的视觉盛宴。 推诿间,赵凝雪已经全部落针完毕。 “去,我这就去。” 率先反应过来的秦药师立马屁颠屁颠的去准备药物去了。 赵凝雪看着顾浔眼角的血痕,满眼心疼。 自己沉入湖底的那一刻,他一定很绝望吧。 “放心吧,有我在,你死不了。” 六大名医看着顾浔身上他的银针排列方式,一个个抓耳挠腮。 “这是流云针阵。” “不对不对,这分明是排淤针。” “这明明是旺火针法。” ......... 六人各抒己见,谁也不服谁。 谁说的都不错,谁说的也不对。 倒是将六人的说法合到一起,方才随点样子,但也没到精髓的地步。 随着药学宫宫主亲自打下手,将赵凝雪所要的找来。 赵凝雪先是用火草花水擦拭顾浔全身。随后再用冰敷草水灌下。 不消片刻,顾浔嘴角便有大量的褐色血水吐出,还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看着人异常瘆人。 秦药师恍然大悟,火花草和冰敷草配合,竟然能有如此强效的排淤功效。 可以说这次的无妄之灾,是顾浔离开长安以来最危险的一次。 比之围攻万剑山时还要危险。 豪杰多死于阴沟翻船,一点不假。 鬼知道,在这儒学宫内还有这种无妄之灾。 此事,儒学宫断然不会轻易这般乖乖忍气吞声,不管是谁在背后操纵,都要承受来自地头蛇的怒火。 .......... ps:昨天老婆生娃,有点忙,十分抱歉,若有错误地方,大家帮忙标记一下。 第318章 赵凝雪的思路。 · 看着顾浔吐出大口淤血之后,气息通顺些许,脸上不再煞白,赵凝雪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淤血清除之后,在她自研的千机针阵运转之下,理顺顾浔的气机也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骨折,在她这里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要在床上静养些许日子便可。 看着赵凝雪严肃的脸色稍稍缓和,六大名医中一位小声问道: “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赵凝雪缓缓起身,一位老大夫急忙端来一盆水,像个小小药童一般恭敬。 不止是他,在场所有药学宫之人都收起了对赵凝雪的轻视,心中唯有敬重。 能者为尊,乱世常理。 赵凝雪的想了想,这几人先前言论是过激了点,但是出发点都立于‘医者仁心’之上,害怕顾浔出问题。 敢为一个陌生病者发言,这一点值得尊重,是个真正的医者。 “家师神医许思淼。” 死寂,大堂内瞬间死寂。 许神医若是按照药学宫的辈分来算,算是师祖级别的,就连宫主秦药师见了,都得尊称一声小师祖,辈分高的吓人。 最先反应过来秦药师一脸不可置信,难怪方才小丫头的行针手法如此眼熟。 “你真是小师祖的弟子?” 不用问,他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毕竟小师祖的行针向来以豪放大胆着称,一般人不敢轻易模仿。 可是心中的震惊还是致使他问出了此话。 赵凝雪轻轻点头,秦药师急忙一拱手,恭敬道: “见过小师叔。” 宫主都行礼了,其他人也纷纷行礼道: “见过小师叔。” 这句‘小师叔’是真心,赵凝雪已经用实力征服了所有人。 秦药师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知师祖他老人家.........” 自从十年前,小师祖说是要去一趟长安,那一别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半分小师祖的音讯。 赵凝雪洗净手,脸上流露出一抹忧伤之色。 “不瞒你,我也十多年未有师父的音讯了。” 当年师父离开北境之后,便一路东行,之后便彻底失去了踪迹。 后来的她动用了手中全部力量,也无法的寻到师父。 有人说他从东魏一路北上,去了北原。 有人说他一路东行,横跨东海,去了不可知之地。 不止她在找,顾浔同样一直在搜寻,一样没有半点踪迹。 秦药师满面愁云,心中升起的希望再次被磨灭。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小师祖还有徒弟留世,一身医术不曾失传。 “师叔能继承师祖一身医术,已经算是万幸。” “想来他老人家定是后顾无忧,方才选择远游天地。” 赵凝雪轻轻点头,说道: “还想请宫主帮一个忙。” 秦药师急忙道: “别说什么请不请的,师叔尽管 吩咐便是。” 赵凝雪走到桌前,提笔而书,开出一张药方。 “还请你帮我抓一副药,顺带熬制一下。” “文火慢炖两个时辰即可。” 秦药师点点头,一脸的凝重道: “小师叔放心,我亲自去熬制。” “谢谢秦宫主。” 秦药师看着手里的药方,眉头紧锁。 这其中好几味药药性相冲,搞不好的便会瞬间要命。 “乌黑草,寻药柯这两种可药是化尸粉主药,腐蚀性极强........” “还有血清藤和化瘀汁,这两味药合在一起,号称见血封侯药.........” 堂堂药学宫宫主此刻像是一个初入学宫的学童,拿着药方,一边走,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哎,看不懂,看不懂,想不通。” 倒也不是他的医术不高明,而是许神医行医风格太过大胆,稍有不慎便会致死。 故而,他的高深医方,许多大夫即使知晓,也不敢轻易尝试。 再好的医方,一旦用之不慎,便是催命的毒药。 庭院内。 徐卿双手负后,神色严肃,凝重道: “我准备去一趟的魏国。” 事关儒学宫尊严,此事不可能不了了之,不然儒家树立千年的威严,便会土崩瓦解。 “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徐卿一脸的无奈,看向自己的弟子。 “这种涉及庙堂纷争之事,你比我懂的多。” “这种方面,应该你是我的先生。” 师徒二人走到凉亭之中,盛夏的酷暑,哪怕是夜里,依旧有些闷热。 赵凝雪权衡利弊之后,缓缓说道: “此事得利者太多,尤其是北玄和东魏。” “当然,其他势力动手的可能也不小。” “不妨将此事一分为二看待。” “若是仅仅只是针对我个人,那动手的极有可能是北玄。” “若是针对的是学宫,那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来自东魏。” “刘琦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兵部侍郎,可手中权柄已经不输兵部尚书。” “何况兵部的尚书还是他的老师。 ” “一旦老兵部尚书辞退归隐,他板上钉钉的是下一任魏国兵部尚书。” “魏国多少权贵等着他犯错呢。” 真正的高明的做局者,多半不会明着在本人身上做局,而是利用外部大势做局。 倘若此事真的是在针对刘琦,那这一手以儒家为棋盘的棋局,不可谓不高明。 国之六部,兵部权柄最大,也最不招其余五部待见。 要知道现在四国文官之中,不少人都在儒家学宫度过金。 此事往大了说,可能会造成魏国文武矛盾激化。 往小了说,会给许多对儒家有感恩之心的人对刘琦心存芥蒂。 许多不满刘琦之人,完全可以借助此事大肆做文章,制造舆论压力。 再往深奥处看,此事甚至可能造魏国庙堂分裂。 此事草蛇灰线,错综复杂,想要将其理顺,必须先行找到线头,才有一丝机会。 赵凝雪打算以魏国为线头,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 能者为师,不耻下问,徐卿没有摆着自己做师傅的架子,对自己的弟子问道: “我该怎么办。” 庙堂纷争,人心算计 ,并不是他所擅长的。 在这方面,这个的弟子比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先生还是得走一趟魏国,不过不用着急,你先得去一趟北境,再由北境入魏国。” “到时我会让父王抽调兵马驻扎到魏国边境,如此先生便可大胆入魏国。” 第319章 医书传世。 徐卿点点头,现在儒家势弱,光凭他一人,想要让一国兵部侍郎低头,很难。 不过可别忘了,张子良同样是儒家四圣之一,北境出兵合情合理。 “如此甚好,只是儒家之事,要麻烦北境.........” 赵凝雪接过徐卿的话说道: “先生不必觉得欠父亲人情,此事我还有其他考量。” 她的目光没有止步在一国之争上,还考虑到了北境处境。 自从当初自己南下,北境南边陈列重兵至今依旧未曾撤离,恰好可以借助此事,将南方重兵转移,给朝廷一个松气的机会。 高压之后的放松,往往能给对方露出破绽的机会,她也想看看老妖婆会做出什么反应。 一个合格的谋士,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算计对方的机会。 “现在想要找到幕后主使,只能一个个排除,所以有劳先生了。” “此事本就是儒家之事,何来有劳。” “择日不如撞日,我即刻出发去往北境。” “先生一路小心。” 徐卿离开之后,赵凝雪的眸子之中绽放一缕寒光,带着无尽杀意。 她外表虽然温婉,可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内心极为果断决绝。 在有仇必报和杀伐果断方面,她与顾浔颇为相似。 这些人动她也就算了,竟然还伤了顾浔,这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 既然有人想用儒家做局,那她何尝不可。 瘦死骆驼比马大,儒家虽然已经势弱,可天下主流还是尊重读书人的。 儒家依旧有民心可用。 回到顾浔身边,看着脸色已经微微好转的顾浔,她一直强压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若是没有流银软甲,刘迟那一掌,顾浔必然死的不能再死,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同时也庆幸顾浔炼体之术强悍,只是断了半身骨头,若是换做自己,绝对全身骨头经脉都会俱碎。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顾浔的脸庞,轻声哽咽道: “你这个傻子。” 她宁愿自己抗下这一掌,也不希望的顾浔替她挡这一掌。 他轻轻俯下身子,用耳朵靠近顾浔的胸口,听着顾浔微弱的心跳,眼泪越发的肆意,不受控制。 卸下坚强伪装的她也不过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女子。 哭过许久之后,听到外边的脚步声,她方才急忙擦去眼角的泪水。 “小师叔,药已经熬好了。” 赵凝雪从秦药师的手里接过药碗,里面的药已经粘稠成膏药状。 “秦宫主,麻烦你在给我寻些许冰沙来。” “好。” 秦宫主去去就回,端来一大盆冰沙,这可是学习医术的大好机会。 赵凝雪倒也没有吝啬,一边操作,一边解释道: “此药称为软骨膏,可以用来快速续骨。” “不过因为其中几味药为剧毒之药,故而不能直接接触到皮肤,需要用冰沙隔开,让其慢慢渗透。” “药物渗透的两个时辰内,患者全身骨头都会被软化,不能在这个时间内移动到患者。” “两个时辰后,患者软化的骨头便会硬化。” 秦药师恍然大悟,难怪要用到化尸粉的两味主药,原来是用来软化骨头。 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断剑重铸,回炉重造的原理。 道理很简单,但是敢真正去实践的人确是很少。 “也就小师祖那样的奇才,才能研制这样的方子了。” 三个时辰之后,秦药师检查顾浔的身体之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顾浔全身骨头已经全部续接完毕,虽然还有些许脆弱,不过以当前的 速度硬化下去,最多半日,便可恢复到寻常人的硬度。 这种续骨方式,简直堪称是鬼斧神工。 接下来,赵凝雪又开始有规律的拨动顾浔身上的银针。 “你且看好我拨动银针的频率,这是调理气机的关键。” 找到穴位,扎下银针不难,难的是波动银针频率。 秦药师像是一个小学童一般,认真的盯着赵凝雪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天亮微明时,顾浔乱作一团糟的气机已经慢慢趋于平稳,不再像昨夜一般混乱。 当然,这也并非完全是赵凝雪功劳。 其中有一半功劳得记在《吞天魔功》头上,万生经脉篇与百炼淬体篇,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合力修复顾浔身体。 已经麻木的秦药师这一晚被震感的地方太多,以至于麻木了。 “小师叔,这断肠汤就这么喝下去吗?” 这可是一碗纯纯断肠草熬制成的毒药,赵凝雪没有添加任何辅药,缓和毒性。 赵凝雪接过断肠汤,解释道: “想必你也发现了,他抗毒性要远超常人。” “确切的说是他已经百毒不侵,这碗剧毒之药,只会刺激他的血液流速,不会伤及到性命。” “若是寻常病人,可以用一颗高效壮阳药替代。” 秦药师用力点点头。 “多谢师叔提点。” 今夜从赵凝雪这里学到的东西,已经够他受用一生了。 “你也辛苦一夜了,去休息吧,现在只能等着他何时苏醒了。” 秦药师轻轻擦去额头的细汗,恭敬道: “要不师叔你先去休息,我亲自替你看着。” 赵凝雪轻轻摇头,倒也不是信不过秦药师,而是她心里忐忑不安,休息也无用。 只有亲自看着顾浔,他方才心安。 “多谢好意,无妨,我守着即可。” 无奈,秦药师只得离开房间。 走出房门的他虽然一脸疲惫,不过眼中却神采奕奕。 顾不得休息,回到书房他便把昨夜从赵凝雪那里学到的东西尽数详细记载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唯有记在书中,方才让人安心。 小师叔说了,过几日让他去一趟儒学宫,她在学宫藏书楼中撰写了一本医书,让他可以去抄录一份。 其实赵凝雪原本也打算给药学宫一份的,只是一直未能有时间抄录。 昨夜怎么说也算承了药学宫的人情,恰好让秦宫主去抄录一份,就当两清了。 那本医书她花费了五年心血,共有三册。 其中一册是她改良师傅的激进医方而成,更适合寻常大夫出诊使用。 其中两册则是她自己开创创新的医方,都已经得到过验证,可以推广用之,算是造福百姓。 药学宫的出来的大夫,不说人人医德崇高,但大部分还是有着悬壶济世的仁医风范。 而且这里的医师不会敝帚自珍,有绝活绝不私藏,都会认真传给后来人。 这些医书,在这里才会发挥其最大作用。 第320章 现在甜了吗? 药学宫一呆便是五日,赵凝雪寸步未离,一直守在顾浔身边。 缓缓苏醒的顾浔看着趴在床边睡着的赵凝雪,不敢有大动静,伸出手去撩起他她侧脸散落的青丝。 宛若羊脂美玉的脸庞上,透着一股疲惫。 顾浔脸上露出一抹欣慰,庆幸她没有出事,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小药童,可不能在失去。 由于赵凝雪压在铺盖之上,顾浔害怕惊醒她,也不好起身,索性躺在床上思考这次暗杀背后的得利者。 他的想法也与赵凝雪一般,首先便将目光落在了北玄和东魏之上。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两国得利者最多。 “嗯,你醒了?” 赵凝雪吹弹可破的脸上印满袖口条纹印子,嘴角还有些许口水。 她慌乱的将嘴角口水一抹,满心欢喜,自然而然的摸向顾浔的脉搏。 “怎样,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顾浔故意调笑道: “小神医,我感觉全身都疼。” “你看看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发现顾浔脉搏已经平稳,赵凝雪微微用力,把顾浔的手丢在床上,假装愠怒道: “贫嘴。” 说话间,她小心搀扶顾浔起身,用被子垫在背后,坐在床上。 正常来说,没有十天半月,一般是下不了床的。 不过顾浔在吞天魔功恐怖加持之下,几乎将所有药力都发挥到了极致。 何况吞天魔功两篇都是内外炼体的至强之术,造就顾浔体质非同凡响,恢复极快。 “那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凝雪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与顾浔听,顺带连同她自己的分析也一并道清。 听过赵凝雪的分析,顾浔轻轻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你应该忽略了一人。” 赵凝雪微微一滞之后,立刻明白了顾浔的意思。 “你是说东平王陈子岸?” 细细想来,陈子岸动手的机率也极大。 别忘了他是谁,他可是北玄最高掌权者的亲大哥,坐镇北玄东边的一代藩王。 北玄两位最大的两位异姓王之一,东平王的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尤其是陈子岸还能暗中影响北玄朝堂,可谓是权柄滔天。 赵凝雪是聪明人,立刻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好歹毒的手段。” 这就是庙堂纷争,比天下最恐怖的杀手还要厉害,往往能杀人 于无形之中。 甚至有些时候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如此说来,我让父亲调兵往北境,是有些唐突了。” 倘若真是陈子岸的谋划,那他十有八九 就是想要转移北境的南方兵力。 顾浔轻轻摇头,此事不见得是坏事。 “无妨,收了猎犬,狐狸才会露出尾巴。” 赵凝雪点点头,她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没有想到 陈子岸这层而已。 换句话说,父王撤不撤南方兵力,还得看他自己,自己的建议终归只是建议。 何况还有子良师傅在旁出谋划策,无需自己多虑。 顾浔想了想,眼中绽放一道寒光。 “不过那个善于控制神识的黑衣人,倒是可以让夜幕调查一二。” 赵凝雪说道: “此事,蛛网已经在落实了。” “若是夜幕能出手,自是最好不过。” 赵凝雪不得不承认,现在夜幕已经是天下间最顶尖的情报机构了。 即使蛛网,也无法与之匹敌。 “你到底在四国朝廷之中安插了多少 人?” 顾浔笑道: “你猜?” 赵凝雪给了他一个白眼。 “北境你也安插了不少人吧?” 顾浔耸了耸肩头。 “你也没少在长安安插眼线。” “你说我们这算不打不相识吗?” 赵凝雪的目光看向窗外的绿叶,想了想道: “我们这叫青梅竹马才对。” 顾浔伸手将赵凝雪揽入怀中,轻轻嗅着她的秀发,呢喃道: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吗?” 赵凝雪轻轻懒靠在他肩头,轻声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 大难临头之时,相爱的两人,活下来的 人 才是最痛苦的。 “只是你的大道.........” “唉,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恢复的。” 赵凝雪听着顾浔强烈的心跳声,像是听到了天下间最美的乐声。 “境界对于我来说,不过身外之物。” “倘若没有你送的‘秋水’,恐怕现在我依旧是个寻常女子。” “如今有了谪仙境的修为,已经足够。” 顾浔心有不甘,如果没有此事,赵凝雪妥妥的天道境谪仙,成就绝对不可能低于剑圣前辈。 “可是.........” 赵凝雪轻轻用手堵住了顾浔的嘴,目光浅浅。 “没有什么可是,世间怎么可能有十全十美之事呢。” “只要你无恙,我便知足了。” 顾浔低头看着赵凝雪的红唇,忍不住轻轻上前,吻了上去。 顾浔突然的主动,赵凝雪措手不及,瞳孔猛然放大,脸色瞬间潮红。 “咳咳咳。” 亲自熬药送药的秦药师见到这一幕,忍不住一阵干咳。 你侬我侬的两人吓的立刻分开。 “小师叔,药熬好了,我怕凉了才.........” 赵凝雪的脸红的像是涂了一整盒胭脂,不敢抬头直视,匆忙从秦药师手中接过汤药。 “多谢秦宫主。” 秦药师没有想到‘小师叔’还有这般娇俏可人的一面。 这几日她脸上都是波澜不惊,除了那股子源自内心深处的温婉,看不到其他任何一点情绪波动,妥妥一世外高人风范。 “小师叔,我不是故意打扰的,是你交代让我这个时候将熬好的药送来的。” 秦药师哪壶不开提哪壶,羞的赵凝雪头低的越发厉害。 脸上火辣辣的,像是放在烈火上炙烤一般。 见到赵凝雪这番模样,秦药师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只会让气氛越发尴尬。 “小师叔,你们继续,告辞。” 为老不尊的秦药师跑的倒是贼快,顺带还关上了门。 赵凝雪端着药来到顾浔身边,顾浔贼眉鼠眼,笑道: “要不咱们继续。” 如此软糯香甜的口感,是任何一个男人也拒绝不了的味道。 “想的美。” “来,喝药。” 顾浔摇摇头,故意学着小孩子撒泼打滚一般耍无赖。 “不要,不要,药太苦。” 赵凝雪方才褪去的桃红,又染上了几分,轻轻含了一口药,吻向顾浔。 “现在甜了吗?” 第321章 种豆南山下。 甜,实在是太甜了,天下间没有比这更甜的药了。 喝过赵凝雪的甜口药,顾浔精神焕发,下床走起路来,腰不疼 ,腿不酸。 回到儒学宫之后,赵凝雪径直去往了藏书楼。 这几日照顾顾浔的同时,她一直在思考试题之事。 心中恰好也有些许见解,正好去于文圣商议一番。 儒家发生此等大事,文圣都未曾走出藏书楼,足可见的他对于试题一事何等上心。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相信剑圣和画圣能处理好此事。 气色稍显萎靡的顾浔来到青竹园,这里是文圣居住之地。 当然他不是来找文圣的。 茅草小屋,篱笆小院,吴名已经备好了茶水,似是早就料到顾浔会来一般。 “苏公子请坐。” 顾浔倒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吴名对面坐下,端起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吴先生这是掐准了我何时会来。” 吴名看向一旁被茶水浇湿地面,一脸苦笑。 “不瞒苏公子,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倒七杯凉茶,换了三壶茶水了。” 这大实话,让顾浔无话可接。 细细斟酌之后,顾浔理解了其中意思。 人走茶凉。 “吴先生这是准备离开儒学宫了。” 吴名微微一笑,难怪能深得先生赞许,确实是少见的聪明人。 “其实我一直在等苏公子,不然昨日便离开儒学宫了。” 顾浔慢慢品尝杯中茶,回味道: “这么说先生已经考虑好去处了。” 吴名轻轻点头,倘若没有学宫刺杀之事,或许他还不会离开儒学宫。 不过现在他必须离开儒学宫了。 既受学宫之恩,当护学宫之威。 作为学宫一份子,他没有坐视不理的理由。 “年少时,曾有一个老道士给我算过命,留下一句谶语。” “无名之辈,发迹于东。” “不知苏公子可信面相之说?” 顾浔放下茶杯,已经明白了吴名的意思。 “成事在人,而非在天。” “命运从来都是握在自己手中。”、 吴名认可的点点头,给顾浔续上茶水,笑道: “我也是这般认为的。” 因为那个老道士的留下的谶语还有后半句。 大势倾崩,相若流光。 学宫发生刺杀之事后,他越发笃定了此事。 此行东去,首先为儒家争一口气,其次再为逆天 改命。 顾浔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看来先生去意已决。” 吴名再次给顾浔续上茶水,笑道: “之所以在此等候苏公子,其实就想告诉公子,吴名修的是太平道,而非乱世道。” “可做济世良臣,却做不来开国肱骨。” 顾浔脸上满是笑意,可怎么看都夹杂着几分无奈。 “先生是嫌弃庙太小。” 吴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庙灵不灵,不在乎大小,关键要烧对香。” “总不能财神庙里求子,娘娘庙里求财吧。” 顾浔莞尔一笑。 “先生是说我烧错了香?” 吴名大大方方的点头。 “我也想帮先生去完成他的宏愿,可今日见过你之后,我知道即使 没有我这个弟子帮忙,你也一定会替先生完成他重振儒家的宏愿。” 说罢,他起身正衣冠之后,朝着顾浔一揖到底。 “希望先生有生之年,能看到公子的科举之制大兴。” 顾浔起身,朝着吴名抱拳道: “愿吴先生一路东行无忧。” 吴名背起放在桌上的包裹,拿起靠在桌旁的碧绿竹杖,看向顾浔道: “虽然我与南山那家伙不投缘,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才华惊人。” “或许他才是公子的千里马。” 说罢,吴名竹杖芒鞋轻胜马,沿着竹林小道一路东去。 顾浔朝着吴名轻轻拱手。 剑圣与他说过,吴名借刘荺之手试探他之事。 他觉得无可厚非,换做自己是文圣弟子,也会这般做的。 关键是问心无愧即好。 吴名未曾向他提起此事,显然是问心无愧。 看着吴名的背影,顾浔微微惋惜,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人才从自己面前离去,没有一点心境波动是不可能。 不过正如吴名所说,进庙烧香,关键还得烧对香,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虽有遗憾,但顾浔也不是那种看不开之人,寻找辅佐自己之臣,关键还得君臣同心,不可强求。 随后他离开了儒学宫,走进一家酒楼,将一封密信交给店小二之后,顺带提了一坛黄酒,径直朝南山而去。 雾魉暂时还在南晋,这封密信会送到花魊手中,由她全权负责彻查此次暗杀之事。 无论如何,此事必须有人要为其负责。 倘若真的是陈子岸暗中操作,那就别怪他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有仇不报,不是他顾浔的作风。 当顾浔来到南山时,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没有想到南山不是某个确切的地方,而是一整座大山。 想要在一座大山之中,寻得一人,不是一般的难。 关键这里还是鬼谷所在之地,断然不可用神识肆意探查。 不然被人视作挑衅,那就适得其反了。 无奈,顾浔只得一边问路,一边寻找。 找到那座草庐之时,天色将晚,斜阳残照。 夕阳的余晖中,一道头戴斗笠,手挥锄头的身影正在田间劳作。 时不时用搭在脖子上的乌黑毛巾擦擦汗,一副田间老农形象。 顾浔走到田头,看着正在锄地的身影,笑道: “天气这般热,要不吃顿酒如何?” 那道看起有些清瘦,脸色黝黑的身影没有抬头看顾浔,依旧在为豆除草。 “可以呀,我来喝你请喝的酒,你来帮我除草如何?” 顾浔看着满地杂草比豆高,看不见半点豆树影子。 若不是除过草的地方,还稀稀疏疏的立着几棵黄死的豆树,他都不信这地里有豆。 “现在才动锄头,是不是有些亡羊补牢之嫌了。” “换做是我的话,杂草刚冒头,便将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那道身影抬起头,身子支撑在锄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从黝黑的脸上滑落。 “这么说这位公子也懂种地?” 顾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继续说道: “要是我的话,倒不如将豆树与杂草一并除了,重新播种上其他适宜作物,说不得还能有个好收成。” “这稀稀拉拉的几棵豆树,只会浪费了这块上好的土地。” “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第322章 种地之说。 听罢顾浔的话,君朔将锄头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到地上,几棵豆树直接被坐死。 “按照你这般说的话,好像也没有错。” “可这毕竟是我辛辛苦苦的种起来的,就这般当作杂草除了,怪舍不得的。” 顾浔打开酒坛子自顾自喝了起来。 “舍不得是人之常情。” “可若是这一亩三分地养不活你,这地种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顾浔想了想,心中莫名道出出一句: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君朔用发黑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汗水,目光灼灼的看着顾浔,感叹道: “好一句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小小的豆地,确实养不活我这个七尺大汉。” 顾浔目光玩味,看着只到自己肩头君朔。 “你确认自己有七尺?” 被戳中硬伤的君朔,本就黝黑的脸庞越发漆黑。 “损人不能损身高。” “你这是在人身攻击。” 相比吴名的儒雅之风,君朔显得很随意,没有半点世外高人风范。 顾浔咕嘟咕嘟的灌了两口酒,笑道: “实话而已。” “君子不爱虚名。” 君朔一声冷笑: “狗屁。” “君子就该爱虚名。” “不为名利者,往往更人忌惮。” 这一点顾浔认可,世间不乏不为名利的高人,但终究只是占少数。 更多的人还是为了,争的头破血流。 ‘功利之说’尤其是在庙堂之上,最是能制约人心。 顾浔知道手里这柱香是烧到合适的庙里了。 “君公子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君朔看向顾浔手里的酒,笑道: “喝得起阳春雪的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所以说,公子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 顾浔哈哈一笑,确实是个有趣之人,顺手将手中酒坛丢向了君朔。 “我哪里不说良田万顷,千顷是有的,不知你愿不愿种。” 君朔端起酒坛子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生怕坛中酒水洒出半点。 不知农事者,不知米粮贵。 酒是粮食精,一滴酒,半碗米,足够一餐了。 喝过一口酒后,君朔砸吧砸吧嘴,看着遍地杂草道: “我这一亩三分地尚且杂草丛生,有何德何能去种良田千顷。” “届时可真就如同公子所说一般,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顾浔跳进地里,随手拔起一颗的方才打着花苞,便就枯黄的豆树。 “西域有一种作物,换做玉米,倘若与豆树种在一起,便会长的高大壮硕。” “一包果实,便可让一人饱腹。” “你这豆地若是种上一季,不止豆子可收,玉米也可收,足够你半年口粮。” “玉米收成之后,若是在种上一季西域土豆,一年的口粮便无忧了。” 君朔提着酒坛,脸上笑容灿烂。 “公子是把自己比作了玉米,把我比作了这枯黄的豆树。” 顾浔看着豆树杂乱的根部,明显水淹过多,故而才会呈现枯黄之状。 “豆是好豆树,可惜溺在浑水中太久,终究是会枯黄的。” 听出顾浔言外之意的君朔,脸上的神情严肃了几分。 “非我想被这浑水淹太久,而是这乱世哪里不是浑水呢。” “农夫犹饿死,真的是农夫不会种地吗?” “为什么饿死的会是农夫,而不是不会种地的勋贵。” 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顾浔,想要从顾浔那里得到一个 答案。 这个问题顾浔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会种地的农夫饿死,因为地不是他们的。” “不会种地的地主大肚翩翩,是因为他们有地。” “当然,这些 都是只是小问题。” “真正的大问题是这畸形的世道,唯有推倒重来,才能改变当下局面。” 君朔到边的酒都忘记喝进嘴里,愣愣了,方才继续猛灌一口,酒水流满嘴角。 “好一个畸形的世道。” “公子这么有信心的将这畸形的世道推倒重来?” 顾浔手上燃起一丝火苗,点燃手中的豆树。 “正是没有信心,今日才会出现在这里。” 顾浔随手丢下手中豆树,妖艳的火苗迅速蔓延,即使是碧绿的杂草,都像被泼了火油一般,迅速燃烧。 “一棵豆树燃起的火苗,终归的有限。” “若是一片豆树燃起的火苗,便会势不可挡,摧枯拉朽。” 君朔看着整片豆地燃起的火苗,嘴角忍不住的抽搐。 “所以这是你纵火烧我豆地的理由?” 顾浔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微微一笑: “现在你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这能饿死十个你的豆地,无需在留恋了。” 君朔叹了一口气,他早就与赵凝雪有过一番交际。 赵凝雪的给他的画饼,才让他这片豆地沦落至此。 “有赵姑娘那般奇女子,其实有我没我都一样。” 赵凝雪是他见过同辈中人,最具谋略眼光之人,哪怕他和吴名都无法比拟。 顾浔用开玩笑的口气道: “你觉她是适合当夫人,还是适合当女相?” 君朔被顾浔这句话逗乐了,当即笑道: “如果是我指定选前者。” “江山带来的只是无尽烦恼,美人带来的则是无尽欢乐。” 顾浔意味深长的看着君朔。 “你这是怂恿我当一个昏君?” “那我岂不是成了奸臣?”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无奈摇头。 昏君配奸臣,倒也算是绝配。 “这么说你是答应出山了?” 君朔摇摇头。 “非也,我不过下山讨债而已,毕竟有人烧了我的豆地。” “我这人心不厚,一亩三分地换良田千顷,勉勉强强够。” 说罢,君朔将锄头丢给顾浔,笑道: “以后这豆地归你了。” 斜阳下,两人站在烈火之中,一人畅快饮酒,一人扶着锄头,角色已近转变。 夜色里,两人杀了君朔鸡圈里唯一一只鸡,就这剩余的半坛酒,喝了个痛快。 酒过三巡,君朔主动提到了天下大势。 “不知公子如何看待当今天下大势?” “柳州在这乱世之中,又有几成机会?” 第323章 君臣之说。 顾浔撕下一只鸡腿,啃的满嘴流油,支支吾吾道: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君朔啃着鸡屁股,想了想道: “好像也对。” 略微停顿,继续道: “其实所谓的天下大势,也就那么回事。” “无非是大周分裂之后的后遗症而已。” “究其根本,是一个大周,变成了四个小周而已。” “大周存在的毛病,四国一并继承了下来,步大周后尘是迟早之事。” “就以最像大周的南晋来说,将来楚赫一死,必然是三分晋的局面。” “湘平王谢巩指定不会在屈居楚家之下。” “楚恪遗孤有那群支持皇家正统的老臣辅佐,断然不会安分。” 顾浔问道: “那北玄呢,会是怎样的局面?” 提到北玄,君朔脸上浮现一抹难色。 “其实北玄变数才是最大的,不好说。” 北玄的情况是最复杂的,就连他也不敢妄言。 朝廷有圣后主持大局,又有曾挂三国相印陈子铭辅佐,底蕴深厚。 镇北王如同一头猛虎坐镇北方,身边又有能力比之陈子铭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张子良,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加之还有一个东平王陈子岸,若是三股力量能凝聚在一起,足以可以称霸四国。 北玄给人一种积弱之感,主要还是内耗太过严重。 只要赵牧臣服朝廷,北玄的实力,足以横扫其余三国。 当然,这显然是不可能之事,有朱雀门之变这个死结在,赵牧不可能臣服朝廷。 君朔看来,说到底,造成北玄当下局面,还是顾、赵、陈三家争权不匀之果。 顾家局势看似最差,实则不然。 在他看来,赵陈两家做大的局面下,傀儡一般的顾邺最是适合左右逢源。 置身旋涡的最中心,坐山观虎斗,反倒是最有可能成为得利者。 至少他不认为顾邺是一只提线木偶,反倒更像是傀儡的提线者。 当然,现在一切皆是他的推断,顾邺是龙是虫,还得等到北玄乱起来,才好说。 顾浔接着问道: “西陵和东魏呢?” 小酌一口酒后,君朔回答道: “西陵之乱是必然的,这个不用多说。” “倒是东魏其实才是现在四国之中最让人的忌惮的。” “卫羡前半生荒淫无道,使得魏国迅速积弱,就连最让人忌惮的魏武卒都成了纸老虎。” “不过自从他发布罪己诏之后,大胆启用新锐派,比如刘琦等,使得魏国已经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了。” 君朔直言不讳。 “若是四国之中,让我四选一,我必然会选择魏国。” 魏国已经开始在谋求变革,反观其余三国,还深陷乱权旋涡之中。 顾浔深表认同的点点头,魏国确实不容小觑。 “那你为何不选择魏国呢?” 他的目光看着君朔,君朔一脸淡然。 “魏国需要的是太平道,而非乱世道。” 君朔一口饮进杯中酒。 “若是的赵姑娘不来,我或许已经北上。” 北上去哪里? 顾浔不想也知道,必然是北境。 除去北境,他想不到哪里还适合君朔了。 “那位为何又不北上了呢?” 君朔白了顾浔一眼,冷笑道: “家都被你偷了,我去北境不等于走了弯路?” “将来还不是你的,于其这样,还不如做首批从龙之臣呢。” 顾浔哑然失笑。 “你就这般确定赵牧能将北境做嫁妆?” 君朔接过顾浔递过来的鸡翅,有些嫌弃的看着顾浔撕走另一只鸡腿。 “我的四皇子殿下,就不要这般弯弯绕绕了。” 赵凝雪未曾直接明说顾浔的身份,但是君朔何等人也,从只言片语中便已知晓。 其实知道顾浔身份的那一刻起,他最理想的去处便不再是魏国,也不再是北境。 一统中域,在谋权北玄,这不比去魏国或者北境刺激的多。 “赵姑娘不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吗?” “北境的半壁江山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若是这你都不能把握住,将整个北境拱手让人,那我在这里与你啰嗦有何意思?” “我可不希望将来的主公,只是把目光放在小小的中域。” “既然有着吃掉中域的想法,那不妨在大胆些,四国又何妨,不过多几个州而已。” 顾浔有些意外,没有想到看似放荡不羁的君朔,还有这等壮志。 这还是那个种豆南山下的闲人? 似是看穿了顾浔的想法,君朔直言道: “一开始我便就说过,君子不求名利,皆是狗屁。” “要不就安安分分守着一亩三分地,做个寻常种豆人。” “要不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落子天下,这才有趣。” “还有,以后能不能让着我鸡腿,这鸡可是我的知己。” 顾浔一边啃鸡腿,一边念叨道: “知己入胃,胜得你心。” “你这家伙以后不会卖主求荣吧。” 君朔笑言: “你就看你给的鸡腿够不够了。” 话又回到了开头他的‘功利之说’。 官场没有了‘功利’便会成为一滩死水。 只有鸡腿足够多,足够肥美,底下之人才有动力。 顾浔笑道: “这就看你有几分能耐,能吃到更多的鸡腿了。” 两只狐狸相视一笑,默契了在心中达成了君臣协议,开启狼狈为奸的枭雄之旅。 君朔看向后山,脸色有些古怪,问道: “话说,你是不是忘记灭火了?” 顾浔不明所以,君朔指了指顾浔身后。 顾浔一回头,满脸震惊,大火已经蔓延至深山之中。 “谁,是谁放的火。” 鬼谷谷主一声怒吼,让顾浔胆颤心惊,倒不是害怕,纯属心虚。 好家伙,这不仅烧了人家豆地,还将人家山门一并点了。 “要不,咱们去救火?” 君朔摇摇头,有点怒其不争道: “那老家伙整天龟缩在谷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嫌饭菜不顺口,早就想烧他了。” 果然,谷内传来鬼谷掌门的声音。 “小兔崽子,找到好去处了,就想放火烧老子。” “想让老子走出谷,门都没有。” “滚,给老子滚。” 君朔有些气愤,隔空回道: “你这老不死咋就这么固执,带你下山吃香的喝辣的都不领情吗?” “活该你一辈子劳累命,吃些粗茶淡饭。” 烈火燃烧的谷中传来声音。 “你小子要是真有良心,就给老子多贪钱财些来补贴宗门。” “啊呸,不能讲贪,应该是顺手牵羊。” 第324章 以安南为饵。 \"小子滚吧,不要给老子丢脸就行。\" 听着师傅决绝的语气,君朔知道自己劝不动这个老古董。 他双眼微红,朝着谷中,猛磕三个响头。 “老不死的,不要我下次回来你坟头草就有一丈高了。” 老者大声道: “我觉得没有你这不孝徒在,我还能更多活几年。” “利索的滚,不功成名就之前,不许滚回来,不然老子打断你的双腿。” 说话间,老者大袖一挥,山火竟然猛然调转方向,向着两人的方向席卷而来。 君朔没有丝毫犹豫,冲进屋里,提起包裹,便就麻溜的往山下窜。 顾浔只是反应慢了半拍,便被大火席卷到前身,熏的黢黑。 大爷的,这老家伙玩真的。 师徒二人还真是对大冤种。 没有丝毫犹豫,顾浔脚下生风,快速逃离此地。 灰头土脸的二人刚来到山下,山上便下起了倾盆大雨,蔓延的山火被浇灭。 君朔忍不住吐槽道: “这老不死,是真想烧死老子。” 顾浔试探性的问道: “鬼谷前辈,是不是忍你许久了?” 被赶了无数次,也未曾离开鬼谷的君朔,有些心虚,却挺直腰杆道: “狗屁。” 看着他心虚的模样,顾浔又补上一刀: “那你为何不住在谷中,而是住到了南山?” “我........” 我了半天,君朔方才吐出措辞道: “我这叫种豆南山下,纯属乐趣,懂不?” 两人连夜赶回广陵城中,去到顾浔白天买酒的客栈,刚坐下,店小二便端来一壶酒。 酒坛之上,印有一朵白色雪花令,顾浔轻轻皱眉。 待店小二离开之后,顾浔不动声色的从酒坛底下取出一张密信。 缓缓摊开之后,上面一行小字却让顾浔缓缓皱起了眉头。 江、明两州大军已经兵临安南城下。 廖杰和孙锁还是对柳州动手了。 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顾浔没有想到这二人竟然如此果断,只给了柳州半年时间。 君朔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直言道: “明州与江州对柳州的讨伐大战开始了?” 顾浔将密信推到君朔面前,笑道: “此事你怎么看?” 君朔将纸条退回到顾浔面前,轻轻端起酒碗,用力闻了闻,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我能怎么看,这本身就是一个局。” “只不过入局者比你想象的入局早而已。” “大战初起两日,两家大军便兵临安南城下,你这是准备将整个安南县当作鱼饵?” 顾浔并不奇怪君朔能看穿自己的意图,若是这点都 看不透,那请他出山做摆设吗? “你觉得安南县,能钓住这两条大鱼吗?” 君朔笑言。 “这就得看你舍不舍得下猛料了。” 顾浔听出了君朔得言外之意。 “你的意思是让出安南城?” 君朔点点头。 “但也不能让的太轻易。” “柳州初兴,百姓虽然日子得到改善,可人心依旧是一盘散沙。” “适当的让他们见一见苦难,闻一闻血腥味,能够更加凝聚民心。” 这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不然也不会从一开始便让李沧澜让出安南城以南的半壁安南县领土。 武将战沙场,文成聚民心。 现在武有李沧澜父子,文有君朔,顾浔的觉得是时候立起自己的大旗了。 “看来这酒只能路上喝了。” 君朔摇摇头,他暂且不会与顾浔一同回到柳州城。 “我想去安南县,给我个芝麻大的官便可以。” 顾浔轻轻皱眉,明白君朔是何意思。 “你是担心声望不够?” 君朔摇摇头,笑道: “目光不能只是盯着 战场,不妨看远些。” “科举才是江山百年社稷之本,我这人比较爱风头,想要做这世间第一个状元郎,不可以吗?” “现在你就给我个大官,以后你拿什么官给我。” 顾浔明白君朔并非是在乎那状元郎的名头,他这是在给科举造势,亲自以身立规矩。 迟疑片刻,顾浔的说道: “安南县丞如何?” “可以。” 讨来纸笔,顾浔写下一封书信,并盖上副城主印章。 “你拿着此信找到李淳良便可。” 接过顾浔的信,君朔又把手伸向顾浔,顾浔一脸茫然。 “你总不能让我走路去吧?” 顾浔无语,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重重拍在君朔手上,又让店小二准备了两匹快马。 两人纵马来到广陵城外,顾浔抱拳道: “保重,安南城见。” 君朔抱拳道: “放心,有我在,大鱼不会脱钩的,你尽管的撒网便是。” 顾浔点点头,这家伙虽然看不起来不靠谱,可他知道,那只是君朔的表面。 这家伙的内心很有成算,是个步步为营的家伙。 三日后,柳州城外。 顾浔看着焕然一新的柳州城,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意,回到这里,便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李沧澜掐准了顾浔会第一时间赶回来,早就在城外等候多时。 看到顾浔的那一刻,李沧澜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最近可是把他忙的焦头烂额。 “你可算回来,再不回来,我可得让人扛着轿子去儒学宫请你了。” 顾浔看着李沧澜疲惫面容,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自己这个甩手掌柜确实不厚道。 “李叔,辛苦你。” 李沧澜拍了拍顾浔的肩头,以后可不能在随便拍了。 “好小子,回来就好。” 顾浔问道: “战局如何?” 李沧澜道: “一边走,一边说。” 城主府议事厅内,顾浔站在布防图前,盯着安南城,问道: “明州军与江州军的战斗力如何?” 李沧澜回道: “两人都是老狐狸,将精锐大军压在后方,按兵不动,现在还不好说,得交过手才知道。” 这一点顾浔并不意外,两州联军本就各自心怀鬼胎,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出动精锐大军。 “舍不得用,那就逼他们用。” “让李淳良死守安南城三日,我就不信他们还沉得住气。” 开弓没有回头箭,廖杰和孙锁都知道,既然开打了,那就便只能死磕到底。 不能一战覆灭柳州,那柳州缓过气来,就会逐个吃掉他们。 李沧澜的想法与顾浔不谋而合,用安南城,尽可能的耗出地方底牌,接下来的大战,才能游刃有余。 “可惜,若是再给柳州半年时间,柳州高城全部完工,兵马筹备完毕,就不用这般畏手畏脚了。” 第325章 敌我态势。 现在的柳州不能完全放开手脚的调兵南下。 可别忘了北玄老妖婆前不久才吃了大亏,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这般轻易咽下这口气。 明面上她不会冒撕毁四国协议的风险,可背地里保不齐就会来上一记黑手。 所以,北方防线不仅不能抽调兵力南下,还得加强布防。 听闻李沧澜的感叹,顾浔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柳州差的确实是时间。” 现在他更加确定,儒学宫刺杀,不是老妖婆做的,就是陈子岸做的。 借助此事,嫁祸给魏国,以此来达到调走北王府南方驻军的目的。 没有了北方的威胁,那老妖婆便可放心的腾过手来收拾柳州了。 “最近北玄南方兵力可有调动?” 李沧澜一脸凝重,摇摇头道。 “没有。” 越是没有,才显得越发不正常。 “老妖婆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断然不会这般忍气吞声。” “所以,我最近一直在加强北方防线,许多新兵都填补上去了。” 李沧澜从未敢小看过陈姝,她能独揽北玄大权十数年,绝非运气,而是绝对的实力。 确切说是,他陈家三兄妹,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顾浔点点头,在布防防守一事上,李沧澜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作为当初北玄顶峰时的最强之盾,对于防守一事,有着独到的见解。 “城防一事,有你在,我放心。” “新军招募如何?” 李沧澜回道: “第一批招募的新兵两万,按照你的要求,已经有部分投入战场。” 柳州拢共八万兵力,其中三万布防在北方防线,汉城驻扎四千,凫水城驻扎着四千,清水城三千。 安南城原本驻扎着五千兵马,大战开启之后,已经增兵至两万。 剩余的兵马则是全部驻扎在柳州城。 真正的可用兵马并没多少。 若是再有半年时间,至少还能招到两万兵马,就不用像现在这般拮据。 廖杰和孙锁不是傻子,不会眼睁睁看着柳州坐拥十万大军。 唯有将柳州兵马扼杀在摇篮之中,方为上上之策。 不然等到猛虎露出獠牙之时,可是要见血的。 顾浔的手敲打在桌子之上,现在柳州城内驻扎的兵马两万不到,已经不是捉襟见肘这么简单了。 “明、江联军明面出动了八万兵马,倘若真打到焦灼之时,两家至少还能抽调出四万兵马。” “十二万兵马全部投入到安南战场,安南城恐怕会凶多吉少,坚持不了三日。” “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听罢李沧澜的战场态势分析,顾浔眉头紧皱的越发厉害。 “十二万兵马?” “明州和江州,还真是一下子阔绰起来了。” 顾浔话外有话,以明州和江州财力,各自养活六七万兵马已经是极限。 背后没有人支持,鬼都不信。 李沧澜笑道: “不得不都说,圣后这一手驱狼吞虎,不可谓不高明。” “她这是要北方威慑,南方代理战争死磕,想要将你我彻底抹杀在摇篮之中。” 柳州之变、凫水城之变,圣后都吃了大亏,可都没有报复,没有想到在这里憋着大招呢。 李沧澜将目光看向了西陵,用开玩笑的口吻,缓缓道: “要不,牺牲一下你色相,说不得能从西陵那边换来兵马呢。” “要知道,自古以来,政治联姻都是最有效增强实力的办法。” “当初燕王正是娶了陈姝,得到陈家的全力支持,方才打下了现在的北玄江山。” 顾浔知道李沧澜是在故意开玩笑,缓解自己的紧绷的神经。 “我的李大将军,这吃软饭的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李沧澜哈哈哈一笑,目光看向布防图,神情立刻严肃起来。 “其实破局之策也不是没有。” 顾浔接过李沧澜得话。 “放弃安南县,集中兵力死守柳州城。” 李沧澜点点头。 “守城之事,不能太过计较一地得失,关键是要保存实力,与对方死耗下去。” “无关紧要得地方,可以果断放弃。” “当然,这也有可能让柳州城成为一座孤城。” 顾浔摇摇头,若只是守,李沧澜得策略确实是上上之策。 可战争拖得太久,那柳州好不容积攒起来的些许家底,便会被彻底耗干。 这场仗不可久拖,越结束的早,对于柳州来说,越是好事。 当然,以现在柳州的底蕴,最先被耗死的必然是明州和江州。 可那时的柳州必然也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看到顾浔摇头,李沧澜反而越发安心了。 “你小子早就想好对策了吧。” 顾浔嘿嘿一笑,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尤其是面对这种人心不合的联军。 倘若柳州只想偏安一隅,守也无妨。 可他的野心是吃掉整个中域,这就不能一味的死守了。 “他们想要瓜分柳州,我何尝不能吃掉两州呢?” 李沧澜在顾浔身上看到了赵牧那种善用奇兵的影子。 “到头还是得我给你兜底。” “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柳州城不会丢。” 顾浔毫不客气,直接开口道: “我要抽掉柳州城内一万兵马,以及汉城的全部兵马。” 李沧澜嘴角抽搐了一下,好一个狮子大开口 。 “可以。” 谁让你才是真正的柳州城城主呢。 李沧澜习惯性的将手叉到一起,看着向另一侧的柳州城图,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想如何将这剩余的兵马发挥到极致。 李沧澜那凝重的神情,可见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心中压力何其大。 看着一副任重道远的样子的李沧澜,顾浔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身上的战甲。 “故意吓吓你的李叔。” 他的手指指向布防图,沿着广陵江自西向东而去,这是柳州的全部北方布防线。 “北方防线不用理会,三万兵马全部回调柳州城。” “我保证老妖婆的绝对翻不起的浪花。” 顾浔说出此话时,目光异常坚定。 这一战与其说是与明、江两州大战,倒不如说是与圣后陈姝的博弈。 胜负的关键不在战场,而在庙堂。 就看能不能牵制住北玄的南方大军。 不过他既然敢将两州联军放进安南县,岂会没有后手准备。 是时候动用一下布局在朝堂之中的暗子了。 本来这些暗子,是该在关键时候用的,现在只能提前动用了。 “看来你小子早就给廖杰和孙锁下好套子,就等着他们往里钻了。” 李沧澜发现自己越是了解顾浔,就越发看不清顾浔。 就像一口千年老潭一般,站在岸边就觉得深不可测,潜入其中之后,更让人为之胆寒。 第326章 陈姝的谋划。 长安。 圣后陈姝最近几日心情不错,拿着装满鱼食的玉碟,不断向池中投入鱼食。 一大群壮如猪的锦鲤疯狂抢食,溅起朵朵水花,甚是热闹。 三大监之一的御马监白公公陪同在她身侧。 作为巡守衙门总使,他深得陈姝信任。 “小白,中域战况如何了?” 白公公微微屈身,一脸谄媚笑意。 “启禀圣后,明州与江州大军已经攻克安南城以南的全部地界。” “安南城内只有两万柳州守军,攻克只是时间问题。” 陈姝脸色凝重,提醒道: “李沧澜可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万万不可大意。” “廖杰和孙锁差什么给什么,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三日之内攻至柳州城下。” 吃了李沧澜那么多暗亏,作为权柄滔天的圣后,不可能就这般算了。 这次必须以雷霆手段,除掉李沧澜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可惜了,没能成功刺杀赵凝雪,不然此事便是一举多得了。 “赵牧的南方大军动静没有?” “卫州将军来报,叶落河北岸的赵牧大军已经转移到魏国边界,正与刘琦的大军在山海城对峙。” 陈姝满意的点点头,若是能借儒家之事,让卫羡自斩刘琦这个左膀右臂最好。 魏国的崛起,已经威胁到北玄,尤其是刘琦这个主战派。 倘若让他坐上魏国兵部尚书一职,那大哥东平王封地将会面临来自魏国的巨大压力。 要知道现在东平王的三州封地,其中一州便是北玄鼎盛之时,攻伐魏国所得。 北玄的两位异姓王,当初封地皆是二州之地。 当年老皇帝顾长德为了扩大北玄的地盘,承诺两位藩王,攻克他国多少土地,都是作为封赏,奖励他们。 赵牧北上,收复大周末年被北原蛮族侵占的三州之地。 赵牧效仿当年蛮族攻入中原之时,肆意屠杀中原百姓一般,几乎将三州蛮族屠杀殆尽,故而便有了人屠之名。 东平王陈子岸则是东进魏国,攻取魏国西部的一州之地。 当时的魏国可不弱,拥有余威尚在的魏武卒,陈子岸能攻下这一州之地,属实不易。 故而,世人常说,是陈子岸扯下了魏武卒最后的底裤。 倘若魏国真的崛起,第一个遭殃的必是东平王陈子岸,以洗刷当年耻辱。 这不是陈姝愿意看到的。 魏国的保守派多是文臣,大半与儒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本就不满新锐派的他们大可以借儒学宫之事,抨击刘琦。 那些个老顽固,要的只是一个向刘琦发难的借口,而不是事情的真相。 这就是官场,只有利益,没有黑白。 很多时候,真相与对错,压根不值一提。 当你触及太多人的利益时,即使你是对的,也是错的。 “唉。” 陈姝叹了一口气,好心情一扫而空,将玉盘中的所有鱼食都倒入鱼池之中。 “现在的北玄呀,就像一头垂死的猛虎。” 白公公接过陈姝手里的玉蝶道: “倘若那些顾家老臣,忠于圣后,凭借圣后的手腕,北玄岂会有这般尴尬的局面。” “陛下可有可无,圣后倒不如快刀斩乱麻,登临大宝,一统北玄。” 陈姝无奈摇摇头,倘若自己废了顾邺,登上大宝,赵牧必然反。 赵牧不死,这个皇位她就做不得。 “事情要是有这般简单就好了。” 白公公端来上好牛奶,将陈姝将手放入其中,轻轻揉搓之后,又小心翼翼的用上好丝绢仔仔细细擦干净 。 “柳州城那个副城主可曾查清什么来头。” 白公公脸色微微僵硬道: “目前只能查到那小子是魔教少主,修得一身魔教功法,十分霸道。” “此人好像还与夜幕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提到夜幕,陈姝轻轻皱眉,这个江湖势力手眼通天,丝毫不逊色的自己的巡守衙门。 “可曾查清这夜幕又是何来头?” 白公公依旧一脸心虚样子,身子越发弓了下去。 “恕奴才无能,暂时还没有弄清夜幕是何来头。” 陈姝的脸色僵硬了几分,端起桌上的茶杯道: “给我好好查,务必揪出背后的站着的人。” “若是能为己用最好,若是不能,最好除之后快。” 白公公额头已经有细密汗珠。 “遵命。” 陈姝放下茶杯,看向还在池中争食的锦鲤,心情又凝重了几分。 现在北玄就像一个破烂摊子,等着她收拾。 “既然赵牧已经撤军,那就将北上的南方军撤回。” “就放到广陵江北岸,做出一副随时南下的样子。” “只要拖住了柳州北部的防线的三万大军,廖杰和孙锁攻到柳州城下应该不成问题。” 两州联军威胁到柳州城时,这三万大军必然会回防柳州城。 届时,即使无法攻克柳州城,也能将柳州围困城成一座孤城。 李沧澜不是善于防守吗,那就对柳州城围而不攻,将其变成天底下最大的监牢。 只待风云一变,北玄大军便可南下,彻底攻陷柳州城。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廖杰和孙锁只能活着一个。 否则柳州城久攻不下,两人必定会分道扬镳,甚至有可能为了已经攻下的地盘大打出手,给李沧澜翻盘得机会。 留下一个,将其扶植成中域西北王,成为北玄在中域的话事人,方为良策。 “你说孙锁和廖杰,哪一个才更好掌控呢?” 白公公想了想,说道: “孙锁看似莽夫一个,实则一肚子都是小心眼。” “廖杰看来足智多谋,实则都是小聪明,上不得台面。” 陈姝日理万机,对于二人并未有太多了解,若不是为了收拾李沧澜,压根不会记住二人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死孙锁,留廖杰。” “奴才只是小小建议,还请圣后裁决。” “就按你说的办吧。” “本宫不求那两个废物能吃掉李沧澜,只要求将柳州大军全部围困在柳州城内即可,以便将来朝廷大军南下。” 白公公急忙下跪道: “谨遵圣后懿旨。” 陈姝起身,吩咐道: “本宫乏了。” 白公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急忙道: “不知圣后今日要翻谁的牌。” 陈姝轻轻揉了揉眉头,想了想道: “许久未见潘庆了,就让他来侍寝吧。” 自从方堂传来关于潘庆弟弟潘常私放苏家人的密信之后,多疑的陈姝便没有在召见过潘庆。 冷落了许久,今日忽然想起,倒是有些想念了。 “用来用去,还是他能深入本宫内心。” 第327章 安南之战。 女子最好的保养药便是男人,贵为北玄最高掌权者 ,养几个男宠,自然是无人敢多言的。 自从先帝顾长德死后,陈姝便悄悄养男宠了。 侍奉她的丫鬟公公早已见怪不怪。 安南城。 李淳良站在城头,几日未曾合眼,他脸上时是藏不住的疲惫,就连脸上的胡茬都明显了几分。 副将冯间看着李淳良眼中布满的血丝,有些担心道: “少将军,你已经两天未曾合眼了,趁着敌军暂且后撤,你微微眯上一会,哪怕半个时辰也好。” 李淳良看着如同潮水褪去的两州联军,缓缓松了一口气。 敌军两日连续攻城,已经让整座安南城破旧不堪。 城墙更是在投石车的轰砸之下,出现了几个巨大缺口。 这还是翻新过后,加高加厚的城墙,若是以前的城墙,估计早就被攻陷了。 李淳良内心越发佩服顾浔的未雨绸缪。 “最多一个时辰,敌军必然会再次攻城,迅速更换预备军,让城头的兄弟下去歇歇。” 把冯间的话当作耳旁风,李淳良开始巡查城防,让新换上的来的士兵,抓紧时间修复破损之地。 “伤亡如何?” 冯间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劝不动少城主,只能如实道: “两日下来,已经伤亡一万有余。” 李淳良轻轻皱眉,这两日都只是算是试探性进攻,便已经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若是敌方后面的精锐大军压上来,这一万多人真的能守住三天吗? “快快快,跟上,跟上。” 来到安南城的君朔推着小车,拉着石头,带领着一大群百姓出现在了城头。 不止有男子,就连一些妇女都一并肩扛手抱,往城头运送石头滚木。 这一幕可把李淳良气的不轻,怒气冲冲的走到君朔面前,质问道: “不是让你配合汪县令疏散全城百姓吗?” 君朔一边卸石头,一边回答道: “已经疏散了。” 李淳良指着城头的百姓道: “那他们是什么?” 面对李淳良的怒火,他依旧不慌不忙,回答道: “他们是守护自己家园之人。” 李淳良听的更加来气,一把揪住君朔的衣领。 “狗屁,你是让他们来这里送死。” “这是战场,不是书里的文字排列,这里真的会死人的。” 未等君朔开口,便有百姓开口解释道: “李将军,这不能怪君大人,是我们自愿留下来的。” “对,就像君大人说道,就连我们都舍弃了自己家园,那城头的将士又有何理由留下?” “没有谁天生的该死,大家都一样,只有一条命。” 一群人跟着起哄道: “对,我们要为自己的家园尽一份力。” “君大人说的对,敌军攻安南,我们可以退到柳州其他地方。” “可若是整个柳州都覆灭了,我们能退到哪里去?” “回到以前那种无田无地,食不果腹的日子吗?” “城一日不破,我们便一日不退。” “对对对。” “我们不会打仗,但是可以帮忙搬石头,可以照顾受伤的将士.......” 留下来的百姓一阵高呼,尝到了新政的甜头,谁又愿意回到过去呢。 李淳良从未见到大战开始,百姓逆流的场面。 放在平时,这些人恨不得多长几条腿,能跑多快跑多快。 他回过目光,缓缓松开了君朔的衣领。 君朔拍了拍衣领,招呼道: “大家按照我先前的安排,做好自己分内事情,我让大家撤离,便迅速撤离城头,不可给李将军带来麻烦。” 百姓按照君朔先前的安排,修补城墙的修补城墙,搬运滚石擂木的搬搬运,撤离伤员的撤离伤员,一切都有条不紊。 君朔缓缓开口道: “军民一心,方可战无不胜。” “手无寸铁的百姓,一样可以用他们的方式守护家园。” “不应当割裂军队与百姓的关系。” “民心所向,才是我们立足的根本。” 李淳良看着在城头忙碌的百姓,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你可知道,你是在蛊惑民心。” 君朔满意的点点头,回答道: “那家伙就是让我来蛊惑民心的。” “你要记住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 “不曾共患难,你又如何得民心呢。” 君朔扶着城头箭垛,望向远处黑压压的两国联军,语气平和道: “放心吧,老幼都已经在汪大人的带领下北撤了。” “等到该撤之时,我也会带上他们一起撤的,不会给你添丁点麻烦。” 安南城本就是顾浔抛下的一个鱼饵,断然不可能守住,也不能守住。 舍不得丢出去鱼饵,大鱼又怎会上钩呢。 李淳良知道君朔不简单,于是问道: “你说副城主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君朔直言道: “他的目光不会放在一座城池的得失上。” “你只用知道,安南城守的越久,越残酷,对于他的计划越有利。” “就像一块肥肉,在嘴边吃不到时,才是最美味的,一旦吃到了嘴里,就没有那般有滋味了。” “你做好这块肥肉即可。” 顾浔真正的目的时明州和江州,只有将敌军主力大军钉死在柳州战场之上,他才能更好攻其必救。 两州联军中军大营。 孙锁目光阴沉,两日下来,他的大军已经伤亡上万,没有想到小小一座安南城,竟会如此难啃。 他看向廖杰道: “廖城主,倘若你的精锐还放在后面按兵不动,估计这小小安南城,你我十天半月都攻不下来。” 大军伤亡同样不少的廖杰眉头紧缩,冷冷道: “孙城主真有速攻之决心,就应该拿出点诚意来,只会我说精锐不出,好似你的已经投入战场一般。” 孙锁等的就是廖杰这句话,当即道: “既然廖城主都这般说了,我便拿出五千精锐大军。” 廖杰知道此战拖的越久,越是不利,不能被小小的安南城挡住去路,当即道: “既然如此,我也拿出五千大军,组成一支万人精锐大军,配合其他军队,强攻安南城如何?” 孙锁想了想,说道: “不如添点彩头。” “谁的人马先行攻入安南城,这座城便归谁 ,如何?” 廖杰丝毫没有犹豫,点头道: “我正有此意。” 第328章 暗流涌动 魏国。 今日刘府外来了一个白衣书生,腰间挎着一柄白玉剑,就这般直愣愣的站在台阶下。 若是寻常人,这般直愣愣堵在人家府上正门口,早就被当作故意挑衅,乱棍驱赶了。 何况这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兵部侍郎刘琦的府门。 眼力劲极好的门卫见到此人颇为不凡,心里拿捏不定,便急忙汇报管家。 管家不敢怠慢,放下手中事务,急匆匆出门,彬彬有理的想要将其请入府内。 “这位先生,何事还请府内一叙,这般堵住府门,实属不妥。” 徐卿轻轻摇头,刘迟践踏儒家尊严,他便来堵刘家的府门,这叫礼尚往来。 “今日徐某特来还礼,这府门进不得。” “劳烦你转告你家大人,就说徐卿前来刘府门前捡一捡儒家的尊严。” 这摆明了前来挑衅,不过老管家毕竟见多识广,没有当场翻脸,拱手道: “原来是徐先生。” “此事我也知晓一二,我刘府做不出这等蠢事,还望先生明鉴。” “何况刘迟已死,恩怨当是一笔勾销了。” 徐卿轻轻摇头,神情肃穆。 “我不知道谁是幕后之人,但我知道此事是刘家人所为,这便足够了。” “至于谁是幕后黑手,那是刘家之事。” 老管家面露难色,儒家向来是讲道理,今日怎就来了一个不讲理的主呢。 “儒家向来以理服人,还望先生莫要胡搅蛮缠。” 徐卿面色平和,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 “讲道理,磨嘴皮之事,是文圣所为。” “既然我来了,讲道理便会换一种方式。” 说话间,他身上迸发一道强大剑气,直接将刘府大门上的匾额斩断。 哐当。 烫金匾额上的‘刘’字与‘府’字分了家。 这无疑是在拆刘府的门面了。 府中迅速冲大量兵甲,以及数位实力不俗的修士。 老管家挥了挥手,示意让这些人退下。 倘若今日动了手,且不说能否奈何眼前这位儒家杀力第一。 光是在道理上,就落了下风。 此事本就是刘家理亏在前,倘若再对徐卿动手,便真的站到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了。 “先生下定决心要讨一个公道,那便就在此等候便是,我刘府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只不过时间 有些久,恐怕要让先生多等些时日了。” 徐卿依旧云淡风轻的吐出两字。 “无妨。” 见到徐卿一副死磕到底的模样,老管家叹了一口气,便转身回了府中,并吩咐下人大门敞开,掉落的匾额不可捡。 一天、两天........ 儒家剑圣堵刘家大门的消息很快便在魏都传遍开来。 许多曾在儒学宫受教过的读书人,纷纷齐聚刘府门外,站到了徐卿的身后。 严谨作为辅佐过两代君王的首辅,于永平十八年主动辞官隐退。 那一年,也是皇帝卫羡发布罪己诏的之年。 严谨作为太傅兼首辅,在卫羡发布罪己诏第二日,便以太傅教不严之罪,自行辞去首辅一职 故而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皇帝的犯错,太傅的背锅。 也有小道消息说是严谨一直把持朝政,卫羡以一手自污之术,加上一份罪己诏,成功架空严谨。 严谨辞官,实属无奈。 不过接任他首辅之位的是其门生赵贞,故而又衍生出了他给门生让路的说法。 至于他真正辞官的原因,不好妄做定论。 他辞官之后,卫羡大力推行新政,大胆任用新人,魏国实力突飞猛进。 其实他也不能完全说是归隐,只能说是半归隐状态,在卫羡赐予的府中,深居简出,养猫逗乐。 此刻严谨躺在摇椅上,享受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他怀中肥壮的大狸花还在贪睡。 他眼睛微闭,抚摸着的酣睡的狸花猫,对身边的关门弟子孔流道: “听说儒学宫来人,堵了刘府的大门,不知来的是谁呀。” 孔流也曾在儒学宫待过数年,对儒学宫也有些许情怀。 “老师,这次来的徐卿。” 严谨当年若是不离开儒学宫,估计现在也能位列儒家圣人。 虽然未能成就儒家圣人之名,不过现在他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魏国第一大儒,门下门生遍布朝野。 “哦,来的竟然是那徐小子,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来的会是老温呢。” “细细想来,倒是好几十年不曾见过老温了,甚是想念呐。” 作为大周末年儒学宫的两大天才,严谨与文圣温然关系莫逆。 “听说你与徐卿当年也是同窗,也不去看一看这位老友?” 孔流微微弯腰,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我倒是准备去与他见上一面。” “只不过他堵在刘府门前,我怕刘琦........” 严谨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 “你师兄这个首辅做的不称职呐,何时一个礼部尚书要畏惧一个兵部侍郎了。” “咱文臣的腰杆子不应该比那武将软。” “想去就去,顾及这么多干嘛?” “何况刘琦都把咱儒家尊严踩在脚下了,更是不需要顾忌任何事。” 能坐上礼部尚书,孔流自是听得出老师的言外之意。 老师这是在给新锐派下马威,刘琦作为新锐派代表人物,最是适合作为敲打对象。 “老师的意思,弟子明白了。” 严谨挥挥手道: “嗯,去吧。” 孔流弓身告退,严谨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满树山茶花,呢喃自语道: “六七月的风云,最是变幻莫测。” 他知道自己在沉默下去,那魏国朝堂,将再无他半点立身之地。 明面上归隐,其实他一直操纵着整个守旧派,也就是新锐派口中的‘严党’。 儒家之事,自始至终,都是一场政治博弈。 纵观天下,能够同时影响各国朝堂局势的,只有儒家。 儒家便成了最好的政治博弈棋盘。 严谨慢悠悠的撸着怀中肥猫,当年辞官,其实算是以退为进。 卫羡发布罪己诏之后,倘若他还赖在首辅位置上,天下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他。 朝堂最是忌讳‘人言可畏’,与其站在风口浪尖,倒不如退居幕后。 那一份‘罪己诏’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以退为进,反倒是让那份‘罪己诏’失去大作用。 最得意的门生赵贞接替他的位置,实则他在朝中的影响力并未下降多少。 皇帝踢了他那么多脚,好不容逮着机会,怎么也得从他身上割块肉。 这块肉就是即将升任兵部尚书的刘琦。 第329章 朝局博弈。 “老爷,这已经第三日了,徐卿依旧堵在门口。” “而且聚集的读书人越来越多,就连一些朝中官员都来向他嘘寒问暖了。” 有了孔流带头,想要巴结严谨的见风使舵之辈纷纷下场,向严谨这位严党之首示好。 老管家一边帮刘琦穿戴棕红战甲,一边汇报府外之事。 四十二三的刘琦脸上带着笑意,浑然不在乎。 “堵便堵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这两天上朝走后门都习惯了。” 老管家看着刘琦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越发心急如焚。 “老爷,此事若只是儒家讨要面子,倒也好说。” “可这背后明显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恐怕已经涉及到朝政了。” 刘琦细心的拿着沾湿水的毛巾,轻轻擦去刀鞘上的污渍。 “是头猪也看得出是‘严党’在作怪。” “昨日早朝 ,户部侍郎曾格便已经上奏弹劾过我了。” “估计今日早朝,弹劾我的人要会更多。” 当初儒学宫之事传到他耳中,他便已经预料到会有就今天了。 那些个唯严谨马首是瞻的疯狗文臣,可不会在乎什么真相,只要逮到机会都会上来给他一口。 “这京城呀,我估计待不了多久咯。” 严党与其说是在针对自己,倒不如说是在对新政不满,自己只是成了皇权争斗的牺牲品。 刘琦身上的红棕甲胄已经穿戴完毕,他用力拍了拍这套崭新的甲胄。 这是三年前,他痛击南下的柔然大军,大获全胜之后,陛下赏赐与他的, 自从陛下赏赐下来之后,他一次也没有穿过,一直珍藏至今。 此事让他想明白了,人活着嘛,该享受的就享受,谁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 尤其身处这尔虞我诈的庙堂之中,万般不由己,自己不惹事,并不代表着麻烦不会找上自己。 老管家看着身穿新战甲的老爷,心中总有一种落空的感觉。 “老爷,你说陛下.........” 刘琦打断了老管家的话,郑重的告诫道: “庙堂之外,不可妄议朝政。” 老管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道: “知道了,老爷。” 转移话题道: “今日 ,您还走后门吗?” 刘琦笑道: “不走后门能走哪,正门都让那些读书人堵死了。” 不走正门首先是给儒家服个软,毕竟此事确实自己一方有错在先。 最重要的还是想要看看皇上的态度。 毕竟按照朝廷律例,围堵朝廷命官乃是重罪,要下大狱的。 可到现在皇上也还有表态,说明他也在左右为难。 若是皇上派兵驱赶这些帮徐卿增势的读书人,说明他是要力保自己。 倘若皇上一直处于沉默态度,那他接下来的日子,就要过的提心吊胆了。 年过五十的卫羡端坐龙椅之上,常年不休的操心家国大事,让他看起来尤为显老。 不过他的目光依旧犀利如同鹰隼,巡视着满朝文武大臣。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穿着崭新战甲的刘琦身上,开口道: “刘爱卿,听说这几日不少读书人把你府门给堵了。” 以赵贞为首的严党分子心中一凛,默默揣紧了手中的参本。 陛下这时间掐的还真准,知道他们今日要联合弹劾刘琦。 早朝刚开始,卫羡就单刀直入,显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事情一下子变的有趣起来了。 刘琦走出官列,站到的中间,低头躬身抱拳回道: “启禀殿下,确有此事。” 卫羡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因为昨日曾爱卿参你之事?” 刘琦回道: “启禀陛下,此事确实是刘琦有错在先。” “儒家乃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家中仆役在儒学宫刺杀儒学宫天才弟子,无疑在践踏儒家尊严。” 站在最前排的赵贞轻轻皱眉,好一手以退为进。 不过他并未作声。 明知事情全部原委的卫羡故作惊疑,‘哦’了一声。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我满朝文臣,大半都在儒学宫求学过,你怎能这般恩将仇报呢?” “难怪昨日曾爱卿要弹劾你,确实该弹劾,那些读书人堵你的门也没错。” 赵贞偷偷看了一眼兵部左侍郎沈银武,他是严党在兵部权力最高之人,也是下一任兵部尚书的有力人选。 沈银武站了出来,与刘琦并肩而立,道: “启禀陛下,赵牧大军突然东进屯兵山海城,也是因为此事有关。” “张子良作为儒家四圣之一的棋圣,显然也是要我魏国给一个说法。” “据小道消息说,刘迟刺杀的儒家天才,乃是赵牧之女赵凝雪。” “现在想要赵牧退兵,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卫羡心寒了几分,堂堂一个魏国,还需要给北玄一个藩王说法,这岂不是滑天下之稽。 不过他脸上并未有太多的神色变化,目光看向赵贞。 “诸位爱卿,此事大家如何看?” 赵贞自是察觉到此话是皇上在逼着自己表态,当即站了出来。 “陛下,赵牧大军不足道,无需太过上心。” “不过不能因为此事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当下我魏国正值用人之际,不能因小失大。” 赵贞虽然明面上没有道明如何处置刘琦,实则已经表明其严惩不贷的态度。 站在赵贞身后的官员也纷纷附议道。 “陛下,首辅大人说的在理,不能因小失大。” “还望陛下明鉴圣裁,给有读书人一个交代,如此一来,天下贤士方才会齐聚我魏国,替陛下效力。” 严党势大,早已是人尽皆知 ,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卫羡脸色冰寒了下来,看向刘琦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怒意。 “刘将军,此事你怎么看?” 自己就是当事人,还能怎么看,他当即道: “陛下,臣愿意辞去兵部侍郎一职,还乡归隐。” 卫羡脸色又黑了几分,目光 转向赵贞,语气越发冰冷。 “赵大人,此事你怎么看?” 这一声赵大人可把赵贞吓的不轻,没有想到陛下又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到了他手里。 一棒子打死刘琦? 那是蠢货才有的行为,陛下断然不可能斩断这只左膀右臂。 不借此事扳倒刘琦,任其在朝中做大,那此次布局又有何意义? 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抉择。 赵贞知道此事必须要把握住火候,拿捏一个尺度。 只是这个‘尺度’在皇帝卫羡的心头,他又该如何拿捏呢? 第330章 吴名出手。 人心难测,何况是帝王心呢。 赵贞知道现在自己开口便已经输了,可又不能不开口。 他属实没有想到刘琦会来上这么神之一手。 好一个以退为进,但凡他流露出一点点对权力的牵挂,都不至于如此为难。 刘琦的‘以退为进’,卫羡的‘烫手山芋’,君臣二人默契的配合下,两记组合拳下来,属实让他难以招架。 卫羡也不着急,坐在龙椅上等着赵贞这位百官之首开口。 此时无声胜有声。 作为帝王,他自是知道严党是在排斥异己,独尊朝权。 他扶持新锐派的目的就是为了制衡严党,刘琦这颗棋子必须力保。 何况刘琦确实是不可多的的将才,相比当年严谨一手提拔起来的那些个庸才,不知强了千百倍。 不可否认,严谨为 魏国立下了不可替代的 汗马功劳,可那都是往事。 现在他的那一套已经不适合魏国现在的局势,必须革除。 王权与相权的冲突已经不可避免。 卫羡知道,严谨也知道,赵贞同样知道。 迟疑许久,赵贞还是缓缓开口道: “陛下,此次刘将军确实给魏国带来了不小的危机。” “但是也不能否定刘将军的才能,当年若是没有他力挽狂澜,柔然铁骑恐将又要将我北方屠戮一空。” “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还请陛下三思。” 赵贞的言外之意便是将刘琦放到北方边境,使其远离权力中心。 只不过他没有说明,再次将烫手山芋丢回卫羡手中。 卫羡等的就是赵贞最后一句话,当即道: “既然首辅大人都说了你不能归隐,朕看这样。” “罢免兵部侍郎一职,左迁兵部郎中,前往西疆,兼任丰州将军,统辖丰、甘、澶三州军务。” 赵贞为首的严党不约同的皱起了眉头。 明面上是由兵部侍郎降为了兵部郎中,可实则让其三州兵权握在手中,这相当于把整个西疆兵权尽数交到了他手中。 好一招明贬暗升。 坐拥三州兵权的刘琦,不亚于一个藩王的权力了。 未等赵贞开口,刘琦便急忙下跪道: “多谢陛下。” 赵贞不急不缓开口道: “陛下,此事不妥,赵牧屯兵边境,就是因为刘将军。” “倘若再将其放到前线与其赵牧对峙,恐怕只会越发激怒赵牧。” 卫羡看向跪在地上的刘琦,严肃道: “朕不管你用何种方式,一月之内,必须让赵牧撤军,不然提头来见。” 一个月让赵牧撤军,这已经不是强人所难的问题了。 赵牧何许人也,想要让他撤兵,简直难如登天。 不过事到如今,刘琦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道: “臣遵旨,一个月内,不让赵牧撤兵,臣便自裁于甘州城头。” “刘将军,君无戏言,军令如山,真走到那一步,可莫怪朕无情。” 这句话不止是说给刘琦听,也是说给严党听的,有几分敲山震虎的韵味。 “倘若末将无能,无法让赵牧退兵,死而无悔。” 卫羡点点头道: “赵爱卿,你看如何?” 军令状都立下了,他赵贞又能如何? 他再说下去,陛下的下一句话必定是让他去坐镇甘州,让赵牧退兵了。 赵牧那家伙典型的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种,这次突然陈兵边境,定然不止为了赵凝雪之事,必然还有所图。 谁对上他,都得被拔几根毛下来,他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赵牧说是要打你,真的有可能 揍你一顿。 赵贞硬着头皮道: “陛下英明。” 卫羡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目光巡视众臣道: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情参奏?” 此事已经盖棺定论,其余官员即使心中不甘,也不愿再多提。 在纠缠不放,就是不识抬举了。 随后又陆续有官员站出来,不过所提之事皆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 退朝之后,走出皇宫,刘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登上了马车。 “今日走前门。” 车夫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道: “老爷,前门被那些读书人堵了。” 刘琦面色平和道: “无妨,就走前门。” “好的,老爷。”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刘琦看着人来人往,脸上的有些许怅然若失之感。 倒也不是眷恋这京官,只是觉得世事无常,没有想到会有无妄之灾砸到自己头上。 “吁。”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只听车夫骂骂咧咧道: “喂,小子,是你想死吗。” 只见那读书人朝着马车一揖到底。 “在下儒学宫吴名,请见刘将军。” 晦气,这 儒学宫的读书人还不依不饶了,堵门就算了,还堵到路上了。 “你们这些读书人,还有完没完了。” 刘琦掀开车帘。 “休得无礼。” 他朝着吴名一拱手道: “不知吴先生为何拦车。” 吴名看着身穿棕红战甲的刘琦道: “我有一计,可退赵牧十万军。” 刘琦脸色一变,急忙走下马车,朝着比自己年轻十数岁吴名恭敬道: “请先生教我。” 吩咐车夫先行回去之后,刘琦带着吴名走进了一间路边茶馆,要了一间偏僻的小单间。 他给吴名倒上茶水道: “不知先生有何退敌良策。” 吴名轻轻端起茶杯,笑道: “想要退敌,将军首先要弄清楚一件事。” “袭击我儒学宫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吴名的看着刘琦,满脸笑意。 刘琦略作思量之后,回道: “此事的最大受益者不是严党吗?” 吴名摇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非也,将军的目光还是太过短浅。不妨看远些。” 打仗之事,他从不含糊,唯独这文官的弯弯绕绕,有时让他转不过 脑子来。 “难道此事并非严党嫁祸所为?” 吴名放下茶杯,用手沾起茶水,在桌上点了三个点。 “这三个点,可以是你、严谨、魏帝。” “也可以是北玄、魏国、中域。” “只要你弄清这六者的关系,其实破局之策,也就在眼前了。” 刘琦心中默念:“北玄、魏国、中域。” 确切的说还有一个北境。 “先生是说此事最大的受益者是北玄。” 第331章 来自夜幕的阳谋 不愧是魏国君王力保之人,确实一点就通。 换做一般的庸才,卫羡完全可以舍掉这颗棋子。 “将军想通了此事,那接下来事情便简单了多了。” “首先,魏国的强大已经威胁到了北玄,确切的说是威胁到了东平王府,毕竟陈子岸还在占领着魏国一州之地,除掉主战派的你,好处不言而喻。” “其次,倘若刺杀赵姑娘成功,那赵牧死后,便是后继无人 ,北境必乱。”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中域局势,陈姝太后在故意转移目光,以便他暗度成仓,掐灭李沧澜。” “提到军事方面,想必刘将军比我更懂。” 中域? 刘琦眼中绽放一缕精光,最近中域西北变局他也在关注。 只是他没有联想到此事竟然会牵扯到自己。 经过吴名一提醒,他立刻明白了其中关键。 “倘若李沧澜壮大,那就与赵牧对北玄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 “当年的朱雀门之变,让北玄的两位猛将,都对北玄产生极大的怨气。” “一旦两人联手,那北玄将会背腹受敌。” 刘琦端起茶水,猛的喝了一口。 “看来明州和江州突然大举进攻柳州,必是陈姝在背后推波助澜。” “刺杀赵凝雪的目的,首先必然是希望她死。” “倘若死不了,也能让赵牧将怒火发泄到魏国,从而调走北境南方驻军。” “这样一来,北玄兵马便可没有丝毫后顾之忧,向南方增兵,威胁柳州北方防线,让李沧澜不敢肆意调走北方防军。” “如此一来,明州和江州大军便可大举北上。” 吴名给刘琦添上茶水,一点就通,名将之风。 “现在刘将军知道如何让赵牧退兵了吧。” 刘琦微微一笑,明白了陛下为何让自己统帅西疆三州兵马。 “现在我只需要向陈子岸的封地边境大肆屯兵,恶心陈姝,那赵牧必然会退兵。” “赵牧之所以将北境兵马调到山海城,其实就是想让我魏国去恶心陈姝,给陈姝造成一种四面皆敌的感觉。” 吴名笑道: “将军看到的是沙场之局,却没有看到人心算计。” 倘若只是赵牧,确实可能只是单纯想要恶心陈姝。 可别忘了赵牧身后的还站着一个算尽天下的张子良。 “赵牧这是想要让陈姝失去人心呐。” “这比恶心陈姝阴险了千百倍呐。” 四面楚歌北玄,必然会是人心惶惶,把持朝政的陈姝必然会失去民心。 民心这东西,太平盛世不足道,可一旦招逢乱世,便足以成为颠覆江山的恐怖力量。 刘琦没有想到看似一件简单的刺杀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吴名想了想,说道: “将军大军压境同时,放出陈姝想要撕毁四国协定,如此效果更佳。” 刘琦起身朝着吴名一拱手道。 “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吴名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起身走向店外,背着刘琦摆摆手道: “将军不用客气,要谢便谢陛下吧。” 刘琦满脸震惊,原来吴先生是陛下派来的。 吴名走出茶楼之后,直奔魏都的醉梦楼而去。 看着眼前胖嘟嘟王富贵,有些为难道: “花姑娘,要不你还是以女子面示人吧。” 花魊腰身一变,恢复女子装,容颜比之花魁丝毫不弱。 “此事多谢吴先生。” 吴名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舒服多了。 “不用谢我,这是我欠苏公子的。” 当初他借刘荺试探顾浔,虽说问心无愧,可终究道理上是说不过去。 “麻烦你转告苏公子,就说柳州北边防线无需顾忌。” 其实这事赵凝雪早就已经铺好了路,即使自己不给刘琦指点迷津,也会有人暗中推波,达成魏国大军压境东平王府边境之势。 就比如眼前的女子,魏国朝堂之中到底有多少人的把柄被她捏在手中都不知道。 听闻吴名的回答,花魊轻轻摇头,拿出一本册子递到吴名面前。 “这是夜幕与你的交易,无关柳州之事。” “至于夜幕与柳州的交易,也无关你之事。” 花魊看向册子。 “这是首辅赵贞妻儿收受贿赂的明细,以及一些严党重要官员贪墨证据,想来对吴先生有大用。” 吴名没有看册子,而是看向花魊。 “我很好奇夜幕究竟是江湖组织,还是搅乱朝政的组织。” 在他看来,夜幕手段太过通天,已经威胁一国朝堂政局,属实让人脊背发凉。 花魊捂嘴笑道: “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无论是江湖组织,还是搅乱天下风云的组织,吴先生一样无惧,不是吗?” 吴名笑了笑,随手拿起桌上的册子起身,告诫花魊道: “魏国即将变天了,夜幕最好将魏国的手脚撤走,不然到时可就莫怪吴某无情了。” 花魊走到古筝旁,轻轻拨动古筝。 “先生还是先坐上魏国首辅,再说这句话,那时夜幕倒是会觉得有几分棘手。” “至于现在,先生说出来的话,其实与吹牛差不多。” 吴名满脸无奈,好像现在确实如此,身无半分官职,位卑言轻呐。 他晃晃了手中的册子,笑道: “有花姑娘的这本册子,想来首辅之位不远了。” 他一揖到底。 “告辞。” 花魊轻轻抚琴,目光低垂道: “慢走不送。” 走出醉梦楼,吴名低头看向手中册子,甚是无奈。 明知夜幕要用这本册子乱魏,可他也没有半分办法。 这本册子记载的东西,确实是最快扳倒严党的办法。 魏国想要革新,严党必除,否则寸步难行。 “好一个夜幕,用一本册子,便可除掉严党,真好奇这夜主究竟是何方高人。” 刺杀一事,主谋虽是北玄,可严党必然也参与其中。 夜幕在这个时候掏出这本册子,报复之心昭然若揭。 阳谋无解,当下便是这般处境。 “柳州、北境、夜幕,这三者究竟什么关系。” “亦或者夜幕就是顾邺暗中培植,扰乱天下,以匡扶顾家皇权的手段。” 饶是吴名看夜幕,也是雾里看花,实在看不穿夜幕的面纱之下藏着谁。 不过夜幕这一手借刀杀人的阳谋,实在是高明。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吴名一边摇头,一边向着魏国皇宫而去。 解决严党之事,已经迫在眉睫,这本册子交到卫羡那里,才是最稳妥的。 留在自己这里,说不得会招来杀身之祸。 第332章 胜负手。 顾浔站在柳州新北城城头,看着脚下滔滔不绝的广陵江江水。 一身崭新的银月流光甲穿在身上,腰间配上一柄制式战刀,多了几分武将的英武之气。 他的目光看向广陵江北岸,烟波浩渺之间,已经能看到北岸模糊的高城。 此刻那座城中正集聚着数万大军,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南下。 李沧澜走上城头,稍稍靠后顾浔一步,道: “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确定只带这么多人马?” 一万多兵马,不能说少,只能说是太少了。 这一战关乎柳州将来的一战,他多少有些不放心。 顾浔回过目光道: “李叔放心,此事兵在奇而不在多。” “反倒是这柳州城,还望你多多费心,谁也不知道陈姝会不会狗急跳墙。” 李沧澜面色凝重,陈姝此人心性难以琢磨,喜怒无常,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放心,你大军南下之后,我便让北方防线所有大军收缩回柳州城内。” “只守柳州城,而不是整个柳州的话,凭借现在柳州高城,以及城内囤积的物资,即使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坚持个几个月不成问题。” “倒是你,此去定然要小心。” 顾浔点点头,倘若李沧澜守城都还不放心,那天下便无人可以守住柳州城了。 “李叔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的。” 李沧澜脸上露出一个笑意,目光看向北方。 “只要这次能大获全胜,中域西北三州尽数拢入帐下,那我们便算是在中域站稳脚跟了。” 三州之地,足以成为一个称霸一方的诸侯。 届时,柳州便有了战略纵深,不用像现在这般,处处被掣肘。 江州与明州,注定是两道绕不过去的坎,两人都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两州围攻会来的如此迅猛。 一只黑色乌鸦落到顾浔肩头,脚上绑着一封密信。 这只乌鸦是妖魑专门训练出来的信鸦,比信鸽耐力更好,也更加隐秘。 顾浔取下乌鸦脚上绑着的密信,看过之后,脸上露出了淡淡笑意。 看来吴名入魏国,也带着帮儒学宫一洗耻辱目的。 当然,前提是他真心愿意去魏国,其次才是帮儒学宫一洗前耻。 于他来说,借着此事,正是展现他才能之时。 欲借东风从龙去,自此纵横天地间。 儒学宫之事,就是他的东风,能不能从龙,就看他能否站在风口浪尖了。 东风已起,风口浪尖便是‘严党’,卫羡将刘琦明贬暗升,便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动严党。 此刻入朝,做那从龙之臣,便是最佳时机。 顾浔借助吴名之手,让刘琦大军陈压北玄东部边境,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双赢局面。 顾浔可以缓解柳州北部边防压力,吴名可以借此步入魏国朝堂。 只可惜两人注定是陌路人,终究不可同道而行。 顾浔将密信递给李沧澜,李沧澜轻轻皱眉之后。 先前他还在想顾浔如何保证北玄大军无法南下,现在算是明白了。 “好一手礼尚往来。” “只要刘琦大军压境,陈姝不必然不敢堵,毕竟东三州可是她陈家的根基。” “再不济,赵牧大军转头南下,就不信她陈姝不为所动。” 李沧澜自认还是了解赵牧的,那家伙典型的是有仇必报,只要是给陈姝找麻烦之事,他还是乐意帮场子的。 何况还有赵凝雪在中间呢,姑爷的场子,没有不帮之理。 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憋了一肚子窝心火刘琦肯定会在北玄东部边境闹出大动静,即使赵牧按兵不动,也无关大局了。 大战虽未开启,可李沧澜似乎已经看到明州与江州尽在手心了。 正如先前所说,此战的胜负手并在在战场之上,而是在于战场之外的政治博弈。 李沧澜先前脸上虽有笑意,可是眉间难掩一股担忧之色。 现在他脸上的笑意却显得很是自然,一副胜券在握样子。 “何时出兵?” 他不知道顾浔的奇兵计划是什么,但以那小子稳重且不吃亏的性子,指定有了七八成的胜算。 至于为何不是十成,是因为战场态势,瞬息万变,没有绝对的长胜将军。 顾浔缓缓吐出一口胸中浊气,缓缓道: “何时安南城破,便何时出兵。” 安南城这块肥肉必须死死牵制住敌军主力,这样自己的奇兵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提到安南城,李沧澜脸色又凝重起来,那里注定成为血腥的绞肉战场。 现在不是没兵可增,而是不能增兵。 安南城不破之前,一旦柳州城大军大肆南下,那廖杰和孙锁的散沙联盟见到攻破安南都无望,何况是是柳州城。 看不到希望的二人,定会如同那惊弓之鸟,矛头不对,便各自逃跑。 倘若只是退敌,倒也无妨。 可顾浔的目的是江州和明州,安南失利,廖杰和孙锁的大军退回各自地盘,想要攻取,便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自打安南之战开启,李沧澜就做好了安南两万大军死尽的准备。 他是爱兵如子,可以拎得清厉害,安南两万大军不能死死牵制住敌军主力,那将来可能要付出数倍的代价,才能攻下两州。 作为一军之帅,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如何权衡利弊的夺舍。 ‘一句安南城破之时’同一时间让一老一少脸色阴沉下来。 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下,却掩藏着血流成河的悲壮。 安南的两万大军,加上顾浔手中的这一万,算是李沧澜手中的所有的精锐。 这一战下去,注定十不存一。 说不得心疼,那是骗鬼的。 可自古以来,盛世辉煌的脚下,皆是白骨累累。 千秋大业命万枯,盛世辉煌白骨铸。 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翻新之后,算不得高大,但绝对不算低矮的安南城此刻已经满目疮痍。 尤其是南城,在江明联军不分昼夜的攻城之下 ,城墙已经被巨大的投石车砸成了三段。 其中一条豁口,在君朔的带领之下,已经反反复复修缮了六七次。 每次刚修好不久,便又会被投石车和撞城车集中火力攻破,大量的敌军便会从豁口涌入。 这个时候,李淳良便只能让手下的士兵用命去填,将攻入城内的敌军击退之后,便用命死死堵住豁口,形成一座人肉城墙。 今日已经是第三日,前两日的试探性进攻后,今日联军像是疯了一般,不要命的猛攻。 直接把精锐大军开路,后方数万大军压阵,恨不得把安南城踏平。 又一轮攻城结束之后,君朔率领的民夫便立刻登上城头,开始修复城池,补充雷石滚木,配送粮食和水等。 第333章 残阳下的安南。 亲眼目睹城头血战三后,这些民夫心中早已没有了恐惧,血性已经被惨不忍睹的战场同化。 只要听到鸣金之声,他们便会马不停蹄扛上准备好的材料,冲上城头。 该修城的修城 ,该护送伤员的护送伤员,搬运守城材料的搬运守城材料。 他们已经娴熟到不用君朔在指挥,便能井然有序的回到各自岗位。 城内的民房已近被拆光,没有可用的修城材料,便将尸体填到豁口处,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那些死去士兵,用仅剩的尸体继续发挥着余热,化身城墙上的砖石。 城头之上,冯间左眼被白布包裹,印出鲜红血印。 前一轮守城之时,一支流矢射中他的眼睛,为了不影响杀敌,他生生将箭矢和眼珠一并扯了出来。 可把那些攻上城头的敌军吓坏了,屁滚尿流的退了回去。 他坐靠在城头为数不多的箭垛之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掏出怀中那颗眼珠。 仔细端详之后,他嘴角冷笑,随手便将其丢向了身后的城外。 环顾左右,原本这段城墙的五百守军,此刻还活着不过一二十人,多多少少身上都挂了彩。 这里是三段城墙的中间段,也是敌军最主要的进攻点,所以比之任何一处都要惨烈。 这位将自己眼睛生生抠出来的将军当时没有半分痛苦之色,此刻却眼眶之中却有泪花在闪烁。 看着昔日袍泽一个个在自己身边倒下,那种痛苦就像有人一刀捅在你身上,还觉得不过瘾,然后使劲扭动刀子,在伤口中反复搅动。 看到满脸胡茬的李淳良向自己走来,冯间立刻擦去眼角泪水,起身迎了上去。 脚下的走马道上褐色的血水已经凝结,脚踩在上面,就如同踩在春雨过后的泥地里,陷下去一个脚印,沾了一脚血水。 满脸的胡茬的李淳良 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来岁,看上去与李沧澜更像兄弟,不像父子。 “少将军。” 李淳良拍了拍冯间的满是鲜血的战甲,看着他白布包裹的眼睛,心沉到了谷底。 “没事吧。” 冯间乐呵一笑道: “幸亏青楼姑娘看多了,眼睛够硬,不然就扎到脑袋里去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好笑,可落在李淳良耳朵里,却满是心酸。 不过他并未去徒增悲伤,反而用开玩笑的口气道: “我怎么没有听说你小子会去逛青楼?” 被揭穿老底的冯间挠了挠头道: “不去逛,还不能看了?” 两人相视一笑,庆幸对方都还活着,谁也不知道敌军下一轮进攻之后,还能不能活着见到对方。 两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城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少将军,已经第三日了,要不咱们撤吧,给空山大营的精锐留点香火。” 两万大军现在死的只剩五千人,其中还有两千是伤兵。 要知道这可是李沧澜大军中的精锐,若是换成其他的军队,早就弃城而逃了。 “实在不行,你把那两千伤兵留给我,我保证还能在坚守一日。” “将军只让我们坚守三日,我们已经做到了。” 李淳良轻轻摇头。 “我们拖的越久,他们的胜算越高。” 这好像成了他唯一的借口,就为了这一句话,已经有一万多将士埋骨于此。 冯间点点头,他只是一个兵,军令如山,心中隐忧,也只能执行。 李淳良看着冯间黯然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满是愧疚,不自觉吐出一句: “对不起。” 满脸是血的冯间咧嘴一笑。 “少将军,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军人,哪有不死的。” “只要他们死的值得,便就足够了。” 君朔艰难得从城墙断口处爬上城头,骂道: “狗屁。” “这城倘若在守下去,剩余的兄弟便真的就是枉死了。” 这几日若说谁模样没有变,那就是黝黑的君朔了。 这家伙该吃吃,该睡睡,丝毫不把这里当作战场。 可是几日相处下来,冯间和李淳良却丝毫不敢在对他有半分轻视之意。 若是没有那家伙的组建的民夫队,战争打到现在,军心绝对不可能还如此坚定。 大战过后,城头的士兵看着满目遍地尸体,心中难免生出厌战情绪。 每当这个时候,便会有一群百姓肩扛手抱,没有丝毫犹豫的冲上城头,进行善后。 迷茫的将士在大战之余看到这一幕,冰冷的心又炙热i了几分,心中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原来他他们不是为了战而战,而是为了身后的百姓而战。 那些没有战甲护身的百姓都敢义无反顾的登临战场,那他们身穿战甲,手握钢刀,又有什么理由退却呢? 心中有了理想,有了信念,死亡似乎没有那般可怕了。 李淳良一开始以为这些未曾离去的百姓,纯粹只是为了协战而留下来。 后来他明白了君朔的良苦用心,这些百姓并非只是劳力,他们是所有守城士兵的精神食粮。 当军民同心之时,便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见到君朔因为攀爬断城,蹭的满身是血浑不在意,两人都极为恭敬的喊了一声君先生。 要知道君朔初到安南城时,见到士兵身上沾染的鲜血,都会呕吐不止。 君朔脸色明显不大好看,瞪了李淳良一眼。 “去兵家学宫就学会了死脑经吗?” 李淳良知道君朔什么意思,叹了一口气道: “沙场哪有不死人的。” 这句话看似无情,可只有同为将军之人,才能听出此话夹杂的心酸与无奈。 “沙场死人是没错,但也不能白死,枉死。” “拿着兄弟们的命去做无所谓的牺牲,值得吗?” 见李淳良沉默不语,能够体会李淳良心情的冯间开口道: “君先生,少将军也不愿这样,死了这么多兄弟,没有谁比他更难过。” 君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直言道: “我且问你们二人,姓苏的和李沧澜明知安南城守不住,还让你们守的意义在哪里?” 李淳良不假思索道: “安南城就是一块鱼饵,为的就是牵制住敌军主力。” 君朔一拍手道: “这不就得了,只要能牵制住敌军主力,守不守安南城还不是一样。” “何况这安南城守的太久,未必是好事,不然你爹就不会只给你两万兵力了。” 李淳良若有所思,抱拳道: “请先生教我。” 第334章 两千残兵上城头。 君朔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 “弃城。” 闻言,李淳良皱起眉头,不过他知道君朔的弃城绝非简单的弃城。 “敢问先生如何弃城。” 君朔的看向城外尸横遍野的平原,原本那里此刻应该庄稼正茂盛。 多少良田血染成河,失去了生机,唯余凄凉。 “只要能牵制住敌军主力,哪里不是城。” “我们要把安南的每一寸土地都变成安南城。”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窝囊打法并不是要受窝囊气。” 李淳良是善兵之人,立刻明白了君朔的想法。 既然是鱼饵,那就做好鱼饵,只要溜住大鱼即可。 打到现在,双方其实都打出了火气,憋着一肚子窝火呢。 李淳良眸子里露出一抹凶煞之气。 “冯间,召集所有剩余领军。” 不一会,所有百夫长以上的领军全部被召集在一起。 原本能满满当当挤满议事厅人员,此刻只有稀稀疏疏的数人,许多熟悉的面孔再也见不到。 大战前,两万大军统分为四个大营,如今活着营旗将军,只剩下一人。 大战打到这个时候,最怕将领会面,冯间有些难以开口道: “少将军,还有一口气都在这里了。” 李淳良看着眼前六七人,强忍心中悲痛,开门见山道: “诸位,我准备弃城了。” 守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突然吐出‘弃城’二字,心中难免一股失落感。 那么多的兄弟的尸体留在城头,只能做孤魂野鬼,谁会甘心。 不过几人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死不死无所谓了,主要是为曾经的空山大营精锐留一个火种。 顿了顿,李淳良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一句话道: “不过需要有一人留下来阻击敌军。” 此话一出,冯间立刻站了出来。 “少将军,我留下来。” 四位营旗将军中唯一活下来的李福立马爆粗口道: “狗屁,你他娘以前是骑军,懂个屁守城。” “若论守城资历,老子随着大将军南征北战那会,你还吃奶呢。” 冯间的作为李沧澜入主柳州城之后,方才参军的后起之秀,论资历确实不如李福。 四大都尉将军,其中一人本该是李福,可惜被冯间后来居上了。 说实话,李福对冯间是有怨气的,一直都有,哪怕现在,一样还有。 “一个骑兵篓子,来与老子城防军抢什么军功。” “带着你那宝贝剩余骑兵,麻溜滚蛋。” 四千骑军,一直被被李淳良安排在后方,作为预备军使用,故而只是折损了四分之一左右。 至于城防军,几乎已经死伤殆尽。 作为冯间副将的允骋,看着其他大军在城头血战,自己的骑兵却只能远远观望,本就憋了一肚子窝囊火。 现在被李福这般一说,当即来了火气。 “姓李的,你什么意思,资历老就很屌吗?” “只要少将军放我们出城血战,你看老子的弟兄有没有一个会回头的。” “论怕死、敢死,老子们骑军何时输过你们城防军。” 冯间看向自己的副将,呵斥道: “够了,敢来安南城的兄弟,都一样的不怕死。” 冯间看向李福,客气道: “李将军,相信我,把安南城留给我。” 李福看着冯间温和诚恳的态度,脸色也缓和了几分,不过还是冷冷道: “那么多兄弟都留在城头了,你让老子如何安心离去?” “再说,还有那么多受伤的兄弟,我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 “老子答应过,要带他们回柳州城的。” “既然不能活着带他们回去,那就死了带他们回去。” “若是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等到将来攻下了明州和江州,记得在城头,对着北方,给咱们多烧些钱纸,多献些汤饭即可。” 噌。 李福猛然拔出腰间已经满是卷口的刀架在脖子上,死死盯着李淳良,语气坚定道: “少将军,今日若是我离去了,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他打了这么多年仗,手下的兄弟从来没有死的这般多过。 百战沙场浑不惧,唯怕手足不归兮。 死了便死了,能与同袍葬沙场,何其荣幸。 李淳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言语。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留下。 最后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而是缓缓拔出左侧腰间挎着的战刀。 上前一步,捏着李福脖子上的刀柄,缓缓拿过其手上的刀,把他的刀交到了李福手里。 “李将拜托了。” 李福咧嘴一笑,猛然将李淳良的战刀插在自己刀鞘中,拱手道: “少将军放心,明日日出之前,安南城不会破。” 李福知道,一旦弃城,自己手底下的这些步卒失去城池的依托,便会沦为敌骑军的玩物,绝对不可能安然回到柳州城。 何况都是伤兵残兵,如何逃?倒不如殊死战。 兵卒战沙场,九死魂犹生。 会有人记住这惨烈的安南之战的,记住这些死战不退的伤兵残卒。 李福看着这两千余人的兵卒,多数是步卒,也有少数是骑兵,无一例外,都是伤兵残兵。 “兄弟们,我这人不喜欢遮遮掩掩,不妨告诉大家,那些个不缺胳膊不缺腿的,都已经跑了。” “本该撤的是你们,不过老子把刀架在脖子上,才把你们留了下来。” “他们把我们这些残兵当作软蛋,想让咱们先撤,但是咱们不能把自己当作软蛋。” 所有士兵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低头,依旧昂首挺胸。 沉默是对生的渴望,没有低头是无惧死亡的傲气。 “想必安南大战未打响之前,大家都见过城外那绿油油的稻子,已经开始扬花。” “若是没有这场大战,再过两三个月,稻子成熟,金灿灿一片。” “换做去年,那绝对是一片荒芜,野草丛生?” “江州和明州的杂碎为何要进攻咱们柳州?” “他们馋咱们新米了,咱们身后还有这样的千万份良田,他们没有,他们眼馋。” “这人一旦得了红眼病,命都有不要,所以才像疯狗一样咬咱们。” 军阵之中传来一边笑声,新政的成果,所有人都亲眼目睹,政局博弈不懂,但邻居犯红眼病,大家都理解。 “咱们估计是吃不到今年的新米了,不过你们的妻儿老小能吃到。” “香喷喷的白米饭,再也不用像以前吃半顿,饿三顿。” 李福顿了顿,猛然拔出腰间的战刀,高喊道: “为了身后的家人能吃新米饭,为了柳州的将来,兄弟们上城头,死战不退。” 这些残兵握紧手中的刀枪,高喊道: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两千残兵上城头,无一男儿回头望,故乡在北人葬南,只为换得新米香。 第335章 安南城破。 一个个抱大的巨石轰砸在城墙之上,本就摇摇欲坠的中间段城墙终于轰然崩塌。 攻城的敌军如同洪水一般,从缺口处涌入城中。 身中数箭,又被长枪贯穿胸口的李福瘫靠在城墙上,嘴角不断有鲜血喷出。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北方故乡,也没有看向南方的失地,而是看向东方的那一抹鱼肚白。 随着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在他脸上,已经无法开口的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承诺守到今日黎明,他未曾食言,死而无憾。 廖杰和孙锁第一时间登上了城头,看着满目疮痍的安南城,没有半分高兴之意。 按照约定谁的兵马先行攻入城中,那这安南城便是谁的。 得到安南城的廖杰没有半分喜色,为了攻下此城,他折损了两万兵马。 加上孙锁的一万,攻下安南城的代价是三万兵马。 整整四天,李淳良用两万兵马整整阻挡近十万大军四天的时间。 按照原定的计划,四天时间,联军应该已经在柳州城下,或者已经登上了柳州城头。 孙锁看着丧着老脸的廖杰,冷冷道: “廖兄已经得到了安南城,为何还要丧着一张老脸?” “若是不喜欢,就让与我如何?” 廖杰没有看孙锁,目光巡视着没有一栋完整房屋,以及满地尸体的安南城。 “赌注是你提出来的,希望你遵照约定,即刻将兵马撤出安南城。” 孙锁皱了皱眉头道: “大战方才结束,还不让我的兄弟在城中休整片刻了。” 廖杰冷哼一声,说是休整,实则在城中废墟中搜刮,真不愧是土匪出身,连手底下的兵都是一个德行。 “我很好奇,这废墟之中,你还能搜刮出什么?” “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别忘了这不是柳州城,而是安南城,李沧澜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我二人为了这小小的安南城,大打出手。” 孙锁用小拇指抠了抠鼻子,将鼻屎一弹,糊到了城墙上。 “还不用你提醒。” “一座破城而已,让你便让你。” 反正他手上还握着金莲这张牌,就看看你廖杰是爱江山还是更爱美人了。 他打了个哈欠,用力拍了拍嘴,模糊道: “这几日美人销魂,实在疲惫。” 他的眼角斜瞄到廖杰紧握的双手,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给人戴绿帽子的感觉真不错。 看来某人比自己更爱美人,那事情就好办了。 金莲已经成了横在两人中间的一根刺,现在看似无关大局,可等到发脓溃烂之时,足以要命。 安南城外。 仅存的三千骑军此刻士气低迷到了极点。 安南大战中,他们便被雪藏后方,被城防军戏称为软骨头。 如今更是让两千伤残兵卒,为他们换取撤离安南城的机会。 他们成了名副其实的软骨头的逃兵。 但凡有点血性的男儿,都会觉的这是耻辱,何况他们是沙场之上的骁兵,空山大营的精锐骑军。 就这般灰溜溜的回到柳州城,他们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 就连冯间神色都异常萎靡,像是争夺配偶失败的大公鸡,耷拉着脑袋。 前面他让李淳良撤,是要所有人都撤,而不是留下残兵垫后。 即使要垫后,也是让战斗力完整的骑军来垫后。 让伤兵垫后,其实就是让他们去死,这是一支军队的耻辱。 李淳良看着这群败军,眼中没有失望,满是欣慰。 一支军队,还有羞耻心,那他的战斗力便不会衰减多少。 负面情绪一样即可激发人的潜力。 “都低着头做什么?” “把你们的头抬起来。” “是不是觉得该死在城里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 “我也是这样觉得。” 李淳良顿了顿,继续道: “可那样死,毫无意义。” “想死,也得死的有意。” “不瞒你们,当我踏入安南城时,我便没有想过要活着出来。” “可是那个姓君的家伙告诉我,整个柳州大地,何处不是安南城。” “我们离开了安南城,可是我们还在安南城。” “脚下的土地便是城池,我们的身躯便是城墙。” “接下来,我们要面对将是对方的数万大军,你们怕吗?” 脚下的土地便是城池,我们身躯便是城墙。 一句话便点燃了所有将士心中的热血,一个个握紧了手中钢刀。 “死战,死战。” 数万大军又如何?单刀赴会又如何? 李淳良眼中杀气似在实质化,三千骑军,必战至一兵一卒。 随后,三千骑军被一分为二,冯间和李淳良各带一支。 临别前,李淳良还不忘提醒冯间道: “记住,骚扰即可,不可硬来。” “我们就是要如同苍蝇一般,不厌其烦的骚扰他们。” 他们要如同幽灵一般,游走这旷野的大地上,不断袭扰两州联军,给两州联军造成一种,想要延缓其北上的假象。 一夜休整之后,两州联军的继续开始北上,他们已经在安南浪费了大量的时间。 “启禀城主,我们先头大军遭受了敌两支精锐骑军的袭扰。” 孙锁眯了眯眼睛,问道: “多少兵马?” 斥候道: “暂且数量不明,不过的战力及其凶悍,一个照面便将我先头大军切割为二。” 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廖杰这行军阵容拉的太长,就如同一条长蛇一般,极易被人打七寸。 尤其面对骑军,极易造成首尾大军难以相顾的场面。 一旦对方分段切割,必然会造成重大损失。 略作思索之后,孙锁道: “让骑军绕行两侧,一旦发现敌骑军,不求歼灭,驱赶即可。” 骑军并非江州强项,他手里的骑军也不过五千人。 养骑军可不是一般的烧银子,江州可不像柳州那般财大气粗。 明州情况也差不多,骑军也就五六千样子。 廖杰听闻先头大军被袭扰的消息后,脸上没有丝毫担忧,反而露出淡淡笑意。 他就是故意摆出这样的行军阵,留出巨大破绽,勾引李沧澜出兵。 要知道现在柳州唯一的优势就是骑军,李沧澜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定然会发挥骑军的优势,消耗联军兵力。 不然骑军留在城中守城,就不能称之为骑兵,甚至不如步卒。 这是一个请君入瓮局。 第336章 顾浔出兵。 “南安城破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一柄千斤重锤,捶打在顾浔的心头。 城破了,也就意味着两万将士已经尽数战死。 战争不是书面上的两个字,是千千万万人命都难以填平的沟壑。 顾浔脸色从来没有这般凝重过,此刻他才体会到为将者的不易。 从嘴里吐出一个决策,便需要搭上数万人命,比之阎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全都战死了吗?” 李沧澜脸上浮现一抹煞白。 作为一个父亲,他是不愿意让李淳良去往安南城。 可作为一个将军,他又不得不把李淳良送到安南。 毕竟除了李淳良,柳州现在没有一人有能力用两万兵力坚守安南城三日。 何况也是李淳良主动请缨去往安南城的,他没有阻止的理由。 自己儿子的命是命,其他的人的命也是命。 沙场无父子,只有将军和士兵。 未等李沧澜开口,顾浔便着急问道: “可有人撤出来?” 奚元驹道: “少将军带领三千骑军撤了出来,不过他们并没有回撤柳州的意思,依旧在阻击敌军北上。” 顾浔悬着的心回到了肚子里,当初君朔去往安南时,他特意交代过一定要把李淳良带出来。 不然,以李淳良性子,杀红了眼,一定会与敌军死磕到底。 事实证明,顾浔的担心没错,一开始李淳良也做好了必死之决心。 只要能多消耗一分敌军兵力,柳州城的胜算便多上一分。 若是没有君朔那一席话,他不会撤走,因为他是李沧澜的儿子。 两万将士皆战死,他岂能一人苟偷生。 李沧澜凝重的神色稍稍缓和,将目光放在了布防图之上,立刻明白了李淳良此举的意图。 “好一手无处不安南的之计,这位君先生不简单。” 自己儿子他还是了解,战术上没有问题,可战略眼光上还有所欠缺。 这显然是君朔之计,用骚扰战术拖延时间。 “倘若现在我们再将骑军放出城外的话,敌军必然会以为我们守城底气不足,想用骑军消耗他们的兵力。” 从两州联军的角度来看,北方防线兵力被北玄牵制,安南城消耗了大量可机动兵力,柳州城城中守城兵力不足,此刻骑兵无疑成了致胜的法宝。 “他们必然已经设好天罗地网,等着我们的骑军一头扎进去。” 一番自我分析下来,李沧澜握紧拳头道: “看来孙锁廖杰二人,得到了背后高人的指点。” 至于这个高人,不用想也是来自北玄。 这两人他太了解,不可能有如此高明的用兵之术。 李沧澜的目光看向顾浔,儿子无恙,他心中明显轻松了几分,笑道: “你早就算准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才向我要那一万骑军的?” 李沧澜刚把话说出口,就否定的自己说话。 “不,确切说是你一直在引导战争步入这样的局面。” 两人相视一笑,安南城破之时,柳州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损失三万大军的联军,想要想要攻下城墙更加高大柳州,显然兵力已经有些捉襟见肘。 他们既然选择继续北上,必然会再次从两州本土抽调兵力,补充大军。 这就是顾浔想要的。 他双手握拳,眼中迸发一道精光。 “是时候出兵了。” 一万骑军从安南城中鱼贯而出,没有直接南下,而是往东南方向一路疾驰,绕开了联军主力。 于此同时,汉城五千大军也全部开拔,城中未留一兵一卒。 每人身背五支提前准备好的柳州军旗,舍去一切辎重,卸掉身上甲胄,带两天口粮。 他们需要沿着崎岖小道,翻越汉城南部山脉,偷偷潜入明州北部边境。 若是没有汉南山脉,明州大军直接北上,便可直取汉城,然后西进,直达柳州城。 只不过有高大险峻的汉南山脉阻挡,大军想要穿行异常艰难,尤其是想要带上重型攻城器械,更是想都不用想。 尤其现在是夏季,山脉之中瘴气能吞噬一切贸然踏入其中的生命。 就连常年以汉南山脉为生的老猎户都不敢在这个季节踏入山脉之中。 当地人都形象的称之为‘吃人山。’ 主将杨鏊也不确定这卸去甲胄的五千大军踏入汉南山脉中,能有多少人走出去。 军令如山,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握紧手中的包裹的避瘴丹。 灰头土脸的副将随同一位老猎户从林中走出,气喘吁吁的摊开手,手中握着一片桫椤叶,这种叶子只有在汉南山脉南边才有。 “将军,这避瘴丹确实有效,我和老伯途经死亡谷时,瘴气浓的看不清一丈,脚下全是枯骨,我们还是安然无恙的通过了。” “就是瘴气太浓,容易迷路和跌落山崖。” 这倒不是难事,用绳子将一定数量的士兵串联起来,便可解决。 一旁负责带路的老猎户啧啧称奇,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入山的,没有想到一颗小小的丹药,便将恐怖的瘴气克服。 “自古以来,许多名医都曾深入死亡谷研究这毒瘴,没有想到被一颗小小的药丸解决了。” 这避瘴丹当初顾浔离开柳州之时,便已经开始研制,花费数月时间,才有现在的成果。 杨鏊紧锁的眉头缓缓松开,一口吞下丹药。 “出发。” 他第一个带头走入汉南山脉。 五千大军,必须要在两日内徒步穿越整座汉南山脉,到达汉南山口。 那里是明州北部边军西出安南,北上驰援的必经之道。 同时明州大军的辎重也是通过此地,源源不断的运往安南战场。 他们的任务就是配合顾浔的骑军,里外夹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汉南山口。 安南战场,李淳良的战甲之上已经满是鲜血,坐下战马喘着粗气,沾满鲜血的毛发上蒸腾汗气和血气。 三千骑军,这两日消耗之下,如今只剩下眼前数百人,他的心已经沉至海底。 方才若不是冯间率领残余的数百兵马突然从侧面杀出,将敌军骑阵撕裂一道口子,估计现在他已经血洒疆场了。 分散的两支骑军此刻合并到一起,仅剩三百余人。 一骑斥候飞快来报。 “将军,我们抓获一个细作。” 一个身穿同样柳州军制式战甲的士兵被押了上来。 “放开我,我是奉少城主之命来见少将军的。” 李淳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满脸惊讶。 “小齐,你怎么在这里?” 第337章 安南军。 见到李淳良,齐七满脸喜色,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喊道: “少将军,你还活着 ,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李淳良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扶着齐七的肩头问道: “小七,你怎么在这里。” 齐七揉着眼泪道: “我是随少城主一并出城的。” 李淳良皱起眉头道: “少城主也来了?” 齐七摇摇头。 “少城主往东南而去了。” “他让我告诉你,你们牵制敌军的任务已经完成,速速回撤柳州城。” 齐七解下身上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道崭新的军旗交到李淳良手中。 李淳良缓缓展开战旗,三个鲜红大字尤为显眼。 安南军。 在此之前柳州只有柳州军。 今日之后,柳州多出一军,安南军。 “少城主说希望你能扛着这道战旗,重新回到安南城头,告慰那些死去的将士。” “少城主还说,这道军旗不应只飘扬在柳州,它应该一路南下。” 李淳良捧着战旗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转头看向身后仅剩的三百余骑,双眼通红。 独立一军,是对所有战死安南城头将士的认可。 自此之后,他们不再统称为空山大营精锐,他们是安南军,用鲜血铸就的安南军。 李淳良将战旗插在满是鲜血的长枪之上,翻身上马,大声道: “安南军的兄弟们,跟紧我的步伐。” 这句话是对活着的人说的,也是对战死之人说的。 崭新的军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像是在告慰那近两万的英魂。 廖杰有些恼怒的盯着眼前的骑军将军方天纵,骂道: “废物,三千骑军吃不掉千余骑军,拿你何用。” 眼睁睁看着已经被包围的李淳良满身是血的从包围圈中杀了出去,廖杰的牙都快咬碎了。 “城主,柳州骑军实在强悍,何况我也没曾想到侧边会突然杀出一支敌骑军。” “我还以为是柳州主力骑军出现了。” 遇上柳州主力骑军,自己这三千骑军,塞牙缝都不够。 本就在气头之上的廖杰听到此话,当即怒道: “来人,把他拖下去斩了。” 方天纵下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城主,末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饶末将一命。” “城主,饶命呐。” 随着方天纵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孙锁轻轻拍掌上前道: “早就说让我的骑军一并上,廖城主非要吃独食,现在好了,到嘴的鸭子飞了。” 廖杰已经习惯孙锁的冷嘲热讽刺,没有与他拌嘴,而是直入主题道: “明日,大军便可抵达柳州城下,不知孙城主的援军可曾开拔。” 现在手里的六七万兵马,攻打以前的柳州老城,倒是足够了。 可现在的柳州新城不仅城墙高大,墙体也是用大块巨石垒成。 哪怕城内守军不多,光凭这六七万兵马,想要快速攻下,实在有些牵强。 别忘柳州北部防线还有三万兵马,虽有北玄圣后答应牵制,可谁也不敢肯定不会出现变数。 需要分出部分兵力,去牵制这三万兵马。 届时,真正能用于攻城的兵马恐怕不过五万。 主要是谁也没有想到,小小一座安南城竟然生生消耗三万多兵马。 按照原本计划,安南城最多上万一万兵马便可南下。 哪曾料到李沧澜如此丧心病狂,撤走安南城全部百姓,塞进两万精锐兵马,还是让独子统兵。 安南城休整之时,两人协定,各自在出两万兵马,驰援柳州城下,补足十万兵马,围攻柳州。 若是兵力充足,昨日便要兵临城下,为了等援军,同时也为勾引李沧澜骑军出城,方才放缓行军速度。 当然,这其中也有李淳良一直暗中干扰的原因,先头大军不断遭受袭扰,行军速度自然而然便慢了下来。 时间对于柳州来说,恰好是最缺的。 孙锁脸色很不满,语气僵硬道: “怎么,廖城主是在怀疑我攻下柳州的决心?” “我的两万兵马已经到达桐城,倒是你的两万兵马至今未见。” 明明是平起平坐的两人,廖杰总是喜欢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与他说话,这让他很是不爽。 若不是李沧澜的柳州威胁太大,必须先除之而后快,他早就与廖杰掀桌子了。 被孙锁质问,廖杰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道: “明州大军已经尽数出动,想要筹集两万兵马,需要时间。” “你放心,最迟明日,明州两万援军便会西出汉南山口,驰援柳州城。” 西出汉南山口? 看来廖杰是将汉南山脉防线的守军都抽调驰援了,这是孙锁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汉南山脉以北便是汉城,汉城守军若是穿越汉南山脉,少则一日,多则三日,便可兵临明州北部防线。 “调用北方边军,你就不怕汉城军南下?” 廖杰冷笑一声无比自信道。 “没人可以穿越夏季的汉南山脉,那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天险。” “否则,我早就北上,直取汉城了。” 孙锁耸了耸肩头,也对,现在的柳州分身乏术,哪里还有多余的兵马。 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只要柳州城自身难保,一切计谋皆是虚妄。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还是北玄那边靠不靠谱,究竟能不能将柳州北方防线的三万兵马牵制住。 倘若李沧澜鱼死网破,放弃柳州全境,死守柳州城,联军十万兵马真能攻下吗? 似是看出了孙锁心中所想,廖杰坦言道: “只要我们能将李沧澜压缩在柳州城内,北玄那边将会给我提供强大的攻城利器,攻破柳州城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他的三万兵马南下龟缩柳州城,那他便输的彻彻底底,再无翻身可能。” 孙锁听出了廖杰的言外之意。 “你想引狼入室,就不怕玩火自焚吗?” 廖杰冷笑一声,土匪终究只是土匪。 “中域迟早有一天会被四国吞并,不出三年,四国协定必然会沦为一张废纸。” “一旦四国亲自操刀下场,你以为谁可以挡住他们?” “凭借你那小小的江州吗?” 第338章 明州局势。 孙锁知道廖杰说的皆是事实,江州放在中域这种百战之地或许还能称霸一方。 可若放在四大帝国眼中,就如同蝼蚁一般,轻轻一捻,便会粉身碎骨。 北玄已经开始落子中域西北,其余三国岂会坐视不理,必然也已经开始暗中下注。 北玄名义上是说想要覆灭李沧澜,不惜耗费人力物力支援江州和明州。 可明眼人都知道,一旦的接受北玄的支持,便相当于成为了北玄的附庸势力。 这赤裸裸的阳谋。 要么坐等李沧澜壮大,被吞并掉。 要么接受北玄的支持,覆灭李沧澜。 不论输赢,北玄都是立于不败之地,无非损失些财力物力。 确切的说是圣后陈姝立于不败之地,毕竟现在的北玄是他大权在握。 廖杰离去之后,孙锁眼中浮现一丝不甘,重重一拳砸在一旁的大树之上。 抱大的树直接被一拳对穿。 做惯了土皇帝,还真不稀罕那些高官爵位。 庙堂争渡十年久,江湖逍遥百年迟。 庙堂之势瞬息万变,能做十年官已经是极为不易。 可若处在这偏远的江湖之地,百年也不过弹指间。 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大势之下皆蝼蚁,万般不由己。”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土匪头子,此刻似是一下子迟暮了许多。 这滚滚洪流之中,哪怕你拼尽全力的去游,也未必能到达彼岸。 明州边境。 奚元驹看着身穿银月流光甲少年,实在不明白大将军为何要许给他副城主之位。 这副城主,怎么说也的是李淳良的。 “苏副城主,不知你带着兄弟们绕行这般远,究竟想干嘛?” “现在两州联军兵临城下,柳州城危在旦夕,我可没有心情与你兜圈子。” “可别告诉我你要从这里穿过汉南山口。” 他原本以为一万骑军出城,是为了与城外的少将军会合,消耗敌军兵力的。 没有想到姓苏的竟然直接将大军带到明州边境。 前方就是汉南山口,地势狭窄,山口最窄处,立有一座狼险关,常年有明州大军把守。 无需多的,只需三千兵马驻守狼险关,别说一万骑军,就是两万,也休想通过汉南山口。 狭窄的隘口之内,骑军压根无法展开,又有险关立于其中,骑军没有半分用武之地。 除非有重型攻城器械,骑兵下马当步兵,不计成本的叩关,才有一丝可能。 顾浔知道当下自己在柳州军中,尚未树立起威信,倒也没有计较奚元驹带刺的话。 他挥鞭指向前方,眯起眸子,无比自信道: “没错,我就是要带领你们穿过汉南山口,直达明州北部。” 奚元驹只觉得此人是疯了,一万骑兵强渡汉南山口,与送死没有区别。 “苏副城主,安南城已经填进去两万精锐兵马了,你不会还想把这一万骑军也葬送进去吧?” “柳州家底再厚,也遭不住你这般折腾。” 顾浔只是笑了笑,凭借以前柳州的财力,想要养活这万余骑军,几乎是痴人说梦。 是他让花魊高价四处搜刮战马,甚至不惜从西域购买,方才组建出这支骑军。 奚元驹更不知道是顾浔一手组建的草台班子,方才支撑起了现在的强盛的柳州。 正如李沧澜自己所说,让他打仗可以,可让他治理,真是为难他了。 孙锁和廖杰真的是畏惧柳州的兵力吗? 不。 他们畏惧的是柳州的财力和民生,这些才是柳州强大的底蕴。 正如当年李沧澜初到柳州之时,可是坐拥十万北玄精锐大军的。 后来呢? 还不是因为财力不足,难以供养大军,只能裁军,十万大军最后变成了五万。 可以说是因为顾浔,才有了当下的柳州。 顾浔懒得去道明什么,时间会说明一切,问心无愧即好。 “奚老将军既然信不过我,又何必与我出城呢?” “你.......” 奚元驹被顾浔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当时姓苏的招募兵马之时,确实说过‘自愿’二字。 “奚老将军,我知道你在柳州军中资历够老。” “但是资历老,并不代表着能力强。” “李将军既然让我统兵,说明用兵方面我必然胜于你。” “我不管你心中有何不满,也得憋回去,严格执行我的命令。” 顾浔转头看着身后黑压压的骑军。 “我对这支骑军热爱与期望,一点不比你少。” 顾浔回过目光,看着被怼的老脸通红的奚元驹。 “知道柳州为何花费巨大代价,组建这支骑军吗?” 奚元驹看着一脸认真的年轻人,直言道: “当然是征战天下。” 顾浔点点头,目光从奚元驹身上移开,看向汉南山口方向。 “此刻我就是带着他们征战天下。” 闻言,奚元驹哑口无言,他在年轻人的脸颊之上看到了自信,无与伦比的自信。 像年轻时的赵牧,更像曾经的太子顾权。 年少的莽撞,年少的睿智,都出现在了他身上。 等了半天,也未能等到奚元驹的反驳,顾浔翻身下马。 “下马休整。” “信兵,打开行军图。” 行军图缓缓展开,顾浔走到行军图前,指向从汉南山口延伸出来的驿道。 这条驿道此刻已经成为明州向柳州前线输送辎重的两大补给线之一。 另外一条补给线则是靠南,直通桐城。 这条补给线相比南方补给线,至少能节省两天时间。 “奚老将军,我给你一千兵马,你沿着汉南山口线,切断这条补给线。” 若不是看顾浔神色严肃,奚元驹都有理由怀疑这小子是想让自己去送死了。 这么重要的补给线,廖杰岂会不安排重兵把守。 按照前线谍报,明州六千骑军,只有三千出现在了安南。 剩余的兵马极有可能便被廖杰安排在狼险关中,用于机动保护这条补给线。 不过毕竟是李沧澜的四都尉将军之一,奚元驹略作思索,便明白了顾浔的意图。 “你想钓出廖杰可能安插于此的骑兵?” 顾浔点点头,一万骑军离开柳州城,不可能不让人察觉。 倘若两州联军迟迟未曾遭受这一万骑军袭扰,那廖杰必然会判断出这一万骑军冲着明州去了。 届时整个明州的斥候如同渔网一般散出去,那这支骑军便无法发挥奇兵的作用。 明州境内也会设下各种针对骑兵的天罗地网,奇袭明州的计划也就相当于胎死腹中。 第339章 攻取汉南山口。 正如顾浔所说,他才是这支骑军的统帅,军令如山,奚元驹也只能领命。 顾浔的目光继续在行军图上南下,落到了通往桐城南部补给线。 “倘若汉南山口真有骑军,交给我便是。” 奚元驹一脸懵圈,问道: “那我呢?” 顾浔指向南部补给线。 “我留下四千兵马,其余你全部带走,马不停蹄一的继续南下,掐断南部补给线。” “然后沿着这条补给线一路东进,能打到哪里算哪里。” “明州唯一能调动的两万兵马已经在北方聚集。” “一旦北方打起来,南方必然空虚。” “你可放心东进,应该不会再有可以吃掉你的大军。” “记住,东进过程中,动静闹的越大越好。” 按照夜幕暗子的密信,此战廖杰几乎掏空了整个明州兵力。 只有东部防线和南部防线,还有成建制的大军驻扎,防止其他州趁机夺取地盘。 至于西部防线和北部防线,几乎已经全部掏空。 仅剩的两万兵力也已经在汉南山脉南侧集结,准备通过汉南山口,驰援柳州。 这两万大军,估计明日午时便能到达汉南山口。 也就是说天亮之前,必须攻下汉南山口,阻挡住这两万大军。 两万大军已经在北部集结,也就是要通过汉南山口西出,奚元驹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他没有想到顾浔如此年纪,便能如此敏锐的察觉战场态势。 “你想用四千骑军去阻挡对方的两万大军?” 未等顾浔回答,奚元驹接着说道: “不行,要挡也是我去挡。” “你比我有统军才能,柳州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俊杰。” 正如顾浔分析的那般,既然大军在北部集结,那说明东部防线南方已经空虚一片。 沿着南部补给线一路东进,可能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即使有,也能凭借骑军的速度优势规避掉,可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反倒是北部补给线,将要面临西出的两万大军,能攻下狼险关估计还能坚持几日。 若是不能攻下狼险关,恐怕又将上演安南惨剧。 顾浔微微一笑,这老头古是古了些,好歹心是不坏的。 “谁说我要去挡了?” “我要吃掉这两万大军?” 此话一出,奚元驹吓了一跳,四千对两万,还要吃掉对方? 即使得了失心疯,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吧? 看着满脸震惊的奚元驹,顾浔用开玩笑的口吻道: “若是老将军有把握吃掉两万兵马,我愿意南下。” 奚元驹:“我........” 吃,拿什么吃,就连狼险关都攻不下,做梦吃吗? “哎,末将还是南下好了。” 临别前,顾浔交给奚元驹一个锦囊。 “老将军,此锦囊若是能东进到明州城下在打开。” 一万兵马,奚元驹分走六千,顾浔余下四千。 果然,奚元驹的出动一千兵马掐断补给线之后,汉南山口迅速涌出大批骑军。 这些骑军像是掐准了有人会 袭击补给线,迅速将向着一千骑军追击合围。 结果跑出几里地后,便看到黑压压的六千骑军严阵以待。 统兵将军杨会吓的立马带军回撤,恨不得马鞭都给抡冒烟。 他实在想不通这里为何会出现黑压压一片骑军。 城主不是说,这里只会受到小股骑军袭扰吗,怎么会出现这么多? 冲顶一个缓坡之后,他立刻勒停战马,额头冷汗直冒。 又是黑压压一片骑军挡住了返回汉南山口的必经之道上。 “操他娘的,哪里来的这么多骑军?” 杨会忍不住爆了粗口。 按理来说,此刻柳州城都自顾不暇,怎么还有能力分出如此之多的兵力。 以他多年的骑兵列阵经验来看,一万只多不少。 他看向前方那个身穿银月流光甲的年轻将军,从未见过此人。 柳州主要的统兵将军,他都知晓,眼前之人却极为陌生。 难道柳州请了外援? “来将可留姓名?” 顾浔缓缓举起手中亮银马槊,朗朗道: “柳州副城主,苏诚是也?” 他轻轻一夹马腹,座下战马步伐由缓入快,身后的四千战马也整齐跟进,一时间尘土飞扬。 杨会知道今日一战,无可避免,握紧手中长枪,一马当先,撞向顾浔。 两支大军交汇在一起,战马的嘶鸣声,刀枪碰撞声,将士呐喊声......... 许多种声音交汇在一起,谱写出一首悲壮的战歌。 斜阳下,鲜血染红了大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坠落黄土,在铁蹄之下被踩成肉泥。 第一次参与沙场血拼的顾浔没有半分不适,手中长槊宛若阎王的生死簿,点谁谁死。 他手中这种马槊一般是配备重骑军的,在战马的加持下,可以轻易穿透重甲,更别说这些轻甲骑兵了。 何况明州骑军虽立,奈何财力不足,只是配备了铁胸甲,相比满甲的柳州骑军,压根不是一个档次。 缺少护甲的骑兵,战马高速冲击之下,便如同纸糊的一样,战刀划过,便会身首异处。 四千对三千。 满甲对半甲。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骑战。 当顾浔的长槊将杨会一槊穿胸,高高举起之时,战斗也落下了帷幕。 顾浔以损失一千五百骑的代价,全歼敌方三千人。 这些骑兵多是新兵,若是换上李淳良带领的那种三千老兵组成的精锐骑军,可能战损更小。 没有来得及休息,顾浔挑下杨会的脸皮,现场做成面皮敷在脸上。 随后他让四百多人换上敌军衣甲,借着夜色向着汉南山口进发。 顾浔的要求只有一个,伪装成败军的样子,能有多狼狈有多狼狈。 剩余大军则是大张声势,做出一副撵着四百余败军的样子。 狼险关守将原本是韩备,安南之战开启之后,廖杰便让堂弟廖英接手了狼险关,扼守汉南山口这一战略要地。 看着抵近的四五百残兵,廖英并没有打开城门的意思。 “城下何人?” 装作杨会的顾浔当即骂道: “廖英,速速打开城门。” 廖英平时对杨会就极为不待见,此刻见到狼狈的杨会,不禁嘲笑道: “哟哟哟,这不是杨将军吗,都这般落魄了嗓门还是一样大。” “要不你跪下来求我给你开城门?” 第340章 混入狼险关。 明州和江州的主要统兵将军的详细信息三日前便已经摆在顾浔的案头。 半年前,夜幕便已经着手收集这些信息,整理成册,详细无比。 就比如廖英的和杨会的矛盾,册子中详细记载是廖英偷了杨会的老婆,被杨会抓奸在床。 气头上的杨会差点一刀结果了廖英的作案工具,自此廖英怀恨在心。 出发汉南山口时,顾浔还特意让夜幕再次摸过两人的详细信息,脾气秉性他都已经了如指掌。 所谓的奇兵,其实就是打的双方信息差,看谁能更快更准确的掌握战场态势。 装作廖英的顾浔牵着缰绳,战甲上还插着箭矢,怒道: “廖英,私人恩怨私下解决,敌骑军随后就到,还请打开城门,放兄弟们进城。” 看到如此失魂落魄的杨会,廖英心中一阵舒爽,比在他小娇婆娘的肚皮上还爽。 嘴上在输出一波,更是爽的飞起。 “杨将军不是骁勇善战吗,怎么这副落魄样?” “你的三千骑军,怎么就只剩这几百人了?” 装作杨会的顾浔一脸苦涩道: “我遭遇了敌骑军的埋伏,至少有万余兵马,他们已经进入汉南山口。” “这些兵马指定是冲着狼险关来的,马上就到。” 骑兵冲着狼险关而来? 廖英当场忍不住哈哈大笑,用骑兵攻狼险关,真好奇对方是哪位天才将领。 “你觉得给你一万骑兵,你能攻下狼险关?” “杨将军,你莫要说笑了?” “倒是我怀疑你是不是投敌了?” 难怪廖杰会临阵换将,将廖英调到此处,确实是个谨慎的家伙。 莫看他一直在气杨会,其实是在试探此杨会是否是真杨会。 另外,他的目光并未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时不时从士兵身上扫过,显然他是在确定是不是真的开战了。 幸好早就知道此人生性谨慎,所以挑的随行士兵多是方才大战,在身上留下过伤的。 哒哒哒。 地面上的石子开始抖动,一阵闷雷般的声音传来,滚滚烟尘四起。 夕阳已经落下,天色朦胧中一支骑军出现在狭窄的汉南道中。 廖英眼皮跳了跳,好家伙,还真有头铁的娃,竟然将骑军开进了汉南山口。 整个汉南山口四周皆是陡峭的山脉,汉南山口则是像被仙人一斧劈开,形成的一条宽数丈通道,连通明州北部与柳州中部。 狼险关则是位于汉南山最狭窄地方,直接依托山势而建,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明州依托此地,每年收取来往商贾的过路费,都能稳赚数十万两。 骑军开进这里,就像进了死胡同,若是现在有兵马在后方堵住,直接能将其堵死在这狭长通道之中。 廖英以为这些骑军只是为了截断补给线,没有想到还真敢冲进汉南山口,兵临狼险关。 大军缓缓停下,前军缓缓举起弓弩。 嗖嗖嗖。 万箭齐发,如同雨点一般,砸向几百残兵。 不断有人被射落马下,顾浔催促道: “廖英,速速打开城门。” 这些箭头看似与寻常箭头一般,其实使用草药制成,射在人身上便会黏住,分泌红色液体的同时还有昏迷效果。 那些跌落马背的士兵象征性的挣扎几下后,便昏死过去,如同死了一般。 “廖英,你不能见死不救,你这是在坑杀将士。” “若是城主知道你因为私人恩怨见死不救 ,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廖英不为所动,等到两轮齐射之后,城下只剩下百来人,他方才下令道: “打开城门。” 站在廖英身旁的原狼险关守将方天云盯着顾浔的战甲,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极度挣扎。 最后他还是吐出一口浊气,制止道: “廖将军,万万不可放其入城,谁知道其中会不会有细作。” “若是丢了狼险关,城主必然会砍了你我二人。” 廖英脸色一寒,白了方天云一眼,心中不悦道: “还轮不到你在此指手画脚,老子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 方天云脸色同样一寒,回道: “将军若是一意孤行 ,丢了狼险关,可与末将没有半分关系。” 廖英眼中射出逼人寒芒。 “现在谁才是狼险关主将?” 方天云脸色僵硬,回道: “自然是将军。” “那就给我打开城门。” 方天云万般无奈,只能下令道: “打开城门。” 顾浔缓缓松了一口气,随后率领两百士兵纵马跃入狼险关中。 可是他们方才进入关内,城头便有无数弓兵张弓搭箭,对着他们。 顾浔看向城头一脸贼笑的廖英,怒道: “廖英,你什么意思?” 廖英双手撑着城头,居高临下看着众人,笑如花朵。 “没有什么意思,方将军怀疑你们其中有细作,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咯。” “还请你们乖乖配合,放下手中兵器。” 还真不是一般的谨慎,顾浔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我的兄弟难道我还不认识吗?” “你这是把我当作俘虏对待。” 廖英依旧那副态度,柳州大战结束之前,他必须确保狼险关无事。 所以他不能相信任何入城之人。 之所以放杨会入城,其实一开始他便想好了囚禁的对策,不仅可以羞辱杨会,还能不落得见死不救的骂名。 “我数到三,不放下手中兵器,保证你们会被乱箭射成马蜂窝。” “到时尸体丢出城外,便是敌人射杀的,关我何事。” “一。” “二。” 顾浔一声冷哼,满脸怒意,重重将手中杨会的长枪砸落在地。 “你我有私人恩怨,落在你手上,你要如何对我,我无话可说。” “可我身后这些受伤的兄弟,希望能得到救治。” 随着他丢下手中兵器,身后将士也纷纷丢下兵器,大批士兵涌出,将他们全部赶往校场。 不仅将兵器全部没收,就连的身上的甲胄都全部被卸去,最后像猪一般,将其圈养在校场中。 随着顾浔等人进入城中,城外的骑军也开始慢慢退出汉南山口。 不过却在汉南山口外安营扎寨起来,一副要堵死汉南山口补给线的意思。 廖英一脸沉思,对方吃掉杨会的骑军,难道是为了堵死汉南山口补给线。 补给线有两条,堵死这条的意义不大。 何况汉南山口后方,两万大军已经开始集结,明日午时便可通过汉南山口西出。 难道对方想用一万骑兵,从外面堵死汉南山口? 看来还得与杨会好好交谈一番,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有一万骑军。 亦或者是说,只是杨会战败的借口。 第341章 如何攻下狼险关? 方云天忐忑不安的行至校场,廖英不来之前,他曾是狼险关主将。 廖英来此之后,便迅速架空了他手中权力,现在他空有副将之名,其实已经成为摆设。 显然廖杰不信任他,在大战关键时刻,让廖英顶替了他的位置。 他的大哥则是被廖杰阵前斩杀的骑军主将方天纵。 杨会则是方天纵的副将,被留守汉南山口外,负责清理小股扰乱补给线的柳州骑军。 方才他看到了杨会战甲上的黑色雪花印记,故而才开口提醒廖英。 奈何廖英这般态度,让左右为难的他没有再继续开口。 顾浔看到他,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方天云脸色更加难看。 “廖将军要见你。” 坐在地上的顾浔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走吧。” 走出一截后,方天云压低声音,冰冷道: “你不是杨会。” 顾浔摊开手心,一朵黑色雪花令让方天云心头一沉。 “方将军是看到战甲上雪花印方才知道我不是杨会的吧!” “那你可知道我为何故意在战甲上印上雪花印呢?” 顾浔用玩味的目光看着方天云,方天云眼中隐隐有杀气。 “你们夜幕究竟想干嘛?” “想干嘛方将军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方天云咬了咬牙道: “你们想要狼险关,难道夜幕是李沧澜的?” 顾浔摇摇头道: “夜幕不属于谁,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只要你愿意付出,夜幕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就比如杀掉廖杰。” 方天云脸色不由自主的变了一下,心中的秘密被窥探出来,他万分慌张。 顾浔继续火上浇油道: “你无法下定决心杀廖英,可若是廖英知道你不叫方天云,而是叫瞿天云,你说他还会不杀你不?” 方天云脸色没有太大变化,盯着顾浔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浔没有解释,自顾自说道: “十年前明州最大的富商瞿家一夜之间被人屠戮殆尽,此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方天纵可是深得廖杰喜爱,为何此事之后,廖杰对他越发冷淡。” “按理来说,以方天纵的资历,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明州骑军统帅。” “究其原因还是当年方家与瞿家关系莫逆,方天纵之么多年来,一直在追查瞿家灭门一案,才会受到廖杰的排挤。” 方天云脸色依旧神态自若,轻声道: “你与我说这些有何用?” 顾浔玩味的看着方天云道: “当年灭 瞿家的,其实就是廖英,确切说的是廖杰。” “当时明州财力枯竭,多次向瞿家借钱。” “一次两次还好说,十次八次的有借无还,谁也遭不住。” “奶牛不产奶了,好歹还有一身肉,明着宰杀多少有些不好,暗地里死了,谁也不会落下口舌。” “你说是吧?” 方天云内心已经翻江倒海,因为顾浔说的都是事实。 当初帮杨会抓奸之时,他看到了廖英屁股上那块胎记,与当年带头屠杀瞿家,强暴姐姐的蒙面黑衣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自打那时起,他便一直在暗中调查廖英,确实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三个月前,他找到了最近江湖上兴起的夜幕,开出高价,希望他们能帮忙查此事。 恰好当时夜幕正在收集明州官员信息,暗中查到委托人竟然是狼险关守将,于是便重点操办此事。 当时雾魉还亲自与顾浔提过此事,顾浔一番分析后,将其上升到政治层面,并让雾魉沿着这个方向查。 一查之后,果然如同顾浔推测的一般,确实是明州城主府为缓解扩军带来的财政压力,使用的杀鸡取卵的卑鄙手段。 其实夜幕在顾浔暗中授意之下,已经向当年幸免遇难的瞿家末子瞿天云透露些许此事,也就是眼前的方天云。 “当年死在瞿家的,其实是去找你玩,并留宿瞿家的方天云。” “方天纵让你顶替弟弟方天云,是为了保护你,是不是?” 方天云此刻有些后悔当初找上夜幕,以至于现在自己进退两难。 但也庆幸找上夜幕,若不是夜幕,瞿家所有人至今都死的不明不白。 他脸上神情变换不断,有痛苦,有挣扎,更有不甘。 正如眼前之人所说,一旦自己身份泄露,廖家兄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必会斩草除根。 可自己是明州的将军,倘若引狼入室,把敌军放过汉南山口,那他又如何面对身上的军装。 顾浔似是看透了方天云的内心,直言道: “明州不是百姓的明州,而是廖家的明州。” “倘若明州富足,你瞿家便不会被杀鸡取卵。” “想必廖杰和孙锁进攻柳州的原因你也知道,战争的引端是两州百姓挪界碑。” “你想过百姓为何要挪界碑吗?” 在顾浔‘家事’与‘国义’的轮番攻击之下,方天云本就动摇的心称,终于朝着一边倾斜。 “李沧澜攻下明州之后,会一视同仁吗?” 顾浔目光澄澈,回答道: “柳州的新政,会在整个中域开花。”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方天云叹了一口气,开始交代城中情况。 “城中守军原本是三千,廖英又带来了一千,拢共四千兵马。” “我的心腹都已经被廖英架空,而且只是杀了廖英一人并不管用。” “他来到狼险关的第一件事便是交代,倘若他死了,便让他几位亲信接续接手狼险关。” “并且将一千精锐放在了中间,一旦前后两方有蛛丝马迹,便会强势镇压。” 方天云知道这是在防自己,估计自己身边有他的细作,察觉到了自己在暗中调查他。 “你需要吃掉他那一千精锐,我便可控制住局势。” 与夜幕暗子传出的消息差不多。 顾浔轻轻皱眉,没有想到廖英如此狡猾,正如方天云所说,斩首并无作用。 不过顾浔也并未想过要靠斩首来攻下狼险 “你有办法打开后方城门不?” 方天云心中不解,你的大军不是在前方吗,为何要打开后方城门。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难道已经有大军绕行到了汉南山口后方。 看来方才柳州骑军陈兵狼险关前方,是在故意将狼险关后方兵力调往前方,然后从后方攻陷狼险关。 方天云背后惊出一声冷汗,可能没有自己,今夜狼险关也未必保得住。 此人扮作杨会进城,十有八九是要从里面偷袭狼险关后城,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看到方天云发呆,顾浔再次开口道: “你可有办法打开后方城门?” 第342章 来自廖英的试探。 内心极其惶恐的方天云没有直接回答顾浔的问题,而是问出心中疑问。 “是不是即使我不答应,今夜狼险关也守不住?” 顾浔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但方天云已经得到了答案。 “后方城门交给我,不过我希望能亲手宰了廖英。” 得知瞿家灭门真相的他,吐出廖英二字时,面容扭曲,声音像是牙齿摩擦出来一般。 没有到想到自己苦苦寻找的仇人,竟然是自己效忠之人,换做谁也不可能不愤恨。 “你现在没有与我谈条件的资格。” 顾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不过今晚廖英注定无法活着离开狼险关。” “记住,看见城外山头的火光亮起,闪烁三下,半炷香后便打开城门。”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廖英住处,方天云止住脚步,故意放声道: “廖将军已经在里面等你。” 随后他向顾浔使了个眼色,顾浔心领神会。 廖英这家伙指定不安好心。 顾浔上前轻轻敲门,没有人应答,当即谨慎起来。 轻轻推开门,便见一道倩影站在床前,惶恐不安,藏在袖下的双手死死捏在一起。 见到顾浔扮作的杨会愣在原地,那女子轻咬嘴唇,莲步轻移上前。 “相公,你听我解释。” 扮作杨会的顾浔被这一声‘相公’惊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大步上前。 啪。 他大手高高举起,二话不说,便是一大逼兜砸了下去,又不是打自己媳妇,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何况作为人妻,竟然出现在别的男人房中,活该被揍。 一巴掌下去,女子直接被打的转了个圈,牙齿飞出两颗,鼻血横飞。 空中转了圈,狠狠砸在地上,雪白脸上瞬间浮现五个乌黑指印。 这一瞬间,她眼神是迷茫的,整个脑子一片空白,就差一点昏迷过去了。 未等她呼喊救命,顾浔三步并作两步走,揪住衣领提了起来,又是一巴掌下去。 “你个贱人。” 因为被揪住衣领的缘故,这次没有飞出去,不过两眼一翻 ,昏迷过去。 顾浔还是没有要留手的意思,迎面一拳,满嘴牙齿脱落,嘴唇肿的像腊肠。 “让你偷汉子,贱货,呸。” 将其摔在地上,顾浔还不忘啐上一口成年老痰。 廖英这家伙着实可恶,出征还不忘带上别人的娘子也就算了,还想用她来测试自己。 夜幕暗子的册子中记载,自从杨会抓奸在床之后,便隔三岔五打老婆。 现在他出手,倒也没有半分违和之地。 先把你打的半身不遂,口吐不清,看你如何分辨真假杨会。 屏风后的廖英看着顾浔眨眼功夫便把情妇放倒在地,眼角跳了跳。 不由想到了当初这家伙冲进房里,提着砍刀就要劁自己情景。 还真有几分杨会不计后果莽撞的暴脾气。 眼看顾浔还要继续下死手,廖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还带着两个随从,估计有心理阴影。 “哟哟哟,杨将军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 “多水嫩的小娘子,都被你打的不成人样了。” 廖英是出名的好色,不喜欢黄花闺女,就喜欢别人的娘子,尤其是熟人的娘子,因此在明州官场之中并不受待见。 最喜欢的干的事就是当着别人的面,睡别人娘子。 若非有廖杰在背后撑腰,估计早就被人阉割成太监了。 顾浔一副头顶万里绿草原的样子,拎起桌上的茶壶,便向廖英猛砸而去。 廖英身边的一个侍卫猛然拔刀,直接将水壶劈成两半。 另外一人则是猛然向前,将顾浔扣住。 顾浔使劲挣扎,却显得力不从心。 杨会只有小宗师的境界,此人却有大宗师的实力,可不能在此露馅。 廖英走到顾浔身前,瞥了一眼地上生死不知的小娘子,倒是有些可惜了。 原本还打算在杨会面前上演一波活春宫,以报当初差点断子绝孙之仇。 “廖英,你不是人,不得好死。” 面对咒骂 ,廖英丝毫不恼怒,反而一脸享受的样子。 “何必动这般怒,睡你的娘子,睡一次与睡无数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已经睡了。” “若不是因为你娘子被我带来了,你估计现在都还在城外呢。” 看着顾浔暴怒的神色,他摆了摆手,这只是他放杨会入城的原因之一。 “此事不谈也罢。” “我且问你,汉南山口外敌军究竟有多少?” 顾浔骂道: “有本事你自己去看。” 廖英依旧心平气和道: “可真有一万,还是你用兵不当,故意谎报军情?” 顾浔学者杨会的莽夫形象骂道: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打仗输就是输,赢就是赢,用得着像你一样耍些小心眼?” “要不是你是廖城主的弟弟,老子早他妈弄死你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廖英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摆了摆手道: “拖下去斩了。” “是,将军。” “记得 走远点,不要恶心到我。” “最好给我沉粪坑里去。” “是。” 看着被拖走的顾浔,廖英脸色阴沉,看来汉南山口外真的有可能有一万骑军。 汉南山口的地形不利骑兵作战,反倒是有利于步兵推进。 汉南山口以西,能够支持万余骑军展开的地方,便只有安南城外。 若是敌方骑军在此袭击,那大哥的柳州战场大可放缓攻势,回兵吃掉这一万骑军,在整军攻取柳州城。 他思来想去,想要两万大军无法到达柳州城战场,唯一的办法就是夺下狼险关。 依托狼险关有利地形,才有可能挡住两万大军。 “难道他们真的想要攻下狼险关?” 可用骑军来攻狼险关,无异于送死。 骑兵改步兵,凭借一万兵力,没有重型攻城器械,想要攻下狼险关,也几乎不可能。 廖英不禁自己问自己道: “这一万骑军出现在此的意义是什么呢?” “威慑?” 好像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还不如撤回柳州城守城呢。 可想到柳州用兵之人是李沧澜,那这支骑军出现在这里,必然有其深意。 李沧澜绝非浪得虚名之辈,不得不防。 “传令下去,将后城大军向前城拨调一千,加强城防。” 后方便是两万大军,不可能出现任何敌人,留五百守城士兵即可。 至于他的带来的一千大军,还是压在中间,随机应变。 “有狼险关天险,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耍出什么花样?” 第343章 唾手可得。 顾浔直接被那名侍卫封住窍穴,押送往茅厕的粪坑而去。 说是封住,其实是顾浔自己屏蔽了气机波动。 几千人的拉撒都汇聚到这里,即使每天都有士兵来倾洒石灰消毒,还是一样臭气熏天,让人难以靠近。 那人押着顾浔来到粪坑一丈外,估计实在受不了那股味道,手摸向腰间的刀。 刚触碰到刀柄,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阵恍惚,脚下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 顾浔一声冷笑: “小样,一个高明大夫的身体是随便可以摸的吗?” 麻溜的取出匕首,取下脸皮,撒上药粉,一张鲜活的面皮制作而成。 撕下杨会的脸皮,戴上新的面皮,换上一身衣装,与那名侍卫一模一样,毫无违和感。 顾浔满意的打量一番,随后一脚将尸体踢入粪坑之中。 他不是轻易相信他人之人,虽然方天云已经答应开城门,可保不齐会有不测。 为了以防万一 ,还是要尽可能的留足后手。 没有丝毫犹豫,顾浔直奔后城去。 狼险关说直白点,就是一座大坝,堵在汉南山口的狭窄道中。 共有前中后三道城墙,将整个要塞分为两大格,也就是两座城池。 前格,也就是靠近柳州一边主要屯兵。 后格也就是靠近明州一侧的主要囤积辎重。 整条北部补给线上的辎重,几乎都会在此中转。 廖英将一千亲兵放在中城的原因之一,便是护卫这些辎重的安全。 明日两万大军一到,囤积在这里的辎重也会一并随着被送往前线。 顾浔毫无阻拦的穿过中城,看着后城池中囤积的大量攻城器械,以及粮草,真想一把火将其点个干净。 不过想到只要拿下狼险关,这些东西就是都是自己的,他还是忍住了。 以前一个人过日子,大手大脚没啥关系。 现在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数万大军,要学着过日子了。 秉持敌人的东西就是自己东西的态度,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顾浔登上后城城头之时,恰逢看到大军调防,抽走一千人以后,整个城头显得空落落的。 看来自己的迷惑计划,成功激起了廖英的多疑心。 他站在城头,看向汉南山口外,等着那一抹火光亮起。 希望杨鏊能带兵按时穿越汉南山脉,狼险关后方。 那五千大军才是此战的胜负关键。 后城门,方天云来回踱步,已经进入辰时,还是没有见到后山的那一抹火光。 “将军,你已经在此等了一个时辰了,要不先去休息吧,何事我可以帮你盯着。” 这位守城伍长跟着方天云已经许久,看得出方天云是在等什么。 方天云压低声音道: “今夜有一批重要物资抵达,廖将军让我亲自盯着。” 那位伍长笑道: “不会是赏银子吧,我听说城主可是答应了,谁先登上城头,赏银万两。” “活捉李沧澜赏五万两,死的赏一万两。” “其他柳州官员都被明码标价,这些银子可是不少数目。” “若是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估计用马车 ,都得拉几马车呢。” “他妈的,廖英那狗杂种估计又要顺手牵羊了。” 方天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 “你想死呀,这么多银子入城,但凡有点闪失,知道的人都要掉脑袋。” 那位伍长吓了一跳,慌忙左顾右盼,见到无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将军,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廖英的秉性,挪用了银子,一定会嫁祸到他人头上,他可不想成为替罪羊。 说话间,方天云看到了远山闪烁的三下火光,心跳不免加速了几分。 只要打开城门,他注定成为 整个明州的罪人。 可是不打开城门,那他注定这辈子都无法报灭族之仇。 进退两难。 在他忐忑不安中,前城忽然亮起无数火光,漫天流火箭矢齐刷刷的射向城头。 “敌袭,敌袭。” 随着战鼓雷响,所有将士登上城头,弓兵在盾兵的掩护下,立刻还击。 端坐在议事厅,眯着眼睛小憩的廖英立刻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城头。 看着远处黑压压的骑军,没有携带任何重型攻城器械,难道要以人肉冲城? 他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何耀,速速从中城调五百亲兵,压阵后城。” 他身边的另一名侍卫道: “启禀将军,何耀去处理杨会后便没有见过他的影子。” 廖英心中大感不妙,不顾箭矢擦肩而过,低头看向城外。 原本躺在那里的尸体,一具也不见了。 他额头有细汗冒出,当即命令道: “你速速带兵去将那入城的两百余人绞杀。” “领命。” 当统兵将军带领士兵杀到,只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被扒光衣服的守卫尸体,没有半滴血迹。 至于那些被囚禁的士兵,全部没了身影。 “给我搜,一定要将他们找出来。” 中城,换上守卫衣服的两百残兵瞬间精神焕发,偷偷摸上了中城。 顾浔给他们的任务就是潜伏在中城,配合大军拿下占领中城。 后城,几番纠结之后,方天云一咬牙,还是命令打开了城门。 然后城外的黑夜之中,一下子涌出黑压压的兵甲,城头的士兵刚想擂鼓报讯,便被顾浔一刀结果了。 顾浔站在城头,撕去面皮,宛若神将降世,高声呐喊,震耳欲聋。 “放下兵器者可活,抵抗者杀无赦 。” 方天云此刻站了出来,高声道: “兄弟们,廖英欺我等,今日随我反了,为程兄弟报仇。” 这几日受气的不止方天云,方天云的部下同样被廖英的亲兵排挤。 那些人自恃是廖英的亲兵,竟然让方天云的部下帮忙端洗脚水。 一脾气稍稍火爆的千夫长程罕,得知自己的兄弟被欺负,领着部下去找场子。 结果被廖英的亲兵一刀捅了,当场身亡。 最后那位故意杀人者,只是被廖英关了两天的禁闭,便被放了出来。 尤其是程罕的部下,肚子里憋着一肚子火气。 听到方天云要反,当即附和起来。 “为程大哥报仇,一起杀廖英。” 顾浔来到汉城将军杨鏊身边,掏出副城主印道: “我乃柳州副城主苏诚。” 杨鏊从未见过顾浔这位副城主,说实话,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副城主,他多少有些不待见,就如同奚元驹一般。 不过穿越汉南山脉之后,他对顾浔的偏见少了些许,起码不是一个废物,还是一个医术不错的 大夫。 但也远远谈不上认可的程度。 此刻看到顾浔竟然身先士卒,出现在了狼险关中,他微微错愕,鬼使神差的抱拳道: “汉城将军杨鏊,见过副城主。” 第344章 廖英身死。 能在这狼险关中见到顾浔,是杨鏊万万没有想到的。 按照的大将军的军令,顾浔算是明州战场主将。 作为大军统帅,出现在这狼险关中,有为将者的勇猛,有军人的种,这点他佩服。 可惜以一个为帅者的角度来看,此行为就有些莽夫之嫌,不符合一个主帅的该做之事。 “苏副城主,你为何会在这里?” 前一句是认可顾浔,这一句话显然就有些许责备之意。 顾浔自是听出了杨鏊话中的意思,没有回答,直入正题。 “杨将军,现在不是研究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你即刻率军攻占中城,护住这些辎重,防止廖英狗急跳墙,一把火点了这里。” 一旦这些辎重被点燃,几十里外都能看到火光冲天,届时明州的两万大军便会发觉此地的异常。 倘若只是挡住那两万大军倒也无妨,可顾浔的目的是吃掉这两万大军。 这两万大军不吃掉,即使不能增援柳州,将来柳州反攻之时,也会给柳州大军造成极大伤亡。 当初顾浔与李沧澜制定的柳州扩展战略,其中重要一环便是调出明州和江州大军,能不打大型攻城战,便尽量避免。 如今明州和江州联手进攻柳州,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只不过陈姝突然出手,使得计划超出预期,柳州未能充分准备。 若是再有一年半载,柳州绝对不像现在这般捉襟见肘。 “报。” “启禀将军,后城突然出现大量敌军,已经攻占后城,中城已经岌岌可危,请求将军支援。” 闻言,廖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汉南山口后方哪里来的大军? 难道柳州的汉城军真的飞过了汉南山脉? 可现在是夏季呐,满山的毒瘴足以抹杀一切试图挑衅大自然威严之人。 不能慌,不能慌,这个季节,敌军即使横渡汉南山脉,也一定是小股精锐兵力,亦或者是修士组成的奇兵, 偷袭后城只是为了扰乱城中局势,然后调动前城兵力支援后城。 敌人的主攻方向一定还是前城。 他极力安抚自己慌乱的内心,快速对局势做出判断。 到现在还是不信能有大军横渡毒瘴弥漫的汉南山脉。 “烧,给我烧。” “把整个后城池的辎重全部烧了,给后方大军报信。” 只要后方正在集结的大军,发现这边的情况,分出部分兵力,便有机会将这些敌军堵死在后城。 而且后城池中的辎重燃烧起来,便可以极大限度的阻断敌军通往中城的道路。 即使不能完全阻断,也能限制对方攻城阵型的展开,尽可能拖延时间。 只要能拖到明日午时,即使后方集结的大军不分兵增援,也能按时赶到,将这支敌军围困在后城。 廖英不善武力,可头脑还是无比机灵的,能够及时根据战场态势,制定相应的战术。 可惜他遇上了顾浔这变态,预判了他的一切预判。 顾浔手持一柄战刀,已近杀上中城城头,见有人想往城下辎重丢猛火油。 他心神一动,孤鹜出鞘,御风而行,沿着城墙边掠过。 噗噗噗。 长剑所过之处,只听见鲜血从大动脉涌出的声音。 哐当,哐当。 数十罐猛火油全部落在了城头走马道之上。 孤鹜转了一圈,重新回到顾浔手中。 长剑在手,如有神助,一剑斩出,寒芒乍现,剑气纵横。 剑气横扫而过,只见人甲皆碎,残肢乱飞。 向顾浔冲杀而来大批兵甲,直接被一剑斩杀数十人。 曾有剑仙一剑破甲三千,以顾浔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那般。 可一剑破甲数十人,还是能轻松做到的。 他手中浮现一丝火苗,一掌拍在地上,先前布满走马道猛火油迅速燃烧起来。 燃起的大火,瞬间让走马道上一片哀嚎。 这些士兵不愧是廖英的亲兵,许多人竟然借身上燃烧的大火,跳下城池,想以此来点燃辎重粮草。 不过城下杨鏊大军已经兵临,迅速将火扑灭,保护辎重。 先前已经混入中城的士兵攻占一个登城走道后,迅速转入防御。 他们只要守住这个登城道,杨鏊的大军便可源源不断的登上城头。 显然敌军也知道想要守城,必须夺回登城道,疯狂反扑,甚至用上重弩平射。 很快,两百人建立起的防御阵型,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敌军顺势掩杀过来。 两百人的身影瞬间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就在登城道即将失守之时,杨鏊大军登临城头,开始反压敌军。 方天云跃下城头,直奔城门而去,顾浔紧其后,掩护他打开城门。 中城存在的意义就是防止前城或者后城失守,还有一道保障性防御。 因此,中城的城门可以两边反锁。 “我来阻挡大军,你去开城门。” 顾浔一人一剑,站在城门口,如同一道城墙一般,不可逾越。 手中长剑每递出一剑,便有数十人倒下。 解决掉通道中的士兵之后,方天云使出吃奶力气缓缓推开城门。 一般的城门都极重,尤其是这种重要关卡的城门,需要数十人才能推开。 饶是方天云有大宗师的实力,外加天生神力,也才能堪堪推开城门。 城门被推开,大批杨鏊大军迅速涌入前城池,将支援中城的敌军压了回去。 站在城头的廖英,看着 身前身后都是柳州大军,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他身旁的护卫心中一紧,急忙上前搀扶住。 “将军,你没.......” 护卫的话没有说完,紧随其后,也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是气急攻心吗? 非也,都是顾浔的算计。 听到了方天云有办法控制前城大军后,他心中便有了刺杀廖英的念头。 只不过廖英需要死的恰到时机才行。 方才他丢出水壶之时,顺手在水壶中投了慢性毒。 侍卫一刀斩碎水壶后,水气中的毒药被两人吸入。 这种毒药在体内悄无声息的蔓延至心头时,只要情绪激动,便会毒药攻心。 “有毒。” 廖英捂着胸口,嘴角不断有黑血渗出,生命极速消亡的同时,他还在思考是哪个环节中的毒。 不过几个呼吸间,两人便面色发黑,嘴唇发紫,毒发身亡。 至死他都没有想明白何时中的毒。 顾浔出品的毒药,绝对高效。 因为一般的毒药,压根无法帮助他催生出一条毒脉。 虽说现在没有得到吞天魔功第三卷,可顾浔的性子向来是有备无患。 研制出大量的毒药,以便将来能催生一条毒脉,进而增强自身实力。 “廖将军死了。” 第345章 一棒一颗枣。 被前后夹击,已成热锅上的蚂蚁,现在主将一死,群龙无首,本就骚乱的大军越发骚乱。 方天云站了出来,独自一人举着火把,走到阵前,确保城头大军能看清他。 他望向前城城头的两千余守军道: “诸位兄弟,我是方天云,狼险关已失,大家不要在做无所谓的抵抗了。” 廖英的一千亲军已经被尽数绞杀,虽然城头的两千旧部中,还夹杂廖英的人,但相信已经无关大局走向。 “是方将军。” “方将军都投降了吗?” 确认是方天云之后,城头守军越发骚乱起来。 方天云被廖英架空兵权之后,许多人倒向了廖英,但也有一些依旧念旧。 “要不咱们也投吧。” 嗖。 一支利箭自暗中射出,势大力沉,直射方天云面门而去。 顾浔鬼魅般的出现在方天云身侧,探出一只手便将利箭握在手中。 咔嚓。 他手指猛然发力,直接将利箭折成两截,霸气开口。 “给你们十息考虑时间,不然城破之时,全部斩杀。” 方天云心中一紧,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眼前之人一定会说i到做到。 “兄弟们,你们其中有不少是程兄弟的部下,程兄弟为何而死,大家心知肚明。” “廖英视我等为蝼蚁,诸位还要为他效力吗?” “何况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 “明州败局已定,明州的疆土迟早是柳州的,兄弟们抵抗下去有何意思?” “想想你们家中的妻儿老小。” “我方天云以命担保,你们可以活下来。” 哐当。 一人放下兵器,便会有第二人、第三人。 哐当哐当。 城头之上全部是放下的兵器与城墙地面的碰撞声。 放下兵器的士兵纷纷沿着登城道走下城头。 方天云和顾浔同时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要攻下两千人驻守的前城,需要付出的代价不会小。 对于现在的顾浔来说,最缺的就是兵力,能少消耗一人,胜算便多一分。 杨鏊轻轻皱眉,没有想到顾浔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前城。 看来这个少城主除了猛,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他看到了方才顾浔在乱军之中的勇猛,换做他自己,也未必有那份骁勇之劲。 作为李沧澜现在三个都尉将军中,最傲气的一个,杨鏊向来只服强者,但也不是那种无脑的强者。 至少现在这位副城主未让他失望。 他看向城下两千余俘虏,这些人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只能算是累赘。 可若是放其离开,保不齐又会重新加入明州大军中,反攻狼险关。 他的目光看向了顾浔这位副城主,想要看看顾浔如何做。 顾浔明白了杨鏊的意思,脸上一脸从容,反问杨鏊道: “杨将军,你看该如何?” 杨鏊眼中略显失望,冷冷吐出一个字: “杀。” 顾浔冷哼一声。 “我还以为杨将军有何高见呢?” “杀了他们,那以后还有人敢投降我柳州大军吗?” 杨鏊自是知道杀降卒带来的后果,可当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收治这些降卒,甚至还要分出兵力去看管他们。 倘若大战陷入绝境,说不得还会被这些人反咬一口。 他觉得就应该像赵牧对待北方蛮族一般,以杀止杀,威震八方。 “那苏副城主说怎么办?” “难道让他们给我们守城?” 顾浔点点头道: “没错,就是要让他们给我们守城。” 杨鏊一脸不屑。 “你是在开玩笑吗?” 顾浔严肃反问。 “我且问你,现在你手中还有多少兵力?” 杨鏊方才已经清算过战损,当即回道: “五千大军,现在已经只有四千余人。” 穿越汉南山脉损失了些许,方才大战又损失不少。 “四千人,汉南山口后方可是还有两万大军呢。” 杨鏊有些不服气。 “你手中不是还有一万骑军吗?” 顾浔摇摇头。 “现在我手中只有三千骑军了。” 杨鏊满脸惊愕,大将军不是说副城主会带一万骑军配合自己吃掉地方两万大军吗? 难道一万骑军已经被他败的只剩三千了? 这家伙不会用骑兵攻城了吧,不然怎么可能一下子损失这么多。 七千人,站着让人砍都不至于这么快被砍光吧。 “你究竟干了什么?” 杨鏊隐隐已经压不住心中怒火。 顾浔依旧云淡风轻。 “总不会让他们去送死便是。” 说罢,他自顾自走下城头,来到降卒大军前。 坐在地上的方天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犀利的目光看着顾浔。 “你答应过我会保他们活命的。” 顾浔将廖英的头颅丢在方天云脚下。 “我说过,你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这两千人的生死不在我手中,而是在他们自己手中。” 方天云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顾浔的意思。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直说。” 是个爽快人,顾浔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守城。” 方天云轻轻皱起眉头,不理解顾浔是何用意。 “你让降卒帮你守城,就不怕临阵倒戈吗?” 顾浔笑道: “所以说,活命的机会握在你们自己手中。” “倘若这场仗我们打输了,以廖家兄弟的情谊,你觉的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不止你们,估计家中老小都会受到牵连。” 方天云知道顾浔说的没错,自己倒是孑然一身,天地之大,何处去不得。 可身后这些兄弟家中多有妻儿老小羁绊,一旦廖杰安全回到明州,势必会清算。 顾浔继续分析其中利弊,而且并未压低声音,故意说与所有降卒听。 “帮我守城就不一样了。” “只要你们把兵戈转向明州大军,那你们便是同袍,享受我柳州军一样的待遇。” “不仅人人可以得到入伍费,将来攻下明州之后,家中之人还可以一并免除赋税。” “有军功者,一样按功劳大小奖励,不会区别与柳州军。” “即使守城阵亡了,抚恤金一样不会克扣分文。” 顾浔的目光从方天云身上移开,看向所有降卒,拿捏人心人性可是他的绝活。 全部给枣指定不甜,一棒子一颗枣,入嘴的枣即使是酸的,也是甜的。 没有对比,便衬托不出好坏。 “现在即使我放你们离开,身后的两万明州大军会放过你们这些丢失狼险关的投降之人吗?” “诸位,孰轻孰重,想必你们心中自有答案。” 第346章 目光放长远点。 顾浔温和平淡的声音回荡在城池内,传入每一个的惊弓之鸟般降卒耳中。 声音不大,却能清晰的直击每一个降卒的心灵。 降卒大军短暂的死寂之后,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顾浔不说这些,他们压根不会想到这一层。 这一说,无疑是在他们内心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足以激起千层浪。 好事谁都想沾,坏事谁都想躲,人性如此,这些降卒更是如此。 顾浔开出的条件太丰厚了。 估摸停顿了十息左右,顾浔继续放出自己的杀手锏。 他让开一条路,拍了拍手,士兵挑来一担碎银子和铜钱。 这可是顾浔从大军中搜刮而来的,都打下了欠条,不然一下子让他凑齐这么多零碎钱财,还真不容易。 同时让人打开了城门。 “诸位,要走的我不阻拦,一人一两银子的路费,请便。” 顾浔身旁,一边是堆成山的兵器,一边是一箩筐的钱财,就看这些降卒如何选择。 所有人都没有动,目光全部落在了方天云身上。 方天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选择的,想要报仇,唯有跟着顾浔才有一线生机。 屠杀瞿家真正的幕后凶手是廖杰,光杀一个廖英还不足以。 他走向兵器堆,拿起自己的战刀挂在了腰间。 随着方天云表态,其他人也纷纷跟着他走向兵器堆。 但也有几人徘徊不前,不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 打仗是要死人的,钱财再多,也要活着有命去花。 最后,有一人还是站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走到银子眶前,眼泪婆娑道: “我是被强征而来的,我真的不想打仗了,官爷,你们就行行好,放我们离去。” “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一家人都盼着我回去呢。” 顾浔从箩筐中挑出一粒碎银子,交到他手上。 “人各有志,回去好好孝敬老母,照顾妻儿。” 那人急忙跪下,连连磕头。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走吧。” 随后他便向城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生怕背后放出一支冷箭。 可顾浔始终面带笑意,目送他离去。 出头鸟都完好无损的飞了,那些个徘徊不前之人,也纷纷上前,各种理由尽出。 对此,顾浔也依旧没有阻拦,一一发放路费之后,放其离去。 就连有一些已经拿起兵器之人,都开始动摇,准备放下兵器去领钱。 旁边脑子稍微机灵的同伴立刻拉住了他,小声低语道: “你小子是不要命了,即使逃出了狼险关,外面就安全吗?” “且不说他们是不是真心实意放人离去,回到明州,官府就不会找你的麻烦吗?” “逃兵,那可是要全家问斩的。” “帮谁打仗不是打,说不得还真能讨一身荣华富贵呢。” “再说,你看看方将军那般聪明之人,都没有离开,你觉得你的目光比他长远?” “记住我的话,跟着方将军绝对没错。” 被拉住的同伴闻言之后,额头冒出一阵冷汗,不由握紧了手中兵器。 即使现在活着离开了狼险关,可真的能活着回到故乡吗? 最后,两百多降卒离开,差不多就是抹去了两千降卒的零头。 看着余下的两千人,顾浔满意的点点头,再次重申一句: “可还有人想要离去?” 等了片刻,也不再见有人走出来,顾浔看向西斜的残月,下令道: “开灶做饭,吃饱了准备迎战敌军。” 顾浔并没有区别对待这些降卒,柳州大军吃什么,他们便吃什么。 后城城头,杨鏊与顾浔并肩而立,两人看向汉南山口后方。 再过几个时辰,这座后城,便会成为阻挡明州两万大军的前城。 坐拥七千大军,两千降卒,外加汉南山口天险,杨鏊有把握守住狼险关。 一旦柳州战场取胜,没有后顾之忧,他便可毫无顾忌出城迎击欧阳憍的两万大军。 杨鏊难得主动的与顾浔分析了战场态势,顺带将自己的作战方案道了出来。 他没有想到顾浔真的能降服两千降卒为柳州而战,换做自己,绝对没有这本事。 “若是你没有分兵南下,我们便不用这般被动防御了,大可以放开手脚,对方两万大军一决雌雄。” 能与顾浔主动提及作战方案,可见他内心已经认可顾浔,不过话里行间还是有责备顾浔贸然分兵的意思。 “还有那些离开的降卒,你不该放他们离去的,狼险关的兵力他们一清二楚,用不了多久便会传到对方主将欧阳憍哪里。” 顾浔岂会想不到这一点,这其实是他故意为之,让那些人将狼险关的消息散播出去。 “我就是故意让他们去散播消息的?” “若是你是对方主将欧阳憍,你会轻易相信一群逃兵的话吗?” “我就是明着告诉他欧阳憍,狼险关内有多少兵力,他敢相信吗?” 杨鏊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必然会怀疑,何况这些人还是对方故意放离开的。 欧阳憍不是傻子,不可能轻易的去相信一些降卒逃兵的话。 “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方才迷惑对方,扰乱对方的决策。” “至于杨将军责备我分兵之举,有道理,但只能说是目光短浅。” 顾浔身上透出一股豪气,坦言道: “之所以敢分兵,我是觉得手上的兵力已经够用。” “守城,那不是我喜欢的事。” “我要主动出击,吃掉欧阳憍的两万大军。” 杨鏊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浔,九千兵力对两万,其中还有两千是降卒,不拒守天险,还要主动出击? “苏副城主,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此战,事关柳州大局,容不得半点闪失。” 顾浔脸色平静,语速平缓,一种稳操胜券的大将风度油然而生。 “若只是守住柳州城,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的调兵奇袭” “既然战端已开,那目光便不能只落在柳州。” “应该把目光看长远点。” 柳州的一亩三分地,容不下的他的野心和报复。 第347章 两千降卒守关。 杨鏊重复顾浔的话,像是回应顾浔,也像是在扪心自问。 “目光应该放长远点。” 这话这些年他不止一次的对大将军的说过,可惜每次李沧澜都只是默默叹一口气,便没有了下文。 没有想到今日从顾浔口中说出,且还是说与他听。 他不是李沧澜,还有满腔报负,最是听不得这些让人热血上头的话。 “你想怎么做?” 他想看看这位副城主大人的自信是不是真的自信,还是纸上谈兵的虚伪。 “我把四千汉城军和三千骑军全部给你。” “你带着七千人马,在欧阳憍的大军未曾进入汉南山口前,东出汉南山口,进入明州平原。” “以欧阳憍的用兵习惯,在看到大批行军痕迹,以及听到离开那些降卒的话语之后,断然不会让后军进入汉南山口,而是把守在汉南山口外。” “等到欧阳憍前军和中军进入汉南山口后,你可用骑兵截断他后军,配合步兵尽可能将其吃掉。” “若是吃不掉,那就想办法,将其全部逼入汉南山口中。” 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只能尽可能创造优势兵力围歼弱势兵力的战法。 这种切割分段围歼战法,无疑是最好的战术。 当然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地方中军很快便能掉过头来,来个反包围。 不过汉南山口地势狭窄,中军回援后军,也很难在展开阵型,无需担心被包围。 杨鏊皱眉之后,看向顾浔。 “你想以两千降卒挡住欧阳憍的前军和中军?” 欧阳憍的两万大军可不是轻骑,那是携带重型攻城器械支援柳州城的攻城大军。 两千降卒如何拦? 骑兵和步兵的配合下,杨鏊有把握吃掉对方后军,即使吃不掉,也能将其打残。 可关键是顾浔得守住狼险关。 用两千降卒来守狼险关,这风险不是一般的大。 若是这两千人反水,那顾浔孤家寡人,又如何挡住欧阳憍的前军和中军? “不行,风险太大了。” “即使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危,那你也得考虑欧阳憍大军攻破狼险关,进入柳州会带来的风险。” 顾浔眼神坚定,不可置疑。 “我既然能让那两千降卒留下来,便有办法驾驭他们。” “至于狼险关,你放心,丢不了。” 杨鏊还想继续反驳顾浔的话,顾浔掏出了兵符,面色严肃。 “别忘了,军令如山,我才是大军统帅,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当然你也可以不遵军令,挑战我的威严。” 说话间,顾浔身上透着一股上位者的不可拒的威严。 这种威严 ,整个柳州,杨鏊只在李沧澜身上感受到过。 他双手死死握拳,大将军既然将兵符交给了顾浔,不尊顾浔的军令,便相当于不尊大将军的军令。 心中几分挣扎过后,杨鏊还是抱拳道: “杨鏊领命。” “这个锦囊你且收好,上面有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杨鏊接过顾浔递来的锦囊,目光死死盯着顾浔,冷冷道: “希望你真的将自己当作柳州的一份子。” “事关柳州兴衰之战,望你不要辜负‘副城主’三个字。” 看着杨鏊愤愤离去背影,顾浔缓缓吐出一口气 ,倒也不担心杨鏊怀恨在心,而不执行自己的命令。 杨鏊此人心高气傲,答应之事,绝对不会阳奉阴违,这种人用来很放心。 毕竟刚开始,自己寸功未立,不可能一下子就征服这些武将的心。 他能做的就是,用一场场胜利,让这些心高气傲的李沧澜旧部对自己心悦诚服。 想要赢得他人的尊重,关键不在他人,而在于自己。 他人的尊重是建立在自己有几分实力的基础上。 说到底,杨鏊正是担心柳州战局,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自己。 若是他对自己这个陌生的副城主言听计从,反而倒是让自己无法安心,也不敢重用于他。 两人的出发点或许不同,但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柳州,这就足够了。 天色微明,一片朦胧,顾浔目送杨鏊大军出城后,转身便找到了正在布置城防的方天云。 “你把你的大军全部都派出去了,孤身一人留在此地,就不怕我反水吗?” “我能背叛廖杰,也就有可能背叛你。” 顾浔双手附后,一脸眯笑的看着方天云。 “你不会。” “何出此言?” “只有我能帮你为瞿家和你大哥方天纵报仇。” 方天云眉头紧皱,一脸疑问 。 “你什么意思?” 顾浔将刚收到的消息告诉了方天云。 “昨日你大哥方天纵被廖杰斩于阵前。” 方天云脱口而出道: “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我尽了同袍的之意便可。” 看着顾浔的样子不想说假,方天云追问道: “什么时候之事。” 显然他以为是自己投降之事连累了大哥方天纵。 “在我来到汉南山口前,他便已经被斩杀。” “至于原因,是方天纵三千骑军围剿李淳良失败。” “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了,这只是借口罢了。” “廖杰真正斩杀方天纵的原因,是他已经察觉你的身份。” “他派廖英来架空你的兵权,便是最好的证明。” 方天云脚下踉跄,后退两步,天旋地转,差点摔倒在地。 “是我害了大哥,是我害了他。” 只见他双手握拳,面色爆红,咬牙切齿道: “廖杰,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顾浔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只要按照我的计划来,这一天马上到来。” “我答应你,到时廖杰可交由你处置。” 长安。 陈姝看过兵部加急送来的奏章之后,当即‘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怒火。 “混蛋,好一个赵牧,好一个刘琦,竟然联起手来给我唱双簧是吧。” 兵部奏章,刘琦统帅魏国三州兵力,压境东部边境,并且配备大量攻城器械,一副要西尽,收复失地的样子。 现在正值柳州大战的关键时候,一旦自己调遣南部边军东进,那柳州北部防线的三万大军便可收拢。 如此一来,凭借明州和江州的兵力,想要攻下柳州城,便成了奢望。 其次,南部边军调往东部后,即使两州联军为困住了柳州城,将柳州全部兵力压缩在城内,也失去了意义。 围困柳州城的下一步便是四国协定作废,北玄大军南下,接管柳州战局,攻陷柳州城。 关键是除了刘琦作妖外,北境赵牧大军也大举从与魏国交界山海城撤兵。 虽然这些大军尚未南下,可随时都有可能南下。 未等她缓过气来,又一道兵部加急奏章送到。 翻开奏章,她直接气的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轻轻扶着额头,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第348章 大权不可旁落。 “魏国太子卫冉,亲临魏国西疆,随行者,魏国兵部尚书耿秉文及三万大军,现已与刘琦三州大军合兵一处,成十万之众,倾轧我澹州边境。” “北方,赵牧大军已有南下东南的平州矛头,欲与魏国大军对我澹州成夹击之势。” “现我澹州局势危在旦夕,望圣后,望朝廷驰兵援之。” 看到此奏章,就算陈姝也被气的气血上头,扶着额头缓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 澹州就是当年东平王从魏国手中割出来的一州之地。 此奏章虽是澹州将军所奏,实则是陈子岸暗中示意。 怎么说东平王府下属朝廷,朝廷派军帮忙化解危机合情合理。 何况当下之局本就是两座朝廷博弈造成的结果,他陈子岸可不会傻愣愣的当冤大头。 说到底,还是魏国和赵牧都不想让北玄插手中州之事,才有现在这般紧张局势。 只要北玄囤积在南部的边军一撤,赵牧和魏国都会撤兵。 李沧澜称霸中域西北,必定会给北玄造成极大威胁,甚至成为下一个北境。 这都是魏国和赵牧乐意见到之事。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这大国博弈中,同样无比适用。 陈姝给卫羡添堵,作为魏国皇帝的卫羡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反过来一样给陈姝添堵。 看似是中域西北角的三州之战,实则同样是两个大国权术的博弈。 陈姝不敢赌,也不能赌,东平三州涉及陈家之根本,她不能也不敢置之不顾。 顾浔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方才敢拍着胸脯子告诉李沧澜不用在乎北部防线。 也可以说刘琦大军压境,有他在暗中推波助澜。 莫看花魊交给吴名的那份严党部分官员罪证微不足道,可卫羡差的就是一个动严党的借口。 外调刘琦统帅三州大军兵临北玄边境,‘礼尚往来’的同时也是在给刘琦造势,以便接下来顺理成章接任兵部尚书一职。 庙堂博弈似深潭,表面只是泛起微波,殊不知见不到的地方已经是暗流涌动,随时能吞噬一切。 陈姝想了想,脸上露出一抹不甘之色,对一旁的吓的噤若寒蝉的白公公道: “宣兵部尚书杨建安来见本宫。” “诺。” “还有将这两份奏章转呈陛下那里。” 白公公走出养心殿后,轻轻擦去额头冷汗,自从四皇子卖未婚妻之事后,便没有见过圣后动怒。 他不甘停歇,直接将奏章转呈到顾邺那里。 顾邺看过手中的两份奏章之后,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这老妖婆,这个时候,还要来试一试自己的态度。 当初自己不同意他调兵南下,她执意孤行,绕开自己,直接调兵。 现在估计是放不下老脸,想让自己来下达调兵之令。 其次估计还有几分避嫌的意思,毕竟东平王陈子岸可是他亲大哥。 典型的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陈姝的这般嘴脸,他早已经习惯。 让自己调兵可以,调谁可就不是她说的算了。 他看向魏公公道: “宣陈爱卿进宫。” 这道调令他可不能一人专断,怎么也要这位陈家的首辅大人斟酌一二。 方才从南巡察回来不久的陈子铭看着手中两份加急奏章,轻轻皱了皱眉头,立刻明白了顾邺的想法。 “陛下,臣这就回去拟奏章。” 顾邺看着陈子铭,笑道: “陈大人觉得此次谁出任统兵将军何事?” 陈子铭微微屈身,缓缓开口。 “陛下心中人选,便是最佳人选。” 顾邺反问道: “陈爱卿真是这么想的?” 陈子铭点点头,他考虑的是江山社稷,而非私人权斗。 “兵部右侍郎徐子昂出生将门之家,为人刚正,极具战略眼光,确实是此次统兵的不二人选。” 顾邺‘哦’了一声,徐子昂是他的人,谁都知道,没有想到陈子铭竟然会力荐他。 “这么说新上任的兵部左侍郎不入陈大人的眼咯。” 陈子铭依旧从容有度,回道: “孙大人适合做官,却不适合做将军。” 好一个官场老狐狸的回答,言外之意就是孙兴言不适合呆在兵部。 “那你觉得孙兴言合适何官职?” “刑部和礼部皆可。” 当时孙兴言晋升为兵部侍郎时,他并不在长安。 不过孙兴言能坐上兵部左侍郎,是圣后和陛下的利益统一点,即使他在,也未必能阻止。 只不过孙兴言注定不能在此位置上久坐,兵部不是磨嘴皮子的地方。 “孙兴言能坐上兵部左侍郎,是你姐姐的意思。” 陈子铭急忙弯腰行礼,诚惶诚恐道: “朝堂无父子,只有君与臣。” “正是她的意思,才更加不能启用。” “兵部,乃江山社稷之保障,权不可旁落。” “若是他是陛下之人,那就当臣什么也没说。” 不愧是陈子铭,什么什么都是看破不说破,顾邺无奈摇头。 “朕还有什么瞒得住你?” 陈子铭回道: “臣能看看破的,都是陛下想让臣看破的。” 顾邺双手附后,意味深长的看着陈子铭,许久才开口。 “若是满朝官员,有半数陈大人这般爱民良臣,江山又何至于此。” 陈子铭的腰更弯,恨不得弓成一个矩尺。 “微臣惶恐。” 顾邺摆摆手。 “去吧,记得将明日早朝的奏章拟好。” “微臣领旨。” 顾邺叹了一口气,可惜忠于顾家的良臣,多半死在了那场大变之后,留下的是满朝奸逆。 可这北玄的天下多是顾家的,即使满朝百官皆是陈姝的走狗又如何。 这天下不缺忠义之士,属于顾家的东西他也会一样一样拿回来。 他的目光看向东边,呢喃自语道: “卫羡呀卫羡,自此之后,你我二人便不再相欠了。” 谁会想到,相差近二十岁的两朝帝王,还有过一段深厚的友谊呢。 那年燕王称帝,建立北玄,自此四国鼎立局奠定基础。 也是那年,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背着一柄剑走出了长安,一路东行,去往闻名天下久矣的剑道圣地百花城。 初到魏国,便遇见了一个中年中年江湖骗子,被骗光了身上的钱财不说,顺带连手中的宝剑也一并给骗走了。 少年傲气,吃了如此大亏,怎会善罢甘休,追踪半月之后,方才找到那个中年江湖骗子的落脚之地。 于是他趁其洗澡之时,又偷光了中年汉子身上全部东西,就连衣服裤子也一并给丢进了粪坑。 中年汉子愣是光着屁股追了他数十里,直到遇到了两拨杀手,四方人马乱战在一起。 最后,两人联手,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方才摆脱两拨杀手的追击。 顾邺清楚的记得那天雪很大,他背着重伤的中年汉子 ,愣是在雪中走了一夜,最后落脚一处山神庙。 第349章 空城计 在少年顾邺的悉心照料下,卫羡熬过那大雪纷飞的夜。 后来两人联手闯荡江湖,劫富济贫,在魏国江湖闯出了不小名声。 江洋大盗与江湖骗子,成了多少恶霸的噩梦。 可惜被中年汉子当出去的剑,始终没有找回来,至今都是卫羡的遗憾。 直到后来,顾邺才得知,那个与自己把酒言欢的江湖骗子,竟然是微服私访的魏国皇帝卫羡。 直到顾邺坐上北玄皇帝,卫羡也才知道那个江洋大盗竟然是北玄二皇子。 丢了剑,又在江湖上历经风波的顾邺最后去到了百花城外,却没有进入百花城。 他一路南下,去到了中域,后来又几经周转,去到了剑炉,想铸一柄不会丢失的剑。 可惜他在山下等了数天,也未能见到剑疯子,倒是见到了那个漂亮大方的女子。 至于后来,便就是一段神仙眷侣的佳话,可惜最后天不遂人意,空留遗恨长。 当初卫羡的罪己诏,其实是顾邺暗戳戳的帮忙,方才让严谨辞去相位。 今日的一唱一和,其实卫羡也念及了当年的一丝情分。 只是自此之后,各为君王的两人将不会再有半分情分可讲。 坐在了这个位置,注定是身不由己,一切私人恩情都被无限压缩。 他们只能代表各自国家的利益,站在对立面,国与国之间,可没有半分情分可言。 往事随风逐云去,空留旧梦一场虚。 三言两语道不尽,流连忘返亦无须。 顾邺从回忆中挣脱出来,那个注定不会做皇帝的少年,终究还是被套上了五爪金龙的囚衣,成了年少时最不想成为之人。 顾邺低头看向手中的玉佩,只是卫羡当年答应帮他找回剑,抵押在他身上的护身符。 他轻轻一握,护身符化作一堆齑粉,缓缓摊开手,风拂过手心,一切往事随风飘散。 自此之后,只有北玄的帝王,魏国君王,再无当年的江湖骗子,更无当年的江洋大盗。 “小子,老爹也就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还得看你自己的了。” 汉南山口。 明明只有两千降卒,方天云却莫名的相信顾浔能守住狼险关。 即使不知道顾浔用何种方法守,他还是莫名的相信。 “把后城城门打开,两千大军,完全退至中城。” 方天云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道: “确定是打开后城城门?” 顾浔无比确信的点点头,今日他要唱一出空城记。 也不能完全是空城计,毕竟他还有两千兵甲可用。 “确定不是说错了,不是应该打开前门才对吗?” 顾浔看向方天云,笑道: “打开前门干嘛?方便逃跑吗?” “我正想告诉你呢,用麻袋装土,将前门堵死。” 好家伙,打开后城门,堵死前城城门,这不是让人退无可退吗? 要知道后城门可是面向明州一侧,打开城门,是要迎接欧阳憍的两万大军入关吗? “苏将军,你真不会弄反了吧?” 方天云实在不知道顾浔此举意欲何为? “想要守住狼险关,方将军按照我说的做即可。” 方天云无奈,只得 按照顾浔的吩咐,封死了靠近柳州一侧的前城门,打开了靠近明州一侧的后城门,并让全部大军撤到了中城。 后城城头,一切柳州军旗全部撤下,只是高高立起一个‘苏’字军旗。 又让人搬来桌子,放到后城城门口,摆上瓜果茶水。 顾浔席地而坐,慢悠悠的点燃桌上的小火炉,将茶壶放了上去,炖起茶水来。 方天云和两千降卒不明所以,一脸的懵逼,实在不知道顾浔在此摆什么迷魂阵。 咚、咚、咚。 汉南山口的狭道内,烟尘四起,一支大军浩浩荡荡的映入眼帘。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踩踏在大地之上,似是大地都在动摇。 大军在狼险关外,城头弓箭射程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先锋将军肖讯高坐马背,缓缓上前,看着坐在城门口喝茶的顾浔,轻轻皱眉。 片刻思索之后,他取过强弓,张弓搭箭,臂力惊人,拉的弯弓如满月。 嗖。 利箭划破长空,直射顾浔而去。 顾浔不慌不忙,慢慢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 嗡。 不为所动的他听着利箭从耳边咆哮而过,依旧稳如泰山,慢悠悠的品尝茶水。 肖讯眉头紧皱,略作思索之后,他拨转马头,直奔中军大营而去。 不一会,一位微微发胖将军在众星捧月下,出现在阵前。 看着敞开的城门,微胖将军欧阳憍一脸凝重,配合上方才一路上见到的大军行军痕迹,他没有轻举妄动。 现在他也不确定城中是否有大军埋伏,那些行军痕迹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 此时,顾浔大声笑道: “欧阳将军,看你风尘仆仆,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如何?” 欧阳憍牵着缰绳,目光直视顾浔。 “我可没有苏副城主这份闲情逸致,我可是着急赶往柳州城下呢。” 顾浔放下茶杯,摘下一个葡萄丢进嘴里。 “今日欧阳将军恐怕是过不去了。” 欧阳憍嘴角微微抽搐,大军集结已经花费大量时间,现在他可没有闲心与顾浔在此瞎扯。 “苏副城主年纪轻轻便能攻下狼险关,实属让人意外。” “不过,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皆是虚妄。” “这狼险关不属于柳州,希望你早早退去的好。” 说话间,欧阳憍的目光不断巡视城头,却不见一兵一卒。 整个城头就只是飘扬着一杆苏字大旗。 这下倒是让他犯难了,这狼险关中究竟有没有大军? ‘ 第350章 一人挡万军。 面对黑压压的两万大军,顾浔脸上没有半分慌张,一脸的云淡风轻。 “欧阳将军,你若是真的觉得这城中无人,大可攻城便是。” “你总不至于畏惧我这一人吧?” 先锋将军肖讯轻声道: “将军,要不我带五百兵马上前试探一下虚实?” 欧阳憍短暂思索片刻,轻轻点头,并交代道: “记得到城下即可,不可贸然入城。” 肖讯点点头,大手一挥前方五百兵甲整齐成进攻姿态,列阵向前。 顾浔依旧不为所动,直到五百兵马距离他不足十步,他依旧黑发飘飘,淡然喝茶。 “肖将军,你这人不厚道。” “我请你们欧阳将军喝茶,你倒好,弄得漫天灰尘,这茶变味了。” 肖讯手持一柄烽火狼牙棒,号称有开山之力的猛将,他用手中兵器指向顾浔。 “少给我装神弄鬼,要么降,要么死。” 顾浔将飘满灰尘的茶水泼在肖讯指向自己的狼牙棒上,起身拍了拍屁股,微微侧让一步。 “肖将不是想知道里边有没有大军吗,进去一观便是。” “请。” 肖讯满脸涨红,恨不得一棒子捶死这个一身白衣,不着战甲,不像武将更像读书人的年轻人。 “小子,欺人太甚。” 片刻冷静之后,肖讯最终还是气不过这小子,当即一棒子挥了下去。 武将没有点血气还能称之为武将吗? 难道天天像一些文臣,当着面忍气吞声做龟孙,背地里阴谋算尽真小人。 一棒子下去,‘哐当’一道兵器落地的声音响起。 肖讯只感觉手上力一空,差点前扑坠马。 幸好马术不错,没有掉下来。 再看手中狼牙棒,只剩下一截,断面光滑如镜,可以照清他惊恐的神情。 再回神,那柄斩断他玄铁神兵的利剑,已经冒着森然寒气,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少年身轻如燕,蝶立战马头,一手负后,单手出剑,黑发联动衣袂飘飘。 顾浔没有低头看肖讯,目光看向远处的欧阳憍,朗朗道: “欧阳将军,你这手下很没礼貌。” 欧阳憍想了想,驱马上前,行至肖讯身旁,冷冷瞥了一眼肖讯。 “丢人现眼,快滚。” 顾浔缓缓收起孤鹜,落回茶桌旁 。 “欧阳将军,请。” 欧阳憍翻身下马,行至茶桌前,缓缓坐下,顾浔奉上一杯热茶。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李沧澜寻得一个天奇谋士,方才许以副城主之位。” “看来非也,李沧澜寻得是能文能武之辈,而且这般年纪轻轻,属实让人意外。” 欧阳憍倒也无惧,端起顾浔的倒的茶水慢慢喝了一口,直言道: “这是一座空城。” 说出此话之时,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顾浔身上,哪怕顾浔露出丝毫不妥,他便会大手一挥,顷刻攻城。 顾浔端着茶水的手稳如泰山,脸上笑意浅浅。 “欧阳将军无需试探于我。” “之所以不想大动干戈,无非是想给你指一条明路罢了。” “哦”,欧阳憍一声惊疑。 “这么说苏将军是胜券在握了?” 顾浔轻轻放下手中茶杯,笑道: “自从欧阳将军进入这 汉南山口,这两万大军便已经全军覆没了。” 好大的口气,他欧阳憍可不是这般容易被唬住之人。 “苏将军未免也太过狂妄了。” “真当我这两万大军是沙子做的不成?” 顾浔反问。 “难道不是吗?” “这两万大军,属于真正属于欧阳将军的,恐怕只有半数吧?” “至于另外的一万大军,都是从明州各地抽调,临时组建的吧。” “这一万人其实就是一盘散沙,所以你才将其放在后军是吧。” 欧阳憍没有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竟然能将自己的大军研究的如此透彻。 “沙场无弱兵,看的是用兵之人。” “只要运用得当了,散沙一样可挡江水。” 顾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在汹涌的江水面前,散沙始终是散沙,一击即溃。” 顾浔方才放下茶杯,后军便传来一阵骚动,传令兵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启禀将军,我后军突然遭遇敌骑军袭击,现在已经被切割,与中军断开了联系。” 闻言,欧阳憍脸上神色复杂,偷偷打量顾浔,却只见这位年轻人依旧波澜不惊。 “令,中军即刻回援,驱离敌骑军。” 汉南山口的地势,不利于大军展开,不适合迂回包围敌骑军。 稳妥的办法,还是中军回援,驱散敌骑军,与后军汇合。 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支援柳州城,只要攻下柳州城,稳定大局,有大把时间回头收拾这些散兵游勇。、 后方出现大军,欧阳憍内心反倒安心一截,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现在苏将军不会嘴硬城中有大军吧?” 顾浔坚定的点点头。 “有没有 大军,在将军,而不在我。” “欧阳将军信则有,不信则无。” 欧阳憍大手一挥,大军整齐 ,整齐的步伐在狭窄的汉南山口回荡。 顾浔依旧端坐茶桌前,脸色一样从容,见不到丝毫慌张。 “欧阳将军三番两次的吓我,无非是担心在此死磕之后,能够抵达柳州城下的大军会所剩无几。” “想必将军应该从离开的降卒口中知道,除去降卒,我还有七千大军。” “凭借狼险关的天险,即使将军手中有重型攻城器械,想要攻下狼险关,也是难如登天。” “退一步来说,即使不考虑战损,光是时间便需要数天,届时柳州战场大局已定,你的大军还有必要赶往柳州吗?” “当然,我说的大局已定,并非是两州联军攻下柳州城,而是柳州城下,两支大军分崩离析。” 欧阳憍眉头紧锁。 “何来分崩离析之说?” “看来将军并未关注天下局势,就不知道魏国朝堂之变局吗?” 欧阳憍自是知道刘琦因为儒家之事,被贬魏国西疆。 只是此事与中域之变局有何关系? “刘琦此刻已经统帅三州兵力,陈兵北玄澹州边境。” 欧阳憍脸色终于变了,两州联军之所以合兵共伐柳州,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北玄撑腰。 若是没有北玄大军牵制柳州北部边军,那想要攻下柳州城的希望不大。 两州联军终究只是一盘散沙,闪电战可以,可一旦拖久,必然分崩离析。 何况现在的柳州新城高大厚实,已经隐隐有中域第一城的势头,想要攻下,至少得五倍以上兵力。 “欧阳将军,说句实在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死守狼险关。” “从我离开柳州城之时,便已经有着吃掉你这两万大军的打算了。” 第351章 攻心之战。 听闻顾浔此言,欧阳憍脸色不变,内心却波涛汹涌。 看眼前年轻人的神色,不像是说假话。 他或许真的打算吃掉自己的两万大军 难道他还有后手? 不给欧阳憍深思的时间,顾浔继续心理进攻。 “从我夺下狼险关,此战欧阳将军便已经输了。” “打下去,不过是多填一些人命而已,作为土生土长的明州人,将军恐怕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子弟兵毫无意义的去死吧?” 这一句话无疑捅在了欧阳憍的心窝子里,自一开始他便反对廖杰出兵进攻柳州。 既然畏惧柳州的强大,为何不效仿柳州,大力发展民生,以增强自身实力呢? 他看来,出兵攻,不如拒兵守,等着柳州来攻,或许还有周旋之道。 正是理念不同,他这廖杰座下第一名将,被留在了明州。 名义上说是留守后方,实际上是被弃用了。 廖杰主攻没错,他欧阳憍主守,也没错。 野心不同了,策略自然也就不同,没有对错之分。 正如当下,廖杰前线吃紧,他同样可以不计一切,放下自己主守的理念,支援前线。 本该一口喝完的茶水,欧阳憍喝了三口,最后凝重的吐出一句: “明州将士不怕死。” “何须马革裹尸还,黄沙亦可葬枯骨,天下青山一样绿,死哪不是归故乡。” 闻言,顾浔眯起眼睛盯着欧阳憍的目光。 “这么说,今日一战,不可避免了?” “这是可惜了这两万大军,遇上了一个空有谋略的庸才将军。” “天下青山未必一样绿,柳州的青山比明州绿。” “天下百姓也未必一样富足,柳州的寻常人家,每顿都比明州百姓能多吃一碗白米饭。” “今年多一碗,明年后年,便会多两碗、三碗。” 顾浔放下茶杯,缓缓起身。 “不对,或许说明年明州百姓就能如同柳州百姓一样,多吃一碗白米饭。” “此战,柳州必胜。” 顾浔转身走向城中走去,留下一句杀人诛心之语。 “战则为功名,不战则为百姓。” “狼险关就在眼前,将军随时可取。” 欧阳憍看着一袭白衣的少年郎,内心沉到了湖底。 他知道明州败了,不止败在战场之上,还败在民心之上。 中域七十二城,大小势力盘踞数十个,常年大战不辍,可有谁真正关心过百姓? 柳州这半年的治理成果,只有作为临州的明州和江州感触最深。 可若在给三年五载,估计整个中域百姓都会把柳州视作仙境。 就像明州边境百姓偷挪柳州界碑,强行将自己村庄划入柳州疆域一般。 百姓不是傻子,心中亦有好坏之分。 廖杰和孙锁何尝不明白,任由柳州百姓越发富足下去,不用李沧澜出兵,两州百姓都会将他们‘请’下台。 说到底,中域七十二城,一十二州之地,只是一个乱战之地,不是一个国家。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也没有那么多的家国意识。 深处苦难的他们,更知苦难中的不易,乱世命贱如草,有奶就是娘,才是至理。 一人挡万军,柳州多了这样一个少年郎,就像又立起了一座新的柳州城一般。 何况还有李淳良、杨鏊、冯间这些年不过三十的青年俊杰。 柳州不缺帅才,更不缺猛将。 这仗打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报,将军,后军全部打散。” 这次来的不是斥候,而是后军主将欧阳桥,是欧阳憍的堂弟。 他满脸血迹隐藏不住怒意,并非是他指挥无能,而是这些比沙子还松散的兵压根不给他排兵布阵的机会。 “敌军采取了为三缺一的打法,那些各处抽调的散兵游勇简直不堪一击。” “敌军骑兵一个冲锋,便吓的四处溃逃,拦都拦不住。” 欧阳憍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阴沉,七千大军这么短时间便就被打散,实属让人意外。 即使再如何一盘散沙,也不该这般不堪一击呀。 不过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四处抽调的兵,与其说是抽调,倒不如说是百姓被强征而来。 有的昨日还在田地里挥舞着锄头,今日便被强拉上了战场。 这些人能有组织有纪律,那就怪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一旦大军之中出现一个逃兵,便会感染周围之人。 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四个变八个......... 逃的人多了,就连那些有血性之人,也会被卷入其中,裹挟而逃。 何况杨鏊还故意留了一个缺口。 欧阳憍叹了一口气: “上善伐谋,下善伐兵。” “苏诚放出那些逃兵便不安好心,错乱军情的同时,一样能扰乱军心。” “好一个不杀降卒,早知道就该将那些离开狼险关的降卒逃兵全部杀了。” 显然,有部分稍微聪明的降卒逃兵,害怕跑回家乡,牵连家人,便重新混入了欧阳憍的大军中。 本就一群散兵游勇临时组成的万人大军,在混入些许杂鱼,欧阳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谁曾想一颗老鼠屎会祸害一锅汤,一盘散沙里掺入几颗老鼠屎,自然也就溃散的更快了。 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的肖讯道: “将军,柳州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充足的兵力,这狼险关此刻必定是空的。” “我愿带兵攻城。” 欧阳憍看着敞开的城门,迟疑片刻,却是轻轻摇头。 “大军后撤两里,派出斥候,摸清敌后方兵力。” 这点会时间,便冲散了七千大军,对方究竟有多少兵力,这不免让他心生疑虑。 没有摸清敌方具体兵力配置之前,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不得真如那个少年所说一般,他的目标从一开始便是是吃掉自己两万大军呢。 当然,最主要的是顾浔方才的话,在他心中立起了一座心城。 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究竟是为了谁而战。 为自己而战?为廖杰而战?还是为百姓而战? 一开始从军的梦想就是希望能家乡太平无战事。 现在却似乎再也不敢放出这样的豪言壮语了。 大势倾轧在即,即使没有柳州的崛起,中域的太平也不可能还有多久。 两万大军,被冲散了七千,前有狼险关,后有敌大军,这仗打下去还真的有意义吗? 即使杀出了狼险关,冲到了柳州,那自己的两万大军还剩多少。 第352章 战与不战皆是输。 狼险关内,方天云看着缓缓步入城中的顾浔,只觉得不可思议。 那可是两万大军,可不是两万头猪,他一人便让其生生止住了攻城步伐。 一人挡万军,点血不沾襟。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苏将军,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天云迎了上去,满脸不可思议,急切问道。 这一声苏将军,是他发自内心对顾浔的敬重。 现在的顾浔,就像当初一人一马一杖入北境的陈子铭一般。 此战过后,必将名扬天下。 顾浔轻轻摇头,此事尚未盖棺,这空城计成与不成,尚且不能妄做定论。 “方将军,不可大意,让兄弟们做好迎战的准备。” 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欧阳憍没有即刻攻城,那接下来攻城的概率也不大。 可也保不齐欧阳憍恼羞成怒,不计后果的攻城。 所谓的空城计只是一个噱头,顾浔真正的杀手锏是玩弄人心。 先发制人,攻心为上。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顾浔的最终目标。 欧阳憍没有第一时间攻城,便已经落入了他的算计之中。 他的要的就是那一盏茶功夫,道明此战大局走向,以及其中利害关系。 无需道的太明,只需轻轻提点,以欧阳憍的聪明,足以看破其中利弊。 当然,光靠嘴皮子,也无法让欧阳憍心生忌惮,宁心沉思。 故而杨鏊的强势出击便显得尤为必要。 只有让欧阳憍狠狠的疼一下,他才会冷静下来 ,分析此战的意义究竟在哪。 正如顾浔所说,他的两万大军不能遭受太大损失,不然便会失去支援柳州城的意义。 狼险关失守开始,欧阳憍的两万大军便已经输了。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翻盘余地,两万大军南下,多花数天时间,绕道南方补给线,在北上。 不过当他踏入汉南山口,杨鏊的七千大军阻断后路时,这唯一的翻盘机会也烟消云散 。 前面是狼险关天险,后面是杨鏊的七千大军。 无论他死磕那个方向,都会出现极大伤亡,浪费大量时间。 时间和伤亡,都是欧阳憍禁受不住。 若是先前还是质疑顾浔能否守住狼险关 ,那现在方天云已经生不住半点质疑的念头了。 他彻底被顾浔的征服了。 且不说谋略与算计,光是顾浔一袭白衣出城迎战两万 大军的勇气,便足以让每一个武将肃然起敬。 “将军放心,所有辎重包括易燃之物,已经全部堆放后城池。” “只要欧阳憍敢攻城,一把火下去,烧个一天一夜不成问题。” 顾浔点点头。 “辛苦方将军了。” 欧阳憍的中军大营,肖讯一拳砸在挂着作战地图的石壁上,满脸不甘。 “将军,前方指定是一座空城,趁着他们城门打开,我们可以杀个出其不意,日落之前便有望拿下狼险关。” 坐在椅子上欧阳憍满脸愁容。 “若事情有你想的这般简单,也就容易了。” “那小子能唱空城计 ,就不能唱一出请君入瓮吗?” 对于顾浔的用兵风格 ,他是一点不知。 可对方对于自己的用兵特点却了如指掌,谁敢保证不是计中计呢? “可别忘了,离开柳州城时,手中可是握着一万骑军呢。” “现在只在战场出现了四千,其余的六千会在哪里?” “若是这六千兵马出就在狼险关中,你又该如何应对?” 肖讯被欧阳憍怼的哑口无言,张嘴了努嘴半天也不知说啥,最后吐出一句: “将军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在此一直驻扎吧。” “柳州前线战事吃紧,我们必须想办法。” 欧阳憍看向这个跟随自己许久的爱将,舌头微润干裂的嘴唇之后,开口道: “倘若让你在 我和廖杰之间选一人,你会选择谁?” “我想听实话。” 肖讯丝毫没有犹豫,当即表态道: “末将誓死追随将军。” 欧阳憍迟疑片刻,开口道: “若是我投降呢?” 肖讯愣了愣,脑子似是有些许反应不过来,重复道: “投........投降?” 他满脸不可置信,‘投降’二字会从欧阳憍的口中说出来。 “将军,你不要说笑。” “虽然那七千饭桶,被一击击溃,可你手中还有一万精兵呢?” 欧阳憍满脸疲惫,瘫坐在椅子上。 “我们输了,从狼险关丢失的那一刻便输了。” “再打下去,也无非就是面子问题而已。” 为了自己的脸面去葬送诸多子弟兵,这面子不要也罢。 肖讯道: “将军,试都不曾一试,我们怎可能会输。” “没什么大不了了,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带兵回到明州。” 欧阳憍轻轻摇头,进来了,想要出去,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那个少年绝对不会让自己剩余的大军安然撤回明州。 细细想来,那个少年说给自己指条明路,并非逞口舌之利,他或许是真的在给自己机会。 “回不去。” “即使回到明州,还是一样守不住。” “不止汉南山口之战输了,就连整个柳州之战也输了。” 半炷香前,他收到了来自明州的情报,魏国大军大举压境 ,北玄派兵东出,守卫澹州。 这一条消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就因顾浔之话陷入沉思的他,此刻彻底心死如灰。 经过顾浔的提点,他知道此战的胜负手不在中域战场本身,而在于大国政治博弈的结果。 北玄能顶住压力,不动南方边军,那此战还有一丝盼头。 只要北玄大军东进,与魏国大军对峙,没有北玄王朝作为底气两州联军最多三五日便会土崩瓦解。 北玄就像米浆,强行将两州粘连在了一起。 一旦米浆失去了作用,两州又看不到胜利的希望,粘合在一起的两州,便会各奔东西。 肖讯心中不服,再次一拳砸在挂在石壁上的行军作战图上。 “末将愚昧,将军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作为先锋大将,手里还不曾染过血,便要认输,谁会心甘? 别说肖讯,就连败军之将欧阳桥都感觉一肚子窝囊。 之前一战,输的不明不白也就算了,现在还要不战而降,哪有这样的道理。 “将军,你再给两千人马,让我杀入城中,探个究竟。” “即使是死,我也要死的明明白白的。” 第353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欧阳憍看着手下两员大将怒不可遏的神情,叹了一口气。 “你们是不怕死,可手底下的兄弟他们还有妻儿老小。” “我觉的苏诚的话说的很对,开战之前,得先想好这一战得意义是何。” “是为功名而战,还是为百姓而战,亦或是为廖杰而战?” 肖讯缓缓松开了紧握得拳头,欧阳桥抬头看着堂哥,两人都陷入沉思。 为功名而战,廖杰好像已经不能再给他们更高的官了,荣华富贵也到头了。 为百姓而战,好似明州百姓更羡慕柳州人人有地,衣食无忧的局面,甚至不惜掩耳盗铃,偷偷挪动界碑。 为廖杰而战?若是可以,他们更希望欧阳憍能坐上明州城城主之位。 一时间,两人也陷入了迷茫,他们究竟为何而战? 欧阳憍目光落在堂弟欧阳桥身上,问道: “阿桥,你说你为何而战?” 欧阳桥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最后支支吾吾道: “当初我随大哥从军,是因为杀了地主的牛,让饥荒的全村人分食,为了躲避黄老财,才从的军。” “当初大哥说要为全村百姓谋一条出路,为明州百姓谋一个衣食无忧。” 欧阳憍一脸苦笑,接过欧阳桥的话。 “村里乡亲是吃饱了,可那是因为你我二人。” “可放眼明州,百姓的生活好似还是以前那般,丁点天灾人祸,便会饿殍满地。” 当初正值四国初立,定下四国协定,将中域作为缓冲之地。 一时间,群雄汇聚中域,大大小小的势力遍地开花,欧阳憍在明州北方拉起了一支千人队伍。 后来,为了早日结束柳州乱局,他毅然决然加入当时明州最大势力廖杰所部,成为廖杰心腹大将。 明州一统之前,廖杰对他确实百般爱戴,可随着时间推移,手握重兵的他似是成了廖杰的威胁。 为了方才一统的明州,他选择了放弃兵权,让廖杰安心改善民生。 可惜收缴兵权之后,手握重兵的廖杰开始了穷兵黩武,四处征伐,可都未有太多建树。 随着中域局势越发稳定,两人的关系也越走越远,甚至有些想要边缘化欧阳憍。 就像这次出征柳州,按照以往来说,即使两人意见不合,也必然会带上他。 廖杰非但没有将他带上,而且还以统筹北方 军务为由,将其调离明州权力中心明州城。 可见廖杰是有多不放心他,害怕他趁机夺权。 若不是前线战事吃紧,又无可用之人,廖杰也不会让他统兵支援。 “不知何时起,我已经不敢再提半分为百姓而战了。” 欧阳桥被欧阳憍的话弄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欧阳憍的目光。 欧阳憍又将目光落到肖讯身上,肖讯当即回道: “我从一开始参军,便是要为你能坐上明州城主而战。” 肖讯的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以至于最后几字几乎听不清。 欧阳憍看向狼险关的方向,呢喃道: “所以我们打这一仗的意义究竟在哪呢?” “死更多的兄弟,造就更多破碎的家庭?” “若是死的有意义也就算,可惜注定死的毫无意义。” 两万大军死尽死绝,一样还是改变不了明州败局。 这一刻,他们连去死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欧阳憍知道这是顾浔的心理攻防战,可是却无能为力。 因为顾浔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基于事实的基础上,句句扎心,句句有理。 他将兵符放到桌上,看向两人。 “狼险关内,七成可能只有两千降卒,若是你们觉得此战有意义,大可以调兵去攻。” “不过不要小看这两千降卒,他在苏诚的手中,至少能爆发出六七千大军的战斗力。” “并非我危言耸听,他的手段,你二人都领教过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顾浔唱的哪里是空城计,分明是攻心计,无非是披上了一层空城计的外衣。 好一个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 欧阳憍断定,即使手握两千降卒,他一样可以阻挡自己携带重型攻城设备的大军一天一夜。 他方才脸上的自信,并非是伪装出来的,而是源自内心深处强大的底气。 一天一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改变许多事情的走向了。 他不想用手下兄弟的命,去赌一个没有胜负意义的战局。 今日天黑之前,不走出汉南山口,即使攻下了狼险关,也毫无意义。 肖讯和欧阳憍都看到桌上的兵符,目光不约而同的汇聚到一起,相互看着对方。 两人轻轻点头,同时抱拳道: “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将军。” 欧阳憍起身,看向狼险关方向,问道: “你二人谁愿孤身入城?” 他说的是谁愿,而不是谁敢,因为他知道两位心腹的都不是那种怕死之人。 肖讯立刻上前一步,抱拳道: “末将愿意前往。” 欧阳桥也紧随其后道: “我愿前往。” 欧阳憍的目光落在肖讯身上。 “那就你去一趟吧。” “领命。” 汉南山口外,杨鏊的围三缺一的战法,片刻间便瓦解了欧阳憍的七千后军。 不过他并没有下令追击这些不堪一击的散兵游勇,任其疯狂往明州内地跑去。 真正的让他忌惮的,也是决定胜负关键的,还是欧阳憍的那一万余大军。 “启禀将军,欧阳憍的中军,已经缩回汉南山口内,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副将王叔同也没有想到欧阳憍如此果断,接应后军不成,便迅速缩回了汉南山口内。 杨鏊脸色凝重,原本的他的计划是用敌溃散的后军,调出中军,然后伺机而动,尽可能消耗敌人兵力。 自己多消耗一分兵力,狼险关内异常自信的家伙也能少一分压力。 “不愧是欧阳憍,嗅觉不是一般的敏锐。” 副将王叔同重复道: “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在等下去,狼险关可能不保,那两千降卒,定成不了大事。” 杨鏊知道不能把宝压在顾浔身上,他必须有自己的主见,做点什么。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那个锦囊,迟疑片刻后缓缓解开。 第354章 细微之处得人心。 “敌进则攻,敌退则围,敌不动则不动。” “望将军以大局为重,不可妄动。” 后面一句,落笔极重,似乎这才是重点。 杨鏊手攥紧,直接将纸条捏成一团,脸上神情也异常凝重。 以他的想法,现在欧阳憍大军已经被堵在了汉南山口之中,插翅难飞。 只要自己从后面捅欧阳憍大军屁股,欧阳憍必定会自顾不暇,无法全力攻城。 他明白这样做的代价就是需要付出极重的代价 ,甚至自己手中七千大军会伤亡殆尽。 不过欧阳憍的剩余的万余大军,也必定会损失惨重,即使最后全歼自己七千人马,余下的兵马也无力逆转柳州大局。 说简单,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换命战法,就像是安南之战一般。 至于狼险关内的两千降卒,他实在不报什么念想。 方天云今日会投诚顾浔,那明日一样会投降欧阳憍。 副将王叔同看着杨鏊难看的脸色,心领神会锦囊中的方略非杨鏊所喜。 “将军,要不咱就当没有打开过这个锦囊。” 这种自欺欺人的手段,非杨鏊所喜,看了便是看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要么违抗军令,按照自己的计划,猛攻欧阳憍所部。 要么按照顾浔的意思行事,按兵不动,堵住汉南山口。 最后他还是压住了心中的冲动,将纸团狠狠丢在地上,下令道: “大军停止进攻,堵住汉南山口,一只蚊子也不能放出来。” 杨鏊倒不是怕顾浔或者李沧澜,而是觉得自己既然为将,那就必须遵守统帅军令。 王叔同有些意外杨鏊的决定,这多少有些不符合杨鏊孤傲的性格。 “将军,这........” 杨鏊摆摆手。 “就按我说的做。”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王叔同一拱手。 “得令。” 他会质疑顾浔的决定,但不会质疑杨鏊的决定,就算是明知是死,也不会质疑。 就像杨鏊派他深入毒瘴弥漫,有死无生汉南山脉探路,他一样没有丝毫犹豫。 大军刚转入防御态势,欧阳憍的大军突然后移,杨鏊以为可以放开手脚大战了。 然而,欧阳憍大军仅仅只是后退了两里, 便停止了后退。 “将军,这怎么回事,为何敌军突然后撤两里,便停止不动了。” 王叔同满脸好奇的问杨鏊,杨鏊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我也不明白是何原因。”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狼险关暂时还是安全的。” 至少现在两人的心稍稍放回了肚子里,柳州最缺的就是时间,能拖一日,柳州城便安全一分。 王叔同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句。 “说句实话,我感觉这苏副城主邪乎的很。” “我有一种预感,他或许真的能凭借两千降卒守住狼险关。” 杨鏊没有反驳了王叔同的话,顾浔给他的感觉也是邪,而且不是一般的邪。 明明一副白面书生样,却敢孤身犯险,大将之姿飒然。 他清楚了记得两个月前,大将军巡视汉城时,他问了一个问题。 “将军,我不明白柳州为何要多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副城主。” “即使有,也该是少将军来担任。” 当时李沧澜满脸笑意,由衷的说了一句。 “柳州能有当下的光景,在于新政,而新政之关键,又在于苏副城主。” “柳州将来能走多远,不在于我,而在于他。” 那一刻,他从大将军脸上看到了欣慰、希望、得意、自信等等。 这些东西他从未在大将军眼中看到过。 尤其是那激昂的斗志,换做以往那是一脸颓废。 且不说战场决策与新政的推行,光是让大将军做出改变,这一点就已经让人咂舌了。 回到狼险关前线。 肖讯一人一马行至关前,直接将身上的兵器与甲胄,一并卸去。 然后轻夹马腹,一脸无所畏惧,坦然的穿过的城门,进入狼险关中。 进入关中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桌无比丰盛的饭菜。 “肖将军,你终于来了,再不来这一桌丰盛的饭菜都要凉了。” 显然,顾浔早就料到了他会来。 肖讯翻身下马,没有说话,自顾自走到桌旁,直接抓起一个大肘子,扑哧扑哧的啃了起来。 他的余光扫过满城池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啃食肘子的力度又大 了几分。 似乎抓在手里的不是肘子,而是眼前的顾浔。 顾浔没有打扰肖讯,看着他三下五除二,直接将整个肘子啃食干净,方才开口。 “肖将军觉得我凭借这些粮草辎重,能守几天?” 肖讯没有回答顾浔的问题,抱起酒坛子,灌了一口美酒之后,说道: “这是一座空城。” 言外之意便是一天也守不了。 顾浔一挥手,远处的中城立刻扬满汉城军旗,迎风咧咧作响。 肖讯右眼皮抖动的几下,猛的灌了一口酒,嘴上口气依旧如同罡风,不服软。 “不过降卒而已,无需吓我。” 肖讯猜出是降卒顾浔是不信的,十有八九是欧阳憍道明的。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肖讯一人独自来到了这里。 “其实现在狼险关是不是空城已经不重要了。” “欧阳将军既然让你来到了这里,便说明他已经认清明州败局已定的事实。” 肖讯面色难看,直接站起身,看着顾浔道: “我家将军就问你一句话。” “往后明州百姓是否能吃饱饭?” 顾浔也随着起身,面色严肃,没有半分敷衍之意。 “柳州铁蹄所过之地,新政便会生根发芽。” 得到想要的答案,肖讯一口吃光坛中酒,翻身上马,狂奔出城。 肖讯离开之后,顾浔找到方天云。 “狼险关就交给你了。” 方天云满脸不解 。 “末将不明白苏将军的意思。” 顾浔看着稍显紧张的方天云,笑道: “我即将带兵东行,可这狼险关不能没有人守吧,万一廖杰派出骑兵奇袭狼险关呢。” 方天云明白了顾浔的意思。 “你想让我这位降将带着两千降卒驻守狼险关?” 顾浔点点头。 “不止两千,马上我给你补充到五千兵力。” 方天云满脸不可置信。 “你就不怕我反悔,重新效忠廖杰?” 顾浔拍了拍方天云的肩头,笑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已经是我部下的将军,那我便无需顾忌。” “这里已经没有降卒,都是我的沙场同袍。” 第355章 何为胸襟与魄力。 闻言,方天云愣了愣,这一瞬,莫名有一种鼻子发酸的感觉。 他跟随廖杰这么久,廖杰依旧处处提防着他兄弟二人。 现在却被一个方才认识不到一天之人如此信任,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总觉得眼前一切有些虚幻。 有些东西,总能在不经意触碰泪点,防不胜防。 就像现在顾浔对他的信任一般。 看着微微愣神的方天云,顾浔一拳砸在他的胸口,笑道: “怎么没有把握?” “当初廖杰只给你三千兵马,现在我可是要给你五千的。” 方天云回过神来,冲着顾浔一抱拳,铿锵有力的说道: “大战未临,末将不知守得住还是守不住。” “不过我可以肯定,狼险关丢了,那也是敌人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 “此刻起,我的命便与狼险关融为一体。” “人在关在,关破人亡。” 投降一次,他便已经觉得是耻辱了,不可能在投降第二次。 顾浔能视他们这些降卒做兄弟,那他们便没有不忠顾浔之理。 且不说顾浔的同袍之话是不是真心话,就问能有几个将军敢用降卒了来扼守如此重要的关隘? 当初廖杰若不用廖英来架空他,或许即使明知廖杰是灭族元凶,自己也不会在这关键之时,倒向顾浔。 人心换人心了,廖杰不仁在先,方才有他不义。 若是廖杰信任他,或许他现在已经战死城头。 “方将军不用说的这般悲壮,我一直在你身后。” “关破不了,人也 亡不了。” 这里不是安南,无需安南那般惨烈。 交代了一些守城细节之后,顾浔重新穿上了银月寒光甲,提着那柄银色长槊,率军出城,迎接欧阳憍。 城外,欧阳憍已经等候多时,看着出城的银甲白袍少年意气风发,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虽与眼前的少年相差十万八千里,可一样有自己的风采。 年少时的自己,或许从来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自己会成为降将。 而且还是那种大战未开,便先投降的降将。 顾浔坐下战马方站定,欧阳憍便猛然拔出腰间佩刀,,双手托举,上前三步,高声道: “明州将军欧阳憍,在此向苏将军投降。” 顾浔急忙翻身下马,握住欧阳憍的手,让其把刀插回了刀鞘之中。 “欧阳将军这不叫投降,这叫 投诚。” “弃暗投明的投诚。” 欧阳憍很是好奇的顾浔为何这般年纪,做事便会如此的老道,就连他都自愧不如。 “投诚也罢,投降也好,不都是一样吗?” 欧阳憍言语之中藏不住的失落,若不是为了明州百姓和身后的万余兄弟,他宁愿死,也不会投降。 在他看来,死亡其实比投降更简单。 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当你身处某个位置之时,就连死亡都变得身不由己。 “当然有两样,将军能看清大局,为身后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主动弃暗投明,是为大义。” 说罢,顾浔主动朝着欧阳憍一拜,欧阳憍身后大军将一切都放归眼底。 “我替柳州将士多谢将军大义。” 欧阳憍被顾浔这突如其来的一拜,搞得有些发懵。 不过片刻便明白过来顾浔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苏将军不必如此。” 欧阳憍急忙抱拳回礼,身后一左一右的肖讯和欧阳桥也急忙跟随欧阳憍还礼。 两人没有想到顾浔会如此尊重大将军,当即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 顾浔一个小小的举动,便拉近了众人的关系。 这便是人心,任何一个小小的举动,皆有可能影响到全局。 他要的不是满怀怨气的投诚将军,而是要能够心甘情愿征战沙场的将军。 想要吃掉整个明州,光靠自己带出来的一万骑军,和杨鏊的五千汉城军,显然不够。 若是能得到欧阳憍真心实意的辅佐,便可免去诸多不可避免的麻烦。 就比如明州北部,向来唯欧阳憍马首是瞻,得到了欧阳憍,相当于明州北部已经尽在囊中。 古来皆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视为上上之策,并非妄言。 倘若真的与欧阳憍在狼险关死磕,那将来进入明州北部,必然也是一寸疆土一寸血。 按理说,应该是欧阳憍入关详谈接下来的事宜。 不过顾浔当场否决,直接随着欧阳憍来到了中军大营。 欧阳憍没有想到顾浔如此信任自己,不禁为顾浔这份胸襟和魄力感到意外。 用句简单的粗俗的话来说,本来该是自己入关做鱼肉,现在反倒是顾浔孤身入自己的军营,反过来做鱼肉。 这份魄力,就连欧阳憍自己都自愧不如。 魄力归魄力,顾浔也并非那种头脑一人之人。 之所以敢孤身入欧阳憍的军营,是他早就通过夜幕摸清了欧阳憍的性格。 欧阳憍的性子有些像杨鏊,两人都是那种有主见,又有傲气之人,不屑于做卑鄙之事。 即使他不投诚,只要自己光明正大以使者身份入军营,以欧阳憍的性子 ,也会放自己离开。 肖讯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如鲠在喉,开口问道: “请问苏将军,这狼险关中到底有多少兵力?” 顾浔微微一笑,开诚布公道: “不瞒诸位,关中就只是两千兵力。” “而且都是方天云所部的降卒。” 欧阳憍大军算是投诚,方天云的两千人马却不能算作投诚。 若是廖英不死,方天云不出面,这两千兵马估计要死磕到底。 这个答案欧阳憍并不意外,他的后军遭袭之时,他便已经判断出狼险关中守军多少了。 倒是肖讯和欧阳桥满脸震惊,实在不知道顾浔哪里来的勇气,敞开城门,叫嚣两万大军。 “苏将军就不怕我们真的攻城吗?” 面对肖讯的问题,顾浔果断的摇摇头。 “凭借这两千兵力,加上狼险关天险,我有把握阻挡诸位至少 两日,可信?” 肖讯和欧阳桥都没有点头,反倒是欧阳憍点点头道: “我信。” 这不是恭维顾浔之话,是他实打实的心声。 顾浔一人便如一城,阻挡了他的两万大军。 这两千降卒,在他手上能发挥极致的战力,也就显得不足为奇了。 第356章 顾浔是墙头草? 若是北玄兵力不东调,依旧对柳州造成威慑之势,多等两日倒也无妨。 可如今大势已去,两州联军随时都有崩盘的可能,两日足够改变许多东西了。 作为败军之将的欧阳桥心有不服,接着道: “若不是刘琦大军恰到时机的助你,守两日又如何?” 既然让其投诚,那便让其投个心服口服。 顾浔走行军作战图前,指着汉南山口。 “此地之所以被誉为小剑门关,是因为此地地势狭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你们的大军压根无法在此展开,即使你们有重型攻城器械,也无法有效组合成阵型,以便攻城。” 顾浔回过头看着欧阳桥,问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狼险关为何要立前中后三座城吗?” 欧阳桥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清楚狼险关为何要立三座城。 一般的关隘,都是只是一座城,这狼险关倒是有些显得格格不入。 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欧阳桥看向肖讯。 肖讯觉得狼险关就该三座城,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最后欧阳桥只得将目光看向大哥欧阳憍。 欧阳憍深谙兵事,又熟读兵书,自是知道其中原由。 “狼险关自立之初,便是是为耗敌而生。” “纵观狼险关建立三百年来,历经大小战事五十余次,攻守方的兵力一般都是守方的十倍,才有机会拿下。” 当然事无绝对,这只是平均值,也有一些以少胜多的经典之战在此上演。 就比如大周末年,征南将军黄元忠便在此以五千奇兵攻克一万余叛军驻守的狼险关。 虽然奇袭胜了,但也是惨胜,五千大军最后十不存一。 说到这里,欧阳憍看了顾浔一眼,相比老将黄元忠的战绩,这家伙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攻下了狼险关。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家伙还能让降卒帮其守城,这操控人心的手段着实让人望而生畏。 肖讯忍不住插嘴道: “这与狼险关建立三座城墙有何关系?” 欧阳憍继续道: “大型攻城器械无法有效展开的情况下 ,想要攻下狼险关便只能用人命去填。” “三座城墙,便要付出三倍的代价。” 肖讯和欧阳桥点点头,原来是这个说法。 “那为何不多立几座?” 肖讯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傻。 “首先非边关之境,古来帝王可不希望安平的境内有险关。” “其次,狼险关并非无可替代,若非赶时间,谁也不会冒险途经此地,大可多费两日时间,绕行南方驿道。” “第三,此地地势狭窄,不利大军通过。” …… “原因还有很多,总之一句话,若非明州和柳州各为其主,狼险关便不会如此重要。” “当柳州和明州共主之时,狼险关便会失去其边关要塞的地位,就会显得可有可无。” 肖讯和欧阳桥听罢欧阳憍的解释,方才恍然大悟。 欧阳桥脸色有些难看,看向顾浔。 “也就是我们即使攻下了狼险关,大军也将伤亡殆尽?” 顾浔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点点头,目光看向狼险关后方。 “这里有杨鏊所部的七千兵马 ,一旦你们攻击狼险关,他便会从后方进攻。” “且不说你们无法全部兵力攻打狼险关,就算放着你们打,最后杨鏊大军也能轻松收拾残局。” 听罢顾浔的战术,两人像是战败的公鸡,无奈的低下了头。 顾浔的目光看向欧阳憍,笑道: “欧阳将军之所以敢入汉南山口,其实是想借山口的自东向西的火势,采用当年黄元忠的蒙草烟熏火攻之术吧。” 一切都被看破的欧阳憍叹了一口气,此战他确实存了侥幸心理,想要重现当年黄元忠借谷风使用火术攻城之法。 借火攻烟熏之术,以首战攻城极速消耗敌守军,使其大乱阵脚,在大军 杀入城中。 这烟熏可不是一般的烟,而是燃烧一种名为蒙草的东西。 蒙草被点燃之后,不仅会产生滚滚浓烟,这烟还有迷烟的效果,一旦吸入过多,便会昏迷。 人越是密集,迷烟的效果越能充分发挥。 江湖流传的迷烟配方极多,其中一种便是蒙草揉制而成的。 可当欧阳憍看到后城空空如也的城头之时,空不空城不好说,但烟熏火攻之术注定行不通了。 再者,他实在想不通顾浔哪里来的勇气分兵汉南山口外,换做其他将军,那怕自己,也绝对是手握重兵,死守狼险关,绝对不会分兵。 若是顾浔不分兵 ,他便可进退自如,即使攻城无望,也可以退回明州。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将后军留在汉南山口外,以便稳住退路。 哪里知道顾浔会这般豪赌,直接将手头兵力全部分了出去,形成了局部优势兵力。 加之作战经验老道的杨鏊采用围三缺一战术,使得七千临时组建的后军短时间内便极速溃散。 “此战我输的心服口服。” 无论是从谋略还是从战术战略,以及胆识,他都全方位的输的彻彻底底。 汉南山口外,王叔同匆匆来报。 “将军,敌军突然中军改前军,一副要东出汉南山口的架势。” 刚刚靠着石头眯着的杨鏊几乎是本能反应的站了起来,立即道: “传令,全军准备迎战。” 一边下令,一边翻身上马,立刻便赶到了大军阵前。 看着欧阳憍的大军缓慢推进,他轻轻皱起眉头 。 欧阳憍要干嘛? 心中方才升起疑问,便见大军停止前进,顾浔和欧阳憍从军阵之中走了出来。 杨鏊与副将王叔同不约而同的一惊,心中升起同一个想法。 难道狼险关已经被攻破了? 欧阳憍大军明明没有丝毫攻城迹象。 还是说城内的两千降卒再次叛变,将顾浔交给了欧阳憍。 亦或者说这位副城主已经向欧阳憍投降? 两人无限猜测之中,顾浔和欧阳憍已经驱马上前,行至杨鏊大军阵前。 王叔同没有丝毫犹豫,即刻大声质问道: “姓苏的,亏我大将军这般看重你,让你统帅大军,亏我和杨将军这般信任你,将狼险关交给你。” “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墙头草。” 第357章 半座明州尽归手。 杨鏊自是比王叔同观察的更加细致些,轻轻皱眉之后又散开,只是脸色稍显凝重。 顾浔二人远看像是并驾齐驱,细看之下会发现欧阳憍慢了顾浔半匹马位。 另外欧阳憍的脸色好像也不是那般好看。 杨鏊制止了王叔同叫骂,轻轻驱马上前,行至两人十步开外,勒缰停马,抱拳道: “苏副城主,这是?” 顾浔看向欧阳憍微微一笑,欧阳憍冲着杨鏊一抱拳道: “柳州有苏将军这般豪杰,欧阳输的心服口服。” 杨鏊 一脸茫然,仗都没有开打,如何输的心服口服了? 欧阳憍看着杨鏊错愕茫然的神情,解释道: “在下率领残余大军,已经向苏将军投诚。” 两千降卒对万余精锐大军,对方投诚了? 这信息量有些大,让杨鏊一时间难以消化。 他的目光看向顾浔,不用他开口,也知道他是在问这是不是真的。 “杨将军,欧阳将军确实已经率领一万三千大军投诚。” “这.........” 本就不善言辞的杨鏊此刻更是不知如何言语。 若不是大军阵前,恨不得连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看看这是不是梦。 “嘶。” 身后传来一道吸凉气的声音,杨鏊回头,只见王叔同手还放在大腿之上,死死捏着。 被疼的回过神来的王叔同看到杨鏊正盯着自己,当即面露狂喜之色。 “将军,很疼,是真的,不是假的。” 顾浔驱马上前,行至杨鏊身边,拍了拍杨鏊的肩头,一脸疲惫之色道: “杨将军,欧阳将军便交给你了。” 之所以将欧阳憍交给杨鏊,顾浔意在打消杨鏊心中欧阳憍诈降的念头。 毕竟接下来要吃掉整个明州,还需要二人的通力合作,在此之前,需要让他们彼此打消心中顾虑。 看着顾浔在马上伸懒腰的背影,杨鏊一时间有些愣神。 原来他说的‘吃掉’并不是战败敌军的意思。 他的‘吃掉’是将对方的大军,转化为自己的大军。 好一个‘吃掉’,一点不怕消化不良。 先是招降方天云,又招降欧阳憍,现在柳州带出来的 大军还没有降卒多。 降卒太多 ,杨鏊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许担忧。 军中掺入如此巨量的明州军,若是那天突然发生暴乱,自己的大军岂不是很危险, 欧阳憍上前,冲着杨鏊再次抱拳道: “有劳杨将军了。” 杨鏊心中担忧,脸上却是满脸笑意,,喜怒不形于色,当即抱拳,不自觉用出了顾浔的话。 “欧阳将军既然已经投诚,用苏将军的话来说,便已经是同袍。” “不过你的大军还得暂居汉南山口,望你谅解。” 杨鏊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判断,他害怕欧阳憍只是诈降。 贸然将其放出汉南山口,自己的大军极有可能被对方一下子吃掉。 只要将其堵在汉南山口内,他便有把握进退自如。 作为将军,欧阳憍能理解杨鏊此刻的担忧。 一个将军若是没有这种忧虑,反而只会让他小瞧几分。 “无妨,本该如此。” 杨鏊怕他的大军诈降,他同样怕杨鏊突然出手,坑杀他的大军。 保持距离,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杨鏊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欧阳将军,大营一叙如何?” 欧阳憍道: “正有此意。” 杨鏊小声在王叔同耳边嘀咕了几句,王叔同表示道: “将军放心,有我在乱不了。” 杨鏊点点头,随后便携欧阳憍一起去往大营。 现在他有一肚子疑问,等着问欧阳憍呢。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杨鏊重重吐出一口气,由衷的说了一句: “苏将军真乃奇人也。” 此刻,傲气的杨鏊已经彻底被顾浔所征服。 他在这位副城主身上似是看到了赵牧和陈子铭的影子。 欧阳憍看着满脸回味之色的杨鏊,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将军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杨鏊也不知道如何评价顾浔,只得将自己知道的有关顾浔之事,细细道来。 欧阳憍是越听越震惊,脸上的喜色越浓。 “这么说柳州新政,是他一手造就的?” 杨鏊认真的点点头,欧阳憍脸上多了几分敬重。 文可新政安天下,武可孤身挡万军。 那个少年真的是少年吗? 他甚至有理由相信顾浔青涩的脸庞之下,藏着一只千年老狐狸。 随着欧阳憍投诚,整个明州战场北部局势瞬间明朗。 仅仅只是两天时间,欧阳憍和杨鏊便气吞万里如虎,迅速攻占明州北部。 顾浔贯彻走到哪里‘吃’到哪里的方针,以新政为饵料,疯狂吸纳明州溃兵以及明州青壮。 两三天时间,顾浔已经坐拥三万大军。 以现在明州空虚的局面,这三万大军,已经算是明州最强大的军队了。 没有办法,廖杰几乎把明州能够调动的军队,悉数调往了柳州战场,一副势在拿下柳州城的样子。 纵观开局之势,柳州几乎是毫无胜算可言,廖杰方才这般肆无忌惮的抽空全境兵力。 不止明州,江州的情况也差不多。 无论是廖杰,还是孙锁都知道,再给柳州一年两年,明州和江州将会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说句公道话,两人也是被架在了火炉之上,方才发动反击的。 不过军阀混战,向来没有什么好坏之分,无非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苦的还是百姓。 柳州城下。 一轮攻城之后,廖杰和孙锁方才明白何为不可逾越之城。 两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李沧澜不愧是战国第一守城名将。 柳州城似是被他打造成了铁桶一般,一轮攻城下来,战损五千兵马,却连半点破绽都找不到。 今日廖杰的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向身边的军师贺和问道: “欧阳憍的大军为何迟迟不到?” 按理来说了,欧阳憍的大军此刻已经西出汉南山口,进入安南平原了。 孙锁的两万援军,方才已经抵达柳州城下。 若是再见不到欧阳憍的大军,那孙锁估计马上又是满口牢骚了。 “启禀将军,我已经派出斥候前去打探消息了。” 贺和明面上是廖杰的谋士,暗地里却是北玄圣后陈姝的‘巡守衙门’之人,负责统筹整个中域安插的探子。 此刻他的内心比廖杰更加慌乱,因为昨夜已经收到长安加急而来的密信。 朝廷已经下旨,让兵部右侍郎徐子昂统辖南方大军,去往澹州,与刘琦大军对峙。 他好不容易的促成了两州合纵伐柳之事,极有可能受到影响,分崩离析。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极力压制此消息,不让孙、廖二人知晓,并寻找破局之策。 他能想到就是提前执行圣后的计划,让孙、廖二人死一人。 然后嫁祸给李沧澜,由另外一人来统帅两州联军,不计代价,在最短时间内攻下柳州城。 第358章 谁先死的问题。 选择谁,贺和心中其实早就已经有答案了。 孙锁土匪出身,看似莽夫,实则不然,此人心思极为细腻,胸中颇有成算。 反倒是廖杰,出生没落望族,知书达理,看似精明,实则成算不足。 孙锁属于天不服地不服的野猴,天生反骨,极难掌控,一不小心就会被反咬一口。 这种人是干大事的料,但不适合用来做傀儡。 纤细的傀儡丝束缚不住他不羁的灵魂。 “除掉孙锁已经迫在眉睫了。” 贺和呢喃自语,眼中绽放一缕瘆人寒光。 作为巡守衙门五大衙使之一,他有先斩后奏之权。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不能让李沧澜过于舒服。 柳州城头,李沧澜看着远方连片大营,一副从容淡定之姿。 安南血战,极大消耗了两州联军,现在明州和江州大军想要吃掉柳州城,唯有趁自己的三万北方防军南下入城之前,孤注一掷,方才有一线可能 。 不过这其中也有一点隐患,就是对方极有可能鱼死网破,再次上演安南血战。 当下柳州兵力相对匮乏,这种鱼死网破的惨胜,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李将军是在愁破敌之策?” 李沧澜回过头,看着走上城头的黝黑读书人,身材略显矮瘦,脸上一直都挂着一抹淡淡笑意。 “君先生怎么来了。” 君朔在安南的城头的表现,征服的不止是李淳良,还有这位柳州明面上的掌舵人。 兵损十之三四则溃,安南守军直至战到最后,都一直保持超高战斗力,其中最大功劳便是君朔安排在安南城头的民夫。 军民同心,则战无不胜,并非是妄言。 “因为李将军需要我,所以我来了。” “哦” 李沧澜‘哦’了一声,一脸好奇的看着君朔。 “此话怎讲?” 君朔手指指向敌军大营,朗朗笑道: “一嘴可抵万军,将军姓否?” 李沧澜明白了君朔的意思,脸上神情凝重了几分。 现在派出使者,分化两州阵营,无疑是最佳时机。 问题是此行异常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君朔又是顾浔亲自出马请来的读书人,是天下读书人尽入柳的关键一步,意义重大。 倘若君朔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顾浔那边还好说,可对于柳州广邀天下读书来说,极为不利。 “君先生已经在安南城头证明了自己,无需再以身犯险了。” 君朔清澈的目光死死盯着李沧澜眼睛,语气平和道: “这话李将军说错了。” “我无需证明什么,自打我下山之始,我便已经把自己当作了柳州的一份子。” “我所作的一切,无非是为柳州尽一份力所能及之事而已。” “当然,若是李将军把我当作局外人,权当我自作多情。” 李沧澜愣了愣,他见过的读书人很多,其中不乏名门大儒,可大多都是沽名钓誉之辈。 在君朔身上,他见到了读书人不卑不亢的气度,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 啪。 李沧澜右手紧握拳头,左手掌微曲,用力合在一起,朝着君朔一拜道。 “李某匹夫也,言语多失,还望先生见谅。” 君朔急忙扶住李沧澜的小臂。 “李将军又见外了不是。” 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活脱脱一个自来熟。 李沧澜哈哈一笑,正直了身形。 “先生真是有趣之人。” “看来敌营你是非去不可了。” 话说到这里,君朔已经完全堵死了李沧澜的不让他出城的理由。 君朔脸上洋溢着一股‘试与天比高,敢把海斗量’的年少轻狂傲气。 他记得坊间流传着一首盛赞陈子铭的打油诗,不自觉吟唱出来。 “将士百战穿残甲,提笔书生何所惧。” “莫道缚鸡手无力,一身青衫退兵去。” “自认远见比不上文圣的得意门生,不过胆量倒是不认为我会输给他。” “我知道将军有万千个不让我出城的理由。” “可我也有万千个不得不出城的理由。” “副城主让我出山之时,我便说过我这个人比较喜好功名。” “作为读书人,虽不是儒家弟子,可也难避免想要效仿一次陈先生。” 陈子铭在天下读书人心中位置极重,无论是不是儒家之人,只要是个翻书人,对于他都有几分敬意。 就算其余三国的帝王,对于他都是又爱又恨。 “看来先生已经下定决心了。” 李沧澜知道读书人崛起来,别说十头牛,一百头的都拉不回来。 既然劝不动,就没有必要执拗不放。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夜幕雪花令,这是顾浔离开凫水县后,托人带给他的。 “孙锁和廖杰身边,有他安插的一颗重要棋子,或许对先生有用。” 君朔倒也不客气,直接接过雪花令,一脸无奈笑意。 “不得不说咱这位副城主大人的真是把有备无患发挥到了极致。” 不愧是读书人,说出来的话,若是不细细评鉴一番,还真猜不透其中隐喻的意思。 “君先生的言外之意是咱们这位副城主野心很大吧。” 两人都已经知道顾浔是北玄四皇子的底细,不过谁也没有当面点明。 “有野心甚好,像我这般喜欢功名之人,可不希望自己侍奉之人鼠目寸光。” “哎,只不过咱这位副城主,多少有些远见太深,影响我发挥。” 君朔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雪花令,满腹哀怨,遇上顾浔这样的主子,是好事,也是坏事。 李沧澜反问道: “若他不是这样的人,先生也不会下山吧?” 君朔哈哈一笑。 “知我者,李将军尔。” 他收好雪花令,问道: “李将军觉得我应该先见谁的好?” “君先生心中已经有了最佳答案,何必问我呢。” 君朔一脸的无奈,又问了一个问题。 “李将军觉得 孙锁和廖杰,谁更适合做听话的狗?” 李沧澜想了想,眼中有寒芒绽放,回答道: “都是一身反骨的嘎狗,宰谁都一样,若是能两只都宰了最好。” “以免将来留下祸根。” 君朔认可的点点头,疯狗就是疯狗,发起疯来,可不会认主子。 “将军所想,亦如我之所想。” 一袭青衫的年轻人走下了城头,走出城门口,跨过尸体,一路前行。 面对数万大军,他依旧一脸从容,带着淡淡笑意,直接往孙锁的中军大营而去。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当下局势对两州联军极为不利。 孙锁还是比较乐意见一见柳州城内的来来使。 …… ps:还有一章,我正在赶,一会就出来。 第359章 出使敌军大营。 “启禀城主,柳州城内有使者来访。” 方从云间坠回人间的孙锁搂着怀中娇美人,无心见客。 难怪连廖杰那禁欲十余年的老公鸡,面对此美人都把持不 住。 这金莲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间尤物,总让人欲罢不能 。 尤其是在廖杰那里,因为两万大军之事,憋的一肚子怒火时,回来都会被她消的一干二净。 毕竟这美人,可是那廖杰的心头肉,鞭策她与鞭策廖杰一样解气。 “告诉他不见。” 他嘴上说着不见,其实心里是很想见的。 天下局势巨变,他和廖杰已经由主动转变为被动,提前给自己留下一点活路,未必是坏事。 中域变局即将来临,谁也别想独善其身,他必须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这乱世之中,学会做墙头草 ,何尝不是一项生存之道。 只不过现在他需要抬高自己的地位,以便在接下来的谈判之中,获取最大利益。 李沧澜既然派出了使者,说明柳州城内兵力越发紧张,这种时候必须沉得住气。 故而他断定即使自己拒绝,使者断然不会轻易离去。 听到是柳州来的使者,金莲脸上浮现一脸期待。 希望来的是凫水县的那个男人,多少有些想念他那一脸恶心自己的神情了。 她缠的孙锁更紧了些,小声在他耳边低语。 “将军,我觉得还是见一见的好。” 孙锁看着躺在怀中廖杰的美人细作,问道: “你的意思是他会转头找廖杰?” 男人总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以为征服的女人的身体,便会征服他心。 加之金莲的甜言蜜语,孙锁以为自己已经能完全驾驭金莲。 金莲一声娇哼道: “奴家过惯了你一日三杆的富裕日子,可不想回到那老家伙身边过抠搜日子。” “将军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奴家考虑一二。” 正在孙锁还在犹豫是否要继续摆架子之时,令兵再次 前来。 “启禀城主,那使者已经离开。” “他说既然给将军机会中不用,自然会有人稀罕他的机会。” “城主,你看要不要暗中 .......” 令兵声音戛然而止,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 使者口中的‘有人’指的自然是廖杰,其中的威胁之意,传令兵都能会意。 听闻柳州使者说走就走,孙锁不免心慌起来,不过脸上依旧从容。 “无妨,送他离开大营便是。” 他知道此刻自己必须沉住气,对方既然首选自己,必然有其道理,断然不会轻易离去。 除此之外,还能通过使者的态度,来看看柳州是否真的有底气。 若是对方折返回来,便将其缉拿,直接扭送到廖杰身前,凝聚军心,猛攻柳州城。 若是对方没有丝毫回头意思,那他便只能妥协,见上一见这位使者,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同时 ,还能再次探一探柳州城内虚实。 倘若柳州城内已经兵力极度匮乏,支撑不到三万北方防军支援,那便可在搏一把,拿下柳州城。 若是城内兵力依旧足够支撑到三万大军兵临柳州城下,那他与廖杰便只能各自飞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万物的本能而已,退回江州吗,说不定还能多坚持些日子, 金莲似是看透了孙锁的小把戏,枕在他的肩头,并未作声。 言多必失,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令兵片刻之后,急匆匆来报。 “将军,那人直接往廖杰大营而去了。” 孙锁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冷冷道: “截住他,把他带回来。” 营帐内,孙锁懒散的坐在主座上,目光懒散的看和黝黑的君朔,笑道: “李沧澜派出你这三寸丁来做使者,是不是的柳州城内无人了?” 君朔目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孙锁,一副台下看猴的模样,并未接过孙锁的话。 孙锁有些意外君朔从容淡定,不禁高看了几分眼前的年轻人。 “先生一句话不说是什么意思?” 君朔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是在与我说话吗?” 孙锁当即脸色一变,说话的语气凝重了几分。 “除了你我二人,难道此处还有第三人吗?” 君朔‘哦’一声,故意说道: “我以为孙城主还继续把我晾在一边呢。” 孙锁心中暗道好一个先入为主,开局便强压自己的气场。 可他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当即道: “看来先生今日没有携带任何诚意而来。” 君朔不卑不亢,接过孙锁的话。 “我的诚意,已经被孙城主践踏在了脚底下,碎了一地。” “如今孙城主又妄谈诚意,可笑不可笑?” 孙锁收敛慵懒坐姿,坐正身子,少了几分痞气,多了几分精明。 “若是我不试探一二,先生会相信我?” 君朔直言道: “相信,因为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第360章 歹毒计谋。 “你试不试探对于我信不信你,无关紧要。” 君朔言语微顿,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意。 “因为你已经别无选择。” 孙锁看向君朔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 眼前的黝黑的读书人,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先生未免也太过托大了吧。” “两州联军即使无法攻下柳州城,想来退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此战柳州不说伤及根本,但至少也被打掉了满嘴獠牙,想要吃下明州和江州,就不怕噎死?” 大战至此,柳州兵甲战死近三万,八万大军,已经损失近十分之四五。 兵员不足的情况下,短时间内,想要组织有效的进攻,吞下两州,俨然不可能。 孙锁看来,此战想要大胜,已经不可能。 但是想要自保,两三年内,也不是的什么问题。 只是从长远角度来看,柳州的崛已经是事实,扩张是迟早之事。 之所以接见柳州使者,除去试探柳州城内虚实,无非是想看看能否求得一个合作共赢的局面 ,谋求一个长远的将来。 他不是傻子,还不至于被眼前的读书人三言两语恐吓住。 再如何,现在也是平局收场的局面,谁也占不到便宜而已。 对于孙锁的言论,君朔却是一声冷笑。 “孙城主眼光毒辣,可惜看到的只是片面之局而已。” “此战既然是北玄朝廷拱火所致,你以为 他们会让你安然退兵?” “三州打的三败俱伤,他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应该不懂吧?” “若我是北玄朝廷的掌权者,现在肯定在评估你和廖杰谁更容易控制,杀谁留谁?” 君朔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叹了一口气。 “其实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从你将我截下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有答案了。” 孙锁猛的站了起来,目光死死盯着君朔,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之上 ,杀机涌动。 “先生好算计,何故如此坑我。” “你不会认为我是软柿子吧?” 君朔逼良为娼的算计,已经成功的激怒了他。 他知道君朔说的是事实,北玄的当下最大的利益化,便是除掉他和廖杰其中一人,然后嫁祸给李沧澜。 如此活下来的人便可顺理成章的接手两州军,进可不计代价猛攻柳州城,退可依托两州兵力牵制柳州扩张。 主打一个进退自如。 君朔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没错,在我看来你就是随意拿捏软柿子。” “不止你是,廖杰同样如此。” “两个软柿子合在一起,便是一泡稀屎,除了恶心人,其他的都不足为道。” 孙锁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握着刀柄,眼中杀气凝成霜华。 “你是真不怕死,还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面对孙锁冰冷的语气,君朔依旧从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既然敢来此,便无惧生死,无惧生死,便不会在乎你会不会杀我。” 两道目光碰撞在一起,一道冰冷如雪,一道从容淡定。 孙锁握紧刀的手松开又握紧,松开又握紧,反复几次,还是选择了松开,坐回椅子上,压住心气,平和道: “不知你所说的明路,是何明路?” 君朔直言道: “明州将军一职,如何?” 言外之意便是让孙锁臣服于柳州。 之所以许明州,而不是江州,是为了显得更有诚意。 作为一个掌权者来说,若是让他继续接管江州,无疑是在养虎为患,调防别州,才是明智之举。 君朔此话再一次点燃了孙锁方才压回去的怒火, 再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接给气笑了。 “李沧澜是故意派你来羞辱我的?” “好一个明州将军,这是要让我给他磕头?” 君朔一脸无辜。 “是我主动请缨而来。” “明州将军确实是你的明路。” “最多两年,明州和江州在柳州眼里,都将成为土鸡瓦狗,届时你将要何去何从?” 君朔端起茶杯,一口饮进茶水,缓缓起身,抱拳道: “还望孙城主三思。” “告辞。” 看着君朔转身就走,孙锁脸色阴晴不定。 “你真以为这里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此话一出,营帐外早已准备的刀斧手纷纷跃出,挡住君朔的去路,严阵以待。 只需孙锁轻轻点头,这些刀斧手便会蜂拥而上,将君朔剁成肉泥。 走到营帐口的君朔停下步伐,微微侧头往回看向孙锁。 “倘若我死了,那孙城主便彻底没有后路了。” “信不信只要我一死,柳州退一步,便可和明州分而食江州。” “你要相信一句话,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只要利益不冲突,明州和柳州可敌亦可友。” 说罢,君朔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刀斧手纷纷退让,不敢阻拦 。 孙锁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这君朔走远。 他想了又想,他还是走出营帐外,高喊一声问道: “不知阁下名讳?” 君朔头也不回的回道: “君朔是也。” 孙锁心中一惊,君朔之名已经名满天下,没有想到他没有选择四大帝国,而是选择了这小小的柳州城。 他心中不禁怀疑道: “难道柳州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了吗?” 此刻孙锁心情异常沉重,直到看着君朔的身影彻底消失,方才回过神来。 “不妙,中计了。” 后知后觉的他突然浑身一激灵,当即翻身上马,呵斥道: “给我截住那狗贼。” 走出孙锁大营的君朔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瞬间额头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李沧澜安排前来接他的车夫一手扶住了他。 “先生,你没事吧?” 君朔小声道: “快扶我上车,速速离开此地。” 车夫不敢有丝毫耽误,将君朔扶上马车,立刻用力挥动鞭子,极速遁去。 马车刚跑出去不远,便听到身后马蹄声阵阵,显然回过味来的孙锁已经气急败坏,一马当先,高声喊道: “君朔狗贼,休走。” 对于他来说,逮住君朔,便有与李沧澜的谈判的资本,同时也能给廖杰一个交代,延缓两州联军瓦解速度。 会过味的他明白,所谓的明州将军不过故意带偏扰乱自己思路的说辞。 君朔的真正的目的是与自己长谈,营造出谋划某事许久的假象。 以此让本就多疑的廖杰越发多疑,加快两州联军瓦解,从而揭开柳州之围。 用心之险恶,让人发指。 尤其是他最后那句回答的异常高声的‘君朔是也’ ,更是绝杀。 君朔之名至少在中域,是鼎鼎有名的。 试想他与名震中域的君朔独谈许久,廖杰会怎么想? 站在廖杰的角度,听闻此事之后,必然会提防自己,甚至有可能先下手为强。 即使廖杰不怎么想,那暗中拱火此战的北玄使者怎么想? 他们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差的就是一个借口弄死自己,然后接手江州大军。 届时,只要将自己的死嫁祸到君朔身上,他们便可撇的一干二净,还能激起江州军对柳州的怒火。 现在的自己唯有用君朔的血,方可挽回当下失控的局势。 轻轻擦去额头冷汗的君朔,听闻孙锁大声呼喊自己,心跳不免加速了几分。 幸好跑的快,不然今日这颗脑袋可就真悬了。 想了想,他掀开车帘,冲着后方的孙锁使劲挥手道: “孙城主客气了,不用这般相送。” “若是廖城主见到你对我这般热情,他会怎么想。” “孙城主,速速回去,准备大事要紧。” “莫忘今夜寅时之约。” 又是一记杀人诛心。 第361章 究竟算计谁? 廖杰看罢安插在孙锁身边的细作密信之后,脸色黑如煤球。 欧阳憍的两万大军迟迟没有抵达,兵力上本就如不孙锁的他心中难免忧虑起来。 如今想要攻下柳州城,多半无望,除非不计一切代价。 可中域卧虎藏龙,豪强林立,若是元气大伤,保不齐又会成为其他人砧板的鱼肉。 胜利无望的情况下,若是孙锁突然反水,配合李沧澜吃掉自己的大军,然后直取明州,自己又该如何自保。 他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一旁满脸好奇的贺和。 贺和看过密信之后,不怒反喜。 “好好好。” “城主速速率领兵马,堵住孙锁回回营之路,截杀孙锁。” 廖杰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军事贺和,不解道: “什么意思?” 贺和语重心长道: “城主该不会简单的认为李沧澜算计的是孙锁吧?” “其实此棋真正算计的是城主你。” “他们在算计你和人孙锁的人心。” “现在即使你依旧信任孙锁,孙锁内心必然也已经对你起了提防之心。” “甚至极有可能先下手为强,做掉你,然后接管明州大军,进可攻,退可守。” 廖杰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贺和分析的还是孙锁不与李沧澜合作的情况。 若是孙锁真的和李沧澜暗中达成合作,那现在自己的的情况就岌岌可危了。 “城主,死道友不死贫道之礼,想来你是懂的。” “得不到柳州,退而求其次,得一座江州未尝不可。” “反正将来孙锁注定是你称霸中域路上得绊脚石,有机会踢,便不要犹豫。” 作为巡守衙门的指挥使,圣后安插在中域最强暗子,有些话贺和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现在他的身份也不能过早暴露,若是将来廖杰这个傀儡不听话,也方便他取而代之。 巡守衙门指挥使身份曝光,将来的想要顶替廖杰,难免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事到如今,廖杰还在犹豫。 “倘若我出兵截杀孙锁,那不是中了李沧澜的离间计了吗?” 贺和一脸恨铁不成钢,难怪只能偏居一隅,一点远见和胆识都没有。 “明知是计,所以我们才要将计就计,在李沧澜和孙锁的部将都未反应过来之前,做掉孙锁,接管江州大军 。” “李沧澜身边有高人指点,此‘离间计’无解,唯有将计就计,方可稳住大局。” “即使抛开一切不谈,还请你考虑一下金莲姑娘这些日子受的苦。” “孙锁那种粗人,可是不懂怜香惜玉。” “听闻探子来报,孙锁大帐内夜夜传出金莲姑娘的惨叫。” 提及金莲,廖杰眼中终于射出一道瘆人寒光,当即一拳砸在桌子之上,怒道: “派出我的近身卫兵,截杀孙锁,万万不可让其返回大营。” 正在追杀君朔以证明清白的孙锁,殊不知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 此刻他恨不得在君朔身上捅八百个眼子。 听了读书人的话,母猪上树都能爬三丈高。 现在他是裤裆里沾了黄泥,不是屎也是屎,跳进清源江也洗不清。 君朔为人也是贱兮兮的,一边慌不择路的逃,一边疯狂恶心孙锁。 “孙城主,莫要再送了,不然廖城主可就要哀怨于我了。” 孙锁气的张弓搭箭,弓弯如满月,弓弦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嗖。 箭矢擦着君朔的鼻尖而过,君朔吓的缩回了脑袋,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柳州城头,李沧澜手持顾浔赠送的那柄施疾准的祖传强弓,看着马车后狂追不舍的骑兵,缓缓拉开了弓。 嗡。 噗。 利箭没有射向孙锁,而是射向了他坐下的战马。 箭矢透过战马的头颅,半截没入泥土之中,箭尾还在不停颤抖。 战马在惯性作用下,奔出数步,方才前腿一软,匍匐倒地。 孙锁脚尖一点马背,高高跃起,没有坠落马背,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的柳州城头,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重型投石车,或者是床弩,都无法达到的射程。 李沧澜还能精准命中战马头颅,实力恐怖如斯。 眼睁睁看着君朔的马车距离柳州城门越来越近,他也只能咬了咬牙。 “城主你没事吧?” 孙锁冷哼一声道: “回营。” 李沧澜盯着手里原本属于施疾准的强弓,忍不住赞叹一声。 “好弓。” 回到城中的君朔,双腿直发软 ,满头大汗,心里不禁暗道: “真不知道当年初出茅庐的陈子铭,是如何做到在暴怒的人屠赵牧面前脸不红心不跳的。” 二十出头的年纪的,至今还是一个童子鸡,连小娘子的手都不曾牵过。 如此大好年华,若是就这般交代在此,岂不亏大发了。 这孤胆英雄着实不好当,纯属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反复在屎坑边缘来回蹦跶。 见到李沧澜走下城头,君朔急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呼吸一口,压下极速的心跳,一脸从容淡定上前。 “多谢将军的出手。” 李沧澜看着君朔,那躁乱的气息,已经出卖了他的伪装。 不过他并没有揭穿。 该勇的时候勇,该怂的时候怂,君先生真正明白人。 畏死,人之本性也,可大事临头,君朔没有含糊,心中的信念压制了畏死本能。 大业未成之前,纵使身在敌营,他也未有丝毫畏惧。 大计已成,走出敌营,本能驱使,逃命要紧。 李沧澜冲着君朔一拱手道: “先生此举,已经不输当年陈子铭一人挡赵牧十万大军。” 这话中听归中听,不过多少有些拍马屁的嫌疑。 君朔一手负后,,一手置于胸前,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客气道: “比之陈先生,相差十万八千里。” 然后他话锋一转。 “不过嘛,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十万八千里,有时也不远。” 说这话时,君朔眼眸深处透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和一决雌雄的傲气。 外人看来君朔此言,多少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嫌疑。 李沧澜不这样认为,他在君朔身上看到了无限可能,就像在顾浔身上看到的一样。 时势造英雄,或许君朔差的就是一个机会而已。 “李将军,在你看来,廖杰会不会出手。” 正如贺和所言一样,君朔此行看似算计孙锁,实则真正算计的是廖杰。 只要廖杰敢动孙锁,那接下来便是柳州大反攻。 ........ ps:这章是昨天的,今天的两章正在努力中。 第362章 围杀江州城主。 “先生此问就有些考教我的意思了。” “廖杰阴狠有余,可惜大是大非面前,少了一分果决。” “以他的性子,当机立断截杀孙锁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先生以身入局,为的不就是替廖杰做出必杀孙锁的决定吗?” “现在廖杰杀不杀孙锁,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即使他不动手,也有人 替他动手,先生说是不是?” 一老一少两只狐狸相视一笑。 李沧澜的言外之意,廖杰不动手,帮他动手便是,栽赃嫁祸谁不会 。 何况别忘了金莲这颗暗子。 美人计,在恰当之时,可做绝杀。 “哎。” 君朔长叹一口气,望天感叹。 “有时候我在想,那家伙自己已经算无遗策了,还大费周章的将我请出山,是不是故意显摆呢。” 李沧澜打趣道: “自古奸臣望君昏。” “我看先生全身上下都是反骨呐。” 君朔急忙打断李沧澜施法,一脸慌张,恨不得用手堵住李沧澜的嘴。 “这话可不兴说,将军这是坑我害我。” “将来翻起旧账,诛我九族怎么办?” 李沧澜哈哈一笑,他在君朔身上看到了城府与心计,看到少年心性,看到了朝气蓬勃。 一点不似顾浔那般老气横秋,没有半点少年的不羁与洒脱。 虽然君朔有时候看起来有点不靠谱,可实际上那只是他愿意让人看到的。 就如他满嘴的‘功利之说’,可真正在功名之前,他都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他时常把陈子铭挂在嘴边,实际上他从来没有想过真正要与陈子铭一决高下,他只想做自己。 做那个‘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自己。 “先生真是有趣之人。” “将军何尝不是呢?” 李沧澜满是胡茬的脸上,笑容更多了。 “咱们这算臭味相投。” 君朔点点头。 “那家伙嘴确实很臭。” 李沧澜愣了愣,半天方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在内涵顾浔。 “听说苏副城主一把火烧了你的豆地,先生该不会还怀恨在心吧?” 君朔连连摇头否定,义正言辞的拍着胸脯子说他不是那般小心眼之人,让顾浔赔他千八百亩良田即可。 孙锁回程途中,看到前方突然出现的一小队人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柳州城距离他的大营十里,昨日攻城结束之后,双方都放出大量的斥候,游走其中,以便随时观察对方军队动向。 按理来说,战场上出现这样的小队斥候并不奇怪。 问题是现在他前后左右都出现了这样的小队斥候,隐隐有将他包围其中的意思。 身边亲卫统领也发觉了异常,小声道: “城主,这些斥候不对劲。” 战场之上,双方斥候发生血战的情形不少,多是遭遇战,或是截杀情报传递。 可这些斥候却远远跟随,且越聚越多,其中夹杂着几道实力不俗的气息,应该是随军修士。 孙锁冷笑一声,提醒亲卫统领林寒。 “看他们坐下的战马。” 林寒看向这些身穿柳州战甲斥候的座下战马,参差不齐。 “柳州军财大气粗,斥候的战马一般皆是甲等战马,极为匀称。” “这些斥候的战马,撑死了也就是乙等马,而且还参差不齐。” 说到这里,林寒突然脸色一变,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侧头看向一脸冷笑的孙锁,满脸不可置信道: “城主,难道他们是.......” 未等这位亲卫统领的话说完,孙锁便直言不讳道: “没错,就是廖杰的兵马。” “看来廖杰已经下定决心,贼不走空,得不到柳州,便想得到江州。” “这一手算盘,还真是打的叮当响。” 一旁的侍卫统领林寒握紧了缰绳,死死咬着牙齿 。 “不是说好的合纵伐柳吗,廖杰怎么能这般不守信用。” “你还是太单纯了,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换做我是廖杰,我也会这般做。” 林寒轻轻皱眉,他不懂这些沙场之外的人心博弈。 他只知道当务之急是护送廖杰离开。 廖杰不仅是城主,更重要的还是他过命的兄弟。 他眼里永远都只有朋友,没有利益,豁出这条命,也要送廖杰离开。 “城主,你走,我来拦住他们。” 他看向身后的其中一小队人马,吩咐道: “你们负责护送城主回营。” “若是城主出现半点意外,你们全家老小也会随着陪葬。” 说罢,林寒轻夹马腹上前,握紧手中长枪,眼中战意熊熊如热火。 “其余人,随我为城主撕开一道口子。” 很快,一场人数不多的骑战在柳州城外展开,兵甲虽少,却都实力不俗。 在林寒的勇猛冲锋下,很快数只斥候组成的骑阵便被撕裂一道口子。 浑身是血的林寒高喊一声。 “城主,快走。” 孙锁脸色阴沉,看着身上战甲已经破碎不堪,满是伤痕的林寒,一咬牙,跃马跳出包围圈。 策马狂奔中,他回过头,恰巧看到林寒被数柄长枪高高挑起,脑袋被随军修士一刀砍飞的画面。 再回过头时,这位以狠辣着称,匪寇称王的江州之主眼角已经滑落两滴清泪。 当初随他一起官逼民反的七人,最后一人也战死沙场,身首异处。 恐怕连一座坟头也没有机会立起来。 曾经名动江州的白泽八匪,仅仅只剩他一人尔。 从一个庄稼汉,到独占一方的匪首,再到如今的江州之主,他用了二十年。 得到了江州,失去了所有的兄弟,这是他想要得到的吗? 哪怕他现在手握数万大军,林寒一死,便再无一人可以称之为兄弟。 一路上,依旧不断还有小股斥候的阻击截杀,负责护送孙锁的的小队人马,由原来的十五人变成了七人,五人,三人。 当孙锁能远远望见自己的大营之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两匹空无人坐的战马,跟随身后。 他前方,一队骑军宛若一堵城墙一般,横在他与大营之间。 “郑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身柳州战甲,莫不是投靠了李沧澜。” 郑南一声冷笑。 “孙城主,我想干什么,你比我清楚。” 孙锁不怒反笑。 “看来廖杰是铁了心要我死了。” 郑南直言道: “城主已经在着手接手江州大军了。” “城主让我转告你,他会找李沧澜为你报仇的 。” 迟则生变,废话已经够多了,郑南缓缓拔出了腰间明晃晃的战刀。 ........ ps:还有一章,差千多字,两点之前发出来。 第363章 美人刮骨。 “城主有令,斩下孙锁人头者,可赏百户及千金。” 大好的逆袭机会就在眼前,这些身穿柳州战甲的明州军兴奋异常,一个个打了鸡血一般,向着孙锁冲杀而去。 面对数百骑兵的冲杀,孙锁脸上没有丝毫担忧之色,反而露出一抹残忍笑意。 “黄口小儿 ,休伤我主。” “我主休怕,刑典来也。” 只见一个彪型将军,手持一柄巨大的板斧,一声怒吼,冲杀而来,身后烟尘四起,千余骑驰骋。 就连后方,也出现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军,郑南的兵马后路完全被堵死。 此刻他方才明白过过来,孙锁献祭老兄弟林寒,为的就是钓自己这条大鱼。 “郑将军,出发前,我已经让金莲把我的兵符转交给廖杰了。” “估计现在兵符已经摆在了廖杰的桌子上,加之金莲那满身伤痕。” “你说一片痴情的廖杰会不会兴致冲冲,外加怒意横生的拿着兵符,去接管我的江州大军呢?” 这是一个惊天骗局 。 郑南脸色一变,看着一脸笑意的孙锁,发出不甘的怒吼。 “好一个孙锁,你竟然算计盟友。” 孙锁高声回道: “怎么现在是盟友了?” “只许他廖杰算计与我,不许我算计与他?”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既然敢追君朔而去,怎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确切的说,他是故意追着君朔离营,为的就是勾引廖杰上钩。 贼不走空的道理,他何尝不懂。 别忘了,他就是贼出身,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比廖杰不知深刻多少倍。 攻下柳州已然无望,那顺手拿下一座明州,何尝不可呢? 虽不及柳州富裕,可蚂蚱再小也是肉。 将来也能凭借两州辽阔的疆域,与李沧澜周旋。 与当下来说,只要他手握两州兵力,以现在兵力大损的柳州来说,必然忌惮。 李沧澜绝对不敢转守为攻,悍然出兵,趁机夺下两州疆土。 若只是手握一州兵力,盟友合作分崩的情况下,李沧澜绝对会抓住时机,逐个击破。 换句话来说,现在无论是明州还是江州,想要安然撤出柳州战场,必须得到对方手里的兵力。 只有合两州之兵,方可进退自如。 两州联军只要敢从柳州城下各自撤兵,李沧澜绝对会出兵痛打落水狗。 至于打谁不好说,但绝对会打一个,吃掉一州,振军心的同时,也能凝聚民心。 仗打到现在,两人谁也不会在相信对方,继续合作更是不可能。 若是没有君朔神之一手,或许两人还有丁点机会继续进退同盟。 现在一切都化作了泡影,君朔就像一张窗户纸横在了两人中间。 谁也不知道对方隔着窗户在做什么,谁也不敢在信任谁。 攻则无望,退则危之。 两人都没有多余的选择。 何况还有金莲背后的夜幕和贺和背后的巡守衙门暗中操刀,两人更是身不由己。 当刘琦陈兵澹州边境之时,这场三州之战的结果便已经注定。 唯一的变数就是三方人马如何将自身利益最大化而已。 郑南知道,当务之急 ,是突出重围,将孙锁的阴谋告知城主。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调转马头,向着后方突围而去。 很快,他的身影便淹没在了滚滚铁蹄之中。 夕阳下,那匹战马前蹄刨坑,时不时抖一抖鬃毛上粘稠的血液。 残阳与血色共舞,英雄从不问出处。 这场大战从一开始便没有对错之分,不过利益的纠缠而已。 每一个战死沙场的兵卒皆是可敬之人,他们只不过是各方利益的牺牲品。 廖杰大营,当他再次看到满身鞭痕的金莲时,直接忽视了金莲手里捧着的兵符。 双眼通红,满脸歉意的走到金莲身前,伸出手颤抖着抚摸过金莲脸上鲜红的鞭子印。 “对不起,我不该用你去稳住孙锁的。” “对不起,对不起。” 当初将金莲送走后,他便后悔了,觉得自己不是人,竟然将自己心爱的姑娘送到了别人的床上。 可若是没有金莲做质子,孙锁断然不放心与自己合并一处,共伐柳州。 同时,也是为了用金莲监视孙锁的一举一动。 金莲早已泪眼婆娑 ,双手捧着兵符,啜泣道: “孙锁的兵符已经在手,廖郎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 “金莲已经被孙锁这头畜生糟蹋,配不上你将成大业的你。” “此生你我缘分已尽,若有来生,愿你我共做比翼鸟 。” 说罢,金莲猛然拔出袖中匕首,朝着腹部直刺而去。 廖杰神色大慌,急忙伸手一把握住匕首。 殷红的鲜血瞬间沿着匕首滴落而下,吓的金莲急忙丢掉手中匕首,满脸慌张的握住廖杰的满是鲜血的手,泪流满面。 “廖郎,你怎么这么傻呢?” “金莲已经不干净了 ,配不上你了。” 廖杰反手握住金莲满是淤青的手,眼中有泪水在打转。 “金莲,你是在于与我怄气吗?” “是我亲手将你送到孙锁身边的,要错也是我错,与你何干呢。” “这辈子,是我亏欠与你。” “你放心,我定然会找孙锁为你讨回公道。” 说罢,他猛然一把将金莲拥入怀中,贪婪的嗅着她莲花清香的秀发。 “金莲,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 “不要什么来世,我今生便要与你做比翼鸟。” 看着金莲后背的伤痕,和脖子上的淤青,廖杰越发恶从心头起。 缓缓推开金莲,一脸真诚的看着她,轻声道: “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他握紧金莲‘偷’来的兵符,转身便向营帐外走去。 金莲急忙提醒道: “廖郎,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孙锁部下骑兵将军刑典曾带两千精兵出营,至今未归,恐有不测,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等你回来,记得早去早回。” 廖杰回头,看着含情脉脉的金莲,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等着我。” 十八岁的爱情,常有父母棒打鸳鸯,凄凄惨惨。 四十岁的爱情,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轰轰烈烈。 四十在逢春日的廖杰,已经被楚楚可怜金莲迷的不分东西,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替心爱的金莲讨一个公道。 十八岁可以一怒冲冠为红颜,四十岁同样可以为之。 调出两千骑兵破局又如何? 只要派出更多的兵力,将你堵在大营之外,你孙锁还不是一样无能为力。 第364章 顾浔的坑,君朔的计。 营帐外,贺和看着怒气冲冲走出廖杰,心中暗道不妙 ,急忙劝解道: “城主,大势已去,不可妄动,还请三思。” 廖杰展现出了他无比强硬的一面,目光死死盯着贺和。 “让我杀孙锁的是你,让我不可妄动的还是你?” “你究竟想让本城主如何?” 贺和从未见过廖杰如此动怒,可他更知道,此刻不拦住廖杰,事态将一发不可收拾。 “城主,机会稍纵即逝,你我不可一成不变,要随机应变。” 营帐内传来了金莲的小声啜泣声,廖杰越发的心烦意乱。 只要派出更多的大军,将孙锁阻挡在大营外,那便还有机会控制江州大军。 怒归怒,他还清晰的知道,想要从柳州全身而退,必须得到江州大军,如此方可让李沧澜忌惮,不敢出兵追击。 柿子照着软的捏,缺少了两万援军,兵力上他本就落后孙锁。 一旦撤军,李沧澜必然会先对他下手。 现在他已经身不由己,必须这般做,才能安然撤回明州。 “究竟你是城主还是我是城主?” “提出合兵伐柳的是你,让金莲去做卧底兼质子的是你.........” “若不是因为你,我会陷入当下这般进退两难的局面吗,金莲会受到这般伤害吗?” “想让我廖杰做你的提线傀儡,不可能。” “贺和,还请你好自为之。” 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话语之后,廖杰没有丝毫犹豫,反身上马,下令道: “廖虎,抽调五千大军,随我前往江州大营。” “你统帅其余大军吗,一旦前方有变,立刻驰援。” 廖杰清楚的明白,现在柳州内守军不足,北方的三万大军南下 至少还需半日。 这半日内,即使自己真与孙锁火拼起来,李沧澜也无兵可用,趁乱偷袭。 何况李沧澜用兵向来求稳,此行离间之计,多半只是求逼得两州联军内讧,从而退兵。 还有一点就是欧阳憍两万大军迟迟未到,他心中难免不安。 直觉告诉他,两万援军十有八九出了岔子,以欧阳憍的性子,若是无事,断然不可能这般磨蹭。 顾浔挖下的连环坑,君朔的神之一手,已经将其逼到了悬崖边,退无可退。 正当他准备出营时,一骑飞快而来。 “八百里急报,速速闪开。” 跑死了数匹马的令兵,马尚未停稳,便急忙翻身下马,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趴在地上高举密函。 “明州急报,速呈城主。” 说罢,便昏死过去。 见到这一幕的廖杰心咯噔了一下,急忙翻身下马,来到昏死过去的令兵前。 慌乱从卫兵手中夺过密函之后,看过密函内容,脸色瞬间煞白。 “苏诚大军杀入 明州境内,欧阳憍裹挟两万大军投诚,半坐明州已失,敌军已近四万之众,明州城告急,望城主驰援。” 此消息宛若晴天霹雳,一下子在廖杰脑海之中炸响,让他神情都有些恍惚。 “不能慌,不能慌。” 此刻他反倒冷静下来,告诫自己不能慌乱。 柳州久攻不下,败局已定,军心本就不稳,若是再听闻老家被偷的噩耗,估计不用李沧澜出兵,大军也会乱成一摊稀泥。 手上的兵力,想要重新夺回失去的明州疆土,已然无望。 廖杰知道自己没有丁点退路了,唯有弄死孙锁,控制住江州大军为己所用,他才有一丝夺回明州失去疆土的希望。 再不济,也能得到江州,随后再徐徐图之。 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惨白,恢复寻常脸色,翻身上马,吩咐道: “继续按计划行事。” 廖杰一马当先,五千大军呼啸而出,直奔江州军营。 这就是君朔的隔山打牛之计,去的是孙锁大营,真正算计的却是廖杰 。 当然,也不能这般片面,确切的说是一同算计了两人。 本是盟友的二人,此刻反目成仇,狗咬狗。 贺和心中那是一个悲愤,事情怎就这般突然失去控制了。 明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 悲愤之余,他直接冲进廖杰的大营,想要结果了金莲这个红颜祸水。 当他走进营帐之时,只见金莲廖杰的位置城主位上,翘着二郎腿,露出洁白如玉的羊脂美腿。 两个手指轻轻捏着一个茶杯,放置嘴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用上位者的目光盯着突然闯入的贺和。 哪里还有先前那般楚楚可怜娇柔样,此刻更像是一个人桀骜不驯的女王。 “和大人,你为何会这般惊讶呢?” 金莲开口,‘和’字咬的格外重,让本就惊讶的贺和越发震惊。 贺和不过他的化名,他真正的名字是和海阔,北玄巡守衙门第五指挥使,圣后亲信之一。 听到金莲咬字极重的‘和’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当初廖杰将其带回府上时,他细细摸查过她的底细。 外加方堂的死,与她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他查更是仔细。 查到最后,都没有任何异常,方才让其留在了廖杰身边。 “我就是我,只不过有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北玄的手最近伸的有点长了,撕毁四国协定,也就意味中原乱战再起,她陈姝准备好了吗?” “倘若不想四国协定作废,就让她管好自己的手脚。” “中域不是她想染指就染指的。” 听闻金莲直呼圣后之名 ,贺和当即怒斥。 “大胆狂徒,竟敢直呼圣后之名。” 金莲典型属于欺软怕硬之人,现在有了强有力的靠山,可不会把贺和放在眼里。 “那是你们北玄的圣后,关我何事。” “不喊她老妖婆,便已经是给她极大面子了。” 眼见贺和眼中迸发出杀机,金莲当机立断,撕裂自己的衣服,露出美好山色。 “你个禽兽,非礼呐。” “廖郎待你这般,你却要轻薄他的女人,你这畜生。” “呜呜呜。” 接着便是一阵伤心欲绝的抽泣声。 好做作的女子,贺和当即就要一拳捶杀这贱人。 刚准备出拳,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就连体内的气机都阻塞不前。 他的目光当即落到金莲身前冒着青烟的香炉之上。 好霸道的毒,连他这般实力都能受到影响。 他急忙屏住呼吸,可惜为时已晚。 “这是我家主子研制出来的超级散功散,厉害吧。” 虽然顾浔不把她当人,可提起顾浔之时,金莲满脸得意之色。 用顾浔的话来说,天生的贱骨头。 “你这富人好歹毒。” 方才廖杰当着众将对自己摆出的脸色,又毫不避讳的说出那番话,已经让人浮想联翩了。 如今眼前的不知廉耻的女子又来这么一套,贺和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好一套拨弄人心的手段,不要脸、有姿色、够聪明,还真是天生的细作之料。 第365章 局面越发失控。 廖杰离开时,曾在廖虎耳边呢喃细语,十有八九就是让廖虎提防自己。 金莲敢对自己摆这么一道,必然已经做好的万全之策。 心中稍作权衡之后,贺和放弃了锤杀她的念头。 没有丝毫犹豫,撞破营帐,极速远遁。 贺和方才离开,廖虎便率军杀入营帐,看着衣衫不整的金莲,脸色越发阴沉。 “大哥说的果然没错,贺和狗东西,果然没安好心。” 他取下自己的披风,闭眼上前,披在金莲身上,安慰道: “嫂子莫慌,大哥已经交代我,让我照顾好你。” “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金莲一脸慌张之色,死死抓着廖虎的袖口,慌乱道: “将军,切莫让他溜走,昨夜我在孙锁营中见过他。” 廖虎 脸上浮现一抹慌张。 “嫂子的意思是,他可能 暗中已经与孙锁串通好,故意坑害大哥。” 金莲并没直说,而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这个我不知道 ,我只是觉的他逃走,可能给廖郎带来麻烦。” 廖虎联想到截杀孙锁失败,营中十有八九出现了细作。 提前知道此事之人,只有四人,大哥、自己、贺和 、郑南。 “操,当初大哥拜他为军师,我就说过此人面相阴险,不可大用,如今还真一语成谶了。” 金莲死死抓着廖虎的手,祈求道: “将军,你一定要护好廖郎,万万不可让其出事。” “我已经和他分开过一次了,不想在经历一次。” “求你了,将军。” 说到最后,金莲已经是满脸清泪,梨花带雨,一片痴情。 廖虎安慰道: “嫂子放心,我定保大哥无恙 。” “来人,给我保护好嫂子 。” “其余兵马,随我去驰援大哥。” 手握兵符的廖杰轻松进入江州大军军营内。 五千兵马,他已经分出三千,前去阻击孙锁回营。 其余两千,则是大摇大摆的随他进入江州大军军营内,直接将 江州大军的中军大营给围了。 孙锁的副将的陈成看着突然闯入大营的廖杰,质问道: “廖城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廖杰直接掏出孙锁的兵符,语气严肃,不可置疑。 “《联军之约》第一条,双方城主,手持对方的兵符,便可调动对方大军,以便应对突发状况。” “现在我要征调江州大军,配合我明州大军进攻柳州城。” 陈成一脸茫然,城主不是今早便下令,停止进攻柳州城了吗? 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奇气息,当即婉拒。 “约定第一条确实如此,可廖城主别忘了,调兵的前提是遇到突发情况。” 廖杰目光冰冷如雪,用平地起惊雷的语气道: “孙城主被柳州大军截杀,不知道算不算是突发情况 。” 不知情的陈成一愣,方才城主确实去追杀柳州城使者去了,难道真的中了对方的引蛇出洞之计? 见陈成犹豫,廖杰继续火上浇油道: “我的两万援军已经就位,你我此刻合兵一处,杀一个回马枪,不仅有可能救出孙城主,说不得还能出其不意,攻下柳州城 。” 陈成还是有些犹豫,柳州使者前脚刚走不远,廖杰便紧随其后入营,他不得不提防。 “城主有何指令,下达便是,我必完成。” “至于合兵一处之事,只要我代为转令,其实也一样。” 言外之意便是调兵不行,调我可以,你调动我,我调动大军。 一军无二帅,一旦合兵一处,便意味廖杰可以随便调动江州大军。 届时,自己便会彻底失去江州大军的掌控,倘若城主活着回来,自己又该如交代。 廖杰可不惯着他,恨不得将兵符 摁在陈成的脑袋上。、 “看清楚了,这可是江州大军兵符,陈将军是想违反军令吗?” “别忘了,手持兵符,本城主可是有生杀大权的。” 说话间,廖杰的手摸向了腰间的战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恰在此时,大营外忽然嘈杂起来。 “活捉廖杰者,赏千金。” 是刑典的声音,陈成暗道不妙,猛然拔出腰间的战刀。 可惜刀方才出鞘半截,廖杰的刀便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 陈成已死,廖杰急忙走出大帐,高举兵符,喊道: “兵符在此,我看谁敢乱动。” 两千大军被包围在江州大营之中,与江州大军火拼起来。 廖杰心中暗道不妙,刑典不该被阻挡在大营外了吗,怎么会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战甲上帝满是鲜血的孙锁走了出来,从怀中摸出一道一模一样的兵符,高声喊道: “看好了,真正的兵符在此。” “明州大军想活命者,给我放下兵器。” 他没有想到廖杰为了让他死,不惜动用数千大军。 若不是他准备充分,今日恐怕还真悬了。 廖杰知道放下兵器,孙锁也不会放过自己,何况自己还没有输。 “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孙锁眼中浮现一缕寒光,心中一千个想要弄死廖杰的打算。 可他也知道,自己想要控制住明州大军,廖杰暂时不能死。 相比廖杰的夺取兵符之法,他觉得挟廖杰以令万军,更加稳妥。 包围圈越缩越小,两千兵马也越来越少,不断有人倒下。 廖杰此刻方才明白过来,中了孙锁的奸计。 孙锁是故意借着追杀柳州使者名义离营,为的就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暗中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面对突发情况的计划 。 不过他何尝没有自己的后手呢? 无非就是鱼死网破罢了。 一支大军 突然出现在江州大营外,廖虎一马当先,杀入大营之中。 “休伤我大哥。” 看到廖杰竟然让廖虎率领全军向自己发动攻击,孙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廖杰疯了。 江州和明州全线开战,得利的只会是李沧澜。 只是孙锁不知道,并非是廖杰疯了,而是他已经别无选择。 第366章 撕破脸皮。 顾浔的坑,君朔的谋,金莲的媚。 当三者作用在同一人身上时,他便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攻城无望,退守无方,廖杰能做的便只剩赌一把。 得到江州兵马,他还有机会逆转当下的之局。 若是无动于衷,那他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只是没有想到会被孙锁摆了一道。 确切的说是被金莲摆了一道,只不过他不自知而已。 若是没有金莲从中作梗,谎报军情的同时,还乱他道心,他绝对不会这般失去理智。 说不得还能与孙锁再次走到谈判桌前,心平气和的谋一个万全之策。 君朔在野草丛中点了一把火,火势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金莲却在一旁使劲扇风,使得火势蔓延,变成当下的不可控之势。 反观孙锁这边,从廖杰对他动杀心那一刻起,便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廖杰想要吃掉他的江州大军,他何尝不想吃掉廖杰的明州大军呢。 吃不掉柳州的情况下,坐拥两州之地,无疑是遏制柳州的最佳办法。 这个道理廖杰懂,他也懂。 看到突然杀出的廖虎大军,孙锁当即心头一沉。 “廖虎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到。” 廖虎大军收到消息,到赶到此处,最迟也得半炷香时间,已经足够自己斩杀廖杰。 一旦廖杰身死,自己便有办法控制住明州大军,避免两州大军正面交锋。 对此,他已经是十拿九稳,甚至还在谋算如何坑一把李沧澜。 只是自己方才动手,廖虎大军后脚便赶到了呢? 难道自己身边出了细作,将自己计划泄露了? 孙锁百思不得其解。 任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是金莲暗中作梗,廖杰前脚离开,便让廖虎后脚跟上。 她的得到的指令很简单,就是让江州大军和明州大军打起来,打的越凶越好。 廖虎一马当先,江州大营之中,直奔廖杰而去。 心中万分庆幸嫂子的提醒,不然的今日大哥危已。 廖虎率领明州大军很快便撕裂一道口子,与廖杰汇合。 “廖虎,你怎么来了?” “大哥,是贺和那龟孙,想要玷污大嫂,幸好你提前让我提防于他,才没有让他得逞。” “嫂子说在昨夜在孙锁营中见过他,我便预感不妙,率大军赶来。” “没有想到那龟孙,还真与孙锁有一腿。” 闻言,廖杰咬了咬牙,联想到的先前的贺和劝解自己杀孙锁之事。 十有八九是两人联手给自己摆的龙门阵,故意骗自己前来江州大军军营。 后面贺和劝自己要冷静,随势而动,估计也是欲擒故纵,故意激怒自己前来江州军营。 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之后,廖杰越发笃定贺和是在给自己挖坑 ,推着自己往里跳。 “好一个贺和,好一个孙锁,老子与你们不共戴天。” 坑自己也就算了,还将自己心爱的女子,白白坑骗给孙锁睡了这么久。 作为一个男人,这口气若是咽下去了,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本就怒火中烧廖杰此刻眼睛都是通红的,翻身上马,举起手中长枪,怒道: “众将士,随我诛杀孙锁。” 廖虎暗道不妙,大哥这是杀红眼了,他急忙一把拉住廖杰的缰绳。 “大哥,不可。”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廖杰低头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迟疑片刻之后,开口道: “阿虎,我们没有退路了。” “苏诚杀入明州,欧阳憍投降,明州半座疆土已失。” “苏诚已经坐拥近四万大军,前有狼,后有虎,光凭我们这些兵马,已经不足以收回明州疆土了。” 廖虎明白了廖杰的意思,杀了孙锁,控制江州大军,他们才有翻盘的机会。 他愣了愣,脸上写满了不可能。 可是看着大哥那没落的眼神,他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以大哥的骄傲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夹着尾巴,灰溜溜流亡他乡。 要么今日战死,要么得到江州大军,反攻明州,夺回失地。 廖虎将一个卫兵从马上扯下来,翻身上马,握紧手中长刀,看向孙锁的方向,目光坚定。 这尸山血海之路,他来替大哥趟。 “大哥,我来替你开路。” “兄弟们,随我诛杀孙贼。” 廖虎不愧是廖杰座下第一猛将,论脑子不大行,比不上欧阳憍,比不上廖英。 可论那股猛劲,就算是欧阳憍和廖英加在一起,都得退避三舍。 看着廖虎一马当先,如入无人之境,手中长刀不断收割着生命,刑典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当即抱拳请战。 “城主,让我去会会他。” 孙锁轻轻点头,刑典手持丈六巨斧,便杀将过去。 两人都是双方军中的最强‘猛’将,来回数十回合,也奈何不得对方。 孙锁一脸坦然,脸上没有丝毫慌张之色。 虽然自己分兵两万出去,营中兵力依旧多于廖杰。 廖杰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出什么花样来。 真正让他担心的还是李沧澜究竟会不会出兵。 只要李沧澜敢趁乱出兵,袭击混战的两州大军,他便有把握趁机拿下柳州城。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从君朔入营那一刻起,他心中便有了此计。 不然,他岂会轻易方君朔入营,又轻易放君朔离开。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 光是一座小小的明州,可不足以填饱他的胃口。 君朔有他的离间计,自己有自己的引蛇出洞,就看谁更高明了。 只希望李沧澜用兵不再似当年那般稳重,有几分血气,不要一直龟缩在城中。 即使他真的龟缩在城中,自己也能拿捏廖杰,得到廖杰兵马,稳住阵型,撤出柳州。 届时,坐拥明州和江州,也有足够的底气与李沧澜周旋。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天黑之前,大战必须结束。 不然李沧澜北方三万边军南下,想要安然抽身便就难了。 外边大战正酣,李沧澜却约着君朔和江云笙来到了杨老头的小酒肆。 除了店面翻新过,其他一切照旧。 “嘶,这黄酒地道。” 君朔一开始还以为李沧澜这位堂堂柳州城城主,竟会如此抠门,说好的请客,却带自己来这般蝇头小店。 不过品尝过这黄酒的滋味后,他立刻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先前先生可是在埋怨我小气?” 第367章 未雨绸缪。 君朔含着一口黄酒,任酒香味在嘴中发酵,最后直冲天灵盖,方才将其咽下。 “李将军这话多少就有些寒心了。” “我会是那种背地里说闲话的人吗?” “君子有言,当面吐之,我这人好脸面,怎会做这般事呢?” 这两日相处下来,李沧澜多少也摸清了些许君朔的秉性。 满嘴话语不靠谱,心里却实打实干事实。 “哦,我记得先生不久前还在说某人的坏话呢。” 君朔满脸尴尬,急忙给江云笙倒了一杯酒。 “江大财神爷,今日的酒水可要管够呐。” 坐拥江家秘库,以及手握五湖商盟的江云笙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柳州财神爷。 城主府用出去的每一两银子,都要经过他的手。 就比如此次大战 ,开销的钱财,都是他从五湖商盟之中抽调出来的。 跟随商家大佬郭宏哲学习半年,他已经学有小成,不仅把五湖商盟经营的风生水起,就连民生拨款,也能算的明明白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江云笙知道君朔给自己倒酒,绝对没安好心。 “不知先生可是遇到了什么钱财上的难事?” 君朔脸上堆满笑容,不好意思的搓着手。 “咱柳州军功奖罚分明,你看今日我孤身入敌营,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江云笙端起酒杯,早就听说君朔贪财好名声,果然名不虚传,这大战尚未有结果,便开始主动要奖赏了。 不过他知道这只是君朔的想让人见到的一面而已。 真正的他可以把全部身家卖了,只为冬日的满城乞丐能吃上一个热乎乎的馒头。 而他自己却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并非道听途说,而是他在稷下学宫求学时,亲眼在广陵城内所见。 鬼谷先生骂他是败家子,绝非空穴来风。 实打实卖家产,也见不得苦命人的 仁义之士。 就因为其善心泛滥,年少时听说被骗了钱财无数次,依旧屡教不改,继续施舍他的善意。 “军功之事,非我所管,此事你还是得找李将军。” 没等君朔开口,李沧澜便直言道: “大战尚未结束,先生何来军功之说。” 君朔一脸无奈,出来这么久了,也没往家里添点像样的东西,又要被那老不死的说败家玩意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大抵说的就是这般吧。 “要不先支点?” “出门时,老家伙一把火烧了家,鬼知道有没有风餐露宿。” “作为弟子,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沧澜只能大手一挥,批给君朔一千两。 最后掏腰包的自然是江云笙,毕竟这一声‘江财神’可不是白喊的。 手拿一千两的君朔,眼中少了一丝担忧。 快入秋了,也该给聚仁堂的那群孩子添些衣物了。 这些孩子,是他与许多有识之士共同收拢的,都是孤儿乞丐。 每年,他都会匿名拿出力所能及的钱财,补贴聚仁堂。 今年是出山的第一年,自然不能落下,且还得比往年更多。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他尚且不足以兼济天下,但也无法做到独善其身,力所能及之事 ,且为之。 至于老头子,给他寄二百五十两,绰绰有余。 那老不羞的兜里钱多了,会咬裤裆,保不齐又去青楼喝花酒。 为老不尊也就罢了,关键是作为弟子的他丢不起这个人。 尿尿都能湿鞋的老破烂了,还十天半月的往青楼跑,实在让人头疼。 匆忙赶自己下山,十有八九是怕自己在他耳边叨唠‘少嫖’。 明明柳州城外,大战正酣,三人却在此谈些家长里短,似乎一点不把外面的大战当回事。 兜里揣了银票,君朔喝过一口酒之后,看向江云笙这位财神爷。 “大战用不了的几日,便会尘埃落定,不知财政使大人如何规划。” 江云笙自是知道君朔的言外之意,这几日他一直着手操办此事。 “我准备拨出五百万两,其中一百万两用在柳州战后重建,以及民生恢复上。” “其余四百万两,分别拨给江州和明州。” “如何?” 君朔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在心里默默盘算之后,方才回答。 “出入不大。” “只不过不能将军费支出算在其中。” 夺下两州之后,扩军是必然的,这是一笔不菲的消耗。 光是新兵入伍,没人五两银子,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别看动不动张口闭口几百万两,可真正落到细处,仍然需要精打细算。 “我建议财政司下设财监院,负责审计地方拨款流向,确保这些钱财能用到实处。” 一州变三州,官员的增多,将会鱼龙混杂,无可避免的贪腐,得有所准备。 江云笙很认可君朔得这个提议,当即看向李沧澜,毕竟他还是名义上得城主。 李沧澜笑道: “你现在财政司长使,此事你做决定便可。” “既然如此,今夜回去之后,我便着手组建财监院。” 君朔继续说道: “大战虽未结束,但战后之事,我们要提前未雨绸缪。无论是军队还是民生,以免到时手忙脚乱。” 接下来三人就新政得推广,军队的扩编,官员的安排,财政的支出等等一系列问题,进行了简单探讨。 这些东西已经迫在眉睫,大战结束便要立刻着手。 谈至最后,君朔方才把话题拉回城外的战场之上。 之所以放在最后谈,是因为大局已定,已经没有过多深入的必要了。 “李将军,你觉得该不该出兵添一把火。” 君朔这次不是在考究李沧澜,而是在询问李沧澜的意见。 李沧澜轻轻眯了眯眼睛,这场大战从始至终,进攻策略,皆是顾浔在用兵。 真正属于他用兵的,只是守城方面,守安南城,守柳州城。 既然这些年轻人已经开始展现他们的风采,多给他们一个机会又何妨呢? “先生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放开手脚去做便是。” “柳州城内的兵,你皆可调用。” 第368章 落幕前的余晖。 听闻李沧澜要让自己调度全城兵马,君朔没有丝毫犹豫的摇摇头。 “将军,用兵一事,非我所善也。” “文臣以治,武将用兵,非急者,不可乱也。” “何况苏副城主定然已经有所安排,无需我在添乱子。” 闻言,李沧澜看向君朔的眼神越发喜爱了。 鬼谷弟子不善用兵?不过都是君朔的推托之词。 这才是一个顶级谋士该有的远见,识大体懂进退,喜功名而不贪功名。 年轻人有才有傲气是好事,可也要懂得进退有度,张扬且内敛。 自古以来,恃才自傲者,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 尤其是在官场之上,不关自己分内之事,莫要逞强。 除非大势倾轧在即,迫不得已而为之。 主动求,与被动做,是两码子事。 先前李沧澜只是认可君朔,此论之后便是喜欢了。 一个人认可你,并不代表他喜欢这个人,只要自身实力足够征服他人,便可得到他人的认可。 可喜欢一个人,不仅要认可对方,还要由心的接纳对方。 李沧澜举起酒杯,朝着君朔一敬,无需多言,一切皆在不言中。 君朔微微一笑,也端起酒杯一口吃尽。 留下满是尴尬的江云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关键是弄不懂这两位打的什么哑谜。 一坛酒下肚,素素姑娘恰好上了两盘小菜,李沧澜给夹了几筷子。 家常小菜最抚人心,而且要在这陋巷之中,才有别样的味道。 老杨头又提来一坛酒,李沧澜却扣住酒碗,起身道: “两位,且等我片刻,这酒等我回来再喝如何。” 君朔和江云笙急忙起身,抱拳道: “将军小心。” 李沧澜走出小巷,卫兵已经牵来了马,他翻身上马,手不自觉放在了腰间的那柄刻有‘勇’字的刀上。 当年顾长德以天外陨石,融九路诸侯兵,铸得此刀,终究还是要为他顾家打天下。 只是这次的顾家小子,身上没有任何一点顾家的枷锁,不像顾权,万般不由己。 柳州城中,不是九千兵马,而是整整齐齐的两万兵马。 当初顾浔离开安南城时,便已经交代李沧澜抽调三万与北玄对峙的北方边军南下。 当时刘琦大军尚未倾轧北玄边境,谁也想不到李沧澜敢提前调兵南下。 两州两军抵达柳州城前夜,一万大军便趁着夜色进入了柳州城。 只不过这一万大军,李沧澜从未让其出现在过柳州城头。 三万北方边军,也并未全数南下,依旧有一万留在北方迷惑北玄南方边军。 现在北方无事,剩余的一万大军也已经开拔南下,今夜子时便可抵达柳州城。 这一万大军参不参战战已经无所谓,他们主要还是伪装三万大军南下的迷惑手段,让孙锁和廖杰都自认为有半天的时间可以用。 月出东方,赋予天地一片银灰色,朦胧之中夹杂几分神秘。 李沧澜亲率五千大军出城,那杆飘扬的‘李’字帅旗,哪怕在 月色下,也一样显眼。 这五千大军不过诱饵,真正的杀手锏是城中的万余大军。 请君入瓮的战法,其中却透着一股子顾浔‘集中兵力,造就局部优势,分而歼之的’战术。 显然,虽远在千里,依旧是顾浔亲自操刀的战争。 看似是顾浔算准了敌军的一切动向,实则不然,一切都是顾浔在引导着敌军往这个方向走。 沙场对弈,不怕料事如神将军,就怕一切皆在算计之中的战神 。 料事如神多半含有几分天意,一切皆在算计之中,便让人避无可避。 李沧澜也不得不承认顾浔用兵之大胆,比之当年的赵牧,已经丝毫不差。 反正若是他亲自操刀此次的柳州大战,绝对不敢如此用兵,但凡走错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不过细细斟酌下来,这看似大胆的用兵手段,又处处透着谨小慎微。 将大战场分割为数个小战场之后看来,会惊奇的发现,每一个小战场,他都留有补救的后手。 一环的扣一环的同时,又一环难以影响一环。 紧密联系,又毫不相干。 就比如明州战场,即使无法取得胜利,他也丝毫影响不到柳州战场。 柳州城一样能守得住,两州联军一样还得内讧退兵,无非就是无法趁机夺取两州而已。 可,明州战场得利,便能反哺道柳州战场,让廖杰退无可退的同时,还能提供一份保障。 两人不内讧,依旧强攻柳州城 ,顾浔便可率领明州所得兵马,与柳州城内兵马,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包围两州联军。 诸位此类的细节还有很多,只要细细品味,就会发觉其中端倪。 君朔为何婉拒李沧澜让他统筹全城兵马的要求,其中不乏他自认为顾浔的战术已经无可挑剔,就连他也自愧不如。 此战无论从大局观,还是从小 细节,顾浔的调兵遣将,都做到了无可挑剔的程度。 这一场柳州之战,将来必将成为往后武将必参悟的经典战例。 这是一场战争,更是一场艺术,政治、经济、军事都在其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城主,李沧澜已经亲率五千大军出城,直奔这边而来了。” 听闻斥候的奏报,孙锁脸上瞬间神采奕奕,廖杰率军血拼,让他损失惨重的沉重心情 ,顷刻烟消云散。 “李沧澜呀,李沧澜,你终究还是没有按耐住性子。” “看来这些年的荒废,让你也变的浮躁了。” “真以为天下有这么大的便宜可捡吗?” 先前还担心李沧澜龟缩不出,现在他分出军营的两万大军终于派上用场了。 “让余成按计划行事,务必以最小的代价,夺下柳州城。” “遵命。” 斥候消失之后,他的目光看向前方战场,廖杰兵力本就不占优势,又对上有备而来的自己,已经逐渐陷入劣势。 既然大鱼已经上钩,便没有必要再次磨磨蹭蹭。 他大手一挥,下令道: “全军出击。” 安南城以西的月色之中,万人大军悄然从凫水县进入安南县 ,恰巧堵在了江州大军军营后方。 那杆飘扬的‘安南’军旗咧咧作响。 军旗之下,李淳良目光之中透着一丝杀意,远远眺望前方厮杀在一起的两州联军。 安南城头的血债,是时候讨回来了。 第369章 疯子,都是疯子。 作为孙锁帐下第一智将的余成,看着眼前身穿柳州战甲的精兵,问道: “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记住你们的任务了吗?” “记住了。” “好,能不能拿下柳州城,就看诸位了。” 说罢,余成端起手中的壮行酒。 “诸位,拜托了。” “定不负将军所托。” 碗中壮行酒已尽,地上皆是不归人。 余成翻身上马,看着远方越来越清晰的连片火光,当即道: “全军出击。” 一万大军如同狂风拂过山岗,以摧枯拉朽之势向着李沧澜的五千五千大军掩杀而去,却在北方故意留了一个缺口。 至于剩余的一万兵马,则是向着柳州城下绕行。 他的目的不是吃掉这五千兵马,而是柳州城。 见到掩杀而出的江州大军 ,李沧澜早有准备。 “按计划行事,撤。” 五千大军,尚未交战,便四散而逃,一副溃不成军的样子。 这倒是让余成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将军这........” “这真是李沧澜的亲率的大军吗,怎会这般不堪一击。” “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追击,抹杀这些溃兵。” 看着一击即溃的柳州军,余成也犯了难,没有想到李沧澜给他来了一记‘四散而逃’。 不过他很快便发现这些溃兵看似溃败,实则撤退有度,乱而有序。 余成瞬间明白了李沧澜的战法。 “好一个李沧澜,还真不是一般的谨慎。” “定是害怕遭遇埋伏,而提前布下这四散而逃的战术,化整为零,随后再让这些溃兵各自返回柳州城” “不用管那些溃散的兵卒,给我咬死李沧澜,我就不信他不回柳州城。” 这些溃散的兵卒,一定会返回柳州城,届时自己守住出入柳州城的要道,一样可以抹杀这些假溃军。 说到底,他们的目标还是柳州城,而不是这些溃军。 “李沧澜自以为聪明,反倒是给了我们机会。” “大军全线开进,咬住李沧澜的尾巴。” 李沧澜按照计划,率领千余人快速往柳州城撤离。 撤离途中,一支百人残兵 汇入大军之中,一直压在后端,朝着柳州城 内撤去。 见状,李沧澜假装不知道,实则嘴角 微微上扬,鱼儿咬钩。 随着城门打开,李沧澜率领残军极速通过城门,回到城中。 此时,压在后方的 百余残兵迅速动手,控制住了城门。 呜呜呜。 随着控制城门的百余柳州精锐统领吹响牛角,死死咬在身后的余成大军顶着城头柳州守军的密集箭雨,迅速前压。 柳州南城门失守。 余成先锋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入城内,一副柳州城尽在脚下的气势。 只不过现在的柳州城是由新城和老城组成的,新城包着老城 ,中间有一段一里有余的距离。 当半数大军杀入城中之时,余成发现了不对劲。 为何不见半个守城士兵? 还是说整个柳州城,就是一座空城。 可直觉告诉他,事情绝非这般单。 “撤,立刻撤除露出城外。” 他的话音刚落,城门便被关上 ,同时落下一道巨大铁闸门,将城门通道堵死。 老城城头和新城城头,同时燃起火光,无数箭矢瞄准下方。 嗖嗖嗖。 无数箭矢落下,无情收割闯入柳州城城内的江州大军生命。 余成高声喊道: “架起盾牌,稳住阵型,不可乱。” “敌人城中守军不过数千,随我一起拿下柳州城。” 临危不乱,头脑清晰,余成不愧孙锁帐下第一谋将。 只是可惜他不知道,城中早就埋伏了万数大军。 当黑压压的柳州大军出现在城头之时,他满脸不可置信。 柳州城哪里来的这么多兵力? 李沧澜出现在城头,看着人挤人的江州大军,喊道: “余将军,你们已经是瓮中之鳖,还不速速投降。” 李沧澜深知当下柳州兵力薄弱,能不战,则不战。 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之策。 余成满眼不甘,问出了心中疑问。 “柳州城内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大军?” 李沧澜习惯性的摩挲着刀柄。 “我说是北方边军,不知你可相信。” 心中虽有猜测,余成还是不敢相信。 “你疯了,就不怕北玄趁机趁机南下吗?” “这可不是你李沧澜的用兵风格。” 要知道,魏国是在两州联军达到柳州城下那日方才大军压境北玄澹州边境。 北玄是在第二方才调动南方边军东进,支援澹州边境的。 两州联军打到柳州城下时,便时刻监视柳州北方三万边军的动向,压根没有丝毫调动的迹象。 除非这多出来的万余大军,是在两州联军到达柳州城下时,入的城。 李沧澜微微一笑,坦然承认道: “这确实不是我的用兵风格。” “用兵之人,另有其人。” 余成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嘀咕一句。 “疯子,全他妈疯子。” 当时北玄南方边军可是摆出一副柳州城攻城之战开始,便要的渡江南下的气势。 换做任何一个将军,也必会放弃广陵江天险,退军坚守柳州城。 敢这么做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余将军,大势已去,投降吧?” 余成眼中有一丝狠辣浮现,当即爆了句粗口。 “投你娘的投。” “兄弟们,随我杀上城头,诛杀李沧澜。” 嘴硬的人李沧澜的见多了,不服输,那就打到他满地找牙为止。 “攻。” 无数猛火油从城头抛下,顷刻间燃起熊熊大火,靠近城墙的 江州大军全部化身小火人,一个个在火中哀嚎。 城头的架设的投石车改为高抛近头模式,一颗颗巨石从天而降,落在大军之中,死伤一片。 就连盾牌都被砸的稀巴烂,若是砸在人身上,便直接成为一摊肉泥。 成为瓮中之鳖的余成不甘这样惨败,临死也要跳三跳,当即下令盾兵迅速架起盾阵,弓兵躲在盾阵之后,疯狂反击。 与此同时,被隔断在城外的大军,也使用攻城车,猛烈撞击城门,想要将城门撞开。 江州大营战场之上。 廖杰看着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倒下,眼中满是不甘。 大战从夕阳西下,打到现在,两万明州兵马几乎伤亡殆尽。 奈何的孙锁的兵力有他的两倍之多,虽然万分不甘,可他也知道大势已去。 第370章 安南军出,复仇之始。 月色的静谧被惨烈的厮杀的声划破,显得格外凄厉。 廖杰的明州大军已经被压缩在一个极小圈子之内。 正在与刑典鏖战的廖虎被孙锁一箭射中左肩,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其带落马下。 刑典的开山巨斧随之而至,开山之力的加持下,直劈廖虎面门。 廖虎自知今日已是必死之局,没有阻挡,而是倾尽全力,手中偃月刀一刀递出。 刑典的开山巨斧直接将廖虎劈成两半,而廖虎的偃月刀也贯穿了刑典的腹部。 刑典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贯穿身体的偃月刀,没有想到廖虎会使出以命换命的手段。 满脸的不甘之中,他从马背摔落,死不瞑目。 两位鏖战十数年,都未曾分出胜负的猛将,今日依旧未曾分出胜负。 双双陨落沙场,做鬼在决雌雄。 廖杰 看着亲弟弟殒落沙场 ,双目赤红如血。 不禁想起了弟弟曾说过的话“哥,谁想伤你,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弟弟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阿虎。” 可惜注定不可能得到回应,那个他最放心最信任的先锋将军终究还是倒在了他的前面。 再回头,发现身边的明州将士已经战死殆尽,只有他一人还孤零零的立在战场中央。 输了吗? 他有些不敢置信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更不愿相信自己一个大周望族后裔,会输给一个草莽出身匹夫。 相比输,那份望族优越感扫地的颜面无存,更让他难以接受。 怒火攻心的他嘴角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他双脚踉跄,酸软无力,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右手杵剑,单膝跪地,左手轻轻擦去嘴角的黑色血液。 是毒,还是无可救药的剧毒。 他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慢慢的枯死化脓。 此刻的他不曾去思考何时中的毒,异常平静,脑海之中只有金莲的身影。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婀娜多姿,她的知书达理........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江山万里,此刻都不如美人一笑,道一声郎君。 只是可惜,这辈子注定再也见不到,听不到了。 孙锁驱马而来,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位从未看得起过他的名门望族。 “廖杰,没有想到你会有今日吧?” “若是你不动我,我未必会对你下此手。” “确切的说是没有机会对你下此手。” 说到底,是廖杰先动了杀他的念头,才会进入他挖好的坑中。 廖杰嘴角不断有黑色血液涌出,他一脸苦笑。 “事到如今,是非功过皆浮云,不谈也罢。” “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善待金莲。” 孙锁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又是一只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可怜虫。 “你知道这毒是谁下的吗?” 谁接触过自己,谁有机会下毒,廖杰何尝的不清楚呢。 只不过他不愿去看清事实而已。 “她是不是真心喜欢我不重要,我真心喜欢她的就足够了。” “至少她曾给我编织了一个美妙的梦境,不是吗?” 看着廖杰那一脸满足的傻笑,孙锁此刻却升起了几分同情心。 一个豪杰,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却依旧心甘情愿,何等可悲,何等可笑。 可转念一想,又有几分可怜。 作为老对手,他看不起廖杰的为人,但是认可廖杰的实力。 这样一位可敬的对手,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落幕,多多少少有些惋惜。 虽然毒药是他让金莲下的,可也不与他的同情矛盾。 人就是矛盾的复合体,一边在杀戮,一边又在同情。 “你这人,让人觉得可恨又可怜。” 廖杰没有在乎孙锁说什么,自顾自沉浸入了金莲为他匠心编织的美梦之中。 他艰难的拔刀,架在脖子上,满脸幸福的微笑。 “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双手沾满我的鲜血呢?” 锋利雪白的刀刃划过脖颈,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一代枭雄瘫软在地。 血色朦胧了月色,那一轮高悬的明月,亦如他痴情无悔的心。 爱如满月,不曾有缺。 哪怕卿似月中桂虚无,悄然玉台一抹黑,我亦洁身自清明,只为揽你入怀深。 那一抹殷红,不过我不愿见你黑的最后一丝倔强。 看着渐渐失去生机的 廖杰,孙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一切尘埃落定,悬着的心落 回肚里。 “厚葬廖杰 。” 说罢,他调转马头,看向柳州城的方向,那里已经火光漫天,想来余成已经攻入柳州城中。 李沧澜出城,廖杰生死,这场三州的大战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即使不依靠北玄的支持,他一样有能力一统三州之地。 李沧澜又如何,还不是中他的将计就计。 龟缩在城中,他还没有办法如何,只能灭了廖杰,便撤兵。 可既然李沧澜敢出城,那这柳州城便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正在他为自己的宏图大业壮心不已之时,后方突然流火箭矢漫天,如同雨点一般砸向战场。 “杀。” 怒吼的厮杀声漫天响,黑压压的大军 接着月色攻入营中。 那杆飘扬的安南军旗尤为显眼。 孙锁猛然从宏图大业之中惊醒,满脸惊骇之色。 方才的留营大军与廖杰的两万大军死磕,损失惨重。 刚放松警惕,一口气还没有缓过来,便又冒出来一支大军,怎会不胆寒。 “后方为何会突然出现一支大军?是谁的大军,给我速速去查。” “遵命。” “传令,所有大军即可转为防御阵型,抵御敌军。” 孙锁从 震惊之中缓过神来,立刻的指挥大军,组织防御。 传令兵去而复返,报道: “启禀城主,看战甲,这些大军是柳州军。” “不过他们的军旗却是扬着‘安南’二字。” 安南军? 孙锁嘴中默念几次后,突然反应过来。 “是李淳良前来复仇了。” “对方多少兵马?” 传令兵结巴道: “前方斥候来报,对方黑压压一片,兵力恐怕不下两万。” 实则李淳良只有一万兵马,只不过月色朦胧,斥候将安南大军身后的树木,都当作了人马。 多少有些草木皆兵意思。 两万兵马? 仗打到现在,柳州哪里还能拿出两万兵马? 想来想去,他能想到的只有北方的三万边防军。 可是明明那三万兵马不久前方才动身南下,即使是骑兵,也不该这么快,便绕到了自己后方。 难道他李沧澜还能撒豆成兵不成? 想到这里,孙锁一股怒意上头,只感觉胸口一闷,嘴角一甜,一口黑血不自觉的从嘴角渗出。 第371章 廖杰死,孙锁亡。 孙锁一个恍惚,差点从马背上摔落,幸好死死扣住缰绳,方才稳住了身形。 他不动声色的捂住嘴,强行将嘴中的污血咽下肚中,擦去渗出嘴角的血迹。 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之后,他方才缓缓摊开手掌。 看着手中乌黑的血液,他脸色降到了冰点 ,比吃了屎还难看,爬了粪蛆还恶心。 不用想,自己中毒了,中的还是与廖杰一样的毒。 而且这毒是自己亲手交到金莲手中,让她取去毒杀的廖杰的。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也中了毒。 是金莲离开前主动献上的那个吻。 那时他心里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征服了那个让男人欲罢不能的女子心。 现在看来,自己也不过中了美人计而已。 先前还在嘲笑廖杰,现在自己也变成了廖杰。 都成了石榴裙下的风流鬼。 好狠毒的妇人,竟然在嘴唇上涂毒药。 “以为这样就能毒死我吗?” “女人,见识还是太短了。” 孙锁不慌不乱的从怀中摸出一粒解药服下。 生性警惕的他,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呢? 只是他不知道,金莲是故意让他死在廖杰之后,如此便可最大程度的损伤双方兵马。 而且他中的毒也不是廖杰所中之毒,只不过药效相似而已。 这种毒药,一旦毒发 ,除了顾浔手中的解药,世间便无药可解。 此毒不会立刻要人命,但也绝对不会让人活命。 吞下解药之后,孙锁脸色立刻红润了不少。 正当他以为解药生效之时。 “哇。” 一口黑血直接忍不住吐了出来,还夹杂着一股恶臭味。 孙锁脸上的淡定从容瞬间消失不见,慌乱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直接将所有的丹药一并倒入嘴中。 “哇。” 丹药入口片刻之后,腹中绞痛微微缓解。 可惜,好转的情况并未持续多久。 “哇哇哇。” 连续三次呕吐,孙锁就像龙吐水,如同喷泉一般,喷出三大口黑血。 嘴角,衣服,战马,地上,全部被他喷出来的黑血浸染,异常血腥。 如此诡异瘆人的一幕,吓的身边的卫兵满脸惊慌,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 “城主,城主。” 孙锁有气无力的下令道: “不许慌张,扶住我 。” 他目光看向北方,看向那座高耸的柳州城。 “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张熙接管兵权,死守军营,等待余将军攻下柳州城的。” “只要柳州城一破,我江州此战便是大胜。” 若是廖杰的执念是金莲,那孙锁的执念便是柳州城。 “记住,记住,倘若我身死,便有余成接任我的位置,合三州以称王。” 他大的话音刚落,便有斥候极速来报。 “启禀城主,我们中计了。” “余将军一万大军入城之后,被全歼,余将军的头颅被挂在了城墙之上。” “柳州城内杀出万余大军,将我部打的溃不成军。” “李沧澜已经亲率大军往这边杀来,还望的城主速速移驾。” 听闻此噩耗,孙锁直接气的双眼泛白,幸好张熙死死掐住他人中,方才让其缓了过来。 “不可能,不可能,李沧澜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 “难道是 北方三万边防军吗?” 倘若真是北方三万兵马提前南下,那他只能说李沧澜是真的疯了。 北玄此次陈兵南部边境,并非只是做做样子,是真的打着柳州主意来的。 只要李沧澜敢调北方三万兵马,北玄大军必然会南下,跨过广陵江,夺取西北三州,或是扶持傀儡政权。 “疯子,真是疯子呐。” 不甘的孙锁仰天长啸,发出两句不甘的怒吼之后,再次喷出一口黑血之后,一口气缓不上来,气绝身亡。 至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而且是与廖杰死在同一个女人手里。 方才他还在可怜廖杰,现在他也成了那个可怜人 。 甚至不如廖杰,至少廖杰到死都沉浸在美好的幻梦之中。 此毒居心头,情绪波动越大,血液流速越快,死的也就更快。 他心有不甘,也只能无可奈何,死死睁着眼睛,望着柳州城的方向,死不瞑目。 柳州城成了他不可抵达的远方。 未等抱着孙锁尸体的张熙反应过来,便有人高声喊道: “城主死了,兄弟们,快撤。” 随着的此话一出,周围大军的明州大军瞬间人心惶惶。 恰逢此时,李淳良一马当先,冲入了江州大军之中。 他心头憋着一股安南城两万兵马死绝的怒意。 唯有鲜血,方才能抚平他心中的不甘。 “兄弟们,随我杀,为死在安南城头的兄弟报仇。” 他手中不断挥舞长枪,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全部是尸体。 本就历经大战,疲惫不堪的江州大军看到李淳良这般凶猛,当即吓破了胆子。 外加孙锁已死的消息,迅速在军中一传十,十传百快速传播。 本就军心涣散的江州大军,此刻便如同豆腐一般,一捏就碎。 在安南大军的猛冲猛打之中,迅速瓦解溃散,丢盔弃甲开始大逃亡。 张熙放下 孙锁的尸体,手握战刀,怒道: “胆敢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可惜大军溃散已经定局,哪怕是张熙亲自砍杀数人之后,依旧未能溃散大军后撤。 张熙知道大势已去,可是他身怀城主希望,不能就这般认输。 即使死,也要鱼死网破。 “不怕死的兄弟们,随我..........”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只见一匹战马高高跃起,杀至身前。 战马之上,少年血气勃发,无人可挡。 手握长枪的李淳良一枪刺出,一点寒芒乍现,枪出如龙,贯穿八方。 满脸惊骇的张熙持刀格挡,可惜李淳良此枪力大无穷,带着无边怒意,恐怖如斯。 咔嚓。 张熙手中的战刀应声而断 ,雪亮的长枪也扎入了他腹中,从前胸贯穿后背,血如泉涌。 看到地上躺着的孙锁尸体, 李淳良挑着张熙的尸体,一枪将孙锁尸体贯穿。 两具尸体串糖葫芦一般,高高扬起,极具震慑力。 大有一种,少年将军浑身胆,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英雄气。 “孙锁已死,胆敢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第372章 四面江歌。 一身英气勃发的李淳良一枪挑两尸,睥睨战场,万人敌将军的勇猛之气呼啸间,震慑所有人。 身后的安南军随着高声齐呼道: “投降者活,顽抗者杀。” “杀杀杀。” 整齐划一的呼喊声呼啸山野,直冲云霄,摄人心魄。 本就是疲惫之师,外加惊弓之鸟,以及城主主将全部战死,江州大军已然是群龙无首待宰的羔羊。 在安南大军的强大威慑之下,终于有心理素质较差之人,颤抖手放下了手中兵器。 这种事,只要有一人放下了兵器,便会有第二人,第三人....... 扩散速度比之瘟疫还要更胜一筹。 最后,就连那些抱着必死之心的士卒,也迫于形势,几番挣扎之后,缓缓放下了手中兵器。 一颗老鼠屎,祸害一锅汤,一点也没有错。、 随着江州大营近两万兵卒投降,被截断的在柳州城外的余成一万大军,也成了瓮中之鳖,腹背受敌。 奈何余成的大军,在江州出了名的不怕死,摆出环形防御阵,一副要与柳州大军死磕到底的样子。 李沧澜听取了君朔的意见,没有让李淳良和他同时发起进攻,强硬吃掉这一万大军,而是向两侧包抄,将这一万大军死死围困在在柳州城外。 当天夜里,四面便响起了万千降卒共同吟唱的江州小调。 明月西斜,歌声悠悠,他乡异客,生死难料。 听着听着,有人便声泪俱下,望向南方,那是家的方向。、 悲伤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在这军营之中。 任由他们再如何不怕死,也终究都是有割舍不掉的亲情。 自己死了那些牵挂自己之人怎么办? 家中妻儿老母又该如何? 有人一边流泪一边默默啃着手里最后的半张饼。 死,或许都是一个饿死鬼。 这战争的意义在哪里,保卫家乡,保卫亲人吗? 于是,便有人脱下战甲,偷偷溜出大营,去投降。 随着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前去阻挡之人,都被裹挟逃跑。 最后,作为这一万大军的最高统帅,也是余成副将的张尔亲自带军阻拦。 强势斩杀几波逃兵之后,再次挥起屠刀之时,他却犹豫了。 因为站在他身前的是三年前入伍的同村,还是隔壁邻居,比他小上几岁。 看着身为同村二的黑牛竟然带头逃跑,他内心更是怒不可遏。 “黑牛 ,身为伍长,尽然带头逃跑,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之所以没有立刻下手,是因为他了解黑牛的性子,绝对不是怕死的主。 每一次打仗,绝对是冲在最前面,好几次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黑牛看着眼前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邻居大哥,满脸愧疚。 “张大哥,你要杀就杀我吧。” “只是希望你能放他们离开,他们家中还有妻儿老母。” 听闻此话,张尔越发暴怒,直接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你哪里来的资格与我谈条件?” “难道就只是他们家中有妻儿老母吗?” 黑牛脸上越发愧疚,他知道出征,张尔的妻子已经身怀六甲,即将临盆。 除此之外,张尔还有两位年过八十的父母,已经是日薄西山,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老去。 感受着脖子上冰冷的 刀锋,黑牛缓缓褪去战甲,脱去上衣,露出那布满伤痕的身躯。 密密麻麻,伤疤叠疤,光是要命的就有八九道。 “从军三年,历经大小战事十余次,其中四次是从阎王殿里爬回来的。” “张将军,请问打仗哪一次我怂过?” “我黑牛不怕死,而是怕死的毫无意义。” “孙城主死了,余将军也死了,张熙、刑典等等,他们全都死了。” “这一战已经打光了我们江州全部的底蕴,江州败了,没有一点翻身的可能。” “这些残存下来的兄弟,难道你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毫无意义的死吗?”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围的彻彻底底。” “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李沧澜觉得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现在他连抬脚踩死蚂蚁的兴趣都没有。” 黑牛顿了顿,不吐不快,继续说道: “三天,不用李沧澜进攻,缺粮缺水,只需三天,李沧澜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入场屠杀。” 看着黑牛那坚定的眼神,张尔眼中浮现一丝黯然。 这一刻,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缓缓将刀从黑牛身上移开。 “走吧,都走吧。” “传令下去,想要离开的 ,都离开吧,谁也不许阻拦。” 或许黑牛说的是对的,事到如今,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已经为江州做的够多了。 余成帐下,无怕死之徒,曾经是,如今也是。 这些人离开,并非是怕死,而是看不到了希望。 江州败了,败的彻彻底底。 当信念崩塌的那一刻,涌上心头便是深深的无力感和厌倦感。 心累了,那股无所畏惧的冲劲也就散了,冷静下来之后,便是对亲人的愧疚。 黑牛冲着张尔一抱拳。 “张大哥,保重。” 张尔轻轻点头。 黑牛走出去几步之后,张尔突然开口。 “以后我家里,希望你能帮忙照顾一二。” 黑牛停住脚步,点点头。 “嫂子我会照顾好的。” 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离去,片刻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随着张尔不再阻拦逃跑之人,逃跑之人越来 越多,就如同蜜蜂搬家一般。 直到天命时,方才慢慢安静下来。 大营四处丢满了盔甲和兵刃,入眼满目疮痍,一片凄凉。 张尔坐在大营外,一夜没有合眼。 “将军,愿意留下来的,都在这里了。” 张尔看着眼前的千余人,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还能有十分之一的存留。 他缓缓起身,看着肃穆而立的千余人,语气稍显疲惫。 “兄弟们,走吧,江州已经输了。” 立刻有人出出言道: “余成帐下无孬种,若是我们也离去了,余将军会死不瞑目的。” “我们既然没有走,便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 “将军下令吧,杀出去,让世人看一看咱余家军的军威。” “那些溃逃之人丢下的东西,我们用命去捡回来。” 第373章 顾浔的第二锦囊。 张尔双眼通红,看着那一千余双坚定的目光,他知道,余家军丢失的血性,必须寻回来。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刀,高声道: “幸与诸位共生死。” 天空方才泛起鱼肚白,一千江州勇士背南攻北,杀向柳州城方向。 这一去的结局,谁的清楚,可一样无所畏惧。 心中的信念足够坚定之时,生死不过谈笑间。 他们如同蝼蚁一般,试图去推翻那苍天大树,可笑又可敬 。 除去张尔自己,一千零五十一人,没有一人回头,全部背对南方战死。 朝阳跃出云海,张尔在距离柳州城数步的地方,被数柄长枪挑下马背。 身上的战甲已经支离破碎,浸染刺眼的血红。 李淳良下令停止进攻,任由张尔慢慢爬向柳州城下。 当他的手触摸到柳州城墙粗糙的城墙之时,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他挣扎着靠在城墙之上,似乎这样能与战死城内的余成将军更近些。 生是他的兵,死还是他的兵。 他解脱的目光落在了李淳良的身上,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的大军为何会出现在后方?” 李淳良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沿清源江水路南下,然后再在凫水县渡口登岸,直插安南北上。” 当初李淳良接过安南军旗之后,并没有回到柳州城,而是一路往北,接手一万大军。 然后逆广陵江北上,经过柳州北方尚未完工的新柳州城下,进入清源江,路南下,到达凫水县渡口。 最后东进安南,绕道江州大军后方。 这方案并非临时起意,而是顾浔离开柳州城时,便已经制定好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张尔知道此战输的并不冤,柳州是赌上全部的家底来应对打这一仗的。 但凡李沧澜不敢在北玄撤兵之前调兵南下,这一战柳州的胜算都不大。 可事实是李沧澜不仅调兵了,而且还异常大胆的调兵堵后路,似乎提前知道了战争的走向。 “这一战,李沧澜用兵太不李沧澜,两州联军输的冤,但又不冤。” 张尔有气无力的发出此感叹之后,眼皮无力的下垂,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带一丝遗憾。 输了便是输了,孙城主做的已经足够好了,还是技不如人,得认。 将士死沙场,文人死忠谏,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人人向南,可这千余死士偏偏要向北,用命去拾起余家军的血性和荣誉。 至此,江州大军和明州大军全部被瓦解在柳州城下。 共俘虏江州将士三万余人,以及明州一万余人。 号称十万大军的两州联军灰飞烟灭。 李淳良统帅的安南军补充降卒万余人后,安南军已有两万之众。 随后,李淳良被封为先锋将军 ,率军南下,收取江州全境。 与之同行的还有君朔和江云笙。 用君朔的话来说,柳州大军所到之地,柳州新政便会落地生根。 刀锋所划之地便是疆土,新政落地之时便是子民。 明州。 奚元驹按照顾浔的命令,一路沿着南方补给线东进。 除了开始两天,伏击了几次支援前线的辎重军外,便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除了伏击辎重外,奚元驹尽可能的绕开城池关隘,一路向东北方向挺进,直指明州城。 直到到达明州城下,也未曾遭到像样的阻击,都只是明州地方军小规模阻拦。 明州境内的骑军,尽数已经调往柳州战场,余下的也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地方骑军。 这些骑军在江云笙用钱砸出来装备精良的柳州骑军面前,犹如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于是乎,奚元驹的率领的六千骑军,如入无人之境,在广阔的明州平原之上,如同脱缰野马,横冲直撞。 看着高耸的明州城,奚元驹想起了顾浔交给他的锦囊。 打开锦囊,里面的内容却是让他冷汗直冒。 锦囊之中就只有两个字‘围城’。 六千骑军围堵明州城,这不是开玩笑吗? 一旦明州其他各地方军围堵上来 ,这六千骑军便成了饺子馅,人人拿捏了。 把骑兵当作步兵用,若是有先前的用兵在前,奚元驹都有理由怀疑顾浔是不懂用兵的白面书生了。 内心挣扎之时,心头不禁想起了顾浔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李将军既然让我统兵,说明用兵方面我必然胜于你。” “我不管你心中有何不满,也得憋回去,严格执行我的命令。” 这两句虽有些年少轻狂,可却透着无边自信。 咬了咬牙,奚元驹还是决定执行顾浔的命令。 说到底,顾浔才是大军统帅。 “大军后撤三里,安营扎寨。” 此处,奚元驹并未按照顾浔的意思,分兵四面合围柳州城。 而是将六千大军全部聚集在明州南城三里之外。 顾浔早就意料到奚元驹会这般做,围不围城不重要,重要的是给城内的明州守军造成一种压力。 六千骑兵便敢在城外安营扎寨,必然只是先头部队,后方定然还有源源不断的大军。 其实散开围城是最好的,借助骑兵的 优势,进可攻,退可守。 更关键的是顾浔还有另外的打算。 明州南城头,守将余遂和明州文臣之首的明州辅政徐元屹立城头,看着城下的六千六千精骑。 余遂开口道: “辅政大人,下方就是这几日将明州南方浇翻江倒海的柳州骑军。” “奚元驹不愧为李沧澜手下三大都尉之一,确实勇猛异常。” “我明州城两次抽调兵力后,守城将士仅余四分之一,危矣。” 余遂的口气不难听出,他对这支精锐骑军,极其忌惮。 根据南方传来的消息看,这支六千人的骑军,勇猛异常,悍不畏死。 “余将军什么意思?” “明州城内,现在还有精兵七千,难道还怕了城下的六千骑兵吗?” 若不是看在的余成将军的面子上,徐元都恨不得直接夺了这蠢猪的兵符。 “辅政大人不会用兵,就莫要乱开口。” “谁会用骑兵攻城?这六千骑军明显只是柳州大军的先锋。” “我忌惮不是这六千大军,而是这六千先锋军后的数万大军。” “苏诚和欧阳憍已经将整个明州北境吞并,数万大军已经挥兵南下。” “若是南方再有柳州大军北上,南北合围,明州城便会成为一座孤城。” 这话多少就有些伤人了,从徐元的脸色便不难看出,现在他心情很不好。 作为一个守将,未战先怯,便已经是兵家大忌。 “余将军,现在柳州大战正酣,请问柳州哪里来的多余兵力,组成南方大军。” 第374章 明州城下。 被徐元贴脸开打,余遂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回怼道: “既然徐大人如此深谙兵法,我这明州城将军给你做好了。” “哼。” 冷哼一声后,余遂僵着脸转身离开。 徐元气的满脸涨红,看在余成的面子上,生生把那句‘我做便我做’咽了回去。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若是廖杰在城中,余遂见到自己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若他不是余成的胞弟,就看他能不能坐上这明州城守将的位置。 看着城外不远处的大军连营,徐元只能打碎了 牙齿吗,往肚子里咽。 几日相处下来,欧阳憍已经彻彻底底被顾浔城府所折服。 实在的想不通他那副稚嫩的皮囊之下,为何会藏着一颗深如寒潭的心。 肖讯开口问道: “将军,你说苏将军就不怕我们再次叛变吗?” 昨日顾浔已经带领三千骑军连夜南下,就连杨鏊都一并带走,未曾在欧阳憍身边留下一个自己人。 “若是我,绝对会把杨鏊留下来。” 欧阳憍一脸无奈又自豪的笑意。 “这就是你为何只能做一个先锋将军,而不是一军统帅的原因了。” “倘若我真心要反,即使他在,也未必能阻拦,别说一个杨鏊。” “留下杨鏊意义不大,同时还显得是在刻意提防与我。” “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放开手脚相信我,不仅可以彰显他的气度,还能收获我的好感。” “你就说,毫无顾忌离开之时,那种被信任的感觉,你是不是觉得他比廖杰好了一千倍?” 跟着廖杰之时,处处被提防,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是老鼠一般。 肖讯挠挠头,尴尬道: “确实如此,那一刻我觉得他人还怪好哩。” “不过将军你这么一说,我们是被他算计了不是吗?” 肖讯直来直去的性子,脸上当即又写满了怨气。 欧阳憍继续说道: “我且问你,又有几人有如此心胸,敢彻底放开手脚,丝毫不监督,让一群降卒继续统兵,攻取降卒本州疆土。” “反正换做我,绝对做不到。” “苏将军的神奇之处,就是明知道他算计了你,却也生不起一点气,还乐意让他算计,甘之如饴。” “他的算计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就像无可解的阳谋。” 顾浔既然敢放开手脚的让他统兵,首先必然是相信他欧阳憍的为人。 其他的一切算计,都是建立在这份信任之上。 这种算计,实在让人生不起一点的厌烦。 他把人性人心,拿捏的死死的。 “将军,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对他生不起一点厌烦之心。” 最主要的还是这几日顾浔用实际行动征服了所有人的心。 自打进入明州以来,顾浔坚持奉行大军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政策。 行军不可乱民生,入城不可扰人心。 初入明州时,杨鏊部下一个旗官以战胜者姿态,强抢百姓一只鸡,还出手打伤了人。 放在以前,这种事情在战胜者军队之中压根不足道的小事。 尤其破城之后,许多将领都会默许将士们奸淫掳掠,以此来犒劳士兵。 就因为这样一件不曾闹出人命的小事,顾浔却不顾杨鏊的求情,硬是要斩了那个旗官。 此事闹到被抢的百姓知道以后,也急忙全家老小来帮那位旗官求情。 顾浔当时说的那番话,欧阳憍此刻还记在心里,会记一辈子。 “老伯,他抢你家鸡,又打伤了你,这是强盗行为。” “若他不是一个士兵,你原谅他了,此事便也就揭过了。” “可他是一个士兵,此行,无疑是在挑战柳州大军的军纪。” “入明州前,我曾三令五申,有功必赏,有过必究,功过不相抵。” “军队从百姓中来,也要到百姓中去。” “我柳州大军入明州,不是为了做强盗,而是让这里的百姓人人能吃饱。” .......... 说到最后 ,那个犯错的旗官,不仅心甘情愿的向老伯一家人道歉,还心甘情愿的向顾浔求死。 不是置气的求死 ,而是愧疚的求死。 最后还是杨鏊亲自下的手,将那位士兵当众斩首。 此事当日便传遍全城,许多慌忙出逃的百姓停下的步伐,就连逃出城外的百姓也折返回来。 甚至有许多青壮主动去到军营,要求参军。 仅仅一日,便有千余新军加入,就连欧阳憍这位明州北方王都傻眼。 平日里征兵,这些人都恨不得躲到山里当野人,如今却一个个抢着当兵。 顾浔此举,不仅得到了当地百姓的爱戴,更得到了投诚大军的认可。 一个外来的将军,能够对他们的家乡父老做到如此地步,为他卖命也值得。 思绪拉回到现实,肖讯接着问出了心中疑问。 “苏将军为何要让我们减缓行军速度,而他则是带着骑兵迅速南下呢?” 欧阳憍不是纸上谈兵之人,一开始也想不明白的顾浔的此举意欲何为。 不过几番斟酌,仔细思考之后,他明白了顾浔的想法。 “他这是在给余遂和徐元增加心里压力呢?” “他还是想兵不血刃的拿下明州城。” 肖讯的眼神有些质疑。 “余遂那软蛋,想要唬住倒是不难,可是徐元那老顽固,可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有他在,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明州城,恐怕不容易。” 此言欧阳憍是比较认可的,想要唬住余遂不难,关键还是徐元。 此人可是绝对忠于廖家的,想要让他开城投降,恐怕很难。 “他既然有着想法,恐怕心中早已有了应对之策了。” 顾浔用兵,给他的感觉就是,初看毛毛草草,破绽百出。 可是只要细细一品,便让人脊背发寒,稳的让人感到绝望。 就像自己兵临狼险关,现在回想破局之策,依旧无解 ,倘若死磕下去,绝对要全军覆没。 肖讯叹了一口气,说道: “跟着苏将军打仗,真是一点意思没得,一路上都是白捡的军功,想见血都难。” 说到军功一事上,肖讯又担心起来。 “将军,他真的会把我们与柳州军一视同仁,公平公正的分配军功吗?” 肖讯倒也不是担心现在的军功,这次他们本就算是降卒,有没有军功不重要。 何况这一路来,都没有出手的机会,兵锋所到之处,守军便纷纷投降,谈不上有啥军功。 可是将来呢,真的能做到公平公正吗? 欧阳憍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你知道这一路来,他为何尽可能的避免血战吗?” “包括接下来的明洲城也是如此?” 肖讯习惯性的挠了挠头,一脸为难的问道: “为啥?” 第375章 顾浔的迷魂阵。 欧阳憍叹了一口气说道 : “因为他已经将整个明州都看作是他的了,一人一城,一草一木,皆是如此。” “他对待明州百姓尚且如此,何况的我们这些随他打天下的同袍呢。” ”放心吧,该是你的军功,他一个子也不会少你。” 同袍?肖讯越发用力的 挠了挠脑袋,看看自己身上的战甲,依旧是明州战甲。 不过他转头看向身后杨鏊留下的三千汉城步卒,他们身上穿的战甲也是明州战甲。 “这苏将军的真是一个有趣之人。” 能让肖讯这个莽夫发出这样的感叹,足可见的顾浔的人格魅力。 明州城外,嵩明山巅,风尘仆仆的顾浔勒马停缰,俯视整座明州城。 他身后,杨鏊和副将王叔同一左一右,将其拱卫在中间。 相比老柳州城,明州城稍稍小上了几分,至于新柳州城,则是不可用来比较。 放在中域七十二城中,算得上是中等偏上。 柳州城、明州城、江州城,中域西北三座主要城池,只有柳州城算得上是大城。 城外夜黑风高,城内万家灯火依旧,只是在战争的阴影之下,平添了几分压抑。 三日前,徐元便已经下令关闭城门,禁止城中百姓外逃,想以此来彰显死战到底的决心。 确切的说是强行携城中百姓,以御敌的 。 此处徐元给顾浔下了一个绊子,想要以城中百姓来威胁欧阳憍,以此来挑拨顾浔和欧阳憍看似脆弱的关系。 共事多年,徐元知道欧阳憍的性子,太过体谅民生之艰,爱民如子。 这一点从顾浔降服欧阳憍之后,整个明州北境几乎未受到像样的抵抗便可以看出欧阳憍人心换人心,同样得到了明州北部军民的爱戴。 否则 ,顾浔和欧阳憍绝对不可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明州北部 。 徐元正是知道欧阳憍的这一弱点,方才扣留城中百姓,让欧阳憍攻城之时,放不开手脚。 顾浔早就看出了徐元的谋划,故而方才让欧阳憍刻意放缓行军速度,而他先行南下。 顾浔不是那种心慈手软之辈,真到了必要的时候,哪怕是屠城,一样不会犹豫。 杨鏊看着明州城,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他最开始的目标便只是夺取狼险关,凭借狼险关天险,死死阻挡住欧阳憍的两万大军。 从来没有生起过一丝反攻明州的想法。 顾浔的决策一次次颠覆了他的认知,也一次次让他看到了何为心之所向,足之所达。 现在即使顾浔让他带着山下的三千骑军进攻明州城,他都不会带任何犹豫的了。 他相信,顾浔每一个决定,都必然有其明确的目的,实际的可行性。 哪怕这个决定看似很离谱,也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看来奚老怪已经先一步到达明州城下了。” 奚元驹是军中出了名的老顽固,顾浔竟然能降住他,让他乖听话,驻军在柳州城外,这是杨鏊没有想到的。 “我很好奇,你是用何手段压住这老家伙的。” 顾浔目光看向城南的军营,苦笑一声。 “杨将军高看我了,我是让他 分兵四面围城,他倒好,直接将大军收缩在明州城以南。” 杨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想到自己一开始也是极为不服眼前这个有些许狂傲的年轻人。 “除了大将军,能让奚老头的服软的人没有。” “听说当年这老家伙还和 赵牧干过一架呢。” “你能让他 驻军明州城外,已经及其不易了。” 此事顾浔倒是听说一二,据说是当时赵牧在与辽国大军决战之时,前线兵力 不足,想要征调驻守关隘的奚元驹所部。 就因为没有李沧澜的调令,外加 关隘不可失,奚元驹便死抵着不给赵牧面子。 于是乎两人便当着众将的面,大打出手。 结果就是被赵牧胖揍了一顿,赵牧的眼睛也挨他了一拳。 若不是程蒿及时送来调兵令,估计这老家伙被揍成猪头,也不会服软。 战后,军中便出现这样的笑谈: 辽国二十万大军,都未能伤赵牧丝毫,倒是奚元驹重拳出击,将赵牧揍成黑眼熊。 故而,辽国二十万大军,不及奚元驹。 那一战,奚元驹率领的大军,悍不畏死,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致使辽国二十几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 后来的赵牧亲自提着酒上门道谢,结果奚元驹直接没有让他进大门,两人差点又干起来。 “既然奚老将军胆子不够壮,不敢围城,那我们便去帮他壮壮胆子。” 借着七月十七的天边残月,顾浔率领整编后的三千骑军借着月色南下。 行至奚元驹大营后方后,顾浔没有下令大军入营,而是下马原地休整。 说是休整也没有闲着,大军出发前,事先准备的每个五个火把,其中两个绑在马鞍两侧。 等着月亮全部落下后,天地归于一片黑暗之时,每人手拿一个火把,点燃马鞍上的火把,牵马入营。 夜色里,明晃晃的火把显得尤为显眼,站在明州城头远眺,那就是实打实实的万余大军。 同时,奚元驹也下令三千大军出营,从南城向着东西方向散开北上,营造合围东西城的架势 。 剩余的三千大军也没有歇着,连夜扩建大营。 大营外,奚元驹亲自出营迎接顾浔。 “末将奚元驹,见过苏大将军。” 顾浔凭借四千骑军和杨鏊的五千汉城军,攻下狼险关,降服欧阳憍,吞并 明州北部的消息他已经有所耳闻。 如此惊人的战绩,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服气,这一声‘苏大将军’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奚将军客气了。” 杨鏊也忍不住故意调笑道。 “哦,奚老怪,你什么时候这般客气了。” 奚元驹吹胡子瞪眼。 “杨小子,你平日里的傲气呢?” 自从杨鏊调任汉城之后,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面,迩来已经半年有余。 许久未见的两位老友,上来便是各自捅了各自一刀,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过命交情。 “两位将军,现在不是叙旧之时。” 两人当即抱拳,异口同声道: “听从苏大将军调遣 。” 顾浔看向杨鏊 。 “杨将军,在辛苦你一趟,带着兄弟们步行回到先前出发的地方。” “记住,去不可点 火把,来时点火把,每人两个。” “剩余的两个火把,恰好还够一趟。” “趁着天亮前,在赶回去,天色朦胧之时,在大摇大摆的 入营。” “这来去两趟,又能营造出一万大军入营的假象。” 第376章 屠城之言,以乱民心。 随后,顾浔将目光落到的奚元驹身上。 “奚将军,你除了扩建大营之外,还要将这三千多批匹战马安置到军营两侧。” “我不管你如何安置,只有一个要求,加上你手下的兵马,尽可能的营造大军主力假象。” “兵不厌诈,我要给徐元和余遂摆一个迷魂阵。” 两人抱拳道: “得令。” 天色将明却未明,天地一片朦胧,徐元站在城头,头发上已经凝结出了露珠。 自卯时起,他便站在城头,看着城外源源不断火光进入柳州军营的场面。 直到现在天蒙蒙亮,依旧能看到柳州后军人头攒动,进入军营的画面。 他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难道真如余遂所说那样,奚元驹的六千骑军只是柳州的先锋大军。 还是说这是柳州大军故意摆下的迷魂阵,故意营造出大军入营假象。 说实话,他更愿意相信后者。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柳州哪里来的如此数量大军,能够同时应付柳州战场,开辟明州战场。 难道他李沧澜真的能撒豆成兵不成? 亦或者说这是李沧澜的换家计划,留一座空的柳州城,让两州联军鹬蚌相争,自相残杀,然后他乘机夺取明州。 可是这一点很不符合李沧澜的用兵策略。 李沧澜的用兵策略,必然是以守为上。 倘若明州城下真的有两万柳州大军,再加上欧阳憍的三万叛军,仅有五千守军的明州城真的能守住吗? “城主,我现在能做就是尽可能的为你拖延时间,希望你能早日攻下柳州城 ,挥兵回援明州。” 徐元已经抱着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必死之心,誓与明州城共存亡。 当朝阳跃出云海,天地一片光明之时,明州城头的士兵惊奇 发现,柳州军营一夜之间扩大了数倍,绵延不绝。 一时间,城头之上人心惶惶。 昨夜的宿醉尚未消散,登上城头的余遂看着远方军营内密密麻麻的炊烟,两腿一软。 至于是被吓的,还是被昨夜的妖精吸的,那就只有他清楚了。 他抓过一个守城士兵,指着城外的柳州军营问道: “怎么一夜之间,多出来这么多军营。” 守城士兵被余遂的酒气熏的差点呕吐,吞吞吐吐道: “昨夜卯时起,城外的便有延绵不绝的火光涌入敌军大营,小的猜测,应该是柳州大军的主力到了。” 余遂气的一巴掌扇在士兵的头甲上,疼的呲牙咧嘴的同时,怒道: “不会派出斥候去探明情况吗?” “从卯时起,徐大人已经陆续派出几十斥候出城,至今依旧没有一人归来。” 听到‘徐大人’三字时,余遂心中越发窝火,一脚踢在士兵身上。 “徐大人,徐大人,一口一个徐大人,究竟他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还有,城下外异样,为何不叫醒我。” 那名算是千夫长的士兵满腹委屈,当即回道: “让人去府上请你,说你去青楼了。” “又派人去青楼,说你劳累过度,已经休息了。” “小的怕打扰到将军清梦,便就没有在让人去请你。” 余遂又是一脚踢在士兵身上。 “你理由还挺多,嗯?” 恰逢一夜没睡,一直呆在城头徐元看到了这一幕,当即上前扶起被踢倒在地的士兵,怒斥余遂道: “余遂,作为守将,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你去青楼喝花酒也就算了,还是对士兵 非打即骂,你配做一个将军吗?” “等到余成将军凯旋之时,我必然要将这些日子你的所作所为一一道他听。” 听到徐元要将自己的事情上报给大哥,余遂当即内心一片慌乱,感觉上次被三十军棍打的开花的屁股,又在火辣辣的疼。 “徐元,私下里说人坏话,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当面过过招。” 整个明州他只怕两人,大哥余成,城主廖杰,除了这二人,他谁都不给面子。 “你要是敢乱嚼舌根,我一定割了你的舌头,不信走着瞧。” 看着余遂离去的背影,徐元气的脸色发黑,有余成在时,他乖的像是一只狗,见谁都摇尾巴。 没有想到没有余成在身边,顷刻便成了一条呲牙咧嘴的恶狼。 城内一间不起眼的小茶楼内,一只乌鸦突然在头顶盘旋 ,哇哇哇哇叫个不停。 本就被大战弄得异常压抑的气氛,在 乌鸦凄厉的叫声之中,又多了几分萧瑟。 “掌柜的,这乌鸦叫个不停,心烦意乱,这茶还能不能好好喝了?” 掌柜的见状,慌忙起身,对着茶客拱手道: “诸位,我马上去驱赶这该死的乌鸦。” 掌柜追赶到后院之时,伸出手,乌鸦直接落到他手上。 乌鸦脚下绑着一张特制的纸条,纸条之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散播屠城,扰乱民心。” 看过之后,掌柜直接将纸条塞进嘴里,慢慢嚼起来。 随后一封封密信从小茶楼散开,作为明州暗星,他掌管着明州全部暗子。 自从年后开始,夜幕在顾浔的示意下,便往明州和江州散播了大量的暗子。 顾浔提前的未雨绸缪,散播下的种子,是时候 让其开花结果了。 要知道夜幕每年砸在暗子上的开支,足够养活十万大军一年。 当初顾浔便已经下了死令,不管如何,四海商盟每年至少要拿出利润的十分之一,用在夜幕暗子身上。 事实证明,顾浔做的是对的,现在的夜幕的情报网已经遍布天下,四大帝国都望尘莫及。 当下,光就知晓天下大小事一事上,能够凌驾于夜幕之上的,也就只有传承千年,号称知尽天下事的天机楼了。 天机楼作为一个江湖势力,能够延续千年,其中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即使知道,也要开出世人出不起的价格,以此来委婉不说。 而且天机楼最主要的还是知尽江湖事,一般不会涉及到庙堂纷争,即使涉及,也是极为谨慎。 这也是它得以传承千年的最主要原因。 夜幕就没有那么多限制,它本就是顾浔用来逐鹿天下的一颗重要棋子,自然离不开庙堂。 ………… ps:兄弟们,最近这几章感觉如何,有没有啥大问题? 第377章 人心博弈,双方算计。 “快看,那是什么?” “难道这是柳州大军的新型攻城器械吗?” “这造型怎么像牛角号?” 明州城头,士兵对着城下的巨大喇叭指指点点,一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别说明州将士,就连奚元驹和和杨鏊也也一脸好奇的盯着这个 巨大的喇叭。 这是唢呐吗? 苏将军是要给明州吹奏一曲送葬曲吗? 一曲肝肠断,满城趟板板? 在敌我双方都好奇的目光之中,顾浔缓缓走到巨大的喇叭前。 “咳咳咳。” 顾浔清了清嗓子,扩音效果不错。 虽然说到达地仙之境,在灵力的加持下,扯开嗓子吼,效果也不比这喇叭差. 可是有些事情,要的就是一个唬人的噱头。 “城内明州守军听着,我只给你们两天时间。” “两天内不主动投降,我柳州大军便要攻城。” “切记,切记,切记,城破之日,屠城之时。” “想想你们城中的妻儿老小,想想的你们守城的意义何为?” “如今我三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外加欧阳憍的三万大军。” “明州败局已定,若不是不想生灵涂炭,今日便是破城之时。” “守城将军士兵,不要因为你们的一意孤行,让城中百姓惨遭荼毒。” “若是你们要死守到底,那我柳州将士,也就只能报安南之仇,将明州城化作一片焦土。” ........ 顾浔东拉西扯,絮絮叨叨一大堆,反正就是放些狠话,让明州城头平添一份压抑感。 其目的很简单,给守城士兵造成极大的心理负担,同时激化城中的矛盾。 要知道拿下整个明州北部,顾浔大可以的多节约三日时间。 之所以故意放缓节奏,其目的便是让明州北境的消息,尽可能的散播到明州城百姓耳中。 欧阳憍率部投诚,整个明州北部免于战火,新政推行之下,百姓一片欢腾。 试想这些消息传入明州城百姓耳中,此刻又放出不投降,便屠城的消息,他们心里会形成何种落差? 这也是徐元的厉害之处,当明州北部消息在明州城百姓口中散开,大量百姓北逃之时,他便敏锐的嗅到了危险。 于是便紧急关闭城门,控制城中百姓,封锁明州城外的消息传入明州城中。 他清楚的知道 ,当下明州已经千疮百孔,不仅北部全部沦陷,就连 南部也被奚元驹的骑兵杀穿。 只要明州城一失守,整个明州的精神支柱垮塌,整个明州也就随着沦陷了。 相比与柳州大军的攻城拔寨,这攻心计更为致命。 要知道大战尚未开启之前,柳州新政便已经传遍三州之地。 加上后来引发大战的边民私自挪动界碑之事,更是将柳州新政的热度推上了高潮,成为三州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欧阳憍投诚之后,新政又在明州北部落地,又把明州城以南的百姓的心狠狠挠了一把。 倘若柳州大军只是一味攻城,不懂收敛民心,放出屠城消息,反而会激发城中百姓是与城池共存亡的逆反心理。 问题偏偏就出在新政在前,明州北部百姓已经尝到了甜头,此刻放出不投降,便屠城的消息,无疑是将明州守城官员放在火上烤。 明州城想要守住的机率不大,不投降,绝大部分明州百姓怪罪的不会是城外的敌军,而是守城的将领。 不要怀疑,这就是人心人性。 城头的余遂听闻柳州大军要屠城,吓的本就发软的双腿,再次差点跪在了地上。 守城? 五千兵甲守城,明州城又不是柳州新城那般高大的城墙,即使换做李沧澜来,面对如此来势汹汹的大军,估计也只能感叹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徐元则是看穿了顾浔扰乱军心的把戏,当即怒气冲冲的从一旁士兵手中夺过弓箭。 奈何书生无力,涨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能勉强将弓拉开一半。 ‘嗖’。 箭矢射出去,就像他撒尿湿鞋一般,短小无力,一半距离都没到,更别说射到顾浔。 气的的他使劲将弓箭砸向城外,一边催促身边的弓箭手道: “射死他,给我射死他。” 嗖嗖嗖。 箭矢如雨落,砸向顾浔。 一旁的盾兵迅速的架起盾牌,将众人护在身后,缓缓后退。 一根箭矢透过缝隙,直射顾浔眉心,杨鏊的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急忙喊道: “苏将军小心。” 顾浔探出单手,两个手指轻松夹住箭矢。 退到箭矢射不到的地方之后,顾浔手握那支箭矢,推开挡在身前的士兵,向前一步。 “杨将军,强弓一借。” 杨鏊顺手将宝弓丢给他,这柄弓曾经可是大将军的心头好,呵护的像个小媳妇一般。 前不久去往汉城巡防时,不知为何慷慨的将其送了他。 这弓一般根本拉不开。 顾浔单手握住飞来的宝弓,用力一拉,确实非同一般的硬。 就算是他也不能一下子将其拉到满弓,而是晃晃发力,方才将其拉满。 见状,杨鏊忍不住赞叹一声。 “好臂力。” 嗖。 箭矢破风而去,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射明州城头。 站在城头的徐元只听嗖的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头顶的发冠便被射落,黑白相间的头发瞬间散落。 披头散发的只感觉裆下一热,竟然忍不住尿在裤子里。 倒不是多害怕,估计是人老了,受不住惊吓,身体的本能反应。 箭虽然没有射向余遂,还是把余遂吓的不轻,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头大汗。 庆幸方才那箭射向的是矮个子徐元,而不是高个子的自己,否则脑袋估计当场就开花了。 “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周围的士兵见状,赶忙组成人肉盾牌,护住徐元躲到女墙后面。 此刻徐元方才回过些许神来,下意识的摸摸头上的顶冠,空空如也。 然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天不亡我徐某人,明州城可守矣。” “哈哈哈哈。” 周围的士兵还以为他是被吓傻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湿了裤裆的徐元推开保护他的士兵,从女墙后走了出来,仰天哈哈大笑。 “此乃天意,不亡我也。” “来呀,再来呀。” ”有本事射死我。\" 周围的士兵权当徐大人疯了,强行将他拉了回来。 “我没疯,我只是高兴而已。” “你们看到了吗,那箭本该射到我的,可惜没有射到。” “冥冥中,我感觉到一道神之意志,降临我身,一道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明州可守。” 他猛然收束脸上的笑意,严肃道: “即刻起,给我密切关注城外敌军一举一动,一炷香上报一次敌军动向。” “敌军一日不退,我便一日不眠。” 第378章 徐元的决心。 徐元坚定的目光巡视周围一圈之后,凝重道: “诸位,誓与城池共存亡。” “三日,我们只需坚守三日,城主的大军便会回援。” “前后夹击之下,城外的这些土鸡瓦狗,不足道也。” “他柳州能有两千残兵上城头的安南壮烈,我明州亦可有五千兵甲无一生的惨烈。” 徐元的直击内心的话语,让城头的士兵不禁动容,终有一人握紧了拳头,高呼。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越来越多的人握紧了拳头,振臂高呼。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整个明州城头都在飘扬着‘死战不退’呐喊声。 已经转身回营的柳州众将,都忍不住回头望向明州城头。 顾浔也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个徐元还有些能耐,竟然能在绝境之中上演‘曹操三笑’,激励军心。 “难怪大将军以前说,明州最值得忌惮之人,乃是辅政徐元。” “今日看来,此话一点没错。” 奚元驹不由发出此叹。 他以前的觉得徐元就只是一个磨嘴皮子的功夫的读书人,难道还能抵数万大军? 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顾浔也不得不承认的点点头道: “确实是个 厉害人物。” “只不过大势倾轧在即 ,即使他是潭中蛟龙,一样无济于事。” “大不了,咱们帮潭一并平了。” 说罢,顾浔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丝毫不将明州城头激荡的士气放在眼中。 玩弄人心,他徐元还是嫩了。 只懂操控人心,不懂制造大势的人心玩弄,皆是小道。 逆势而为的人心不过空中楼阁,一百八十息的热度后,便是冰冰凉。 只有顺势而为人心操控,方可长久不衰。 明州城,他势在必得。 一个徐元,还拦不住他。 走下城头的徐元,已经满头大汗 吗,心中的恐惧,蔓延全身,激起冷汗阵阵。 方才在城头,倘若他吓的不知所措,那明州城真的就完了。 只有将一切都暗指成天意,才能稳住军心。 他必须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必须在士气最低落的时候站出来。 方才擦去的汗水又 挂满了额头,怕死是万物的本能。 可有些东西,却能让万物克服本能,怕死而不惧死。 “城主,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只希望你能早日攻下柳州,回援明州城。” 五千士兵死绝,还有城中的百姓,他们一样有义务守护家园。 真到了绝境,握得动刀的,都要上城头。 此时的府上的管家急匆匆而来。 “老爷,有柳州密信传来。” 徐元黯淡的眸子,瞬间散发光彩,似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快,快给我。” 从一只筷头大小的飞鸽信筒中抽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蝇头小字,密密麻麻。 “两州联军攻城不利,发生内讧,互相攻伐,明州大军全军覆没,城主身中孙锁奸计,身死。” 晴天霹雳,雪上加霜,徐元只感觉眼前一黑,急忙抓住管家 ,不让自己倒下去。 管家大惊,想要搀扶住徐元。 “老爷,你没事吧。” 徐元不让管家搀扶,只是抓紧了管家的手,严肃道: “不要慌乱,给我笑。” 管家不明所以,但也只能强颜欢笑。 远远看去,两人像是在交谈一样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有说有笑。 相互推脱之间,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远远观望的余遂冷哼一声,方才城头的士兵,都跟着徐元振臂高呼,岂不是显得他这位守城将军是多余的。 若不是看着所有士兵都在随着他振臂高呼 ,他都要亲自上前问一问,究竟谁才是武将,谁才是文官? “好你个徐元,老子一定要让你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明州将军。” 坐上马车后的徐元,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刻,他的觉得自己 信念崩塌了,一切的努力都付水东流。 城主死,明州大军彻底覆没了,明州输不能在输,彻底没有了翻盘的可能。 这位的明州老臣的黑白相间的头发,走下马车之时,已经变成了雪白色。 这其中的苦楚,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 傍晚时分,茶余饭后,本就人心惶惶的明州城内,四处流传出城外柳州大军要屠城的消息。 顾浔的大喇叭起到了一定效果,关键还是明州城中的夜幕暗子暗中运作,方才让消息得以迅速流传开来。 大喇叭的主要作用还是帮助证明暗子散播出去消息的真实性。 一时间,茶楼酒肆,小巷路边,邻里聚集,都在讨论此事。 “你们听说了吗,柳州大军已经放出狠话,不投降,城破之时,便要屠城,将明州城化作一片焦土。” “嘶,不该吧,前几日还有消息从北方传来,说柳州大军军纪严明,善待百姓,还一路推行新政,深受北方百姓爱戴。” “消息不假,可是你要想清楚,那是欧阳憍将军主动投诚,方才换来的和平。” “军队不是散粥善人,那都是实打实的杀人不眨眼的。” “对于一个将军来说,屠城便是对手下士兵最好的奖赏。” “那些个杀红眼的士兵入城之后,带着满腔怒气,烧杀掳掠,奸淫抢夺,便是最好的发泄。” “我听咱们明州城官老爷们,都已经下定决心,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了。” “城守住了还好说,要是守不住,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也得受到牵连。” “你家那水灵灵的小丫头,到时可一定要藏好了,再不济最好先去药铺备份砒霜,以免受苦。” 旁边一位刚从药铺回来,想给妻子买份砒霜的汉子道: “不用去了,我刚回来,早卖断货了。” 被说之人,竟然有些忍不住泪目,叹了一口气。 “哎,这是什么世道呀,求一个痛快的死都不能。” “还想痛快的死,我看马上征调壮丁的命令又要下来了。” “到时候,估计全城握的主刀的男人,都得上城头。” 刷。 说话间,一坨鸟屎从天而降。 所谓鸟屎砸身,是霉运不断。 然而,未来得及多想,便听到头顶传来凄厉的叫声。 哇哇哇哇。 全城之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天上黑压压的乌鸦在盘旋,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黑云一般,遮天蔽日。 整个明州城都笼罩在凄厉的乌鸦声中。 第379章 满城乌鸦鸣。 “怎么这么多乌鸦?” “乌鸦成群,漫天哀嚎,千年难见,大灾之相。” “这一次明州城恐怕难逃一劫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一位算卦的江湖术士在在人群之中洒下五枚铜钱,一脸的认真的盯着地上卦象,顿时引来周围之人围观。 “凶,大凶之兆呐。” “乌鸦乃是阴灵之物,指定是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方才盘旋不止,等着吃人肉。” 有人问出了破解之法。 “道长可有破解的方法?” 老道人 一脸唏嘘,无奈摇头。 “九死一生的卦象,唯一生门居城北。” 旁边当即有一个看起颇为威望之人捋了捋胡子,恍然附和道: “嘶,城北乃是城主府之方向。” “难道这唯一的生机便是投降?” 老道人一脸慌张的样子,连连摇头。 “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围的百姓还岂会听不出这其中的道理。 “走,去城主府。” “走走走。” 看着百姓向着明州城主府方向蜂拥而去,老道士和搭话之人相视一笑。 他们都是夜幕的暗子。 别说极为迷信的百姓,就连明州城头的守军,看到这么多的乌鸦心里也发怵。 大战之前本就压抑的气氛,在乌鸦的凄厉的嘶鸣中,显得越发压抑,让人难以透过气来。 再望向南方的敌军的望不到边的大营,更是让人难以呼吸。 明州城外,杨鏊等人看着看着妖魑仅仅用一个筷头大小的口哨,便能控制这成千上万的乌鸦,心中也是极为震撼。 很多事时候不得不感叹江湖多异人,各种奇异手段层出不穷。 “苏将军的,这乌鸦光叫唤叫唤,就能让城内的敌军投降吗?” 顾浔摇摇头。 “光是乌鸦叫唤指定是不行的。” “这乌鸦的叫唤,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罢,顾浔将夜幕加急密送的密信递给奚元驹。 奚元驹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密信上的内容,瞬间傻眼,满脸的不可置信,痴傻原地。 见到奚元驹的模样,杨鏊等一众人也好奇顾浔递出的密信之上写了什么。 看奚元驹的那份呆愣的模样,难道了柳州城被攻破了? “奚将军,密信写了啥?” 等不及的杨鏊直接一把夺过密信,念道: “柳州大捷,两州联军,全军覆没。” 短短十二字,却让这些身在他乡的众将瞬间沉默。 气氛短暂的陷入死寂。 “好。” 愣了片刻的奚元驹忽然蹦出一个‘好’字,瞬间让呆愣的人欢呼起来。 看着满脸喜悦的众人,顾浔脸上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说实话,这场大战,无论是明州战场,还是柳州战场,大方向都是他在用兵,李沧澜只是补充。 但凡稍有差池,都有可能影响到柳州安危,其中压力可想而知。 从魏国的朝堂博弈,到挑起玄魏之争,再到大胆提前调兵南下,以及出兵攻打狼险关,收服欧阳憍,每一步都在刀锋之上跳舞。 “如果不出所料,徐元因该也已经收到廖杰兵败的消息了。” 顾浔双手负后,看向盘旋在明州城头的乌鸦,缓缓呼出一口积郁心中许久的浊气。 “就让这万千乌鸦,替徐元敲响丧钟吧。” 刚回到府上的余遂,方才走到院中,便被从天而落的乌鸦屎砸在身上。 “操,真他娘的晦......” ‘气’字尚未出口,他便看到黑压压的乌鸦群从头顶飞过。 咻咻咻。 不知 乌鸦是真的内急,还是觉得余遂太晦气,竟然下起了便便雨。 一瞬间,余遂便满头鸟屎,像是糊墙匠干活一天,身上糊满了石灰一般。 先前是晦气的话,现在的就是倒霉到家了。 “不好了,不好了,将军,那些贱民尽然包围城主.........” 匆忙来报的侍卫看到自家将军成了粪人,像是嘴里被塞了屎,声音戛然而止。 “将军,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瞎呀,没见老子被鸟粪淋头了,还不赶快去准备洗澡水。” 侍卫忍不住多嘴一句。 “将军,鸟屎代表霉运,被鸟屎砸头,不仅需要沐浴,还需要焚香。” 余遂糊了一把头上的鸟屎,砸在了侍卫的脸上。 “你他娘的知道,还不赶快去准备?” “你是想要老子遗臭万年吗?” 一连换三桶水,依旧没有洗去身上的鸟屎味。 最后嫂子掏出了产自五湖商盟的桂花肥皂,方才去的臭味。 嗅着满身的香味,余遂忍不住感叹道: “这五湖商盟产的小东西,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沐浴佳品。” 一番打理之后,余遂来到祠堂,恭恭敬敬的点燃三炷香,对着列祖列宗三叩九拜。 “列祖列宗在上,这次明州的恐怕难以坚守,还希望你们在天有灵,保护孙儿小命不失。” “实在不行,就死大哥,换我一命。” “反正大哥不喜女子,放着漂亮嫂子都不沾,只知道排兵布阵,不适合传宗接代。” “只要我活着,咱余家定是多子多福,儿孙满堂。” 上完香,走出祠堂之后,余遂方才问侍卫道: “你方才说城主府怎么了?” 侍卫慌忙回道: “那些贱民因为满城的乌鸦缘故,说是不祥之兆,要求开城投降。” 余遂轻轻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 “此事你怎么看 ?” 侍卫急忙回道: “倘若柳州大军破城,恐怕真的会屠城,这次明州城危矣。” 余遂瞥向侍卫,吓的侍卫缩了缩脑袋。 “你的意思是投降咯。” 侍卫极为聪明,没有正面回答。 “将军被淋了满头的乌鸦屎,是因为你是明州城守将,倘若城破,最先倒霉的必然是你。” “徐元终究只是一个文官,而且那张嘴能说会道,到时大可以将罪责往你身上一推。” “将军,此事你得深思熟虑呐?” 余遂眼睛眯成一条缝,然后又猛然睁开。 “即刻关闭府门,谁来都不见,就说我正在与嫂子传宗接代。” 侍卫嘴角抽搐了一下,问道: “真要这么说吗?” 余遂怒道: “就这么说,一定要强调我正在与嫂子传宗接代。” 第380章 徐大人,投了吧。 明州城主府。 徐元让管家将自己花白的头发染黑,尽量恢复到原来黑白相间的样子。 他不相信两州联军十万众,会如此轻易的兵败柳州城下。 这明州城,他一定要守,除非柳州大军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哇哇哇。 凄厉的乌鸦声,让他心头一惊,不顾头上的墨水,匆忙出门。 抬头看着漫天黑鸦,他双眼瞪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呢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 “难道真的是天意如此,要灭我明州吗?” 就连他自己都这般想了,何况城头的将士,城中的百姓呢? 他知道先前城头激情四射演说激起的士气,全部都被这漫天的乌鸦哀嚎击碎了。 一切的努力,付之东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人,不好了。” 手下匆忙来报,欲言又止。 匆忙收敛脸上疲惫的徐元问道: “何事?” 手下叹了一口气道: “大人,你还是亲自出去看看吧?” 内心已经极其疲惫的徐元收拾打理,将所有的疲惫顾虑掩埋,走出城主府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百姓,全部跪在地上。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最不愿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诸位,你们这是作甚?” 跪在前面的几位,都是明州城中稍有脸面,德高望重之人 。 “大人,如今柳州数万大军兵临城下,北方又有欧阳将军的三万大军南下,明州城注定是守不住的。” “百姓的们的意思,还是降了吧。” “你看看这满城的乌鸦,天意如此,非大人不忠呐。” 身后的跪地的百姓也随着附和道: “徐大人,投了吧,天意不可违呀。” “投了吧,投了吧。” 百姓的哀求之声,反倒是的激起了徐元的心中的怒意,指着百姓的骂道: “哼,你们这群软骨头,不过区区乌鸦,何惧?” “此战是我明州发动了,优势在我,何来投降一说?” “整个明州城数万户,二十万之众 ,若是人人都走上城头,何惧城外柳州军?” 这些话一下子激怒了许多人,当即有大胆之人,开口道: “大人既然有如此底气,当初为何又要关闭城门,不让城中无辜出城?” “大人分明是想裹挟全城百姓,为你守城?” 有颤颤巍巍的老夫人泪眼婆娑。 “我家大郎二郎都已从军,去往柳州战场,家中只剩我这老老妇,以及孤儿寡母。” “本想逃出城去,为老王家延续香火,可大人不让出城,这是要让我王家香火断绝吗?” “要不,让我这八十老妇,走上城头,为你守城?” “对对对。” 越来越多的老人站起身,他们的孩子 ,都被强制征兵上了战场。 “难道是我们对明州不忠吗?” “我家四儿上战场,全部战死,一人不归,如今家中只剩我一人,反正生不如死,让我替大人守城头如何?” 又有人问。 “我听闻大人家中有三子,可有一人上战场不,可有一人身在这明州城不?” “都不在吧?” 方才还满脸怒意的徐元此刻满脸惭愧,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做答。 幸好管家及时出声辩解。 “那是因为公子们外出求学去了,以便将来更好的报效明州。” 这是事实,并非徐元故意 护自己的儿子,明州读书人太少,他希望学有所成的儿子回到明州之后,可以为明州培养更多读书人。 可惜现在什么话都成了无力的辩解,所有的回答都是借口。 “凭什么他徐元的儿子可以读书,不用上战场?” “凭什么我们的孩子就必须上战场?” “凭什么到最后,连老弱妇孺都要为你守城?” 这些放在平日里都不是的事的事,甚至没有人敢说一句不是。 可当下这种大势之下,平日里的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 横竖都是死,百姓们也不怕得罪什么官老爷,他们只想活下去。 当初他关闭城门,禁止百姓外逃,首先是为了稳定军心,其次便是想控制民心,激起全城百姓的死守明州的决心。 所以,一开始听到柳州大军 要屠城之时,他是喜忧参半的。 喜民心可用,忧城破何为? 可惜他不懂得大势者,方可得人心。 什么是大势? 廖杰兵败柳州是大势,明州必破是大势,天意所为民心所向是大势。 徐元一项大势都占不到,故而他想控制人心的想法,便是空中楼阁,不禁风吹雨打。 若是听到顾浔要屠城之时,他便打开城门,欲擒故纵,放百姓离开,给自己造一个大势,或许顾浔得攻心计便就没有这般好用了。 嘈杂质问声响彻云霄,百姓隐隐有了暴动的迹象。 徐元小声对身边的侍卫手下道: “快去请余遂将军。” 片刻之后,侍卫去而又返,小声在徐元身边道: “余将军说他正在与嫂子传宗接代。” 徐元何等聪明,立刻听明白了余遂的言外之意。 乱局已定,活命要紧。 徐元何尝不明白余遂的小心思呢? 摆明了不想插手此事,就是想要借百姓之手将他逼入绝境。 自己要么投降,他余遂也可以活命。 自己要么强行驱离百姓,他便可借滥杀无辜之名,将自己拘拿,然后押着自己开门投降,以此邀功。 余遂之所以这样大费周章,而不是直接带兵拘拿自己,无非是先前自己在城头所为,他也不确定守军还听不听他的。 他害怕没有借口的 动了自己,那些忠于自己,想要死守明州城的将士,会找他拼命。 有了明州百姓做后盾,他就不必有这样的后顾之忧。 徐元没有想到余遂那头蠢猪竟然能识破自己想要借他手驱离百姓计谋,还反过手来将自己一军。 前相情绪激动的平头百姓,前面这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就显得稳重了许多,依旧在苦心劝解。 “徐大人,你就投了吧?” “你不看在这全城的百姓的份上,也请你看在那些战死沙场将士的份上。” “乌鸦是大凶,天意不可违呐。” “难道你真的想要见到满城乌鸦食人肉的场景吗?” 第381章 宁死不折腰。 百姓跪满了城主府外的大街,一眼望不到尽头。 此刻无人能体会徐元的心中的苦楚? 他做错了什么? 他只不过是想守住明州城而已。 这明州城不是他一人的明州城,而是全城百姓的明州城,难道他们就没有一点的责任心吗? “诸位,这明州城难道是我一人的明州城吗,难道不是你们的明州城吗?” “为何就不能齐心协力,共同守护它呢?” “难道我徐元是那种贪官污吏,不值得你们信任吗?” 所有百姓沉默了,不可他否认,徐元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官。 清正廉洁,同时还大力推行监督制度,严惩贪官污吏。 至少百姓在他身上挑不出一点的为官的毛病。 徐元看着所有的百姓都选择了沉默,低着头跪在地上,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 他的内心越发悲愤,城外的柳州大军要他死,城内的百姓也要逼他,就连余遂这个同僚都巴不得他死。 为何想要做一个忠义之人,就这般难呢? 此时,一个传令兵疾驰而来,匆忙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大声禀报道: “启禀大人,明州大军战败,城主已经身死。” 死寂,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那个传令兵。 此话一出,无疑是雪上盖冰盖,本就看不到一点活路的明州百姓越发心死如灰。 徐元缓缓抬起右手,颤抖的手指指着传令兵,想要开口让人把他拖下去斩了。 可惜他面色潮红,想要开口,却感觉喉咙被 堵住一般。 情绪激动,血压飙升,他终是忍不住,一口的殷红鲜血喷出。 两眼一翻,当即昏死 过去。 顿时城主府外的官员卫兵一片混乱 。 “快请大夫。” 管家一边大喊,一边的死死掐住徐元的人中。 趁着混乱之际,那名卫兵已经悄悄溜走。 此刻的明州城城门紧闭,哪里来的传令兵,不过是夜幕暗子给予徐元的最后一击罢了。 估摸十几个呼吸后,徐元悠悠转醒,心死如灰 ,全身的精气神被抽干,就这一瞬间似是苍老了十年。 “阿贵,扶我起来 。” 管家阿贵慢慢扶起徐元。 徐元挣脱管家的搀扶,踉跄着上前几步,着急得管家喊道: “老爷。” 徐元没有回头,而是看着一眼望不到头跪地惶恐的百姓 。 愚人为众,智者单一,虽明道理,苍白无力。 明知那个传令兵是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棵稻草,可他也懒得在过多的解释了。 这些百姓已经被屠城的恐惧支配了内心,他一切的解释,在百姓眼中,都是苍白无力的掩饰。 “罢了,罢了。” “既然大势已去,一切已成定局,那徐某便遂了你们的愿。” “吾虽一介书生,可也做不得那折腰人 ,唯有一死,以明吾志。” 话音刚落,徐元便爆发洪荒之力,一头撞向了城主府的门口那头石狮子。 既然做不了英雄,那便就做一个志士,以死明志的志士。 那个被吓尿的裤子的老儒生,怕死,却惜死。 他以血溅五步为证,甘愿折腰侍贼的是整个明州城,而不是的他徐元。 “老爷。” 全部呆愣的众人中管家率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 所有人全部围了上去,就连前来请求的投降的百姓也是如此。 看着已经气绝身亡的徐元,城主府官员跪地痛哭。 几位德高望重的之人,见到逼死了徐元,内心也是一片愧疚,当即跪地磕头道: “恭送徐大人。” 身后的百姓内心同样被触动,自古忠勇义士得人敬,也纷纷起身在跪下。 “恭送徐大人。” 这一刻,人声压过了天上乌鸦的啼鸣,全城百姓一心,恭送徐元。 此刻一身明晃晃的战甲的余遂缓缓而来,看着徐元的尸体,感叹一声。 “徐大人何至于此。” 看似脸上的没有任何表情,实则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徐元以死明志,就像是给他脸上来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脸上疼,内心却乐开了花,徐元一死,他便是明州城内的天王老子,无可撼动的掌权者。 他甚至连猫哭耗子的假慈悲的都懒得做,直接转身看向跪地的百姓,威风八面的开口道: “诸位,如今柳州三万大军,以及欧阳憍的数万叛军,已经兵临城下,是战是降?” 余遂的名声在明州城内,实在不怎么好,这一开口,许多稍有头脑之人,便已经在心中暗自诽谤他。 就他余遂那贪生怕死样,即使跪在地上的百姓全部坚持死战到底,他也会偷偷打开城门吧。 虽然许多人心中这般想,可现在毕竟是生死攸关时刻,谁也不敢马虎。 “余将军,投降吧,廖城主已死,明州大势已去。” “请余将军开城投降,让明州城免于一难。” 万人膜拜的感觉,让余遂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自由的呼吸,神清气爽。 他余遂何时得到过这么多人的 跪拜? 那些平时咒骂他的人,此刻还不是得乖乖得跪在他脚下,卑微的请求活命之路。 “好,我余遂不是专断之人,既然大家心意已决,那就开城投降。” “还请诸位记住,我余遂身为明州将军,甘愿做一个罪人,皆是为了诸位。” 这种肉麻之话,就连八十岁的老太太都觉得酥的不行。 不过为活命,客气话还是不能少的。 “多谢余家将军大义。” 人性如此。 余遂转身看向满头血迹的徐元尸体,喊道: “来人,将徐元这顽固罪人五花大绑,押送南城,迎接柳州大军入城。” 管家阿贵当即护住徐元尸体 ,怒目而视,死死盯着余遂。 “余遂,你这不仁不义的狗东西,胆敢动老爷一根汗毛,我必与你不死不........。” 噌。 余遂二话不说,宝刀出鞘,迎面劈下。 管家阿贵话音未落,便殒命当场,死不瞑目。 看着管家的尸体,余遂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主子都死了,一条看门狗还呲牙咧嘴,找死。” 徐元的尸体,可是他邀功的筹码,谁拦着他升官发财,谁就得死。 “带走。” 此刻全城百姓再次跪了下来,齐声道: “死者为大,还望余将军三思。” 余遂一声冷哼,看着这些愚民,竟然为了一个死人下跪。 “你们这些人,真是可笑。” “逼死徐元是你们,在跪的诸位何人身上不沾着徐元的血?” “别他娘的在这里给我假仁假义了,操。” “带走。” 第382章 看不懂的顾浔。 柳州大大营内。 闲的无聊顾浔,提着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一副闲情逸致的样子,丝毫不担心许下天黑之前入明州城的诺言无法实现。 奚元驹杨鏊等人看着顾浔一点不着急的样子,也只能强压心中浮躁,等着柳州城内的消息。 喝完了三壶茶水,尿了四次小便的奚元驹终于按耐不住性子,起身对坐在大将军位上提笔画画的顾浔道: “苏将军,眼看天色已晚,明州城内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欧阳憍的三万大军已经兵临北城,实在不行攻城 吧。” “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一回事。” “茶水喝了一肚子,尿尿了四次,在喝下去,旱鸭子都要变水鸟了。” 顾浔依旧没有抬头,自顾自的提笔作画,修修改改。 “奚将军慌什么,说过今夜让你入城逛青楼,便不会食言。” “多喝点茶水,你那老鸟才有活力不是?” 顾浔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众将笑声一片。 奚元驹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哪里有胆子去逛青楼。 听说有一次被李淳良等人用激将法怂恿去青楼,结果愣是光着屁股被奚夫人追了两条街。 奚夫人也是彪悍,一边追还一边喊:“连老娘都喂不饱,你还有胆子逛青楼。” “别让老娘逮到,逮到非得让你一个不能下床。” 听说那一个月,奚元驹走路的脚都是轻浮的,时不时头冒虚汗,双腿发软。 被顾浔一招制敌,奚元驹满脸通红 ,嘀咕了一句话。 “喝茶,喝茶。” 乖乖回到了座位上 ,自顾自喝起了闷头茶。 杨鏊虽然内心也稍有浮躁,不过跟着顾浔这段时间,已经让他对顾浔的话深信不疑。 既然苏将军说天黑之前,必然能入城,就一定能 入城。 此刻大营外,欧阳憍和肖讯匆匆而来,灰头土脸 ,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两人安顿好大军之后 ,水的没能喝上一口,便马不停的从城北赶到了城南。 “末将欧阳憍见过苏将军。” “末将肖讯见过苏将军。” 顾浔放下手中的笔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向欧阳憍。 “看欧阳憍的将军风尘仆仆的样子,好像有话要说?” 欧阳憍直言道: “我听说苏将军要屠城?” 顾浔倒也没有否认,笑道: “我是确实是这样说的。” 欧阳憍有些意外,毕竟一路上他亲眼目睹顾浔以民为重的所作所为。 他以为屠城之言,不过是谣言,没有想到顾浔竟然痛痛快快的承认了。 “末将实在不明白苏将军为何要这般做?” “当下明州城,已经是一座孤城,破城只是时间问题,何须迁怒城中百姓?” “欧阳憍请苏将军三思。” 顾浔微微一笑,这正是他看重欧阳憍原因,一个敢真正为百姓发声的官员,值得敬重。 他没有回答欧阳憍的问题,而是拿起案上的纸张。 “我设计了两样马具,欧阳憍将军 看看如何?” 顾浔发现,整个天下四国的乃至中域的骑兵,马蹄都不钉马掌,马鞍都没有马镫。 不仅战马长途奔袭起来伤马蹄,让战马持久力大打折扣。 对于坐在马背上的 人,也是一种深深的折磨,屁股疼的不要不要,而且作战起来,极其容易摔下马背。 马蹄上了马掌,马鞍装了马镫,绝对能对骑军战力带来质的飞跃。 欧阳憍虽然内心如焚,可理智的他也知道不能 在众将面前驳了顾浔的面子。 接过顾浔的设计图,初看平平无奇,可是细细琢磨之下,却让他直呼精妙。 作为一个将军,对于提升军队战力,有着迷一样的执着。 “妙,真是妙。” 听到欧阳憍的称赞,其余将领也纷纷起身,凑了过来,想要看看顾浔画了许久的东西究竟是啥。 顾浔还细心的将两样马具的作用 ,做了详细备注。 众人看过之后,也是连连称赞顾浔设计之巧妙。 两样小东西,看似简单,没啥精妙水平,可是一般人还真未必能想出来。 尤其是现在的柳州骑军主将奚元驹,都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去抓来铁匠,打一副马蹄,和马镫,亲自体验一番,是不是真如顾浔备注有用。 正在众将对着图纸上的东西评头论足之时,营外传来斥候声音,由远而近。 “报。” 斥候匆匆下马,进入大营,单膝跪地。 “启禀将军,守将余遂送来投降书。” 顾浔精神一振,嘴角微微上扬,上前拿过斥候手中的投降书。 他甚至没有去看投降书,直接将投降书递给欧阳憍。 “欧阳将军,现在知道我何为要放出屠城的消息了吧?” 回过味来的欧阳憍满脸惭愧,抱拳恭敬道: “是末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将军海涵。” 顾浔拍了拍欧阳憍的肩头,一脸认真到告诫道: “欧阳将军,作为一个军人,有仁爱之心是好事,可也别让仁爱成为累赘。” “沙场之上,哪一柄刀不曾染着无辜之血。” “该杀的时候,手中的屠刀不能软,无辜之人,未必真的无辜。” 看着顾浔离去的背影,欧阳憍觉得此刻的他是何等冷漠。 他似是看到了两个顾浔,一个手持守护之剑,一个手持染血屠刀。 那个少年身上有仁爱之心,也有杀戮之魂。 此刻欧阳憍内心深处不禁自问道: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顾浔身上,他看到了太多的人的影子。 赵牧的杀伐果断 ,李沧澜的稳妥持重,陈子铭的人心算计,张子良的算无遗策等等。 这些人单拎出来一个,都是名动一方的存在,可他却集合在了一个少年身上。 或许并不是少年身上有他们的影子,而是他们在各自的路上走的太远,一般人难以企及。 恰好少年是那二般人,即将赶上他们步伐。 有时又他不得不怀疑,那张稚嫩的脸庞下藏是否藏着一个千年老妖。 不然这般年纪的少年郎,为何会有这般城府心计,会是这般复杂难懂。 他似那雾中花,总给人一种朦胧感。 他又似那沧海冰山,永远只露出一角。 第383章 登临明州城头。 明州城外,余遂微微佝偻身躯,不停的搓着手,来回踱步,说不出的着急,等着顾浔的等人前来。 他身后的是被绑在一棵立柱上的徐元,拉在马车之上。 再往后,便是的明州留守官员,最后才是明州百姓。 他们此刻的心情,多与余遂一般,着急之中夹杂着焦躁。 当顾浔等明州将领出现在视线之中时,余遂佝偻的身躯,越发佝偻了。 一副谄媚的小人样,一路小跑上前,将明州将军印双手举过头顶。 “明州将军余遂,前来投诚 ,特此奉上将军印,还望苏将军笑纳。” 一身银甲,身披红披风,腰间挎着柳州军制式战刀的顾浔瞥了一眼余遂。 “哦,余将军什么时候变投诚了?” 听着顾浔略带威严的声音,余遂毫无节气的跪倒在地,急忙改口道: “降将余遂口误,还望苏将军海涵。” 看着余遂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顾浔也不得不感叹,同为一母同胞的兄弟,余成可以死战不退,最后被万箭穿心,射成了刺猬,依旧扶着余家军大旗怒目而视,屹立不倒。 脊梁骨何其之坚,犹如青松傲立,宁折不屈。 反观余遂,却是一点骨气都没有,就连他统帅的余家军,都没有了半分 骨气。 不过毕竟是他率军投降,即使心中看不起这样的人,面子上还是要过去的。 顾浔亲自弯腰搀余遂。 “我不过与余将军开个玩笑,余将军大可不必如此。” 起身后的余遂已经吓的满头大汗,方才顾浔身上 透出的那股王霸之气,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苏将军真幽默。” 顾浔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入城。” 来到城门口前,顾浔等人目光全部落在被绑在立柱,满头鲜血的徐元上。 尤其是欧阳憍,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他眼里,明州为数不多的好官中,徐元算一个,余成算一个。 其他的他大都看不上。 未等众人开口,余遂便匆匆介绍道: “此人便是好战分子徐元,若不是因为他,小的早就开城投降了。” 顾浔没有兴趣听这些,问道: “你杀的?” 余遂当即点点头。 “此人太过顽固,非要拦着小的投降,我便将他一棍子打死了。” 顾浔轻轻皱眉,自是看出了余遂说的假话,但是他却没有当众揭穿,继续往前走。 欧阳憍路过余遂身边时,脸上积郁着一股阴气,那眼神恨不得当场弄死这卑鄙小人 。 他冷哼一声,不吐不快。 “你个卑鄙小人。” 余遂满脸堆笑。 “都是同路人,欧阳将军何必为难于我呢?” “若不是因为你率先投降,明州北部又怎会全部沦陷,明州城又何至于被围,徐元又何至于死?” “你.......” 欧阳憍被余遂的话气的气血上头,眼看就要爆发,顾浔停下步子,微微侧头。 “欧阳将军。” 欧阳憍握紧刀柄的手缓缓松开,冷哼一声后,拂袖离去。 余遂说两人都是同路人,话糙理不糙,真要动起手来,名副其实的成了狗咬狗。 跟随在欧阳憍身后的肖讯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故意用肩头狠狠的撞了一下余遂。 撞的余遂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幸好王叔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余遂。 “余将军,早晚路滑,以后你最好还是中午出门。” 看着肖讯得意的背影,余遂咬了咬牙,心中暗自将此仇记下,终有一日,要还回去。 顾浔与徐元的尸体擦肩而过之时,朗声道: “厚葬徐大人。” 顾浔的声音很大,列队的官员和百姓都听的一清二楚。 “多谢将军深明大义。” 全部官员百姓跪地磕头,这头不像是跪给顾浔的,更像是在恭送徐元。 众将的簇拥下,顾浔大摇大摆的登上了明州城头。 俯瞰整座明州城,顾浔脸上终于洋溢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谁能想到那个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离开京城的少年,如今已经坐拥中域西北三州之地,真正成为了一方豪强。 现在的他明掌三州之地,暗握夜幕这个大杀器,不说抗衡四大帝国,称霸中域一方是没有问题的。 “奚将军,杨将军,换做一年前,你们敢想象柳州会有今日之版图吗?” 两人不约同的摇摇头,这一切太过如梦如幻,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一般。 奚元驹急性子,当即表示道: “别说一年前,就算是十天前,我也不敢相信。” “那时我就一个念头,两州联军来势汹汹 ,能守住柳州城便已经是万幸了。” “结果大将军竟然帮我调派给你,要出兵奇袭明州,我就觉得你这黄口小儿疯了,就连大将军都疯了。” “后来,你又说要用四千骑兵拿下狼险关,我更觉得你疯了。” “现在回过头来细细琢磨,还是想不通的你的用兵逻辑 ,还是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 相比一头雾水,不知不觉便杀到了明州城下的奚元驹,一直跟随顾浔身边的杨鏊,倒是理清了顾浔的用兵思路。 以势压人,攻心为上。 无势时,以奇兵造势。 有势时,用大军扩势。 败欧阳憍用的是前者,不战而破明州城用的的是后者。 想要去琢磨顾浔的用兵思路,首先去学会审时度势,不然只会觉得一切皆是偶然,一切皆是天意。 殊不知这些偶然,这些天意,皆是顾浔暗中促就的。 “有苏将军神出鬼没的用兵之术,攻下整个中域,皆是指日可待。” 杨鏊不会拍马屁,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不过有一点不好的就是,跟着你打仗,感觉我就是个白痴。” “没有一点存在感,很让人颓废。” 众人都点点头,这一句说到心坎上去了。 “诸位放心,以后有的是你们用脑子打的仗。” “走,去廖杰的城主府看看,比之我柳州的如何?” 一直没能插上话的余遂赶忙点头哈腰道: “诸位将军,这边请。” 第384章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看着明州城城主府黄金熨烫的阔气庄严匾额,以及门前两汉白玉雕刻的巍峨石狮子,顾浔忍不住感叹。 “确实比我柳州的城主府巍峨气派多了。” 顾浔的目光注意到了石狮子上的血迹,恰好与徐元头顶的伤口吻合。 不用问他也已经将徐元的死猜出了个大概。 抛开各为其主不说,徐元这样的忠义之人,确实值得敬重。 自古愚忠多节气,以死明志立忠魂。 至于余遂为何要将徐元的死往身上揽,无非是为了向自己邀功罢了。 余遂这样小人,是柄双刃剑,用的好,他会像一条狗一样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用的不好,就是一条疯狗,随时都有可能反咬一口。 这种人,用起来不要心软,杀起来更不要手软。 君子有君子的用处,小人亦有小人的用法。 顾浔留下他,自是有他的目的。 顾浔进入城主府后,没有去往大殿,也没有直奔府库,而是去了书库。 这里有整个明州的鱼鳞册,涉及税收,人口等等。 这些东西,对于接下来的明州发展,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些全部给我封起来,不可丢失分寸。” 余遂立刻回道: “苏将军放心,一片纸角都不会丢。” 随后,余遂的带领下,又来到库房。 库房的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明州府库显得有些寒掺。 偌大的府库空空如也,就算是说被人 提前搬空了顾浔都信。 从未进入过府库的余遂也有些傻眼,看着空荡荡的府库,汗毛倒立,惶恐至极。 立即转头看向顾浔,慌忙解释道: “将军,投降前,我便已经命人查封府库,不得任何进入。” “我真不知道府库为何会这般空。” 随后他看向一旁掌管钥匙的府库官,一脚踢在他屁股之上。 “狗日的,是不是你让人提前偷偷把府库搬空了。” 挨了一脚的府库官脸上大写着冤枉。 “大人,真不是小人 让人搬走了。” “是明州府库本就入不敷出,这次大战开启,又耗费了仅剩的钱财,所以便如眼前见到的这般了。” 听了府库官的回答,余遂一脸惭愧的看向顾浔。 顾浔则是依旧板着脸,冷冷道: “我看未必吧?” “难道不是城中这些大门大户把府库搬空了?” “我不想听什么解释,也不会为难你,明天早饭之前,把府库装的有点府库的样子。” “不要让耗子来了都是流泪走。” 余遂听懂了顾浔的言外之意,点头 哈腰,连连应承。 “小的知道,还请将军放心。” “不用明天早饭,天亮之前,我保证将府库装的满满当当。” 顾浔点点头。 “记住,不可扰平民。” “遵命,那小的这就去了?” “滚吧。” 看着余遂屁颠屁颠的跑远,欧阳憍笑道: “将军高明,用余遂这等小人,去对付城中那些财主老爷,最是合适。”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些财主老爷都是吃人血馒头才长得一身肥肉的。 尤其是土地兼并一事上,低价买入土地,高价租出,不断从 百姓身上压榨油脂。 百分之一的财主,掌控着明州百分八十的土地。 顾浔明白,想要推行新政,势必会得罪这些人的利益,早得罪晚得罪,都是得罪。 倒不如先放出余遂 这条疯狗,无差别的来上一口,下次他们就会 乖乖听话。 不听话的话,大不了再放出一次疯狗。 “欧阳将军应该不会怨我方才阻止你杀余遂了吧。” 说句实话,即使方才欧阳憍在顾浔开口之前,真的一刀把余遂劈了,顾浔也 不会归罪于他。 可惜欧阳憍拔起刀来,总是犹犹豫豫,缺了些许狠辣。 不过他大局观极好,这点杨鏊和奚元驹都比不上,有些许帅才之意。 欧阳憍朝着顾浔一抱拳。 “多谢将军方才阻止,不然可真就让人看笑话了。” “倘若方才我真的一刀杀了他,最后背罪责还是将军,实属末将考虑不周。” 余遂死了,没有人会在意他死于何人之手,死于何事。 只会流传柳州城副城主苏诚随意坑杀降卒。 以后还有那个守将敢轻易投降? 余遂这种人就是地上的一坨臭狗屎,谁踩谁也会跟着臭气熏天。 顾浔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若是他真的不知深浅,欧阳将军尽管下手便是,无需顾及我。” “一个小人,还左右不了我的名声。” 欧阳憍知道顾浔此话并非是客气话,更知道顾浔是一个有原则,有没有原则之人。 对待弱者,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对于恶者,他则是毫无底线和原则。 顾浔会拿余遂做棋子,但是绝对不会把他当作一颗棋子,而是真心实意的将他当作同袍。 “走吧,廖杰城主堂位看看。” 众人一路来到明州城主府的议事厅,几乎明州所有的重大事宜,皆是在此商议的。 顾浔自顾自走到廖杰城主位上坐下,笑道: “上好的千年紫檀木,听说是当年三江王的王座,用一整棵紫檀木雕刻而成。” “当年号称一座便可换一城。” “说实话,坐起来有点硌屁股,倒不如拍卖了,养五千精兵来的踏实。” 调侃了几句,顾浔将话题拉到正题之上。 明州城虽然已经被攻克,可整一个明州南部依旧未曾归顺。 奚元驹的六千骑军,大都绕过了重要关隘,没有与明州南方步兵死战。 “欧阳将军,命你统率两万大军南下,收服明州南部。” 欧阳憍没有想到顾浔会如如此信任他,竟然让他统帅两万大军南征。 有些许受宠若惊的他踏出一步,郑重抱拳道: “末将遵命。” “半个月内,不 攻下明州南部,末将提头来见。” “欧阳将军此话言重了,欲速则不达,让你统帅大军,并不是一味攻城掠地,更希望你能安抚百姓。” “请你记住一点用兵策略,可智取,莫强求。” “末将遵命。” 顾浔的目光又落到奚元驹身上。 “奚老将军,你依旧统帅六千骑军南下,策应欧阳将军。” “必要时,还请奚老将军一以大局为重,听从欧阳将军调遣。” 顾浔让欧阳憍做征南大将军,是别有用意的。 首先,欧阳憍作为明州人,更能体恤明州百姓,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人口这东西,一旦损失了,短时间内极难补回来。 其次,欧阳憍投诚而来,由他统兵,能极大减少守城将领的抵抗之心,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兵戈之祸。 最后,欧阳憍大局观较强,而且文武兼备,无论是攻城略地,还是安抚百姓,都有 极大好处。 不过毕竟是降将的身份,顾浔不得不考虑奚元驹面子和感受。 故而他并没有明面上说明欧阳憍是统帅,而是含糊成兵分两路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奚元驹并没有因为欧阳憍后来居上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 “将军,大可不必如此,你让 欧阳将军统兵,必然有其道理。” “末将甘愿为欧阳将军的副将,听从欧阳憍将军调遣。” 他不是信服欧阳憍,而是相信顾浔。 尤其是顾浔不费一兵一卒,攻下明州 城,让他对顾浔用兵,已经有一种变态的自信。 “欧阳将军,有硬仗打,可别嫌我是一个老头子,不让我做那先锋将军。” 欧阳憍多少 有些不好意思,笑道: “奚老将军身经百战,老当益壮,若我有不妥之处,还望你直言。” 第385章 空手套白狼。 奚元驹性格直爽,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咯。” 顾浔朝着欧阳憍和奚元驹一拱手。 “两位将军,拜托了。” “定不负苏将军所托。” 顾浔的目光最后落在杨鏊身上。 “杨将军,这明州城就且拜托你了。” 杨鏊没有想到顾浔会把自己留守明州城,按理来说,他与欧阳憍南下,方才为最佳人选。 首先能制衡欧阳憍。 其次也有利于安抚民心,推广新政。 不过他还是抱拳领命道: “末将遵命。” 次日,欧阳憍和奚元驹率领两万六千大军南下,攻取明州南部。 廖杰身死,明州城破,整个明州南部军心已溃。 加之先前廖杰几乎将整个南部大军抽空,已经极难形成有效战斗力。 此次南征,相当于是南下一趟捡军功。 遇到死战硬仗的机率有,但是不大。 顾浔与杨鏊站在城头,看着远去的大军,顾浔开口道: “杨将军,没有让你南下,你可有什么怨言?” 昨日杨鏊的神色变换,顾浔自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之所以没有当面问清,主要还是顾及三人之感受。 杨鏊知道顾浔城府,他这般问,显然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问出心中疑惑。 “奚老将军更是擅长守城,其实他来守明州城,我南下才是最适合的。” “何况以奚老怪的性子,欧阳憍未必能压住,说不得还会发生争执。” 杨鏊问的这个问题,顾浔调兵遣将前,便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他明白杨鏊想要南下,并不是因为在乎军功,纯粹是从大局出发。 “其实这个问题换一种思路,便就迎刃而解了。” 杨鏊一脸疑问,另一种思路? “杨将军想一想,你们三人之中,我不在的情况下,最适合驻守明州城?” 闻言,杨鏊陷入沉思。 明州城地处明州中央,战略位置极其重要,让欧阳憍这个降将驻守,多少有些不合适。 倒也不是说怀疑他不够忠诚,而是的柳州既然攻下明州,明州主城便只能有柳州的将军来驻守,以此宣示主权。 奚老怪典型的人老脾气差,性子又太过耿直,若是苏将军在还好,若是让他一人在,迟早会生乱子。 这也是当初李沧澜将其留在身边,而不是外放的原因之一。 其中最重要得一点还是新政的推行。 他坐镇汉城时,对于新政的推行,已经经验丰富,这是两人都不可比拟的。 思来想去,三人之中确实好像只有自己最适合驻守明州城。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 “将军要离开明州城?” 顾浔点点头,现在明州大局已定,有杨鏊和欧阳憍在,他放心。 “我离开后,明州大局就得有你和欧阳将军暂时来主持了。” 欧阳憍的性子,断然不会与杨鏊争夺明州话事权。 “欧阳憍的能力,这一路来你也有所目睹,无论用兵还是安民,都有一套。”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有些地方可以多听听他的意见,说不得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杨鏊认真的听着这个比他小十多岁少年的意见。 在他眼里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是一个陈子铭张子良那般城府深不见底的老狐狸。 凝望他就像凝望深渊一般,让人有一种莫名胆寒之意。 越是熟知他,这种感觉越深刻。 “说句心里话,欧阳将军治理能力在我之上,即使您不交待,我也会如此。” 顾浔提醒道: “不过生杀大权,你也得有自己的主见,该杀之人不用手软,该用之人也无需顾忌。” “尤其是像余遂这的小人,用在治理之上,是一柄不可多的的快刀。” “不过这种只人吃敲打,不出甜枣,没有必要给他多少好脸色。” “倘若他没有眼力劲,不知进退,该杀便杀。” “但是要记得找一个不会落人口舌的借口,免得弄得满身滂臭。” “将军之言,杨鏊谨记。” 两人走在明州城头的走马道上,顾浔在前,一袭白衣,脱下战甲的他,更像一个读书人。 杨鏊在后一步,对于眼前多了几分儒雅随和的少年毕恭毕敬。 “当下的明州,战已经是次要,和才是主道。” “所以新政的推行必须尽快落实,不可马虎。” “没有办法,咱们现在缺读书人,文官太少,有些事情便要你们这些将军多担待些。” “此事我和李将军已经在落实,用不了多久,便能有所缓解。” 杨鏊一手扶在刀柄上,认真的听着顾浔交待这些琐碎事情。 事情虽然琐碎,但都是极为重要。 “所以将军离开明州,便是因为此事而去吗?” 顾浔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至于另外的原因,顾浔并没有多说。 两人交谈之际,余遂顶着黑眼圈,带着一脸的谄媚笑容而来。 “启禀将军,府库已经有府库的样子了,还请大将军过目。” 顾浔看着余遂谄媚下潜藏的满脸疲惫,这家伙估计一夜没睡。 “哦,那倒是有劳余将军的。” 余遂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昨夜,我将全城那些地主老财都搜刮了一遍。” “这些个家伙,以前廖杰一伸手,一个个叫苦连天,哭诉没钱。” “没有想到我这一搜,嘿,一个个富的流油。” 顾浔看向的余遂战甲上染着的鲜血,不用顾浔开口,他慌忙解释。 “没有滥杀无辜,这是城南黄老财那守财奴愣是不肯上交银钱,所以我便将其暴打了一顿。” “这些个守财奴就是贱,吃一顿打,才乖乖掏家底。” “最后那家伙硬生生掏出了五十万两,我觉得要是在打......” 余遂说着说着,察觉到顾浔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顾浔严肃起来,有一股强大的王霸之气,压迫感极强,别说余遂,就连杨鏊有时都感觉头皮发麻。 “哦,这么说你是强抢的咯?” 入城之后,他可是第一时间发布了禁止扰民的禁令的。 “这........” 余遂支支吾吾,心里那叫一个苦。 昨天你那意思便是让我去做那恶人,去抢那些地主老财的家底吗? 不过这话他还没有傻到直接说出口,纵有千万委屈,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看着余遂那苦逼样,顾浔严肃的脸庞猛然绽放一个微笑,拍了拍余遂的肩头。 “多大点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你现在就去买些补品,我与杨将军亲自随你走一趟,登门赔礼。” 余遂那脸苦的比吃了黄连还苦,又当坏人又出力,最后还要破财。 一旁的杨鏊强忍着笑意,没有笑出来,憋的老脸通红。 暗道苏将军这招空手套白狼实在太妙。 第386章 登门道歉。 买点补品登门赔罪,便把人家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安然入库充公,这心可真.......真有好想法。 关键是连买补品都让余遂自己掏钱,这空手套白狼,真的是发挥到极致了。 杨鏊对顾浔的城府算计,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反正他是想不出这么妙的点子。 坏人余遂做,顾浔则是名利双收。 看着余遂屁颠屁颠的跑去买补品,杨鏊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浔也是一脸笑意的看向杨鏊,开玩笑道: “杨将军这意思是说我的面子,值不值这五十万两?” 杨鏊急忙收敛笑意。 “末将看来,自是绰绰有余。” 这可是是实话,若不是怕引起城中百姓屠城的恐慌情绪,顾浔大可以将这些城中财阀一并铲除。 反正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廖杰率军攻打柳州,他们同样出钱资助了。 真要清算起来,没有什么无辜之人。 顾浔叹了一口气。 “不过黄老财心里,估计五十两银子都不值。” 杨鏊眼中浮现一缕精光。 “值不值可不是他说了算,而是得问过我腰间的刀。” 杨鏊知道,顾浔现在正巴不得有人不给他面子,找个能够安民的借口,挥起屠刀,杀鸡儆猴呢。 半个时辰后,顾浔三人径直来到城南黄府。 这黄老财是明州有名的财主,祖上曾经是十大商会之一。 到他这里,虽然已经没落,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不说明州首富,前三甲是不成问题的。 关键黄家真不是什么好人,经常鱼肉百姓,典型的吃人血馒头长大的。 对付这种人,顾浔向来不会手软。 不过现在刚拿下明州城,大肆清算屠杀,容易制造恐慌情绪,不利于城中安定。 最好是慢刀子割肉,一步一步来。 黄府的门卫看到余遂去而又返,吓的立刻关上了大门,比见了瘟神还恐怖。 不难看出,余遂这家伙,把人家折磨的不轻。 “老爷老爷,不好了,余遂又回来的。” 摇椅旁,两个水灵灵的丫鬟正小心翼翼的用热水帮鼻青脸肿的黄老爷敷淤青。 躺在摇椅上的爹妈难认的黄老财哼天动地,嘴里不停的喊着: “哎呦 ,哎呦。” 声气拖的老长,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余遂一套王八拳踢打之下,他全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没有哪处是好的。 相比身体上的疼痛,那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才是他哀嚎不止的原因。 一听余遂又来的,吓的他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腰不疼,腿不痛。 “这次来的多少人?” 门卫赶忙回道: “就三人。” 黄老财一屁股坐回摇椅上,继续躺平。 “不用搭理,我就不信一条走狗,还真敢杀人不?” “哎呦,哎呦。” 继续哀嚎的黄老财笃定,既然先前余遂没有弄死自己,那他一定有所顾忌,现在也一定不敢弄死自己。 不用管他去而又反的原因为何,反正就是不开门,看他如何。 “这.......” 余遂关门速度像风一样的黄府门卫,满脸无奈 。 “苏将军,我这就去敲门。” 余遂下了马,一路小跑向前,来到黄府大门前,使劲敲门。 “黄千万,速速开门,这次我不是来要钱的了,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听到余遂竟然用手叩门,黄老财越发心安,笃定余遂必是强抢民财,惹得上面不高兴了,才回来道歉。 不然以余遂那狗仗人势的性子,怎么可能回来道歉。 柳州大军入城后,那个苏将军便三令五申,禁止军队强抢民财,扰乱百姓安宁。 余遂属于顶风作案,指定是要遭大罪,才会低声下气的来祈求原谅。 这种人绝对不能惯着他。 “猫哭耗子假慈悲,喊破喉咙也别给他开门。” 咚咚咚。 无论余遂怎么喊,怎么敲门,里面都没有丝毫动静。 他只能一脸委屈的看向顾浔。 顾浔面无神色,淡淡说道: “平日里余将军也是这般温温婉婉敲门的吗?” 余遂咧嘴一笑,明白了顾浔的意思。 转过身,他立刻变了一副嘴脸,用力一脚踢在门上骂道: “狗娘养的黄老财,老子给你脸不要脸,信不信老子把你门拆了。” “在不开门,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狗窝,信不信。” 哐当,哐当。 又是几大脚结结实实的踢门上。 听到余遂要放火,黄老财吓的立刻又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思考要不要开门。 放在以前,廖杰还是城主之时,余遂见到自己,都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黄老爷。 即使是廖杰的摆的宴席上,他都能和余成、徐元等人谈笑风生。 如今真是虎落平原任犬欺。 余遂踢门声越来越大 ,踹的先前被他让人撞开又简单修复后的大门摇摇晃晃。 最后黄老财一咬牙,吩咐道: “开门。” 咯吱。 大门突然打开,余遂一脚踢空,重心不稳,直接跪在了黄老财身前。 恰巧跪到了麻筋,一下子脚失去了反应,无法立刻起身。 黄老财猝不及防,直接傻眼,男儿下有黄金,开门就跪,难道真的是来道歉的? 愣了片刻,他也急忙跪倒在地,连连给余遂磕头。 “大人呐,你就放过我吧。” “咱家底都掏空了 ,真的没啥多余的钱财了。” 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啼样,戏演的不去当丑角,简直是浪费了。 只是可惜今日他上坟磕错了坟头。 稍稍缓过劲来的余遂急忙起身,心中暗道晦气,怎会给这老不死的磕头。 他微微侧身让出一步,趾高气昂吩咐道: “还不赶快见过两位将军。” 第387章 这叫道歉? 只顾着给余遂磕头的黄老财此刻才发现余遂身后还有两人。 未等黄老财开口,顾浔便满脸笑意,上前搀扶道: “初次见面,黄老爷不必行如此大礼。” 黄老财昨日他并未去往城主府求徐元开城门,而是忙着转移财产,不知道顾浔长什么样。 被顾浔扶起之后,他尴尬一笑,直接忽视顾浔,匆忙上前两步,来到杨鏊身边,朝着杨鏊拱手一拜。 “黄千万见过苏将军。” 他只知道此次柳州大军统帅是副城主苏诚,听说极为年轻。 在年轻,能当上统帅,怎么说也得三十开外吧,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杨鏊就是顾浔。 又一次上坟磕错了头。 右手放在刀柄之上的杨鏊板着个老脸,带着些许杀气,冷冷道: “我是杨鏊。” 黄老财还在努力堆笑的脸色一僵,急忙回头看向笑意盈盈的顾浔。 哪家的大军统帅会是这般不满二十的年纪? 他还以为顾浔是杨鏊的侍从呢。 这人畜无害的书生模样,纯属坑人害人不是。 这下倒是把他吓到了。 噗通。 刚站起来的他又跪倒在地,对着顾浔连连磕头。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苏将军见谅” 作为当下明州真正意义的一把手,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一言可定生死。 一连两次烧错香,黄老财不慌是不可能。 “黄千万,嘶,黄老爷这名字富裕呐。” “先前我 听说余遂从你这里拿走了一点东西,我便带着他上门道歉。” “看来是我低估黄老爷的财力,千万之资,这五十万两银子不过九牛一毛。” “以后用得到钱的地方,还得多多仰仗黄老爷。” 黄千万心中那叫一个鬼火,五十万银子,感觉在这位苏将军嘴里,就像路边随便买点小吃的零散钱。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五十万两白银,黄家近十年的积蓄。 以前就觉得廖杰是个喂不饱的饕餮,如今看来,眼前之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已经吓的在默默擦去额头汗水了。 “千万不过一个名字而已,让苏将军见笑了,不可当真。” 顾浔依旧没有让黄老财起身的意思,继续说道: “我听说当初廖杰出兵攻打柳州时,黄老爷可是大手一挥,阔气的捐献了三十万两,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黄老财吓的身上冷汗直冒,这是要来秋后算账了吗? 未等他开口,顾浔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 “嘶,黄老爷,我们是登门赔礼的,怎么能一直让你跪在地上,快快请起。” 登门赔礼? 有这么登门赔礼的吗? 这一看就是图谋不轨。 黄老财起身之后, 顾浔立刻看向余遂。 “余将军,入城之后,我便已经严重警告过,不可饶命。” “你动手打人,简直目无王法,还不赶快向黄老爷赔礼。” 余遂收敛了方才的嚣张气焰,乖咪咪的对着黄老财作揖鞠躬道: “黄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把我当屁放了得了。” “要不.......” 余遂恬不知耻得将脸伸到黄老财跟前。 “要不你打还回来好了。” 黄老财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此刻绿一下白一下。 说好的道歉,嘴上说的天花乱坠,被抢去的五十万两银子,是只口不提。 这叫道歉? “哼。” “打你,我觉得脏手。” 有顾浔背后撑腰,黄老财是一点面子不给余遂,大袖一挥,轰开余遂,对着顾浔一拱手道: “苏大将军,杨将军,里边请。” 顾浔倒也不客气,拎着杨鏊光明正大的走入了黄府。 余遂想要跟上,黄老财立刻将其拦住。 “狗不得入内。” 余遂鼻子都气歪了,指着黄老财的鼻子道: “你........” “你什么你,有本事来咬我呀。” 哐当。 黄老财一个眼色,一左一右的两门卫便重重的将府门关上了。 被拒之门外的余遂恨不得拔刀劈了黄老财。 客堂内,顾浔和杨鏊刚坐下,下人便立刻端上茶水。 顾浔没有端过茶,而是仔细打量着屁股下的黄花梨木,一副爱不释手股的模样。 黄老财心里在滴血,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 “苏将军若是喜欢,改日我便让人送到城主府。” 顾浔一脸不好意思 。 “这一套价值不菲吧?” 黄老财直言道: “保底十万两银子。” “我苏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鏊一连喝了三口茶水,方才压住嘴角,没有让其翘起来 。 说好的赔礼道歉,原来是坑蒙拐骗。 空手套白狼只是开端,顺手牵羊才是王道。 顾浔端起桌上茶杯,没有着急喝茶,而是将白玉茶杯举到头顶,看着的茶杯底部的落款。 太祖御品。 顾浔一脸震惊的看向黄老财。 “黄老爷,这不会是大周太祖的那套御用茶盏吧?” 黄老财右眼皮忍不住的跳,脸上却只能陪笑。 “没想到苏将军还是雅人,竟然一眼便能认出这是大周太祖的御盏。” “啧啧啧,好东西,听说一套九盏一壶。” 顾浔目光巡视一周,杨鏊端着一个,黄老财端着一个,桌上还叩着六个,以及一尊青玉镶金龙壶。 顾浔放下茶水,一个箭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桌上的青玉壶。 那架势,恨不得将眼珠子抠下来,沾到上面去。 黄老财心里在滴血,可看顾浔那副得不到不罢休的样子,他也只能一咬牙。 “这等雅物,放在我这俗人这里,属实有些浪费了,我看最适合放置他的地方还是城主府。” 顾浔闻言,起身哈哈一笑,朝着黄老财一拱手道: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 “这九盏一壶,怎么说也得二十万两银子,属实有些让黄老爷破财了。” 黄老财也只能笑着道: “无妨无妨。” 顾浔坐下来,顺势端起茶水,慢悠悠的喝上一口。 嘶。 倒吸一口凉气之后,顾浔惊为天物,用不确定的口气问道: “茶入口,似有紫烟凝聚,香气内敛,入喉则是如银河悬挂,飞流直下。” “此茶莫非就是号称一钱一千的落九天。” 一钱茶叶,一千两银子,天下十大名茶,排名第三,比之第五的凫水祖茶都要高。 黄老财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第388章 顺手牵羊的至高奥义。 黄老财索性也懒得去哭穷了,反正今日如何也得破财了,直接道: “我这里还有半斤,苏将军若是喜欢喝,尽管拿去便是。” 顾浔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朝着黄老财不停拱手。 “多谢多谢。” 嘴里还在说着多谢,顾浔的眼睛又在瞟着别处了。 “嘶,这地毯,看样子是从西域进口的吧?” “波斯帝国的万羊绒毯,来到中原,至少也是十万两。” “这个檀香炉也是好东西。” ........... 顾浔索性不装了,化身不要脸的叫花子,在这客堂之内一阵翻找。 搞得杨鏊都满脸尴尬,只敢低头喝茶,不好意思抬头。 这顺手牵羊,是要牵光羊圈里的羊吗? 黄老财算是看明白了,顾浔这哪里是来道歉,分明是上门敲诈的。 难这姓苏的一开始就刻意强调,他捐赠了廖杰三十万两白银攻打柳州,原来是谋而后动,提前为了堵自己的嘴。 这等心机成算,是一百个余遂也比不了的。 余遂能从他这里要走五十万两已经顶天了。 可眼前这个 看似人畜无害的书生模样少年,估计能把自己家都坑没。 这算是请贼进门吗? 黄老财心中纵有千般苦 ,也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只能含泪道一句: “将军看上什么,尽管拿去便是。” 顾浔满脸不好意思,对着黄老财感激道: “黄老爷真是豪气人。” 然后开始招呼杨鏊翻箱倒柜。 “杨将军,既然黄老爷这般豪气,咱也就别客气,喜欢什么尽管拿。” 顾浔这话,说的好像这里是他家一般。 两人看得上,看不上的,都给搬了出来,堆成小山。 “黄老爷,怪不好意思的,我们看上也就这些东西了。” 黄老财看着原本豪华的客堂,如今已经是家徒四壁,空空如也。 然而,等不及他伤心 ,顾浔的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其破防。 “黄老爷,你看这么大一堆东西,一时半会也带不走。” “要不你给我换成银票,我改日再来买?” “我估摸算过一下 ,这些东西六十万两是绰绰有余的。” “看在你慷慨解囊的份上,我出个友情价,就五十万两 。” “你这买卖可是稳赚不赔的。” 黄老财闻言,手一抖,手中白玉盏滑落。 幸亏顾浔眼疾手快,猛然拔出杨鏊的佩刀,稳稳将玉盏接住。 “黄老爷,可不能将我的玉盏摔碎了哦。” 只见他的手腕发力,刀尖一挑,玉盏稳稳落入手中。 黄老财感觉脊背发凉,方才顾浔那一刀,似是从他脖子而过,滑落之后稳稳接住玉盏的。 那一刀,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要了他的小命。 正如现在的城主府,一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灭了他黄家上下。 看着愣在原地的黄老财,顾浔开口道: “怎么黄老爷是嫌弃我卖贵了?” “可至已经是.......” 顾浔的话还未说完,恍然回过神来,满头大汗的黄老财急忙道: “管家,速速去取五十万两银票来。” 管家满脸错愕,还以为是老爷说错了。 “老爷真要五十万两?” “你是耳朵聋了吗?” 极少见老爷发飙的管家吓的一哆嗦,急忙去取银票。 半炷香后,顾浔手里托着厚厚一沓银票喜笑颜开的出了黄府大门。 黄老财强颜欢笑,一路相送。 走到门口,顾浔开口道: “黄老爷,你太客气了,就送到这里吧。” 心已经稀巴碎黄老财拱手道: “两位将军一路走好。” 至于常来做客,他可是没有勇气再说出来了。 两人比强盗土匪还要霸道千百次。 两人刚转身,黄老财便示意门卫赶忙把门关起来,生怕这两土匪在折返回来。 回头看着瞬间紧闭的大门,顾浔的掂了掂手里的厚厚的一叠银票,打趣道: “杨将军,叫你少拿些不听,现在好了,不受待见了吧?” 杨鏊看着一脸无辜的顾浔,嘴角微微抽搐,方才是谁,恨不得将人家的地板砖都翘起来。 “将军,你这就不地道了,方才是谁喊着使劲拿的?” “好像你说的是来道歉,怎么变成了土匪?” 顾浔满脸尴尬。 “你懂个屁,我这叫劫富济贫。” 杨鏊哦了一声继续道: “难道不是顺手牵羊吗?” 顾浔微微一笑,拍了拍杨鏊的肩头。 “嗯,这样才对我嘛,不要私下里也对我毕恭毕敬的,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说话间,两人已经下了黄府的台阶,在烈日之中等了许久,满头大汗的余遂立刻跑了过来。 看着顾浔手里厚厚一沓万两银票,他直接傻眼。 “将军,这是?” “银票不会看吗?” 余遂汗颜,自己忙活了大半夜,也只从黄老财手里套出五十万两。 没有想到顾浔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从黄老财那里套出这么多钱。 “高,实在是高。” “苏将军不愧智谋无双,小的望尘莫及。” 顾浔一手轻轻拍打在余遂脸上。 “好好学,好好看,多动你的猪脑子。” “去,将消息散播出去,就说黄老爷慷慨解囊,捐赠一百五万两。” “我倒要看城里这些财主,是要等我亲自上门,还是 主动上缴保命的钱。 余遂以为自己已经够狠,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比他狠了千万倍。 “小的这就去办。” 关紧大门之后,黄老财还偷偷趴在门上听了许久。 确定两人已经走远之后,他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直觉心肝都在颤抖,那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大半个黄府底蕴都已经砸了进去。 他顺着大门滑落,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一百万两银子,这是要了我的老命咯。” “哎哟,哎哟,心疼死我了。” 不过他也知道,顾浔是有谋划而来,今日不出这百万两,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说不准。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用破财消灾来安慰自己。 毕竟现在的明州是顾浔的天下,想要让他死,不过一句话的而已。 这位新任的城主大人,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能不得罪死,最好不要去得罪 。 第389章 劫后余生的黄老财。 “老爷,这些人简直是土匪,实在是欺人太甚。” 管家气的脸色涨红,替自家老爷打抱不平。 一百万两银子,差不多已经将黄家的半数家底掏空了。 从今往后,黄家在这明州城内,再也没有昔日风光。 黄老财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毫无生气的呢喃道: “何止是土匪,土匪见了,都得乖乖喊一声祖师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日就当花钱卖命,罢了罢了。” 这位苏大将军登门,明显就是图谋不轨而来,今日没有弄的家破人亡,已经是万幸了。 像他这样的土财主,没有几人手上是干净的,多多少少沾着些许无辜人命。 今日苏诚没有追究,便已经是给他留一条活路了。 他相信,顾浔坐镇明州之后,为了新政的顺利推行,必然会整治明州城内的各大家族富商。 这些人,都是新政推行路上的绊脚石,必然要被踢到一边。 黄老财坐下来,冷静一想,越想越觉得后背汗毛倒立。 或许苏诚今日针对的并非是自己,而是整个明州的大大小小的家族势力。 只是他恰好选择了自己下手警告而已。 现在是警告,下一步不听话的就是动刀了。 黄老财越想越觉的有可能,悲哀自己被坑的同时,又庆幸被坑的是自己。 想明白了事情的因果,他内心越发胆寒。 凡事一旦扯上庙堂算计,便就会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吃人不吐骨头。 现在,事情已经是可大可小。 小则损失点钱财。 大则家破人亡。 黄老财的思虑再三之后,吩咐管家道: “你拿上地契,去把所有的田地都卖了,不管价格高低。” “至于卖地原因,就说我被坑一百万两,准备离开明州。” 管家一脸担心道: “老爷,你真要离开明州城?” 黄老财一脸苦笑,无奈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哎,现在想要离开明州城,谈何容易。” “除非你舍得放弃全部家产。” 管家立刻懂了黄老财的意思,接下来的明州将是穷人的狂欢,富人的悲哀。 “可是老爷,你若是放出离开明州的消息,城主府那边会不会?” 黄老财心中早就有了主意。 “你先将那套九盏一壶送去城主府。” “若是苏将军收下了,你便以此为借口。” “若是没有收下,你就随便找其他的由头,价格低点就低点好了。” “是老爷。” 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黄老财又叹了一口气。 新政第一刀,必然是土地。 与其将来被官府强征,倒不如的现在就低价抛售出去,还能回一波血。 等到新政改革一落地,那时想卖都没人敢买了。 顾浔前脚刚回到城主府,后脚便有卫兵来通报。 “启禀将军,门外又一自称黄府管家之人求见。” “说是将军的东西忘记在了府上,特地给送来。” 顾浔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黄老爷还是一个有远见的聪明人。 “让他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卫兵去而又反,提着一个精致礼盒。 顾浔接过礼盒,看向杨鏊道: “杨将军猜一猜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将军逗笑了,我怎么可能猜出里面的东西。” “我好奇的是,明明已经被坑了一百万两了,这黄老财为何还要给你送东西。” “里面该不会是什么危险物品吧。” 杨鏊一脸警惕,盯着顾浔手中那个四面镶嵌四颗不同颜色,鸡蛋大小宝石的匣子。 生怕里面藏有什么夺命暗器。 见顾浔就要打开,杨鏊立刻喊道: “将军,还是让我来吧。” 顾浔微微一笑,没有停下手中动作。 “我猜里面是那套最贵的九盏 一壶,你信不信?” 杨鏊有些不相信,毕竟听顾浔的意思,那套宝贝保守都得二十万两白银开外。 黄老财已经损失了一百万了,怎么可能还愿意拱手让出二十万呢。 顾浔 看着杨鏊的脸色,停下了打开匣子的动作。 “杨将军是不相信吗?” 杨鏊回道:“不是不相信,而是不可思议。” 顾浔微微一笑,将匣子转过来,面向杨鏊,打开。 杨鏊盯着匣子里的东西,一脸的震惊。 尚未看到了匣子里面东西的顾浔问杨鏊道: “怎么样,我猜的对吗?” 杨鏊不由自主的竖起大拇指。 “将军真是算无遗策。” “这黄老财是不是被你那一刀吓傻了?” 顾浔转过匣子,拿起一个的玉盏,在手中轻轻把玩。 “我那一刀,还不至于吓的他追着送财。” “你以为他真的是送的吗?” “他是认清了大势,在与我做交易。” 杨鏊越发一头雾水了,实在想不通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敢问将军,作何交易?” “若是我猜的没错,他是想借逃离明州城的由头,变卖家产。” 杨鏊越发的不懂了。 “他为什么要变卖家产?” “难道他真的要逃离明州城吗?” 顾浔放下手中的玉盏,又提起茶壶,眯起眼睛。 “逃?” “现在明州城这些个大族,能轻易的逃出去吗?” “那些个家伙,一个个身上都金光闪闪呢。” “人想出去,我不拦着。” “钱要出去,可就得问问我同不同意了。” 现在他巴不得有头铁之人往外城外逃,正愁没有开刀的。 杨鏊从顾浔眸子里看到了一股狠劲,这与他对待百姓时的态度截然相反。 “我还以为将军不准备动这些明州大族了呢。” 正常来说,攻入城之后,一般人便会开始着手整治,快刀斩乱麻。 该得罪之人,迟早要得罪 ,该坑杀之人,也迟早要坑杀。 顾浔语重心长道: “杨将军,杀戮确实是解决问题的最快办法,但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治理治理,需要‘治’,更需要‘理’。” “理顺了,才能长久的就解决问题。” “对于明州百姓来说,我们终究是外来人。” “所以手段上,要以驯化为主,杀戮为辅。” “我之所以这样徐徐图之,只是想让明州百姓知道,我们不仇富,仇的是那些靠吸食百姓鲜血而来的不义之财。” 杨鏊认真的听着,现在的他已经不敢丝毫因为顾浔的年纪而小看顾浔。 他的觉得顾浔的阅历丝毫不亚于那些六七十的老家伙。 “杨鏊受教了。” 顾浔说道: “既然收了人家的好处,不能光收礼不出力呐。” “你先去叫停余遂宣传黄老爷捐赠一百五十万之事。” 第390章 三百万两弹指间。 两天时间内,黄老财几乎把名下所有的田地,全部抛售了出去。 作为明州拥有良田肥地最多之人,即使是低价贱卖,黄老财也有两百万两的入账。 第三天,城主府便放出消息,黄老爷为欢迎柳州大军入城,特捐献白银一百五十万两。 此消息一出,着实震惊整个明州城。 不是说余遂一阵痛揍之后,方才让他掏了五十万两吗? 黄老财是整个明州出了名的铁公鸡,什么时候这般大气了,一下子掏出一百五十万两。 这笔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抵得黄家好些年的积蓄了。 任凭黄家家大业大 ,也遭不住这般挥霍。 于是又有小道消息流出,是苏诚和杨鏊 亲自去了一趟黄府,黄老财方才心甘情愿掏出这么多的。 不用说,指定是受到了何种威胁,方才让那铁公鸡不情不愿的掏腰包的。 联想到黄老财贱价卖田,越发佐证此事。 难道这位号称要屠城的苏将军,真的准备向黄家下死手。 不然以黄老财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贱卖土地呢? 寻常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看到这些地主老财放血,就是一个乐呵。 那些个大门大户家族富商则是汗流浃背,都在以黄老财为模板,算计自己需要掏出多少钱,方可保住小命。 内行看门道,外行乐呵一笑,说的就是当下明州的情况。 明州那些大户人家,此刻都在暗骂顾浔好算计,贪得无厌,胜之饕餮。 顾浔可不会在乎他们说什么,直接在明州城的校场上,搭建了一个募捐台,公开募捐三天。 募捐台上直接挂着一副对联。 “有罪者达标既往不咎,乐施者慷慨感激不尽。” 愁人的是这个所谓的‘达标’没有半点的标准,让人抓耳挠腮。 毕竟明州这些大族富商手里,谁会有多干净。 有黄老财的先例在前,等到姓苏的登门,事情可就没有那般好糊弄了。 明知道是顾浔杀鸡儆猴的手段,可也没有一人敢去赌。 毕竟这家伙在未曾攻下明州城之前,可是放出狠话要屠城的狠人。 这种人,最好不要轻易得罪,鬼知道他会不会真的下死手。 除此之外,城主府还放出通告,筹集到的一切钱财,都将用于明州的基础建设。 比如兴修水利,修建道路等等。 而且这些钱财不收入府库,就放在校场之中,由百姓监督钱财流向。 同时官府也会对每一笔银子用处,进行公示,确保透明公开。 为了确保不认字的百姓也能看懂公告之上的内容,顾浔还贴心的安排了人,负责每日宣读通告内容。 这等新奇玩法,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明州百姓都充满了好奇。 好奇最后能筹集到多少银子,好奇新的官府会不会兑现诺言。 第一天,募捐了一百两银子,都是慷慨解囊者。 第二日,募捐到五十两,也都是寻常百姓怀着做好事的心募捐的。 平日里,修桥铺路,手头稍微宽敞的寻常百姓都会捐赠一二,在碑刻上留个名。 以顾浔三百万的目标来说,这两日可以算是颗粒无收。 不过顾浔没有半点担心,依旧老神自在的在躺在摇椅上,手里端着黄老财送来的玉盏,杯里泡着凫水祖茶。 “可惜了,没有黄老爷的落九天,确实浪费了这玉盏。” 刚走进园中准备汇报募捐进度的杨鏊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搐。 你都快要把你家的裤子叉子都坑光了,还惦记着人家的好茶。 听到身后的脚步,闭目养神的顾浔主动问道: “杨将军,募捐之事如何了?” 杨鏊叹了一口气,回道: “截止目前为止 ,拢共筹集善款一百五两。” “别说三百万两,我看就是三百两都难。” 顾浔指向一旁的桌子,招呼道: “茶水在那里,自己倒。” 杨鏊已经慢慢习惯顾浔私下松散近人的性子,倒也没有故作矜持,自然而然的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 牛嚼牡丹,一口喝个精光。 “将军,你怎么一点不着急的样子。” 顾浔依旧没有睁眼,回道: “不是还有明天一天吗,慌什么?” “何况我还巴不得最后他们一人都不捐呢。” “如此一来,我亲自出马,得到的估计就不是三百万两了。” 杨鏊此刻心中就一个念头,苏将军好腹黑,三百万两都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第三日,城中那些大族富商纷纷出动,前来募捐。 肉眼可见金银堆成小山。 顾浔没有给出标准线,这些人也就只能尽可能的出钱,生怕被顾浔登门拜谢。 到时候,可能就只能像黄老财一般,贱卖家产,果断跑路。 不到天黑,三百万两便已经凑足。 等到募捐结束之之时,小山一般的金银堆在募捐台上,已经足足三百五十万两,比原本计划的多出了五十万两。 杨鏊按照顾浔的吩咐,当面就给银堆贴上封条,封了起来。 这些银子,只会用于民生建设。 拿着一份名单,杨鏊连夜将捐赠名单送到了顾浔那里。 因为标准线在顾浔的心里,得他看过才算数。 来到城主府之时,余遂也在。 顾浔直接将杨鏊递过来的名单,递给了余遂,看都没有看一眼。 “你看看,你觉得以黄老财的标准来算,哪些是达标的,哪些是不达标的。” 余遂点头哈腰的从顾浔手里接过名单,仔细分析起来。 名单里的都是明州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余遂多多少少的心里有个数。 “这田家乃是明州首富,这一百万两,属实有些磕碜了。” “还有这王家,怎么说也是名门大儒,就三万两,属实有些过分了。” ......... 听着余遂的分析,顾浔一声冷哼。 “我不想听你的分析。” “不管你用何手段,今夜让他们以双倍额,补全缺陷。” “告诉他们,天亮之前,不给我 一个交待,我便只能细数一下他们的罪名了。” 第391章 假仁假义。 一连干了两个通宵,余遂困得走路都在打盹。 好久没有睡一觉饱觉的顾浔,昨夜睡的特别香甜。 刚起床打开房门,伸了一个懒腰,便就看到余遂站在房门外打盹。 “余将军,你怎么在这里便睡了?” 被惊醒的余遂,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小人见过将军。” 顾浔再次伸了一个懒腰。 “有事?” 像头黑眼熊的余遂赶忙道: “昨日你让小人办的事情,已经办妥。” \"在小人的‘以德服人’之下,那些差额之人,都已经双倍补齐。“ “只是有一人,抵死不按规矩来。” 顾浔有些意外,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竟然还有不开眼的。 “谁?” “明州第一大儒王之夏,也就是徐元的老师。” 顾浔嘴里重复道: “王之夏吗?” “看来是放不下他的文人风骨。” “王八吃秤砣,这是铁了心要与我对着来了。” 顾浔眯起眸子眼中绽放一道精光。 此事涉及将来新政在整个明州的落地推广,他之所以这般做,为的就是树立起不以杀戮造就的威信。 “清点五百兵马,随我走一趟。” “我倒要去看看他脊梁骨硬,还是我的刀硬。” 五百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王府而去,顾浔坐在马车上,一袭白衣,大有招摇过市的意思。 有黄老财之事在前,百姓们知道有好戏看 了。 这位新来的明州城主,做起事来可是雷厉风行的,校场内那堆成小山的银子,便是最好的佐证。 到今日已经高达四百万的银子,可是在全城百姓的见证下,一笔笔的堆在那里,半文没有 进过明州府库。 王之夏作为明州最德高望重之人,自认捐献三万两白银,已经问心无愧。 自恃是明州第一大儒的他,甚至没有将余遂放在眼里,手持一根龙头拐杖,愣是将余遂赶出了王家大门。 然后一人坐在大门外,愣是堵到了今日早上。 看着浩浩荡荡的兵马将自家围了一个水泄不通,王之夏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站在一旁的儿子王安浩不停的劝解道: “爹不就是二十万两吗,咱凑凑还是有的,何必这般与人对着干。” “民不与官斗,这道理还是你老教我的。” 王之夏冷哼一声。 “这是二十万 两银子的事吗?” “这分明就是他姓苏的想要打断你爹的脊梁。” “今日他要二十万两,明日便要一百万两。” “当年就算是廖城主也得给老夫三分薄面,他一个黄口小儿,岂能这般目中无人?” 王安浩内心惶恐之际,他可没有老爹这般骨气,何况的手脚很不干净,只是瞒着老爹,不敢告诉他而已。 “爹,儿子求了,你就不要再倔了。” “这个姓苏的,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王之夏铁了心要让顾浔看看,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任意欺凌于他。 他推开儿子,缓缓站起身,拄着拐杖,拦在大门中央,满眼怒意,看着走出马车的顾浔。 马车停下,余遂便立刻跪趴在马车前,充当上下的人肉踩凳。 走出马车的顾浔没有第一时间看向王府,而是看向身后已经聚集的百姓。 随后方才踩着余遂走下马车,双手负后,看向王府的方向。 此刻长安城那个嚣张跋扈的四皇子再现。 要知道顾浔老谋深算之下潜藏的,一直是长安城那个纨绔的四皇子。 收拾这些自信爆棚的有节气之人,有的是办法。 顾浔背着手 ,来到王府台阶下 ,目光平视王之夏。 “王先生客气了,让你亲自出门迎接,属实不好意思。” “哼,姓苏的,不要在这里与老夫假仁假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顾浔并没有的因为王之夏出口即撕破脸皮,而变半分脸色,依旧双手负后,笑容浅浅。 “哎,假仁假义这词,王先生切莫先妄下结论。” “不然待会反弹到你身上,可真就大事不妙了。” “老夫行事,一生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便是。” 顾浔一手环胸,一手捏着下巴,略作沉思。 “赵青善身死,丫鬟翠儿怀孕,学宫盗文被开除........” “哎,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闻言,王之夏脸色一变,这些都是他用一生在极力掩盖的污点,眼前的少年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 不过的他极快便脸色如常,怒道: “休要血口喷人。” 顾浔一笑了之。 “所以我才说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顾浔拍了拍手掌,两个士兵 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而来,一摇一晃,看起来极为沉重。 所有人都好奇起来,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打开。” 箱子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银子,都是五十两一锭的那种。 阳光下,银子熠熠生辉 ,十分耀眼。 顾浔举起手中的小册子,晃了晃。 “多的不说,少的不唠 ,这本下册子之中,收集着有关王家的罪证。” “今日在场的父老乡亲 ,只要能说道出一条罪证,与册子之上的吻合,五十两银子,当场兑现。” “咱玩的就是真实。”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这五十两银子真的这般好拿? 还是说只是做做样子?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王公子嫖霸王娼算不算?” 顾浔翻开册子地五页,面向围观百姓。 “答对,有奖。” 顾浔从箱子里拾起一块银子,递给卫兵,卫兵立刻拿着送到方才只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随便来上一嘴的汉子面前。 汉子看着士兵手里递过来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有些不敢置信,迟迟不敢伸手去接。 “将军让你拿着便拿着,有什么好犹豫的。” 士兵直接将银子塞进了那人怀里。 那汉子捧着银子,愣愣出神,半天方才反应过来。 捧着手中的银子,他喜笑颜开,觉得一切太过不可思议。 顾浔笑着看向他。 “这银子可不能拿着去嫖。” “多谢将军,绝对不敢拿着去嫖。” 王之夏身后的王安浩已经吓的瑟瑟发抖。 王之夏回过头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满脸悲愤,恨铁不成钢。 “你个逆子。” 若是寻常富家公子,去逛青楼确实无伤大雅。 可惜他是明州第一大儒王之夏的儿子,而且还是嫖的霸王妓。 王之夏不止以此的发文痛斥青楼女子,说是伤风败俗,甚至提出过要让明州城内青楼绝迹的说辞。 如今王安浩的做法,无疑是在啪啪打他老子的脸。 “爹,你听我解释。” 第392章 被打断的脊梁骨。 解释,怎么解释? 此事已经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被揭露出来,所有的解释都将变的苍白无力。 “逆子,你真是逆子呐。” “为父的忠告,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气的不轻的王之夏,直接举起龙头拐杖,向着的自己儿子砸去,恨不得一拐杖捶死他。 “爹,我错了,我错了。” “错,晚了。” 顾浔没有在意身后的父慈子孝,随手从箱子拿出一锭银子,在手中掂量。 “五十两银子,可不算少数,大家应该不会嫌弃少吧?” 此时人群中一个老妇人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直接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青天大老爷,你可得为我做主呐?” 满身补丁的老妇人拉着一脸懵懂的小孙子,一个劲给顾浔磕头。 顾浔上前,扶起老妇人。 “老人家,你有何冤情,且说出来,今日我定为你讨个说法。” 老妇人颤抖着手,指向王安浩,咬牙切齿道: “就是他,与我那不要脸的儿媳苟且,被我儿撞破。” “二人便合力将我儿打成重伤,十天后不治身亡。” “此人利用王家权势,买通全城大夫,说我儿是感染风寒而死。” “我那苦命的儿呐,若不是为了这小孙子,我便随他而去了。” “大人,你一定要为他做主呐。” “此事左邻右舍都知道,只是碍于王家权势,不敢说而已。” 顾浔拿起银子,看向眼前的百姓。 “第一个敢出来为老妇人作证者,赏五十两银子。” “对,此事不假。” “对,确有此事。” “此事我们都可以作证,不过这银子咱们不要,还是给徐老太奶孙二人吧,他们太苦了。” 左邻右舍都是心底纯善之人,面对五十两银子的诱惑 ,并没有丢失心中那份道义。 若不是他们时常接济奶孙二人,估计两人早就饿死街头了。 顾浔转身看向王之夏,面色严肃,问道: “一条 人命,王先生要怎么说?” “偿命之事且往后放一放,一条人命,一千两的赔偿,不为过吧。” 王之夏没有想到平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儿子,背地里竟然做了这么多混账事。 一千两银子? 周围百姓倒吸一口凉气,寻常能赔个百八十两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位年纪轻轻的老爷张嘴就是一千两,真以为这银子是路边的马粪蛋子吗? “管家,取银票来。” 王之夏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让管家取来一千两的银票 ,交到了老妇人手里。 “王先生,赔偿是赔偿,这杀人之事,可不能一语盖过。” “你怕是得给你交待吧?” “哎,算了,还是在等一等,全部账最后一起算吧。” 顾浔招招手,余遂屁颠屁颠得跑来,顾浔直接将册子递给他。 “你来核实吧。” 顾浔甩了甩衣袖,一脸嫌弃得晦气样。 “来人,上茶。” 卫兵迅速端来一只摇椅,以及一个小茶桌。 顾浔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得喝起茶来,听着余遂一个个核实王家所犯罪行。 比如王之夏去年娶来冲喜的小妾,是他儿子强行抢来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又比如王家强买良田之事,大肆侵吞百姓田地,低价买不到,便就明着抢,在借助人脉将事情压下去。 再比如王之夏酒后强暴婢女后将其扫地出门,如今女儿以青楼女子身份,找上门来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事,无不将王家的名门大儒的尊严,按在地上无情的摩擦。 王之夏已经累的挥不起拐杖了,不止是身体上累,心更累 。 火烧的不仅是他儿子,还有他自己。 他已经没有脸皮向自己儿子挥起手中的拐杖了。 王家完了,彻彻底底的完了。 那个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数落半点王家的不是。 是全城的百姓在对王家口诛笔伐。 他王家数十年苦心积累的声誉,一日之间轰然崩塌,荡然无存。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王之夏满眼疲惫的 看着背对着自己,轻轻晃动摇椅的白衣少年。 这哪里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分明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他不仅要杀人,更要诛心。 “我王家有眼不识泰山泰山,还望苏将军手下留情。” 他终究是没有弟子徐元的那种刚烈,宁死不屈。 顾浔一层层剥开他伪善的外表之后,他终究还是丢弃了先前那副宁死不屈的风骨,开始求饶。 顾浔闭目养神,轻轻晃动摇椅,背对着 王之夏说道: “王先生一身文人风骨,又何须这般作贱自己,低三下四呢?” “我这黄口小儿,还是喜欢王先生桀骜不驯的样子。” 王之夏放下手中的龙头拐杖,哀求道: “是我假仁假义。” “我王家愿意出那二十万两白银。” 顾浔起身,看着头发乱糟糟的王之夏,语气平淡至极。 “晚了。” “这场游戏,自从我把主动权交到百姓手里之时,我便已经没有办法改变结局了。” “这是百姓的对你王家的公审,而不是我苏诚一人对你王家的审判。” “要王家死的不是我,而是全城百姓。” “自始至终,我没有说一句王家的坏话。” 王之夏眼里,此刻满脸笑意的少年,就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 他瘫软在‘王府’的匾额之下,有气无力的颤抖着手指,指着顾浔。 “姓苏的,你好狠,为何你要这般对待我王家。” 顾浔轻轻摇头。 “并非是我要针对你王家,而是你王家非要做那出头鸟。” “若是我的刀锋不曾染血,你们这些明州大族,还以为我是软柿子呢。” “可惜你没有黄老财那般觉悟。” “王家是第一个倒下的,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倒下的。” “看在你已经八十高龄的 份上,给你一个 体面的死法,自尽吧。” 王之夏气的脸色一阵潮红,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羞愧、愤怒、不甘、怨恨等等,全部夹杂在这口鲜血之中,喷的顾浔满脸通红。 瘫软躺倒在地的王之夏,手指依旧倔强的指着顾浔,脸色煞白。 “你.......咒........” 话没有说完,他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双目瞪的溜圆,死死盯着顾浔,死不瞑目。 那怨毒的眼神,恨不得能立刻化作恶鬼,将顾浔生吞活剥。 “你要诅咒我不得好死吗?” “可惜了,先死的是你。” 名门大儒,哼,真是一个笑话,比之儒学宫那些兢兢业业授课的夫子差远了。 更别说儒家圣人了。 第393章 魔功第三卷的消息。 随着王之夏身死 ,王家便如同一下子被抽干了精气神,再无昔日风光。 墙倒众人推,当众人推墙之时,即使不是危墙,也会成为危墙。 至于王家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已经不用顾浔去定夺了,全城百姓自然会给出答案。 顾浔这新奇的‘民审’之术,着实让全城大族人人自危。 毕竟他们这些吃人血馒头长大的家族,没有几个手里会是干净的。 即使是干净的,只要敢逆势而行,皆会被翻涌的浪花所淹没。 随着新政的推广,正如黄老财的预测的一般,最先遭灾的是土地。 顾浔将所有明州城外的良田全部充公,然后开始重新按各户人头,进行良田划分。 与之并行的便是改革税制,摊丁入亩,不再按人头收取税收,而是按田亩数量来收取收税。 有了王家的先见之明,新政的落地还算是顺利,几乎没有遭到太多阻碍。 当然,不遭遇阻碍是不可能的,不过在顾浔以民攻心的手段之下,几乎很快便被平息。 那些个田地大户敢怒不敢言,恨不得将顾浔大卸八块。 有些暗中偷偷雇佣杀手,想要弄死顾浔的,结果 杀手还没雇佣到,便被顾浔镇压。 现在整个明州城内,大大小小,安置了无数夜幕暗子,随时监视着城内的风吹草动。 别说雇佣杀手,就算是一个江湖武夫踏入明州城,都逃不脱夜幕眼线。 倒是黄老财,先前大肆贱价抛售土地,回拢了不少资金。 在顾浔新政推动之下,一跃成为明州首富。 极为精明的他,立刻将半斤落九天,和顾浔看上的桌椅,送到了城主府。 随着左典狱使江天成的到来,顾浔也决定离开明州了。 前几天他收到了吞天魔功第三卷的消息。 确切的说是寻找到了祖巫山的踪迹,因为在江家秘库之时,他便已经知道了第三卷被陪葬周太祖。 万生经脉篇和百炼淬体篇,终究只是吞天魔功的基础篇。 这两篇的重点都在筑基之上,修炼到地仙灵境已经是极点。 若是在强行修炼下去,保不齐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正是如此,顾浔最近研制了众多奇毒,也不敢用来开辟毒脉。 江天成挂的是左典狱使的官职,奈何柳州缺文官。 故而在柳州推行新政落地时,他几乎是全程参与,细节上的东西,或许比顾浔还要老道。 何况现江天成那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性格,最是适合当下明州城。 这位江大人,若是让他揪住小尾巴,可真的是手起刀落,下得去死手的。 乱世行酷吏,酷吏出太平。 这明州城有杨鏊和他在,顾浔还是无比放心的。 明州城外 ,一人一骑背对着朝阳,再次踏上了行程。 按照的原本的计划,他是要去往的江州的,可是现在不得不改道。 按照的魔魍的说法,祖巫山乃是的天下万脉之首。 大周之前,皆是各朝各代祭祀天地、新主封禅的圣神之地。 自从周太祖命令江藏将其修成大墓之后,祖巫山便似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 据说是江藏用风水之术,将其隐藏在了现在 北玄和西陵交界的神农架之中。 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剑门关,便是神农架边缘,足可见神农架的险峻。 不过此事倒也不是着急忙慌的赶,可以缓上一缓,一有确切消息,魔魍会第一时间传信而来的。 三日后,顾浔提着一坛酒出现在了安南城头。 说实话,此战他最对不起的便是这战死城头的两万大军。 因为从一开始,这两万人,便是让他们来送死的。 或许有人说他们死的毫无意义。 实则不然,正是的这两万人的死战不退,消耗了两州联军大量的兵力和攻城耗材,才使得两州联军出现兵力不足的情况。 两州补充兵力的间隙,顾浔才有机会出奇兵,奇袭明州。 没有这两万兵马的牺牲,柳州也能打赢此战,只不过胜也是惨胜。 届时,死的可能就不止是两万人 了,整个柳州大军或许都得打残,十不存一。 放眼望去,整个安南城已经变成了废墟,稀稀拉拉的立着几堵尚未倒下的城墙。 尤其是两州联军主攻的南城,整面城墙几乎已经被拆散。 只有中间段还在风中苟延残喘。 走马道上,干涸的鲜血,凝聚成厚厚一层暗红色血干。 就连城内的民房,也几乎被拆干净,放眼望去,一片凄凉景色。 深秋的风,本该掀起城外的片片稻浪,可惜的城外已经被践踏的一片泥泞。 秋风寒,人心更寒。 顾浔打开酒坛子,风拂过,带起醇厚的酒香。 只是这酒香味落到顾浔的鼻间,变了味,多了几分苦涩和愧疚。 顾浔张了张嘴,心中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却如何也吐不出口。 最后,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兄弟们,柳州赢了,你们.......” 原本已经到了喉咙的‘你们可以安息了’被他生生吞了回去。 柳州城是胜了,而且还是大胜。 可他们却死了,许多人尸骨无存。 谁都可以站在这里,心安理得的吐出‘安息’二字。 唯独他不能。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他懂。 不然当时就不会下定决心,让这两万兵马送死了。 可心里终究是觉得愧疚。 顾浔准备将整坛酒都倒在城头,倒剩一口之时,一只手纤细白玉的握住了酒坛子。 “你不是觉的这酒你不配喝?” 顾浔猛然抬头,看着女子那温婉的眼眸,眼睛不自觉湿润了些许,似有无数委屈一般。 来人正是赵凝雪。 她已经在此等两天了。 她知道顾浔一定会来此,内心也一定会无比愧疚。 这世间,已经没有人比她了解顾浔了。 顾浔行事风格向来狠辣果决,可那只是表面。 他的内心也有极其柔软的一面,比谁都感性。 赵凝雪拿过顾浔手里的酒坛子,看向城内的残垣断壁。 “他们从来不是为谁而战,而是为了自己而战。” “大虫进看家门,不拿起武器,还是一样的死。” 第一次用兵,而且一下子就死了这么多人,换做谁心里也不好受。 当年赵凝雪第一次用兵之时,与顾浔一样有着极重的负罪感。 用兵之人,脚下注定白骨累累,可以冷血无情,但绝对不能藐视生命。 一个不懂得体恤士兵生命之人,注定不是一个好将军,一个好统帅。 大战之后,能心生愧疚,这样的统帅,才是值得士兵替他卖命的统帅。 第394章 夕阳的她美如画。 赵凝雪将酒坛子递回顾浔手里。 “愧疚可以有,酒也必须喝。” “这可是战死兄弟的送行酒,岂能有不喝之理。” 道理顾浔都懂,只是一下子钻进了牛角尖,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他接过赵凝雪手里的酒坛子,仰起头,一饮而尽,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你怎么会来安南城?” 赵凝雪幽怨的看了顾浔一眼。 “你说我为什么会来安南城,而不是直接去更近的明州城?” 顾浔明白了赵凝雪的意思。 “让你担心了。” 担心谈不上,她知道以顾浔的性子,也能走出这场问心局,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你呀,就是喜欢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 “现在你已经不是长安城那个处处需要提心吊胆的四皇子了。” “现在你身后有我,有李将军,有整个三州之地。” “你不用在像以前那般如履薄冰了,知道吗?” ”有些东西老是憋在心里,倒不如说吹来 ,大家一起排忧解难。” 顾浔轻轻点头,赵凝雪这小妮子不仅聪明,还太善解人意,总能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 这辈子能遇上这么好的姑娘,肯定是花光了十八辈子的运气。 两人走下城头,夕阳下共乘一匹马,一路向北,去往柳州方向。 一路上,都是两州大军行进的痕迹,良田庄稼,毁之半数。 顾浔轻轻从身后搂着赵凝雪,顺带握住缰绳,贪婪的嗅着赵凝雪身上淡淡的清香。 “这次是准备回北境了吗?” 赵凝雪用一个极其慵懒的姿态,靠在顾浔怀中。 “早就准备离开了,只是因为科考试题一事,有所耽搁,便推迟了回去的计划。” “研究试题结束之后,又听闻柳州大战,便一直提心吊胆,等一个消息。” 她微微侧仰,看着顾浔棱角分明的脸庞。 “此战打的不错,我来时,兵家学宫已经在复盘这场大战了。” “换做是我,绝对不能以如此小的代价,同时得到明州和江州。” 要知道这场大战,从一开始便没有人看好柳州,都认为李沧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必败。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棘手的防御战,打到最后却成了一场不可思议的进攻战。 柳州竟然用不到五万伤亡的情况下,攻下了江州城和明州城,属实让人意外。 顾浔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笑意,难得见这要强的小妮子主动低头。 “你也会主动认输?” 赵凝雪一脸狡黠,敛去了女谋士的风采,多了几分少女的憨态。 “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 赵凝雪问道: “明州战事尚未结束,为何着急回柳州?” 虽说当下的明州大局已定,可依旧还有许多繁琐之事。 以她对顾浔的了解,若是无事,定然不会这么快离开明州。 对于赵凝雪,顾浔可以敞开心扉的说,不必顾忌太多。 “魔魍来信,说是已经有些许祖巫山的眉目。” 赵凝雪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意,祖巫山的出现,也就意味着这吞天 魔功第三卷即将问世。 只要得到这第三卷,顾浔身上的隐患便能彻彻底底根除。 “终于有消息了。” “你打算亲自走一趟?” 顾浔点点头,倒也不是不相信魔魍的能力,而是此事关系重大,他有必要亲自走一趟。 “还是走一趟放心。” “不过倒也不急 ,慢慢去便是。” 赵凝雪默默将此事记下,回到北境之后,有必要派人走一趟神农架。 “倒是你,一个人回北境,得多加小心。” 赵凝雪拍了拍挎在马鞍上得‘秋水’。 “怎么,还当我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以赵凝雪的现在的实力,一般的江湖武夫,已经不能威胁到她。 他担心的还是圣后那老妖婆,一旦行踪泄露,在魏国一事上,吃了大亏的他,必然会找赵凝雪的 麻烦。 赵凝雪看出了顾浔的担忧,笑道: “放心吧,青红已经在柳州城等我,有她在,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想到那个憨厚的丫头,顾浔方才稍稍安心。 青红既然已经从宗门归来,实力必然突飞猛进进,只是不知道现在什么境界了。 既然青红都来到了柳州城,那暗中赵牧也一定安排了另外的人,保护赵凝雪。 毕竟刚经历过了儒学宫刺杀,赵牧指定是不会放心这个宝贝女儿 的。 夕阳西下,他搂着她,牵着缰绳,她慵懒的靠在他怀中。 夕阳下的她美如画。 纵使秋风萧瑟,也多了一分暖意。 两人没有过多的互诉衷肠,能够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便已经足够了。 喜欢从来不是嘴上的甜言蜜语,而是两颗无言羁绊的内心紧紧拥护。 回到柳州城后,赵凝雪并没有随着顾浔去往将军府,而是将手中的试题模板递给顾浔,让他转交给李沧澜。 她独自一人回到了药铺之中。 ‘江湖郎中的招牌’依旧在,只是扯满了蜘蛛网,稍显苍凉。 顾浔回来时,太过匆忙,三过家门不入,来不及打扫过。 推开门,一阵巨大的灰尘扑面而来,呛的赵凝雪一连咳嗽好几声。 回到这里,就像是回到了久违的家,哪怕是灰尘仆仆,依旧觉的 很很温馨。 她来不及歇息,便开始忙碌起来,收拾家务。 顾浔则是直奔将军府而去。 当李沧澜见到顾浔的那一刻,走上前,用力的拍了拍顾浔的肩头 。 “好小子,你还真把明州拿下了。” 当时估顾浔要带带一万奇兵进攻明州,他是极其反对的。 要攻器械,没有 攻城器械,要粮草供应也没有办法供应。 他甚至不认为顾浔可以轻松拿下狼险关。 可现实却啪啪打了他的脸。 顾浔不仅轻易拿下狼险关,还劝降了欧阳憍大军,最后攻陷整个明州城。 这种如梦如幻的打法,确实让人难以想像,反正他李沧澜是一辈子也学不来。 “说句实话,现在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公子这等用兵手段,何愁柳州不兴。” 第395章 中域大局。 两人东拉西扯,闲聊了一些关于此次大战之事。 零零碎碎,但又必须道之一二。 最后两人将话题扯到了此次大战战功一事之上。 “此次战功你觉得该如何分配。” 当下无论是明州战场,还是江州战场,都进行到了最后的扫尾工作,有些事不得不提上日程。 何况顾浔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柳州,有些事得提前准备。 现在顾浔才是真正三州话事人 ,作为部下,事情无论大小,都得提一嘴。 “此事我想先听听李叔的看法。” 做为当下三州明面上的话事人,这些事情李沧澜早就已经在计划筹备。 “当下主要面临的问题是多出来的两州官员划分,以及降将和原本将领的利益划分。” “两州将军我想让你和纯良一人暂挂一个。” “由你出任明州将军,纯良出任江州将军,统辖军政大权。” “两州将军下设左右副将,杨鏊和冯间出任明州左右副将。” “欧阳憍则是出任江州副将,至于空出的一个位置,就暂暂且闲置。” “至于这几位将军的副将,也随着等升。” “江天成和江云笙分别出任两州辅政。” 李沧澜略微停顿,顾浔点点头。 “我的想法与李叔的产不多一样,唯独欧阳憍一事上稍有差池。” 李沧澜立刻明白了顾浔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让欧阳憍出任明州副将?” 顾浔知道李沧澜的意思,无非就是避嫌,这也是当下各国朝廷都沿用的方式。 就是不让出生本地的 官员出任当地官员。 其一,防止以官谋利。 其二,可以有效避嫌。 其三,防止其根深蒂固,拥兵自重。 “我觉得让杨鏊和欧阳憍出任明州左右副将,是最好的。” “欧阳憍这个土生土长的明州人,担任这高官职,有利也有弊端。” “可总体之上,是利大于弊的。” “尤其是现在大战刚结束,他的存在,能够极大安抚明州百姓,有利于新政的推行。” “即使要调,也绝对不是现在。” 此事,一开始李沧澜也纠结过一番,现在顾浔这么说,他立刻道: “好 ,那就按你说的办。” 接着他继续道: “至于奚元驹,我想将其回调我身边 ,出任柳州副将。” “方天云也一并调回来,出任骑军先锋将军。” “欧阳憍桥则是调回欧阳憍身边,继续与肖讯担任欧阳憍的副将。” 顾浔略作沉思,确定没有什么要修改的不妥之处后,说道: “就按李叔说的做。” “好,我下去就拟定一份城主调令。” 说完此事,李沧澜继续问出第二个问题。 “现在已经坐拥三州之地,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言外之意便是以不以三州之地称王的意思。 坐拥三州之地,已经有称王的底蕴了。 “广积粮,缓称王的策略不变。” “当下还不是称王的最佳时机。” “大战过后,需要与民生息,不宜在挑起大战。” “此刻称王,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李沧澜一脸欣慰,年轻人有这般定力的可不多了。 这也是他心甘情愿效忠两手空空顾浔的原因。 顾浔的目光足够长远,从来不会被当下的利益所 蒙蔽双眼,时刻保持着危机感。 “我就怕你沉不住气,有你这句我,我就安心了。” 一场大战下来,三州皆是民生凋敝,首要任务便是恢复民生。 百姓才是一切的根本。 “中域十二州,我们已得其三,已经是西北无冕之王,称不称王,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我们要有能力守住现在的既有疆土。” “光是明州和江州的狭长的边境,就要耗费大量兵力驻守。” “当下三州兵力严重不足。” 李沧澜认真的分析着当下三州局势,神情肃穆。 这场大战虽然打赢了,可也让三州兵力损失大半。 现在最差的就是士兵。、 顾浔同样明白当下的处境,不过好在现在的中域,无论是北边,还是西边,坐拥三州的他们都是一家独大。 只要他们不主动出击,倒也不担心短时间内会爆发大战。 而且有了他们这潜在威胁 ,附近的州 必然也会心生恐惧,执着做大做强。 一旦战端开启,必然会有大量的流民,这些流民,一旦处置得当,皆是上好的兵源。 “现在放眼中域,我们皆是一家独大。” “不过这样的局面,不符合四国利益。” “所以我笃定接下来,整个中域都将在四国的搅局下,战火纷飞。” “届时,安居一隅三州,必然会引来众多流民。” “我们给这些流民分田分地,家中有入伍者,不仅可以免除税赋,还能多分田地。” “这样一来,我们的兵源将会更广更多。” 奖励军功、免除税赋、流民安置等等,李沧澜实在想不出顾浔脑袋里为何会有这多实用的鬼点子。 “如此,确实可以缓解兵源紧张的问题。” 李沧澜感叹了一口气,正如顾浔所说,中域安宁日子没有几天了。 接下来的中域,将会在四国朝廷的拨动下,到处烽火狼烟,百姓民不聊生。 当年的中原大战,将会在中域被复刻。 至于谁能笑到最后,谁也不能妄下定论。 山雨欲来风满楼,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关好门窗,壮大自己。 手握三州之地的他,不惹事,但也绝对不怕事。 这场中域大乱战,柳州已经抢占了先机。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坐山观虎头,伺机而动。 顾浔从怀中掏出那份赵凝雪从儒学宫带来的试题,这将是这世间第一份科举考试的试题。 “这是科举试题,你且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了。” 李沧澜没有接过顾浔的手中的试题,凝重道: “我一介武夫,这种事情公子就为难我了。” 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真的只是一介武夫吗? 能将整个柳州治理的井井有条,李沧澜的治理能力谈不上强,但也绝对不差。 之所以拒绝,是他清楚的定位着自己的身份。 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心中要有一个数。 以顾浔的胸襟指定不会在意那么多。 可是若是将来顾浔身边的奇人能者越来越多,他们会怎样看待自己? 权柄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二皇帝? 人言可畏。 庙堂之上,喧宾夺主,是为大忌。 第396章 神秘老乞丐。 顾浔何等聪明,自是明白了李沧澜避嫌之举,倒也没有继续为难李沧澜,非要让他看。 “既然李叔没有意见,那试题印刷一事,还得有劳你。” 印刷术在大周末年,已经流传开来,至今已经形成了体系的活字印刷技术。 “此试题关系重大,还望李叔挑信得过之人,万万不可提前泄露。” 李沧澜郑重的接过试题,承诺道: “放心,此事我知道其中利害关系。” 一旦试题泄露,筹备已久的科举便会沦为笑谈。 届时,想要天下士子入柳,便就难了。 现在已经陆陆续续有读书人赶往柳州,暂定九月初的科考已经有了几分天下士子齐聚的味道。 离开城主府,顾浔并没有着急回药铺,而是在柳州城内闲逛起来。 由于有新城的缓冲,老城的并没有受到战火波及。 漫步在在柳州城中,依旧一副安宁祥和之色,完全看不出半个月前,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不知不觉,顾浔逛到了上次卖烧鸡的铺子,不禁想起了童言无忌的狗娃子,以及那个老是蹲在台阶上抽旱烟的老家伙。 江湖路远,总有相逢时,狗娃子迟早都还能在见到。 只是老孙头是见不到了,注定江湖路远,再无相逢时。 老一辈的江湖没有落幕,落幕的只是老孙头而已。 或许几经大起大落的他,早就看开一切,才能走的这般坦然吧。 顾浔想了想,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烧鸡铺子旁,恰巧又看到了那个靠在墙角呼呼大睡的老乞丐。 “客官,需要点什么?烧鸡烧鹅烧鸭都有。” “给我来三只烧鸡,两只溜片打包,一只打包即可。” “好勒,客官。” 卖烧鸡的汉子微胖,不过身手倒是异常的敏捷。 一只新鲜出炉的肥美烧鸡,在他手中三下五除二,便骨肉分离,留下了一个光溜溜剔不出一两肉的骨架子。 “客官,你的烧鸡好了。” “慢走。” 顾浔走到靠着墙角呼呼大睡的老乞丐身边,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放下烧鸡,便悄然离开。 “嗖。” 忽然他耳朵一动,探手朝着身后一抓,一块玉牌落入手中,一道声音随即在他脑海响起。 “两次赠送烧鸡,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这块玉牌权当抵账了。” 顾浔放眼望去,只见墙角的,老乞丐依旧在昏睡,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是个高手。” 没有去刻意的接近,顾浔只是冲着老乞丐一抱拳,便就离去。 顾浔离开之后,老乞丐乱糟糟的头发之下,那双深邃的眸子,死死盯着顾浔。 在他眼中,顾浔身上雾霭沉沉,迷雾之中,又有若隐若现的龙在翻覆,只是可惜看不清是蛟龙,还是金龙。 世间少有他看不穿之人,眼前的少年便是其中一人,而且还是最妖异之人。 两次都看不清的顾浔真容,他心有不甘,眸子之中似有金光浮现。 他的瞳仁渐渐变成了竖的,如同蛇人一样,金光熠熠。 随着金光越来越盛,老乞丐的脸色也越来越煞白。 可他看到的还是一片混沌,就连先前遨游的小龙都消失不见,没了踪影。 “噗。” 终是忍不住,脸色涨红的老乞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怪怪 怪,为何生前身后都是一切混沌。” 呢喃自语中,他缓缓拿起 顾浔的留下的烧鸡 ,自顾自吃了起来。 顾浔死死握着手里的玉牌,身上冷汗直冒 。 先前那老乞丐若是动了一分杀机,那顾浔今日必死无疑。 属实没有想到这柳州城中,还潜藏着这么一个高手。 看着手中玉牌,除了一条在云海间遨游的龙外,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装饰。 一时间,顾浔也犯了难,这玉牌究竟是何物。 仔细打量一番后,顾浔还是没有看出其中端倪,只得将其塞怀中。 不知不觉中,顾浔走到了老杨头的酒肆前小巷口。 透过巷口,老远就能看到杨老头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好一副悠闲的样子。 顾浔走到小酒肆前,素素姑娘依旧在忙碌的收拾着上一桌客人吃好的碗筷。 “来一壶十年份的老黄酒。” 老杨头猛然睁开眼,看向顾浔,满脸惊喜 。 “苏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杨老头一边招呼顾浔,一边让孙女炒两个佐酒菜。 杨素素看着顾浔也是满脸惊喜,问道: “苏大哥,你回了呀。” 她特意看看顾浔身后 ,空无一人 ,有小小的失落道: “就你一个人回来的吗,赵姐姐什么时候 回来 。” 顾浔一边在桌子上摊开烧鸡,一边的笑道: “你赵姐姐也回来了。” 闻言,杨素素满脸惊喜,她早把赵凝雪这个治病恩人当作了亲姐姐。 若不是还要帮二人炒下酒菜,估计马上就跑去找赵凝雪了。 杨老头提上来一壶十年份的老黄酒,就着烤鸭,别有一番风味 。 两人家长里短,天文地理,聊了好大一会。 不知不觉,一壶酒便已经下肚。 在这里,才能感受到何为真正的人间烟火味。 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他心灵寄托的港湾。 最后,顾浔一身酒气的回到了药铺。 药铺已经被赵凝雪收拾的干干净净。 此刻她正在桌前,看着一桌子上丰盛饭菜,等着顾浔回来。、 听到门外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脚步声,她急忙起身,帮顾浔接过手里的烧鸡和一坛酒。 顾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方才给老杨头送烧鸡,老杨头愣是拉着我,要我喝上几杯。” 看着顾浔稍显慌乱的神情,赵凝雪嫣然一笑。 “知道了,快点洗手吃饭吧。” 此刻的赵凝雪,就是只是一个等着相公外出回来的小妇人,没有丝毫顶尖谋士的风采。 看着眼前一幕,顾浔微微触动。 年少时没有错过小药童许轻寒,此刻也没有错过温婉的赵凝雪。 何其有幸。 第397章 你做好准备了吗? 两人吃饭,没有那多讲究,边吃饭,边聊天,倒也有些小家的模样。 不用像在深宫大院之中,严格遵循‘食不语’的规矩。 “对了,这东西你见过没有?” 顾浔将老乞丐 赠送与他的玉牌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 赵凝雪停下吃饭,认真的打量了一会,也是轻轻摇头。 “这东西我也从未见过。” 竟然连上知天文,下知道地理的赵凝雪都未见过,不免让顾浔更加好奇。 “那个老乞丐不是什么简单人,此玉能让他保留至今,恐怕是样好东西。” 赵凝雪再次认真的打量起玉牌。 “看着工艺样式,倒是有点大周初年的韵味。” 赵凝雪放下了手中碗筷,拿起玉牌仔细的考究起来。 一番仔细斟酌之后,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错,这就大周初年的工艺。” “看这工艺精细度,以及上面雕刻的龙纹,十有八九是出自宫廷之中。” 顾浔从赵凝雪手中接回玉牌,有些好奇道: “出自大周初年宫廷之物,这老乞丐究竟是 何人?” 好奇归好奇,顾浔倒也没有要折返回去问个究竟的想法。 萍水相逢即是缘,何必一定要求一个结果呢? 好奇害死猫,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反而适得其反。 何况那个老乞丐一看就是不简单的人物,大隐隐于市,这种最不喜欢的别人去探究他的底细。 本是善缘,追寻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成为孽缘。 “算了,本就是 萍水相逢的缘分,何必的知根知底呢。” 顾浔收起了玉牌,端起碗继续吃饭。 “真好吃,在外边的吃饭,哪怕是大鱼大肉,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味道。” “家里哪怕是清汤寡水,也有一番滋味。” 赵凝雪脸上的温婉笑意,丝毫不曾掩饰,秋水眸子之中春风得意。 “难道不是做饭人的原因吗?” “是是,我媳妇做饭天下第一好吃。” 赵凝雪脸蛋一下子就羞红起来,像是涂了一整盒的胭脂。 羞涩之中,又夹杂着几分小得意。 “谁是你媳妇?” “反正都已经是未婚妻了,迟早都要成媳妇的,先喊上也不要紧。” 赵凝雪白了他一眼。 “羞不羞。” 顾浔理所当然道: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脸皮比较厚,比如今晚帮你暖被窝,我也是愿意的。” 赵凝雪猛的朝顾浔碗里夹了两筷子菜。 “吃你的吧,越说越没谱?” “还说你脸皮厚,以前怎么不好意思主动表明心意,嗯?” 被揭穿老底的顾浔假装没有听见,自顾自埋头干饭。 “还学会装聋作哑了?”、 顾浔 抬起头一脸茫然: “你说什么了,我啥呀没听见。” 赵凝雪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顺手摸出一拃长的透骨针。 “巧了,恰好本姑娘治聋哑有一手。” 顾浔当场无言,好家伙,虽说怕夫人,不是啥见不得光的事。 可这夫人实在太过妖孽。 许是经常与老孙头饭后坐在台阶上闲聊的缘故,顾浔习惯性的提着酒坛剩余的酒,走到药铺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赵凝雪则是习惯在柜台上点燃油灯,翻起了书籍。 她看的书颇为繁杂,只要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书,她都会涉猎一二。 八月,露珠似珍珠月似弓,夜已经有了几分凉意。 转眼又是一年的八月十五,不知不觉,一年时间即将从指缝中溜走。 顾浔咕了一口酒后,借着酒后的余甘,望着天边残月,回望自己走出长安的这一年。 好像做了很多事,也经历了许多悲欢离合。 可静下心来,好好一想,好像做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遇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世间的事情,好似都禁不住回过头来细细斟酌。 顾浔一连喝了好几口酒,似乎也压不住心中莫名的愁。 他对长安确实没有什么好感,奈何那里还有一个的让他牵挂不靠谱老爹。 越是离家长,这份思念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浓重,就像一坛新酒,经过时间的淬炼,才会越发浓香。 虽然以前也理解老爹那傀儡做的不容易,但是经历这近一年的打磨之后 ,他越发深知老爹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住顾家江山,是何其艰难。 换做自己处在老爹那个位置,未必能做的比他更好 。 让一个逍遥自在的不羁剑客,套上权势的枷锁,坐在那个位置上,何其煎熬。 若是没有当年的朱雀门之变,老爹或许会是江湖一等一的风流剑客吧。 若是大伯坐上皇位,那江湖上是不是又多出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呢? 可惜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若是’,一切皆有定数,一切皆不可重来 。 赵凝雪看着顾浔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喝闷酒,想了想,合上了书,走向里屋拿出一件披风,走到顾浔身后,轻轻给他披上。 随后她坐到了顾浔身边,拿过顾浔手里的酒坛,仰天喝一口,看向顾浔道: “怎么,想回长安了?” 好似什么心事都瞒不住赵凝雪一般。 “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回去,我那废物老爹,指定得气死。” 父皇费尽心思的想要将其送出长安,就是不想他身陷长安权力的泥潭之中。 在没有足够的后手扳倒陈姝那老妖婆之前,他不会 回长安。 即使回去,也不会以四皇子的身份的回去。 “陛下若是知道你喊他废物老爹,指定得气死。” 顾浔一脸无所谓,自打娘亲死后,他都是一直这么喊的。 “他呀,早习惯了。” 赵凝雪的倒也理解这种父子关系,嘴上不饶人,心里一直关心着对方。 当初在长安之时,便已经能看出陛下是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顾浔身上的。 顾浔这般聪明的人,岂会看不出父皇满眼都是他。 “设身处地的去想,说实话,陛下挺不容易的。” “坐在那个位置上,注定要失去很多很多的东西。” 赵凝雪侧头看着顾浔,问道: “你做好那样的准备了吗?” 第398章 张子良。 顾浔看着赵凝雪泛着月光的眸子,伸出一只手,轻轻将其搂入怀中。 “我呀,爱江山更爱美人。” “说美人与江山不可兼得者,无非是在给自己的找无能的理由罢了。” “亦或者说,君王昏聩,美人见短。” “像你这样的聪明机灵的美人,即使是昏君,也能给他扶持成明君了。” 赵凝雪很是自然的将脑袋靠在顾浔的肩头,望着天上的弦月。 “还和走出长安时一样贫嘴。” “你呀,有时深沉的像个小老头,有时又顽皮的像个小弟弟。” “怎么,不喜欢。” 顾浔反问,赵凝雪羞答答的回道: “无论是怎样的你,我都喜欢。” “谁让我是的你的未婚妻呢。”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 顾浔 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暖暖的,将赵凝雪搂的更紧了些。 赵凝雪看着老孙头习惯坐的地方,空空如也,不知不觉心中也缠上了一层愁云。 “书上说,人死后 ,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你说我孙爷爷会是哪一颗呢。” 一起离开的北境,回去却只是她一人。 若只是离别,倒也还有个山水会重逢的念想。 现在的念想,便就真的只是念想了。 顾浔抬头,与赵凝雪共看天上星星。 “以老孙头的性子,指定是低调行事,默默的躲在角落里,叼着烟锅,抽旱烟呢。” “我看那颗就很像。” 顾浔指向一颗的不怎么明亮的星星。 赵凝雪只是‘嗯’了一声。 顾浔故意打趣道: “说不定他正在催促咱们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呢。” 又开始不正经了,赵凝雪轻轻捶了顾浔胸口一拳。 “谁要给你生大胖小子。” 顾浔贫嘴道: “生个像你一样漂亮的闺女更好。” 赵凝雪脸上的胭脂涂完,又染晚霞。 “有贼心,没贼胆。” 被小瞧的顾浔当即淫笑道: “姑娘,你这是在引火上身哦。” “尤其是在这种夜深人清,孤男寡女的情况下。” 说罢,顾浔猛然搂住赵凝雪,顺势便将其横抱在怀中。 “啊。” 赵凝雪没有想到顾浔会来真的,吓的一声惊呼,手顺势勾住了顾浔的脖子。 顾浔看着近在咫尺的烈焰红唇,只感觉口干舌燥。 在那双秋水眸子的羞涩的注视下,他缓缓低下了头。 “咳咳咳。” 突然的咳嗽声,吓的两人一激灵,酝酿的起来的旖旎瞬间魂飞魄散。 两人方才太过投入,以至于巷子口来了人都不曾注意。 “哟哟哟,没脸看 ,姑爷真不要脸。” 青红捂着双手捂着脸,则是透过指缝,在偷偷的看。 在她身前是一位坐在轮椅上,清瘦脸庞稍显苍白的儒雅读书读书人。 一张黑色的毯子盖在腿上,身上也是披着厚重的貂皮大衣。 方才的咳嗽声便是他发出来的。 赵凝雪看向那个瞳孔微微凹陷的读书人,慌张道: “师傅,你怎么在这里。” “咳咳咳。” 来人正是号称‘一子定天下’的棋圣张子良,当然世人更喜欢称他为算无遗策的谋圣。 张子良手里拿着一张手帕,捂在嘴上,忍不住咳嗽几声。 “怎么,还不允许师傅来看看你了。” 赵凝雪急忙上前,帮忙着张子良推动轮椅。 “雪儿很想念师傅呢。” 在张子良面前,赵凝雪觉得自己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虽然师傅对她一直都很严厉,可她从未畏惧过师傅。 张子良的目光落在心虚的顾浔身上,就像猪拱白菜被主人家抓了现行。 “这模样,倒是很像顾邺年轻时那般的。” “不过这双眼睛倒是更像你娘些。” 没有被兴师问罪,顾浔松了一口气,抱拳道: “见过张先生。” 倒也不是说他惧怕张子良,这纯属是干坏事,做贼心虚。 张子良也朝着顾浔一揖,沉声道: “见过四殿下。” 顾浔 愣了愣,没有想到张子良竟然称呼自己为殿下,毕竟北境早已不认朝廷礼制。 就比如韩青承就丝毫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别说自己这个皇子,就连父皇他都敢顶撞。 在北境官员眼中,北境早已经自成一国,效力于赵家。 说句实话,张子良突然出现在柳州,让他心中很是忌惮。 “先生客气了。” “请。” 小院中,顾浔生起了炭火,炭火之上放着一个小茶壶,上面的水已经沸腾。 顾浔在两个雪白瓷茶杯之中,各放了一片凫水祖茶。 沸水倒入茶杯之后,立刻呈现出淡淡的青绿色,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立刻荡漾开来。 闻着茶香,张子良忍不住赞叹一声。 “不愧是凫水祖茶,这原野一般的清香,是其他茶不可比拟的。” 张子良端着茶杯,吹了吹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柔顺,入喉余香,凫水祖茶之中的精品。” 张子良目光落到顾浔身上。 “人如茶香,确实没让人失望。” “难怪能让失望透顶的李沧澜重新燃起斗志。” 不愧是当今天下五大谋士之一,这夸人的话一套一套的。 “先生高看于我了,李叔能重新握紧战刀,因为他心中的火苗从未熄灭过。” “我只是给他添了一勺灯油,让其燃的更旺了些而已。” 张子良双手捂着茶杯,好似不怕半点烫。 “李沧澜这盏灯,可不是谁都能添灯油的。” 他没有在一事上反复的习惯,岔开话题道: “柳州这场大战打的很漂亮,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拉到了极致。” “这百年来,也就只有王爷的山海关大战能媲美了。” 当年赵牧三万大军,在山海关破北齐十三万大军,可谓是名扬天下。 如今顾浔用一座安南城,拖死两州联军,同样已经天下皆知。 人们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冉冉升起的赵牧。 现在苏诚这个名字,比顾浔自己想象的还要出名,已经震动四国朝野。 风头上,已经隐隐盖过攻取河西之地的北玄大皇子顾宇。 前途不可限量二字,已经盖在了他的头上。 “先生高看我了,没有李将军,这一战未必会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年轻人懂得谦虚内敛是好事。 不过顾浔忘记了他可是与李沧澜共事多年的同僚,岂会不了解李沧澜的用兵习惯。 “战术上,确实有李沧澜的影子,可战略上,便就没有半点他的踪迹了。” “李沧澜用兵求稳,他不会打这般冒险之仗。” 顾浔的谨慎的性格,注定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张凝雪的师傅也一样。 他眼里,赵凝雪是赵凝雪,张子良是张子良,并无瓜葛。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因为他不了解张子良这个人。 张子良出现在此,必然有其目的,他不想过早让对方将自己看的透透彻彻。 所以他想尽可能将功劳往李沧澜身上推,掩饰自己的能力。 在聪明人面前藏拙未必能藏住,但是不藏拙,绝对会被对方轻易拿捏。 第399章 一子定天下。 “王爷说殿下很谨慎,是个城府极深的有趣之人。”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张子良看着顾浔一脸从容,倒是有些意外,也明白顾浔刻意推脱功劳的原因。 自打自己出现的那一刻,这个少年便已经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了。 哪怕自己是凝雪的师傅也一样。 “比之张先生,差之十万八千里。” 顾浔知道张子良来此,必然有另外的目的,但是此刻他不能先开口问。 先手落子固然可以主导棋局走向,但并不能主导输赢。 后手落子未必被动,见招拆招何尝不是先机。 顾浔看着通红的炭火,自从张子良那一声‘四殿下’喊出口,两人的心理博弈便已经开始了。 以他赵凝雪师傅的身份,大可以直呼自己名字,亦或者入乡随俗,喊自己一声‘苏公子’。 这一声殿下,无疑是将两人的关系抬到庙堂的高度。 “柳州多潮气,张先生这腿恐怕不好受吧。” “我这里倒是有几副治病良方,不说可以根治,但至少可以缓解。” 张子良双手捧着热茶,缓缓喝了一口。 “腿上的陈年旧疾,倒是无碍。” “倒是心里有块心病,如鲠在喉,着实让人难以入眠。” 说到此处,顾浔眯了眯眼睛,他已经知道张子良的心病为何。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因为他也是顾浔的心病。 “咳咳咳。” 看着自始至终一脸从容的顾浔终于有了一丝凝重,张子良脸上笑意更浓了些许。 只不过这一抹笑意,显得异常的苦涩。 “其实我们算是同病相怜吧。” 当年朱雀门之变,让曾经羽扇纶巾的翩翩公子,成如今成了半身不遂的瘫子。 只不过相比半身不遂,那些枉死之人,才是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心病。 那些冤魂似是夜夜萦绕在他耳边,不停的诉说着生前的委屈。 这一次,顾浔没有主动再问当年‘朱雀门之变’的真相 。 一年多的江湖历练,见多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他将无数有关朱雀门之变的碎片整理,已经得到了无限接近真相的答案。 正如当初离开长安时,赵牧所说一样,当你的实力达到一定的高度时,事情的真相便会自然而然的 呈现在眼前。 当时赵牧嘴上没有说明,心里也暗估了一下,这一天,顾浔应该需要三年。 可现实是顾浔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 赵牧还是低估了顾浔手中夜幕的实力。 夜幕真正的恐怖之处,并不是在于他尖端杀力有多强。 而是他无孔不在的暗子,以及堪比一国的恐怖财力。 夜幕八妖的奇人异士,更多的只是锦上添花。 日落之后的夜幕,笼罩天地万物,无形的巨眼,凝视着江湖与庙堂。 话说到这里,顾浔依旧没有开口问朱雀门之变的意思,张子良知道王爷又猜错了。 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女婿的城府。 嗯,不错,又赢了王爷的一坛青梅酒。 “殿下不问病因,看来是已经知道真相了。” 顾浔没有给出答案,而是问道: “其实我想不通你和赵牧当年手握数十万百战精兵,为何不曾兵临长安呢。” “我不相信仅仅只是因为一个陈子铭。” 以赵牧当时兵力,完全可以攻陷长安,报仇雪恨。 张子良知道顾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道理很简单,简单到天下人都知道,却不愿承认。” 说到此处,张子良再次喝了一口茶,苍白的嘴唇有微微颤抖。 “王爷若是真的反了,枉死之人便真的只能枉死了,无数将士用鲜血换来的太平,也将毁于一旦。” “王爷要的从来不是江山,更不是天下大乱,举世伐玄,他要的只是一个公道。” 一日顾家臣,终身顾家魂。 这是赵牧一直挂在嘴边的话。 顾权临终前,曾与赵牧说过,顾家江山,有赵牧的一半,他死后,赵牧可以取而代之。 也正是这句话,让陈姝疯狂屠戮顾权党羽,让许多本不该牵连之人,也搭上了性命。 “他反了,坐上皇位,不是更能给死去之人一个公道吗?” 张子良抬头看着顾浔,轻轻摇头。 “那不一样。” “那些为顾家而死忠臣,要顾家之人给的公道,才叫公道。” “那样的公道,王爷给不了。” 顾浔的目光与张子良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两双深邃的眸子,都死死盯着对方。 “就只是为了一个公道,一等便是这么多年,值得吗?” 张子良迟疑片刻道: “我一直觉得不值得,直到今晚见到了你,我也就释然了。” 赵牧提起顾浔时,脸上那一丝源自内心的笑意,是他多少年未曾见过的了。 足可见赵牧对顾浔何等满意。 说实话,他一直支持赵牧举兵,亡顾兴赵,攻伐天下,还天下一个太平。 他的目光从未只停留在一个小小的北玄,他一直想要的是天下太平。 对于他说,谁当皇帝并不重,重要的是天下百姓何时能免于战乱,支离破碎的山河何时能一统。 世人说他‘一子定天下’,其实他只是落了半子,天下也只定了一半。 顾浔看着张子良没有半分血色的消瘦脸庞,他看到了一丝壮志未酬,中道崩阻的落寞。 这样的落寞不该出现在一个算计天下的谋士身上,除非他预感大限将至,命不久矣,难见心中太平。 “天下太平,我恐怕是难以见到了。” “只希望我还能看到顾家人,能给朱雀门之变,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给枉死之人平冤昭雪。” 顾浔知道是赵牧禁锢了张子良这头猛虎,不然现在的北玄,已经是赵家的天下了。 张子良在乎的不是谁坐江山,他在乎的是谁能一统天下,结束自大周末年起的中原乱战。 他想要也不是什么功名利禄,而是一个天下太平。 一直以来,他顾忌赵牧,更顾忌赵牧身边的这位算计天下的谋士。 当下的四国一域的平衡之局,几乎都是他一手造就的。 他这半子,为天下换来了相对太平十余年。 若是他那半子当年便能一并落下,或许现在已经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了。 第400章 朱雀门之变的真相。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计划赶不上变化,即使天下间一等一的谋士,也有无能为力之时。 顾浔给张子良杯中添上热水,喝过一口滚烫的茶水,张子良的脸色微微红润些许,咳嗽声也弱了一些。 “我来此的目的也说了,就说说朱雀门之变吧。” 朱雀门之变的真相就在眼前,顾浔却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激动,渴望知道结果了。 当心中已经有了无限接近真相的结果,却依旧无能为力之时,他就不是那般渴望知道真相了。 “当年我等追随太子,准备从魏国下手,攻陷魏国之后,南下配合李沧澜吃掉南晋。” “大军在北境整装,出发前,皇宫突然传来皇帝恶疾之召,急召我等回京城。” “那时,我和太子便已经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因为皇上近来的书信之中,都是敦促太子不灭魏国不得回京。” “于是便让一批死士提前潜入了长安城内,以防不测。” “果然,刚回到长安城,太子便被急招入宫,我等则是被拦在了宫外。” “此时,整个皇宫的禁卫军已经全部被换成了陈家亲信。” “正当我等疑惑不解之时,魏公公以易容之术,代替将军,和我一起入了皇宫。” “而王爷则是手持魏公公送来的皇上密诏,偷偷离开了。” “我见到了病倒在病床之上的皇上,其实他已经病倒了两个月之久,也从未下过回京诏书。” “这两个月中,皇后一直在干预朝政,有意把持朝中大局,排除异己。” 顾浔心中不禁疑问,皇爷爷作为开国皇帝,即使大病缠身,也不至于昏聩至此,让一个妇人把持朝政吧。 似是看出了顾浔心中的疑惑,张子良解释道: “其实当时陛下是故意为之的,有一句叫‘欲要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 “当年老皇帝起家,得到了陈家的大力支持,导致朝中有许多官员都是陈家党羽。” 北玄的开国首辅便是当时的皇后陈姝她爹陈海。 可以说朝中文臣,半数以上皆是陈家党羽,武将之中也有不少。 当时的北玄说窄点,是顾陈两家共分,说宽点是顾陈赵三家三分。 “所以皇爷爷知道大限将至,故意让皇后陈姝把持朝政,排除异己,然后在借此由头铲除陈家,替我大伯抹平上位之后的荆棘。” 古来许多帝王皆是如此,在临死之前,哪怕背上万世骂名,也会为继承者荡平一切可能无法掌控的隐患。 以当时的顾权来说,陈姝是他亲娘,等他上位之后,要向自己母后挥刀,显然太过艰难。 顾长德显然也知道自己子儿什么都好,唯独太过重情重义,让他将陈家连根拔除,很难。 他深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既然明知儿子无法痛下杀手,那便只能由他这个将死之人,来做这个恶人。 顾浔能看破这层含义,张子良心中对顾浔得评价又高了几分。 “没错,陈家不除,顾家南安,站在一个君王得角度来说,你爷爷此事做的很对。” “只是可惜他低估了陈姝的狠辣。” “见到你爷爷病倒之后,陈姝便已经在谋划如何掌控朝局。” “所以他偷偷给你爷爷下毒,加速你爷爷病情恶化。” “趁你爷爷昏迷之际,以皇帝驾崩之名,将所有忠于顾家的忠臣,都招入宫中,软禁起来。” 顾浔脸色凝重,这倒很符合那老妖婆的秉性。 “所以赵牧是收到了诏令,带兵入宫,清君侧的?” 张子良把一只手放在火上烤了烤道: “没错,魏公公带出的那份诏令是真的。” 顾浔不解。 “那为何后来还是失败了呢?” 张子良脸上浮现一丝的恨意。 “因为你爷爷留的后手,城南的千机营中出现了叛徒。” “王爷手持兵符,调动千机营,在你爷爷安排的人里应外合之下,很快便杀入了皇宫,距离你爷爷寝宫只有一道墙。” “谁知道此时陈姝拦住了去路,千机营突然哗变,倒向皇后一方。” “于是王爷成了趁皇帝驾崩之际,带兵闯皇宫欲要倾覆顾家江山的反贼。” “与此同时,她下令让人对你爷爷的寝宫进行血洗,以及对整个长安城内忠臣家属进行围剿,理由便是协助王爷造反。” “幸好王爷早有预感,偷偷让先前潜入长安的数百死士,混入了千机营大军之中,一并入了皇宫。” “加之你爷爷提前就在寝宫下的密道之中埋藏了数百精兵,以及寝宫内大量皇庭卫。” “在这些人的拼死护送下,我和王爷方才堪堪逃离京城。” “你大伯也为了帮助我们拖延时间,被她的亲生母后一剑刺死。” “他呀总以为什么人都像他一般重情重义,以为从小对他疼爱有加的母后最多也就只会把他软禁起来。” “毕竟血浓于水,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向唯一的儿子挥起屠刀。” 顾权当时宁可相信母亲刺向自己心头的一剑,只是怒气而为。 可惜到死,他都未曾看到陈姝眼中的一丝悔意。 那一刻他明白权力,已经将血脉亲情斩断的支离破碎。 母亲一击致命的一剑,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至于顾权为何要拖延时间,送赵牧等人离开。 首先,是他重情重义,早把赵牧等人看作手足兄弟一般。 其次才是赵牧手握重兵,只要赵牧不死,陈姝便不敢断绝顾家香火,坐上皇帝的宝座。 因为只要坐在皇位之上的不是顾家之人,赵牧心中便不会在有所顾虑。 阴谋诡计她能胜过赵牧,但是沙场对决,她知道自己即使背靠陈家没有半点胜算。 当时赵牧的手中数十万大军,皆是踏灭数国的百战之兵,兵锋之盛,无人可及。 他能做的便是扶持一个顾家傀儡,来稳住赵牧。 恰好无权无势,逍遥天下的顾邺护送赵牧等人离开后,又主动回到了长安城。 于是他便在皇帝和太子灵前登基,成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傀儡皇帝。 听到此处,顾浔拳头捏的紧紧的,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嵌入了手心的肉中。 “没有想到大伯竟然死在了自己亲生母亲手上。” 张子良看着压抑不住怒火的顾浔。 “你就不怀疑我说的都是片面之词吗?” 第401章 英雄迟暮。 顾浔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色,摇了摇头,一声苦笑。 “我不相信张先生不辞万里来此,就只为了向我传递一个假消息。” 说辞始终是说辞,真假他心中自有衡量。 张子良的所说的真相,已经无限接近于他自己推测出来的结果。 他的目光看向张子良的双腿。 “你的腿也是在那场大变之中废了的吗?” 张子良用力的拍了拍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腿。 “至少人还活着不是,相比那些枉死之人,已经知足了。” 从这位谋士的眼里,顾浔看到的更多的是平淡,处事不惊的平淡。 “这老妖婆的野心,可真是不小呐。” 细思极恐,若是陈姝的计划成功,忠于顾家的忠臣,将被一网打尽,并被扣上与赵牧一样的叛逆之名。 忠于陈家的大臣便可顺势而为,为陈姝黄袍加身,让其顺理成章的登基称帝。 可惜的老皇帝顾长德对陈姝的杀意是预感大限将至时,方才起的,为时已晚。 陈姝觊觎顾家江山,却是时日已久,精心谋划了数年,岂是顾长德一时杀心可比的。 她甚至早就做好了杀死亲儿子的准备,足可见她野心之重。 “现在知道了吧,顾家江山之所以还能在顾家手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王爷的威慑。” “当然,也有你父皇的原因。” 当年顾权对赵牧说的那句‘顾家江山,你可取而代之’,一半是说与赵牧听,一半是说与陈姝听。 顾浔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茶,吐出一口浊气。 “张先生,陈姝发动的朱雀门之变,我顾浔以顾家之名,再此立誓,最多三年,我必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人交待。” 张子良看着一脸认真的顾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先生不相信我?” 张子良轻轻摇头。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三年对于我来说,或许太久了些。” 顾浔心中微凉,看着眼前这位儒家四圣之一的棋圣,只觉的一股英雄迟暮的落幕之感席卷全身。 除了心中的愧疚,还有一抹惋惜。 “先生,小子略懂医术,可否........” 未等顾浔的话说完,张子良便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让顾浔把脉。 顾浔的手搭在张子良的手上,只感觉一股死尸般的冰凉。 诡异的是他竟然没有脉搏。 看着眉头紧皱的顾浔,张子良微微一笑,一脸看淡生死的从容。 “不用的怀疑,准确的说十八年前,我便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顾浔还在执着把脉的手一颤抖,猛人抬头看着张子良。 “是许神医的九死还魂针?” 一边说,顾浔一边自我否定的摇摇头。 “不对,九死还魂针最多只能续命九年。” 张子良喝了一口热茶,将茶杯放到桌上,双手伸出烤火。 “若是再加上苗疆的长春蛊,有没有可能呢?” 顾浔舔了舔发干嘴唇,脸上浮现一抹无能为力的颓然之色。 九死还魂针,外加长春蛊,已经是向天借命后,又向阎王借命。 此去,就算是天帝和阎王联手,也救不回来了。 也对,要是能救,以雪儿的医术,早就已经治好了。 “先生,你还有多久时间。” 张子良看着摇曳的火苗,淡然道: “你问我多久,我也不知道,随时都有可能吧。” “”我现在就是风中摇曳的残烛,何''时熄灭,只能听天由命了。” 顾浔沉默了片刻。 “我会尽可能的快的。” 张子良轻轻摇头。 “既然已经落子,便就按部就班,不需要因为别人而乱了自己的计划。” “有你的一个承诺,便足够了。” 他今日来此,其实并不是想要逼着顾浔去做什么,更不是为了顾浔的一个承诺。 他纯粹是想来看看这位让王爷心满意足的女婿究竟如何。 想来看看这个拐走自己培养的未来天下一统女帝的人,究竟有何能耐。 在没有见到顾浔之前,赵凝雪便是他选中的未来天下共主。 当然看到的顾浔,并不只是眼前的顾浔,而是治理整个柳州的顾浔。 他在柳州看到了他心中的天下,在顾浔心中看到了黎民,这才是他认可顾浔的原因。 至于朱雀门之变,纯粹是他见到这些之后,才临时起意,说与顾浔的。 他觉的现在的顾浔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去了解一切的真相,也该去担起身为顾家人的责任。 “柳州很好,希望将来的天下百姓,皆是柳州百姓。” 此话一出,也就意味着属于赵凝雪的半颗子,变成了顾浔。 顾浔提起茶壶,准备再给张子良添上一杯水。 张子良用手盖住了茶杯。 “茶是好茶,就是这水喝不下了。” 看着张先生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顾浔立刻懂了。 “先生稍等。” 顾浔去去便来,手里多了两包油纸包裹的茶叶。 一包估摸能有二两。 “这包是凫水祖茶。” “这一包是产自魏国的落九天。” 张子良倒也不客气,尽数收下后,从怀中掏出一份棋谱,递给顾浔。 “若有闲暇,不妨可以多看看。” “这天下其实就是一盘棋。” 顾浔郑重的接过棋谱,朝着张子良恭敬一拜。 “多谢先生。” 张子良喊了一声青红道: “走了。” “先生,这么着急的吗?” 张子良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顾浔。 “你小子是不是图谋不轨。” 此话显然指的是赵凝雪的。 顾浔尴尬的挠了挠头,被抓现行,现在的是无力辩解。 “放心,我暂时还不离开柳州,我只是想带着青红到柳州其他地方逛逛。” “我又不是那种喜欢棒打鸳鸯的恶人,你慌啥。” 被张子良这么一说,顾浔更不好意思了。 他还以为张先生要带着赵凝雪连夜离开呢。 “先生,天色已晚,要不还是在这里歇息吧?” 不等张子良开口,青红便抢先回答道: “不打扰小姐和姑爷小别胜新婚。” “最好明年就能生个乖宝宝。” 说罢,还冲着顾浔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 张子良不知是真咳,还是假咳,咳嗽了几声。 “今夜我已经与人有约,就不麻烦苏公子了。” 这次他不再是称殿下,而是入乡随俗,喊了顾浔一声‘苏公子’。 这一声苏公子,是对顾浔的认可 。 第402章 老乞丐的身份。 “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小巷口,马车上的张子良意味深长的看了顾浔一眼,道出此话。 赵凝雪脸上瞬间红霞漫天。 “师傅,你说什么呢?” 张子良一脸溺爱的看着赵凝雪,此刻他不是算计天下的谋圣,只是一个时日无多的长辈。 希望赵凝雪成家立业,又舍不得养大的白菜被猪拱。 “师傅以前希望你立业在成家。” “如今既然有了替你挑大梁之人,你这老大不小的年纪,也该成家咯。” “你娘有你这般年纪之时,你已经摇摇晃晃学走路了。” 赵凝雪羞的一跺脚,丝毫没有平日里的落落大方温婉样,就似一个生气的小丫头。 “师傅,你说的哪跟哪。” 青红看戏不嫌事大,手里拿着先前顾浔打包回来吃剩的烧鸡,嘟囔道: “奉子成婚不丢人的。” 张子良满头黑线,他话是半真半假,撮合两人是真,其他就是反义的告诫了。 还奉子成婚呢,一个是皇子,一个郡主,,真奉子成婚,坏了规矩,是要被 天下人笑掉大牙的。 “青红,莫让客人等久了,走吧。” “哦,好的,先生。” 看着马车走远之后,赵凝雪瞪了顾浔一眼。 “都怪你。” “谁人你这么诱人。” “无耻。” “啊,你看我满口牙齿。” 青红赶着马车,在柳州城内漫无目的的转了半天,就连手里的烧鸡都吃光了,也不见张子良停下的意思。 “先生,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张子良透过窗子,看着已经是深夜,依旧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的柳州城。 由于科举临近的缘故,读书人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多,也更纯粹。 这些读书人的装扮,朴素者居多,他们多是没有背景的底层读书人。 相比那些有权有势之人,他们读书的目的也更纯粹,就是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惜畸形的荐官制之下,他们无权无势,想要步入官场,无疑是难如登天。 “停车吧。” 在那家依旧开着的烧鸡铺子旁,张子良见到了他约他的客人。 在青红的帮助下,他提着两小坛坛自北境便带来的烈酒下了马车。 他没有直接走向那个蜷缩在巷口墙角的老乞丐,而是走向一旁的烧鸡铺子,要了两只不切片的烧鸡。 一只给了口水已经淌了一下巴的青红,一只则是提着走向了老乞丐。 老乞丐眼睛蒙松的随意瞥了一眼停在自己面前的病秧子读书人。 “今日已经有人给我送过一只了,这第二份人情我承受不起。” 倒也不是烧鸡原因,而是眼前这个病秧子读书人身上的因果太大。 “我不是来给你送烧鸡的,我是来赴十年之约的。” 侧躺蜷缩的老乞丐垂下的眼皮再次撑起。 “我不记得与谁有十年之约。” 张子良并不意外的这样的回答。 “若是道长记得,便不会有这十年之约了。” “我来此的目的便是让你记起你失去的记忆的。” 老乞丐轻轻皱眉,盘腿坐了起来,依旧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那好,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张子良看着老乞丐满身的死气道: “你叫江藏,江水的江,宝藏的藏。” 老乞丐尘封的记忆似是松动了些许,嘴里不停的呢喃道: “江藏,江藏。” “我是江藏吗?” 张子良递上一坛酒。 “先生可还记得祖巫山,守墓人。” 老乞丐接过张子良递来的酒水,猛的灌了一口,依旧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祖巫山,守墓人,江藏?” 他的面色有些扭曲,一只手死死揪着乱糟糟的头发,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他想要抓住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抓不住。 张子良探出手,指尖有流光浮现,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汇聚成了一颗的黑色的棋子。 他将这颗黑色棋子摁在老乞丐眉间。 老乞丐眉间的快速转换的模糊画面慢慢放缓,一道道清晰的画面浮现。 老乞丐浑浊的眸子越来越清晰深邃,身上也若隐若现的有青色光芒在流转。 片刻之后,老乞丐猛然回过神来,放下手中酒坛,朝着张子良一拱手道: “多谢张先生。” 张子良回礼道: “前辈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老乞丐重新拿起地上的酒坛子,喝了一口道: “大梦一场空,转眼又十年。” 叹 了一口气,他猛的将坛中酒一口气尽数喝完,然后起身,看向西北,那是祖巫山的方向。 “十年,一个又一个的十年,也该是尽头了。” 世人追捧的长生,其实就是一种诅咒,十年又十年的诅咒。 他厌倦这副活死人的身躯。 “祖龙归山,中原势弱,四面强夷,国运衰败。” “此行,还望先生还我中原龙脉归宗。” 老乞丐眼中浮现一抹愧疚,当年中了周太祖的奸计,封印中原祖龙脉,替他谋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使得中原龙脉消败,随着国运衰亡。 导致这八百年来,中原大地不断受到四方夷族的侵袭,战乱不断。 相比八百年前,中原辽阔的疆域已经丢失了近五分之一。 曾经的南海激浪,北海射鹿,蓬莱观日,昆仑赏雪,已经不再复有。 如今南海三千岛已经不是中原之地。 北海鹿皮不再是贡品。 蓬莱诸岛已是倭寇之家。 昆仑雪山已经成了西域疆土。 中原大地的国运,若是在这般溃散下去,整个中原将会成为夷族的狩猎场。 这一错,已经错了八百年,他已经是中原的罪人。 “错开始与我,也该结束与我。” “中原的龙脉终究是会重见天日的。” “多谢张先生以人力胜天力,帮助赵将军驻守中原最后的门户,不让中原国运彻底断绝。” 现在的北境,已经成了中原的脊梁,成了中原抵抗北方蛮族最后的长城。 “非我一人之功,而是无数先贤之力。” 老乞丐再次朝着张子良一抱拳,转身向着城外走去。 他摸了摸身上的玉牌,方才想起今日送人了。 第403章 江藏登门。 正准关铺子门的顾浔忽然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发现是常年睡在烧鸡铺子旁的老乞丐。 此刻的老乞丐虽然依旧是一身破烂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 可给顾浔的感觉,却是与先前的老乞丐判若两人。 尤其是那双眼睛,变的异常深邃,似是夹杂着千年岁月的的沧桑。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老乞丐开门见山,直言道: “我叫江藏。” 顾浔瞳孔微缩,一脸不可置信。 “不用怀疑,我就是江家先祖江藏。” 这一刻,顾浔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立,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江家秘库的主人?” 江藏点点头。 “看来江家秘库已经问世了。” 原本他还想以此其中的一些东西来交换顾浔手中的玉牌,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前辈为何.......” 江藏摇摇头,目光有些低垂。 “我其实已经不算是人,所以许多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 “如今我还能记住的东西,已经不多。” 他深邃的目光看着顾浔,作为天下风水师的祖师爷,他能看到的许多谪仙人都未必能看到的东西。 尤其是在天机与气运上,他的造诣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你身上有一道隐龙之气,只不过他身处混沌之中,我也看不清未来。” “不过你的命运倒是与这柳州城牵连在一起。” 白天,他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能看到的 东西并不多。 现在他恢复了些许记忆,能看到的东西更多,推演的也就更加深远。 “不瞒前辈,我其实算是这柳州城的实际掌权者。” 顾浔惊叹这位风水祖师爷术法同时,也并未隐瞒。 他似乎也明白了江藏来此的目的,急忙取出那块玉牌。 “前辈,这个还你。” 江藏看着玉牌,直言道: “此物对我来说确实还有大用,也是我来此的目的。” “不过既然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要回来的说法。” “可有纸笔。” 顾浔急忙让开一条路,伸手道: “前辈请。” 在门内听着一切的赵凝雪急忙来到柜台下,翻出纸笔。 江藏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她身上,一脸的凝重。 顾浔也注意到了江藏的目光,问道: “前辈,怎么啦。” 江藏没有的说话,只是手指飞快的掐算,反复推演了几遍之后,方才停了下来。 “姑娘可是姓赵?” 赵凝雪点点头。 “前辈,我确实姓赵。” 江藏自顾自点点头。 “这就对了,难怪有蛟龙化真龙之势,是赵牧的后人就不奇怪了。” “赵姑娘一个时辰前,还有蛟龙化真龙之势,现在却是蛟龙化凤凰。” “嘶。” 还在奇怪的江倒吸一口凉气,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重新将目光落到顾浔身上。 “若是我没有猜错,张先生应该方才从这里离去不久。” 顾浔诧异。 “前辈也认识子良先生?” 江藏再次忽略了顾浔的问题,自顾自说道: “原来如此,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难怪这十年来,柳州城下枯死的龙气,会再度复苏。” 江藏拿起笔,在纸上涂涂写写,这一弄便是一个时辰。 最后,他郑重的将一叠纸交到顾浔手中。 “此乃一套风水局,你按照其中风水布局,新建柳州城,可聚天下气运,也就是所谓的龙气。” “我经常睡觉的地方,乃是柳州龙气聚集之地,你可在此修建一座锁龙井。” “当年,我之所让江家选择在柳州生根,其实是有原因的。” “柳州乃祖龙龙脉上的龙珠凝聚之地,乃是天下风水汇聚之地。” 对于风水之局,顾浔也略懂一二。 “按照前辈的说法,柳州乃是龙兴之地,为何自古以来,都没有一个统一王朝在此扎根。” “即使是偶尔出现几位诸侯,都是短命诸侯。” “就比如大周朝的齐王、广陵王、清江王等等。” 江藏冷笑一声。 “龙珠之地,乃是祖龙之命脉所在,其中因果,岂是一般人可以稳坐的。” “非命格厚重之人,不可的做也。” “何况当下祖龙龙脉断绝,此地又成了冲煞之地,唯大煞之人可镇之。” 他的目光落在顾浔上身。 “你这一身煞气,倒是恰好镇住了这冲煞之气。” 他微微抬头,看向柳州的天空。 “中原两大主水龙脉交汇之地,聚阴极多,这柳子近水,属阴。” “阴阴相汇,有失阴阳协调。” “新城建成之日,这柳州城也得 改一改名字。” 顾浔一脸虚心求教道: “前辈,不知该为何?” 江藏心中默默盘算一番后,凝重的吐出二字。 “洛阳。”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眼皮跳个不停,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确........确实是一个好名字。” 前世的十三朝古都,你就说是不是好名字。 这名字一点毛病没有。 江藏接过的顾浔手中的玉牌,叹了一口气道: “你身上的变数太多,我也看不太真切,看不太真切呐。” 他一边向外走出去,一边说道: “天命固然可贵,但终究太古虚无。” “切记,人定胜天。” 看着江藏的背影,顾浔忽然想起一事。 “前辈,不知吞天魔功第三卷,是否真的在祖巫山内?” 江藏缓缓停住了步伐,难怪总觉得顾浔身上有些熟悉的味道。 原来是那份功法的缘故。 “九月九,巫山现,若是你有能力进入巫山,我在赠你一份大机缘。” 顾浔一拱手,朝着江藏一拜。 “多谢前辈。” 再抬头,已经不见江藏的半分身影,唯留下一句。 “此去巫山渡祖龙,只愿天下尽归一。” 第404章 长生术。 直到江藏彻底消失之后,顾浔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活了八百年的家伙,着实让人倍感压力。 赵凝雪似是看出了顾浔心中所想,她的八窍玲珑心能感应的东西更多。 “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的身体,确切的说更像一坨太岁。” 赵凝雪也不知道用什么形容,想来想来想去,好似只有太岁形容更合适。 “若是我猜的不错,他应该是靠吸收自行吸收天地灵气而存活。” “所以他才会一直睡在柳州城的龙气聚集之地。” “我曾在一本野史上看到过周太祖曾在晚年,沉迷永生之道 ,召集天下奇人异士,研究长生不死术。” 如今见到活了八百年的江藏,很大程度上证明了野史上记载极有可能是真的。 顾浔一脸苦笑。 “江藏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呢?” 说他成功了,又是这副浑浑噩噩的不人不鬼样。 说他没有成功,八百年前的人又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眼前。 “你说周太祖会不会也还活着,如同江藏一般。” 赵凝雪一脸凝重,若是周太祖真的还活着,恐怕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极有可能。” 说到此处两人的脸色都凝重了几分。 按照史书记载,周太祖晚年可是兴兵百万之众。 光是修建祖巫山陵墓,便调动大军三十万,征调的民夫更是达百万。 至于史书记载的是否准确,已经无从考究,除非深入祖巫山腹地。 若是史书记载准确,那这三十万大军最后去了哪里,会不会也掩藏在祖巫山的巨大山脉之中,静静等待他们的主人从沉睡之中苏醒。 细思极恐,若是这三十万大军组成不死军团,是不是可以横扫天下。 “这些沉迷长生的疯子,总能研究出一些诡异之至极的东西。” “而且一个个做春秋大梦的同时,还妄想着成为天地共主。” 长生,古往今来,一直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惜,这注定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大道。 走出柳州城江藏,回望柳州城,隐隐间似乎看到一条血龙在盘踞在柳州城头,俯瞰中原。 这是他在城中未能看到的。 “血龙抬头,天下狼烟。” “只希望这狼烟莫要久燃,天下早归太平。” 他随手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一步踏出,直接破空而去,悬浮在柳州城上空,血龙龙头之前。 以手指在正面刻上一个阴阳图,背面则是刻上繁杂的篆文。 他一边刻,柳州城头的虚空之中,也印出同样的图案,只不过寻常人难以察觉而已。 原本还晴空万里的星空,很快便被黑云遮盖,一道雷弧在黑云之中闪烁。 当他刻完最后一画之时,一道手臂粗细的湛蓝雷霆,撕裂夜空,砸向他。 他没有闪躲,一手拖石刻,一手负后,微微仰头,直视血龙睁开的双眼,任由雷霆砸落在身上。 轰隆。 雷霆散去,他的似是洗净铅华,乱糟糟的模样不复存在,一个一身黑色玄衣的中年人浮现,眉间带着一抹说不明,道不尽的英气。 雷击过后,他手中朴实无华的石头,已经变得熠熠生辉,那些刻下的纹路,散发出金色光芒。 他轻轻托起金色石头,递给那头盘踞的血龙。 盘踞在在城头的血龙张开血盆大嘴,直接将散发着金光的石头吞入腹中。 嗡。 隐龙天机阵已成。 在他眼中,柳州城头遍布金色纹路,直接遮掩了一切有关龙脉的天机。 整条血龙直接隐去身形。 作为天下风水师的祖师爷,他确信天下间能再看到此龙之人,绝对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随后,一步来到柳州湾,直接沉入水中,一直深入。 最后,他缓缓停在那只驮着鸳鸯岛的巨大玄武之前。 他的指尖有金色光芒闪烁,最后点在巨石玄武的眼睛之上。 一旦动了祖龙脉,天下龙脉都可能受到影响,他必须做好万全之策。 这头巨石玄武,乃是八百年前投下的镇江神兽,镇压着清源江与广陵江这两条中原水主龙脉。 巨石玄武忽眼中绽放金光,然后开始缓缓上浮。 最后,沿着清源江北上,来到广陵江与清源江的交汇之处,缓缓下沉,停在一座古老的石台之上。 巨石玄武腹部的纹路,与石太之上的纹路都同时绽放金色光芒。 这一刻整条清源江和广陵江两岸,都有微微的地动。 只不过已经是深夜,沿江百姓都已经沉睡,察觉者不多。 倒是柳州城,明显的感觉到左右摇晃了一些,吓的许多人都纷纷逃离屋子。 做完一切,江藏踏江西去,宛若仙人下凡来。 张子良眼中的金色光芒缓缓敛去,清瘦脸上,又苍白了几分。 “咳咳咳 。” 他用手捂着嘴,几声咳嗽之后,他的手心多了一抹鲜红的血迹。 “先生。” 青红着急眼眶之中已经有几丝泪花。 从小在王府长大的她,张先生就像是他的亲人一般。 没有血脉亲情,却已经不输血脉亲情。 张子良却是释然一笑,轻轻摇头。 “没事的,先生还死不了。” 青红瘪着嘴,眼中泪花在不停闪烁,随时都有可能夺眶而出。 “先生,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张子良想了想,去醉梦楼再见一位故人。 现在他已经时日无多,既然已经来到柳州,那这些故人,也都得见上一见。 青红瞪大了双眼,水润的泪花衬托之下,目光越发清澈。 “先生在青楼也有故人的吗?” 心思单纯的青红显然是想歪了,以为先生曾经也是一位风流客呢。 “你这小丫头,脑袋里一天想些啥?” “先生就不可纯粹的勾栏听曲,在认识上几个人吗?” 青红认真的点点头。 “可以的,先生。” 马车停在了醉梦楼前,张子良看着与十年前变化甚大的醉梦楼,感叹道: “时间如流水,一眨眼又是十年。” “走吧。” 醉梦楼中,朱怡看着胭脂河畔来来往往的游船,时不时回头看向北方。 那是长安的方向,哪里有他喜欢的人。 “夫人,有一个中年书生求见。” 朱怡呢喃道: “中年书生?” “长什么样?” 她心中有些期待。 丫鬟回道: “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书生,咳嗽不停,像个肺痨鬼。” 闻言,朱怡脸上浮现一抹惊喜,虽然不是心中期待之人,但也是一个想见之人。 “快请。” 第405章 总会有遗憾的。 “子良先生。” 风韵犹存的朱怡朝着张子良恭敬一拜。 张子良看着这位曾经红颜榜四大美人之一的朱怡,岁月并未在其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朱姑娘姿容倒是不减当年。” 朱怡微微无奈一笑,语气颇有些怨恨之意。 “与他和先生来说,天下太平才是最终的追求。” 不过她脸上却又溢出满满幸福。 “幸好他不曾辜负我这十八年的等待。” 张子良看着的朱怡脸上的幸福笑意,也是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陈子铭托他带来的信件。 “相思千里有回音,便已是人间月色晴。” 朱怡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书信。 期待自己的想念有他的回音,又怕他的回音带着遗憾。 她小心的收好书信,问道: “先生怎么会想着来到柳州。” 张子良倒也坦然。 “见一见想见的人,害怕此生有遗憾。” 朱怡脸上浮现些许愧疚,低下了头,没有直视张子良。 张子良一脸释然之色。 “在下一局棋如何?” 朱怡看着张子良期待的眼神,咬着嘴角,轻轻点头。 哒哒哒。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像是回到那年夏天。 儒学宫外来了西陵少女,精通十九道,杀的儒学宫弟子片甲不留。 最后那个一袭白衣棋圣小师叔下了山,仅仅数手之后,便让少女心不甘情不愿的投子认输。 “喂,你是在小本姑娘棋术菜吗?” “没有呀,我只是喜欢笑而已。” “哼,本姑娘朱怡,此怡非彼怡哦,你认识儒学宫那位新棋圣吗?” 白衣小师叔依旧一脸笑意的点点头。 “嗯,算认识吧?” 小姑娘仰头看着眼前喜欢笑的儒雅少年,一脸期待。 “你能介绍我认识吗?我要拜他为师。” 少年轻轻摇头,说道: “他不收女子徒弟的。” “我让你介绍认识,收不收女子徒弟不用你管。” 少年无奈的耸耸肩。 “随你咯。” 随后,便转身离开。 少女看着白衣小师叔的背影,喊了一声: “你这人好没礼貌,都不说叫什么名字?” 白衣小师叔回过头,看着有些小刁蛮的少女,微微一笑。 “我叫张子良。” 少女有些狐疑。 “张子良?” “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在想起先前几个老夫子都恭敬的喊他小师叔,他猛然瞪大眼睛。 “你就是棋圣张子良?” 白衣小师叔留下淡淡的一句话。 “江湖人送外号而已,当不得真。” 后来,他教了她许久棋,却不以师徒相称。 再后来,女子家里发生了些许变故,说是要离开。 后来他也去西陵找过,可惜未曾见到,听说是当年她并未回到西陵,而是留在了柳州。 他去西陵寻她,她在柳州遇上了 托付一辈子的人。 而他是那个人小师叔,也更是知己朋友。 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了自己的朋友,有些话便不好再开口。 何况人家还喊自己一声‘小师叔’。 哒。 张子良手中的黑子落下,白子满盘皆输。 依旧如同当年一般,他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咳咳咳。 张子良咳嗽几声后,看着窗外已经昏明的天色,说道: “我该走了。” 朱怡起身,一直将两人送到门外。 “子良先生,我们还会在见面吗?” 张子良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不会再见了。” 是一定不会再见了,只是有些话需要让人绝望中带着一丝希望。 朱怡红了双眼,在他心中,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人,就是她传道先生。 她对他的感情,也是纯粹的师徒感情。 只叹当时年少,不知情为何物,眼中唯有精学棋道。 若是在晚上两年,遇上那个白衣飘飘,一脸从容笑意的少年小师叔,或许她也会喜欢上他吧。 毕竟那样年少有为,又从容儒雅的小师叔,天下女子又有几人不倾慕呢? 可世间没有那么多若是,她在对的年纪遇上了陈子铭,便已经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当年她也从未想过总喜欢敲自己脑门,一口一个小笨蛋的子良先生会对自己暗生情愫。 经历的事情多了,她才明白原来有一种喜欢,叫做口是心非。 她朝着张子良离去的方向,一揖到底,恭恭敬敬道: “先生,一路好走。” 这一声‘先生’不再加‘子良’二字,是她心中那个传业授道解惑的先生。 张子良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举起手,轻轻摇了摇。 告别的不仅是朱怡,更是年少时的自己。 此去道渺渺,不知归路兮。 青红赶着马车,出了柳州城,问道: “先生,你明明是喜欢她的,为何不说出口呢?” 张子良眼中唯有释然后的惬意。 “该说喜欢的年纪已经已经远去,余下的便只有迟暮时的含蓄。” 青红挠了挠头。 “那当时怎么没有说呢?” 张子良叹了一口气。 “因为年少无知,总觉得还有许多下次。” “等到终于鼓起勇气说时,她已经心有所属。” “既然她已经有心仪之人,便就没有必要再说出口。” 青红挠头更厉害了,这乱糟糟的道理,让她的思绪也随着乱糟糟。 “说来说去,就是给自己的怯懦找理由呗?” 一句话直戳心脏,张子良一脸无可辩驳的神情。 “正理。” 青红的脸上有些小得意,原来最会说大道理的先生,也有说不通道理的一天。 “先生一看年轻就是风流倜傥的人物,那个姐姐怎么 看,也是国色天香,怎么就看不上你,而是看上了那个呆头鹅呢。” 陈子铭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三锤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就像王府里的那只呆头鹅。 堂堂一国首辅,竟然被喊做呆头鹅,张子良忍不住哈哈一笑。 “你还别说,他真像一只呆头鹅。” 青红自顾自拉起了红线。 “先生,我看白姨也挺不错的,要不你就从了他吧。” 咳咳咳。 张子良一阵猛咳。 “先生,你有一个坏习惯。” “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喜欢一阵咳嗽。” “小孩子家,大人的事情,不要多嘴。” “哼,先生前不久还说我长大了呢,现在怎么又变成了小孩子了。” “小姐都要嫁人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先生知道了,你长大了。” “先生,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看看我心中的盛世?” 青红不解,总的有个地名吧? “在什么地方。” 张子良的目光透过车窗,看着辛勤劳作的百姓,缓缓道: “就在脚下。” 第406章 九龙夺嫡。 不曾入柳州城前,哪怕赵牧把顾浔这位未来女婿夸的如何天花乱坠,张子良都未曾放弃过让赵凝雪成为天下共主的想法。 直到看到了新政下柳州,看到了顾浔运筹帷幄的用兵,他才决定听从王爷的想法。 于是他便把赵凝雪身上这些年凝聚的龙气,转到了顾浔身上,才有了后来江藏看出赵凝雪‘蛟龙转凤凰’气运之相。 按照张子良的谋划,天下将会出现‘九龙夺嫡’之势,最后将会是北龙吞八龙,成为天下共主。 这也是他最近十年,一直在用兵北原的重要原因。 练兵只是其次,主要的还是当赵家铁蹄南下之时,身后没有后顾之忧。 这些年,他一直在筹备赵家问鼎中原之事,赵家如今已有角逐中原的实力。 这不过赵牧一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坐在那个冰凉到没有一点人情味的位置之上。 他宁愿自己的女儿,做一个平平淡淡的江湖客,也不愿他深陷庙堂的旋涡。 就像他当年一般,卷进去了,就一辈子都抽不出身来,万事不由己。 长安城,钦天监。 作为监正的百里玦看着星空中相互纠缠的九道龙气,一前一后,突然消失了两道,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他飞快的掐指,想要算出消失的两道龙气究竟来自何方。 可惜半个时辰之后,满头大汗的他依旧一无所获。 “怪哉,怪哉。” “看来是有高人遮盖了天机。” 顾浔走出长安之后,原本属于北玄的龙气,忽然分出一缕,使得八条龙气变成了九条。 按照天下气运守恒定理,若是属于北玄分出去的那道龙气消亡,北玄的龙气应该壮大几分才对。 正当他疑惑之时,一道细小的龙气,注入到了属于北玄的龙气之中。 “嘶。” 这下倒是让百里玦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是当初分出去的那道龙气消亡了?” 他抬头看着那无尽星空,忍不住摇摇头。 “乱,越来越乱。” “这天相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每逢乱世,这天相便会乱作一团糟。 “乱世即将来临了。” “来人,将这两份天相呈送陛下和圣后。” 几乎同时,其余三国的钦天监都看到差不多的情况,纷纷猜测这消亡的两道龙气,究竟属于何方。 年年月相似,岁岁人不同。 八月十五这天,药铺又热闹了几分。 杨老头早早关了铺子,和孙女素素提着酒水肉食,来到了药铺。 紧随其后,李沧澜也提上一对月饼,压着脚步子来。 “不介意我这孤家寡人来凑个热闹吧。” 即使李沧澜不来,顾浔也要亲自去喊的,毕竟李淳良不在,这李大将军便成了孤家寡人。 “李叔,我都准备去请你了。” 李沧澜还带来了一个让顾浔意想不到的人。 朱重,药铺伙计朱四的儿子。 当初凫水县之事后,他便孤身一人来了柳州城参军。 因为底子深厚,骑术不错,身手也不差,便被编入了当时空山大营精锐骑军。 后来安南大战爆发,他便随着李淳良南下,去了安南城。 安南大战结束之后,他成了仅存的三百人之一,身中四箭三刀。 其中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左胸,幸好没有伤及要害,在鬼门关口走了一圈。 奄奄一息的他被留在了柳州城,未能随李淳良南下江州。 现在他都还觉得遗憾。 此战,他杀敌一十二人,战功卓着,已经升任斥候小队队长,下辖十人小队。 当他见到顾浔时,有些惊讶。 “苏公子?” 大将军今日去到军营,点名要找他。 他还在好奇大将军怎么会知道他一个小小斥候名字。 原来大将军认识苏公子,这也就说得通了。 未等顾浔开口,李沧澜放下月饼,看着他道: “没大没小,他可是咱们柳州城的副城主。” 朱重瞳孔微缩,没有想到苏公子便是柳州城的副城主。 他不顾手上的伤势,忍着疼痛,急忙抱拳行礼道: “小的见过苏将军。” 顾浔看着眼中已经有了几分军人坚毅神色的朱重,脸上多了一条疤,拍了拍他的肩头。 “不错,像个男子汉大丈夫了。” 上过沙场,见过了血流成河,尸骨满地,回想以前之事,都好像孩子过家家一般,他已经看开了。 “多谢将军当初的救命之恩。” 拘谨的朱重,倒是让顾浔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一口一个将军的,这里喊我苏公子即可。” “是将........苏公子。” 李沧澜提着杨老头提来的黄酒,招呼道: “来来来小朱,让我看看你的酒量,有没有你爹足。” 朱重走到屋内,站周正,像是卫兵一样拘谨,接过李沧澜递来的酒。 “多谢大将军。” 李沧澜道: “没见我不穿战甲吗,今日没有将军,只有长辈朋友,来,陪我和老杨头好好喝几杯。”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将军,一下子就似寻常长辈一般,拉着自己喝酒,放得开才奇怪了。 “将军,这......” “我命令你坐下。” 事实证明,朱重的酒量确实不怎么行,几杯下去便不知东西南北。 方才的拘谨消失不见,恨不得搂着李沧澜称兄道弟。 赵凝雪和素素的合力之下,很快一桌丰盛的团圆饭便被端上了桌。 都是异乡客,坐到一起,推杯换盏之间,倒也有了几分团圆气。 沉寂了许久的药铺,又有了几分人间烟火味。 明月透过寒窗,屋内一阵欢声笑语。 八月十七,青红一大早便出现在了药铺外,来接赵凝雪回北境。 顾浔亲自将赵凝雪送到了城外,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消失在视野之中,依旧久久凝望。 天上月圆月又缺,地上人聚人又散。 人生总在不停的相逢和别离。 相逢时,尽情欢喜。 别离时,莫过悲伤。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人生也是何处不相逢。 要相信,每次别离,都是为了更好的相逢。 ps:感觉最近没啥人呀,大家觉得还可以的话,帮忙书荒区推荐一下,觉得不错的,记得给个好评哦,谢谢诸位。 第407章 青楼下的读书人。 天下士子尽入柳,举头皆是读书人。 曾经是因为柳州乃是天下文明的风月之地,吸引那个风流客。 如今则是因为一场从未听闻的‘科举’考试,来的读书人也多是最底层的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多是出身寒微,能够来到柳州已经是倾尽所有,至于那些风月之地,也就只是望而远之。 甚至许多人直接露宿街头,不乏勤奋者,借着青楼通明的灯火,苦读到天明。 或许在此刻的他们眼中‘人间风月皆浮云,唯有书中颜如玉’。 这是他们仅有的翻身机会 。 八月二十五,破土良辰,是烧鸡铺子旁修建锁龙井的开工日。 对于龙脉一事,李沧澜也极为重视,专门请来了柳州有名的老道士来做法动土。 修桥铺路立水井,都是功参一方的好事。 附近的百姓听闻要修建水井,也纷纷前来参与,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民间有个俗说,锁龙井,又称百家井,主动参与的百姓越多,井水越清越甘甜。 参与修建之人了,也会得到水神祝福,往后日子风调雨顺,合家平安。 如此一来,顾浔预算从府库拿出的修建水井钱的,直接省了。 光是百姓捐献的,便已经绰绰有余。 顾浔参加动工仪式之后,并未立刻离去,而是随着百姓一起挖井搬泥,直到天色灰暗收工。 他并未在乎满身泥泞,卷着裤脚 ,像是田间刚收工的老汉。 好久没有逛过柳州城的他决定沿着胭脂河畔绕一圈,在回药铺。 没有佳人相候,空荡荡的屋子,便只是屋子不是家,倒是不着急回去了。 沿着胭脂河一路走来,所见皆是来自天南地北的读书人。 不止中域,有的甚至来自北境,或者魏国东海沿岸渔民家庭。 无一例外,这些远赴万里的读书人,多是无法打破荐官制垄断的寒门子弟。 尤其是柳州大战结束,坐拥三州之地的柳州,已经成为中域强大的一方霸主,机会无疑更多。 华灯初上,夜晚的灯火辉煌下,才是柳州繁华最直观的体现。 尤其是胭脂河畔,青楼酒肆茶馆客栈林立,灯火似星河,宛若白昼。 柳州小有名气的千金楼下,一个衣着单薄,满是补丁的读书人,正在借着青楼灯火苦读。 楼上歌舞喧嚣,不曾扰他半分清净。 恰巧路过此地的顾浔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别样的读书人。 他走到那个穷书生的身边,穷书生沉迷书中,好似不曾发现顾浔一般。 他手里捧着的那本崭新书籍,是赵凝雪当初为推动新政,浅度解读新政的《柳州新政简记》。 这本书当时由江云笙负责印刷发行,听说当时销量还极为不错。 顾浔在穷书生旁坐了下来,他旁边码着几本破旧的书,书上放着半张杂饼。 不难看出,其中面含量很少,更多的是杂粮合成。 顾浔拿起来敲了敲,坚硬的像是石头,能砸死人的那种。 放下饼子,翻了几本书,有两本封面上的字都看不清了,翻开里面,书页也少了不少,看样子是地摊上淘来的便宜货。 顾浔并未打扰读书人,而是自顾自翻起一本名为《白乐山水游记》的书。 里面记载许多风土人情,奇闻杂事,当然最有趣的还是书生在上面的批注。 每一件事,都批注有他独到的见解,甚至一些幽默风趣的批注,直接让顾浔忍不住笑出声来。 夜色里,青楼屋檐角的灯笼下,两人都在忘我的看着手中书。 青楼门卫露出不屑的神情,一个穷鬼就已经碍眼的了,没有想到又来了一个傻子。 若不是晚秋姑娘交代过,早就将其驱赶了。 直到深夜,门卫都在无情的撕扯着呵欠,那个书生方才合上已经看完的书。 他看书有个习惯,一般第一次是不会做批注的。 看完之后,回味几日,方才会重新翻开,认真批注。、 何况这是借来的书,更是不好下笔,别说批注,就是翻页也是小心翼翼的。 “这位兄台,你这是?” 合上书的何锦看着顾浔不仅翻看自己的书,甚至连自己的半块干粮都啃了起来。 那可是他明天一天的干粮。 满身泥泞,卷着裤脚的顾浔露出一个很接地气的笑容。 “味道不咋地,不过很饱腹。” 何锦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都已经食不果腹了,还会在乎味道? 能有一点填肚子的,就已经极为不错了。 “不好意思,看书有点上头,肚子有点饿,忍不住就给吃了。” 看着顾浔一脸诚恳,何锦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怨气也就散了。 “算了,吃了就吃了吧。” “大不了明天去城外的江边碰碰运气。” 听这话的意思,这是他明天的口粮,顾浔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 方才确实是看书有点入迷,忍不住便把他放在书上的干粮吃了。 “这是你明日的口粮?” 何锦只是还给顾浔微微一笑。 “无妨,吃了便吃了,总不能让兄台吐出来吧。” 他礼貌的朝着顾浔一拱手,自报家门道。 “我姓何,单名一个锦,南晋人士。” 顾浔有一拱手道: “我姓苏 ,北玄人士。” 何锦哦了一声,问道: “苏公子也是来参加科考的?” 顾浔摇摇头,指了指身后的青楼。 “听说这柳州城是姻缘之城,想要来此寻一段姻缘。” “哎,没有想到姑娘们爱的不是我的人,爱的是我兜里的钱财。” “现在是人也空空,钱也空空。” 听这位苏公子的意思,十有八九是个北玄的权贵子弟。 不过何锦并未因此而疏远他,不能因为一人出身,给他定上特有的标签。 他不喜欢去盲目的定义他人,也不喜欢别人盲目的定义他。 “苏公子真是风流人。” 顾浔叹了一口气。 “我看何公子挺富有,便想着近朱者赤.......” 何锦一脸无奈的低头打量自己的满是补丁的衣服。 “苏公子看我像富人吗?” 顾浔认真的点点头。 “钱财上的富有,并不一定是真富有。” “精神上的富有,才是真富有。” “何兄背靠青楼,依旧能心无旁骛,这才是真正的大富大贵。” 何锦对眼前这位风流公子高看了几分。 “兄台好见识,是何某目光短浅了。” 第408章 青楼女,读书人。 顾浔看向何锦手中的《柳州新政简要》,问道: “何兄在研究柳州新政?” 何锦摇摇头,他可没有钱买新书。 “这本书是今日早晨一个青楼里的姑娘借给我的。” “对于我来说,有书看已经极为不错,更别说去挑书了。” “不怕苏公子笑话,我拿到什么书,便看什么书,淫词艳曲,鬼说,都看过。” 心静则万物静,与他这样的人来说,在乎的只是书中的道理,而非书外纷扰。 “挺好,涉猎广泛。” “你觉得这柳州新政如何?” 顾浔想听一听外来读书人对新政的看法。 提及新政 ,何锦一脸严肃,眼中带着几分敬意。 “井底之蛙,岂敢妄评天之阔。” “新政,非我这般目光短浅之辈可以评价的。” “苏副城主之才,恐怕已经不输张陈二人。” “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苏老先生坐下听一听他口中天下。” 顾浔没有想到何锦对新政的评价这么高。 不过自己有这么老吗? 难道外界都在谣传自己是个老头子? 两个都姓苏,何锦压根不会想到坐在眼前比自己还要年轻上几分的少年,便是新政的发行者,他口中的苏老先生。 这也不能怪他,顾浔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柳州以外的人,就是生活在柳州城内的百姓,见过他真容的也没有几人。 谁也不会相信如此完善且贴合百姓的新政,会出自一个十八岁少年的笔下。 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一个见惯了民间疾苦,深入百姓日常中,寻访数十年,大器晚成之人所为。 因为新政中许多举措,若是没有长期在百姓日常生活中体验,是压根不会考虑到的。 顾浔故意问道: “你没见过柳州城副城主,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个老头子,会不会是像我这样的翩翩少年郎?” 何锦打量了顾浔一眼,倒也不是看不起顾浔,而是顾浔身上没有那种饱经风霜的沧桑。 “能写出《治国经略》这等奇书之人,必然是阅历极深之人,岂是公子这般翩翩少年郎所能为?” 顾浔认可的点点头,《治国经略》是他集华夏五千年的文明铸就,确实非一般阅历者可为。 而他汲取的,也只是不同历史段的点滴,揉合在一起,算是是承先人之慧。 “何兄好见识。” 顾浔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 马屁还得不熟之人拍起来舒服。 虽然拍的有点歪,但还是让人神清气爽的。 “不知何兄在哪里落脚?” 何锦以为是顾浔想要和自己搭伙,便说道: “一般时候,我都是在路边屋檐下将就的。” 一路上,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 “今晚我带你去城隍庙如何,那里也聚集了不少像我这样穷书生。” 顾浔微微动容,没有想到这些寒门士子,为了这次科考,竟然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这确实是他考虑不周,此事明日便需要着手改善,为远道而来的读书人提供食宿。 “那就有劳何兄了。” 何锦起身,礼貌的走到门卫前,双手将那本《柳州新政简要》奉上。 “这位大哥,麻烦你替我把这本书还给那位姑娘。” “就是借书之恩,何锦记下了,若有出头日,这份恩情必当加倍奉还。” 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门卫,看着眼前穷书生,一脸嫌弃。 就这副穷酸样,书都买不起,还想借着科举的东风翻身,也不撒泼尿照照。 他粗鲁的拿过何锦手中书籍,不耐烦道: “知道了,知道了,快滚,别妨碍做生意。” 若不是怕他纠缠不休,影响千金楼的形象,他才不会拿过书呢? 晚秋小姐岂会在乎一本破书? 说借给他,完全是晚秋小姐心善,在意他的面子,没有直接说送他罢了。 回头随手丢了便是。 求人办事,看人脸色,难免的。、 何锦并不在乎,依旧礼貌的朝着门卫一拱手。 “多谢这位大哥。” 说罢,他也没有自讨没趣,直接转身离开。 “比臭要饭的都不如,还装什么清高。” 听着身后门卫的小声嘀咕,何锦只是轻轻皱眉,随后便一副笑脸迎上顾浔。 “苏兄,走吧。” 顾浔小声在他耳边道: “那家伙骂你,你就不在乎吗?” 何锦道: “求人办事,看人脸色。” “何况他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还不如乞丐。” “至于清高倒是不是,只是读书人该有自己的坚持。” 何锦背上自制的书箱,刚想准备带着顾浔去往城隍庙,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女子声音。 “这位公子,请等一等。” 换做晚秋的姑娘提着一个纸包走向门卫,门卫立刻笑脸相迎。 “晚秋姑娘......” 未等他说完话,晚秋姑娘便从他手中拿过那本《柳州新政简要》,急匆匆跟上何锦步伐。 何锦还以为是喊顾浔呢,只是停住了步伐,并没有回头。 顾浔回头一看,确实是一位颇有姿色的美人。 当然,比之柳如烟那般的醉梦楼头牌,还是有些许差距的。 他扯了扯何锦的衣袖。 “喊你的。” 何锦回过头,一看是早上那位借书于自己的姑娘。 晚秋来到身前,站定身形,亭亭玉立,看着何锦,递出了手中的书。 “公子,这本书不用着急还我的。” 何锦朝着晚秋姑娘一拱手道: “多谢姑娘借书之恩,书我已经看完了。” 晚秋姑娘明显一愣,面对如此不懂风情的男子,一时间语塞住了。 一直捏着下巴看戏的顾浔自是看出了其中韵味,落花有意,流水不知情。 他当即双手接过晚秋手中的书。 “多谢姑娘,此书何兄看的匆忙,并未记全,等他抄录一份。” “苏兄,这.......” 何锦还想拒绝,顾浔立马把书塞进他怀中。 “何兄,你就不要辜负人家姑娘一片好意。” 晚秋姑娘又递出了手中黄油纸包裹的纸包。 “这里有些许糕点,是小女子的一片心意,还望两位公子收下。” 顾浔心中暗道这位姑娘倒是个聪明人,糕点明显是给何锦的,把自己带上,送出的机率更大。 “姑娘的好意何某.......” 何锦的话还没说完,顾浔便笑嘻嘻的接过了晚秋姑娘手里的纸包。 “苏兄,你这.......” “何兄,债多不压身,将来还了便是。”、 顾浔朝着眼前女子一拱手。 “多谢姑娘,此恩情,何兄必当铭记。” 顾浔故意摘除自己,言外之意便是他替何锦收的。 晚秋姑娘作为千金楼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少不了察言观色,与一些怀着小心思的客人周旋。 她自是听出了顾浔的言外之意,朝着顾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那小女子便告辞了。” 第409章 书中的道理终究死板。 “苏兄,你这是作甚?” 何锦有些恼怒顾浔收下晚秋姑娘的东西,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顾浔吃着黄油纸中包裹的糕点,支支吾吾道: “债多不压身,一个人情是欠,两人人情也是欠,大不了等你出人头地后,一并还回去便是。” 何锦气的脸色发黑,甩了甩袖子,无可奈何道: “人情这东西,实在无价,多欠一分,便要难还万倍。” “何况书上说,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再说若是我没能科举上榜,以我这两袖清风,拿什么去还?” 顾浔不屑一笑,书上说的东西,若是真能映入现实,那就天下太平了。 都快要饿死了,还要守着那些繁文缛节,可敬又可悲 。 他也没见学宫的几位圣人,这般不开窍呀,都是通情达理的善变之人。 有些时候,那些所谓的半吊子大师,就是喜欢胡乱拆解人意,害人匪浅。 看着满面愁容的何锦。 “明知如此,你还与她借书作甚?” “我我........哎,算了,此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怨不得苏公子。” “何兄呐,说不得人家姑娘,压根不让你还呢。” “若是如此,这般债更是难还了。” 咕咕咕咕。 何锦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顾浔将香喷喷的糕点递到他面前。 “何兄香不?” 何锦心想,正如苏公子所说一般,债多不压身,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刚想伸手去抓,却被顾浔躲开了,让他抓了空。 “我想了想,这人情还是我一人还罢了,免得何兄债多压身。” 何锦满脸尴尬。 “苏兄就莫要逗我了,快分我一块,你都吃大半了。” 顾浔让何锦抓了一块,何锦从未吃到过这般细粮制作的糕点,上面还印着花哩。 他拿着糕点,像是欣赏艺术品一般,久久舍不得放入嘴中。 “这糕点上还印着花,还是头一次见呢。” 他小心翼翼将糕点放入嘴中,一股香味直冲天灵盖。 细细咀嚼,软糯之中夹杂一股蜜甜。 这种甜味,也就只有偶尔得到的蜂蜜,能与之比肩了。 “好吃吗?” 何锦点点头,顾浔将剩余的半包糕点全部塞入了他怀中。 “书可以多读 ,却不能读成一个腐儒,被书中的条条框框束缚了自己。 “读书,也需要有自己的立场和坚持。” “正如何兄先前所说,淫词艳曲可看,鬼怪可读,但前提是得立正自己得三观,免得害人害己。” “不要把他人的善意畏之如虎,或许别人从来不求回报。” “有时拒绝他人善意,又时何尝不是在以小人之心铎君子之腹。” “书中的道理是死,人却是活的,善变并非全是贬义。” 何锦那拿着吃了一半的糕点,愣愣的看着顾浔,没有想到眼前的浪荡子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令人深思的话。 “怎么,噎着了?” 何锦立刻放下糕点,诚心实意的朝着顾浔拱手一拜。 “多谢苏兄指点,何锦定当铭记在心。” 醍醐灌顶从来不是什么虚言,有些时候别人的随口一句,便能让人立地顿悟。 裤脚一高一低,双手放在后脑,一副江湖浪荡子模样的顾浔用无所谓的口气道: “看吧,就说你这人太死板。” “将来即使做官,也会是一个死官,或者芝麻官。” 捡起地上的东西,何锦立刻跟上顾浔的步伐。 “苏公子为何就不去参加科考呢?” “我读书的书太少,科考无望 ,去受那份罪作甚。”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便来到了城隍庙。 正如何锦所说,这本来是乞丐的地盘,如今却被这些远游他乡读书人霸占了。 这些人脸上看不出风尘仆仆的疲惫,有的只是对前途的斗志昂扬。 哪怕是借着火光,依旧在苦读。 “何兄,你今晚竟然舍得回来了?” 何锦委婉道: “没办法,降温了,着实熬不住。” “他人屋檐纵繁华,不比四面遮风庙。” 众人哈哈一笑,有人道: “咱们这算斯文乞丐不?” “乞丐就乞丐,添什么斯文,不丢人。” 众人是你一言,我一语,倒也有一番文人雅客出游的盛世样。 “诸位,不如咱们都来题诗一首如何?” “好提议。” 这些连客栈都住不起,也不远万里赶来的读书人,身体是贫穷,可他们的精神无比富有。 看着他们举着火把,拿着烧火棍在 墙上提字的潇洒,顾浔才明白,门阀勋贵之下亦有不向世道低头的读书人。 顾浔与身边一人轻声说了几句之后,便悄然退出了城隍庙。 他没有回药铺,而是径直往城主府而去。 “不知公子深夜寻我何事。” 除了在药铺,李沧澜会以长辈身份喊顾浔‘小子’,其他地方他都尽可能的喊‘公子’。 如此刻意是有目的,他在有意无意的在手下人身边抬高顾浔的身份。 将来终究是要顾浔站到明面上来执掌大权的,现在他需要尽可能的给顾浔铺路。 就以此次科考来说,本来顾浔是在赵凝雪离开之后,便要动身前往祖巫山。 不过李沧澜觉得,将来柳州的文官班底,无论如何都是从这些读书人上出,顾浔在如何,也得以主考官的身份,在此次科考之上露面。 这对他将来接管大权,有着重要的作用。 顾浔将今日所见,尽数说与李沧澜听。 李沧澜脸上露出一抹愧疚之色,不是愧疚于顾浔,而是愧疚于那些读书人。 “此事是我的疏忽。” 顾浔心中同样与李沧澜一般心存愧疚,毕竟这些人不可能人人都考上。 他们沿途风餐露宿也就算了,进了柳州城也还在风餐露宿,这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我想将东营分隔出来一片,为这些读书人提供食宿。” “也不用刻意提高标准,从军中调几队火头军来,就以军营伙食来办。” 顾浔也想过直接每人发放十两银子,可细细一琢磨,还是觉得不妥。 十两银子在柳州这种满是诱惑的大城之中,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 还不如给他们提供稳定的食宿来的实在。 “提供食宿一直到科考放榜之后,落榜的考生,可以给他没人十两银子,作为路费。” 李沧澜点点头,觉得此事可行。 “好,我这就安排。” 顾浔看着满脸憔悴的李沧澜,笑道: “还是我走一趟吧。” 第410章 免费吃住,君朔归来。 “好消息,好消息,城主府发出公告,即日起,所有参加科考的士子,皆可前往东营,那里免费提供吃住。” 一大早,一个读书人兴致冲冲的跑到城隍庙,大声呼喊。 昨夜畅聊之后,所有人大都萎靡不振,睡的模模糊糊。 听到这般天上掉馅饼之事,也都只是一笑了之,继续打盹养精蓄锐。 当然,也有人饿的实在不行,便抱着试试的态度,反正东营也不远。 早起看书的何锦也被拉上,昨晚他将剩余糕点与大家分食,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我还要看书呢,这十有八九是唬人的,我就不去了。” 本想拒绝的他,还是被拉上了。 众人来到东营时,大老远便能闻到肉香味。 隔着军营栅栏一看,只见热腾腾的包子堆成了小山。 只不门边站着森严的卫兵,让几人望而却步。 此时,顾浔啃着馒头,端着一碗肉汤,隔着军营围栏,望见了军营外徘徊的何锦等人。 他急忙挥舞着手中馒头,大声喊道: “何兄,快来,免费的馒头,还有肉汤。” 何锦见到顾浔依旧是昨晚那副装束,也大着胆子走到卫兵旁问道: “我们是前来科考的读书人,请问真的可以免费吃住吗?” 士兵用长枪指着大营外挂着的‘科考免费食宿处’牌子道: “俺不认字都知道上面写着包吃包住,你们读书人不会不认识吧?” “咱城主府的政令,都是一个涂抹一个钉的,只要敢贴出告示,必然能做到。” 说到此处,士兵脸上洋溢着自豪,在这些外乡佬面前,不得高低整上两句柳州好,秀秀柳州人的优越感。 这并非是盲目的优越,而是整个中域,能有几州像柳州这般财力雄厚,百姓安居? 现在的柳州百姓,在外乡人前提起柳州,那都是满满的自豪。 新政之下,只要不懒,都实现了衣食无忧,是以前不能比拟的。 几人畏首畏尾的入了军营,来到包子旁,负责的火头军提醒道: “要吃多少管够,但前提是不可带出军营。” 顾浔直接拿了一个馒头塞到何锦手里。 “白吃的,不吃白不吃。” “大家都别客气,快吃。” 确认此事为真后,何锦放下手中馒头,满脸兴奋道: “等等,我去去就来。” 看着何锦一路小跑远去的身影,顾浔微微一笑。 这般时候还能放下到嘴的馒头,想到昨夜言欢的落难同道,心性倒是极为不差。 很快,隔离出来的小片东营,便聚集满了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吃饱喝足之后,原本为此次科考真实性而忐忑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没有后顾之忧的他们,现在可以放心的备战科考了。 何锦在人群之中寻找顾浔身影,却不见了。 “你找苏兄吧,他说他有事离去了。” “你看他身上的衣服,跟咱不是一道人。” 何锦没有辩驳,在他心中,顾浔已经是与他一道的同路人了。 苏兄身着华衣,依旧愿意与他这等人平等相处,更是难能可贵。 这一路上,他见到了太多鼻孔翘上天的富贵人。 像顾浔这般接地气的,倒是从来没有遇见过。 朋友重行不重相,随心者不问贫富。 回到城主府时,顾浔见到了随李淳良南下江州的君朔。 相比以前种地的君朔,现在的运筹帷幄的君朔非但没有变白,反而更黑了一截。 见到顾浔,君朔没有再像以前一般随意,而是恭恭敬敬的抱拳道: “君朔见过苏副城主。” 在三州之外,他与顾浔可以先是朋友,再是君臣。 可在这三州之地内,他与顾浔,必先是君臣,才能是朋友。 该要拎清楚的关系,一点也不能含糊。 “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脚刚到。” 顾浔看着君朔脸上因为骑马,而灰扑扑的尘土,问道: “江州形势如何?” 君朔脸上露出一个笑意。 “大局已定,现在还有小股不愿投降的江州军,以流寇的形式在活动。” “以李将军对付匪寇的经验,想来用不了多久便可平定。” 顾浔点点头,柳州大战,几乎已经掏空了江州的兵力,有李淳良和江云笙主持大局,他还是放心的。 “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一进来,顾浔便注意到了君朔脸上的伤口。 “随军剿灭流寇,一不小心被流矢挂了一下,不碍事。” “倒是你,怎么这副田间老汉的装扮,一点副城主的形象都没有。” 顾浔也甚是无奈,昨夜忙至现在,连回药铺换衣服的间隙都没有。 听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君朔调笑道: “看来我这位考生,也得去东营免费吃住了。” 调侃归调侃,君朔心中还是微微触动的,顾浔能这般设身处地的为底层读书人考虑,在这门阀高立的时代,是何等的难能可贵。 他知道,自己选对了明君。 新政也好,科举也罢,哪一项都是在逆势而为,触犯门阀勋贵的既有利益,这一路注定荆棘丛生。 无论将来的路是尸山血海,还是迷雾丛生,他都愿意一路相随。 士为知己者死,在他这里,并非是虚言。 “对于参加科考一事,我还是希望你在慎重考虑一下。” 君朔加入柳州时间不长,但是全程参与了柳州大战,已经算是功勋老臣,大可以不用在用科举证明自己。 君朔自是知道顾浔想让自己直接出任三州辅政,总领三州文臣。 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科考乃是千秋大计,不能将目光放置眼前,必须立起公平公正公开形象。 以他的名声参加科考,不管结果如何,都能引起天下读书人的重视。 若是他绕开科考,出任三州辅政,无疑是在自拆科考的招牌。 所以这科考他必须参加,而且要光明正大的参加。 “放心,我还是有信心拿下这第一位科考状元名头的。” 顾浔看着君朔自信的笑意,也只得作罢。 收起先前的笑意,君朔严肃道: “这锁龙井,待会得走一趟。” 事关天地气运一事,马虎不得,君朔还是觉得自己走上一遭,方才安心。 顾浔点点头,鬼谷对于天地气运一事,也有独到之处,出过不少星算术师,不输许多有名的风水术师。 “我也正有此意。” 第411章 恐有千年算计。 从城主府离开之后,天色已黑,顾浔和君朔一起赶往锁龙井的方向。 水井尚未打通,井壁已经在修葺,都是用空山采来的麻布石头,质地异常坚硬,乃是修城建井的不二材料。 这些石头都是用来修葺新城的,临时调用一部分。 来到此地之后,君朔先是抬头看向漫天星辰,眼中似有星河在演化。 随后在又在地上用蜡烛摆出一个阴阳鱼阵图。 在阴阳阵的中间,则是取出一个大白碗倒扣在地上。 只见他一手负后,一手掐诀,举头望星河,低头转阴阳。 恍然间,地上的烛火随着天上的星辰明灭不定。 “好奇异的星相术,不愧是鬼谷至高术法之一。” 望气术、风水术、星相术、天相术被誉为天下四大术法。 江湖道士各种野路子,多是脱胎于此四大术法。 其中主要是风水术和望气术,天相术和星相术相对少见。 天相术更多是道教正统,以及四国钦天监在用。 至于星相术,流传出来的术法,并没有多少,故而也最神秘。 随着时间推移,地上的烛火有规律的一根根熄灭。 直到所有的烛火熄灭之后,君朔方才停止掐诀,轻轻拿起地上倒扣的大白碗。 只见碗中满满当当的装着一碗清澈的泉水。 碗底若隐若现的有一条血色小龙在游曳。 “此地确实是柳州龙脉关键所在。” 只见他轻轻一晃碗水,水中画面一变,呈现漫天星辰。 而这些星辰之中,一条极为耀眼的星链组成一条祖龙之相。 在这祖龙相中,又有一颗星辰极为耀眼,显然此地星便是代表着柳州城。 只不过碗中星相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咔擦。 瓷碗破裂,碗中水也洒了一地,君朔嘴角也挂上了一丝血迹。 “怎么了?” 面对顾浔关切的眼神,君朔轻轻摇头,抬头看着柳州城头闪烁的金色隐龙阵,感叹道: “这位江前辈不愧是 风水术的开创者,即使不复当年巅峰,随便一手,也不是我们这些后来者可以企及的。” 他凝望着那条天下气运凝结而成的血色盘龙,眼中唯有敬重。 “他在此布下了一座风水秘阵,不仅隐去了柳州城头的气运之相,同时还有利凝聚天下气运入柳州。” 这等高明的手法,君朔自认做不到,即使自己师傅,恐怕也只能望阵兴叹。 若是在配合上他交给顾浔的新城风水阵,恐怕柳州的运势会达到一种恐怖的境地。 君朔知道,江藏必然是算到了自己会来此推演,所以留了一线生机,方才让自己窥探到天相。 若是其他人来,估计就不是吐一口血那般简单了。 要么看不出其中端倪,要遭到大阵反噬身死道消。 他走到已经挖了半丈深水井旁,抓起一把土在鼻子旁闻了闻,慎重道: “此井将会是的柳州城风水大阵的阵眼所在,定要严格按照江前辈的要求来修葺。” 顾浔能看到的并没有君朔能看到的那么多,不过从君朔严肃的神情便能看出江藏随手而为的逆天之处。 自己赠出去的那两只烧鸡,可谓烧鸡变凤凰了。 君朔看着顾浔额头丝丝缕缕的血红之气 ,恰巧与星相龙首上的那一抹猩红对应。 “看来这祖巫山,你是无论如何也得走一趟了。” 顾浔听出了君朔的言外之意。 “怎么,你看出了什么端倪吗?” 君朔脸色凝重,有些东西他也只是猜测,不敢确定。 “最近半年星相都是偏西大凶,十有八九就是祖巫山的原因。” “而且师傅早就说过,天下气运九分,恐怕是一个千年骗局。” 顾浔脸色也变的凝重起来,他明白君朔指的是周太祖。 相传周太祖铸九鼎,镇压天地气运,以保大周千秋万代。 大周未曾千秋万代,倒是大周崩后,真龙崩碎,气运九分。 这其中多少有些端倪,不得不让人深思。 既然江藏都以不人不鬼的身份活着,那曾经的天下共主,是不是也还有可能活着呢。 “史书记载的征百万名夫,三十万大军修建陵墓,恐怕也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研究长生不死术。” “种种迹象表明,周太祖的目的恐怕不简单。” 周太祖可是迄今为止,在位最长的皇帝,一共在位八十余年。 驾崩之时,已经是百二十岁的高龄。 据说临死之前,他一顿饭都还能吃半只小羔羊,身体壮硕不输年轻人。 甚至有野史记载,他并不是真的驾崩了,而是退位之后,潜心研究长生不死术去了。 他在位的八十余年间,将整个中原盛世推向了顶峰。 史书记载,当时中原百姓有十万万之众,天下富足,安居乐业。 不过他死之后,盛世瞬间崩塌,中原疆域不断被外族蚕食。 大周国祚虽然延续八百年之久,但是相比以往朝代,疆域一直在不断缩小。 甚至有人说,大周之所以能延续八百年,完全是靠丢失疆土,延续国祚。 到大周灭亡之时,中原已经丢失了五分之一的疆土。 因此大周有了中原五朝最窝囊朝代之称。 顾浔习惯性的挑了挑眉毛,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时,说明他心中又在开始酝酿坏水了。 “若是他真想算计天下人,我们何尝不可以用天下人算计他呢?” 看着顾浔一脸坏笑,君朔莫名的替周太祖悲哀了一下。 被这家伙盯上,估计坟都得给他掘咯。 “听你这意思,是要扬了他坟。” 顾浔眼中浮现一丝狠辣,从江藏的只言片语之中,不难听出,周太祖这老东西很不是个东西。 既然他不是个东西,就不要帮他当东西。 对付这种不是东西的东西,就得怎么狠怎么来。 “师傅说,周太祖死后,中原的祖龙脉便断了。” “我猜,十有八九是断在了这祖巫山之内。” “若是真能扬了他的祖巫山大墓,说不得中原的祖龙脉又能生机盎然。” 从术法上来说,祖龙脉断绝,天下龙脉便成了一摊死水。 这一摊死水会在岁月的流逝中,不断减少,或者被外界蚕食。 中原丢失的五分之一疆土,便极好的印证了这一说法。 四方夷族分走的不止有中原的疆土,还有中原的气运。 君朔好奇道: “你准备如何破局?” 第412章 共邀天下人掘坟。 如何破局? 顾浔眼中绽放一缕精光,嘴角微微上扬。 “他不是在算计天下吗 ,那我就便请天下人主动入局好了。” 君朔心领神会,黝黑脸上堆满笑意。 “你这是共邀天下人掘他坟,真要扬了祖巫山呐。” 反正这祖巫山危险重重,而且不知方位,倒不介意让全天下人一起寻找。 “我即刻让夜幕放出消息,祖巫山龙脉,事关天下传承。” “而且祖巫山大墓之中藏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功法密集。” 两条消息,一条针对庙堂,一条针对江湖。 针对庙堂的,不用刻意去布局,最近天相异变,便是最好的佐证,只要让四国朝廷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们便会主动入局。 至于江湖,同样好办,将江家秘库中得到的祖巫山皇陵陪葬集丢出,便足以引发江湖震动。 喜欢钱财,陪葬集清单里边有,喜欢功法秘籍,陪葬集清单里边还有。 再不济,顺带将周太祖的长生不死术公布天下,就不信庙堂和江湖还有人能坐的住。 还是那句话,夜幕最恐怖的从来不是杀力和财力,而是遍布天下的耳目。 它能让顾浔的每一步落子,都能极快的落实到整座天下,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 君朔嘴角微微抽搐,自己侍奉这位主可真不是善茬,这是要集天下之力,共伐祖巫山了。 这手段着实有点不厚道,还有一点狠辣。 不过,嘿嘿,他就喜欢这样色的。 他从来不希望顾浔做一个人人敬仰的英雄,而是希望顾浔做一个让人又敬又畏的枭雄。 当年顾权就是太英雄,若是他多一份狠辣,估计天下早太平了。 自古英雄多薄命,枭雄方可乱千古。 “若不是柳州抽不开身,我都想亲自去看一看了。” “哎,当你这狗屁军事,使我不得自由也。” 看着君朔一脸的遗憾,顾浔笑道: “知道自己是狗屁军师就好。” 君朔黑着脸。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非明君矣。” 言外之意便是顾浔是狗。 两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前一刻还在算计天下,下一刻便似街边泼妇拌起了嘴。 这才是顾浔心中那个真正洒脱的自己吧,不用事事处心积虑,偶尔还能与朋友互损一番。 当然,也只有被顾浔真正当作朋友之人,才能看到无忧无虑的顾浔。 说归说,闹归闹,顾浔心里也知道,他的自由,是用君朔和李沧澜的自由换来的。 只是掌管柳州政务,武将出身的李沧澜倒也能应付过来。 可现在需要协调的是三州之地,光是军事一事,足够让人头疼的了,再加上麻烦程度远远大于军事的政务,李沧澜显然力不从心了。 顾浔做甩手掌柜,君朔自然而然的要担下大局。 好处是顾浔已经制定好了接下来三州的发展方向,君朔只要在顾浔构建的框架之中,进行填补便是。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简单之事,尤其是极度缺乏文官的情况下。 即使科考过后,许多新人也需要慢慢适应,不可能一下子便帮君朔分担太多东西。 “谢谢。” 还在与他拌嘴的顾浔突然严肃的吐出‘谢谢’二字,让君朔有些错愕,一时没有适应过来。 “你不用谢我,这只是一个臣子该做的东西。” “自从我与你走出南山的那一刻,我的命运便与你绑在了一起。” “我做的一切,都是在成就自己,你要是江山万里,我要的是功成名就。” “你的野心有多大,我的成就才能有多高。” “君王的愧疚不需要说出口,你要让我觉得我还有用,便是最大的安慰。” 君朔没有料到的是自己推心置腹的话,却换来了顾浔的一句: “哎,我本想把你当人看,没想到你是天生的牛马命。” “以后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 把你当牛马用了。” 君朔刚刚转白的脸色又黑了,心中暗道又中计了。 好家伙,估计这家伙就在等自己的这番牛马话,以便心安理得的逍遥天下。 “你这人多少有些不厚道。” 顾浔一脸得意。 “是你说的君王不需要愧疚。” “何况伴君如伴虎,虎鞭又大补,嘿嘿,你懂的。” 君朔莫名有一股菊花凉遍地伤的错觉。 听说当年眼前这位大爷在长安,那是男女通吃的狠角色。 吓的他忍不住爆出一句: “操,挨千刀的老四,不要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 顾浔看着君朔那窘样,忍不住捧腹哈哈大笑。 他不想自己与君朔关系,因为君臣关系而逐渐疏远。 他不想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便已经是孤家寡人。 挨千刀的老四,这句长安人最喜欢说的话,多么熟悉的,现在听来总觉得有些陌生又亲切。 “君黑炭,喝酒去怎么样?” 莫名得了一个君黑炭的名号的君朔黑着脸,警惕道: “你得保证你没有龙阳之好,不然我怕酒后误事。” 这回轮到顾浔脸黑了,感情这家伙还认真了。 “你看我像不?” 君朔认真的点点头。 “脸这么白,很像。” “听说你在长安天天呆青楼,还时不时有白面小生出入,鬼知道你是不是真不正。” 顾浔脸更黑了,确实时常有白面小生出入,不过那是他故意掩人耳目,偷天换日办大事的办法。 毕竟有些人需要他亲自去见,又不能暴露,便只能以不良嗜好掩人耳目了,替换分身了。 比如当初招已经是一方富商的花魊入夜幕,不亲自见一见,他敢用吗? 其实那白面小生,大多是雾魉,在青楼代替替他掩人耳目,只不过经常替换面容而已,所以才有了不同白面小生入青楼。 另外一方面,也是更好的方便雾魉向自己上报消息。 没有想到到君朔这里,便成了佐证他有龙阳之好的最佳证据。 哑口无言的顾浔憋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你放屁,小爷那是在瞒天过海,你懂啥?” 君朔强忍着笑意,问道: “对于你天天逛青楼一事,赵姑娘有没有盘根问底。” 好家伙,顾浔看出来,君朔纯属是故意找茬,当即一把搂着他肩头,用力捏的君朔脸色变形。 “你就说今晚这酒喝还是不喝?” 第413章 苏先生。 科考在即,儒学宫也有大批弟子在文圣的带领下,来到柳州。 看着不输大战之前繁华的柳州城 ,加之一路见闻,文圣不禁感叹道: “我以为大战之后的柳州会是哀鸿遍野,没有想到会是一片生机勃勃。” 随行的一位老夫子也感叹道: “三年不曾走出过广陵城,没有想到这外面的乱世之中,还有一片属于百姓的净土。” “这就是柳州新政带来的吗?” 三年前他曾途经柳州,看到的柳州与现在的柳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可谓是翻天覆地,焕然一新。 并非是片面之言,此次文圣带着他们绕道,实地走访柳州诸多地方,见到了真正的柳州底层,方才由心发出如此感叹。 三年前的柳州在 两大家族的把持之下,肆意压榨百姓,到处搜刮民脂民膏,可谓民不聊生。 只是掌管兵权,却没有财政大权的李沧澜,只要不太过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还需要靠两大家族的财力供养军队。 “现在你明白为何我要搭上半个儒家命运,前来这柳州城了吧?” 当初他做出此决定之时,遭到了众多人的反对 ,若不是剑圣和画圣一直支持他,他或许也没有勇气如此。 毕竟儒家不是他一个人的儒家,而是天下读书人的儒家。 此行带领儒家弟子前来参加科教,明面上只是客人身份,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含义。 以儒家的在四国中的影响力,不难想象儒家做出此决定面临的压力是何其之大。 不说搭上整个儒家的命运,至少也搭上了半个。 经过顾浔、君朔和李沧澜三人商议,以及三州人员匮乏情况,决定取士三十六人。 顾浔大致统计了一下,参加此次科考人员,将近五百人,其中寒门士子占到了八成。 其余两成的则是大多来自学宫,受文圣影响,方才来此。 当然,这其中不乏四国安插进来的细作,以便混入柳州官场之中。 这东西无法避免,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用夜幕暗子来排除。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久了,迟早会露出尾巴的。 九月初一,科考正式开始。 有顾浔担任主考官,李沧澜担任副主考,其他则是下属县令汪台等人。 副主考这个位置,本该是由文圣担任的,由于儒家的原因,便只能作罢,只是以特邀身份参与,包括几位儒家德高望重的夫子。 为了保证公平公开,试题半月前,便已经贴上封条,扣上重锁,放在考场之外,由兵甲十二时辰守护。 同时,整个柳州百姓和前来参加科考的士子,也可以共同监督。 每个箱子锁都是需要两把钥匙同时插入,才能打开。 两把钥匙分别掌控在顾浔和李沧澜手中。 何锦几人一大早便来到了考场之外,看着封印试题了的几个巨大箱子。 那里封存着的不仅是试题,还有他们翻身的机会。 “何兄,快看,那是不是苏兄?” 其中一人扯了扯何锦的衣袖,指向安坐高台的顾浔。 今日的的顾浔刻意收拾过,一袭灰白华衣,配上严肃的神情,看起来异常稳重。 稳重到他都不敢确认是不是前几日随何兄 一起的那个苏公子。 何锦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距离有些远,视线还有些模糊,关键是只能看到一个侧脸。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摇摇头道: “苏兄又不是柳州人,怎么可能会坐在那里。” “也对,他都混到和我们一起吃白食了,怎么能回做到哪里去呢。” 站在人群中的君朔也注意到了顾浔口中那个青楼夜灯下苦读的读书人。 不过他并没有要上前与何锦打招呼的意思。 顾浔看得上的人,未必是他看得上。 正如顾浔的朋友,并非就一定会是他的朋友一般。 哐当。 士兵一锤砸在铜锣之上,呵斥道: “肃静。” 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接下来有柳州城副城主,此次科考的主考官,苏大人宣读此次科考规矩。” 当顾浔缓缓走到人前那一刻,场面立刻陷入嘈杂声中。 “他就是柳州城的副城主,这也太年轻了吧?” “不是说新政和科考都是他设立的吗,怎么可能是一个年轻人?” “对对对,我听说苏先生是一个和文圣是老友,怎么也得六十开外。” “这怎么可能是那个‘文可立新政,开科举,武可破万军,取明州苏先生。” ......... 谁也没有想到在读书中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苏先生,会是一个看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要知道,当下参加科考的士子之中,年纪最小的何锦都已经二十二岁了。 这种反差感带来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强。 就像是一个娇小少女的脑袋安在了一个七尺虬龙壮汉的身体上,太不协调。 站在何锦身边的读书人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就是苏先生?设立科考的苏先生?” 何锦也是呆愣当场,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过细细回想与顾浔的相遇的一言一行,只言片语中,却极富人生哲理,让他受益匪浅。 若是抛出他的外表,光从他口中说出的道理来看,倒是极为符合苏先生的人设。 毕竟他口中说出来的道理,压根不像一个二十来岁之人能说出来的。 更像是饱经风霜雕琢之后的人,才能设身处地的说出来。 “或许一直都是我们先入为主了吧。” “年少有为者,不在少数,是苏先生的成就将他抬的太高,才会导致我们回将他定义成一个老者。” 这话不止在说给别人听,同样是何锦安慰自己的话。 正如书中说,世间从来不缺千里马,缺的是识千里马的伯乐。 顾浔没有在意台下的议论纷纷,朝着众人一拱手,沉声道: “鄙人苏诚,是此次科考的主考官。” “大家之所以会质疑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把我抬的太高。” “我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圣人,甚至不算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今日我能咱在这里,无非是两件事,新政、科举。” “若不是因为此二事,估计诸位只会骂我一声匹夫之勇的武人。” “说句心底话,我更宁愿大家喊我一声苏副城主,或是苏将军。” “‘先生’二字,我实在担不起。” 顾浔的话刚落,台下士子之中,便传来一声别样的声音。 “苏先生此言差矣,恕不敢苟同。” 第414章 文运。 走出来的是儒学宫的一位夫子,四十左右,也是唯一一位以儒学宫夫子身份参加科考的士子。 他叫李孺,年轻时曾担任过魏国县令,只是后来不满官场黑暗,毅然辞去县令一职,回到儒学宫做了一个夫子。 此次之所以会来到柳州,是因为他坚决反对文圣入局柳州。 他想要看看,这柳州是否真的如文圣口中那般,是天下百姓向往的天下。 他走过了柳州的山河,见到了文圣口中的太平天下,甚至比文圣口中的太平还要太平。 哪怕是大战之后的柳州,依旧没有一个百姓指责官府。 他曾遇到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送葬队伍。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他询问那个老汉是否痛恨官府的穷兵黩武\/ 那个头顶白布,泪流满面的老汉立刻用暴怒的眼神盯着他,狠狠的回道: “老汉不知道什么叫穷兵黩武,我只知道没有新政,就没有眼前的数亩良田,就没有我一家的性命。” “若是没有官府的救济粮,去年我们一家早就饿死了。” “以前钱家会在乎我们的死活吗,他们只在乎我们上缴的粮食有没有少一粒。” “我给钱家做了一辈子的奴隶,到了 如今这年纪,没有半分田地属于我,种出的满仓粮食,也只有我一担。” “但凡遇上点天灾人祸,便会有人被饿死。” 钱家可不会因为天灾人祸,而减少上缴的粮食。 他老伴五年前因为蝗灾饿死,小儿子前年因为水灾饿死。 柳州几乎八成的土地都握在了钱家和江家手中。 剩余的两成,又尽数握在了那些小世家手中。 百姓没有一分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只有做佃户的命,天生的奴隶。 “新政实行短短不到一年,官府给我们发粮送地,只要不懒,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家中无余粮。” “我就问你,这样的官府世间能有几个?” “正如我儿出征前所说一样:我守护的不仅仅是安南城,还有我家的那几亩田地,可不能刚到手,又给强盗抢去,我的妻儿子孙,不能再因为没有土地种粮食给饿死。” 当时,这样的话从一个失去儿子的老汉口中说出,他着实被震惊了。 他从老汉眼中看到失去儿子的悲痛,也看到了他对官府的那种感激。 关键是他遇到的这种事情,并不是一件两件,而是尽是如此。 柳州官府似是成了柳州百姓心中的脊梁骨。 所见的一幕幕,让李孺年轻时藏在心中志向再一次点燃。 他决定参加科考,再一次入朝为官。 虽然现在或许还不能称为朝,可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民心所向。 李孺看着那道年轻的身影,心悦诚服的朝着他恭恭敬敬一拜,朗朗道: “新政也好,科举也罢,哪一样不是功在千秋的大业,哪一项不可以名垂千古?” “这‘先生’二字,若是苏先生都担不起,天下还有谁能担起?” “恐怕我儒家圣人也担不起吧?” 这不是李孺的吹捧之言,而是发自内心的由心话。 若他是那阿谀奉承之辈,当年也不会毅然决然的放弃官位,回到学宫。 正是因为见到了世间的黑暗 ,他才知道新政的光芒万丈。 李孺此话一说,无疑是将在场的文圣放在火上炙烤。 文圣起身,带着一脸凝重,认真的整理衣冠后,朝着顾浔恭敬一拜。 “苏先生确实担得起‘先生’二字。” 所有人都微微震惊,没有想到堂堂文圣,会对一个晚辈拜的如此自然。 只是他们不知,此前文圣已经朝着顾浔一连三拜,连跌三境,一身文运几乎全部赠给了顾浔。 文圣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地位自然不用多说,他都拜了,谁还好意思站着。 于是乎,全部士子都恭恭敬敬的朝着顾浔一拜。 “见过苏先生。” 这一声苏先生,响彻柳州城云霄。 文圣和君朔同时抬头,只见一缕缕的金色文运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凝聚在柳州城头,反哺在顾浔身上。 一时间,顾浔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泽,一身浩然气,已经堪比儒家圣人。 就连他识海之中的那颗菩提心都敛去了光泽。 顾浔心中暗道不妙,这些金色浩然气竟然引动了吞天魔功自行运转。 幸好片刻之后,魔功又自动停歇了下来。 若是给他整出一条文脉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庆幸魔功好似不能吞噬天地气运。 其他人只觉得顾浔此刻又神圣了几分,可君朔却能 看到顾浔缭绕全身的浩然气正在呼应柳州城头的那道文运。 那道金色的文运在游走了几圈后,渐渐融入了那条血色盘龙之中。 代表着柳州的龙气又壮实了几分。 君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之所以让顾浔担任主考官,为的就是造势。 以便将来顾浔有足够的底蕴从李沧澜手中接过大权,还能堵住悠悠众口。 身为臣子,顾浔不在意的地方,他不能也不在意,相反,需要更在意。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顾浔都适合亲自下场。 人心所向,顾浔也只能朝着众人还礼。 “承蒙诸位抬举,苏某不甚感激。” 有些话说多了反而显得虚假,他直接将话题转移道科举一事上。 “想必科考的规矩 ,大家都已经知晓,希望大家能自律自守,不逾越规矩之外。” “若是不按规矩行事,便会取消名额,永不录用。” “苏某在此祝贺诸位笔下生花,前程似锦。” “现在启封试题。” 随着顾浔和 李沧澜同时将钥匙插入锁中,箱子之中的试题也 露出庐山真面目。 这些试题在场之人,除了顾浔李沧澜和文圣见过,其他人都没有见过。 当然,印刷之人除外,他们从接手印刷试题开始,便被扣押在了印刷司中,等到科考结束之后,才能出来。 “士子入场,科考开始。” 第415章 莫笑风流客,谁不曾情痴。 如同厕所大小的考棚内,有的考生正在奋笔疾书,有的则是在抓耳挠腮。 此次试题,并不局限于传统的科考试题,在许多地方做了改良。 其涉及范围颇广,许多人问题,光靠书中读来的道理是无法作答的。 尤其顾浔出题的几个板面,涉及的都是家国民生问题。 这就极其考究士子的阅历,光靠死读书,是难以作答的。 三天两夜的考试,考生吃喝拉撒都在舍号里进行,极为磨人。 文圣抬头看着天上丝丝缕缕的文运不断汇入柳州城,一连三日都是如此。 三天时间集聚的文运,已经丝毫不比四国太学宫聚集数十年的积累少了。 此刻文圣越发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天下读书人不该只出于门阀勋贵,有了科举这条入士之路,天下的读书人将会越发的兴盛,越来越多寒门士子会走出大山。 “文圣前辈最近三天,一直抬头看天,不知有何讲究?” 见到向自己走来的顾浔 ,文圣急忙转身吗,朝着顾浔一拱手道: “我在看苏先生缔造的盛世。” 顾浔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用开玩笑的口吻道: “前辈这儒家圣人的一声‘先生’,我实在担不起,会折寿的。” 文圣双手交叉于胸前,认真的看着顾浔。 “若是你都担不起‘先生’二字,当今天下还真无人能担了。” 这话从李孺的嘴里说出来或许轻了些,从文圣口里说出来,分量可就不同了。 毕竟儒家四圣之中,他是最有可能出任下下一任儒圣之人。 儒圣并非特指一人,而是儒家之首的统称,担起儒圣二字,便意味着可以统领整个儒家,而不是局限于儒学宫。 儒圣算是天下读书人心中学问最高者的称呼。 顾浔坦言。 “我做这些,其实更多的是基于自身利益出发,没有前辈心中那般大义凛然。” “我是一个俗人,贪财好色,不愿做什么圣人。” 文圣只是微微一笑。 “千百年后,没有人会记得我这位文圣,可一定会记得你这位科考的开创者,新政的推行者。” “科考和新政,将会是一个划时代的变革。” 这话顾浔倒是无可辩驳,尤其是科考,会随着时代更新,但一定会不分朝代的延续。 这东西属于原本自己的那一方天地之中,已经得到了最好的佐证。 “现在站在苏先生身后的,或许只是柳州百姓,将来必会是天下百姓。” “这一点,明州百姓和江州百姓,便已经是最好的佐证。” 终究是儒家圣人,说出来的话滴水不漏,让顾浔哑口无言。 “哎,算了,随你老怎么喊吧。” 文圣一脸得意,他能坐上文圣,靠的就是这张嘴皮子。 年轻时,他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能说会道 ,靠着铁齿铜牙,不知捕获了多少小妇人的芳心。 当当当。 铜锣声响起,也就意味着科考史上第一个交卷之人产生。 试卷没有作答完毕,便离开考场,是不会有铜锣声响起的。 “前辈,你猜猜看着第一个交卷之人,会是谁?” 文圣老顽童般的朝着顾浔翻了一个白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还能是谁,除了君朔我想不到别人。” 君朔和吴名,作为当今天下新一辈中的领头羊,若是吴名在,第一或许还有些许悬念。 现在压根不用想会是他人,绝对是君朔无疑。 何况这小子参加了柳州大战,对现在的柳州局势了如指掌,作答起来必然是得心应手。 果然,不一会君朔便满面春风了走了出来,老远便朝着顾浔显摆道: “这科考第一人的位置,君某就当仁不让了,哈哈哈。” 这家伙有个坏毛病,爱显摆,比不上白马银枪邓子武,但绝对是邓子武第二。 用他的话来说,他就是喜好这点名声,万众瞩目的感觉,享受。 “怎样,我说第一便是第一吧。” “交卷第一 ,这状元郎也必然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文圣一脸笑意的站了出来,看的君朔满身鸡皮疙瘩。 “君朔见过文圣前辈。” 文圣一脸意味深长,用老气横秋的口气说道: “小朔,难怪你师傅总说你像一道风。” “你知道是什么风吗?” 君朔果断摇摇头,文圣道: “是吹牛逼的风。” 这般粗俗的话,若是从他人口中说出倒是不觉得如何。 可它偏偏从文圣的口中说出,顾浔当场笑喷,君朔当即脸黑。 “前辈,你好歹是儒家圣人,怎能说出这般这般粗俗的话。” “哎,此言差矣,我只是重复了你师傅的话而已。” 君朔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和心酸,都说了家丑不可外扬,那老不死怎么老是给自己这鬼谷唯一的独苗拆台呢? 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断他半年的钱粮,让他没钱逛青楼,就不会这般满嘴闲言碎语了。 这老不羞的,简直是鬼谷之耻。 看着郁闷的君朔,文圣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 他。 “你那师傅混蛋是混蛋了点,不过心里还是念着你的。” 君朔一脸狐疑的接过书信,心想那老不死会想自己? 没有自己约束,他才好日日下山逛青楼吧。 君朔直接打开信封,一张纸上就潦草的写了几个红字。 “兔崽子,快点贪它个千八万两来,为师要饿死了。” 这红字,还是不是用墨水写的,倒像是用青楼女子的胭脂写的。 好家伙,这老不死的放火烧自己下山,十有八九是想要自己赚钱供他逛青楼。 真不要脸。 文圣似乎猜到了信中内容,试探性问道: “那老家伙不会又逛青楼去了吧?” “也不怕折了腰。” 托自己带信时,还以揭不开锅为由,从他这里借了一百两。 君朔满面愁容,摊上这么一个活宝师傅,也是无奈了。 哪家师傅会带着自己弟子逛青楼? 可这老家伙经常干。 天天喊着天下女人是老虎,结果天天往山下青楼去。 文圣叹了一口气,谁又能想到现在的风流老鬼,曾经也是一个痴情郎呢? 伤透心的痴情儿,余下的便只有风流了。 莫笑风流客,谁不曾情痴。 第416章 鬼谷往事。 提起君朔的师父,文圣眼中也潜藏的 一抹敬重。 若不是为情所困,或许当年北方就没有燕国什么是事,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北玄。 大周末年的慕容羽,不过是一个都尉将军,统兵不过数千人。 奉命驻守辽州寒雪城的他遇到了下山游历江湖的鬼谷弟子 ,也就是现在的鬼谷之主姑苏凌虚。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慕容羽惊叹姑苏凌虚的才华与谋略,便拜其为军师。 在年轻气盛一腔抱负的姑苏凌虚指点下,慕容羽多次挫锐北方柔然部铁骑,不断加官进爵。 大周崩乱之时,他已经掌控整个辽州。 在姑苏凌虚的运筹帷幄之下,慕容羽的大军很快便占领了东北三州。 并于辽州城自封辽王,成为当时北方最大,兵力最盛的诸侯王。 就连当时的燕王和魏王都得暂避锋芒,称其为尊。 辽国成了北方诸侯国的霸主。 可惜慕容羽此人算是烂泥扶不上墙,要谋略没啥大谋略,要远见没远见。 唯一的优点便是慧眼识人。 识良臣,更识美人。 于北方数路诸侯称尊的他飘了,竟然垂涎起了姑苏凌虚未过门的妻子张瑜。 当时张瑜乃是红颜榜上前十的美人,姑苏凌虚对她有救命之恩。 家道中落的张瑜没有去处,便留在了姑苏凌虚身边,时间一久便相互暗生情愫,订下婚事。 张瑜是爱姑苏凌虚的,可惜爱的不够深,不足以抵挡权力的诱惑。 嫁给姑苏凌虚,她只能是一个藏在豪门大院的贵夫人。 若是勾搭上了慕容羽 ,她便有可能成为辽国的王后,万人敬仰。 她放弃了爱情,选择了与慕容羽眉来眼去。 姑苏凌虚被慕容羽以出使其他诸侯国名义支开,这一去便是一年。 等到他回到辽国之时,张瑜已经大着肚子成了辽国王后,而他也被慕容羽罢免了相位。 相位被罢免,未婚妻也成了王后。 痴情他在辽州城外跪了三天三夜,也未能换来张瑜的一眼回眸。 不甘如此的他,五年后挂五国相印伐辽。 没有他的辽国大军,再也没有了往日猛虎的气势,变成了温顺的小猫咪。 辽国大败,他用剑架在慕容羽的脖子上,问张瑜愿不愿随他离去。 结果张瑜只是骂他是疯子,曾经那双对他满眼爱意的双眸,如今却只剩下憎恨。 心死如灰的他问了张瑜一句,有没有喜欢过他。 张瑜倒也坦然承认曾经是喜欢他的,可惜他不能给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可惜张瑜不知道,若是没有那个深爱他的男人,就不会有今天的辽国。 痴情总被痴情误,那个一手开创辽国,那个可以身挂五国相印痴儿,放下手中的剑,放下五国相印,放下了唾手可得的江山。 自此之后,世间少了一个痴情儿,青楼多了一个风流客。 听说后来辽国被灭时,身为太后的张瑜也被流放青楼,他还偷偷去往辽地。 可惜他寻遍辽地大大小小的青楼,也未能在找到那一抹魂牵梦萦的身影。 直到现在,他逛青楼,也都是每座青楼只去一次,绝对不做回头客。 亲眼见证过辽国鼎盛的文圣心中唏嘘,若不是一个痴情儿,估计就没有现在的鬼谷凌虚子,而是一方霸主姑苏凌虚。 看着君朔那一脸无奈的神情,文圣知道,君朔无奈不是师傅逛青楼,而是他心中那份放不下的执念。 青楼里的风流客,不过世间最痴情的郎。 君朔有时很看不起自己的师父,为了这种女子,真的不值得。 当当当。 铜锣声在此响起,三人回过神来,文圣率先开口,问顾浔道: “你觉得这第二人会是谁?” 顾浔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想,直言道: “应该是何锦。” 文圣没有想到顾浔也会认识何锦此人。 此人虽然不是儒学宫弟子,但是一个月前,也曾去往过以一次学宫,他恰好遇上过他。 当时觉得这个寒门士子才学匪浅,便埋名与他攀谈了几句。 不过文圣并不认为这第二出来之人会是何锦 ,他的目光看向君朔。 “小子,你觉的呢?” 君朔思索一二后,回答道: “我看十有八九是李孺先生。” “何锦毕竟出身寒门,注定了他的目光局限性。” “李孺先生不同,他毕竟是曾入朝为官之人,视野必然更加开阔。” 君朔如此一说,顾浔倒也极为认可。 没有办法,出生便决定了眼界,祖上世代为农的何锦,没有名师帮扶,想要打破阶级束缚的眼界,太难了。 就像穷人永远不知道富人的生活会奢侈到何等程度。 有些东西,光靠努力是不够的。 只有你真正站在一定位置,才能看清此山的风景。 果然,第二个 走出来的正是李孺这位曾经怀才不遇的魏国县令。 不过看其一脸凝重的脸色,估计是情况不容乐观。 不是人人都是君朔,君朔这般奇才,一个甲子能出双手之数,便已经极为不易了。 当当当。 又是铜锣之声响起,这次走出来的确实是何锦,不过那脸色与李孺差不多,都是难看至极。 这种感觉顾浔深有体会,不考之前,感觉自己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至地理。 考过之后,便感觉学海无涯,自己不过沧海一粟,实在才疏浅薄。 毕竟是要避嫌,顾浔倒也没有刻意上去打招呼,文圣同样如此。 不过即使打招呼也无妨,科考前五的卷子将来都会公布展览,让所有参考士子观阅,以证公平。 陆陆续续走出考场的考生也难免考后焦虑,外加吐槽一番。 “李兄,如何?” “哎,别说了,毕竟是第一次参加科考,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东西,就当走个过场,熟悉熟悉,明年再来了。” “可不是,我以为只考四书五经呢,没有想到考的这般广。” 与何锦一道的几人也陆陆续续走出,问道: “何兄,考的 如何?” 何锦也是一脸无奈,其他的都好说,可以胡编乱造,唯独这官文批复一项,便让他颇为头疼。 祖上十八代都未必出过一个官员,又如何知道如何批复官文呢? “不考不知道,这一考,才知道自己眼界何其之窄。” 比之那些门阀子弟,他们这些穷苦出身,在起点便已经输了一大截了。 第147章 江湖大乱。 科考像是一面自省的镜子,与何锦一般,认识到自己不足之人,不在少数。 “走吧,何兄,听说今晚东营有科考结束宴,酒肉管够。” “且不论科考结果如何,柳州官府在人情事故一事上,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何锦认同的点点头,确实如此,至少他未曾见过那里的官府会是这般。 其他地方的官府,不让你掏钱,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更别说掏钱出来补贴考生。 一夜狂欢之后,便是漫长等待的煎熬。 在此期间,一件大事席卷整个中原大地,江湖和庙堂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时间,天下的目光的全部放在了北玄与西陵交界的神农架深处。 周太祖大墓和祖龙脉一事的风头,直接压盖了柳州大战和科考,将天下人的目光从柳州吸引开来。 尤其是江湖之上,直接掀起了腥风血雨。 起先是最近在江湖上风头无两夜幕,大肆追杀一群盗墓贼 。 听说这群盗墓贼手中有一卷周太祖陪葬品集,其背面有一幅通往祖巫山腹地的藏宝图。 作为千年之前的封禅之地,祖巫山一直被冠上神秘的面纱,后来在江藏风水大阵的掩藏下,更是显得 神秘莫测,踪迹难寻。 随着夜幕下场的消息在江湖之上传开,整个江湖都拉开了争夺宝藏图的序幕。 就连江湖上那些超一流势力,都纷纷下场。 青云剑宗少宗主李筱、百花城年轻一辈第一人苏云轩等等,都奉命下山,加入了争夺宝藏图之战。 关于江家秘库得到的陪葬品清单背面的宝藏图,并非是虚假的。 当初在江家秘库之时,顾浔并未留意背面的星图。 是这次准备用来掀起江湖风波时,君朔看到之后,方才断定是一幅地图。 只不过这幅星图绘制成的地图,极其晦涩难懂,想要弄清其中意思,可能只有亲临神农架深处,对应天上星辰方位,才能读懂,找到对应的路。 顾浔将计就计,复制了一份之后,便直接将原图通过夜幕,投入了江湖。 结果就是他抓耳挠腮的批阅科考试题之时,整个江湖杀的腥风血雨。 听说最后,就连四国朝廷的人马,都下场参与抢夺宝藏图之战。 整个江湖震动,比之顾浔离开长安时,算计死众多江湖高手,还要更强烈几分。 与此同时,西陵和北玄也匆忙调兵前往神农架外。 若不是神农架辽阔无比,毒瘴横生,野兽横行,两国朝廷的大军恐怕直接开入其中了。 一般的士兵,进入神农架之中,与送死没有什么两样。 那里就像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无底深渊,开进去数十万大军都能悄无声息的淹没。 五百年前,周景帝曾调动五万大军,想要深入神农架深处,寻找祖巫山的踪迹。 结果这五万人进入神农架之后,便如同石城大海,没有了半分踪迹,没有一人活着走出来。 周景帝得知此事后,便下令烧山,结果大火烧了十天半月,依旧停留在神农架外围。 放火烧山半个月后,周景帝便全身长满毒疮,太医用尽各种办法,也无济于事,最后暴毙宫中。 此事之后,天下人对祖巫山谈之色变。 整个江湖腥风血雨,藏宝图不断易主,人心的贪欲一旦生起,便难以扼制。 最后还是几个超一流斡旋之下,将藏宝图公之于天下,方才平息此事。 接下来进入神农架,寻找祖巫山,便就各凭本事了。 这样的局面是顾浔乐意见到的。 哐当哐当。 随着铜锣响起,意味着放榜之日已经到来。 城主府外此刻早已人山人海,不止是着急看自己上榜之人,就连百姓都赶来看热闹。 张贴出来的只有三十三人,前三甲则是由顾浔这位主考官亲自宣布。 随着榜单缓缓展开,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中,我中了。” 有人一眼便在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当即欢呼雀跃。 有人则是来来回回将榜单扫了几遍,都未曾见到自己的名字。 “怎么可能,不应该这样的。” 何锦的目光将榜单扫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见到自己的名字。 “何兄,怎么没有你的名字,以你的才华,不该如此呀?” 何锦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恭喜李兄了。” “我多半是无望了。” “何兄别慌,不是还有前三榜的吗?” 何锦不觉得自己能进入前三,毕竟试题之上,他有许多东西,都是凭借自己的臆想写进去的。 “接下来由主考官苏先生宣布前三甲。 ” 见到顾浔走出来,所有人都立刻肃静下来,对于这位年轻先生,很多人是发自内心敬重。 但凡有点眼光之人,都知道顾浔所作之事,对于后世的影响将会是何其之大。 这位苏先生,注定是名垂千古之人。 顾浔缓缓展开手中锦帛,念道: “获得此次科考探花的是儒学宫夫子李孺。” 李孺微微诧异,状元他不敢想,不过榜眼还是势在必得的。 没有想到只是得了一个探花,这榜眼究竟会是何人? 难道是文圣先生口中那个南晋来的穷苦读书人吗? 不过他也只是微微诧异,并没有任何失望之色。 对于他来说,探花已经足够了。 探花不是自己,何锦心中越发忐忑了,连儒家夫子都只是探花,那这第二名,他更没有希望了。 “获得此次科考榜眼的是南晋人士何锦。” 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这探花竟然会落到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身上。 许多人 都在寻找这位榜眼。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目光落到何锦身上,何锦脸上也浮现一抹不可置信。 “嘶,怎么个衣冠不整的赤脚书生?” “这样子,怎么看也没有榜眼的样呀?” “话不能这么说,寒门贵子,古来皆有,说不得人家真有几分实力呢?” “他娘的,这些富家公子又在狗眼看人低,气死他们。” 看着台下一片嘈杂,顾浔依旧一脸严肃,试题都是匿名批阅的,有诸位考官共同打综合分得来,并没有他刻意偏袒之意。 何况弄虚作假,并不是他的作风。 该讲人情的地方,自是要慎重。 不该讲人情的地方,就该铁面无私。 “诸位肃静,榜单公布之后,我们也会公布前三名的科考试卷,公道自在人心。” 随着顾浔开口,场面立刻肃静下来。 “接下来公布的是此次科考的状元。” 第418章 不要脸的君朔。 榜眼的期待值是远远高于状元的,即使顾浔不宣布,绝大数人心中已经知道状元会花落谁家。 尤其是儒家学宫的弟子,对于这位种豆南山下的奇才,可谓是心知肚明。 整个儒学宫弟子,除了吴名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压制他,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 当然也包括脸皮,他的脸皮可是堪比城墙的。 用儒学宫的弟子的话来说,想要赢君朔很难,但也不难。 跟他比种地,绝对稳操胜券。 “此次科考的状元郎是来自鬼谷的君朔。” 今日的君朔刻意穿了一袭白衣,手拿一把折扇,妥妥一位有着大风流的公子装扮。 在众人羡慕崇拜的目光之中,轻摇折扇的君朔‘啪’一声,将折扇合拢。 嗯,高人风范。 他朝着 众人一拱手。 “承蒙各位谦让。” “这状元郎我便当仁不让了。” 前一句出来,众人心中只是暗道一句‘好装’。 后一句出来,便让人直呼‘不要脸了’。 果然如同传言中一样不要脸,难怪儒家弟子谈及此人时,眼中满是敬重,脸上满是鄙夷。 顾浔也被君朔这一出尬的脚趾都能在地上抠出两个洞来。 太他妈不要脸的。 人前显圣是这样玩的吗? 不过细细一想,顾浔心中又直呼君朔这小子太腹黑。 将不要脸形象丰满之后,等到他接手辅政之后,许多需要不要脸来做的事,便可毫无顾忌的不要脸来。 当别人都知道你不要脸了,等到你用不要脸的方式对待他时,他还会觉得你不要脸吗? 一身清名站的太高,往往会束缚了自己。 有些时候,自污并不是什么坏事。 紧随其后,榜单前五的试卷也被放了出来。 不难看出,第三与第四的才华,属于是断崖式,无论是字迹还是答卷的内容,皆是如此。 那些质疑何锦之人看到何锦的答卷之后,也乖乖闭上了嘴。 全篇答卷没有一字涂改个错误,字迹工整的就像印刷上去的一般。 关键是文章才华也十分出众,就连李孺看了也连连点头,觉得自己输在这样的后辈手中不冤。 至于君朔的答卷,不吹不捧,无可挑剔,从四书五经考核,到官文批复,再到民生政局解读,看的都让人眼前一亮,直呼牛逼。 天才的世界很多人不懂,也看不懂,直呼牛逼便是对其最大的尊重。 别说他人,就连顾浔自己看到君朔的答卷内容,也不禁皱起眉头,细细斟酌。 就比如关于如何快速提升三州实力之时,君朔提出‘流民之策’与他不谋而合。 要知道他脑袋里装的是上下五千年文明的结晶,而君朔只是一个激流在历史长河中的一人而已。 柳吞两州,雄踞西北,中域失衡,四国入局,诸侯并起,群雄逐鹿,烽火燎原,民必生乱,游走他乡,以寻安庇。 三州之政,主内为重,于外持防,安之一方,广开边境,施予土地,流民向之,八方来朝,得民其多,军壮之矣。 天下始乱,兵甲多者,进可扩疆,退可安防,进退自如,大势在握,逆则安居,顺则逐鹿,千秋大计,始于民也。 这‘流民之策’只是他诸多策论之中的一策,足可见其深谋远虑。 反观其他答卷,大多是大说特说,套用他国模式,压根不切实际。 光是这一题策论,便足以让君朔的状元郎稳如泰山。 就连何锦和李孺看过之后,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奇才终究是奇才,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与之比肩的。 你可以嘲笑君朔不要脸,但绝对不能质疑他的才华。 五份批阅途中没有丝毫防放水的试题摆在一起,立马高低立判。 可以质疑前三之外的,但是不能去质疑前三,那是真有东西的。 中榜者,除了接下来的安排的官职之外,赏田赐房之外,还有赏金。 状元、榜眼、探花的赏金分别是五千两、三千两、两千两。 其余榜上之人的赏金,都是八百两。 至于官职、田地、房屋等,则是根据后面的官职安排之后,在视情况进行赏赐。 对于那些参加科考,但未上榜之人,财政司会按照试卷赏上的名字,逐一发放十两的路费。 毕竟是第一届科考,排面自然是不会落下的。 至于将来,则是视情况 而定。 拿到五千两银票的君朔,比得了状元还高兴,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了。 这不得不让顾浔怀疑这家伙执意要参加科考,是不是就冲着奖励来的。 以这家伙不要脸的程度来看,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 感觉被算计的顾浔无奈的笑了笑。 这 家伙完美的诠释何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自从柳州大战开始之后,一切军需物资的调度,都是他在负责。 尤其是大战之后恢复民生的的款项,调度可都是真金白银。 江家秘库的钥匙,江云笙都交到了他手中。 可是对于那些钱财,他却视之如粪土,丝毫未动。 在这家伙心中,从顾浔手里坑来的银子是银子,自己挣来的银子是银子,其他的银子都是粪土。 何锦握着三千两银票,则是手都在颤抖。 从小到大,他从来不曾摸过银票。 拿过最多的银子,也是自己离家前,爹娘东拼西凑来的三十两碎银子。 他小心翼翼的将三张银票中的一张塞进衣角,藏起来。 这是要寄回家孝敬爹娘的,不能动。 至于剩余的两千两,他也有了想法。 他决定先去一趟千金楼。 那位姑娘的一书一饭之恩,不报便如同巨石一般压在心头,浑身不得舒坦。 没有那本《柳州新政简要》或许他中不了这榜眼。 想来想去,他能做的便只有帮姑娘赎身了。 他觉得一千两银子,已经绰绰有余了。 第419章 又是江湖客。 甚至尚未来得及置换一身新衣,何锦便匆忙来到了千金楼前。 “干嘛干嘛?哪里来的乞丐,滚远点,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吗?” 还未开口的何锦直接被当作乞丐,遭到了驱离。 遭到鄙视的他依旧大大方方彬彬有礼道: “这位兄台,我是来还晚秋姑娘恩情的,你可还记得我?” 门卫定睛一看,原来是前些日子借光苦读的穷书生,脸上越发难看了。 “你这人怎会这般不知好歹,晚秋姑娘纯属是看在你善良的份上,才施舍与你,你还缠上了?” 被误解的何锦急忙解释来意。 “我并非是来纠缠晚秋姑娘,我还了恩情便走。” 门卫眼里晚秋姑娘的施舍,不过是打发叫花子的行为。 何锦心中,一书一饭之恩,却重如山岳,不得不还。 门卫一声冷笑,问道: “你拿什么还,这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还是满腹经纶?” 被接二连三的嘲讽 ,泥菩萨心里也有点火。 何况何锦从来不是什么软腰杆,他的腰与他的笔杆子一样的硬。 礼数是读书人该有的东西,但礼数也不是他人可以随意践踏的东西,他大袖一挥,就要进入里面。 “嘿,你还有火气了?” 被挡住的何锦目光看向青楼前的对联。 风流客琴瑟和鸣,千金者夹道相迎。 也不知道是那个歪脚痞子写的,尽显俗气,好在直通道理。 他直接从怀中掏出那一张千两银票。 “现在可有资格进入?” “哟,贵客临门,姑娘们快来迎客咯。” 未等门卫反应过来,老鸨便夹着嗓音而来,笑的比花儿还灿烂。 一众姑娘也紧随其后,瞬间将何锦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种身上穿了土巴巴,兜里却揣着重金之人的钱最是好赚。 不累人,还好骗。 何锦何时见过这般衣着清凉,喜欢搔首弄姿的洪水猛兽,当即老脸憋的通红。 深受书中男女授受不亲洗礼的他,当即后退两步,急忙道出来意,深怕说慢一步,便会被这些深渊巨口吞没。 “我是来替晚秋姑娘赎身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耍猴戏的马喽。 “切。” 老鸨发出一声冷笑之后,转身扭头而去,磨盘一样大腚一扭一扭,像是在嘲讽何锦异想天开。 她那嗅过无数富人的鼻子,能从何锦身上嗅出那股原自骨子里的穷酸味。 “哈哈哈哈哈。” 一群莺莺燕燕忍不住肆意嘲笑,一千两银子,赎她们这些卖肉的,绰绰有余。 但是想要赎晚秋姑娘那般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头牌,无意义 做春秋大梦。 “公子,你觉得千金楼是野鸡窑子吗,一千两就想横着走,你也太天真可爱了。” “哈哈哈哈,哪里是天真,分明就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泥腿子。” “前些日子,有个富公子光是求见晚秋姑娘一眼,豪掷三千两都不曾换的晚秋姑娘下楼,你呀,继续回去做梦吧?” “要是想见晚秋姑娘,你能科考得个前三甲或许还差不多。” 清政之下的柳州,权是远远高于钱的。 现在城中大小势力,不管你底蕴如何,都得乖乖向城主府低头。 毕竟当初城主府无情血洗城中大小牵连钱家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如今柳州大战方才结束,处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官府正盯着要跳出来犯错的呢。 现在即使是家缠万贯,也比不得芝麻小官。 “送客。” 老鸨一声令下,门卫立刻前来,强行将何锦推出了门外。 何锦看着手里的一千两银票,露出了一脸无奈的苦笑。 原来在富人的世界里,穷人眼中的不敢想象的财富,不过是他们的一夜风流钱。 现在他才明白,这一千两银子,是何等的不值钱,甚至赎不出一个青楼女子。 这一刻他从书中读来的道理与那卑微的尊严,被践踏成满地泥泞。 何锦默默将这一千两银子收入怀中,回头看了一眼千金楼,眼中浮现一抹坚定,迈出自信的步伐,阔步离去。 来到柳州城的半个月里,他学到的东西,比他看数年的书得来的还多。 今日之训,如同明镜,将照亮他一生官途坦荡 。 等他再临千金楼时,将会以另一种身份。 闻声下楼的晚秋姑娘,看着夜幕中那道坚定的身影,与前几日那个唯唯诺诺却一身傲骨的穷书生,判若两人。 她轻轻咬着嘴唇,却是没有勇气在喊出声,直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独立船尾的顾浔重新将剑鞘背在了身上,看着越来越远半成品柳州新城 ,眼中多了 一分坚定。 等到在此次回到柳州之时,或许那巍峨的城墙已经傲立,可以俯瞰整条广陵江。 届时,来往广陵江的船舶,都将在城头巨弩和投石车的射程范围之内。 不交过路费,那就让广陵江低多几艘沉船。 这可是一笔能发大财的买卖。 离开柳州城,那个令天下读书人敬仰的苏先生苏诚,便就成了魔教少主苏隐。 一袭白衣,腰间挎着那个朱红酒壶,走过一趟江湖的他,脸上多了几分江湖气。 这艘从柳州发往神农架外围青山城客船之上,多是前往神农架深处,寻找祖巫山宝藏的江湖客。 方才发船不久,船上便已经爆发了三次乱斗。 有江湖人的地方,自是少不了打打杀杀。 少喝一碗酒能打起来,多看人一眼也能打起来。 反正打架的理由数不胜数,多如牛毛。 很多江湖人口中的快意江湖,便是如此。 幸好这艘可以容纳数百人的乙等渡船,属于十大商会之一天下山庄,底蕴深厚,派了一位地仙长老坐镇,才避免了更多祸事。 否则,这么多的江湖人集聚在一处,还不得打翻了天。 正是听不得里面的吵吵闹闹,顾浔方才来到这船尾,看看广陵江的风景。 他解下腰间的酒壶,刚准备来一口,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 “好酒,这位公子,不知能让与我二两否?” 一个身手矫健的瘦高男子,转眼便来到了顾浔身边,坐到了栏杆之上。 顾浔倒也没有小气,直接将酒壶丢给了他。 瘦高男子接过顾浔抛来的酒壶,仰天喝了一口,忍住夸赞道: “好久不曾喝到过这般纯粹的黄酒了。” 第420章 船上风波。 这壶黄酒是离开前,从老杨头那里顺来的,味道自是不用多说。 反正顾浔的喝酒不在少数,能有这种味道的,少见。 尤其是黄酒这种造价不高的,算是独树一帜了。 狠狠灌了一口之后,瘦高男子跳下栏杆,亲自上前,将酒壶交到顾浔手中。 “这位公子,告辞。” 说罢,他一掌拍在栏杆之上,截下一段,抛入江中,然后纵身一跃,稳稳落到那一截栏杆之上。 他一脸笑意,举起顾浔的钱袋子,朝着顾浔挥了挥手。 “兄弟,多谢你的赞助。” “若是还有机会,下次请你喝酒。” 此时,顾浔身后也传来一片嘈杂声。 “抓住那小子 ,别让他跑了。” “那小子是水上飞的同伙,别让他跑了。” 显然,顾浔成了替罪羊。 不过顾浔并未在意身后的嘈杂声,而是冲着朝自己挥手的水上飞举起了手上裤衩。 “兄弟,夜里要节制呀,这味道实在上头。” “实在不行,糊在墙上也比兜在裤里强。” “还有一个大老爷们穿个小妇人的裤衩,实在变态。” 水上飞低头扯开裤头,里面空空如也,偷来王寡妇的花裤衩不翼而飞。 他是什么时候动手,偷走自己裤衩的? 自己这位天下第一神偷的唯一传人,竟然被人给偷了。 水上飞当即气的直骂娘。 “你个臭要脸的,竟然偷人裤衩。” 噗。 一用力,只感觉菊花一松,一个屁夺路而出。 再一看,哪里是屁,分明拉了一裤裆。 “兄弟,下次记得别人的酒不要乱喝。” 水上飞夹着双腿,只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小狗....” 噗,又喷了一菊花。 “日的.......” 噗噗,双连发。 “我与你不共戴天。” 噗噗噗噗噗。 对菊花彻底失去掌控的他,一泻千里,化身喷粪战士。 水上飞的手段确实了得,可惜他遇上了 迎风拂柳身法已经小成的顾浔。 此时,追赶水上飞的人已经围了上来。 “我说我不是他的同伙,你们信吗?” “不是他同伙,你与他喝酒又聊天的,谁信。” 顾浔一脸无奈,哐当哐当,顺手将水上飞身上顺来的东西全部丢在了甲板之上。 “你们的东西都在这里。” 说罢,顾浔便转身向着船舱走去。 他将东西丢在地上,实则已经在暗自表明自己的实力了。 若是还有不开眼的东西,他不介意将其丢下波涛汹涌的广陵江中喂鱼。 有人捡起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就不想在追究。 有人则是想要反咬一口,打开钱袋子之后,立刻怒道: “我里面可是装着十两金子呢,怎么没有了。” “小子,你给我站住。” 负责此艘船的天下山庄长老姗姗来迟,恰到时机的站在那人前面,满脸笑意的朝着众人一拱手,和气道: “诸位,既然已经找回失物,便就就此了之如何?” 下定决心要反咬顾浔一口徐厚,当即反驳道: “若是我损失的东西,天下山庄愿意赔,我便不再追究。” 做生意,哪有亏本的买卖,天下山庄不缺这十两金子,但是也绝对不会给,这是原则。 登船之前,天下山庄便已经表示过,只负责寻常客人安危,不负责江湖打斗。 若是寻常客人出事,别说十两金子,就算是一百两,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商贾之道,诚信为要。 但是想要讹天下山庄,也没门。 何况若是开了头,以后那些江湖小人,岂不是天天来寻天下商会的麻烦,讨赔偿。 对于船上的打斗,天下山庄会出面调解,但不会强行制止。 不过有一个前提便是,打斗双方损毁一切财产,都需要赔偿。 一般江湖上的人,都会给天下山庄几分薄面。 天下山庄武力上或许不足以跻身天下超一流势力,不过耐不住人家有钱。 随便发一个高价悬赏令,便可让整个江湖的杀手围着转。 天下山庄的长老脸上依旧笑意盈盈说道 “让天下山庄代赔,天下山庄没有这样的规矩。” 说罢,天下山庄的宋长老缓缓侧身,让开一条道。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也罢。 作为中域还算排的上名号的狂剑门弟子,徐厚并不在意一个天下山庄。 他不信天下山庄会为一个陌生人出头。 “小子,给我站住,不给一个交待,便想一走了之吗?” 顾浔停下步子,微微侧头 看向身后。 “我说过,我不是他的同伙。” 冷冷留下这样一句之后,顾浔继续往前走去。 平日里仗着有几分本事,打架斗狠惯了的徐厚气不打一处来。 以他狂剑门弟子的身份,一些小宗门的宗主见了,都得给他几分薄面,这小子哪里来的勇气,这般无视他。 恶从胆边生,徐厚心一横,举起剑便向顾浔刺去。 哐当。 只听剑落地的声音,便见顾浔已经单手掐住了徐厚的脖子。 “我是狂剑门弟子,速速放开我。” 被一招制服的徐厚依旧死心不改,狂傲至极。 狂剑门算不上十分大势力,但也算是雄霸一方,断然不可能为了十两金子,便就对自己不依不饶。 对方明显是看中了自己身上更为贵重的东西,十有八九便是背上的剑。 顾浔冷笑一声,毫无感情的冷冷道: “江湖是打打杀杀的地方,但也不是打打杀杀的地方。” “动手了,便就要付出代价。” 咔嚓。 只见顾浔微微用力,徐厚的脖子瞬间被捏断,生机断绝。 好强的实力,好狠的手段。 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念头。 狂剑门的弟子,说杀就杀,都不带丝毫犹豫的,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 就连天下山庄的宋长老都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顾浔随手将徐厚的尸体抛入江中喂鱼,看向人群中的一个持剑老人。 “想要就亲自动手,何必怂恿他人动手呢?” 第421章 黑衣刺客。 看着顾浔离去的背影,名叫徐宝财的老人惊出一身冷汗,幸好方才自己没有出手,不然 自己也得陪弟子去江里喂鱼了。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狠辣之色,上面给他任务便是摸清这一船人的实力,现在已经大致摸清楚了。 等到今晚,定叫这小子碎尸万段。 顾浔回到船舱内的客房后,眉头立刻紧锁起来。 先前那个小偷施展的手段,分明是盗圣的无影手。 堂堂盗圣的弟子,盯上这么一艘船,要么是玩心大起,要么是这上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能让盗圣弟子感兴趣的东西,究竟会是何物? 先前江上飞明显是隐藏了实力的,估计实力不会弱于这位天下山庄的长老。 那他夺路而逃的原因只有一个,这艘船上还潜藏着实力恐怖的老王八。 加之先前之人,看似是想抢夺自己背上的剑,真正目的恐怕还是想要试探自己的实力。 顾浔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呢喃自语道: “这就有意思了。” 叨叨叨。 屋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公子,我是天下山庄宋长老。” 顾浔收敛了脸上的神色,一脸和蔼笑意的打开了房门。 “不知宋赵老有何事?” 宋长老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 “可否屋里一叙。” 顾浔犹豫片刻,让开一条道: “请。” 宋长老进入房间之后,顾浔立刻关上了门。 宋长老朝着顾浔一拱手道: “今日之事,还望公子海涵,毕竟是规矩在那里,天下山庄也不好插手。” 顾浔一脸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宋长老。 “死人是对方,又不是我,宋长老无需过意不去。” 宋长老心中似是早就想好了措辞,直接道: “天下山庄不负责江湖乘客的大杀生死,但是负责保障船上人员的财产。” “江上飞嫁祸给公子,才导致产生误会,这是我天下山庄的失误。” “而且公子大杀了狂剑门之人,这船上不止一位狂剑门人,公子还是要小心为上。” 顾浔再次朝着宋长老一拱手。 “多谢宋长老提醒,我会注意的。” 宋长老拱手辞别。 “那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宋长老慢走。” 关上门之后,顾浔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 。 宋长老哪里是来嘘寒问暖,分明是来试探自己的。 这倒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了。 看来这艘船上有很大的猫腻呀。 顾浔没有想太多,反正他的目的是青山城,至于其他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船舱内为数不多的豪华客房内,两位老人正在下棋。 旁边,一身男子装束,眉间有些不输男儿英气的女子,正在聚精会神的观看。 见到宋长老到来,执黑子的老者开口道: “事情办的如何?” 开口此人乃是天下山庄的内门长老,地位极高,远远不是宋长老这样的外门长老可以比拟的。 “启禀长老,那小贼逃脱了。” 李长老并不意外,盗圣的传人,想要留住可不是什么简单事。 “船上的人员,实力也基本摸清了,多是些不入流的江湖客。” “唯独狂剑门的那个老家伙,稍稍有些手棘手。” “对了,还有一个白衣公子,年纪不大,手段却异常狠辣,保守有大宗师的水准。” “这小子嘴严的很,暂且不知路数。” 一旁束着高马尾,观看对弈的英气女子无所谓道: “一个毛头小子,能翻起什么风浪?” 执白子的老人盯着棋盘,对身侧的女子说道: “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叫江湖吗?” “江湖这摊水混的很,万事小心为上,不可大意。” 英气女子白了老头一眼,一脸不耐烦。 “就你懂,下棋都下不明白的臭棋篓子。” 啪嗒。 女子的话方才说完,天下山庄的内门李长老便落下绝杀一子。 老头脸色气的黢黑,与手上的白子遥相呼应。 “还不是你扰乱我思路。” “不算,不算,重新来一局,这次我要黑子。” “姚兄,你这就有些无赖了。” “怎么能叫无赖呢,明明是小丫头扰乱我思绪。” 李长老甚是无奈,只能交换手中棋盒,重新来过。 渡船破浪而行,沿着广陵江一路西行。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渡船之上灯火通明,万山峡谷之中,成了唯一的光亮,就像是暗夜独行的萤火虫。 两岸时不时传出野兽的哀嚎,给这夜航船增添了几分孤独的寒意。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顾浔忽然耳朵移动 ,屋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呼。 纸窗被戳破,一根迷烟管伸了进来,吹出一阵迷烟。 顾浔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种程度的迷烟,他用来当零嘴吃都嫌寡淡。 十几个呼吸后,一柄匕首从房门缝隙之中探了进来,挑开门栓。 一个全身笼罩在夜行衣中的身影摸了进来,然后悄悄关上门。 随后,便大摇大摆的来到顾浔身边,两指并拢,直接去点顾浔的穴位。 他一用力,全身酸软无力,只感觉眼前一片朦胧。 他抚摸着太阳穴,脚下一个踉跄,撞在在了桌子之上。 桌上了瓷杯刚要落地,一只脚尖稳稳接住。 恍惚间,他看见那个白衣男子正一脸笑意的盯着自己。 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顾浔用脚挑开黑衣人的面纱,忍不住夸赞道: “哟,还是一个美男子。” 一看黑衣人腰间还挎着一股绳子,这显然是要来绑票的节奏。 随后,直接将其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再来上一粒特制悄声药。 做完一切,顾浔拍了拍手,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剩余的直接泼在黑衣人脸上。 黑衣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那个正一脸猥琐笑意的盯着自己男子,当即心中一慌: “你........你想干嘛?” 黑衣忽然发现自己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声音细若蚊虫。 “我怎么啦?” 他惊恐的拉大嗓门,说话声却依旧细若蚊虫,两步之外不可闻。 顾浔脸上有些诧异,怎么是个女的? 方才捆绑她的时候,为何没有半分察觉。 额,平,只能说太平了,一马平川的平。 平到胸前没有三两肉,甚至没有他的胸肌大。 也难怪男女不分。 顾浔蹲到他身前,一脸戏谑的神情。 “不想我把你扒光挂到桅杆上,就赶快如实交待吧。” 第422章 祖巫山密钥。 女子直到现在还有些迷糊,不是自己下药的吗,怎么被迷晕的是自己。 “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用力的清嗓子,还是发不出寻常那般的声音。 “你偷偷潜入我房间,还要反问我干嘛?” “不该是我问你想干嘛吗?” 女子眼神有些慌乱,没有想到江湖会是如此的险恶。 “我........我走错房间了。” 这蹩脚的理由,也就骗一骗三岁的小孩了。 “我问你干嘛,不是让你解释原因。” 眉间一股不输男儿英气的女子眼看求饶不成,当即威胁道: “我是天下山庄的贵客,你敢对我无礼,小心..........” 女子的话还没说完,顾浔便捡起地上的匕首。 咻咻。 随意在女子面前一挥舞,挨着脖子处的衣服瞬间裂开,露出雪白肌肤。 “怎么,你当我的话是开玩笑的?” 女子没有想到眼前男子这般不近人情,死死咬着牙齿,恶狠狠的盯着顾浔。 “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匕首在顾浔手中滴溜溜的旋转,这般时候还敢要挟自己,不知道是该说天真还是傻。 “哼,既然你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清白,那我又何须手下留情呢。” “直接挂到桅杆上去好了。” “你这男人真冷血。” 眼看顾浔眸子之中浮现寒光,女子当即心中一寒。 她心中有一种直觉,这个满脸奸笑,实则冷酷无比的男人,真的会把自己扒光挂到桅杆之上。 “宋长老说你是个危险的家伙,我心中不服,便想来试探你的深浅。” 顾浔盯着眼眶已经微红的女子,以这猪脑子,还想来绑架自己,还真是异想天开。 “那他为何要说我是危险人物?” 女子脑子不够用归不够用,倒也没有傻到那种程度,直接道明原因。 “因为这船上有重要的东西需要保护,所以才刻意排查船上的危险。” 重要的东西需要保护,果然,自己没有猜错。 顾浔直接往女子嘴里塞了一颗解药,用匕首割断女子身上的绳索,冷冷道: “你走吧。” 这下倒是让女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你不该问我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她都已经想好了措辞了,结果怎么不问了。 ”咦,我声音又好了。“ 顾浔坐到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没兴趣,我只想去青山城。” 他可不想莫名的卷入这场旋涡之中,只想早日赶到青山城,与雾魉汇合。 “你这人真奇怪,先前还要逼问人家,现在又啥都不问。” 顾浔一脸严肃。 “该问的问了,不该问的不问。” 女子紧了紧破碎的夜行衣,微微恼怒。 “你就不怕我将你非礼我的事告诉宋长老?” 顾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是你自己闯入我房间的,问心无愧。” “我不信堂堂天下山庄的长老,会如此不讲道理。” 女子被怼的哑口无言,毕竟是自己先潜入人家房间的,好像确实是自己没理在前。 “可你作为一个男子,也不该动不动便轻薄一个女子。” 顾浔喝进口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你是女人? 除了声音是女的,其他哪里像女人。 就算是扒光了掉在桅杆上,稍稍遮挡要紧处,也没人能把你当女人吧。 “我没把你当女人。” 女子嘴角微微抽搐,又无法辩驳,毕竟这家伙先前脸上满是奸笑,眸子中却没有一点欲望。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真的把他当男人一般。 “嘿,你这人能处,我就喜欢别人把我当男人。” “见过我女儿身的,你是第一个真心实意把我当哥们的。” 顾浔无语。 “我没见过。” 女子倒是越发来兴致了,一屁股坐到顾浔对面。 “我叫姜颖,谐音姜英,认识的人都喜欢喊我英哥。 “哥们,你叫什么?” 顾浔有些不耐烦道。 “你还走不走了?” “哥们,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顾浔捡起了地上的绳子,姜颖看他眼神有些想刀人,急忙问: “哥们,你想干嘛?” “我觉的还是把你吊在桅杆上的好,最好让整船人都知道你是女的。” 姜颖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位兄台,告.......” 咯吱。 渡船像是撞在巨浪上一般,瞬间摇晃的厉害,整个房间内的可以移动的东西都在摇晃。 激起的巨大浪花,直接将窗子都拍飞了。 顾浔双脚发力,像是钉子一般,死死钉在船板之上,不受丝毫影响。 姜颖由于身上药效还没散去的原因,便只能随着船的起伏而东摇西晃。 最后结结实实的撞在柱子上,抱住柱子才没有继续晃荡。 顾浔的目光透过窗子,隐约间看见前方的江面似是立着一人,依旧呈朝江出掌的样子。 显然这堪比海浪的巨大浪花,便是此人一掌拍出而形成的。 谪仙都出动了,看来船上的东西还不是一般的贵重。 顾浔心中暗道倒霉,怎就会遇上这种无妄之灾,他只是纯粹的想乘船去青山城而已。 先前他还在谋划,等姜颖离开房间之后,便借着夜色离开此船。 没有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天下商会的李长老出现在了船头,轻轻跺脚,船下的江面立刻平静,整条渡船也如同先前一般平稳起来。 “好一手断江掌,不愧是水云宗宗主。” 李长老一言便道出了对方蒙面人的来历。 “云宗主,既然动手了,又何必藏头露尾呢?” “怎么,蒙着面是担心我天下山庄报复吗?” 立于江面之上的黑衣人笑道: “今夜没有人会活着离开这里,谁又会知道是我动的手呢?” “识相的还是乖乖交出祖巫山密钥。” 李长老一声冷笑。 “我天下山庄既然接下了这趟镖,便没有出卖雇主的理由。” “何况即使我交出了密钥,你就能放所有人安然离去吗?” 黑衣人直截了当道: “不能。” 第423章 船上巨变。 不能,事情便就简单了多了。 江湖规矩,打过一场,赢家便会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既然如此,便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说话了。” 李长老脸上浮现一丝狠辣,当即一拳递出,拳若开江,似鱼激水面,在江上带起一道雪白浪花。 水云宗宗主云山双腿蓄力,猛然发力,在江面之上踏起一个凹坑。 水花飞溅,他如同离弦之箭撞向迎面而来的一拳,手腕轻拧间,无数灵力迅速在掌间凝聚,一掌拍出,江上瞬间波涛汹涌。 水花落下间,李长老已经杀至身前,不断出拳,每一拳皆有崩山之力。 云山则是见招拆招,一套水云掌已经炉火纯青,丝毫不弱李长老。 两人 都是初入谪仙境,一时间断然难分伯仲,就看鏖战之中,谁会棋差一招了。 船舱内,一个中年汉子背上背着一柄重剑,任凭船身东摇西晃,他依旧步伐沉稳,每落一步,脚下甲板便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前方一个老者把玩着手中白棋,挡住了他的去路。 身为狂剑门门主的他,没有丝毫犹豫,拖着重剑便向老者杀去。 老者忍不住骂了一声。 “匹夫,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吗?” 他洒出手中的棋子,这些棋子立刻化作一只只拇指大小的蜂鸟,撞向狂剑门门主杨鹏。 杨鹏立刻竖起金巨剑当作盾牌,挡住攻来的蜂鸟。 叮叮当当。 被撞飞的机括蜂鸟立刻组合在一起,化作一只机括雄鹰,灵巧的躲过了杨鹏的金巨剑,攻向其腹部。 杨鹏一剑斩出,雄鹰解体,化作一道道利箭,从四面八方攻向杨鹏。 躲无可躲的杨鹏直接使出一击旋转剑术。 龙卷风摧毁停马场。 所有箭头直接被席卷开,射向四面八方。 “机括百变,攻防无形。” “没有想到神机宗竟然还有传承。” “只是不知道你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中的哪一脉。” 老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球,习惯性的在手上掂量掂量过后,笑道: “试试便知道了。” 只见金属球发出黑色光芒,瞬间沿着老者的手臂蔓延全身。 不多时,一身厚重的玄武战甲便覆盖全身,高达丈余,浑身透着一股坚不可破的厚重感。 高大玄武神甲一手持玄武巨盾,一手握拳成锤,一拳砸向杨鹏。 杨鹏横剑格挡,只感觉被九头蛮牛冲撞一般,恐怖的力量直接将其击退数丈。 不愧是以防御兼力量的玄武,这力量确实恐怖。 他将重剑插在地板之上,用力的甩了甩发麻的双手,眼中爆发一抹凶狠,双手握剑,直接向着玄武神甲攻去。 两人走的都是绝对力量的霸道路线,扭打在一起的瞬间,犹如拆迁队,船舱立刻支离破碎。 玄武神甲对上重剑,只见火星四溅,不亚于打铁花的胜景。 房间内,方才稳定的船,又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宋赵老着急的站在门外,问道: “姜小姐,你没事吧。” “有刺客,快快开门,随我离开。” 门内传来姜颖的声音。 “不要打扰我,不要打扰我。” 姜小姐说是洗澡,不让任何人进入,这都半个时辰,每次问都是一样的回答。 眼看情况危急,宋长老也 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一脚踢开反锁的房门。 环顾房间,没有见到半分人影,只有桌上的机括鸟在扑棱着木翅,不断发出‘不要打扰我,不要打扰我’的声音。 看向打开的窗户,宋长老心中暗道不妙,急忙派人寻找姜颖的踪迹。 房间内顾浔从嘈杂的声音之中,清晰的分辨出几道不寻常的脚步。 顾浔一把拉过被甩到房门处姜颖的瞬间,一柄利剑也同时刺破房门。 利剑几乎是贴着姜颖的脖子刺了进来,吓的被往后拖拽的姜颖双眼瞪的溜圆。 顾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断然是白天那个老家伙贼心不死。 显然是把贴在门上的人影当作了顾浔。 随手丢下姜颖之后,顾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纵身跃出窗户,落入江中。 此地已经是是非之地,多待一刻,便会多上几分危险。 突然被往后拖拽,又狠狠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姜颖愣了愣,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发现顾浔跳入江中之后,她没有丝毫犹豫,立马起身,也紧随顾浔的步伐跳入了江中。 推门而入徐宝财等人只看到一抹跳入江中的身影。 “长老,千万不能让这小子跑了。” “他身上那柄剑,绝对是好货。” 狂剑门长老一声冷笑。 “杀了我狂剑门的人还想逃,门都没有。” “一线峡两岸都是笔直的光滑的悬崖,高达数十丈,除了谪仙境,谁也上不去。” “一线峡两头都已经被我们的人堵死,今晚的谁也别想从这里活着离开。” 跳入江水之中,顾浔立刻调用冰脉,抽调寒气,在脚下凝结成一块坚冰。 站在宛如小舟的冰块之上,顾浔抬头看着两边陡峭光滑的石壁,也是一阵头大。 一线峡不愧是一线峡,抬头望天,只能看到一线。 由于常年阳光难以照射,四面高耸的石壁之上,长满了青苔 ,湿滑无比。 除了能踏空去的谪仙境,恐怕没人能翻越如此陡峭的石壁。 关键是这一线峡呈‘八字’形状,底宽上窄,使得石壁呈向内倾斜,爬上去就像是倒挂着一般。 好在此处江面平缓,江水流速极慢,不用担心掉到江里游泳。 顾浔心中直骂娘,怎么这般倒霉,坐上这坑爹的船。 这些人既然选择在此动手,必然已经将两边的出路堵死,逆流或者顺流下去,都是死路一条。 而且看方才那人出手的路数,显然是水云宗的断江掌。 水云宗之人极其擅长水性,想要不露痕迹的从水中潜走,也不靠谱。 现在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尴尬处境。 正当顾浔还在思考如何摆脱困境之时,一只手忽然从江中探了出来,抓住冰块边缘。 “嘶,冰........冰死我了。” 只见姜颖扒着冰块,从水里爬了起来,冷的的直哆嗦。 “这里怎么会有一块冰呢?” 浑身哆嗦的她没有在意身处危险,而是思路清奇的问这里怎么会有一块冰。 顾浔嘴角微微抽搐。 “你怎么跟来了?” 姜颖一脸懵逼。 “我看你跳,便跟着你跳了?” “对了,兄台,你为要跳江?” 顾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 “你不知我为何跳江,那你为何要跟着跳江?” 第424章 百变神机宗。 姜颖依旧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因为你跳江,所以我便跟着跳江。” 顾浔轻抚额头,一脸黑线,这男人婆这脑子里装的屎吧。 没有丝毫犹豫,顾浔猛然拔出长剑,直接将冰块一分为二。 突然倒流而去的姜颖立刻喊道: “兄台,你为何这般不近人情。” “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为何非得分成两串。” “哎哎哎,沉了,快沉了。” “救命呀,我不会游泳。” 降水已经淹没到腰的姜颖看着顾浔没有丝毫 回头的意思,当即用袖箭瞄准顾浔脚下的冰块。 嗖。 哐当。 只见顾浔反手挽剑花,直接将牵连细银丝的袖箭斩飞。 姜颖气的直咬牙,自己只是想交个朋友,这家伙怎就这般无情呢? 不是说江湖上的人,都是热情好客的马吗? 顾浔越是这般冷漠,越是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第一个不把她当女人的男人,这朋友不交也得交。 只见他掏出一个五色球,将其抛入江中,瞬间化作一艘独木舟,朝着顾浔飞快追去。 “兄台,江都陪你跳了,就不能交一个朋友吗?” 顾浔看着与自己并驾齐驱的男人婆姜颖。 确切的说不是盯着姜颖,而是她脚下的小舟。 “你是神机宗的传人?” 神机宗作为天下第一机括宗门,曾经在江湖上也是叱咤风云。 尤其是大周年间,曾一度被皇帝奉为国宗,专门负责为朝廷制作各种兵器。 只不过随着大周灭亡,神机宗受到波及,宗门核心秘术丢失,逐渐开始走下坡路。 到现在,江湖上几乎已经没有神机宗的踪迹了。 残余的神机宗弟子,大多进入了各个朝廷的兵械司,负责制作各种兵器。 真正流亡在江湖的神机宗弟子,几乎已经没有了。 一时间,顾浔倒也不好判断此人究竟有何背景。 “兄台好见识,不错,姜某正是神机宗正.........” 说到一半的姜颖忽然想起老乌龟交待的话,立刻闭嘴。 顾浔心中暗道,神机宗正统一脉? 这一脉都是将四国朝廷视为乱臣贼子,十分抗拒进入各国朝廷。 甚至将诛杀投靠四国朝廷的神机宗弟子视为己任。 不过这一脉不是传言被几大帝国联合围剿,早已已经灭绝了吗? 顾浔没有直接问,而是旁敲侧击道: “不知你属于北玄东魏,亦或者说是南晋西陵?” 提到四大帝国,姜颖立刻变了脸色,一脸恶狠狠的模样。 “谁是这些乱臣贼子的人?” “那些投靠四大帝国的神机宗叛贼都该死。” 忽然意识到说漏嘴的姜颖,立刻住嘴。 顾浔则是已经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姜姓乃是当年大周国姓 ,如此看来,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十有八九是神机宗正统一脉。 “这么说你是神机宗正统一脉的咯?” 姜颖脸上多了几分警惕之色。 “不知兄台究竟是何人。” 顾浔潇洒的挽出一个剑花,将剑猛然插入剑鞘之中。 “江湖剑客,自是江湖中人。” 涉世未深的姜颖上下打量了一番顾浔,确实有几分江湖剑客的味道。 自认为已经得到顾浔认可的她,刚想再次问顾浔名号,却发现顾浔已经急速逆流而去,只留下了一个御剑乘风,逍遥天地的身影。 “果真江湖豪杰,这朋友我交定了。” 她心中已经笃定,顾浔不是百花城三杰之一,便是青云山 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当然,可能性最大还是蜀山剑宗弟子,毕竟蜀山多酒鬼,他腰间那个朱红酒壶,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直被禁锢在一个屁大点小山村的她,若不是因为此次祖巫山现世,估计还没法走出来。 现在她唯一的念头便是摆脱老乌龟,独自一人逍遥天下,玩够了在回去。 不然一回去,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她心里已经认准顾浔就是她的第一个江湖朋友。 先前也遇到过一些江湖中人,知道她是女儿身后,都一副种猪样,实在让人厌恶至极。 她可是励志要做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 于是乎,她又追了上去。 “喂,你这人怎就这般不近人情呢?” “江湖侠客,不是最好朋友的吗?” 顾浔眼里,这脑子有病的女人,妥妥就是行走的一大堆祸事,能离多远离多远。 失去动力的渡船,不断随着江水倒流,天下山庄的李长老依旧和水云宗宗主打的难舍难分。 江面之上,出现了数十艘小船,多数朝着渡船靠拢,也有的徘徊在渡船周围。 只要有活人从船上落入水中,便会被立刻射杀。 渡船之上则是已经血流成河,那些无意卷入这场旋涡,像顾浔一样只想去往青山城,然后在进入神农架寻宝的江湖客,一样被无情的屠杀。 “怎样,找到玄武侍身边的那个小子了吗?” “没有找到,船上的人都杀的差不多了。” 狂剑门长老眼中流露出一抹狠辣,那小子身上有打开祖巫山大墓的钥匙,一定得将其逮住。 而且还不能让消息流传出去,不然那些超一流势力或者一流势力下场,就没有 他们这些二流宗门的事情了。 陪葬品清单背后的星图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宋长老看着已经被身穿玄武神甲的玄武侍压制的狂剑门门主,灵机一动,大声喊道: “前辈,姜小姐不见了。” 正在鏖战的玄武侍闻言,立刻分了心神,甩开狂剑门门主之后,看向宋长老道: “不是让你看好她的吗?” 就在他分神之际,手持重剑的狂剑门门主高高跃起,一剑劈下。 重重一剑,正好劈在玄武神甲头部。 哐当。 玄武神甲头部溅起无数火星,整个身躯也摇摇晃晃。 第425章 玄武殇。 作为神机宗四大神侍的玄武神甲,巅峰时刻,曾经能轻松迎战红尘境谪仙。 只不过现在的玄武侍已经不是当年那四大神侍,无法将玄武神甲发挥到极致。 高大的玄武神甲几个踉跄之后,还是缓缓稳住了身形,头部也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杨鹏一脸不可思议,没有想到这玄武神甲的防御如此变态,遭受如此之重的一击,依旧能屹立不倒。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对着玄武甲发动疾风暴雨的攻势。 重剑砸在玄武神甲之上,不断溅起火星。 攻守易形,本就只是能勉强驾驭玄武神甲的老者,此刻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驾驭玄武神甲,需要消耗极大的精神力,杨鹏的每一击都像是对着他的神魂狠狠来上一下。 稍有差池,便有可能魂飞魄散。 轰。 杨鹏挥出绝杀一击,直接将玄武神甲劈飞,落入江水之中。 掉落江中的玄武神甲,瞬间变幻形态,化作一头黑色玄武遁入江中,向着顾浔二人方向急速远遁。 姜颖依旧在死缠烂打的追着顾浔。 顾浔很想甩掉这犯人的家伙,奈何在这水上,速度确实比不过姜颖脚下的机括小舟。 “你若是在这般纠缠不休,就莫要怪我剑下不留情了。” 顾浔猛然拔出孤鹜,黝黑的剑体中间有着一条血红纹路,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先前没有近距离打量顾浔手中的剑,现在能够近距离看清剑身,姜颖两眼放光。 “好霸气的剑。” 这脑袋被门夹了的男人婆,简直不可理喻。 那些人的目标,极有可能在这脑残身上,挨着她走,简直是在阎王面前抹脖子。 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已经让他憋了一肚子怒火 ,现在还被麻烦跟着屁股跑,泥菩萨都该怒了。 何况他的性子,不喜欢这种不在掌控之外的事情,尤其这种牵连大势力的争斗。 感受着顾浔身上若隐若现间透露出来的杀意,姜颖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直觉告诉她,若是她敢说半个不字,这个家伙绝对要动手。 “算了,算了,我走便是。” 姜颖正欲离去,两人身下忽然浮现一座小岛,将二人托了起来。 姜颖脸色瞬间便垮了下来,还以为逃脱老乌龟的管控了,没有想到这么快便追上来了。 顾浔同样脸色一变,此物是何时潜到自己身下的? 玄武背自动打开,老者被推了上来 ,姜颖冷哼一声,一脸不耐烦盯着老者。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就不能让我独自闯荡一番江湖吗?” 哇。 老者脸色潮红 ,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吓的前一刻还在说狠话的姜颖立刻搀扶住他,慌忙问道: “老乌龟,你怎么了?” 老者只是轻轻摇头,目光便落在了即将溜之大吉的顾浔身上。 “公子等等。” 顾浔无奈,只能停住步伐,朝着老者拱手道: “这位前辈,恕小子无能,没有实力卷入这场风波之中,还望前辈不要强人所难。” 老者心中暗道好滑头的小子,自己才翘起尾巴,他便已经知道自己要拉什么屎了。 既然是聪明人,事情也就越发好办了。 “公子是聪明人,想必是能看清当下局势的。” “这些人既然选择在这里动手,便不会让一人活着离开。” 顾浔皱了皱眉,当下情况确实如此。 “前辈怎就笃定我没有离开的办法呢?” 老者没有回答的顾浔的话,而是自顾自说道。 “我有办法送你离开。”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顾浔,顾浔的目光也死死盯着老者。 远处,已经有一道人影在飞速接近,顾浔心一横,冷冷道: “条件。” 老者看向一旁的姜颖。 “麻烦公子将其安全护送到青山城。” 顾浔眉头紧皱,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他思索片刻道: “可以。” 没有办法,踏江而来的人影,保底都是地仙天境,甚至有可能是谪仙境。 加之先前去自己房间的那个地仙玄境老者,这里不知集齐多少高手。 敌众我寡,在这里打起来,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这也是他一开始便选择果断跑路的原因。 就连满口仁义道德的儒家都知道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这种情况不跑,绝对是傻子。 老者没有过多废话,掏出一个圆球,抛入空中,圆球展开,化作一只机括鸟。 “老乌龟,你想干嘛?” 他没有回答,直接一记手刀打在姜颖的脖颈上。 姜颖当场昏死过去,他将其放到机括巨鸟身上,朝着顾浔一拱手。 “这位公子,拜托了。” 顾浔轻轻点头。 “公子快走,我来拦着他们。” 顾浔跃上机括巨鸟,机括巨鸟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朝着一线天飞去,速度极快。 老者看着远去的机括鸟,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脚下的老伙计,轻声道: “老伙计,这次就要永别了。” 心神一动,玄武立刻变成玄武神甲,重新笼罩老者全身。 轻轻一垛江面,玄武神甲跃上高空,挡住了想要追击机括巨鸟的杨鹏。 只见此刻的玄武神甲之上,到处透露着微光,一道恐怖的力量正在酝酿。 杨鹏眼皮跳了跳,一股寒意席卷全身,不由自主的急速倒掠。 还不忘提醒乘船追击而来的狂剑门弟子。 “快撤,他要自爆玄武神甲了。” 玄武神甲内的老者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想跑,晚了。” 轰。 炙热的光芒带着无尽的气浪,在一线峡内肆虐。 光芒和气浪所过之处,江面的所有东西都化作虚无。 那些压根来不及逃跑狂剑门弟子,亲自体验了一把何为众生平等。 一线峡内,江水倒涌,山体晃动,浪花滔天,石如雨下。 大战正酣的水云宗宗主和天下山庄李长老,见状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远遁。 一身衣服被爆炸力量撕扯成褴褛的杨鹏逃出峡谷口 ,看着紧随而来的滔天巨浪,心有余悸。 若是在满上那么一刻,就不是后背被撕扯的血肉模糊那般简单了。 “难怪四国朝廷如此忌惮神机宗,这若是放到战场之上,还得了,万人大军估计能顷刻间损失大半。” 一线峡狭窄的地形,使得爆炸威力增加数倍,若是在空旷之处,绝对没有这般力量。 只见巨浪裹挟着尸体往外涌,就连负责封锁两端峡谷口的弟子,都损失惨重。 第426章 要你十年时间如何? 站在机括鸟上的顾浔看着身后的荡起的恐怖气浪,眼中绽放一缕精光。 这威力,已经堪比前世数枚‘郁金香’炮弹同时绽放了。 机括巨鸟飞行一盏茶的功夫后,核心阵法损毁,失去了动力,开始向下自由滑行。 显然这机括巨鸟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最后迫降在了一处深山之中。 顾浔看着迫降之后,便立刻自行解体,化作无数零件的机括鸟,不得不佩服神机宗。 这机括鸟虽然只是能飞行一盏茶的功夫,可速度极其快,恐怕一般谪仙境,根本追不上。 使命完成之后,还能自动销毁,防止有人窥探其核心机密。 悠悠转醒的姜颖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机括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看向顾浔。 “老乌龟呢,他去哪里了?” 不是朋友,顾浔也不用考虑她的感受,直言道: “死了。” 姜颖死死盯着顾浔,希望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欺骗的谎言。 可惜没有。 “怎么会死呢,他不是说他是千年老王八,命长着呢?” 依旧一身夜行衣装束的宛如男子的姜颖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精气神,瘫软在地,木讷的眼眶空,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不可能,他不可能会死的。” 看着姜颖的事情,顾浔像是看到了剑庐时的自己。 剑疯子爷爷也是走的那般匆忙,甚至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顾浔没有打扰他,而是跃上附近一棵最高的树头,环顾四周,皆是荒山野岭,没有半分人烟。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结合树的影子,简单的判断方向之后,便落回地上。 “想要报仇 ,就跟我走。”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顾浔也不管身后的姜颖有没有听见,自顾自的走入了山林之中。 他一直走出很远之后,依旧不见姜颖跟来的迹象。 不过他没有 停下步伐,更没有刻意放慢步伐,依旧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直到天色黑了下来,来到一条小溪边,他方才停住了脚步,顺势取下挂在腰间的两只野鸡。 这是顺路打的,两只野鸡都精准的被银针洞穿头颅。 条件不允许,顾浔直接将野鸡扒皮,如此便可省去拔毛的麻烦。 不多时,两只野鸡便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 正当顾浔准备开吃时,姜颖坐着一头机括豹子,从丛林深处跃了出来。 她翻身下了花豹之后,花豹顷刻缩小,化作一个五色镯子,套在她手上。 她安黯然的目光看向顾浔。 “你有办法 帮我报仇?” 顾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说道: “这就得看你能开出何等价格了。” 一脸英气的姜颖眼中被仇恨填满,本就少的可怜的女子气,越发微乎其微了。 此刻的她乍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俊美男儿。 “我给得起价格,你也要拿出说话的底蕴。” 此刻的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多了几分脑子。 生离死别,往往是一个人成长最痛也最好的养分。 痛苦能使人睿智。 何况她本来就不是多笨的人,只是怀着对江湖的一腔热忱,幼稚的认为江湖便是风花雪月,殊不知江湖上是尸山血海。 当她不再把顾浔视作朋友的时候,脑子里便多了一分清晰。 顾浔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枚雪花令丢给她。 “夜幕无疆,暗里飘雪。” “你是夜幕之人?” 顾浔扯下鸡腿,啃了一口之后,道: “现在你能出价了吗?” 姜颖思考片刻之后,回答道: “我有打开祖巫山大墓的办法。” “前提是你得找到祖巫山大墓。” 很实诚,这样的买卖是顾浔喜欢做的。 不过就是他对此不大感兴趣。 “打开祖巫山大墓?” “你是低估夜幕的能力了。” “换一个。” 且不说有江藏的承诺,光是精通阵法的魔魍,想要进入祖巫山大墓,不说多简单,但也 没有难到无路可走的程度。 这个买卖看似划算,其实不咋地。 姜颖看了看手上可以百变的五色镯子,这是她的底线。 此物不是她一人的,乃是神机宗无数先贤的智慧的结晶,她不可交出去。 “那你想要什么?” 顾浔抬头看向她,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说道: “放心,我不会要那东西,要了也没法用。” “我要你的人如何?” 闻言,姜颖脸色一凝,忍不住握紧胸口的衣衫,通红的眼眶之中有泪花在闪烁。 天下男人都是这般让人恶心吗? 罢了,现在她除了神机宗圣物,好似还真没有什么比身子更值钱的东西了。 这女儿躯,不要便不要,反正自己也不喜欢。 犹豫片刻之后,她缓缓松开了衣襟,慢慢拉开,露出如雪肌肤。 顾浔急忙低下头,不知道这男人婆脑子里在想什么。 就那一马平川的身材,放去青楼都只能当白面小生用。 “就不要露你一文不值的身子了。” “我要你十年时间,加入夜幕,十年之后,留去自由,如何?” 姜颖再次一愣,看着火堆旁那个低头的男子,有一千种弄死他的冲动。 她紧好衣服,走到火堆旁,问了一个问题。 “夜幕究竟属于谁?” 顾浔自是知道 姜颖心中在担忧什么。 “反正不属于四大帝国中的任何一方。” “至于其他的,你无需知道。” “夜幕会给你相对自由的时间,不过前提是不能泄露夜幕消息,必须完成上面下达的命令。” 顾浔之所以想让其加入夜幕,首要原因自是看重她手中的神机秘术。 不是说要掠夺她手上的神机秘术,而是让她手上的神机秘术能为己用。 其次便是她心思单纯,身上有一股子的江湖味道,这种人做事,多是一诺千金,重情重义,不用担心她出卖夜幕 。 若是换做其他人,顾浔或许还会再考验一二,她就不用去费多余的时间了。 “不用着急给出答案,达到青山城之前给我答复便可。” 姜颖越发的琢磨不透顾浔,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太神秘了。 “你究竟是夜幕什么人,为何会有这般大的权力?” 第427章 天骄榜十八。 “我是夜幕什么人你不用管,但是成为夜幕之人,你的大仇夜幕可以打包。” “确切的说不是我要你付出什么代价,而是给你指了一条明路,看你如何选择。” 顾浔随手将火上还在烤的烧鸡丢给了姜颖,姜颖一把接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顾浔这次没有拒绝回答,直言道: “苏隐。” 姜颖眉头紧皱,死死盯着顾浔。 “新晋天骄榜第十八的魔教少主苏隐?” 天骄榜第十八? 顾浔恍然回过神来,两年一度的天骄榜是九月九出榜。 恰巧最近一直忙科考之事,没有太多关注江湖中事,没有想到天机楼竟然把自己列入天骄榜第十八了。 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只能说好坏参半吧。 “没错,我就是魔教少主苏隐。” 恶补过一番江湖知识的姜颖心中立马又有了一个疑问。 “地魔教不是被夜幕剿灭的吗,作为地魔教少主,你怎么会成为夜幕之人?” 顾浔冷冷看了他一眼。 “夜幕的规矩,便是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只字不提。” 姜颖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加入夜幕一事,需要慎重。 短暂的交流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突然顾浔眉头一皱,伸手接住飞回来的伶虫,大手一挥,熄灭了火堆,冷冷道: “动作还真快,这样都能追上来。” 随后顾浔的目光落到了姜颖身上,他走上前,挨近姜颖嗅了嗅,立刻明白了被追上来的原因。 “你身上被人下了千里散。” 姜颖急忙自己闻了闻,好像没有什么味道。 “不用闻了,此毒无色无味,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顾浔掏出一个瓷瓶,直接将里面的 药粉洒在了姜颖身上,掩盖住他身上的气味。 “走吧,他们快追上来了。” 姜颖见到脚下有些许顾浔洒在自己身上的粉末,当即提起脚便要销毁踪迹。 同时暗骂顾浔还夜幕杀手呢,做事一点不谨慎。 “我做事不用你善后。” 顾浔冷冷声音响起,吓得姜颖立刻收回了脚,跟上顾浔的步伐。 两人离开后没有多久,便有一道人影如同猿猴一般,灵活穿梭树丛,出现在此地。 他走到火堆旁,捡起一根树枝拔了拔火堆,还冒着热气。 他想判断出两人离开的方向,用力嗅了嗅,却发现千里香的味在此消失了。 他围绕着火堆走了一圈,忽然发现脚下有细微的粉末,用手沾起,在鼻子上轻轻闻了闻。 阿沁。 他感觉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用力的揉了揉鼻子。 没想到这一揉,整个鼻子直接掉了下来。 随后他惊恐的看向沾过粉末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化作脓血。 肉眼可见的脓血在扩散,几个呼吸间,整个手掌便化作脓血流淌在地,不痛不痒。 惊恐万分的他当机立断,拔出腰间的刀直接将整只手臂都卸了下来。 正当他以为万事大吉之时,发现一道脓血顺着下巴流了下来,整个面部肉眼可见的消失。 一声惨叫在这静谧的山林之中回荡,惊起寒鸟无数。 姜颖回头看了一眼,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对前方那个体型清瘦的身影多了几分敬畏。 不愧是夜幕杀手,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估摸半炷香后,几道人影出现在此地,看着地上的滩一血水,,其中一人刚准备上前摸,却被为首之人拦住了。 “别动。” 只见那人捡起地上的鸡骨头,丢入血水之中,顷刻间也随之化作一滩血水。 方才那人吓的连连后退,心有余悸的擦着额头冷汗,差一点就和阎王报道了。 “好霸道的毒。” 为首之人 开口道: “放令箭,一定要将二人在此片山林之中截住。” 咻。 随着一支令箭刺破云霄,大量的黑衣人如同潮水一般,涌向这个方向。 停下步伐的顾浔望着夜空之中绽放的令箭,轻轻皱了皱眉头。 “跟紧我的步伐。” 顾浔跃上枝头,却没有直接出现在树顶之上,而是借助树冠的掩护,灵活在树木之间跳跃,如同山中猿猴。 姜颖则是取下五色手镯,化作猎豹,驮着她在林间飞奔,速度同样不弱。 不过跑出去两炷香之后,姜颖头冒虚汗,脸色苍白,直接从猎豹之上摔落。 机括猎豹也重新化作手镯,套在了她手腕之上。 察觉异常的顾浔折返回来,看着脸色苍白的姜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显然驾驭机括需要消耗极大的精神力,以姜颖大宗师的实力,能跑两炷香已经是极限了。 顾浔看重的并非是姜颖的实力,而是她的潜力,以及神机秘术。 顾浔取出一瓶丹药,丢给姜颖。 “跑不动了,便吃一颗。” “方向认识吧?” 姜颖服下一颗丹药,点点头。 “那好,尽管往西去。” 说罢,顾浔唤出伶虫,让其爬到姜颖身上。 “带着它,我便可以找到你。” 说罢,顾浔转身向着来的方向而去。 姜颖急忙道: “你要去干嘛?” 顾浔没有回头,只是缓缓道 : “带上你,谁也跑不掉。” “不想给我找麻烦,便能跑多快跑多快。” 看着顾浔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姜颖,轻轻咬牙之后,便向着西边狂奔。 山林之中,顾浔犹如一条毒蛇 ,悄然游走在暗夜之中。 他知道,带着姜颖想要逃离,难如登天,唯有拖住时间,让她先逃离一段,两人才有机会逃出这边广袤的山林。 几道身影出现在前方 ,顾浔眸子之中绽放一抹寒意。 说实话,他也好奇究竟是谁在追自己二人。 嗖嗖嗖。 几根银针在黑夜之中激射出去,几道身影如同折断翅膀的鸟,纷纷坠落。 顾浔走上前,看着其中故意留手,没有杀死的一人,问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看着顾浔,想要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悄悄话般的声响。 “我......我是狂剑门的人。” 看似说话结巴,实则此人眼神不断在闪烁,这点细微的之处,被顾浔所察觉。 “你说谎,你不是狂剑门之人,也不是水云宗之人。” 看着自己的身份被揭穿,那人当即破藏在后槽牙中的毒药,毒发身亡。 其实顾浔是有机会阻拦的,只不过他懒得动手而已。 此人既然有死的勇气,便不会说出半句有用之话。 顾浔仔细检查五具尸体之后,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看样子是专业的杀手。” 第428章 谁是幕后黑手。 不是狂剑门,也不是水云宗之人,但又知道姜颖身上的秘密的人想必不会太多。 而且能雇佣如此批量的专业江湖杀手,需要极大的财力。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看来这天下山庄是想监守自盗,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顾浔露出一丝冷笑,先前他还在好奇两个二流江湖势力,怎会知道如此隐秘的消息。 现在看来,十有八九便是天下山庄暗中透露的消息,引诱水云宗和狂剑门入局。 只要两宗动手了,将来天下山庄便可以将此事嫁祸给两个宗,得个名利双收。 毕竟是十大商会之一,最是讲究声誉,倘若让世人知道天下山庄监守自盗,谁还敢与其做买卖。 借用两宗之手入局,无疑是进退自如的好买卖。 顾浔猜测,让天下山庄垂涎的,不止是姜颖手中的祖巫山密钥,还有她手中的神机秘术。 祖巫山大墓宝藏毕竟太过飘渺,倒是姜颖手中的神机秘术,完全可以让天下山庄一跃成为十大商会之首。 仔细斟酌一番之后,顾浔越发笃定心中所想,幕后操盘手必然是天下山庄。 呲呲呲。 顾浔忽然发现尸体之上传来细微的响声,定睛看去,只见尸体的肚子不知何时已经鼓胀的如同圆球。 “不好。” 现在想要将其泄气,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快速逃离现场。 砰砰砰。 寂静的山林之中,忽然传出五声震耳欲聋的响声。 “那边,给我围住。” 不多时,便有无数黑影将一大片区域包围。 顾浔心中直骂娘,显然这些人已经提前服下了某种药物,只要身死,尸体便会立刻鼓胀,最后爆炸,以此来传信。 这手段倒颇有几分暗香楼的味道。 看着不断缩小的包围圈,顾浔知道一场血战必不可免了。 反正他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动静闹的越大越好。 黑暗之中,躲在树后的顾浔一剑递出,当场有一人殒命。 其余几人尚未反应过来,黑色的孤鹜已经宛若死神,无情的的将其小命收割。 没有办法,顾浔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几人压根反应不过来。 “在那边,给我追。” 顾浔不敢大意,杀几人后,便快速逃离。 他杀的这些,大多是实力低下的送死鬼,真正的高手定然在暗中注视着他呢。 夜色之下,一场捉迷藏正在上演 。 远处山顶,一个中年汉子双手负后,听着林间不断响起的爆炸声,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林副堂主,要不要通知长老。” 中年汉子一脸傲气,不屑道: “一条小鱼而已,请动长老干嘛,你是在质疑我的实力?” “小的不敢。” 这可是摆在眼前的大好赏金,让给那老匹夫,岂不是白瞎了。 “走,随我去逮住他。” 身为地仙玄境林唐,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充分的认可。 楼主派出那个老匹夫,其实更多的是盯着狂剑门和水云宗的高手。 按照天下山庄李长老的说法,那个姓姜的小女子,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那个白衣少年,顶破了天也只有地仙灵境的实力。 若是他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收拾不了,又如何成为暗香楼副堂主。 顾浔不断的在山林之中兜圈子,有机会便杀上两人,防止这些人跟丢。 迎风拂柳小成的他,在这山林之中,对上这些小喽啰杀手,完全是猫抓老鼠。 若是没有树木杂草掩护,在空旷之地上,面对这么多的杀手,倒是极为让人头疼的。 半个时辰之后,不断变换位置的顾浔额头也冒出了些许细汗。 他满山遍野的跑,也不是没有目的。 神识极强的他,也在暗中探查此地高手。 确认只有一个地仙玄境之后,他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敌人在明我在暗,想要走,光凭一个地仙玄境可拦不住他。 又解决四人之后,一道身影肩上扛着一柄环首大刀出现在顾浔前方。 顾浔将孤鹜归鞘,缓缓接下腰间的酒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你是在等我。” 作为暗香楼菊花堂副堂主他眼力劲还是有的,知道眼前之人是在故意拖时间。 他死死盯着顾浔背上的剑鞘,开口道: “一鞘双剑,风流无双,你是魔教少主苏十八。” “江湖传言,见过你第二把剑的人,都已经是死人。” 顾浔哑然,都是天骄榜惹的祸,搞的现在自己已经名满江湖了。 ‘一鞘双剑,风流无双’显然是天机楼给的评语。 至于后面说什么见过自己第二剑之人,都是死人,就有些扯淡了。 不过也见怪不怪,毕竟江湖最是喜欢制造各种流言蜚语。 “曾经你不是以一手化功大法稳坐去年新秀榜吗?” “怎么一转眼,又以剑客的身份上了天骄榜?” 这不是林唐一人的疑问,而是众多江湖中人心中的疑问。 新秀榜上的苏隐和天骄榜上的苏隐是同一人吗? 毕竟残忍的化功大法,才符合苏隐魔教少主的身份。 顾浔笑道: “怎么,就不许我练剑了?” “何况地魔教已亡,哪里来的魔教少主。” “好了,我要确认的事情已经确认了,走了。” 见到林唐,顾浔知道自己的猜测都是真的,在逗留下去,暗香楼的高手赶来,想要脱身就难了。 “想走,也得问过我的刀才行。” 林唐挥舞起大刀,斩出一道刀气,直接攻向顾浔。 顾浔没有拔出孤鹜,而是运转吞天魔功,手心浮现一道旋涡,直接将林唐斩出的刀气吞噬。 林唐瞳孔微微一缩,不由自主道: “化功大法。” 没有想到连他斩出的刀气都能化掉。 林唐愣神之际,顾浔猛然拔出孤鹜,递出一记剑斩落花。 恐怖的剑气席卷开来,林唐急忙挥刀格挡,至于他身边几人,直接被剑气洞穿。 当他准备出刀还击之时,前方已经没有了顾浔的身影。 林唐脸色冰寒,他以为先前顾浔周旋时的速度,已经是极致。 没有想到顾浔竟然隐藏了实力,他知道此次自己算是托大了。 “苏十八,这十八恐怕不是你的极限吧。” 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红色令箭,看向顾浔逃离的方向。 “被暗香楼盯上,还想跑,也太天真了。” “管你十七十八,一样得死。\" 第429章 借刀杀人。 随着红色令箭划破夜空,顾浔心中暗道不妙,果然还有高手。 没有丝毫犹豫,他的速度再一次提升, 宛如山中狡兔。 半盏茶的功夫后,一道身影飘然而至,胸口的衣服之上绣有一朵暗香楼的梅花标志。 能成为暗香楼的长老,至少都得有谪仙境的实力。 “林唐见过马长老。” 双手负后的马长老瞥了一眼周围的尸体,问道: “怎么回事?” 暗香楼的几位长老之中,林唐最看不起的便是这位马长老,贪财好色,胆小怕事......。 凡是被人唾弃的东西,好似都能在他身上找到些许影子。 但凡他参与的悬赏,最后的好处大都被他一人独享了。 总之一句话,就是有实力的卑鄙小人,恨却奈何不了他。 “启禀长老,那地仙小子是个高手,小的奈何不了他。” 马昌一脸嫌弃的看着林唐,方才恰好盯上了一户人家的小娘子,都已经准备提枪上阵了,突然被这令箭打断,裆下可是憋着一肚子邪火呢。 “哼,废物,一个地仙都奈何不了,要你何用。” 现在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林唐。 “那小子是天骄榜十八的苏隐。” 听到不过是天骄榜十人开外的毛头小子,马昌越发恼火了。 “不就是一个天骄榜十人之外小子,还杀手副堂主呢,老夫看不过一个饭桶。”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林唐只能强行解释道: “并非是我不敌,而是这小子身法实在太过诡异,小的留不住。” 若是正面 一战,林唐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将顾浔斩于刀下。 马昌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林唐,而是朝着顾浔的方向追去。 林唐也急忙带上剩余的刺客追了上去。 顾浔一边跑,一边顺手逮住沿途所见的夜行小动物,将自己气机抹在上面。 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顾浔’。 追出去一截的马昌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神识之中,数道气息向着四面八方逃窜。 他皱了皱眉头,脸色黑了下来。 “狡猾的小子。” 他认准了一个方向,立刻追了出去。 躲在他身下岩壁缝中的顾浔重重舒了一口气,随后向着林唐方向掠去。 由于吞天魔功的缘故,他想要掩藏的自己的气息很简单。 确切的说,只要他主动散去气机,吞天魔功借助奇脉运转,就算是红尘境谪仙,也未必能探出他的气机。 方才被那些杀手追杀,他是刻意到处泄露气机的,为的就是防止有高手,以便脱身。 敛去气机的他换上一套杀手身上脱下的夜行衣,借着夜色,混入了那些杀手群中。 马昌踏空而行,不一会便追上了第一道‘顾浔’气机。 结果是一只受惊的野猪。 一脚将这头野猪踩成肉泥,他又向着另外一道气机追去,结果是一头山麂。 一巴掌将将其拍飞之后,他朝着气机最弱的一道追去。 最后从地洞掏出一只老鼠。 这可把马昌气坏了,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 “小子,不要让老夫逮到你。” 结果惊起满山野物,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顾浔’在跑。 堂堂一个谪仙人,被如此戏耍,马昌肺都快气炸了。 一脚跺在地上,顿时土翻如浪涌,周围方圆两丈之内的树木,全部被夷平。 被劈头盖脸奚落了一番的林唐只觉得心中一阵舒爽。 这老匹夫也不过如此,谪仙又如何,还不是被耍的晕头转向。 混迹在杀手之中的顾浔则是露出了淡淡笑意。 只要不被马昌的气机锁定,摆脱一个谪仙还是轻轻松松的。 当然剑斩谪仙这种不切实际想法,他可是一点念头都生不起。 地仙与谪仙,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当初能剑斩金玉子,完全是因为那日杀的人足够多,积累的血气足够强盛,将吞天魔功运转压榨到了极致。 外加落霞与孤鹜在强大的外部威胁,和顾浔自身潜力激发到极致,让其合体为惊鸿之剑,方才斩落金玉子。 天时地利人和加持之下,也仅仅只是伤到了金玉子,足可见这其中的差距。 现在他遇到谪仙,脑子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跑。 当他决定返回拖延时间之时,脑子便已经生出无数个应付谪仙的办法。 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 当然,这混淆视听之计,也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真正的脱身之计,还得看接下来能不能乱起来。 “长老,你这是?” 马昌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林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搜,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将其给我搜出来。” “我要喝他血,吃他肉,将他挫骨扬灰。” 殊不知,他要挫骨扬灰之人正光明正大的站在林唐身后。 没过多久,狂剑门之人和水云宗之人也循着蛛丝马迹找了上来。 率先察觉到情况有变的顾浔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等了这么久,自己的外援终于来了。 计划的后半部分也可以开始执行了。 他悄然出剑,瞬息之间斩杀小队四人之后,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柄刀,向着身后急速靠近的几道身影而去。 “谁?” 水云宗弟子方才发觉前方有人,问了一句,便只见那人二话不说杀了过来。 刀光闪烁之间,便有数人倒下。 顾浔故意让鲜血溅的满身都是,然后迅速消失。 听到动静的狂剑门弟子急忙赶来,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脸色微变,好凌厉的杀人手法。 “咳咳咳。” 其中一个水云宗弟子尚有一息,咳嗽了几声,狂剑门弟子立刻稳住其气息,问道: “是什么人干的?” “是一个黑衣......” 话还没说完,水云宗弟子便一命呜呼。 察觉到情况不妙的狂剑门弟子立刻吩咐道: “你速速将此事上报 门主。” “其余人随我继续前进。” 顾浔找到了附近一个暗香楼的无人小队,自行逼出一口鲜血,踉跄的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 “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现那个家伙了?” 顾浔一副有气无力,将死未死的样子,断断续续道: “后面出现了一群人,二话不说,便对着我们小队痛下杀手。” “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像是水云宗和狂剑门之........。” 话没说完,顾浔脑袋一歪,嘴角再次咳出大量鲜血,气息慢慢消失。 堂堂天下三大杀手组织之一的暗香楼,何时会将一个二流门派放在眼里。 不明所以的三方势力,瞬间乱战在一起,狗咬狗,一嘴毛。 起先只是手底下之人乱战,相比之下,暗香楼的杀手技高一筹,很快便将两宗弟子杀的丢盔弃甲。 气不过,又不知对方底细的两宗长老悍然出手,击杀了不少暗香楼刺客。 憋了一肚子火的林唐知道此事后,二话不说,便斩杀了水云宗一位长老。 最后水云宗宗主悍然出手,被正愁如何向天下山庄解释没有逮住顾浔二人的马昌拦住。 马昌理所当然将屎盆子扣在水云宗和狂剑门身上。 第430章 与其躲避麻烦,不如解决麻烦. 马昌拦下水云宗宗主一击之后,双手负后,居高临下,看着云山和杨鹏,一副狗眼看人低的作态。 “大胆,区区两个二流宗门,竟然敢坏我暗香楼之事,我看你们是想死找不到路。” 狂剑门门主杨鹏和水云宗宗主云山也是狠人,得知得罪的是暗香楼之后,相互对视一眼,便心有灵犀达成共识。 云山上前一步,朝着马昌一拱手道: “原来是马长老,恕我等唐突,不知是暗香楼豪杰,才导致这场误会。” 马昌一脸不屑。 “误会?我看你们是存心想要坏我暗香楼之事。” “若是这次任务失败,暗香楼的一切损失都........” 轰。 马昌的话的还没说完,一直在身后蓄力的杨鹏猛然一剑斩出。 猝不及防的马昌急忙撑起防御,云山也瞬间一掌击出。 两人毫无征兆的出手,直接让马昌的防御形同虚设,瞬间被击飞。 不过这马昌倒是命硬,抗了两人联手一击之后,竟然还有命跑路。 云山一声令下。 “诸位,想活命的话,绞杀此地所有暗香楼的杀手。” “此事一旦泄露出,谁也别想活命。” 说罢,两人便向着马昌逃命的方向追去,势必要将其斩杀。 两人都知道,以暗香楼的尿性,得知了死了人,必然会报复两宗。 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江湖就是如此,不要想着把命交到别人手上,尤其是马昌这种小人。 顾浔则是在林唐出手之时,便敏锐的察觉到已经是逃命的最佳时机。 借着三方人马乱战在一起,他这个始作俑者,一路向西,撒丫子狂奔。 至此,计划圆满。 硬实力不够,便只能脑子来凑。 光靠跑是跑不掉的,他的人生信条便是:与其躲避麻烦,不如解决麻烦。 一直让暗香楼的杀手在屁股后面穷追不舍,被撵的像丧家之犬一般,不是他的风格。 他喜欢掌握主动权,没有主动权之时,便制造主动权。 一炷香时间时候,杨鹏和云山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具尸体。 云山直接一把火将整个山林都点燃,随后将马昌的尸体丢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虽然斩杀了此地所有的暗香楼杀手,杨鹏和云山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脸色越发凝重。 暗香楼的杀手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按照马昌死前交待,他们是受到天下山庄委托,来此抓两个少年的。 显然他口中的那两个少年,便是姜颖和那艘船上的唯一幸存者白衣少年郎。 暗香楼的杀手绝对不可能是天下山庄临时雇佣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快便出现在此地。 这些人一定是天下山庄提前雇佣的,并埋伏在一线峡附近,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细思极恐,有些事情只要扯住了线头,便可解开真相。 云山双手死死握拳,骂道: “杨兄,看来我们被人做局了。” 杨鹏自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 “好一个天下山庄,他们肯定是看中了神机秘术,借着祖巫山之事,捏造出一个子虚乌有的祖巫山密钥,以此来引诱你我二人上钩,以便实现名利双收。” 云山不确定祖巫山密钥是不是真的,但是可以确定天下山庄是想通过他们,来得到神机秘术。 好一招借刀杀人,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杨兄,你我二人可得为接下来的变故早做准备。” “有天下山庄,暗香楼迟早会查到是你我二人动的手。”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杀不杀马昌,只是在于能拖多久时间而已。 这也正是杨鹏所担心的,狂剑门就他一个谪仙境,可扛不住暗香楼这样的一流势力报复。 暗香楼想灭了狂剑门,易如反掌。 “云兄觉得我们该如何?” 云山想了想,说道: “你我二人的宗门都在中域东北方向,能有的选择并不多。” “荆州城主最近不是以雷霆之势横扫梧州吗,我看他一统中域东北只是迟早之事,你我二人倒不如趁早加入。” “此人一身王者之气,说不得将来能一统中域,你我二人到时都是有功之臣。” 闻言,杨鹏眉头紧皱,说实话,身为江湖中人,他并不想与这些庙堂势力有所牵扯。 只不过当下形势所迫,好像已经容不得他有其他选择。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顾浔一路追赶,终于在中午之时,在一座小村子外围追上了姜颖。 姜颖看着一脸疲惫的顾浔,忍不住问道: “你没事吧。” 顾浔依旧那副对她敬而远之的态度,冷冷道: “死不了。” 姜颖声音细如蚊声,说了一句: “谢谢。” 顾浔没有领情,而是说道: “身为一个卖家,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的底气而已。” 说罢,他把两枚分别属于狂剑门和水云宗的腰牌丢给了姜颖。 “他们便是导致你的玄武侍身死的宗门。” 姜颖双眼通红,盯着两枚腰牌,眼中尽是杀意。 老乌龟不仅是她的侍卫,更像是他的亲人,此仇不共戴天。 她抬起头泪流满面的看着顾浔,颤抖着嘴唇问道: “他们是什么宗门?” 顾浔满头黑线,还以为她有多了解江湖呢,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半吊子。 之所以知道自己‘苏十八’的名号,估计是酒肆茶楼听来的。 每年天机榜放榜之后,往后一段时间,有江湖人的茶楼酒肆,谈论的多半都是榜上之人。 什么新秀榜、天骄榜、杀力榜、美人榜、剑榜、刀榜等等,都是谈资,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听说天机楼放榜之后,说书人的收入都能翻几十翻。 “白蓝色的是水云宗,红色的是狂剑门,都是江湖上的二流势力。” “当然,他们并不是导致你主仆二人落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 第431章 说书人口中的苏十八。 不是导致主仆二人落到如今境地的罪魁祸首? 姜颖听不懂顾浔此话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顾浔拿出酒壶,慢悠悠的灌了一口酒。 “江湖的水,面清里浑,有些东西不深入池底,永远看不清真相。” 姜颖轻轻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忽然脸色一变,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天下山庄?” “可是他们的庄主,与我爷爷可是多年至交好友,他怎么可能会对我下手。” 天下山庄起家,与神机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是没有爷爷给出了一些机括秘术,天下山庄不会成为天下第一镖局,更不会因此跻身十大商会。 就比如天下山庄闻名于世造船术,便是来自于神机宗秘术,造出来的船不仅体型大,速度快,而且载重能力是相同体积船只的两倍。 这种造船技术,就连四大帝国都十分觊觎。 对于姜颖的回答,顾浔只是微微一笑。 “永远不要低估人心,利益面前,绝大部分的东西都会变味。” “他是你爷爷的至交好友,但不是你的至交好友。” “江湖是重情重义的地方, 也是薄情寡义的地方。” 他的话像是一柄利刃,直接扎进姜颖的心头,给这位对江湖怀着满腔热忱的新人,当头一盆凉水。 “走吧。” 顾浔的话点到为止,道理不用讲多,三分即可,余下的七分,就看她能不能参透。 何况现在他还没有理由教她道理,毕竟她还不属于夜幕。 看着顾浔没有进村的意思,姜颖开口道: “要不,进村休整一下。” 跑了一夜,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就连身上的衣服,都被划的破破烂烂。 “反正也不耽误时间,,现在也是吃午饭的时候,给钱和村民买就好了。” 顾浔摇摇头,看向远方炊烟袅袅的村落,时不时有鸡鸣狗吠,静谧又喧嚣。 “我们或许只是路过,但有可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还是不要去打扰这份人间宁静了。” 姜颖此刻从顾浔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的温柔与善意。 原来他不是没有温柔的一面,只是未曾面向自己。 她突然问了一句。 “是不是因为我是女人,所以你才这般刻意疏远我?” 顾浔没有否认,直言道: “没错。” 姜颖翻了一个白眼。 “你不是把我当男人看吗?” 顾浔一边走,一边回答跟在身后的姜颖。 “可事实是,你的的确确是一个女人。” “即使我把你看作男人,也改变不了你是女人的事实。” 姜颖跟在顾浔身后,好奇道: “你心里有喜欢的姑娘?” 顾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女人天生的八卦心,哪怕失去了至亲之人的悲痛,也难掩心中好奇。 “她喜欢你吗?” 顾浔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不可言表的喜悦,并没有回答姜颖,只是加快了步伐。 一路上,两人便再也没有任何言语交集。 姜颖重新低下了头,试图掩藏脸上的悲伤。 说实话,她不喜欢让人看到她悲伤的一面,因为她要做一个比男儿还要男儿的人。 作为神机宗唯一的嫡系传人,她出生那天,所有人都盼着她是一个带把的。 结果事与愿违,十岁时爷爷依旧带着对她的偏见,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 因为神机宗的神机秘术向来是传男不传女。 直到那日自己唤了醒了父亲都不曾唤醒的神机宗圣物百变神机。 爷爷看到了自己在机括方面的天赋,方才释然,破了祖上的规矩,传授自己神机秘术。 没有想到爷爷前脚刚走不久,龟爷爷也随着一并离去。 短短半年之内,两个至亲之人相继离世,她心中潜藏了多少悲伤,只有她自己一人知晓。 太阳偏西之时,两人来到了一座名为青霞镇的小镇,寻得一间客栈,暂且在此落脚一晚。 换上一套崭新男儿装的姜颖,浓眉大眼,看起来越发英气,身上竟是寻不得半分女儿态。 现在的她实打实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俊公子。 两人来到楼下,寻得窗边一处落座,没有想到这小镇之上的酒楼都有说书人,正在讲解那天骄榜上之人。 “两位公子,不知道要吃点什么。” 两人刚落座,店小二便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顾浔也没有要问 姜颖的意思,直接道: “一坛阳春雪,一份酱牛肉,一碟花生,一份炒青菜,再来一份豆腐鱼,外加一笼包子。”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好。” 啪。 中场休息的说书先生喝过两口黄酒,有喝了一杯热茶,一拍醒木,啪一声响,顿时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小镇上能找乐子的东西不多,听人说书,无疑成了茶余饭后最好的消遣乐子。 尤其是未曾见过世道险恶的年轻人,对外面的江湖那是一片向往。 听着说书人口中的江湖,就好似自己也在闯荡江湖一般。 就比如姜颖,此刻目光已经全部被台上的说书先生吸引。 只见说书先生再一次将醒木重重放在身前的案桌之上,发出一声清脆响声,清了清嗓子道: “说罢了天骄榜十七的小拳王周通,接下来便说一说那天骄榜十八的魔教少主苏隐苏十八。” “天机楼给其的评语是‘一鞘双剑,风流无双’。” “可老夫觉得不止如此,应当还要加上一句‘天资卓绝,前途无量’。” “为何要这般说呢?这就得从他的新秀榜开始说了。 ” “这位苏公子曾以一手化功大法闻名江湖,跻身新秀榜之列。” “只不过这化功大法太过狠毒,他受到众多江湖高手的围杀,最后跌落悬崖。” “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却被悬崖之下的一位绝世剑客所救,便传授他一身剑法。” “短短一年时间之内,他自废化功大法,修习无上剑术。” “等到他再出江湖之时,已经是背负双剑,一袭白衣,风流倜傥,判若两人。” 听着如此扯淡经历的顾浔差点一口老酒喷姜颖脸上? 难道是自己失忆了,不记得有这些经历。 还是说天骄榜上的苏隐和自己不是一个人? 姜颖则是一脸崇拜的看着顾浔,没有想到这家伙身上还有这般传奇的经历。 “你遇到的那位前辈剑术如何?” “比之青云剑宗宗主李青云,谁更厉害?” 第432章 盗圣弟子带来的商机。 面对姜颖的询问,顾浔嘴角微微抽搐,不得不感叹这世间傻子真多。 真以为掉下山崖就能遇到老爷爷? 那还不如天天去跳崖,说不得命硬点,哪天便成绝世高手了。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让傻子沉浸在谎言之中,何尝不是一种成全。 “没有打过,不知道。” 姜颖继续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那你剑是不是那位老前辈赠送与你的?” 顾浔一筷子夹了三粒花生米放入嘴中。 “不然是自己铸的吗?” “那你的化功大法真的废掉了吗?” 顾浔微微运转吞天魔功,手心出现一个黑色旋涡,直接隔空将姜颖碗里的酒吸到了手心。 “嘶,这就是化功大法吗,听说能把人一身功力全部化掉。” 顾浔冷冷道: “要不要试试?” 姜颖赶忙把脑袋缩了缩,目光继续回到说书先生身上。 “重出江湖的苏公子一身实力大涨,一人两剑,向当年围攻他的人复仇。” “据说那一夜,杀的血流成河,尸骨成堆。” “一袭白衣染成血红之色,故而 又有人称他为血衣公子。” 见说书人喝茶的功夫,有人急忙问道: “那这位苏十八,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说书先生故作深沉一笑,用一副老江湖的口气道: “你还是太肤浅,江湖之人,很难以好坏定论。” “知人知面不知心,并不是因为他是魔教少主,便是坏人。” “至少我这位江湖百通耳朵里,从未听到他滥杀无辜之言。” “何况地魔教都已经覆灭了,他这魔教少主,早已名存实亡。” 倘若一下子便把这位苏十八定义成 坏人,那接下来他如何收取打赏小费。 反正这种山野小地,好坏都是他一张嘴事。 “据我所知,这位苏公子不仅没有魔人的作风,还是一位乐善好施之辈。” “江湖之中,口碑还是极其不错的。” 这倒不假,当初欧阳落顶替苏隐这个名头时,在江湖之上所行之事皆是光明磊落。 魔教少主的身份,为人却是侠义之辈。 真正让江湖诟病的,还是魔教少主这个身份以及那一手化功大法,其他的挑不出毛病。 “出生魔教是天定之事,这位苏公子没有办法改变。” “不过却能以魔教之人行正义之事,这是真义士。” “这也是当年夜幕能放他一条活路,没有往死里追杀的原因。” 反派窝里出侠士,这可是谁都喜欢听的故事,说书先生可是吊足所有人的胃口。 就连顾浔自己都听的津津有味,想知道说书先生接下来能编些什么。 “客官,你的鱼汤豆腐来咯。” 顾浔看向店小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多谢。” 店小二前脚刚离开,顾浔也随着起身,向外走去。 回过神来的姜颖刚要起身,便传来顾浔的声音。 “撒泡尿你要跟着去吗?” 姜颖只好坐在位置之上,继续看说书先生说书。 江上飞卸去店小二伪装,得意的掂了掂手上的两个钱袋子,一脸笑意。 “若不是上次中了你的毒,岂会失手,小样。” 他得意洋洋的后厨走出,嘴里还吹着口哨,心情极好。 然而他方才走出客栈后门 ,口哨声戛然而止,一脸见鬼的神情,盯着前方那道身影。 “堂堂盗圣弟子,老是丢裤衩,多少是有些羞人了。” 顾浔用一根树杈,挑着一个女子裤衩,拦在了江上飞前方。 江上飞一脸惊奇,急忙扯开裤头,空空如也。 “你你你你........这变态。” 江上飞手指指着顾浔,一连道出数个你,方才将舌头捋直。 “一个大男人穿小女子的裤衩,到底是谁变态。” 江上飞气的直跳脚。 “弄懂个屁,那是南晋皇妃的天蚕丝裤,穿起来冬暖夏凉。” “女子穿了水嫩多汁,男子穿了变大变强。” “光是这一条裤衩,便是数万两银子,何况还是皇妃穿过的,黑市里价格能翻几翻。” “上次那条呢,赶快还给我。” 这可是西域来的稀罕货,南晋皇帝楚赫也只得了两条,送给了最宠的两个妃子。 这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潜入南晋皇宫,偷偷从熟睡的妃子身上拔下来的。 为了这两条裤衩,他差点把小命丢在了南晋皇宫之中。 原本想着等自己穿的包浆了,再到黑市卖个好价钱,一点不浪费。 哪里知道两条都折损在顾浔手里。 “嘶,还有这种好东西。” 顾浔也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这小小的裤衩之上确实别有洞天。 且不说用料极其讲究,光是上面雕刻的阵法能够无比精妙的契合裆下各个经脉,便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 仔细打量一番之后,顾浔也忍不住夸赞发明此物之人是个奇才。 其实从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角度来看,这条裤衩的原理很简单,就是通过阵法促进静脉穴位流转,从而达到水嫩多汁,变大变强的效果。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商机,若是在配合上前世的一些内衣内裤设计原理,岂不是要风靡天下。 比如什么蕾丝、小三角啥的。 光是卖给青楼那些风尘女子,都能狠狠捞上一笔。 顾浔轻轻抚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有搞头 。 见到顾浔发呆的江上飞一个恍惚,变如同一道风一般,飘向顾浔,想要抢回自己的宝贝。 当他触碰到裤衩的一瞬间,他脸色一变,手竟然从上面穿过去了。 是残影。 定睛一看,顾浔本尊已经出现在数步之外,挑着皇妃的裤衩,在进一步研究其细节之处。 “功能是有了,外观设计着实差了一点,诱惑力不足,可以改进。” 见到顾浔自言自语,江上飞感到恐惧的同时,也一肚子怒火,他不信同辈之人,能有速度胜过自己者。 于是两人不停的在此地玩起了老鼠抓猫的游戏 。 第433章 在次交手。 江上飞越追越觉得胆颤心惊,这小子的速度实在快的 让人胆寒。 他八岁便在江湖上浪迹,从来没有遇到能在速度上能与自己匹敌的同辈。 感觉这个家伙每次都只是微微侧移一步,可都能轻松的避开自己。 有自知之明的他果断选择了放弃,看向三步之外的顾浔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身法为何会如此诡异?” 已经将裤衩全部研究完毕的顾浔直接将其丢还给了江上飞。 收集女子的裤衩,他可没有这种特殊癖好。 “不用在瞎想了,比速度同辈天下没有人能胜过盗圣弟子。” “不过在这方寸之地,你也抓不住我。” “是吧,水上飞。” “不对,应该是江上飞。” “天机榜第九,百变无相,幻影无宗的 盗圣弟子江上飞。” 水上飞只是他一时化名,真正的名字叫江上飞。 江上飞没有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竟然能一语道破自己师传,越发好奇 此人的身份。 要知道除去幻影无踪的极致速度之外,他还有一手无相术,只要他见过之人,都能变幻出来。 可以说除了他师父,天下没有人任何一人见过他的真容。 活成别人的样子太多,以至于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本来的面目了。 “同辈中中人,还没有我撵不上,你是第一个。” “你究竟是什么人,如何认出我身份的?” 顾浔没有回答他问题,而是向江上飞伸出手。 “东西还来。” 江上飞倒也没有拧巴,直接将钱袋子丢给顾浔。 顾浔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喂,兄弟,就不能留个名吗,怎么也算是相识一场。” 背对着江上飞的顾浔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苏隐。” 江上飞轻轻皱眉。 “天骄榜第十八的苏十八。” 顾浔没有回答江上飞,只是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看着顾浔离去的背影,江上飞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手里抛着从顾浔身上顺来的东西。 “苏十八,江湖人还是小看你咯。” “有趣有趣。” 他低头看向手里把玩的东西,顿时脸色一变,手一颤抖,那枚雪花令差点掉地上。 “夜夜夜........夜幕。” 一时间,这块雪花令比烧红的烙铁还烫手。 他急忙朝着顾浔扔了出去。 顾浔没有回头,伸手接住背后飞来的雪花令走回了客栈之中。 江上飞魂都快吓没了,江湖上最不能招惹的势力便是夜幕。 那东西,整个天下都是他的眼线,跑到天涯海角都不管用。 万剑阁覆灭,别人或许不清楚,可他知道,那是纯纯的夜幕所为。 压根不是江湖上流传三大剑宗借助夜幕之手完成。 万剑阁可不是什么三流货色,是实打实的超一流势力,两大剑仙坐镇。 夜幕还不是说灭就给灭了,自己这江湖散兵游俑,就不要触这个霉头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江上飞果断选择跑路,一边跑还不忘立刻换了一身造型,由原来的翩翩公子换成了满脸络腮胡的抠脚大汉。 融入人海之中后,又迅速换了一身造型,直接变成了一个扭着大腚的‘如花’姑娘。 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易容,比之顾浔更换面皮的手段还要高明,就连气质都会随着改变。 回到桌前的顾浔看着依旧沉浸在说书人口姜颖,也是一脸无奈。 不过细细一想,其实他们的江湖才是最纯粹的江湖。 自己的江湖多少有些深沉阴暗了。 心中略作感叹之后,他没有出言,而是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了起来。 直到说书人一拍醒目,道上一句‘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她才回过神来,摸向腰间的钱袋子。 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自己的钱袋子。 “咦,我的的钱袋呢,明明方才就放这里的。” 顾浔将钱袋子推到她身前。 “你是不是招这个?” 姜颖点点头。 “我的钱袋子怎么在你那里。” 顾浔夹了几粒花生米放入嘴中。 “这你的问问方才的店小二。” 恰逢此时,一脸懵逼的店小二从后厨走了出来,前来确定没有上菜。 姜颖刚准备起身质问,却被顾浔一个眼神怼了回去。 店小二隔着老远,伸长了脖子,确定桌上有豆腐鱼汤的他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 自己压根没有上过,怎么会在桌上,难道是遇见鬼了? 可现在是大白天,怎么可能有鬼。 想不明白的店小二一边挠头一边走远。 姜颖有些不服气,问道: “你为什不让我质问他?” 顾浔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我说的是先前的店小二,不是现在的店小二,注意揽话。” “他们不是一个人吗?” 顾浔直接懒得搭理,盛了一碗鱼汤喝了起来。 见到顾浔这副神情,联想到方才店小二的一脸茫然,姜颖似是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有人顶替了店小二的身份?” “你说呢。” 姜颖庆幸顾浔拦住了自己,不然就要闹误会了。 随后她似是想起一事,急忙从钱袋之中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起身上前,丢到了说书人的台上。 五两银子,在这种小镇之上,那绝对是天价打赏了。 寻常看客,丢个四五文铜钱,都已经算是出手阔绰了。 顾浔并没有阻止他意思,人教人永远不如事教人。 看到台上滚动的五两银子,那位老说书人眼睛都直了。 不过老道的江湖经验,让他习惯性的摆出一副寻常作态。 只是朝着姜颖一拱手,一身稳重道: “多谢这位公子打赏。” 一时间,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姜颖,不少人心中暗道,又是那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被万众瞩目的感觉,让姜颖这初出茅庐的江湖小白甚是自豪,满面春风的朝着说书人一拱手。 “先生好口才,姜某甚是佩服,区区银子不足挂齿。” 顾浔一脸无奈,这小妮子还不知道什么叫一文铜钱难倒英雄汉。 春风得意的姜颖走回桌前,看向顾浔道: “你不是打赏一点?” 顾浔从钱袋子里抠搜出两文钱,随手扔到台上。 姜颖此刻只想远离这抠搜的家伙,实在太丢人了,人家好歹也是说你,你两文钱就打发了? 换做自己,给他丢十两都嫌少。 “就这点?” 顾浔直截了当。 “没钱。” 姜颖看着顾浔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这叫没钱? “骗鬼呢。” 估计是熟络的缘故,姜颖知道顾浔外冷内热,于是说话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唯唯诺诺。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第434章 自找的麻烦。 休息一夜之后,两人立刻启程离开。 顾浔留在小镇休息,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确定后面的杀手有没有继续追来。 毕竟小镇上,想要脱身很简单,那些杀手也不敢明目张胆屠杀小镇之人。 等了一晚,也没有人追上来,估计驱狼吞虎之计颇有成效。 离开小镇时,姜颖的意思时花钱买两匹马,贵点就贵点,总比两条腿好。 顾浔执意不买,反正待会有人送,何必去花那冤枉钱。 昨夜便已经提出一切开销自理的两人,各扫门前雪。 于是乎便出现了不协调的一幕。 姜颖一身华服骑着马,顾浔衣着走着路,像极了赶路的主仆二人。 “喂,上来一起。” 面对姜颖的盛情邀请,顾浔果断摇头拒绝。 “我都不在乎,你怕啥?” “男女授受不清,还望你自重。” 姜颖顿时脸黑如碳,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不要脸的荡妇一般。 冷哼一声后,扬鞭而去。 跑出去不愿,刚入一片松林,地上忽然张开一张巨网,直接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她刚想起身,便发现已经有利刃放到了脖子之上。 一群蒙面黑衣人围了上来,没有想到大鱼这般好逮。 “头,少了一人。” 那个看起来有几分书生摸样的说书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姜颖,笑道: “一个仆人而已,随手宰了便是。” “反正那小子也是个穷光蛋 。” 姜颖看着眼前之人为何会这般眼熟,细细一琢磨,好像是昨晚那个说书先生。 “是你?” “你想干嘛?” 说书人一脸猥琐笑意,与昨晚那副老成持重之相截然相反。 “能干嘛,当然是向公子借点钱财了。” 台上说书只是钓鱼的鱼饵,拦路抢劫才是他真正的主业。 专门盯着那些人傻钱多的江湖小白。 “你这人也太不讲江湖道义了,我打赏你五两银子,你却要反过来谋害我。” 闻言,所有的匪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匪寇若是讲道理,那我为何要做匪寇?” 被五花大绑的姜颖不服气,怒道: “江湖之上,不是流传着诸多义匪的故事吗?” “书上也说,盗亦有道。” 说书人看着姜颖,一脸同情道: “又是一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 “江湖哪有那么多的道理。” “努力活着才是硬道理。” “可惜你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高座马背的他潇洒打开折扇,颇有几分台上说书是的模样。 “给我搜。” “还有这身衣服不要给我弄污了,扒光了在在砍头。” 咻。 说书先生只感觉一样东西擦着自己的头皮子过,若不是反应机灵,再多半分,就要爆自己的脑袋了。 回头一看,当场肝胆俱颤,一颗脑袋已经被砸成了肉泥。 那个衣着朴素的少年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闲庭信步的向着这边走来。 明明那小子看起来人畜无害,为何会有这般强的气场? 说书的匪寇头子看着顾浔,忍不住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浔缓缓拔出了背上的长剑,散发出渗人幽光。 “可曾认识这柄剑?” 他只是伪装成一个说书人 而已,哪里真有说书人的眼界。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十几个兄弟,害怕你一人不成?” 顾浔斜提长剑,一边走一边说。 “此剑名为‘孤鹜’。” 说书人不屑一笑,嘲讽道: “孤鹜?” “我还白鹭呢。” 忽然他意识到了好像不对劲 ,脸色巨变,结巴的脱口而出。 “孤.......鹜。” 差点下掉马的他惊恐的看着顾浔,咽了一口口水,试探性问道: “你.........你是苏十八?” 顾浔嘴角露出以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答对,有奖。” 他只感觉顾浔身形闪烁了一下,等到回过头之时,那柄黑色长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把我夸的不错,是个好说书人。” “只是可惜你不是好人。” 顾浔的话音刚落,长剑便将一颗脑袋高高抛起,这位走岔路的说书人先生死不瞑目。 顾浔反手一剑,斩断束缚 姜颖的绳索。 “剩下的交给你了。” 他的目光又落到剩余匪寇的身上。 “若是你们杀了她,便有机会活命。” “杀不掉,死的便是你们。” 说罢,他踢飞马背上的尸体,坐上马,朝着远方慢慢而去,留下姜颖和剩余的匪寇。 剩余匪寇相互对视了一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全部向着姜颖围杀过去。 感觉被无情欺骗的姜颖缓缓伸出手镯,手镯立刻变成了一头狂狮,挡在姜颖面前,然后一个猛扑向前。 这些匪寇本就是寻常人,修士只在少数,何时见过这般场面,当即被吓得屁滚尿流。 跑的慢的,直接被雄狮拍翻在地,一口咬死。 看着溃散的匪寇,姜颖方才唤回手镯,常常舒了一口气。 元凶说书人伏诛,其余的杂鱼跑了便跑了。 不过这些人方才跑出去几步,便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中毒身亡。 姜颖有些不解的看向顾浔,一脸愤怒,质疑道: “元凶已死,你为什么把他们全杀了?” 顾浔只是冷漠的回答 她几个字。 “因为他们都是匪寇。” “今日放过了,明日他们一样还会拦路抢劫。” “斩草不除根,春风生又生。” “还有,我杀人,最好不要说话,以免我六亲不认。” 看着顾浔凶狠的眼神,姜颖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不要用你的善意去揣测人心,人心经不住推敲。” ”何况,若你财不外露,会有这么多事情吗?” 第435章 抵达青山城。 姜颖看着顾浔坐在马背上的背影,只觉得有一股寒意在全身蔓延。 她清楚的看到这个少年郎先前杀人,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人命在他的眼里,好似一文不值。 可是想到他故意避开百姓村庄,生怕给无辜百姓招惹麻烦,这人命在他那里好似也很值钱。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姜颖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些恶心想吐,急忙翻身上马追上顾浔。 “你不买马,是不是早就算准了这些人会动手。” 顾浔没有回答姜颖的话,姜颖接着问道: “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说书先生是匪寇。” 顾浔依旧没有回答,姜颖继续问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次顾浔没有在闭口不答。 “他的虎口满是老茧,说书人是不会有这种老茧的。” “还有接受打赏之时,他的目光一直在游曳,像是饥饿了许久的狼在寻找食物。” “还有我们离开客栈之时,身后一直有人盯梢。” 姜颖满脸震惊的看着顾浔,一脸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观察的如此细致?” 顾浔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习惯。” “一个杀手的习惯。” 姜颖哦了一声,点点头,弱弱的问了一句。 “像你这样的杀手,是不是很累?” 顾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一句: “江湖同样有白天和黑夜,光明与黑暗并存,即使是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 一入江湖深似海,不然哪里来的那多老一辈,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初入江湖之时还是少年郎,出江湖之时已然白发苍。 只是真正能从少年郎走到满头白发的有几人? 从顾浔这里,姜颖看到的好似只有一个黑暗的江湖。 可事实是许多人都说江湖好,都在向往江湖。 “江湖真的有这般不堪吗?” 顾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江湖很好。” 姜颖越发不懂了,这家伙先前还在说江湖太过黑暗,现在怎么又说江湖很好? “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前后矛盾?” 顾浔轻轻摇头,并非自己的话前后矛盾,而是姜颖 听不出话中的意思。 “江湖很好,不堪的是人心。” 姜颖若有所思,自己会落得这般境地,好似也是太过相信于人。 若是没有去天下山庄,而是直接按照祖训,去往祖巫山,或许老乌龟便不会死。 想到老乌龟的死,她的脸色便似枯萎的花朵,再也见不到一丝活力。 三天后,两人终于抵达了青山城。 作为神农架外围,最后一座城池,这里已经挤满了江湖客。 原本算不上繁华的青山城,此刻已经人山人海,物价也随着成倍翻涨。 五钱银子一晚的客栈,五两银子都未必能买到。 甚至城内许多民房都被雇去。 客栈外,姜颖叫住准备进去的顾浔,小声开口道: “你能不能借我二十两银子?” 这句话她已经从昨晚酝酿到现在了,若不是兜里实在掏不出半个子,她也不好意开口。 她似乎理解为何半文钱能难倒英雄汉了,这开口借钱,实在是太折面子了。 “我一定会还的。” 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又急忙补上一句。 “借二十两,还三十两,一年之内还清。” 离开青霞镇之时,她还有一百余两银子,没有想到银子这般不经花。 细细想来,十两银子以上的东西她都没买,可银子还是不知不觉的没了。 顾浔早就算准了会是这般情形,所以在青霞镇时才提出要各用各的钱。 “若是我不借呢?” “我........” 姜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作答 。 好似别人不借,也在情理之中。 出门在外,喝口热水都要钱,此刻她眼中浮现一丝迷茫。 “我一定会.......”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顾浔便丢给她一串铜钱。 “二十两银子没有,一百文铜钱 要不要?” 姜颖脸色微微一变,不过想了想,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似他能借钱的也只有顾浔 。 一百文便一百文吧,总比分文不占身的好。 感受着手里一百文钱的重量,姜颖向顾浔投去感激的目光。 “谢谢。” 她是江湖小白没错,但不是那种能理所当然接受他人好处之人。 无论顾浔借多少钱给他,对于她来说都是援手之恩。 顾浔只是在客栈外看了一眼,便直接离开,十两银子一晚,他可不想当冤大头。 姜颖看着将晚的天色,再看看客栈门口标明的十两银子一晚,好像也没有那般贵。 不过当她想起自己手里的借来的一百文铜钱之时,立刻觉得这价格,简直是天价。 最后,顾浔二人敲开一户百姓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头上还戴着白花,像是在给某人守孝。 双眼通红的她显然是前来开门的间隙方才擦干脸上的泪水,说话时鼻子都还有些囔。 “不知二位公子深夜到访何事?” 顾浔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慌忙道: “这位嫂子不好意思,我敲错门了。” 姜颖一脸不解,两人敲了这么多门,好不容才敲开一家,怎么会是敲错门呢。 现在已经夜深,若是在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便只能真的露宿街头了。 “我们是来借宿的。” 姜颖插了一句,顾浔一个白眼扫过去,气势凶恶,吓得姜颖缩了缩脑袋。 小妇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自是知道顾浔在忌讳什么,心中流过一道暖流。 寡妇门前是非多,有这样觉悟之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 何况现在天色已晚,左邻右舍都十分忌讳这些来往的江湖中人,想要敲开门,很难。 “两位公子若是不忌讳家中亡夫,就暂且在此落脚一晚。” 小妇人话都这样说了,顾浔也不好在扭扭捏捏,此刻拒绝,反倒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那就叨扰了。” 小妇人领着二人进了门,小院之中依旧挂着白灯笼,敞开的堂屋门内,立着一块牌位。 顾浔没有在小院之中停留,急忙上前,对着牌位拜了拜。 拜过之后,顾浔退回小院之中,小妇人给两人泡了一杯热茶。 顾浔主动开口问道: “不知大哥遭何难,为何年纪轻轻便如此?” 第436章 加入夜幕。 看小妇人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想来其丈夫也不会大上多少。 小妇人叹了一口气,眼眸之中有泪水在闪烁,强忍着不让其滚落。 “我家夫君前些日子上山给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找草药,等到被人背回来之时,便已经只有一口气了。” 毕竟是陌生人,话说到这里,她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 背她夫君回来的人说是其是跌落山崖,方才导致脾脏破裂,不治身亡。 可稍稍懂一点医术的她知道,丈夫的内伤不像是跌落导致,更像是被人殴打所致。 只不过没有人看见,死无对证,报官之后来的仵作,也是说摔伤而亡。 孤儿寡母,也不好,或者说是不能在深究。 她倒是不怕拿下狗东西,可夫君的唯一血脉还在襁褓之中,她不能丢下他不管。 为了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好像也只能息事宁人。 姜颖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轻声道了一句: “还请嫂子节哀。” 顾浔则是听出了其中的隐情,只是小妇人不说,他也不好多问。 不是不近人情,不懂感恩,而是有时候自恃武力超群,横插一脚,反而会适得其反。 “逝者已逝,日子还要继续,嫂子还是以身体为重。” 他方才从小妇人口中捕捉到一事,开口问道: “只是不知孩子病情是何?” “我微微略懂医术,说不得还能帮忙一二。” 提及孩子,小妇人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孩子永远是母亲的软肋。 “我儿,不知为何,肚子水肿的厉害。” “半年来,散尽家财,也没有任何医治之方。” 若不是因为孩子,夫君也不会身亡。 说实话,夫君出事之后,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要带着孩子随他而去。 可是想到孩子是无辜的,她又一次又一次的放弃。 “不知我能否看看孩子。” 小妇人将孩子抱了出来,熟睡中的孩子依旧紧皱着眉头,哪怕已经习惯,还是让他很不适。 顾浔轻轻掀开孩子的衣服,只见小家伙肚子涨的圆鼓鼓的,小肚皮被撑的发亮,如同胀满水的猪尿泡,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看上去触目惊心,姜颖看了一眼之后,便不忍心看下去。 实在是太可怜了,半岁的孩子不知承受了多少痛苦。 就连顾浔都感觉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由想起曾经母亲总是默默在床前为自己流泪的场景。 “若是你信得过我,我可以试试。” 小妇人黯然的眼眶之中浮现一道光,像是落下悬崖之人,抓住了一丝救命稻草。 “大夫说,若是不能医治,他最多还能在活一个月。” “公子不必大可以放开手脚,无论成败都是他的命。” 方才若不是顾浔二人敲门,或许床头的那一碗毒药已经下娘母二人的肚子里了。 与其看着孩子在痛苦中挣扎死去,倒不如 让他 一觉不醒,反正她会陪着他上路。 “嫂子,你去烧一锅热水。” 听到顾浔说此话,小妇人心中越发有底了,应了一声后,便急忙去烧水。 顾浔则是将孩子放在桌上,取出银针,深吸一口气后,缓缓下针。 只见他手起针落间,一根根银针扎到了孩子身上。 被扎醒的孩子已经在呱呱大哭,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人心疼之间又有一丝烦躁。 顾浔沉下心来,认真的落着每一根银针。 随着孩子身上扎的银针越来越多,孩子开始噗噗噗的放屁。 放出来的屁 又臭又腥,夹带出来的还有黑色的水,并不是孩子便便。 就连孩子嘴里都开始往外吐黑色的水。 好在是孩子除了时不时咳嗽几声,慢慢的不再哭闹。 孩子的肚子也在肉眼可见的缩下去。 当顾浔收起最后一根针时,已经是满头大汗。 孩子则是已经熟睡过去 ,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松开来,睡的极为香甜。 用袖子擦去额头的汗水之后,顾浔看向一脸期待的小妇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已经没有大碍了。” 见到顾浔笑容的那一刻,小妇人悬着的心便已经放下。 她立刻跪倒在地,朝着顾浔使劲磕头。 “多谢神医救命之恩,多谢神医。” 顾浔给了姜颖一个眼色,姜颖立刻明白顾浔的意思,急忙去搀扶小妇人。 “不过举手之劳,嫂子不用客气,赶快给孩子洗个澡,用打湿的棉布清理一下口腔。” 小妇人急忙给孩子洗澡去了,姜颖也一起去帮忙。 顾浔则是一人出了门,雾魉不是已经提前来了青山城了,为何不来见自己。 以雾魉的性格,应该是临时出事,离开了青山城。 他出来的目的,主要是打包点饭菜,以及在给孩子抓两副清除余毒的药。 当他提着大包小包出回到小妇人家里时,孩子已经洗了澡,吃了 一顿奶,好好熟睡过去了。 见到顾浔,小妇人又准备磕头拜谢,被顾浔拦住了。 “嫂子若是真的 要感谢,倒不如给我炒两个小菜来的扎实。” 闻言,小妇人满脸喜色的去了厨房。 肉菜顾浔已经买了几个,差的是两个小菜。 不一会,小妇人便将菜上了桌子,一个水煮青菜,和一个小炒野菜。 “恩公,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就只有这两个菜了。” 原本家境还算殷实,只不过孩子出生之后,花费极大,到如今快要揭不开锅了。 顾浔指向买回来的一桌子肉菜,笑道: “肉菜已经够了,就差这两山珍野菜。” 吃过饭后,小妇人给顾浔二人安排了床铺之后,便去给孩子熬药了。 顾浔与姜颖则是坐在小院之中喝酒。 他不明白平时一个子恨不得掰成来两个花的顾浔今夜为何会这般大气。 方才那堆肉食和药,放在平时倒也值不了多少钱。 可对于现在的青山城来说,绝对花出去了好几十两银子。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也有心思细腻温柔的一面,做事成熟稳重,滴水不漏。 换做是她,绝对只会给银钱,而不是细心的去准备酒肉。 几杯酒下肚,姜颖脸色微红,眼里的悲伤也不自觉浮现眼眸。 加之小院之中素白的装饰,更是徒添一份悲伤。 她又想老乌龟了。 “我想好了,我要加入夜幕。” 第437章 夜幕第九妖——傀鬾 顾浔有些意外姜颖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加入夜幕。 “为什么?” “因为我要找天下山庄报仇。”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会在这个时候做出选择?”、 姜颖看着顾浔平静的面容,缓缓开口道: “你是个好人。” 顾浔没有看他,而是淡淡说道: “这不是你加入夜幕的理由。” 姜颖脸上浮现一丝倔强。 “若只是为了报仇,方才加入夜幕,又有什么意思呢?” “加入夜幕应该是选择,而不是迫不得已。” 这番话从姜颖的嘴里说出来, 顾浔微微错愕,回过头来看着她。 “你说的对。” “可你别忘了,夜幕是一个杀手组织。” 姜颖英气的脸上浮现一丝坚定。 “不喜欢的任务不是可以不接吗?” “若我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主动加入夜幕,是不是可以随时退出呢?” 顾浔迟疑片刻之后,回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 姜颖点点头,说道: “这不就得了,不曾报仇之前,我可以随时退出。” “报仇之后,我一定待十年。” 顾浔无语,感情这假小子在这钻空子呢。 不过作为夜主,顾浔不至于与她计较这些,夜幕向来来去自由,只要不泄密,都是好聚好散。 当然,夜幕也不怕有人泄密和背叛,它的运作模式几乎都是独立单元,即使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也无法牵连到主体。 看到顾浔沉默不语,姜颖问道: “怎么,不行吗?” 顾浔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 “以后你便是夜幕第九妖,傀鬾。” 姜颖重复自己的代号道: “傀鬾?” 倒也符合自己的神机术,毕竟神机宗最擅长的便是制作各种傀儡。 四神侍战甲,其实也是傀儡术的一种。 “好,以后我的江湖代号便是夜幕第九妖——傀鬾。”、 不过姜颖还有一个疑问。 “夜幕八妖,乃是夜幕的中流砥柱,你真有权增设这一妖吗?” 面对姜颖试探自己的语气,顾浔起身向着房内走去。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等到时间到了,你便会自然而然的知道一切。” 姜颖看向顾浔的目光越发复杂了 ,他是在诓骗自己,还是真的能在夜幕有一言之地? 毕竟他太年轻了,年轻到让人难以相信他有如此大的权力。 一夜相安无事,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的小妇人,眼眶除的黝黑显然淡了不少。 一大早院子里便传出来了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学嘴声,时不时传出咯咯咯的笑声。 唤作杨艳的小妇人,脸上的笑容难以掩饰。 孩子的笑声可以冲刷一切内心的悲伤。 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好好活下去,把夫君唯一的孩子抚养长大。 顾浔刚起床,便看见杨艳怀中的小家伙,正在咯咯咯冲着自己笑。 孩子通灵,像是知道顾浔是他的救命恩人一般,没有半点认生。 没有忍住吸娃冲动的顾浔,从小妇人手中抱过孩子。 小家伙非但没哭,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咿咿呀呀像是在与顾浔交谈。 “不知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妇人看向孩子的目光,满是母亲的溺爱。 “苏铭。” 顾浔在嘴里重复了一下孩子的名字,赞道: “好名字。” 自己的化名姓苏,这小家伙也姓苏,冥冥中像是一道缘分。 叨叨叨。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妇人急忙上前开门,又是一位公子。 “这位嫂子,我是来找人的。” 小妇人目光看向正在逗弄孩子的顾浔,顾浔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嫂子,是我的朋友。” 小妇人露出一个笑容。 “这位公子,快请。” 小妇人原本是要接过孩子的,可惜孩子赖在顾浔身上,不让抱走。 “嫂子没事,我抱着就好。” 杨艳曾经与夫君经营着一家小茶楼,自是少不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知道二人有事商量,当即道: “那就有劳恩公了,我去做饭。” 小妇人进了厨房之后,顾浔主动开口问道: “是不是出了魔魍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雾魉急忙拱手低头道: “启禀公子,并非是魔魍那边出了问题,是神机宗现世了。” “神机宗传人手上有着打开 祖巫山大墓的钥匙。” “我昨日方才得到消息,便急忙出城打探消息去了。” 雾魉知道祖巫山对于顾浔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里可是有吞天魔功第三卷,必须得到,不容一点闪失。 但凡能增加一线机会的东西,夜幕都必须想办法搞到手。 “只是可惜那位神机宗的传人,被一位神秘人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不过公子放心,我已经放出所有附近暗子,想必不用多久便会有消息了。” 顾浔嘴角露出淡淡笑意,雾魉办事他很放心,只不过现在没有那个必要了。 “不用找了,我就是那个神秘人。” 他的目光看向刚刚起床的姜颖。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雾魉看向睡眼惺忪的姜颖。 “他就是神机宗传人姜英?” 江湖上流出的小道消息,神机宗少主是一个英气的公子,名叫姜英。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俊公子,比之公子,也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 顾浔白了雾魉一眼。 “马屁是拍的越来越自然了。” 雾魉还是以前那套说辞 。 “公子说过,与官场之人打交道,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每次都是这套说辞 ,关键顾浔还没有办法说,毕竟是他传授的经验,总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吧。 “那我是人还是鬼。” “公子是我的公子。” 顾浔无奈的摇摇头,捏了捏单手抱着小家伙的脸,逗得他咯咯咯笑。 不知不觉中,当年监牢里那个一腔孤勇的雾隐门少主,终是变成了八面玲珑的雾魉。 “以后他便是夜幕第九妖——傀鬾。” 雾魉看向顾浔的目光满脸崇拜,没有想到堂堂神机宗传人,这么快便被公子拿捏了。 换做自己,指定是没有这能力了。 “傀鬾,倒也符合他神机宗少主的身份。” “好些年了,夜幕八妖终于变九妖了。” “嘿嘿,不知道那几个家伙见到会怎样。” 提到夜幕第九妖,顾浔不由想起一人,问道: “欧阳落最近如何?” 第438章 进入神农架。 “公子没看最新的天骄榜吗,那小子排名第十。” 欧阳落能排进天骄榜第十,顾浔并不意外。 “我说的不是天骄榜排名,而是他自己。” 雾魉回道: “挺好,江湖很适合他。” 两人交谈之间,姜姜颖也走了过来,盯着顾浔抱着的小孩子。 “咦,小家伙,真可爱,来我宝宝。” 小家伙急忙抱着顾浔哇哇哇,像个沾沾草,黏在顾浔身上,瞬间清澈的眼眶之中,全部是泪水,好像再说不去不去。 “不哭不哭,叔叔抱。” 顾浔轻轻拍打小家伙的背,安抚他。 姜颖撇了撇嘴,实在不知道小宝宝为何喜欢粘着这个老是板着一张脸的家伙。 明明自己看起来更面善些不是。 自讨没趣的她将目光看向顾浔身边的雾魉。 “你就是他在青山城的朋友。” 雾魉看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姜颖,笑道: “夜幕第四妖,雾魉。” 姜颖脸色一变,没了先前的从容。 夜幕八妖 ,在江湖上凶名赫赫,尤其是万剑阁覆灭之后,讨论之人越发多,使得夜幕八妖又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她急忙拱手道: “在下姜英,还请多多指教。” 雾魉却是轻轻摇头。 “姜英,只是你行走江湖之名。” “夜幕之中,你只有一个名字,夜幕第九妖——傀鬾。” 姜颖满脸不可置信,难道那他说的话真的管用,八妖变九妖,说任命就任命? “我真是夜幕第九妖了?” “如假包换。” 姜颖试探性问道: “他究竟是何人,为何能有这般重的话语权。” 雾魉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一脸玩味的说道: “能有权力任命九妖的,夜幕只有一人。” “夜主。” 姜颖眼睛瞬间瞪的铜铃大,脸上写满不可能,万万不可能。 她僵硬的转头看向一旁逗弄小宝宝的顾浔,舌头都有些打结。 “他真的是夜......主?” “不不然你以为加入夜幕,成为第九妖,会这般简单?” 还是不敢置信的姜颖打量起了眼前的 雾魉。 “你不会也是假的雾魉,两人合起伙来欺骗我吧。” 雾魉嘴角微微抽搐,这家伙的脑回路还真不是一般的清奇。 说再多的也没有用,雾魉直接化作一团雾气,消散在原地,在出现之时,已经在姜颖身后。 他从后面拍了拍姜颖的肩头。 “人可以装,这雾隐术装不了吧?” 姜颖还好奇雾魉一下子去哪了呢,突然在身后开口,把她吓了一跳。 “你真是雾魉?” 没等雾魉开口,小妇人杨艳便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并招呼道: “恩公,还有两位公子,吃饭了。” 三人默契的选择了闭口。 吃过饭后,顾浔强行将自己的钱袋子塞给了小妇人,里面估计还有七八十两银子。 “恩公,真不用,我会些女工活,养活孩子还是不难的。” 抱着孩子的小妇人追到门口,想要将钱还给顾浔。 “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汤药钱。” “何况这点钱,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壶好酒的钱。” “没有多少钱,你替孩子收着便是。” 在京城时,他喝的酒,就没有低于一百两银子一坛的。 甚至有些酒,一口下去,几百两银子便不在了。 穷人,连幻想富人的奢侈都难。 目送顾浔三人离开之后,小妇人打开钱袋子,里面装的是满满当当的银子。 这么多钱,让她蒙了一下,随后看向顾浔离开的方向,泪眼婆娑。 “多谢恩公。” 当她回到屋内,收拾姜颖睡过的房间之时,又发现了刻意放在枕头下的一串铜钱,以及一张百两银票。 铜钱是姜颖留下的,向顾浔借的钱,她全部留在了这里。 至于银票,则是顾浔偷偷替她放下的。 有些事情没有遇上,也就不做那隔空圣人。 可遇上了,便没有不做之理,能帮一点是一点。 青山城内,已经集结了众多的江湖客。 大一点的宗门的以宗门为伍,一起入山。 小的宗门则是几个宗门联手,一起入山。 至于江湖散修,便只能临时组建队伍,共同入山。 一个人独闯,风险实在是太大了,没人愿意如此。 大家都是聪明人,集结成队伍,便有人帮忙分担风险,存活几率将会大大提升。 不要试图去挑战大自然的权威,尤其是神农架,古往今来,多少高手折戟其中。 离开青山城外,便是神农架外围,零零散散的散布着些许靠山吃山的小村庄。 再往里便是被誉为禁区神农架深处,就连资深老猎户都不敢轻易涉足。 当地人给其形象的起了一个名字:吃人山。 隔三岔五的有走山人深入其中,最后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随着越发深入,就连前来寻宝的江湖客都越来越少。 许多人自以为聪明,跟紧大队人马,便可安全通行。 结果便是走着走着,便莫名奇妙的走散了,最后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就以顾浔所在这支队伍来说,刚入山时,集结了将近三十余人。 等到天黑休息之时,便已经只剩下二十来人,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 有人一脚踩空,掉下了万丈深渊。 有人直接被巨大的食人花吞入腹中,化作一滩血水。 有的人甚至被不知名浆液滴到,直接化作一具骷髅。 还有的人来了一阵雾,便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这种诡异的地方,就连顾浔都感觉到一股寒意。 夜色降临,给神秘的神农架披上了一副更加神秘的面纱。 姜颖看着短短一日,便消失死亡了这么多人,再也没有了先前寻找祖巫山的热情。 她小声道: “这地方太诡异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顾浔也感觉到了,自从进入山林之中后,总感觉有一双眸子死死在身后盯着的感觉。 雾魉同样察觉到了异样,问道: “公子,要不要我去看看。” 第439章 危险来临。 顾浔轻轻摇头,这个时候单独脱离队伍显然不是啥明智之举。 “无妨。” 顾浔的话音刚落,四周的深山老林之间便传来淅沥喀拉的声音,好像有无数东西向着中间围拢过来。 顿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握紧兵器,背靠背,死死盯着黑暗处。 实力最低的姜颖问道: “是什么东西。” 雾魉轻轻摇头,他的感知之中,像是一片热浪向着这边涌来。 在吞天魔功、菩提心和剑庐石刻三重打磨下,顾浔的神识比之雾魉还要强上不少。 他眉眼一沉,尽是严肃,说道: “是老鼠。” 老鼠? 顾浔并未压低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 老鼠,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有的人直接收起了兵器,坐回了篝火旁。 雾魉察觉到顾浔脸色难看,熟悉顾浔脾气的他知道这些老鼠绝不简单。 吱吱吱。 随着老鼠临近,众人看清夜色之中那数不尽泛着绿光的眼睛时,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往外冒。 这些老鼠一只只膘肥体壮,露出尖锐的门牙,看着就让人胆寒。 其中一个袒胸露乳的扛刀汉子见到这恐怖的一幕,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爆了句粗口。 “他娘的 ,这老鼠,猫见了都得退避三舍。” 这些老鼠像是畏惧火光,停留在周围,吱吱吱的叫 个不停,光是声音,就让人觉得汗毛倒立。 顾浔在这些老鼠身上闻到了一股尸体尸臭味。 显然这些老鼠将众人当成了晚餐。 “这些老鼠惧怕火光,把火烧旺些。” 顾浔的提醒下,众人连忙把火烧旺。 幸好天黑之前,众人齐心出力,堆积了大量的柴火,足以熬到天亮。 这倒是让众人有了些底气。 周围的老鼠看着近在咫尺大餐,着急的团团转。 有人 抱着逗弄的态度,点燃火把,丢入老鼠群中。 火把落处,硕鼠被吓的四吹乱窜,发出尖锐的叫声,引得那几人哈哈大笑。 这剩余的二十人余人队伍,拢共有四方人马汇聚而成,大笑的几人便是来自同一势力。 多是些年轻人,看样子是来体验江湖的,不知道何为凶险。 另一方人马中的一个老者提醒道: “危机尚未解除,大家还是小心为妙。” “切,怕什么,不过是大一些的老鼠罢了,难道还能进来把我吃了不成。” 那位年轻人的话音刚落,只感觉脚下一空,半截身子直接陷入土中。 幸好护送他们的几人中的一位中年汉子和一个老者眼疾手快,分别拉住了他的两只手。 “王老救命,冯将军,赶快拉我。” “啊啊啊,有什么东西在啃我,快拉我起来。” 老者和中年汉子同时发力,洞内有一道相反的力,疯狂的拖着那个年轻人往洞里深处拉。 “啊。” 双方的角力之下,年轻人发出一声惨叫,被拉了出来。 “啊啊啊。” 年轻人下半身消失不见,像是被什么撕扯而去,只留下鲜血淋淋的上半身。 如此血淋淋的画面,吓得几位年轻人尖叫一声。 方才扔火把入鼠群的锦衣公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冷漠,猛然拔出腰间的刀,直接砍了下去,结果了惨叫的年轻人。 显然他的地位是这群人中最尊贵的。 就在此时,大量的老鼠从洞中涌了出来,像泉水一般。 王老猛然拔出腰间长剑,一剑斩出,直接将涌出的老鼠斩杀大半。 周围人也纷纷发力,加入了灭鼠行动。 看着源源不断的涌出老鼠的洞口,姓冯的中年汉子急忙将几根燃着的火柴头踢入洞中。 洞口燃起了熊熊大火,地下传来一阵老鼠的尖叫之声。 此时,地面上的老鼠也骚动起来,一只壮如小牛犊的白头老鼠出现在了鼠群之中,嘴里不停的发出啧啧之声,像是在给这些老鼠下达命令一般。 随后,四周的老鼠开始发疯一般的打洞。 顾浔心中暗道不妙,急忙提醒道: “这些老鼠想要打地洞进攻。” 方才那扛刀汉子骂道: “草,他娘的 ,这些老鼠还成精了。” “现在怎么办?” 一时间,众人都慌了神,面对着这数以万计的老鼠,就算是谪仙来了,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众人无计可施之时,顾浔缓缓伸出了手,指向鼠王的方向。 “哪里有一只壮如牛犊的老鼠,是他在指挥这些老鼠。” 众人立刻明白了顾浔的意思,击杀鼠王,方才有逃命的机会。 雾魉感叹了一声,若不是妖魑提前随同魔魍深入神农架深处,以他的御兽术,这些老鼠压根不是问题。 四方人马简单的交流之后,决定各自派出一位强者,击杀鼠王。 只要将这些老鼠的大脑灭掉,剩余的老鼠,便不足道尔。 “公子,还是我去吧。” 雾魉得知顾浔要以身犯险,当场反对。 顾浔摇摇头,雾魉色雾隐术太过明显,只要使用出来,便容易被人识破身份。 人心难测,能不暴露身份,便就不暴露身份。 “你的任务是保护好她。” 看着顾浔不可否逆的眼神,雾魉知道他心意已决,只能无奈的道一声: “公子小心。” 顾浔自有他的打量,若是情况不对,以雾魉的实力,或许还有机会带着姜颖脱离险境。 而自己的,没有累赘的情况下,想要摆脱鼠群,也不是没有办法。 姜颖心中有一个问题,为何顾浔这夜主好似没有江湖传闻中那般,可以堪比李青云沈醉等人。 他究竟是如何坐上夜幕之主的? 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取下手上的袖箭,交给顾浔道: “这支袖箭共有三发利箭,偷袭的情况下,威力可以击杀地仙。” 还有藏在底下的一支钩箭,尾部连接可承受三百斤的银丝,可以轻松穿透钩取,关键之时可以用来逃命。 顾浔没有客气,接过袖箭,忍不住细细打量一番,做工确实精细无比。 这就是他想让姜颖加入夜幕的原因之一,神机宗的神机秘术,不是一般的诱人。 将来可以让她监制各种神兵利器,绝对能极大的提升夜幕的力量。 其余三方出动分别是扛刀汉子满永安、中年将军冯呈、江湖散老者飞尘道人。 至于其他人,则是负责掩护。 第440章 截杀鼠王。 这三人,都有着地仙灵境的水准,放在江湖上,也算是少有的高手了。 四人一人手举一个火把,杀入鼠群之中。 鼠王感觉自己的威严被挑衅,发出几声尖锐的吼叫之后,大量的老鼠向着四人涌去。 不止地上,就连树上都爬满了老鼠。 可惜此地湿气太重,想要点燃山林不大现实,不然也可以驱赶鼠群。 顾浔并没有选择出剑,而是使用了许久不曾出手的崩心拳,一拳递出,便有一片老鼠被震成血沫。 扛刀汉子满永安见状,爽朗一笑: “小兄弟,好拳法。” 说罢一刀横扫,直接清空一大片老鼠。 那位冯将军手中一柄长枪,寒芒乍现之间,也不断有老鼠被洞穿。 飞尘道人则是擅长符箓一道,手中不断寄出活符,焚烧围攻他的老鼠。 相比之下,四人之中就数他最轻松。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每画一张符箓,他都要消耗极大的心神。 四人中,就数他的消耗最大。 四人速度极快,瞬间便已经杀至鼠王身前。 受到威胁的鼠王吱吱吱的叫了几声,身后便有潮水般的老鼠向着它涌来,爬上他它的身躯,将其淹没,直接形成了一件鼠肉铠甲。 越来越多的老鼠像是发疯一般,向着四人涌来,锋利的牙齿只要沾到一点身体,便会被撕出一道血槽。 闻到血腥味的黄毛老鼠,双眼变的通红,显然要比那些绿眼老鼠更加凶猛一截。 出现的红眼老鼠不止攻击顾浔几人,就连身后众人也开始受到攻击。 它们不惧怕火光,甚至直接向着火堆涌去,要用身体扑灭篝火。 负责保护那位年轻公子的王老急忙道: “快阻止那些红眼老鼠,他们想要扑灭篝火。” 只要篝火覆灭,那些惧怕火光的绿眼老鼠,便会蜂拥而至,将众人淹没。 众人迅速围着篝火,建立防线,阻止这些发疯的红眼老鼠扑灭篝火。 幸好红眼老鼠的数量不算太多,众人还能勉强应付。 跃上树头的顾浔看着无边无际的绿眼光芒,只感觉头皮发麻。 方才看到的鼠群不过冰山一角,恐怕方圆数里都被老鼠挤满了,关键这还是地上能看到的,鬼知道地下还有多少。 今晚想要活命,唯有击杀鼠王,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他实在想不通这里为何会有这么多的老鼠,多到令人胆寒的 地步。 “鼠王想逃,拦住它。” 发现鼠王想要借着鼠堆潜逃,顾浔急忙提醒其余三人。 以鼠王的聪明程度,达到安全位置之后,一定会疯狂阻止老鼠袭击 众人。 现在万万不能让其潜逃,躲到暗处,指挥鼠群。 顾浔手中袖箭射出一只,特制的破甲袖箭如同切割豆腐一般,刺穿包裹住鼠王的老鼠。 叽叽。 遭受偷袭,吃痛的鼠王发出惨叫,顿时整个鼠群越发疯狂起来。 越来越多的红眼老鼠从地缝之中涌出,不要命的攻向众人。 “那位冯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扛刀汉子一声怒吼,冲向冯呈。 冯呈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压弯长枪。 扛刀汉子满永安高高跃起,落在弯枪的中心之处,冯呈猛然发力,直接将其如同一根箭矢一般射了出去。 他手中握着一张方才飞尘道人递给他的火符,临近鼠 王之时,他将手中的火符砸了下去。 火符炸开,顿时轰飞一片 老鼠,露出了后腿被箭矢洞穿受伤的鼠王。 扛刀汉子二话不说,一刀递出,想要结果了鼠王。 可惜无数老鼠瞬间将鼠王包裹,形成鼠肉盾牌。 扛刀汉子只顾进攻不顾防守的打法,使得他身上也爬上了几只老鼠。 这些老鼠立刻张口,撕扯汉子身上的血肉,吞入腹中。 仅仅只是片刻,汉子身上便被啃咬出好几道伤口。 一击未得手的他,身体震出一道罡气,顷刻间将身上的老鼠整为血雾。 单是一只老鼠,抬脚便踩死了。 可这里有数以万计的老鼠,即使这些老鼠不懂,挨个让人杀,也能让人杀到手软抽筋。 顾浔射出手中钩箭,勾住鼠王前方的一棵巨树,袖箭机括猛然收束,带着顾浔向前方飞去。 老鼠想要咬断连接钩箭的银丝,奈何这些银丝太过坚硬,压根无法 咬动分毫。 转眼间,顾浔便落到了鼠王前方的大树之上,用力一跺脚,直接将树上的老鼠全部震落。 看着脚下比人还要深的老鼠,顾浔可不想跳下去被啃成白骨。 看着老鼠想要咬断他落脚的巨树,他急忙从怀中掏出瓶瓶罐罐,砸向鼠群。 剧毒的药物,瞬间将周围一片老鼠毒死。 只是可惜他扔向鼠王的,被黄毛老鼠跃起,直接叼走。 眼看鼠王即将逃向不远处的山洞,顾浔急忙掠向鼠王前方。 落地之前,递出一拳。 轰。 地上的老鼠瞬间被碾压成肉泥,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顾浔落脚之前,一道先天寒气率先落地,将所有的老鼠尸体冰封。 并非是顾浔有洁癖,而是那死老鼠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当然,先天寒气还有另外的作用,涌向顾浔脚下的老鼠,触摸到寒气凝结成的寒冰之时,瞬间凝结成冰雕。 好久不出江湖,顾浔都快忘记自己还有奇脉可用了。 当即运转火脉,身上瞬间燃起一道火,将其包裹。 一瞬间,他像是一道燃烧的火把,周围的老鼠纷纷退让。 与此同时 ,他手心有血红心魔雷在闪烁。 那条血红奇脉在他覆灭阴花娘娘,屠杀宁昌县衙之时,吸收了大量血气,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血脉。 甚至心魔雷的雷霆之力,则是被驱逐出外,又形成了一条初始雷脉。 只不过有吞天魔功的限制,他一直不敢去完善这条雷脉。 此刻他全身被火焰包裹,手中握着血红雷霆,两者都是至阳至罡之物,吓得周围的老鼠纷纷退让。 就连鼠王都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忍不住往后退,同时发出刺耳鸣叫,所有的红眼老鼠都向着顾浔飞扑而去。 看着涌向自己的红眼老鼠,顾浔手心的血红雷霆猛然绽放。 滋滋滋。 所有靠近他的老鼠都被击飞,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飞尘道人眼皮跳了跳,还以顾浔是捏爆了威力恐怖的雷符。 顾浔挡住鼠王逃窜的片刻间,其余三人也追了上来,扛刀汉子一声怒吼。 “好机会,宰了它。” 第441章 击杀鼠王。 满永安手中的大刀已经斩出一道刀气,直接将前方老鼠清除一大片。 飞尘道人顺势砸出三张火符,将包裹鼠王的老鼠轰出一个洞。 冯呈枪出如龙,一枪扎入鼠群之中,刺向鼠王本体。 叽。 鼠王一声惨叫,整个鼠群都对着发出叽叽叽的尖锐刺耳之声。 这些老鼠都以相同的频率,发出相同的音律,一只鼠叫不足道。 可这数以万计的老鼠同时发声,那恐怖的音波丝毫不弱于佛门神通狮子吼。 噗噗噗。 篝火旁,几个实力稍弱的之人,直接在第一轮音波之中,便就震的识海翻江倒海,头痛欲裂,口吐鲜血。 所幸姜颖神识极强,在音波之中尽然面不改色。 靠近中心的顾浔四人,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音波震的心神俱乱,不得不停止进攻。 老鼠发出的音波一阵更比一阵强,四人中神识稍弱的扛刀汉子满永安和使用长枪的冯呈,已经被震的脸色发白,冒起了虚汗。 飞尘道人的情况稍稍好上一些,不过看其脸色,恐怕也不好受。 只有顾浔几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不过他还是摆出一副抱头定神,极其痛苦的样子。 人心险恶,示弱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 随着第五道音波来袭,实力稍弱之人已经被震的七窍流血。 其中三人当场殒命,死不瞑目,泛白的眼球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 还有四人则是发疯一般的冲向鼠群,迅速被鼠群淹没,顷刻间化作白骨。 其余之人都在痛苦的挣扎。 雾魉估计是随时跟在顾浔身边,学得一手老六的奸诈之术。 从第一道音波,他便开始地表现出极其难受的神情,此刻更是逼的自己七窍流血。 这演技天衣无缝,深得顾浔真传。 这倒是把一旁的姜颖吓得不轻,心里又嘀咕起了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这两人不会是假冒夜幕之人吧? 顾浔一边装作痛不欲生的样子,一边细心观察鼠群。 他发现鼠群发出的刺耳声,都是随着鼠王音律方才整齐划一的。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袖箭,趁着鼠王发出声响之时,猛然射出袖箭。 叽叽叽。 袖箭洞穿鼠群包裹,直接射在鼠王的嘴上。 一时间鼠王发出痛苦嘶吼,将包裹它的鼠群都震翻一片。 群鼠无首,一时间声音便杂乱不堪,音波大阵自破。 飞尘道人见状,急忙祭出一道最强火符,砸向露面的鼠王。 与此同时,扛刀汉子和冯呈也同时掷出手中兵器,狠狠扎入鼠王体内。 顾浔则是高高跃起,崩心拳结合雷脉,拳头之上血色雷弧闪烁,一拳砸在鼠王的头部。 轰轰轰。 七道暗劲在鼠王体内炸响,最后一道暗劲过后,鼠王的脑袋直接爆炸开。 随鼠王硕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整个鼠群一片慌乱,四处逃窜,一时间便消失不见。 顾浔的目光看向丛林深处,他总觉的似乎有一道目光在偷偷的注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为何几日进入的队伍都没有听说过半点关于鼠群的消息,难道鼠群是冲着他们来的。 确切的说是故意有人在后面操控鼠群? “哎呦,累死老子了。” 满永安走到 鼠王旁,猛的拔出自己的大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他忍不住对着顾浔竖起了大拇指,一股子江湖豪爽味道: “小兄弟,好身手。” 一路上,这个性格豪爽的江湖汉子,给顾浔留下不错的印象。 好几次,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救人,身上有一股子侠气 。 就比如方才,为了干掉鼠王,一马当先,丝毫不顾自身危险。 顾浔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到其身旁,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丢给他。 “金疮药。” 满永安没有丝毫顾虑,直接将药洒在了伤口之上,一点不担心里面装的是毒药。 涂好药之后,他随手将药瓶丢还顾浔,目光盯上了顾浔腰间的酒葫芦。 “不瞒小兄弟,老子馋你那酒壶里的酒半天了。” 说罢,他还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酒壶里装的是从柳州带出来的黄酒,一路上顾浔都不怎么舍得喝,现在估摸还有四分之三。 顾浔倒也不小气,他很喜欢汉子身上的这股江湖味,塞好药瓶之后,直接将酒壶丢给了汉子。 满永安打开酒壶的瞬间,每一股老黄酒特有的香味弥漫开来,他用力的吸了吸,忍不住夸赞道: “好酒。”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生怕有一滴洒了。、 “如此地道的黄酒,老子还是头一次喝到,够味。” “不知小兄弟从那犄角旮旯里弄来的,改日我也去买些,痛痛快快吃一顿。” “柳州城胭南小巷的杨家铺子,是个蝇头小酒馆,不过掌柜是个老酒鬼,一般人买不到这黄酒。” “不过你说是我介绍去,保管酒水管够,不用钱。” 满永安哈哈一笑 ,又灌了一口之后,将酒壶塞子塞好,还给了顾浔。 “那感情 ,倒是你可莫怨我吃的多,给你撇了好大情面。” 顾浔笑道: “你尽管敞开肚皮吃便是。” 满永安目光落在死去的鼠王身上,感叹道: “听说柳州是个好地方,那里的百姓安居乐业,人人能吃饱穿暖,不知是不是真的。” 毕竟柳州大战方才结束,见过了太多战争无情的满永安心中难免生疑。 哪有打仗的地方百姓还能安居乐业,应该是官府层层剥削之后的民不聊生。 “我刚从柳州路过,所见确实如同江湖传言那般,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做不得半点假。” 听闻顾浔的话,满永安微微吃惊。 “如此说来,那位苏先生的新政还真不是一般的牛,难怪这么多人盛赞他。” “若是天下多几个苏先生这样的读书人,百姓何至于此,中原疆土何至于失。” 顾浔有些好奇,连一个不曾去过柳州的江湖武夫都知道自己,难道自己已经名满天下了? “这位苏先生有你说的这般让人敬重吗?” 第442章 分道扬镳。 满永安看了顾浔一眼,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出身,不知民间疾苦。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柳州已经成为底层百姓心中的天堂。” “只要消息不闭塞的地方,提及柳州,谁不得竖起一个大拇指。” “你注意路边的茶楼酒肆 ,不少说书人都在说此事。” 这倒不假,花魊一直在运作此事,天下说书人,但凡说一场柳州之局,都会得到四海商盟暗地里支付的一笔不菲报酬。 当初顾浔只是随意在雾魉和花魊身边提了一嘴,没有想到两人已经将此事落到了实处,四处宣扬柳州新政。 而且还是避开帝都大城,专挑一些官府不会在意的小城小镇,深入底层百姓之中。 为此,花魊和雾魉还形象的给其起了一个名字“说书人计划”。 这是一场无声的舆论战,此刻或许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将来就不一定了。 “不过苏先生此举,无疑是站在了门阀勋贵的对立面,这些权贵已经将其视为毒瘤。” “我听说中域一些家族已经暗自商量,雇佣杀手,要刺杀苏先生了。” “希望上天眷顾他老人家,不要让这些小人得手。” 说这些话的时候,满永安嫉恶如仇的样子,恨不得将这些宵小之辈尽数抹杀。 顾浔哑然,雾魉与自己说过此事,有人竟然找到了夜幕,开价千金,要刺杀自己。 当然这背后的水有多深,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顾浔喝了一口酒,感叹了一声道: “苏先生他老人家有老福,不会出事的。” 顾浔将酒递给满永安,满永安轻轻摇头,摆了摆手。 “美酒虽好,不可贪杯。” 随着鼠潮退去,众人也围拢过来,看着壮如牛犊的鼠王,连连惊叹。 若是这些老鼠走出山外,恐怕方圆百里的庄稼渣渣都不剩。 “啊。” 参观鼠王的一人,突然一声惨叫,只见一只老鼠从他的胸口钻了出来。 胸口出现一个血洞,定睛一看,里面的内脏已经被掏空。 满永安咧嘴骂道: “这老鼠邪门的很,咬在身上不痛不痒。” 方才老鼠爬满他身上的时候,他没有一点感觉 ,若不是低头看,都没有发觉老鼠在啃咬他。 冯呈长枪闪现一点寒芒,将逃跑的老鼠钉在枪头,挑起细细观察。 这老鼠,比一般的老鼠要大上两三倍,壮硕无比,眼睛冒着绿光。 两颗尖长的门牙锋利如同匕首,冯呈取下几丝头发,放在上面轻轻一吹,头发当场断成两截。 这锋利程度,已经不亚于一些精铁锻造的宝剑。 有人注意到自己宝剑之上坑坑洼洼,显然是方才防守鼠潮进攻时,被老鼠咬的。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鼠潮比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幸好从未有记载,这些老鼠离开过神农架,不然外边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篝火旁,王老和那个年轻公子并未跟来,而是在后面窃窃私语,时不时看向顾浔等人的方向。 顾浔自是察觉到两人异样的目光,不过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而是自顾自从旁边砍下一截竹子,从鼠王身上接了一些血,用树塞紧,又用寒气结冰,将其密封。 这种地方不是一般的危险,一点异样的血腥味都有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浔历来奉承小心使得万年船的理念,能避免的麻烦,一定从细微之处杜绝。 参观完鼠王之后,众人重新回到篝火旁,这种原始森林深处,夜里呆在篝火旁才是明智之举。 咳咳咳。 年轻公子身边的王老轻轻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明日天亮之后,我们准备分开行动,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毕竟是四方人马组成的队伍,离开青山城之前便已经约定好,共同进退。 为的便是强强联手,相互扶持。 此刻若是散伙,无疑是在削弱力量。 就比如方才的鼠潮,随意一方人马遇上,都有可能全军覆没。 王老的目光落在顾浔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苏公子,你怎么看?” 未等顾浔开口,满永安便猛然将横膝上的刀插在地上。 “哼,我不同意。” “青山城组建队伍入山,为的便是壮大力量,应对未知的危险。” “若是当初便算好要散伙,又何必加入,我们大可以等别的人便是。” 当时这支入山队伍算是他 拉起来,顾浔和王老都是后面加入了 ,他自然不能同意。 王老并未理会满永安的话,而是目光一直落在顾浔身上,等着顾浔的回答。 可惜他期待的顾浔眉眼一沉并没有出现。 顾浔反而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同意。” 对方察觉到自己三人不简单,自己何尝不是察觉到对方不简单。 既然对方不愿合作,他也不愿死缠烂打,一拍两散,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这种未知的危险潜藏在身边,反而要处处提防被背刺。 得到想要的回答,王老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好,既然苏公子同意了,其他人如何看?” 话都说到了这里 ,傻子也明白分道扬镳已经是必然,多说无益。 倒不如考虑接下来的路如何走下去。 作为老江湖,满永安自然看得出王老是在故意针对顾浔三人。 既然顾浔都已经同意了,他也不好在开口说话。 见没人吱声,王老接着说道: “好,既然如此,愿意与我们一道的,请站朝我们这边。” 经过方才一战,傻子都看得出王老一行实力深不可测,光是出手的冯呈便已经实力斐然,只是略微出手的王老,定然也不会是绣花枕头。 几乎所有人都站到了王老一边,就连一开始跟随满永安的几人,都是如此。 见过真正的死亡,方才明白选择一棵遮荫大树的重要性,这些人不傻。 “满大哥,你干嘛,赶快站过来呀?” 人各有志,满永安也不好阻拦,他能决定的只有自己。 “周老弟,王老一方已经实力强大了,我便不凑这热闹了。” 他看向顾浔,笑道: “主要我还很馋苏老弟腰间的那壶酒,便不与你们一道了。” 满永安选择了顾浔,王老眼中多少有些失望,毕竟这位扛刀汉子的实力不俗。 不过倒也不在乎这么一人,选择他们也无非是锦上添花,不选择他们也无关紧要。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飞尘道人身上,他还在纠结选择哪方阵营。 第443章 风水大阵。 飞尘道人脸上露出一抹艰难抉择的神色,表面实力毋庸置疑的是王老一边更为强大。 可顾浔三人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不是满永安这样的讲义气的侠士,为了一个义字,能豁出命的那种。 他的目的是活着进入祖巫山,寻找绝世机缘,选择谁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再三犹豫之后,他还是朝着顾浔几人拱了拱手道: “苏小兄弟,满大侠,既然如此,那边就先别过,祖巫山再见。” 顾浔依旧从容不迫,拱手道: “飞尘前辈,那便就此别过。” 满永安脸色僵硬,只是象征意义的拱了一下手。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王老等人假惺惺的与顾浔几人别过之后,便往山林深处走去。 顾浔四人倒是不着急,反正提前进入的有,后面来的也不少,不急于一时。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板着脸满永安终于叹了一口气,朝着顾浔抱拳道:、 “小兄弟,此事是我对不起你。” “早知道这些人临时变卦,我便在等一日,也不愿与他们共同进山。” 顾浔知道是因为自己三人,这支队伍方才散伙的,若是自己等人不加入,未必会散。 “满大哥,此事怨不得你。” “倒是你,应该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 满永安一脸不屑,他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不讲信用之人,与他们为伍,以后还怎么混江湖。 “小兄弟,你这话就有些伤人了,那些个背信弃义的东西,老子就算是被满山老鼠啃死,都不愿在与他们有半分瓜葛了。” “要我看,那几个家伙定然不是江湖中人,没有半点江湖道义。” 方才那公子哥手起刀落之人,可是一路上围在他身前献殷勤的,结果他二话不说便给宰了,眼中连一丝同情都没有。 这话最是得姜颖心,满永安就是他心中江湖的豪杰的模子。 “满大哥说的不错,小弟也是最看不起那些人。” “一个个尾巴翘上天,目中无人,感觉自己有多牛似的。” 一路上,那位年轻公子哥对于他们这些人,都是一脸嫌弃,甚至连搭句话都显得恶心似的。 反正就是暗中自诩清高,鼻孔看人的家伙。 一路上,她已经不止一次向顾浔和雾魉吐槽此人了。 作为老江湖的满永安自然听出了姜颖所指,也忍不住爆粗口道: “姜小兄弟这句话中听。” “干他娘,那小白脸看不起谁呢,老子又没吃他一碗大米饭,感觉跟着他,像是欠了多大人情似的。” “老子才不受那没毛鸟的气。” 姜颖附和道: “可不是,若是在我遇上他 ,非得朝他吐几口唾沫。” “好主意。” 三言两语间,一个老江湖和一个江湖小白,瞬间有一种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 一番诽谤之后,四人开始启程。 走了一段路后,一边与姜颖吹牛,一边观察路况的满永安突然开口道: “嘶,不应该呀,明明这些天已经入山众多人了,为何没有半分人活动的迹象。” 软趴趴的腐叶,厚重的苔藓,茂密的蕨林,参天的古木,无不彰显着此地的人迹罕至。 按理来说,只要有人来过,不应该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要知道,自从祖巫山宝藏的消息流出后,已经不下数千人进入其中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 强宗大教,以及四大帝国的人马。 光是这些势力,便已经不下千余人。 随后那些一流二流势力方才闻风而动,成为第二批入山之人。 到自己这些人,已经算是第三批的末尾了。 关键是入山之人,大半都是从青山城出发,自动向西进。 正常情况下,应该已经被践踏的满目疮痍,而非当下这般人迹罕至。 经过满永安一提醒,只顾着吹牛的姜颖也反应过来。 “对呀,为何这里会这般寂静,会不是咱们遇到鬼打墙了?” 看过江藏风水秘术的顾浔并不意外,按照上面零星记载,整个神农架都已经被风水阵法覆盖。 以天地为基,以江河为脉,以山石为体,以草木为灵,踏入神农架开始,便已经踏入了大阵之中。 这可是举一国之力,借山水之势,铸造而成,号称千古第一阵也无可厚非。 “这里的每一棵树木皆是阵法,一旦走偏差几步,所见的景象便是天差地别。” “此外,神农架的地形酷似罗盘,在江藏的布局之下,此处分为了中心、中部、外围。” “三部分像是三个同心圆,以顺、逆、顺的方式不停的在转动,千变万化,只要有时间差,便会不可能走相同的路。” 姜颖一脸好奇。 “你说这山在动,为何我没有半点感觉?” 顾浔抬头,透过树叶看向天空。 “山动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所站的整片大地都在旋转。” “江藏借助的是地转之势,来扭动山水大阵运转。” 虽然这其中有许多顾浔不理解的东西,不过按照风水秘术上的记载,大抵是这个意思。 其中的‘地自转’指的应该就是地球在不停的自转。 “等到何时你们能明白这天地并非‘天圆地方’,便能理解何为地自传了。” “理解了‘地自转’再来参透这山水动便不至于如此惊讶了。” 虽然顾浔自己也解释不清楚,江藏到底如何实现的三个同心圆转,反正他理解的大致原理便是这样。 至于真正的运作原理,或许只有江藏自己知道了。 顾浔的一番解释,直接让三人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的懵逼。 “其实也不难理解,就好比现在,你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最终你会回到这里。” “在简单点,就像人蒙着眼睛走不出直线,若是走的足够久,便会回到起点。” 三人还是一脸懵,觉得顾浔讲的太过匪夷所思。 “我不信,蒙着眼睛怎么可能走不出一条直线呢。” 姜颖不相信,满永安也觉得不可思议。 反正也不着急赶路,顾浔当场便让其试试。 当然,前提是不动用神识和灵力。 四人寻得一片开阔地,满永安一刀斩出,在地上划出一道直线。 姜颖自告奋勇,闭着眼睛便开始走。 起先几步还能落在直线上,走出几步便开始慢慢偏移。 等到顾浔喊停的时候,她已经偏移出去了四五尺。 “这,一定是大意了,重来。” 第444章 星图的作用。 姜颖不信这个邪,一连走了五次,都没能走在直线上。 见到如此神奇,满永安也丢下大刀,亲自一试。 结果也如同姜颖的一般,相差不大。 就连雾魉都觉得新奇,试了两趟,也没能走直。 “这,若是真一直走下去,还真会回到起点。” 满永安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 事实胜于雄辩,现在三人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魍魉看向这望不到边的原始丛林,举一反三道: “这无边树木,就像遮住双眼的黑布,行走其中,我们一样走不出直线,会逐渐偏离目标。” “此外再加上此地的风水阵法,同时作用之下,想要去往祖巫山更是难上加难。” 姜颖心中不禁感叹顾浔年纪轻轻,肚子里倒是藏着不少好东西。 “那我们岂不是永远去不到祖巫山了?” 顾浔摇摇头,指了指天。 “你真以为那江湖上流传的那幅星图百无一用?” “等到夜里,以星图对应天上的星辰,便可沿着正确的方向行走。” 听闻顾浔此话,满永安急忙掏出地摊上十文铜钱买的星图,盯着看了半点,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姜颖也凑上去,翻过来竖过去,还是看不懂上面这十二个点点代表着什么。 雾魉看着两人呆头呆脑的样子,忍不住轻抚额头。 “额。两位,公子说了,要对应天上星尘方能看懂。” “现在是白天,没有星星。” 两人后知后觉,满脸尴尬。 “对对对,晚上看。” 满永安一边收起星图,一边羞愧的回答,都怪姜小子带偏了自己。 这下好了老江湖的形象荡然无存了。 姜颖心中又有了一个疑问,心直口快的她又当场问了出来。 “这么说只能晚上赶路了?” 经历了昨晚的鼠潮,她知道这大山里的黑夜有多危险,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理论是这样的。” “不过.......” 顾浔的目光落到了姜颖身上。 突然被顾浔盯上的姜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被这家伙盯上,总让人有一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不过什么?” 顾浔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姜颖手腕上的五色镯子之上。 “我是我没有记错,百变形态之下,有一个东西叫做天戍司南。” 姜颖神识一动,手镯变换成一盘司南,托在手心。 “这玩意有用?” 顾浔冷笑一声,这小妮子还是太小看她手里的东西了。 “若是一般的司南,在这种地方绝对没有用。” “但你手里的司南在这个地方一定有用。” 天戍司南的神奇之处便是它不会受到任何外力作用的影响,勺柄永远指向南方。 通过天戍司南确定的方位之后 ,四人开始一路西行。 “没有星图,光靠这个管用?” 面对姜颖的疑问,顾浔懒得回答,不有用还干嘛带着前行。 这个东西能指定一个大体方向,只要一路向西,晚上在通过星图细微调节方向即可。 其实光靠星图,也有办法找到祖巫山,只不过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面临更多的危险。 星图能给的只是大体方向,而且只能夜里借助星图赶路,危险成倍增加。 满永安一脸笑意,拍了拍姜颖的肩头。 “姜小兄弟跟上吧,苏兄弟既然选择赶路,必然是能找到方向的。” 随着不断深入,路越发难走。 一开始还能挑挑拣拣,走出一条小路来。 后面只能一人在前开路,缓慢前进。 走了半日之后,几人终于汇拢一条人走过的小路。 走出去不远之后,在前开路的满永安边发觉路边躺着一具尸体,像是刚死去不久。 他走上前,刚想用手去触摸尸体,便听到顾浔的提醒声。 “小心别碰尸体。” 就在满永安匆忙收手的瞬间,一只毒蜈蚣从尸体的胸口爬出,径直飞向他。 幸好顾浔提醒的同时,也丢出一根银针,直接将蜈蚣钉在地上。 满永安看着地上手腕粗细的蜈蚣,还在不停的扭动着身躯,吓的满头大汗。 筷子粗细的毒蜈蚣,给牛来上那么一下,都能让其直接殒命。 若是被这么大蜈蚣咬上一口,哪怕自己是地仙,估计也得命丧当场。 顾浔走到蜈蚣旁,捡起尸体旁的宝剑,轻轻放在蜈蚣嘴处,痛苦挣扎的蜈蚣巨额吐出一点毒液,顷刻便将宝剑腐蚀出一个洞。 光是腐蚀性便这般强,可想其毒性会是何等恐怖。 雾魉打开背上改造过的书箱,从一众瓶瓶罐罐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顾浔。 姜颖先前还满心好奇雾魉背上背着什么,没有想到是些瓶瓶罐罐。 顾浔小心的用玉瓶放在蜈蚣的巨额处,用力挤压,不一会便挤了小半瓶。 像这种有极强腐蚀性,用玉瓶来装是最好的,其他的极其容易被腐蚀破碎。 小心收好毒液之后,顾浔看着蜈蚣肥硕的身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一脸惋惜道: “可惜了,这么大的蜈蚣,若是不吃人,便是一等一下酒菜。” 吃过几次碳烤蜈蚣的满永安也忍不住附和道: “确实是最好的下酒菜。” “用来泡酒,也是大补之物。” 看着两人一副垂涎的模样,姜颖只觉得恶心想吐。 雾魉倒是不觉得 如何,跟在顾浔身边,吃过的稀奇古怪东西太多了。 比如油炸花蜘蛛,碳烤臭屁虫,酸笋煮蜂蛹等等。 碳烤小蜈蚣,他吃过不少,味道极好,只是不知道这大蜈蚣能不能烤出相同的味道。 处理好蜈蚣之后,顾浔走到尸体旁,细细打量尸体 随后又捡起一根棍子,掏了掏尸体胸口的洞,内脏已经消失不见,断言道: “从尸体的僵硬程度看,应该是两个时辰前死的 。” “满大哥,能看得出是那个宗门的服饰吗?” 第445章 西域往生门。 满永安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好一会,他走遍了大半个江湖,也没有见过那个门派的服饰是这样的。 “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服饰。” 雾魉认真的盯着了看了一会,缓缓开口道: “这倒是有些像西域的往生门。” 随后,顾浔挑开尸体,其背部刺有一幅地狱之门的图案。 “确定是往生门无疑。” 看到地狱之门刺青的雾魉当场笃定这就是西域往上门。 顾浔不解往生门一个西域宗门,为何不远万里的来此,这其中恐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往生门什么来头?” 雾魉对此 了解并不是太多,毕竟夜幕的暗子在西域并没有多少,主要还是服务四海商盟的商贾经营,其他的并未插手太多。 “只知道其是西域的十大门派之一,实力不容小觑。” “对于西域的江湖势力,或许老八倒是知道不少。” 这里他不好直呼花魊,只能用老八代替。 花魊常年往返西域中原之间,对于西域的各个势力都有不少的了解。 顾浔微微点头,随后又翻了一下尸体,没有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便继续向前。 相比顾浔四人的冷清,王老一行十余人就热闹多了。 王老对着那位年轻公子毕恭毕敬,问道: “世子殿下,老奴还是不懂为何要与那位苏公子分开行动。” “那位苏公子实力不弱,有他在你的安全也能多一分保障。” 年轻公子却是轻轻摇头。 “一山不容二虎,既然都在相互猜忌,便没有同路的必要了。” “他身边的那个男子,隐藏的很深,估计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本公子可不喜欢身边有超出掌控之外的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入山之后,他便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队伍。 就连鼠潮估计也与那双眼睛有关。 分道扬镳之后,便可试探出那双眼睛是针对自己等人,还是针对那位苏公子。 事实证明,那双眼睛不是冲自己等人而来的,分开之后,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便消失了。 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那位苏公子不简单。 “还有以后出来,在喊我世子殿下.........” 看似嚣张轻佻的公子哥一声冷哼,王老只感觉浑身寒意,急忙唯唯诺诺道: “老奴知错了。” “王老,看把你紧张的。” 被年轻公子用力拍了拍肩头的王老为了缓解紧张,问道: “虞公子怎么办。” 显然他口中的虞公子便是先前落入鼠洞,被啃去半截身子,最后被年轻公子一刀斩杀之人。 “他的死与我何干?” “明明是被老鼠拖入洞中咬死的。” “是是是,老奴知道怎么做了。” 王老急忙点头称是,一脸谄笑,内心却实恐慌无比。 虞公子与公子可是多年的酒肉朋友,公子还不是说杀就杀了,甚至没有半分犹豫。 或许公子只是给其一个痛快,不愿让好友遭受折磨。 不过以公子的性格,这种机率很小,他出刀时,眼中没有任何的同情,就像随手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其实想要分道扬镳的不止他,顾浔同样有这样的想法。 顾浔的想法与年轻公子的想法一致,想要看看背后的那双眼睛是冲着自己来,还是冲着那位年轻公子来。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不同的是顾浔 觉得,既然一起组队入山,无论如何,也该讲点江湖道义,不能中途散伙。 既然是对方主动提出来的,顾浔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有了昨晚的经验 ,太阳尚未落山,几人便停止了赶路,选择了一块硕大的巨石落脚,并堆积了大量柴火,足以烧到天明。 月色下,顾浔取出星图,仔细对应天上的星尘,反复确认,防止走错路。 所幸星图的对应的位置与天戍司南对应的方向几乎融合,四人一天的路没有白走。 寒号鸟的啼鸣声中,夜色越发的 寂静,让人有一种内心发慌的 感觉。 这么辽阔的原始丛林,除了寒号鸟的叫声之外,听不到任何其他虫鸣兽走的声音。 整片森林像是死了一般,极其不符合常理。 篝火燃烧着枯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姜颖疑神疑鬼的环顾四周,最后实在忍不住小声说道: “这么大的林子,连一只虫叫都听不到,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雾魉忍不住接了一句。 “奇不奇怪,你看满大哥握刀的姿势就知道了。” 雾魉提醒之下,姜颖看向满永安,只见其死死握着刀,随时一副要出刀的姿势。 被雾魉这么一说,满永安多少有些不好意,下意识的松开了刀柄。 “干他娘,这鬼地方,比住乱葬岗还要吓人。” 姜颖想起白天满永安吹牛时说过的话,当即问道: “满大哥,你不是不怕鬼的吗?” 对于这个情商实在不怎么高的小兄弟,满永安实在不知道该说啥的好。 只能无奈的吹胡子瞪眼,掩盖自己脸上的尴尬。 “小兔崽子,你懂个屁。” “鬼不可怕,可怕是人,懂不懂?” 一直在石头边缘抠抠搜搜的顾浔将一颗骷髅头递到满永安面前。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骷髅头,直接让满永安瞳孔猛然收缩,吓的直接从地上蹿了起来,大喊道: “鬼呀。” 顾浔没有想到自称天不怕地不怕满永安会这么怕鬼,当即笑道: “满大哥,别慌一个骷髅头而已。” 说罢直接把骷髅头丢向满永安,吓的满永安直接将其一刀劈成两半。 “他娘的,大半夜的拿着骷髅头丢来丢去,好玩吗?” “苏小兄弟,可不兴这样吓人。” 姜颖好奇的捡起一半骷髅头,细细端详片刻之后,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满大哥,以后可不许吹牛了。” 满永安一脸忧郁,骂骂咧咧道: “你懂个屁,这山里的骷髅会成精,当初老子被撵了一夜。” 每当想起这事,满永安心里都瘆得慌。 说话间,满永安身后的小湖面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道绿色的光。 借着月色朦胧,远远望去,像是一个个披头散发之人直挺挺立在湖面之上,眼中散发着幽幽绿光。 姜颖的嘴慢慢的由一条缝变成了‘o’型,手指着 满永安身后,结结巴巴说道: “满......满大哥,你.......你身后.......有.......有鬼。” 短短的一句话,姜颖的舌头不知打了多少个结。 看着那一道道游荡在湖面之上的身影,她方才的明白满大哥的话是真的。 山里的骷髅真的会变鬼。 第446章 鬼虫。 被吓了两次的满永安这下可不会轻易相信了。 “姜小子,就你那芝麻胆,也想吓我?” “你那演技太拙劣了。” 不过当他转头看到顾浔和雾魉二人的神情之时,一股寒意便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们三个就不要合起伙来吓我了。” 我辈江湖人,义气要够硬,嘴也要够硬。 其实他已经能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了。 心里不停的默念儿时赶夜路时,老人交待的话。 “人有三盏灯,回头必灭一。”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灭了一盏灯 ,鬼怪便有下手的机会。 看着满永安要被吓尿的样子,顾浔主动走上前,刚准备拍满永安的肩头,便吓得满永安大叫。 “哎哎哎,苏小兄弟,不能拍,不能拍。” “拍了阳灯会灭的,容易招邪。” 顾浔一脸无奈,这老江湖估计从来不敢一人赶夜路。 “满大哥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罢,顾浔与满永安擦肩而过,径直走向那些游荡的虚影。 如此冒失的行为可是吓了雾魉和姜颖一跳。 “公子小心。” “喂,你要干嘛?” 满永安也慌忙回过头,看着那无数漂浮在湖面上的人影,差点吓得原地去世。 “苏公子,当心呐。” 怕归怕,可心中的‘义’更重,他克服心中恐惧,想要伸手 拉住顾浔,快速逃离。 “放心,没事的。” 顾浔语气平静,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恐惧,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他伸手抓向一道凶狠汉子的鬼魂,透过虚幻的身躯,直接将那双发绿的眼睛握在手中。 只见那汉子张开血盆大嘴,露出满口獠牙,不停向顾浔发狠。 顾浔浑然不在意,直接将其往篝火边拖拽而来,吓得姜颖和满永安大呼小叫。 了解顾浔的雾魉则是一脸好奇,仔细打量着顾浔手中的鬼物。 随着靠近火光,那鬼魂的虚影越发虚淡。 当鬼影彻底消失之后,三人方才看清顾浔手里握着一只苍蝇大小的虫子,不过那双翅膀异常的长,还散发出绿光,看上去就像是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 吓得缩成一团的两人也围过来,好奇的打量着这只长相怪异的虫子。 姜颖躲在满永安身后,将其当作人肉盾牌,盯着虫子道: “原来鬼就是长这样的。” 顾浔投去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明明是一只虫子,都看这么明白了,还说是鬼。 “我也是第一次见鬼。” 好家伙,白痴还不止一个。 跟着顾浔见多识广的雾魉则是认真打量虫子模样之后,试探性问道: “公子,这是不是就是古籍之中记载的鬼虫?” 顾浔点点头,回道: “尸山生灵,名为鬼虫,其翅如眼,可唤人魂。” “鬼虫无疑。” 满永安试探性问道: “不是鬼,是虫子?” 顾浔将其托起,背对火光,那道虚幻的凶汉子身影再次浮现,吓得两人再次一缩。 “放心,就只是一只虫子而已,不会吃人,更不会夺魂。” 姜颖看着顾浔手里不停挣扎的凶汉子,问道: “那这人是怎么回事?” 这人实在是活灵活现,像是真的一样。 顾浔解释道: “鬼虫变换的模样,会是寄生尸体的模样 ,也有可能是它见过的人模样。” 说话间,那鬼虫直接变换成顾浔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顾浔掐着另一个顾浔的脖子。 顾浔转过身,回到火堆旁,身影再次消失,回归原来虫子的模样。 仔细打量一番后,顾浔重新将鬼虫放归自然。 回到的湖面上的鬼虫变成顾浔的模样,在湖面上横冲直撞。 受到惊吓的其他鬼虫也纷纷乱飞,一时间湖面之上群魔乱舞,鬼物横飞。 此情此景,就像是阴兵过境,尤为渗人。 顾浔看向竹筒里煮沸的水,说道: “这水不能喝。” 不用顾浔说,几人也没有喝下这水的勇气了。 毕竟是养‘鬼’的水,谁敢喝? 当然,湖水不能喝的原因并非是‘养鬼’的缘故,而是湖水本身。 “鬼虫一半存活在乱葬岗或者大战之后的万人坑,它需要借助尸体方可繁衍。” “这里出现这么多的鬼虫,湖底之下,必然是尸山血海。” 满永安看向湖面之上悬浮的鬼影,这些服饰来自不同的朝代。 “为何岸边不见一具尸体?” 顾浔解释道: “因为鬼虫是在人脑之中孵化的,他会驱使人去往母虫所在的地方。” “这些人都是喝了蕴含大量虫卵的湖水之后,方才被控制意识,最后在鬼虫的驱使下,沉入湖底。” “鬼虫卵在水中能存活百年,一般的高温和极寒都极难将其杀死。” “只要宿主喝水时,将其喝入体内,它便会苏醒,沿着血液循环到大脑,最后控制人的行动。” 姜颖忍不住道: “好神奇的东西。” 满永安则是说道: “好恐怖的东西。” 顾浔看着满湖的游魂,更多的是士兵的,看其甲胄,应该是大周中旬的。 还有不少的寻常便服者,应该是深入神农架探险之人,不小心喝了湖水中招之人的。 这些人的服饰就显得杂乱无章,什么朝代的都有。 “这种东西幼虫对环境不怎么挑剔,但是成虫对环境就极为挑剔。” “必须要适宜的温度,丰富的水源,以及充足的食物,方才可以 繁衍生息。” “有些时候,看到乱葬岗和古战场漂浮的鬼魂,说不定便是这东西捣的鬼。” 满永安细细一想,当初追自己的鬼魂,好像就是出现在乱葬岗的小水池边。 当时自己不信鬼,连夜赶路,恰巧经过乱葬岗,想要去喝点水,结果就遇上了邪门东西,给自己吓出了心里阴影。 顾浔这么一说,条件完全符合,估计就是这鬼虫作妖。 第447章 夺宝遇血尸。 月色之中,四人看向满湖悬浮的‘鬼魂’,虽说明知是鬼虫在捣鬼,可还是觉得渗人。 尤其是满永安和姜颖,一晚都不敢合眼,硬生生扛到了天亮。 随着晨光划破天地,热闹了一夜的湖面渐渐归于平静,湖水变得异常清澈,一眼能见底。 四人来到湖边,透过清澈的湖水,只见湖底是堆积如山的尸骨,看起来就像修罗地狱。 “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 雾魉这次竟然抢在满永安和姜颖前面开了口。 姜颖一副理所当然的说道: “日积月累,便就如此了。” 满永安深感赞同。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雾魉选择性的忽视了二人的话,而是看向顾浔。 顾浔联想到昨夜不少的兵甲‘鬼魂’,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恐怕就是当年周景帝派出消失的五万大军。” 湖底散落的不少残甲,也有力的佐证了他的猜想。 毕竟江湖中人再多,也不可能堆积出成山的尸骨。 顾浔这么一说,雾魉也认可的点点头。 “应该就是如此了。” 顾浔看向湖底,缓缓探出手,伶虫出现在手心。 “去吧。” 伶虫直接一头扎入湖中,转瞬间消失不见。 估摸半盏茶的功夫,伶虫便叼着一只血红的鬼虫浮出水面,身后密密麻麻的跟着数万只鬼虫。 见状顾浔也一阵头皮发麻,急忙让伶虫调转方向,向着其他方向而去。 随后他一头扎入湖中,一直向着湖底中心游去。 湖底中心有一个刚好能进入一人的石洞,一直深入地下,深不见底。 顾浔不热衷寻宝,可鬼虫巢内东西对他有大用,属于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必须得到。 方才他让伶虫叼走鬼虫王,为的便是调空巢内的伶虫。 没有犹豫,顾浔一路下潜,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在血池之中见到了那颗血莲。 血莲无叶,唯有血藕和莲蓬组成,莲蓬成熟之时,会形成九颗莲子,被称为无需炼制的‘九死还魂丹’。 顾浔来到血池旁,这些血水都是上面那些尸体的血液,被鬼虫凝聚成精血,最后汇聚于此形成。 这血莲又是由精血历经数百年,在鬼虫的酿制之下形成。 看着血池之中的血莲,顾浔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一般的血莲颈能有筷头粗细已经是极品了。 眼前这颗足有拇指大小,简直惊掉了顾浔的下巴。 血莲子寻常都是绿豆大小,这上面竟然有食指大小,一颗颗呈现血红色,晶莹剔透。 顾浔刚想伸手去抓,血池底竟然咕咕咕的冒起了血泡。 一股恐怖的危机感蔓延全身。 顾浔一咬牙,强行在水下施展迎风拂柳,一把将血莲拔起。 就在他拔起血莲的瞬间,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猛然从血池底部探出。 修长的指甲犹如锋利匕首,仅仅是微微触碰到顾浔的手臂,便在上面留下三道血痕。 顾浔顾不上手上的伤口,快速朝着湖面游去。 身后一具八尺有余,全身血红的尸体猛然从血池之中跃出,看着潜逃的顾浔,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声。 看着手臂上瞬间便溃烂发硬的伤口,顾浔心中暗骂这鬼玩意也太毒了。 要知道一般的毒药,顾浔可以用来当零碎吃,可以说是百毒不侵。 这只是被这鬼东西抓了一下,便中了就溃烂发硬,可想这毒是何等霸道。 若是寻常的江湖武夫,恐怕只要沾上一点,一时三刻便会化作脓血。 “草,没有想到这鬼虫竟然养出了血尸来守护血莲。” 看着只有半截的雪藕,顾浔心中那叫一个恨,忍不住爆了 粗口。 另外半截血莲还在血尸口中。 养出血尸的血莲,都是一半含在血尸口中,只要谁动了血莲,便会立即惊动血尸。 怒归怒,顾浔不敢有丝毫大意,使出吃奶的力气,向着水面上游动。 三人看着原本还清澈见底的湖水,几乎是在几个呼吸间 ,肉眼可见的变成了血红色,不免担心起顾浔来。 “苏小兄弟怎么还不上来?”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 满永安说话间,就要往水里跳。 雾魉急忙拦住他,满永安下去,只会给公子帮倒忙。 “不行,你不能下去。” 他比谁都担心顾浔,可他更知道盲目潜入血湖之中,只会给公子带来更大的麻烦。 轰。 水面炸开,顾浔递出的一记崩心拳,顺势将自己推出湖面。 与此同时,他出水的地方,也瞬间被寒冰冰封。 顾浔落回水面,脚下生成一块寒冰,如同飞舟载着他在湖面上快速滑行。 “快跑。” 他一边向着岸边疾驰,一边提醒三人快跑。 率先反应过来的雾魉急忙提醒两人道: “快走。” 不明所以的二人看着雾魉一溜烟没了影子,还在疑惑这小子为何跑这么快。 轰。 冰面炸开,一道血尸冲天而起。 还在懵逼状态的二人齐齐瞳孔一缩,不约而同喊道: “鬼呀。” 两人急忙朝着雾魉离去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 没有办法,那具血尸的模样实在是太吓人了。 顾浔刚回到岸上,伶虫也飞回到他身边 ,鬼虫王已经被其啃的只剩半截。 成千上万的鬼虫感受到了虫王的死亡,一只只红着眼睛,疯狂的向着这边追来。 “你个憨货,是让你逮虫王,不是让你吃虫王。” 这么多鬼虫,光是看着便让人头皮发麻,尤其是密集症患者,估计全身的骨头都已经酥了。 虫王一死,这些鬼虫必定是不死不休了。 光是尸王,雾魉或许还能应付,加上这些鬼虫,便只有抱头鼠窜的份了。 唤出猎豹姜颖起先还能跟上,跑出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的额头已经汗水密布,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顾浔与她的距离越来越短,而顾浔身后,便是含着半截血藕,一边狂奔,一边怒吼的血尸。 没有办法,它的半张脸都是嘴,即使含着血藕,一样无法干扰它怒吼。 血尸头顶则是密密麻麻的鬼虫,遮天蔽日 。 一盏茶的功夫后,坐在机括猎豹之上的姜颖终于支撑,一头摔了下来。 百变神机甚至不能维持 手镯状态,直接幻化成了原始的球形。 在姜颖即将落地的瞬间,一团灰色的雾气接住了她。 雾气凝聚成雾魉的身形,抱住已经昏迷的姜颖,转瞬即逝。 第448章 守墓人。 刚准备停下来带上姜颖逃命的满永安看着雾魉如此之快的速度,当即满脸不可置信。 这位小兄弟不是只有大宗师的境界吗? 大宗师什么时候能有这般速度了? 而且还是抱着一个人的情况下。 来不及多想,没有后顾之忧的他再次把速度提升一截。 顾浔一边狂奔,还不忘往身后释放寒气 ,以此来减缓鬼虫和血尸的速度。 四人像是丧家之犬一般,被撵着疯狂逃窜,死寂的山林瞬间乱作一团糟。 丛林深处,一个身穿兽皮的人影看着血尸和鬼虫,忍不住骂道: “草,怎会惹上这鬼东西。” 就在他逃离的瞬间,一直在注意周围气机波动顾浔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 没有丝毫犹豫,顾浔直接将向着气机消失的方向而去。 迎风拂柳施展到极致他,很快便发现了那道远遁山林之间的身影。 显然那个身穿兽皮的野人也察觉到 了顾浔已经锁定他,再次提升速度。 顾浔直接使用袖箭钩锁,配合迎风拂柳,速度再次攀升一截。 很快他便追上了那个身穿兽皮的野人。 顾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冰封 血莲,隔绝气味。 同时将腰间的竹筒扔向兽皮野人。 如同猿猴一般的野人直接一拳将其打爆,身上瞬间洒满鼠王的鲜血。 丢失血莲气味,又受到血气刺激的尸王,再次发怒,速度暴涨,很快便追上了 两人。 嗅到血腥味的尸王转移了攻击目标,向着野人狂攻。 身法与猿猴如出一辙的野人不断翻滚跳跃,躲避尸王的攻击。 对于这个驱使鼠群攻击自己的野人,顾浔可没有半分客气,还不忘杀人诛心道: “多谢朋友出手相助,告辞。” 看着身后跟着一大群鬼虫远去的顾浔,那个野人气的牙根痒痒。 他目标并不是顾浔,而是姜颖 。 驱使鼠群围攻众人,也只是为了杀死姜颖,不让其去到祖巫山而已。 在一拳放倒一棵大树的血尸不断攻击之下,野人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这血尸不仅身形高大,速度还极快,力道更是惊人,还有那尸毒,沾之必死。 本就不擅长近战的‘野人’,可谓是步步惊心,随时都在死亡边缘徘徊。 其实他的主要任务是驱使鼠群,观察进山的人群,然后汇报回村中。 至于操控鼠群围攻众人,完全是他临时起意。 潜藏探查,才是他的强项。 血尸所过之处,瞬间被开出一条路来,不断挥舞血手,想要拍死前方散发着美味的猎物。 兽皮野人翻滚间,随手扯下一片树叶,一边逃跑,一边吹响树叶。 同时向着幽暗的山谷方向而去。 将血尸引到阳光照射不到的幽暗山谷之中,密密麻麻的老鼠向着山谷围拢过来。 这些老鼠在野人的指引之下,不断向着血尸围拢,啃咬血尸。 血尸一巴掌下去,能按死数十只。 可惜纵使他力量惊人,也遭不住老鼠众多。 随着脚被啃断,血尸高大的身躯倒在了鼠海之中,数以万计的老鼠瞬间将其淹没。 ‘野人’真名慕槐,属于守墓人,起‘慕’姓便是谐音‘墓’。 因为祖上都是没有姓名的奴隶,所以便以慕协墓为姓。 慕槐看着自己心爱的宠物损失众多,不免一阵心疼。 不过看着啃咬血尸之后,一只只老鼠双眼发红,甚至有的直接身躯开始庞大,他悲愤之余,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没有想到这血尸竟然能加速鼠鼠成长,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吱吱吱吱。 一只体型硕大的老鼠,叼来一截血藕 。 慕槐取下之后,仔细打量着血藕,不知道这是何物。 他小心取下一块,丢给先前的老鼠。 吃下血藕之后的老鼠,发出吱吱的惨叫,不停的在地上打圈。 随着时间推移,这只老鼠本就硕大的体型再次拔高,堪比一头老水牛。 损失鼠王之后,鼠群的战斗力折半的削减,没有想到指甲盖大小的血藕竟然能催生出一头鼠王,慕槐乐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随后他又分出一半血藕,分成六块,直接再次催生出四头鼠王。 有两只老鼠吃下血藕之后,身体承受不住恐怖的力量,直接爆炸开来。 六块血藕,催生出四头鼠王,慕槐还是相当满意的。 正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追踪顾浔时,他宛若老鼠耳朵一般的 耳朵轻轻动了动,他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击杀老子的鼠王,你们也有份,就拿你们先开刀,看看我这七头鼠王的实力如何。” 可怜的王老众人,不知不间已经被人盯上了。 没有了血尸,顾浔的压力无疑小了很多。 不过身后的鬼虫同样不可大意,这东西密密麻麻扑来,非谪仙不可挡也。 顾浔能做,便是抽调寒气护体,但凡接近他鬼虫都会瞬间强制冬眠。 这招固然有用,可需要消耗大量的先天寒气,冰脉也支撑不了多久。 所幸随着四人进入一座山谷,这些鬼虫像是遇到了一道空气墙,瞬间停滞不前。 发现异常的四人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向身后的鬼虫。 “为何不追了?” 满头大汗满永安一边擦额头的汗水,一边问道。 顾浔警惕巡视四周之后,缓缓开口道: “或许这里有他们惧怕的东西,比如天敌什么的。” 顾浔这么一说 ,满永安深表认可的点点头,不由的目光开始巡视四周,生怕跳出来一个未知生物,被一口毙命。 “你说这里会有什么天敌,方才让鬼虫这般的忌惮?” 顾浔摇摇头,他固然见多识广,但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他让已经醒过来姜颖重新幻化出天戍司南,想要继续向西走,必须得穿过前方山谷,面对未知得危险。 第449章 掩踪草。 看着前方山谷之中遮天蔽日的古木,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回头看去,则是密密麻麻的鬼虫,愤怒的它们幻化出一道道人影,像是千军万马一般,四处乱窜。 四人进退两难之际,顾浔急忙取出星图,闭上眼睛,脑海之中不断回忆昨晚星辰位置,然后借助天戍司南的上的方位刻度,推算此地对应的星图位置。 若是没有天戍司南,想要反推星图,对应地上位置,几乎不可能。 但有天戍司南,只要推理能力足够强,三者结合,逆推位置,并不是异想天开之事。 当然前提是得懂些许风水秘术,或者天相星图,不然也不可能逆推出来。 顾浔默默在心里一番逆推之后,看向雾气缭绕山谷,缓缓开口道: “若是我推算的不错的话,穿过这片山谷,或许就能见到 祖巫山。” 听到‘祖巫山’三个字之时,众人莫名的心跳加速了几分。 “这片山谷避不开,只要从神农架以东进入的,都得经过这片山谷。” 看着山谷外围茂密的草丛,压根像是没有人经过一般。 姜颖当即反驳道: “怎么可能,按照你的说法,岂不是没有人进入过。” 前面那些超一流宗门,可是出动了不少强者,若是他们都没有办法进入,那岂不是没有人可以进入了? 满永安也十分认可姜颖的话,毕竟那些超一流势力的天才,不可能全部陨落在此地了吧? 若是没有星图指引,或许还有这个可能,毕竟这鬼地方实在是太过邪门了。 毕竟往前的数百年间,不知道多少强者葬身在这无边无际的诡异之地。 要知道星图可是标注出来的活路,依旧有那么多的危机 ,可想星图标注之外,会是何等的凶险。 就比如身后这些鬼虫,就是顾浔借助天戍司南,白天赶路,导致稍微偏差星图路线,方才 遇上的危机。 若是夜间赶路,借助星图对应天上星辰,便可避开那个诡异的湖泊。 面对姜颖的质疑,顾浔坚信自己的推断没有错,可为何放眼望去,没有丝毫人走过的痕迹。 忽然顾浔注意到方才践踏过的草,发现已经恢复原样,没有丝毫人走过的痕迹。 无尽的丛林,忽然出现这么一块狭长草地,本就显得有些异常。 顾浔断定,这片狭长的草地断然有猫腻。 他随手斩出一道剑气,瞬间扫平一片草。 正当三人不解顾浔为何这般做时,只见那绿草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不多时便已及腰。 不仔细看,与周围的草便是一模一样。 雾魉一脸惊讶,问道: “难道这就是掩踪草?” 难怪那些鬼虫突然不追了,若是掩踪草就能解释得通了。 掩踪草能掩盖去身上的气息,这些鬼虫白天是看不见,全靠嗅觉,自然也就寻不到众人了。 或许并非是天敌的缘故,而是这掩踪草作怪。 顾浔也不敢笃定,毕竟谁家的掩踪草能像一块的狭长的草原一般,而且还齐腰高。 一般的掩踪草,能有三五丝的一簇,便已经算是旺盛了。 “这味道倒是掩踪草的味道,只是这也太多太旺盛了,一点的都不像是真的。” 掩踪草花研制成粉末,在配上几味辅助药材,洒在身上,便可掩盖去气息,就连撵山狗都嗅不到气息。 许多杀手,为了不在作案现场留下踪迹,一般都会花重金购买掩踪草花制成的掩踪粉。 慕槐身上正是涂了掩踪草粉,才让顾浔一直没有办法锁定其位置。 后面顾浔深入诡异湖底,其实也有借助鬼虫找出其位置的想法,并非只是一味为了寻宝。 只是没有想到会沉睡一头血尸,不过好歹解决了背后的眼睛,让其暂时没有办法盯上自己等人。 掩踪草对生长环境及其苛刻,导致其花制成的掩踪粉千金难求。 换做是谁,都难以相信这草原般辽阔的草,会是掩踪草。 掩踪草有一个特点就是在土壤肥力足够的情况下,生长速度快到匪夷所思。 即使将其割了,它半炷香时间内,便能恢复原样,故而又有不死草的称呼。 顾浔扯下一丝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有一股回甘味,确定是掩踪草无疑。 “可惜了,不是掩踪草开花的季节,不然可以发一笔横财了。” 感叹一声后,顾浔弯下腰,小心抠起一块泥土在鼻子间嗅了嗅,有一股丹药的沁香。 在往下掏些许,则是累累白骨 ,显然是有人故意为此的。 尸体为底,丹炉残渣为肥,好大的手笔,难怪掩踪草会有这般恐怖的疯涨速度。 “这掩踪草十有八九是出自周太祖的手笔。” 除了周太祖,顾浔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人为种出这么多的掩踪草。 土下掩埋的尸骨,十有八九便是当年修建陵墓征调的民夫。 陵墓建成之后,他们便永远的埋骨于此,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守秘密。 满永安望着这么多的掩踪草,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沃土之下,尽是枯骨。 雾魉一直在环顾四周,终于在一块耸立的巨石上发现了自己的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道妖魑和魔魍留下来的印记,显然他们也从此进入了山谷之中。 雾魉用眼神暗示了顾浔一下,顾浔心领神会,看向那道标记,笃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此地便是星图之上的最后一颗星辰——天池。 看来已经进入神农架核心区域,这山谷也许就是东边通往祖巫山的唯一通道。 顾浔取出那瓶极具腐蚀性的蜈蚣毒,滴在地上几滴,瞬间便有脸盆大小的一片草地被腐蚀,连带着土壤一并被毁坏。 没有人为干预,此处的掩踪草断然不可能在长出来。 满永安发现顾浔一路上都在刻意留下极为显眼的标记,从进山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 他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问顾浔为何这般做,最后都没有开口。 此刻他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苏兄弟,你为何要故意一路留下这么多标记?” 若是留给其后续人马,大可不必如此显然,可以做的隐晦些。 可顾浔留下的标记,是个人都能看懂,太显眼了。 甚至有些他 还怕人看不到,故意弄的十分夸张,恨不得直接提字做路标了。 面对满永安的疑问,顾浔微微一笑,倒也没有隐瞒,直言道: “共邀天下人掘周太祖的坟。” 第450章 不破不立。 共邀 天下人掘周太祖的坟? 满永安挠了挠头,不明白顾浔是何意思? “苏公子祖上与周太祖有仇?” 到底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能让八百年后的子孙都不忘来掘坟。 满永安这个问题倒是把顾浔难住了。 此事涉及颇深,关乎着庙堂之争,不是三言两语能道清的。 顾浔迟疑了片刻,没有顺着满永安的思路走,而是反问道: “满大哥来此何为?” 满永安直言不讳。 “听说周太祖大墓之中,藏有绝世刀谱,我想来看看。” 顾浔笑道: “这算不算是掘墓?” 满永安当场就被问住了,缓了许久方才开口道: “你这说的话,也算是吧。” “这不就得了。” “人多力量大,给后来者指条明路,何尝不是一种慷慨呢?” “与其死在山林之中,不如让他们也见一见祖巫山的巍峨。” “就像几大超一流势力将星图公布出来一般。” 这蹩脚的理由,顾浔自己说出口都觉得害羞。 一身江湖气的满永安一脸凝重的看着顾浔,开口道: “苏公子大义。” 顾浔 满脸羞愧,只能转移话题,掩饰尴尬。 “满大哥盛赞了,不过举手之劳,希望后来者能多一条活路。” “只是不知道这山谷之中,会有何等危险等着你我。” 满永安叹了一口气的,说道: “黎明前的夜是最黑的,恐怕不好走。” “不过已经有那些大宗门替咱们探路了,想来即使有危险,也已经排除了不少。” 顾浔沉默了片刻,摊开一只手,掌心上有一颗血红剔透的血莲子。 满永安看着这颗血红莲子,没有伸手去接。 “这就是你冒险深入湖底想要得到的东西?” 顾浔点点头,满永安却是摇摇头,他不知道这血莲子是何物,但他知道这一定很贵重。 “这东西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顾浔取出莲蓬,共患难,也当共享福,一起被追着满山跑,也要一起共享这拿命换来的东西。 “我还有八颗。” “这一颗是你该得的。” 满永安看着顾浔不可拒绝的眼神,也没有在扭扭捏捏,江湖人就该有江湖人的豪迈。 他伸手从顾浔手心拿起那颗血莲子,咧嘴一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嘿嘿。” 若是顾浔只有三颗,说什么他都不会要,毕竟这一路上,都是顾浔在化险为夷,他都没有出什么大力。 随后,顾浔又抠出两颗,分别递给雾魉和姜颖。 雾魉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气,大大方方的就接了过去。 姜颖则是摇摇头,没有去接。 这一路上,她忙没有帮上,倒是不停的拖后腿,他实在不好意思。 何况她认出了顾浔手里那颗血莲子,乃是无价之宝,关键时候能救命的东西,更不好意接了。 未等姜颖开口,顾浔便先说道。 “没有你的天戍司南,我们还在身后的大山之中绕圈圈,也未必能碰上 这东西。” 这并非虚言,若是没有天戍司南,他也不敢带着众人白天赶路。 夜晚对照星图走,指定是碰不上那个诡异湖泊的。 雾魉直接将血莲子丢进了嘴,说道: “公子给你的东西,扭扭捏捏就显得矫情了。” “与其扭扭捏捏难为情,倒不如爽快的接着,该出力的地方,加倍出力便是了。” “是吧,老九。” 雾魉看来,姜颖一直没有把自己带入第九傀鬾身份。 事实也是如此,到现在姜颖都不觉得顾浔会是那夜幕之主,以为二人是在诓骗她。 当然,随着一路走来,这种观念在逐渐消亡。 顾浔展现出来的睿智,实在太有上位者的风范了。 外加雾魉带她跑路之时,展露出来诡异遁术。 这些都在彰显着二人的不同寻常,消亡着她内心的猜忌。 犹豫片刻之后,姜颖还是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枚血莲子。 “多谢公子。” 少了一个‘苏’字,却表明了她要将自己带入 第九傀鬾这个身份的想法。 顾浔微微一笑,他希望姜颖主动去接受第九傀鬾的身份,而不是被动的去接受。 所以一路上他任由姜颖 一直喊自己‘苏公子’。 满永安看着雾魉就这般把血莲子给吞了,不由的双眼瞪圆。 就这么吃了? 这种奇珍异宝,不应该后劲很强的吗? 雾魉看出了满永安的想法,解释道: “此物不破不立,唯有生死关头,方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其药效。” “当然,将你痛揍一顿,打的半身不遂,也能激发药效,只不过药效相对较弱而已。” “这东西关键时候能救命,最好不要去主动激发其药效。” 世上还有这般奇特的东西? 满永安不由的看向顾浔,顾浔嘴里说出来的答案莫名让人有一种信服感。 当然,这并不是他不相信雾魉,而是成了习惯,毕竟队伍分开之后 ,大小事都是顾浔来决定的,让其形成了有事没事问顾浔的习惯。 “没错,确实是这样的。” 得到顾浔肯定的回答之后,满永安也不再犹豫,直接将其吞入腹中。 随后,姜颖也将手中血莲子吞入腹中。 见顾浔没有吞,而是直接将剩余的莲子收起,满永安问道: “苏兄弟,你怎么不吃一颗?” 他并非是担心顾浔坑害他,纯粹是关心顾浔,毕竟这种保命的东西,吃了多一份保障。 “满大哥,不瞒你,以前我便吃过一颗了,现在即使吃下去,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当年为给自己续命,许神医便已经让他服下过一颗,在服用第二颗 ,能起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 倒是这血藕不受影响,只是当下吞天魔功已经抵达临界点,不容再继续吞噬一些灵力充沛的东西,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小子,乖乖交出你怀里的东西,不然莫怪老夫无情。”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一个老者出现在后方,他的身后还跟随着几个身穿相同服饰之人。 显然,这些人来自同一个宗门。 第451章 差点吓死。 顾浔看向雾魉,雾魉双手一摊,表示不认识。 江湖上各式各样的宗门数不胜数,可真正能入夜幕眼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顾浔将刚放进怀里的血莲又掏了出来,托在手中,阳光照射下,如同血玉一般,晶莹剔透。 “你要的可是这?” 老者双眼放光,死死盯着顾浔手中的血莲,不过脸上却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臭架子。 “老夫乃神拳宗宗主明展,你手中之物,乃是我神拳宗至宝,为何会在你手中。” 闻言,姜颖顿时气的鼻子都歪了。 “老匹夫,你还真就张口就来,要不要脸?” 这东西可是顾浔从鬼虫巢里抢出来,怎就成他神拳宗的至宝了? 这简直是对着公牛吹牛逼,离谱上天了。 若不是鬼虫群已经散去,非得把他丢到虫群中,吓都要把他吓死。 明展身后的大弟子也站了出来,奉承师傅的话接着道: “山不转水转,没想到 宗门两个月前丢失的至宝,竟是尔等小贼所盗。” 说话间,身后又出现一批人马,不过这些人明显不是神拳宗的。 显然,师徒二人早就知道身后跟着大队人马,这些话是故意说给这些人听的。 为的就是让顾浔几人百口莫辩,最后迫于压力,乖乖交出手中之物。 这种故意制造道德制高点的手段,在江湖屡见不鲜,但也极为吃香。 “休要血口喷人。” 姜颖气不过 ,直接与其对峙起来。 终究是江湖小白,这种时候去浪费口舌,纯属闲的蛋疼。 顾浔一眼便看穿了师徒二人的小心思,直接将血莲丢给神拳宗宗主。 当然,与之一并丢去的,还有一块雪花令。 明展接到血莲的一瞬间,哪怕强压脸上笑意,嘴角还是忍不住翘起,压根没有在意那枚雪花令,直接将其扔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大弟子注意到了那枚雪花令,捡起来打量一番,并不认识。 江湖上,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认识雪花令,因为见过雪花令的人十有八九都死了。 “师傅,这是啥?” 神拳宗大师兄将雪花令递到师傅面前。 明展随便瞥了一眼,无所谓到道: “切,一枚雪花令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僵硬下来。 咽了一口口水,死死盯着那枚雪花令,捧着血莲的手不自觉颤抖。 他曾有幸在尸山血海中,见过一次夜幕的雪花令。 那可是一座二流江湖势力,一夜之间便就血流成河,无一生还。 “师傅,怎么了?” 徒弟的呼唤声下,明展方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急忙收敛了脸上的恐惧,强装镇定,拿过徒弟手中的雪花令,不动声色的握在手中。 然后他装模做样托起血莲,在手中仔细打量一番后,一脸歉意的说道: “此物只是与我宗门至宝相似,仔细一端详,此物并非是我宗门至宝。” 说话间,他小跑上前,小心将雪花令 压在血莲下面,双手奉上。 “这位公子大人有大量,还望不要往心上去。” 江湖上这种小人多的是,顾浔并不想与之计较,拿过血莲和雪花令之后,淡淡说了一句。 “小命在你手上,死活怨不得我。” 明展连连点头,慌忙回道: “小的知道了,胆敢说漏半句嘴,天打五雷轰。” 顾浔语气冰冷。 “滚吧。” 明展如释重负,急忙屁颠颠的跑回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夜幕想要弄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满永安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可惜他并不知道那枚雪花令意味着什么。 不过从明展前后态度 来看,眼前的苏公子身份必然不简单。 老江湖的他深知好奇害死猫的道理,不想也不愿去知道苏公子的真实身份。 他觉得当下这般就挺好,抛出身份的束缚,做无拘无束的江湖 朋友,有酒同喝,有难同当。 看到这些人的到来,顾浔越发笃定自己推理 是正确,说明眼前的山谷是见到祖巫山前的必经之路。 同时也证明江藏的星图是正确的,不然以这些最高境界不过地仙灵境之人,压根不可能来到此处。 星图标记的路线,必然是没有太大的危险,即使有危险,也被先行者清除了。 至于他们遇到的鼠群,完全是那个野人操控的。 顾浔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两个。 那个野人为何会盯上他们? 这条入山的生路是 江藏当年留下的,还是周太祖留下的? 若是周太祖刻意留下这么一条路,恐怕....... 反正顾浔总觉的有些心绪不宁。 四人不再停留,向着掩踪草深处进发。 随着不断深入,掩踪草越来越深,从腰到了肩膀,再从肩膀没过头顶,最后直接难以分清方向。 关键是走出来的痕迹,不消片刻,又会恢复原样。 白天若是没有天戍司南指引方向,进到这里绝对会迷路。 若是在没有星图指引,到死都未必能走出去。 并非是妄言,前行途中众人遇到好几具尸骨,显然这些人都是困死在这里的。 前面看不懂星图,或许还有机会寻得前面人走过的路,侥幸来到此地。 可进入这里之后,看不懂星图 ,便只能困死在这里了。 关键是这掩踪草中,还潜藏着致命的毒蛇蜈蚣,一不小心,便会当场殒命。 满永安便被毒蛇咬了一口,幸好顾浔立刻将其毒液排出体外,未让其扩散。 否则,那颗血莲子,就算是白搭了。 连续一个时辰前行,四人终于 走出了那片草地。 满永安回过头,看着这片死亡草海,一路走来,遇见的尚未腐烂尸体,不下十具,可想这里吞噬了多少生命。 “若是没有姜小兄弟的司南,白天想要走出这片草海,几乎不可能。” 深知这片草海危险的满永安发出如此感叹。 “确实,尤其是在夜晚进入草海,潜藏在草海中的毒物都异常活跃,即使知道方向,也未必能走出来。” “不过现在嘛,嘿嘿,不是傻子都能走出来了吧。” 顾浔看着被自己用蜈蚣毒液腐蚀出来的一条小道,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共邀天下人掘坟,可不能只在嘴上说说。 只是不知道西陵和北玄的兵马会不会跟着自己标记的路线跟来。 第452章 上清宗。 确切的说是西陵兵马会不会入局。 因为北玄这边,顾宇已经在顾浔离开青山城当日,率领三千大军抵达青山城。 至于圣后的巡守衙门,估计早就已经进入其中。 他放出那张星图,共邀天下人掘坟的目的,算是已经初步达成。 最后能不能 掘坟成功,现在也还不好说,毕竟谁也不知道祖巫山内的情况。 四人没有停歇,继续朝着祖巫山前方山谷进发。 原本以为这片山谷会是万分凶险,没有想到众人进入之后,却是一片祥和。 穿过一片古树林之后,眼前的景象不禁让众人愣在原地。 阡陌交通 ,鸡犬田舍,一片祥和安宁的农家风光。 四人沿着小道,来到村口,石碑上赫然镌刻着‘守墓村’三个大字。 村口还 聚集几个外来江湖客,看样子也是刚到不久,好似是与此地村民发生了争执。 顾浔四人走上前一看,一个 身穿兽皮衣的小孩子不停的揉着眼睛,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还我宝剑,呜呜呜。” 那几人则是丝毫不管地上哇哇大哭的孩子,认真的打量着从孩子手里抢来的玩具。 “师兄,此剑年代久远,看上面萦绕的剑气,恐怕已经通灵。” 这次顾浔一眼便通过几人的服饰,认出了这几个家伙的来历。 老牌宗门上清宗弟子,在江湖上属于一流势力,有红尘境谪仙坐镇的宗门,实力不可小觑。 那位手持长剑,仔细打量的年轻弟子,便是上清宗近年来最耀眼的天才齐宏羽。 天机楼刚出的天骄榜排名第十三,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齐宏羽打量着手中宝剑,上面刻有‘白羽’二字,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剑身与一般的剑大小差不多,不过重量却异常轻,像是一根羽毛一般,难怪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也能拿起。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他俨然已经将长老交待的不可惹是生非抛之脑后。 “真是一群山野村夫,如此宝剑,竟然给一个孩子用来当玩具,简直是暴殄天物。” 随行的师弟师妹当即附和道。 “可不是,宝剑遇明主,估计是在等师兄呢。” 小师妹季凤一脸恭维的看着师兄,尽是爱慕之意。 “若是师兄早得此宝剑,说不得能挤进天骄榜前十。” 可惜齐宏羽眼中只有宝剑,没有美人。 他手腕一拧,挑出一朵铿锵有力的剑花,潇洒收剑。 “若是有机会,定然要重新挑战一番那第十欧阳落。” 前些日子,他在青山城与欧阳落一战,棋差一招落败。 现在手握白羽剑的他,信心十足,有着九成的把握,击败欧阳落。 收起宝剑,他随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在小孩面前,高傲的说道: “此剑我买了。” 说罢,也不管哇哇大哭的孩子,径直离去。 被抢了玩具的孩子,一脚蹬开脚边的银子,爬起来便追去,一边哭喊: “还我宝刀。” 这个天真孩子连剑和刀都分不清,他眼里这就是千金不换的玩具。 季凤见状 ,停下脚步,挡住小孩,抬手便要一巴掌落下去。 忽然一只粗糙的大手死死捏住了他的手腕,巨大的力道捏的她手腕生疼。 抬头看去,是一个满脸胡茬的糙汉子,当即心中怒火腾腾直冒。 “找死 。” 说罢,她另一只手一掌拍向满永安的心口处,出手极其狠辣,想要将其一招毙命。 满永安害怕伤到孩子,猛然甩开她的手,抱着兽皮孩子急速拉开身位,躲过季凤狠辣一掌。 “小家伙,没事吧?” 兽皮小孩看着眼前一脸和蔼的老叔叔,一手指着齐宏羽,一手守着眼睛,委屈巴巴的说道: “他们抢了我的宝刀,呜呜呜。” 满永安抬头看向一脸怒意的季凤。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对一个孩子下如此重手呢?” “诸位好歹也是名门弟子,与一个孩子抢东西,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季凤揉着被捏的通红的手腕,恨不得将满永安碎尸万段。 “哪里来的狗贼,还轮不到你在此说教。” 前面的几个上清宗弟子也回过神来,急忙来到小师妹旁边。 先前他们便注意到了这几个刚到村口江湖散修,并未放在心上。 没有想到还真有胆子比猪肥的,胆敢插手上清宗之事。 “大胆,赶快向小师妹磕头认错,否则今日必要诛杀你。” “老小子,你可知我们来自哪里?” 满永安自是知道这几人来自上清宗,也知道招惹上清宗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可是路见不平,视而不见,并非他满永安的作风。 既然遇见了不平,便要站出来,哪怕对方是天王老子,错就是错了。 “我没有想到,堂堂上清宗弟子,竟然会做出这等欺负稚童的卑劣之事,若是传到江湖上,不知上清宗的颜面是否挂得住。” 姜颖上前,将满永安身边的孩子拉退后,躲到满永安身后。忍不住怼道: “就是,还是名满江湖的上清宗呢,真是替你们宗主觉得羞人。” 一个江湖油子,一个江湖小白,都是一腔侠义。 一个江湖散修,竟然敢大言不惭的说出替宗主羞人之话,这等于是骑在几人脖子上拉屎。 “休要逞口舌之利,看剑。” 其中一名上清宗弟子直接拔剑,攻向满永安。 满永安不是怕事的主,猛然拔出腰间背上的大刀,一刀斩去。 一个大宗师,妄想挑战一位地仙 ,属实太目中无人,满永安可不会惯着他。 恐怖的力道直接将那名上清宗弟子斩飞,当场口吐鲜血 。 其余上清宗弟子见状,全部攻向满永安,招式皆是狠辣至极,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想要将其斩杀当场。 看到上清宗众弟子围攻满永安,顾浔并没有出手帮忙。 满永安的地仙灵境,完全是在江湖的厮杀之中磨练出来,无比夯实。 只要齐宏羽不出手,光是这几个上清宗弟子的还奈何不得他。 齐宏羽也没有出手的意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顾浔身上。 第453章 再见故人。 满永安的刀法大开大合,破风刀法耍的出神入化,每一刀斩出,皆有寒风破雪之意。 即使面对六个上清宗弟子的围攻,依旧游刃有余,甚至慢慢占据了上风。 眼看师弟师妹不敌,齐宏羽终于开口道: “都给我住手。” 六人无奈,只好拉开身位,但没有就此退去,依旧摆出一副进攻姿态。 “师兄。” 季凤心目中不服,并不知理解齐宏羽在给他们找台阶下。 长老不在,齐宏羽便是此地上清宗最高话语者,再战下去,几人必败,丢的是上清宗的颜面。 “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满永安收了刀,作为一个江湖油子,他深知上清宗的强大,能不得罪死,便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兽皮小孩泪眼婆娑,看着齐宏羽手中的剑,委屈巴巴。 “大叔,那是我爹给我的玩具,丢了一定会被揍屁股的,呜呜。” 热心肠的满永安刚想开口讨回剑,却被顾浔抢了先。 “齐公子,从一个小孩手里抢夺东西,也太不体面了吧。” 满永安毕竟是一个江湖散修,顾浔深知得罪上清宗十有八九可能会给其带来杀身之祸。 这个驳上上清宗面子之人,不如他自己来做。 上清宗在满永安眼里是庞然大物,可在他眼里,不敢说是一只蝼蚁,毕竟是一流宗门,但也就那样了。 齐宏羽一脸的无所谓,举起手中的白羽剑道。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剑也一样。” “在山野村夫手中,宝剑也不过路边掉落的枯枝,只能用来斩落菜花头无数。” “只有在适合的人手中,它才能称之为剑,才是杀人的利器。” ‘杀人’二字他咬的格外重,其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顾浔只是微微一笑,这厚颜无耻的程度,距离自己已经不远了。 “抢劫就是抢劫,还要说的这般冠冕堂皇,上清宗就是这样教你的?” “还是说上清宗就是一个土匪窝?” 顾浔直接将辱骂对象提升到宗门,反正上清宗在京城时就看不顺眼了。 老妖婆的小侄子陈吉便是现在的上清宗少宗主,齐宏羽正是其关门弟子。 齐宏羽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当场炸毛。 “谁给你的勇气诋毁上清宗?” 顾浔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一个上清宗还吓不到他。 “怎么所有人都要像你一样只会仗势欺人?” 季凤听到顾浔如此诋毁深爱的齐师兄,怒不可遏。 “小贼,有种你再说一遍。” 顾浔一副无所谓的欠揍的表情说道: “我说十遍二十遍,你又能奈我何。” “像你这种青楼里练出来嘴上功夫,除了比较能‘服软’,就只剩叫唤了。” “怎么,以为现在叫唤几句,晚上就能爬上情哥哥的床,对号入座,泛海乘舟,一浪接一浪。” 闻言,满永安咧嘴大笑,苏兄弟这话真他娘的江湖,不带半个脏字,便把这臭婆娘骂成了青楼卖肉的。 姜颖看着满永安一脸不正经的坏笑,半天方才反应过来顾浔说的什么意思。 她羞红着脸看向雾魉,雾魉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在京城时,早就习惯了公子开黄腔。 倒是许久不听公子骂人,听起来格外亲切,就像相逢久别的故人一般。 姜颖感觉顾浔体内像是有两个人,一个冷酷如冰山 ,一个又不羁似原野的风。 就比如当下玩世不恭的顾浔,与先前那个冷酷的顾浔,就判若两人。 其实大多数人都有两面性,白天乐观开朗,黑夜里或许就是半个孤独患者。 在冷酷之人也有热忱的一面,在热忱之人也有潮湿的自己。 “以前他也会这样?” 雾魉点点头,冷酷的是夜主,不羁是挨千刀的老四。 “公子是个有趣之人。” 好像他也只能这样回答姜颖。 姜颖一脸无语,这叫有趣?不应该是复杂吗? 听到顾浔如此放荡之语季凤,脸如火烧,不知是气红的,还是被顾浔一语中的羞红的。 “狗贼,看剑。” 说多少话,都不及在这狗贼身上捅一百个眼子来的痛快。 顾浔身手满永安是见过的,就凭这动不动就要咬人的母狗,想要伤苏公子,一百个都不够。 他直接抱起手,一副看戏的样子,看着季凤从自己身边,一剑刺向顾浔。 顾浔探出左手,伸出两个手指便轻松的夹住了季凤的剑,任凭季凤如何发力,都不曾动弹丝毫。 只见他反手一巴掌甩在季凤的脸上,顿时两颗牙齿被扇飞。 巨大的力道连带着人也被扇飞出去。 雾魉看着顾浔狠辣出手,却轻轻皱起了眉头。 公子向来是用右手的,为何选择出左手。 细致观察之下,他发现顾浔的右手好似有些不自然,隐隐有些发黑。 大嘴巴扇贱人,顾浔很有心得,这一巴掌极其的干净利落。 躺在地上的季凤眼生有些迷离,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好像还在思考自己是怎么躺在地上的。 “师妹,你没事吧。” 直到其他上清宗弟子前来搀扶之时,她方才缓缓回过神来。 感受着嘴里钻心的痛以及脸上火辣辣疼,好像才记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怨毒的目光看向顾浔,嘴角含着鲜血道: “你.......” “你什么你,怎么想要请我帮你修理匀称点。” 齐宏羽脸黑如墨,身上荡开一股强大的气机 ,猛然拔出白羽,怒道: “你找死!” 他的话音 刚落一道清脆的女子声便传来。 “呦呦呦,谁这么口臭,都熏到本姑娘了。” 远处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腰间挂着一柄碧绿长剑,啃着一个黄皮梨,蹦蹦跳跳的向着这边而来。 “嘿嘿,姓苏的,你嘴还是这么贱。” 顾浔看到像只小兔子一般,蹦跳而来的少女,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笑意,没有想到能在此遇到这个小脑残。 “李姑娘,好久不见。” 李欣儿随手甩掉手里的黄皮梨,满是汁水的手胡乱的在衣服上抹了抹,围着顾浔转了一圈,老气横秋道: “嗯,不错不错,嘴不怎么臭了。” 第454章 体内养毒。 随后她盯上了顾浔腰间的剑。 “这就是剑爷爷关门之作吗?看来很帅的样子,要不借我刷刷。” 她的目光看向齐宏羽,笑道: “借我耍耍我就帮你摆平他,如何?” 摆出一副要碾压顾浔姿势的齐宏羽,不自觉的收敛了些许气势。 这小丫头不足为惧,可她身后站着整个青云剑宗。 且不谈别的,光是他哥哥李筱,想要收拾自己都是易如反掌。 天骄榜前三,真不是开玩笑的。 顾浔拍开李欣儿抚摸剑柄的手,疼的李欣儿呲牙咧嘴。 “没门。” “说话就说话,干嘛打人呢?” “那柄秋水呢,要不送给我,我一边挂一柄,谁见了都得眼红。” 顾浔算是明白了,这小妮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的是秋水的主意。 “送人了。” “什么?” 李欣儿大吼一声,一脸不可置信,那可是名剑谱第十二的秋水,真舍得送人? “不要这么小气,借我耍些日子也行,保证还你。” “不要一开口就送人了,搞得 你很大度似的。” “你就说借不借吧?” 真是一个疯丫头,顾浔无奈道: “真送人了。” 李欣儿一脸鄙夷,懒得搭理顾浔,目光看向齐宏羽。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齐宏羽冷哼一声,收起剑便要离去。 此时那个兽皮小孩跑了出来,拽着李欣儿的手告状道: “欣儿姐姐,他抢了我的 宝刀,呜呜。” 走出去齐宏羽闻言,一阵头大,没有想到李欣儿不仅熟悉那几人,竟然连小屁孩都认识。 李欣儿看着哭红了脸的小屁孩,当即转身看向上清宗众人离开的方向。 双手掐腰,怒道: “我看上清宗是想请我爹去喝茶了?” 有个老爹,不拿出唬人,岂不是白瞎了。 听到李欣儿要请老爹去上清宗喝茶,齐宏羽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死死握紧手中剑。 此时,一道身影堵在了上清宗众人的前方,朝着齐宏羽一拱手道: “齐公子,此物不属于你,还请归还。” 看着堵在前方之人,齐宏羽不自觉的眼皮跳了跳。 天骄榜第三,沈剑川。 同时更是蜀山剑宗宗主沈醉的亲孙子。 人他惹不起,背后的势力更惹不起。 一咬牙,他只能将剑丢给沈剑川。 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又给硬生生吐了出来,可想多难受。 接过白羽的沈剑川并未为难上清宗众人,让出一条路,让其离开。 沈剑川拿着剑来到顾浔身旁,朝着顾浔一拱手道: “苏兄,山水又相逢,幸会。” 顾浔没有什么客套话,解开酒壶丢给沈剑川。 什么客套话都没有一口酒来的实在。 说实话,顾浔很羡慕沈剑川的洒脱不羁。 沈剑川喝过一口酒之后,将酒壶丢还给顾浔,笑道: “还是苏兄懂我。” 顾浔忍不住 调侃道: “天下人都知道你爷孙二人是酒鬼。” 沈剑川爽朗一笑,话虽如此,可愿意一见面就给他丢酒壶的,这江湖上可没有几人。 虽然他与顾浔在剑庐待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将顾浔视为知己好友。 江湖朋友,许多时候并不在意见面的多少,关键还得看走不走心。 沈剑川将剑递还给兽皮下屁孩,捏了捏他满是锅巴皮的脸,笑道: “阿童,此物可不许在偷出来玩了,不然迟早被你爹打肿屁股。” 唤作慕童的小家伙接过宝剑,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便喜笑颜开。 “多谢大哥哥。” “多谢欣儿姐姐。” 李欣儿用力捏了捏他的脸蛋,疼的小家伙呲牙咧嘴。 “疼,疼疼。” 李欣儿说道 : “记得回家偷一坛你爹的 桃儿酒来孝敬我。” 想起桃儿酒的味道 ,李欣儿便忍不住舔了舔舌头,一脸馋鬼的模样。 慕童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上次偷那坛,到现在屁股都还红着呢。 “好吧,欣儿姐。” 小家伙抱着手里的剑,一溜烟向着村内跑去。 路过满永安身边时,还不忘停下脚步 ,学着先前沈剑川的模样,朝着他一拱手。 “多谢这位大叔叔。” 满永安咧嘴一笑,揉了揉慕童的小脑袋。 “去吧。” 短短几日,便已经成为村里孩子王的李欣儿撅着嘴,愤愤不平道。 “要是我哥在,非得把那姓齐的揍成猪头,你怎么就能让他轻易离开呢?” 沈剑川来未来得及 回答,顾浔突然嘴角渗出一口黑色血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幸好早就察觉到自家公子异常的雾魉,已经不动声色的站到了顾浔身边,第一时间便将其扶住。 “公子!” 他掀开顾浔的右手衣服,只见半只手臂已经发黑硬化,伤口周围溃烂脓肿。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公子抗毒能力有多强,还能让公子中毒的毒,会是多毒。 沈剑川和李欣儿也围了过来,看着顾浔乌黑的手臂,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 “姓苏的,你不是会治病吗,怎么还会中毒。” 李欣儿相比李欣儿的一脸着急,沈剑川相对之下,冷静的多,问道: “苏兄,你这是?” 顾浔微微一笑,安慰满是担心的众人。 “没事,我是故意体内养毒的。” 体内养毒?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雾魉知道公子为何这般做。 这半年来,公子一直在收集天下奇毒,为培养一条毒脉做准备。 就说,公子如此懂毒,怎么可能轻易中毒呢。 只见顾浔 摊开银针,左手晃过,右手上便多了几根银针。 同时默默运转吞天魔功,只见漆黑的右手,毒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不一会,便只有拇指大小的一点,聚集在手臂之上。 不用等顾浔开口,雾魉便急忙取出一个瓷瓶,放在顾浔手臂下。 顾浔用刀轻轻在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瞬间漆黑的毒液便排泻而出,落入瓷瓶之中。 这尸毒在他体内蕴养之后,毒力已经比先前翻了好几番。 李欣儿看着顾浔拔出一根根细长的银针,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是酥麻的。 怕疼的她,估计一根针扎在身上都受不住。 “你真是一个狠人。” 第455章 终见祖巫山。 沈剑川知道 江湖上有一种走偏门的绝命毒师,为了修炼不惜以身体为容器,来进行养毒,修炼万毒之体。 这些都只是听说,从未见过真正敢体内养毒之人,没有想到会在顾浔身上见到。 “苏兄,以你的天赋,大可不必如此。” 沈剑川误以为顾浔是为了快速提升实力,方才剑走偏锋,不免心中有所担心。 顾浔小心收好收集的尸毒,天赋这东西好似与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他能走到如今,哪一步不是在与天搏命,境界提升都是他自己用脑、用命换来。 “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沈剑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相信顾浔既然敢这么弄,必然是 有所依仗的。 “对了,沈兄,这是什么情况。” 顾浔看向前方的村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未等沈剑川开口,李欣儿便抢着说道: “这是守墓人的后代,他们身上被种下了诅咒,世世代代都无法离开神农架。” “只要他们走出神农架的范围之外,身体便会迅速衰老,半炷香内便会成为一具干尸。” 不止顾浔皱起了眉头,其余三人同样皱起了眉头。 什么诅咒,会如此之霸道? 顾浔看向沈剑川,沈剑川轻轻点头,分析道: “检查过了,查不出什么原因。” 见到顾浔还要问沈剑川李欣儿微微恼怒,撅着小嘴道: “姓苏的,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说的?” 不是顾浔不相信她,实在是从这小丫头嘴里说出来的话,总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我有说不相信吗?” 李欣儿气的露出亮晶晶的小虎牙,用力一跺脚。 “讨厌的家伙。” “还有你姓沈的也一样。” 遭受无妄之灾的沈剑川看向顾浔,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满永安看向沈剑川 ,有些吃惊,这位难道蜀山剑宗宗主的亲孙子沈剑川。 沈剑川年纪不大,在江湖却是口碑极好,为人洒脱不羁,又极其有江湖道义。 向来喜欢结交江湖豪杰的满永安遇上这样的江湖豪杰,自是要上前认识一二。 他朝着沈剑川一抱拳,朗声道: “在下满永安,不知这位公子可是名满江湖的碧箫公子沈大侠? ” 沈剑川虽然是剑客,身上却从来不配剑,而是用随身携带的碧萧为剑,故而江湖上便称其为碧萧公子。 沈剑川抱拳还礼,急忙道: “大侠不敢当,在下确实是沈剑川,幸会。”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几人朝着村子进发。 看着满地的残垣断壁,有一种说不出的荒凉之感。 沈剑川介绍道: “别看村子很大,其实也就只有十来户来人家。” 顾浔不解,明明有这么多的房子,为何只有十来户人家。 看这村子的规模,至少也得百十户才对。 “那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房子?” 沈剑川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一抹同情之色。 “死了,短短三年,百十户便成了如今的十余户。” 死了? 顾浔轻轻皱眉道: “是因为诅咒?” 沈剑川点点头 。 “具体什么情况,我们这些外来人也不好多问。” 人家避之不答,强行问下去,也只会适得其反。 顾浔了然,难怪作为守墓人,他们会让外来人进入村子,估计早已对墓主恨之入骨了吧。 曾经的守墓人,八百年过去了,子子孙孙依旧是守墓人,像是被圈养的牲畜,逃不出围栏。 换做是谁也不愿这般被当作牲畜。 何况八百年传承,与世隔绝,这些人不曾死绝,便已经是万幸了。 这些残余的守墓人,估计是想借外来之手,搏一搏。 看着一路上石雕人像,姜颖总觉得的有些渗人,就像遇到鬼虫一般,忍不住身体发寒。 “这里为何会有这么多石雕?” 这些石雕雕刻的惟妙惟肖,神态各异,还上了涂色,远远乍一看,就像是真人一般。 李欣儿抢先答道。 “这个我知道 。” “村长爷爷说,这是村里的习俗,每死一个人便为其立一座雕像。” “所以村里才会有这么多雕像。” 顾浔习惯性的看向沈剑川,是这次沈剑川假装视而不见。 “姓苏的,你又不信我,还能不能愉快的相处了。” 顾浔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没法,习惯了。 “我有说过不信你吗?” “那你和姓沈的眉来眼去干嘛?” 沈剑川忍不住回了一句: “他是眉来了,我没有眼去。” “你.......” 顾浔急忙岔开话题道: “对了,为何没有见那些前辈呢。” 一路走来,见到的 多是年轻弟子,那些老一辈的,几乎都没有见到。 沈剑川看向远方半截山体直插云霄的山峰 ,那边就是曾经的 封禅之地,祖巫山。 “那里有一座大阵拦住了通往祖巫山的唯一去路,众多长老和前辈都去破阵去了。” “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丝毫头绪,我去看了两天,感觉帮不上什么忙,便就回村子了。” 蜀山剑宗和青云剑宗都是江湖上的超一流势力,带队的长老必然也不俗,起码是谪仙境起底。 这么多谪仙人联手,几日都破不了一座大阵,究竟是什么大阵? 沈剑川看出了顾浔心中所想,解释道: “不是简单的阵法,而是一座数万石像大军组成的军阵。” 数万大石像组成的军阵? 那就不奇怪了,所谓军阵非一人之力可破。 死磕的情况下,数千人组成的军阵,便可力敌谪仙人。 万人组成的大军军阵,即使是五大剑仙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敢扬言能破。 这也是江湖势力为何一般都不与庙堂牵扯过多的原因。 一人之力,终究难敌万人之军。 沈剑川将顾浔几人带到了蜀山剑宗驻地旁,指向前方还空闲了些许房屋道: “这些都是没人住的,随便选一间住下。” “住在这里,遇上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交待一切之后,沈剑川有事,便先离去,说是晚上来找顾浔喝酒。 李欣儿则是惦记着他桃儿酒,象征性的进门做了一下,见从顾浔这里掏不到什么好吃的,便匆匆离去。 出门前还不忘放下豪言壮语,说是要请顾浔几人喝天下最好喝的酒。 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很难让人生出不喜欢的感觉,有她在总感觉有数不清的乐子。 也难怪沈剑川这般宠溺她,虽不是亲妹妹,却照顾的比亲妹妹还上心。 众人离开之后,顾浔却是轻轻皱起了眉头,遇到的那个‘野人’会不会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呢? 若是本村之人,自己等人会不会是羊入虎口呢? 第456章 慕槐围杀众人的原因。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道身穿兽皮衣的男子借着夜色进入村中。 村中央一间低矮的房中 ,慕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个老者身旁。 “小槐,事情办的怎么样?” 慕槐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孩子,小声道: “村长,我没有杀掉他。” “他已经进入了村中。” 他猛然抬起头道: “今晚,今晚我一定会杀了他,绝对不让他进入祖巫山。” 老村长挑了挑油灯,屋内的火又更明亮了些。 “此事你且不用管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简易的画像,递给慕槐。 “你留意最近有没有与画像上相似之人进入村中。” “一旦发现,不可惊扰,立刻来告诉我。” 慕槐接过老者手中的画像,乍一看,怎么有些眼熟。 细细一想,画像上的人不正是那人的三个护卫之一吗? 正是着这小子,引着血尸来攻击自己,让自己鼠群损失惨重。 不过也因祸得福,多出四头鼠王的同时,还有那块神秘的血莲。 “村长,此人正是那人的同伙。” 老村长‘哦’了一声,有些出乎意料。 “此事倒是有趣了。” “看来今晚我得走一趟了。” 说罢,老村长翻出一块野猪腌制的三年火腿,又让慕槐抱上一坛酒,便出了门。 叨叨叨。 院中调适毒药的顾浔听到敲门声,当即放下手中事,前去开门。 他还以为是沈剑川或者李欣儿,打开门却是一个老者,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人。 定睛一看,不正是山中遇到的那个操纵鼠群围攻众人的‘野人’吗? 心中虽然多了几分警惕,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老夫乃墓园村村长,这位公子,不知可否进门一叙。” 老村长率先开口,语气轻和之中又带着几分迟暮之年的沧桑。 这村子,这房子都是人家的,自己等人算是不请自来的外来者,顾浔急忙让出一条道: “前辈,你请。” 进入院中之后,老村长便吩咐慕槐去炖煮火腿,而他与顾浔则是进入堂屋内。 其余之人都选择了回避。 “不知前辈造访,所为何事?” 老村长知道顾浔表面带着微笑,实则内心一直在提防着自己。 他直接开门见山道: “这其中有些许误会。” “其实慕槐针对之人 ,并非是你,而是你身边那个姓姜之人。” 果然与自己预料的一般,自己从未来过此地,与他们无冤无仇 ,却是没有针对自己的理由。 总不至于自己谋划天下人来此,让他们知道了吧。 若是他们针对姜颖,那就说得通了。 毕竟姜颖十有八九是大周王朝后裔,身上流淌着江家的血。 周太祖将他们圈在此地八百年,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怨气,将会是何等重。 将其撒在姜家后人身上,倒也说得过去。 老村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放到桌子之上,推到顾浔身前。 “这是那位前辈,让我转交给公子的。” 顾浔死死盯着桌上的玉牌,正是当初江藏送于自己,又讨回的那块。 顾浔抬头看向老村长,问道: “江前辈呢?” 老村长看向祖巫山的方向 ,缓缓道: “他已经进入了祖巫山大墓之中。” “他可曾交待什么?” 老村长回想一二后,果断摇摇头道: “他只是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其余的并没有留下什么话语。” 顾浔打量着手中令牌,问道: “前辈可知此物是何物?” 老村长摇摇头,说道: “祖上毕竟只是奴隶,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事。”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守墓人。 奴隶是没有资格守墓的。 真正的守墓人,都是当年周太祖身边的猛将强兵。 他们只是修建陵墓苟活下来的奴隶后裔,被圈养在了这里。 “不过前辈是前后两次进入祖巫山的。” “第一次去七天,第八日才回到村子。” “好像是故意送这块令牌出来的。” 顾浔眉头越发紧缩,细细打量手中玉牌,难道此物是进入祖巫山的钥匙? 亦或者说有其他大用途? 顾浔收起令牌,问道: “不知前辈为何要针对那个姓姜之人。” 提到姜颖,老村长的脸色严肃了几分。 “祖上有训,万万不可让姜家后人踏足祖巫山。” “这是为什么?” “祖上只是留下这样的训言,至于为什么,我也无从得知。” 看着老村长一脸无奈的样子,估计是做不得假。 顾浔又问道: “不知前辈可曾深入祖巫山内?” 老村长眼中有些许自卑与怒意。 “那是王侯将相方可进入之地,我们这些奴隶有什么资格呢?” “哪怕只是一座坟,我们也只有匍匐叩拜的命。” 只要一日不曾离开此地,后世子子孙孙依旧是摆脱不了奴隶的 命运。 他们离开神农架会死,靠近祖巫山还是一样会死。 就像是世世代代都被圈禁起来的牲畜。 看着老村长脸上流露黯之色,顾浔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这种被圈禁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就像自己在京城时一般。 “那你们为何不搬离呢。” 顾浔虽然已经从沈剑川那里了解了些许,可他还是想听一听老村长怎么说。 循序渐进,或许会得到不一样的 答案。 “搬,往哪里搬,我们身上有诅咒,世世代代 都无法离开。” “即使是这片山谷,最多能离开三天,三天不回来,便会死于非命,更别说离开神农架了。” “传承了八百年都无法摆脱,我们又能如何 ,只能等死。” 祖上曾留下一句谶语‘守墓八百年,方可得解脱’。 原本以为八百年已满,终于可以得到解脱。 殊不知这里所谓的‘解脱’是魂归西天,去阎王殿里解脱。 一点后路,都不曾给他们留下。 顾浔听出了老者话语之中的心酸,不由问道: “这诅咒究竟是何物?” 第457章 步步危机。 这诅咒究竟是何物老村长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这诅咒已经禁锢了他们世世代代八百年之久。 “老夫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何诅咒,只知道若是在没有破解之法,估计这剩余的一二十人也将性命不保。” “短短三年,村中便多出了这数百石雕,还算的上热闹的村子,变成如今这般冷清模样。” 若不是诅咒威胁性命,出不去便也就出不去了,全当隐居于此的世外桃源。 关键是这诅咒不仅禁锢了他们,还要他们的命。 “祖上说,只有姜家之人死绝,我们身上的诅咒方能解开。” “所以这也是你们要杀姜颖的目的之一。” 老村长点点头,他不觉姜颖是无辜的。 若是姜家后人是无辜的,那死去的村民又该怎么说,他们难道就不是无辜的吗? 顾浔脸上的神色严肃了几分,死死盯着老村长。 “所以前辈是先礼后兵,要来杀姜颖的?” 老村长没有与顾浔争辩,而是拿出一个神似罗盘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这是那位前辈八百年前离开此地之时留下来的姜家血脉盘。” “姜家全盛之时,整个血脉盘皆是红色的,如今便只剩下一点的。” “这也就意味着姜家嫡系只有一条血脉尚存。” 顾浔看到了老村长眼中的坚定,那是承载了八百年的希望,解脱就在眼前。 “前辈怎就如此笃定,她便是姜家唯一的血脉呢?” 老者看向血脉盘上,闪着光的红点。 “只有姜家之人进入神农架范围之内,它才会泛起血光,所以我们才会找到他。” 顾浔语气低沉,缓缓道: “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老村长叹了一口气。 “公子不会理解这积攒了八百年的怨气。” “凭借公子的力量,是拦不住我的。” 说罢,老者周身弥漫出一道强大的威压,直接让顾浔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脸上依旧从容不迫,带着淡淡的笑意,大有一种无所畏惧坦然。 “我固然不是前辈的对手,但前辈如果要执意动手,我敢肯定此地所有姓慕之人,都将不复存在。” “信否?” 一个少年身上,却有如此大的气场,老村长也有些意外。 这种气场,非见过大世面者可有,做不得半点假。 不过老村长也不是吓大的,全村数百人死的只剩这么一点,不杀姜颖打破诅咒,还是一样的难逃灭绝的命运。 并非他不愿选择其他的路走,而是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了。 只此一条路,再无他法。 “老夫已经是一身糟骨头了,死了便死了。” “可村里孩子他们还有大把的美好人生,不该让生命凋零在稚嫩的年纪。” “死一人可活十数人,老夫愿意去做那个恶人。” “我杀了他之后,这条命就给公子,如此公子便可忠义两全。” 闻言,顾浔却是不屑一笑,他从来不需要什么忠义两全。 他做事,向来凭借的是随心随性。 姜颖既然已经是夜幕之人,作为夜主,便没有让其任人宰割的理由。 夜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丢车保帅说法。 夜幕接纳的不止是姜颖的人 ,还有她身后的恩恩怨怨。 “杀一人,换一命的说法,在我这里并不管用。” 老者脸色阴沉了下来。 “公子要执意如此?” 顾浔的手轻轻抚摸着玉牌,说道: “并非是我执意如此,而是前辈的道理在我这里,说不通。” “你们被种下诅咒,世世代代遭受折磨,是无辜。” “她是姜家后人不假,你觉得他有罪也应该。” “可是站在我的角度来看,她同样是无辜的。” 老者目光死死盯着顾浔。 “这么说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顾浔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选择的余地在你手中,而不是在我手中。” “倒不如先这样如何?” “小子略懂医术,可以试试看,若是不行,在鱼死网破如何。” 老村长脸上的阴云微微散开,认真打量着顾浔道: “你这小子很有趣,也很有胆识。” “只不过诅咒非医术可以解除的。” 数百年间,也有不少名医进入神农架内寻找奇珍草药,被带到村子之中,都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医者看来,非正常死亡都是有病。”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呢?” “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老村长觉得顾浔说的倒也不错,反正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以免这小子心有不甘。 于是他爽快的撸起袖子,放到桌上。 顾浔收敛了笑意,进入医者状态,一脸凝重道: “还请前辈放开心神。” 放开心神,也就意味着顾浔但凡使点坏,便可让其身死道消,非绝对信任之人,不可为。 老村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便敞开心神,任由顾浔神识在其体内探查。 一边把脉一边探查的顾浔,细细的感应着老村长体内的每个角落,不放过丝毫。 他知道老村长敢这般放开心神的让他探查,丝毫不担心自己暗下杀手,是有原因的。 老者正在找对姜颖下手的借口,恐怕心里还希望自己对其使点坏,以便有理由动手。 老者还有这层面的考虑,说明本性不坏,只是迫于无奈,方才如此。 若是一些宵小之辈,大可借着夜色,趁众人不备之时,悍然动手。 不难看出这位老村长是个做事光明磊落之人,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半炷香时间悄然而过,没有丝毫发现的顾浔只能放弃把脉。 老者看着顾浔一筹莫展的神情,微微一笑。 “公子现在可还要拦我?” 拦自是要拦的,若是没有解救之法,便只有鱼死网破了。 不过但凡有一点退路,双方都不愿走到如此鱼死网破的局面。 “前辈可否给我一点血?” 眼见顾浔依旧没有放弃,老者眼中投出欣慰的眼神,这小子很对他的胃口。 可惜两者注定是要站在去对立面了。 微微沉思之后,他还是从指尖挤出一点血,轻轻一弹,便悬浮在了顾浔身前。 顾浔目光死死盯着血液,想要从中看出些许端倪。 看了许久一无所获的顾浔寄出了伶虫。 吞噬了鬼王虫后的伶虫,身体越发的晶莹剔透,原本的一对翅膀,也变成了两对。 伶虫飞到老村长的血液旁,围绕这血液不断纷飞。 顾浔觉得所谓的诅咒,或许是蛊作怪。 要是伶虫也没有任何发现,今晚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了。 第458章 血蛊。 屋外 ,熬着的老火腿,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屋内却是异常的冷清,还夹杂着一道剑拔弩张的气息。 两人的目光都放在伶虫身上。 今晚能找到诅咒的根源,大家便能和和睦睦的坐下来,大口吃火腿,大口喝酒。 若是找不到,那便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机会享受了。 一方桌子,两人对坐,油灯摇曳,却死寂的可怕,似乎能听到伶虫扇动翅膀的声音。 嗡嗡嗡。 突然,伶虫对着 血液,发出了异常兴奋的响声。 果然,这血液之中有异常。 顾浔瞳孔微缩,紧绷的神情瞬间松懈不少。 见到顾浔这副神情,老村长脸上流出一丝期待,急忙问道: “如何?” 祖上虽然留下姜家人死绝,诅咒便会消失的遗言,可谁也不敢保证遗言会是真的。 若是杀了姜家后人,他们身上的诅咒依旧没有办法解开 ,又该如何。 若是眼前的小子能找到诅咒的根源,并解决,终归是要胜过祖上留下不知真假的遗言。 “你们身上中的并非是诅咒,而是蛊毒。” 诅咒这东西太过虚无缥缈,许多医书典籍上记载的案例来看,所谓的诅咒,十有八九皆是中了蛊毒,或者得了某种遗传病。 老者一脸不可置信。 “蛊毒?” “什么蛊毒可以流传数百年不绝?” 缓缓松了一口气得顾浔解释道。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蛊虫寄生在体内,一样可以繁衍生息,一代接一代。”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恐怕是苗疆奇蛊之一的血蛊。” 对于蛊,中原医书药典记载的本就不多,便让其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顾浔知道这种蛊,也是曾经在许神医的手札之中看到过。 不过上面记载并不多,只是说此蛊虫可以通过母亲的血液,进入胎儿体内,如此便可源源不断的繁衍生息。 老村长双眼放光,情绪激动的看向顾浔,没有想到这小家伙医术会如此之高明。 “不知可有救治之方?” 顾浔摇摇头,一时间,他也想不到什么可以杀灭血液之中血蛊的办法。 “不瞒前辈,这种血蛊我也只是偶尔在书中见过,了解的并不多,暂且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 老村长脸上燃起的希望又暗淡了几分,顾浔宽慰道: “既然已经找到了病因,总有办法解决的,容我研究一二,或许能找到解决办法。” 话都说到了此处,老村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相比祖上的遗训,眼前这小子好似更让人心安。 “我给三天时间,若是依旧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那老夫不会有任何的磨迹。” “还有这三天内,那个姜家遗脉不可离开村子。” “若是死在了村子外,可就怨不得老夫不讲信用了。” 顾浔起身抱拳道: “前辈放心,我不会去做那种没有脑子之事的。” 以老者的红尘境谪仙的实力,在整个神农架内,想要逃脱的其掌控,难如登天。 并没有留下来吃饭的二人走出小院之后,慕槐便忍不住问道: “村长,那小子会不会是缓兵之计,故意弄出一只虫子来忽悠你老人家?” 慕槐的猜测有一定的道理,村长何尝不知道,而且可能性极大。 可是他不敢赌,若是那小子真的看出了问题所在,众人便又多了一丝活命的机会。 这份诅咒,哪怕是他这位红尘境谪仙都没有办法,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如果百分百确定杀了那个姜家后人,便可解开诅咒,今晚断然是要有个结果的。” “可那终究是传了八百年的祖训,真不是夹杂着对姜家的怨恨而留下的吗?” “我不能拿这剩余的十多条人命去赌。” 老村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脊背像是一下子弯了许多。 “你要记住,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是泄愤。” “即使真要泄愤,也不该发泄在一个后来者身上。” 他深邃的目光看向了祖巫山。 “那座山里埋葬的那个家伙,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他并非好坏不分不分之人,要杀姜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一条人命,与十条人命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慕槐看着老村长,点点头道: “小槐知道了。” 老村长嘴上不说,不过心里倒是有七八分相信顾浔是真的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不知为何 ,从那小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总莫名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 将两人送出门后,顾浔轻轻擦去额头的汗水 。 倒不是被老者深不可测的实力吓的,而是方才探查其身体,神识消耗极大,方才额头布满虚汗。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压力山大。 方才但凡表现出一点不力保姜颖的坚决态度 ,估计明年的今晚就是她的祭日。 他察觉到了老者不止一次的动了杀心,可最后都被强行压了下来。 几人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方才两人在堂屋的交谈,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外面的人同样能听到。 关上门的顾浔刚转身,便看见一副男装姜颖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 那眼神之中少了几分平时男子的英气,多了几分女子的柔肠。 “你大可以置身事外的。” 姜颖从未想过一向对自己爱搭不理的顾浔会因为自己,硬刚一位实力深不可测强者。 方才老者释放出威压的那一刻,小院之中,除了雾魉受到的影响不大之外,其余众人都差点忍不住跪倒在地。 那一刻她真感到无比的绝望,但凡顾浔退一步,今晚她都必死无疑。 顾浔看着姜颖,毫不在乎的说道: “好像以我的身份,没有任何置身事外的理由。” 第459章 把酒还回去。 “为什么?” 面对姜颖的问题,顾浔脸色平静中又带着几分严肃。 “因为我是夜主,而你是夜幕的第九妖,傀鬾。” “这就是答案。” 满永安出门打探消息去了,所以有些话顾浔可以说道很直白。 姜颖在此问道: “你真的是夜主?” 今晚以前,她一直对顾浔的身份有所质疑,因为顾浔的实力实在是没有夜主那种举世无可匹敌的风姿。 可是看到方才顾浔面对老者时的那种从容不迫,好似他 又像真正的夜主。 姜颖怀疑自己的身份,顾浔觉得无可厚非,毕竟单从个人实力来看,自己确实对不住夜主这个身份。 可夜主真就要实力滔天才行吗? 就像一国之君唯有个人实力强大天下无可匹敌,才是好皇帝吗? 掌管一个宗门也好,掌管一座天下也罢,实力强固然是好事,可真正的关键还得看其是否有超群的远见,过人的手腕。 帅者运筹帷幄 ,将者沙场点兵,兵者执矛而战。 夜主应当是安坐帅帐,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若不江藏许诺,要他亲自来到祖巫山,送他一份大机缘,这趟祖巫山之行,他大可不必来,夜幕会办妥一切。 顾浔脸庞冰寒了几分,冷冷道: “这个问题,我不想在听到下一遍。” “十年之内,记住自己的身份便好。” “你的一切江湖恩恩怨怨,夜幕都会为你摆平。” 姜颖看着顾浔稍显冷漠的面容,微微有些心虚,轻轻点头,小声道: “知道了公子。” 先前老者给她的压迫感,靠的的是恐怖的实力。 当下顾浔给她的压迫感,则是完完全全的来自他身上的气场。 雾魉走到顾浔身边,轻声道: “公子,要不要........” 雾魉的话没说完,顾浔便轻轻摇了摇脑袋。 “事情还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局面。” 闻言,雾魉脸上浮现一抹担忧,只不过他太了解顾浔说一不二的性子,自是不会自作主张的去安排后手,保护顾浔。 再说,他虽不是那老家伙的对手,可是他想要带着顾浔离开,对方也留不住。 顾浔看出了雾魉脸上的担忧,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 “好好煮火腿吧,事情没你想象的那般严峻。” “何况你何时见过公子做事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雾魉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自己多虑,自己能考虑到的,公子岂会考虑不到。 刚合上的门被 推开,李欣儿的鬼头鬼脑探头进来,一番打量,像是做贼一般。 见到院中只有顾浔三人,方才放下心来,抱着一坛酒贼里贼气的进入院中之后,急忙反扣上门 。 不用看,顾浔知道这小妮子指定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转头看到顾浔那审贼一般的目光,李欣儿莫名的有些心虚,大声壮胆道: “你那什么眼神?” “这么不欢迎本姑娘?” 顾浔没有说话,目光死死盯着李欣儿手里的那坛酒。 李欣儿越发心虚,心里嘀咕姓苏的和姓沈的怎么一个样。 “这是人家送我的。” “你确定不是怂恿那小家伙去家里偷出来的。” 被揭穿老底李欣儿满脸憋的通红,不过嘴上依旧硬气道: “偷也是他偷的,又不是我偷的。” “爱喝不喝,哼,此处不留奶,自有留奶处。” “告辞。” 顾浔抬手做出请的姿势。 “慢走不送。” 李欣儿气的用力一跺脚 ,嘴唇气的都要翘上天了,甩着高马尾,转头就走。 只是越靠近门口,步子越小越慢,甚至不惜稍稍打开酒坛,让坛中酒散发出香味,以此来勾引顾浔,想让其挽留。 只不过她走到门口了都不见顾浔开口,一回头顾浔已经走到火堆旁。 只见她小眼珠子滴溜一转,大声道: “哇,锅里炖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健步如飞,三步并作两步走,瞬间便已经来到了火堆旁。 刚想伸手去解开锅盖,看看里面炖的啥,一筷子便打到了手背上 。 疼的他呲牙咧嘴,当即骂道: “姓苏的,你也太过分了。” 顾浔揭开锅盖,一股火腿香味瞬间弥漫整个院子。 他用筷子夹住一块精巴巴的瘦肉,看的李欣儿眼睛都直了,这也太香了吧。 “姓苏的,你让我留在这里吃饭,我便不计较你打我一筷子之罪。” “不然我一定让姓沈的来收拾你。” 她转念一想,好像姓沈的与他关系不错,估计不得行,于是改口道: “我让我哥来收拾你。” 顾浔将肉放入口中,一股弄香味瞬间在嘴里弥漫开来。 不愧是老火腿,什么调料都不放,那味道一样的令人上头。 他一边嚼肉,一边回道: “那你让他来好了。” 李欣儿被顾浔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气的鼻子都歪了。 “姓苏的,与你说话不是一般的累。” 顾浔淡淡道: “那就别说。” “姓苏的,你你你你.........” “本姑娘 好心诓骗来酒水招待你,你就这样对我。” “呜呜呜。” 李欣儿的脸色瞬间变天,两股清泪瞬间滑落,像是变戏法一样。 雾魉不以为然,在京城时为公子流眼泪的姑娘,多了去,见怪不怪了。 姜颖倒是有些同情这小丫头,没有想到公子这僵尸脸并非针对她一人。 当然,针对女子倒是不假。 女人的眼泪在顾浔这里不大管用,何况是假哭呢? “要哭去门外哭。” 这小妮子出发点是想请自己喝酒,这点顾浔是确信的,只不过这方法属实有点歪了。 倘若她是凭借自己的真本领偷来的,顾浔倒也敢痛痛快快的还喝。 关键是这小妮子怂恿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去偷酒,这就不对了。 小来偷针,大来偷牛,何况说不定自己等人在这里痛痛快快的喝酒,那小家伙正在家里屁股开花呢。 把快乐建立在小屁孩的痛苦之上,若是熊孩子,倒也说得过去。 若是人家是一个乖宝宝呢? “要吃肉,便把人家的酒还回去。” 第460章 满永安之死? 终于等到顾浔松口的李欣儿,眼睛滴溜溜一转,当即道: “真的?” 顾浔点点头。 “真的。” 说罢提出一坛比李欣儿手中还要好大三倍的桃儿酒。 “酒水我这里有。” 李欣儿瞪大双眼,看看顾浔的半抱大酒坛子,在看看自己尿壶大酒坛子,惊讶道: “姓苏,你刚来此地,偷人火腿就算了,竟然连这么大一坛酒都能偷来。” 她忍不住对着顾浔竖起了大拇指。 顾浔翻了翻白眼, 一脸嫌弃,真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见啥好的都要揣进自己口袋里。 “去不去。” 李欣儿当即抹去脸上的口水装成的泪水。 “去,我这就去。” 小妮子嘴上这样说,心里可不这么想,正盘算着出门后把酒藏在哪里,才不会被人发现。 稍稍瞥了一眼小妮子放光的眼神,顾浔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了。 不过他并未揭穿,大不了自己走一趟那叫慕童的小孩家便好。 他是真心把李欣儿当作朋友,才会这般的,若是别人,他才不会闲的这般蛋疼,去多管闲事。 看着李欣儿蹦蹦跳出门的样子,顾浔不由想到了小李渔。 若是她没有死,长到李欣儿这般大,也一定与李欣儿一般活泼开朗吧。 他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又心酸的苦笑。 李欣儿回来,是与沈剑川一起回来的。 只不过沈剑川的脸色有些难看,就连一向散漫的步伐,都带着风。 打开门的顾浔便看见沈剑川一脸愁容,于是开口问道: “沈兄,怎么了?” 沈剑川叹了一口气,让开一条微微侧开身子,露出身后的两个蜀山剑宗弟子抬着的尸体。 顾浔目光一寒,躺在躺在简易担架之上的正是半个时辰前出门的满永安。 他的手已经无力的下垂,依旧死死握着那半截断刀。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村边,没了气息。” 顾浔眯起了眸子,眼中似有实质性的杀气在凝聚。 不过他说话的声音却异常的 平静,平静到似乎压根不在乎这件事情一般。 雾魉知道,公子这是动真怒了。 “沈兄,看得出是什么人动的手吗?” 沈剑川摇摇头,说道: “从现场来看,下手之人异常狠辣,实力远超满兄,一击毙命。” “从刀的断裂痕迹来看,不是用拳高手,就是用掌高手。” “一击硬生生的折断了满兄的刀,砸在其胸口上,震碎了五脏六腑。” 顾浔走到尸体旁,看着其凹陷的胸口,对方至少都是谪仙之境。 姜颖看到满永安的尸体的瞬间,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昏倒在地。 一路上满永安对他的关心可谓是无微不至,两人早已成了莫逆之交。 没有想到出个门的功夫,回来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算命先生口中的血灾之命,但凡亲近自己之人,都没有好下场。 “满.......满大哥。” 他颤抖着嘴唇,试图唤醒脸色煞白,没有半分生机的满永安。 可惜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一定是上清宗之人动的手。” 白天得罪了齐宏羽,晚上便被抛尸路边,除了上清宗有杀人动机,姜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动手。 脸色有些微微发白的李欣儿也是这般认为。 “对,一定是上清宗干的。” 沈剑川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顾浔,这种事情不是靠想象就能找到准确答案的。 没有百分百确认杀手之前,不能妄下结论。 顾浔迟疑了片刻,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先把他抬进来吧。” 尸体抬进来之后,沈剑川便要带着李欣儿离去。 “苏兄,把我当朋友的话 ,用得到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 作为一个聪明人,沈剑川知道顾浔 身份不简单,有些事情,自己这些外人在这,终归是不好交代。 真正的朋友,是要懂得避嫌的。 再好的关系,也没有必要将对方知根知底。 顾浔却拦住了沈剑川。 “沈兄,肉已经炖好,酒也已经备好 ,吃过再走也不迟。” 沈剑川看着大锅里炖煮着的肉,知道顾浔并非虚情假意 挽留。 他没有在前过多的废话,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好。” 这顿饭吃的极其压抑,火腿没有下去多少 ,酒倒是喝了个精光。 只是心中心事太重,以至于众人不约而同的感觉肉无其香,酒无其味。 就连小馋虫的李欣儿都感觉吃肉如同嚼蜡,喝酒如同吃冷水,没有任何滋味。 临出门前,沈剑川还不忘提醒顾浔道: “苏兄,此事莫要冲动。” 显然他是担心 顾浔血气上头,昏了脑子,去找上清宗讨要说法。 “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沈剑川知道顾浔不是那种没有成算之人,便不再多言,强行拉着李欣儿离开。 顾浔来到尸体旁,看着泛白的尸体,一言不发,只是将手放在满永安的脉搏之上。 细细感应一番后,依旧没有半分脉搏 。 雾魉看向顾浔,问道: “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现在顾浔也不敢确定,虽然血莲子有破而后立的功效,但是满永安身伤的太重了. 血莲子有破而后立的功效,可是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有是还有那么一丝微弱到极致的脉搏。” “能不能挺过今晚,就得看他自己的了。” “挺过去了,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 顾浔看着雾魉,问道: “你觉得会是谁动的手。” 雾魉心中暗自计较一番之后,回道: “看似上清宗的嫌疑最大,可我看来未必会是上清宗动的手。” “至于谁嫌疑最大,也不好说 ,整个村里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 顾浔点点头,说道: “你亲自走一趟案发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好的,公子。” 雾魉离开后,顾浔来到尸体旁,一直守着尸体,希望奇迹发生的姜颖旁。 姜颖看到姑娘,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问道: “他服用过血莲子,是不是一定能 活过来的。” 顾浔没有欺瞒姜颖,直接将先前于雾魉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姜颖心死如灰,她已经摸不到满永安任何的脉搏了。 第461章 都是心黑之人。 一路上,顾浔冷漠异常,雾魉不善言辞,也就只有满永安与她唠叨个不停,传授她江湖经验。 满永安在她心中已然是亦师亦友的关系,突然躺在她面前,那无力感,比之老乌龟死时,也不遑多让。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看着姜颖期待的眼神,顾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神医并不能起死回生,何况他的医术还没有高明到比肩许神医。 若是许神医在,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机会。 若是不曾服用过血莲子,满永安绝对已经当场殒命,死的不能再死。 哪怕血莲子护住了他一丝生机,可能不能熬过来,更多还是要看他有没有与天搏命信念和毅力。 “哎,我只能尽力了。” 顾浔取出银针,极快的速度扎在满永安凹陷胸膛的各个穴位。 随着他轻轻拨动银针,满永安的嘴角不断有黑色淤血涌出,还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 顾浔当下能做的,便只有帮其活血化瘀。 过多的救治,反而会影响血莲子的药效充分发挥。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伤的越重,好处越多,前提是得有命扛住,等到药效充分发挥。 一个时辰之后,雾魉回到了小院之中,端坐在火堆旁的顾浔问道: “如何?” 雾魉轻轻摇头,语气凝重道: “公子,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发现。” “不过我却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季凤,从她挑衅的言语中,可以断定此事十有八九是上清宗做的。” “但极有可能不是上清宗之人亲自动手。” 毕竟此事牵连的还有李欣儿和沈剑川,一旦证据确凿,两宗必然会讨要一个说法。 最好的办法便是假借他人之手来泄愤。 顾浔轻轻皱眉,没有确凿的把柄又如何。 夜幕做事,何时需要看他人脸色行事。 杀几个上清宗之人而已,还不要去顾忌什么。 “召集所有进入此地的夜幕暗子,天亮之前,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活着的上清宗之人。” “另外,给我查到底是何人亲自动的手。” 此次祖巫山之行,夜幕前前后后,出动了不少暗子,灭掉此地的上清宗之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雾魉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公子还是公子,该冷血之时,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雾魉等的就是公子这句话了。” 说罢,他化作一缕雾气,消失在原地。 叨叨叨。 雾魉刚离开,门外便传来了敲门之声。 “请进。” 推开门的是扎着高马尾的李欣儿,没有寻常的活泼劲,看起来蔫蔫的。 “姓苏的,我已经去上清宗那边问过了,他们拒不承认是自己做的。” “对不起,说好的朋友,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李欣儿微微自责,自己好歹是青云剑宗的宗主的女儿,现在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觉得自己很不够江湖朋友。 她知道先前顾浔板着脸让她去还酒,是把她当作了真朋友,心里有些小赌气,但更多的是高兴。 顾浔走到低着头,两个食指再打转转,无比自责的李欣儿面前,摸摸她的脑袋,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你有这份心,便已经足够了。” 李欣儿抬头看着顾浔,平时她总吹牛逼自己是青云剑宗宗主的女儿,无所不能。 真正遇到事情,自己这身份一瞬间好像一文不值。 “要不我们约上姓沈的,还有我师兄师姐,夜里偷偷弄死上清宗之人,反正上清宗随行的谪仙境长老不在村中,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青云剑宗那几个师兄师姐,和我关系贼好,带上他们,指定不会泄密。” 顾浔没有想到小妮子为了自己这个朋友,竟然能做到如此,实在与她寻常不靠谱形象不沾边。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尤其是青云剑宗这种有头有脸的宗门,没有实质证据,一般都不会随意欺辱实力比之弱的宗门。 李欣儿能做到这一步,可想其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顾浔相信,她不会不知道事情败露,会给宗门带来多大的 影响。 “放心,此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李欣儿以为是是顾浔不信任自己的师兄师姐,于是急忙道: “实在不行,就不带上师兄师姐,你、姓沈、我,还有你身边的两人,只要计划缜密,也能成功。” “姓沈的虽然和你一样难说话,可实力是很强的。” 沈剑川的实力毋庸置疑,加上自己等人,想要灭掉上清宗众人倒也不是多大难事。 可若是这般做了,只要不是傻子 ,都能猜出谁干的,指定会给其背后宗门找来麻烦。 对于蜀山剑宗和青云剑宗来说,或许并非多大麻烦,可上清宗毕竟是一流宗门,在江湖上还是有一定江湖地位的。 何况他自己手上有足够的力量应付此事 ,无需牵连到李欣儿和沈剑川。 “并不是不相信谁,而是我真有办法讨回公道。” 李欣儿认真的看着顾浔道: “我知道你是怕牵连我们身后的宗门。” “你放心,我好歹是宗主的女儿,姓沈的也是宗主孙子,天塌不了。” 她似是害怕顾浔再次拒绝,急忙补充道: “若你真的把我们当朋友,就不要顾忌那么多。” “欣儿说的没错,满大哥怎么说也算是我朋友,上清宗这般不给我和欣儿面子,我们又何须去顾忌此事呢。” “不弄死姓齐的,这口气我沈某人可咽不下去。” 说话间,沈剑川已经推开不上闩上的门,走了进来。 顾浔哑然,心中微微感动,这就是江湖让人着迷地方,总能遇上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朋友。 沈剑川属于洒脱不羁的性子,为人极为仗义,嫉恶如仇。 到他都觉得一口气咽不下去,要弄死对方之时,对方做的必然已经极其过了。 “我已经去过 一趟上清宗驻地,对方那位可能是谪仙境高手,我和苏兄身边的吴兄弟可以拖住。” “其余的,交给你们,应该不成问题。” 顾浔心中直呼好家伙,点都踩好了,这只是来通知自己动手的。 沈剑川心思细腻,先前说离开,是因为身后跟着其余蜀山剑宗弟子,故而没有多说什么。 显然,当时他便已经起了杀心,离开只是为了去确认对方实力。 “苏兄,想好了吗?” 第462章 慕童他爹是剑仙? 顾浔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笑意。 “不瞒二位,我的人的可能已经 在动上清宗了。” 李欣儿眼睛瞪的铜铃大,想起了苏隐身后还有另外的身份,地魔教少主和苏暮云的嫡传弟子。 虽然地魔教已经被夜幕剿灭,可保不齐还有高手存留。 当初的地魔教,实力可不比现在的上清宗弱。 “你真去弄了,不会是诓骗我们的吧?” “不行,齐宏羽这个小人,我一定要刺他几剑。” 沈剑川心中同样担心,害怕顾浔手头的力量,无法斩草除根。 “苏兄,要不咱们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叨叨叨。 大门再次被敲响,顾浔已经记不得今晚有多少次大门被敲响了。 顾浔和沈剑川同时皱起眉头,两人都敏锐的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皆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身穿兽皮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满身血迹,手里抱着两坛酒,腰间一侧挂着那柄白羽,另一侧则是挂着两颗人头。 中年汉子进门之后,严肃的目光看着顾浔三人,缓缓说道: “我是慕童他爹,前来 祭奠为我儿子仗义出手的兄弟。” 李欣儿不止一次的见过这位木讷的中年汉子,是村里最好的雕刻师。 寡言少语,成天沉浸在雕刻石像之中,对于儿子几乎是不闻不问,甚至有时还等慕童给他送饭。 用慕童的话来说,他爹不是在雕刻,就是在醉酒。 说罢,他便自顾自抱着酒上前,从三人中间穿过。 顾浔三人看清了挂在他腰间的两颗脑袋,其中一颗正是齐宏羽的。 另外一人,沈剑川和李欣儿不曾见过,顾浔倒是极为熟悉。 此人便是巡守衙门十大金牌捕头排名第三的季光云。 如此说来那个季凤极有可能便是他的私生女。 若是此人出手,一掌将满永安毙命,倒是丝毫不奇怪。 此时,雾魉也急忙匆匆的赶了回来,看向沈剑川和李欣儿,欲言又止。 顾浔道: “没事,说吧。” 雾魉皱着眉头道: “上清宗的驻地,被人一剑夷为平地了。” 三人不自觉的眼皮抖了抖,被人一剑夷为平地了,不约同的看向从屋内走出来中年汉子。 又是一个用剑高手。 雾魉也发现了走来的此人,瞬间眯起了眼睛,他身上缭绕的剑气,与上清宗驻地残余的剑气一模一样。 中年汉子走到几人跟前,朝着 顾浔几人一拱手。 “多谢极为仗义出手,护住我儿子。” “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开口。” 李欣儿有些心虚,急忙摆摆手道: “慕叔,莫得事的,莫得事的。” 中年汉子看着李欣儿,淡淡说道: “以后若是想喝酒了,尽管去家里取,没有必要偷偷摸摸的。” “若是不好意思,尽管让小童取。” 李欣儿嘴角微微抽搐,要是早知道眼前的木讷汉子会是一位人狠话不多的剑仙,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怂恿慕童去偷酒。 “好的,叔叔。” 中年汉子回头看了一眼屋内,说道: “那位兄弟没有死绝。” “不过他体内有一道强大力量在发挥作用,最好不要动他,说不得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木讷汉子走到门边,又停下了步子,说道: “这墓园村终归是我们的家园,还容不得外人来此撒野。” “若是有人找上麻烦,诸位只管知会一声,我会让让其知道,谁才是墓园村的天。” 说话间,他周身荡起一道强大的剑气,笼罩整个墓园村,几乎人人可以感受到。 随后,他走出门外,顺手轻轻带上门,缓缓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李欣儿揉了揉眼睛,忍不住说道: “好强大的剑气,恐怕比之我爹,也弱不了多少了。” “没有想到这小小的村子之中,竟然会藏着这么一位绝世剑仙。” 顾浔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这村子里的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以为那个老村长便够逆天的了 ,没有想到还有一个 剑仙。 另外加上那个能操纵老鼠的 慕槐,这村子里除了小孩,好像没有一个弱者。 这实力,放到外面的江湖,恐怕也足够跻身超一流势力了。 关键这还是明面上看到了,鬼知道会不会还藏着其他的老王八。 顾浔第一次在心里升起了低调点的念头。 沈剑川同样面色凝重,提醒众人道: “这座村子,不可小觑,最好还是乖乖按照规矩行事。” 李欣儿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是的,是的,一定要低调。” 顾浔和雾魉心头却是笼罩起了一层阴云,看来想要在此保住姜颖,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三天之内无法找到破解诅咒的办法,姜颖想要活着走出这村子,希望渺茫。 一股无形的压力像是潮水一般,向着顾浔 心头涌来。 “对了,满大哥是怎么回事?” 李欣儿跟沈剑川提及过,顾浔医术了得,必然知道满永安的情况。 顾浔倒也没有隐瞒,直言道: “满大哥服下过一颗血莲子。” 沈剑川双眼放光,问道: “可是号称天然九转还魂丹的血莲子?” 顾浔点点头,沈剑川重重呼出一口气。 “这么说,还有一线生机。” 顾浔面色凝重,满永安伤势不是一般的重,还得看他能不能熬到血莲子完全发挥作用之时。 “现在不好说,他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能不能承受住血莲子的力量都难说。” 沈剑川安慰道: “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不是。” 说到此处,沈剑川欲言又止,顾浔当即问道: “沈兄是不是有什么难事?” 沈剑川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难为情。 “不知苏兄手上可还有多余的血莲子。” 顾浔没有问为什么,直接掏出一枚血莲子递给沈剑川。 以沈剑川的性子,若不是非必要,断然不会开口问自己有没有多余血莲子的。 沈剑川两眼瞬间明亮起来,他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问一问顾浔有没有多余的。 毕竟血莲子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得一枚便已经是天大机缘了。 没有想到顾浔还真能在掏出一枚,而且品质举世罕见。 第463章 老村长的秘密。 沈剑川没有着急去接这枚血莲子,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即使整个蜀山剑宗寻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 “苏兄,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 沈剑川的话还没有说完,顾浔便将血莲子塞到了他手里。 “沈兄在我心中,一直是洒脱不羁的代名词,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 沈剑川看着手中透着血红光芒的血莲子,眼中尽是感激之意。 “苏兄,今后若是有事,一句话,沈某哪怕是刀山火海,也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顾浔摆摆手。 “沈兄若是再说这些见外话,血莲子我可就要收回了。” 一枚血莲子固然是无价之宝,可今晚沈剑川能 仗义出手 ,同样是无价之情谊。 哪怕没有成功出手,至少他的心意,自己收到了。 鸿毛飘絮亦深情,有心本就无价矣。 自己的江湖朋友本就不多,沈剑川算是一个,这份友情,不比那颗血莲子差。 他相信,以沈剑川的性格,即使没有血莲子,自己有难,必然也会不顾一切的出手。 沈剑川露出一抹无奈笑意,不再婆婆妈妈,直接收起了血莲子。 恩情这种东西,长在嘴上不管用,要落实到行动之上。 承诺的 太多,反而有虚情假意之嫌,倒不如真正该出手之时,不要犹豫。 江湖上有太多‘空口无凭笑谈之,该出手时不见人’的小人。 唤作慕擎中年木讷汉子,离开顾浔等人住处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向着村长家而去。 老村长看着一身血气的慕擎,喝了一口酒道: “动手了?” 木讷汉子点点头,村长早就交代过,远到是客,要以礼相待。 “还请古叔责罚。” 老村长名叫慕古,打慕擎记事起,便就是墓园村的村长。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他依旧容颜不改。 慕擎这一身剑术,同样是他传授的。 慕古脸上平淡无波,只是指了指凳子,让慕擎坐下说话。 “你做的没错。” “待客之道要有,该有的风骨不可失,既然是对方不按规矩行事,杀了便就杀了。” “不过记得善后,处理干净。” 意思是让其连同上清宗去往祖巫山的长老,一并处理了。 “知道了。” “等他回来,我便宰了他。” 慕古将一碗酒推到慕擎身前。 “既然来了,便陪我喝两碗。” 慕擎端起酒碗,只听咕嘟两声,满满一海碗酒便就吃下了肚。 随后又将酒碗推到了慕古前面,意思是满上。 慕古一脸无语,这小子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 他并不着急给慕擎倒酒,以其直肠子,说不得真两碗酒喝光走人呢。 “我记得你小时候经常问我,到底活了多少岁。” 慕擎点点头,这个问题依旧萦绕在他心头。 “所以古叔你究竟活了多少岁。” 慕古抬头,看向漫天星辰,缓缓说道: “三百年一恍如昨,多少故人悄然去。” “没有想到一转眼,已经是三百年了。” 三百年前的那个雨夜,他遇上那位江前辈。 那位前辈说是要送他一份大机缘,让他七日后来村后山取,说罢便一人走入了祖巫山内。 七日后的傍晚,那位江前辈从祖巫山禁地走了出来,并带出来许多功法秘笈。 与之一并给他的还有一粒拇指大小的延寿丹。 此物是当年周太祖研究长生术时的失败品,服下时年龄越小,将来延寿时间便越长。 若是配合上修炼的长寿功,活一个两三百年不是什么大问题。 随后那位江前辈教了他半月修道入门,郑重交给他一个木箱。 他说那是他即将遗失的记忆,让他务必保存好,三百年后,会来取走这箱子。 同时叮嘱他,尽可能培养强者,以便将来能为村庄留下一点血脉。 这三百年来,他只做两件事,努力的活下去,倾力培养高手。 整个村子都加入了修炼行列,可惜修炼这东西需要过人的天赋和非凡的毅力。 越是往高处走,越是如此。 从三年前开始,诅咒爆发,死亡从实力低的开始席卷,除了十岁以下小孩不受影响,其余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活下来的这一二十人,除了小孩之外,实力最低的都是地仙玄境。 确切的说是地仙天境,因为那个地仙玄境之人,已经在慕擎进来前死于诅咒了。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下一个死的就是能 操纵老鼠的慕槐。 慕擎眉毛微微一挑,没有想到 古叔竟然活了三百多年。 “古叔,你活了这么久,难道就不曾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吗?” 慕古无奈的摇摇头,诅咒与实力无关,除非真的能踏出那一步 ,超越天道境谪仙,或许才有可能。 “哎,这东西我也曾问过那位前辈。” “只可惜他遗失的记忆太多,记不起来了。” 慕古不由的想起顾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小子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一半来自江前辈给其玉牌,一半来他自己自直觉。 “古叔,要不要我去杀了那个姜家后人。” 慕古摇摇头,他还是觉得祖训太过飘渺,倒不如在顾浔身上压一次宝。 “不用。” “不过这几天,你便让小童多去走动走动。” 慕擎听懂了古叔的意思。 “古叔放心,我会盯紧的,不会让人伤到他们,也不会轻易让他们离开村子。” 慕古点点头,慕擎的实力与他已经不遑多让,由他盯着,他还是很放心的。 与江前辈有渊源之人,至少在这村中,他是要保证其安全的 。 慕古将碗中之酒倒满,推到慕擎面前。 这次慕擎没有着急端起酒碗,而是看着慕古问道: “古叔,若是诅咒没有解除,是不是我们全村之人都得死绝,一个也没有办法活着走出大山?” 面对慕擎的问题,慕古喝吃了一口酒,缓缓道: “或许吧。” 这个问题,他实在没有办法回答,自己这些老骨头死了便就死了。 可那些孩子,他们的生命才刚刚开始,还有着大把的美好年华。 他们的生命,不应该凋零于此。 第464章 那一剑的风采。 慕擎回到家之时,已经天亮了,慕童依旧顶着黑眼圈守在门口。 “怎么不去睡觉。” 慕童盯着老爹,泪眼婆娑的问道: “爹,你不是去找欣儿姐的麻烦去了。” “我都说了,酒是我自己 偷的,不关欣儿姐的事。” 慕擎揉了揉儿子的头,安慰道: “爹知道。” “快去睡觉,睡醒后去找你欣儿姐玩。” 慕童悬着的心方才放下,至于满永安之事,慕擎没有让他知道。 “爹,你能不能再给我一坛酒,明天我去谢谢那位叔叔。” “好,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不用什么都问爹的。” ......... 看着躺在床上片刻便就熟睡过去的儿子,慕擎脸上浮现一丝担忧。 孩子他娘三年前就没了,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平平安安的长大。 “希望这次,能给八百年的前之事画上一个句号。” 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剑,若不是该死的诅咒在身,非得一剑劈开那破山,将那个老混蛋的尸骨捞出来,研磨成粉,洒在茅坑里。 今早起来,整个村子便乱成了一锅粥。 堂堂一流实的上清宗驻地,一夜之间便让人一剑给夷平了。 外来之人,纷纷议论,究竟是何人下的死手。 “要我看,十有八九不是青云剑宗,就是蜀山剑宗。” “昨天我可是亲眼看见 齐宏羽在村口与李欣儿、沈剑川有口角之争。” 当即有人站出来,反驳道: “我看不至于吧,沈公子向来洒脱不羁,断然不会因为几句口角之争,便就暴起杀人。” “我觉得 也是如此,沈公子的人品,江湖上有口皆碑,不至于这般小家子气。” “倒是青云剑宗那个小丫头,顽劣至极,说不得倒是会干出此事。” “你想啥呢,青云剑宗随行的高手了,都在祖巫山下破解阵法,余下村中之人,谁有能力一剑将上清宗驻地夷为平地。” “你不会以为会是那小丫头吧?” 众人七嘴八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昨夜总有一种不祥预感的上清宗长老大早早便赶回村中。 结果见到遍地上清宗弟子的尸体,瞬间血压上头,差点昏死过去。 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暴跳如雷。 本事在大,他也不敢去蜀山剑宗和青云剑宗问罪,当即便将矛头对准了顾浔几人。 其他弟子还好说,齐宏羽可是少宗主的亲传弟子,若不死几个替罪之人,他如何回到宗门交待。 “好一个魔教少主苏隐,老夫必定让你付出代价。” 他刚放下豪言壮语,人群中便走出一个木讷汉子,手里牵着一个孩子。 “人是我杀的。” 慕擎说出此话时,语气平淡如常,就像是与寻常人交谈一般,以至于周围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上清宗长老则是听到了 慕擎的话 ,凶狠的目光当即落到他身上。 “你说我上清宗之人是你杀的?”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唏嘘声。 这还穿着兽皮衣服的野人,能将上清宗的精锐弟子团灭了? 这话说出来谁也不信。 这些外来眼中,墓园村就是一个还不开化的野人村,别说修炼,能说清人话,就已经极为不易了。 “对,就是我杀的。” 慕擎再次不咸不淡的说出一句。 “我现在是来杀你的,村长让我斩草除根。” 周围顿时一片哄堂大笑。 上清宗长老货真价实谪仙境,虽然只是人道境谪仙,可那也是仅次于战力天花板下的那一层人。 光是站在那里,估计让眼前的木讷汉子去砍,也未必能伤到他一根汗毛。 “快看 ,快看,他还拔出剑了呢?” 上清宗长老起先也觉得慕擎是想死找不到方法,来让自己送其一程。 可当慕擎拔出剑的那一瞬间,他瞳孔瞬间紧缩,本能的疯狂运转灵力。 慕擎轻轻划出一剑,然后便带着慕童转身离去,并留下一句: “村长说了 ,远到是客,不守规矩便是敌。” “从今日起,村中禁止一切打斗。” “违者死。” 看着穿过人群,渐渐远去的父子二人,众人的目光重新回到上清宗长老身上。 他依旧双手负后,一脸傲气的站在那里,目送父子二人离开。 看着完好无损的上清宗长老,众人对着中年汉子的背影,发出一阵唏嘘之声。 “没有想到野人还会吹牛。” “还别说,他手中那剑,还真有模有样的呢。” 唏嘘与调笑声中,上清宗长老嘴中缓缓吐出 一句 。 “怎么可能。” 只见其眉心缓缓渗出一抹鲜红血液。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然而,这只是开始。 轰。 上清宗长老体内肆意纵横的剑气瞬间爆开,将其身躯直接斩灭成血雾。 恐怖的剑意下向四周扩散,有实力稍弱者,似是被一剑斩在心头,当即 吐出一口鲜血。 其余之人,也好不到那里去,剑意肆虐之下,像是身处剑池,到处都是剑。 这剑气,这剑意太熟悉了,不正是昨晚席卷全村的那一道吗? 在场之人,无不脊背发寒,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原来不是别人吹牛,完全是自己狗眼看人低。 不过细细一想,谁会想到那个天天在路边雕刻石像木讷汉子,会是一位实力恐怖的剑仙。 往后这些外来人,在这村子里,都是人人平等,谁也别想着耀武扬威了。 除非是那些江湖战力天花板来此,方可压制其气焰了。 顾浔盯着老村长慕古留下的那一滴血研究了一夜,基本确定血液之中含有血蛊。 现在让他头疼的是这些血蛊如何清除。 若是其他蛊虫,伶虫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可这些血虫微小到肉眼完全不可见,而且密布血液之中。 想要将其清除,好像只有换血一条路。 而且要将体内的血液全部 排除,一点都不能剩余。 血蛊繁殖速度快的惊人,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能在极快时间内,繁衍到全身。 细细斟酌之下,换血也是一条死路,抛开其他不谈,光是完全清除体内血蛊,便是不可能的。 想了一夜也没有头绪的顾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 了吗?” 第465章 破解诅咒的希望。 顾浔一筹莫展之际,姜颖忽然 跑了过来,满脸喜色,慌忙道: “有心跳了,有心跳了。” “公子,满大哥有心跳了。” 闻言,顾浔急忙收起手中那点血,来到屋内。 不用把脉也已经能明显的感受到其凹陷的胸膛心在跳。 顾浔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要等到他成功醒来,才能算数。 既然已经有了心跳,顾浔便开始着手帮其修复凹陷的胸膛。 此时出手,已经不会影响药效的激发了。 “你去打一盆水来。”、 “哦,好的。” 姜颖立刻将去打来一盆水。 顾浔洗净手之后,将手贴在其凹陷的胸膛上,一股柔和的吸力自手掌中传出。 肉眼可见的满永安 凹陷的胸膛慢慢被吸了起来。 一炷香的功夫后,顾浔缓缓放下满永安的手,脉搏已经越来越强劲了。 “公子,如何?” 姜颖已经在努力融进傀鬾的身份之中,对于顾浔,已经渐渐改口喊公子。 顾浔脸色稍显凝重,缓缓说道: “现在血莲子药力还不到大爆发,还未达到危险处境顶峰。” “不破不立并非万无一失,稍有不慎便会破而不立。”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了。” 慕擎将儿子送到门外,便自己 回去雕石像去了。 昨天又没有了一人,雕像又得多加一尊,他得赶紧些。 慕童独自抱着一坛酒进入院中,看到雾魉便问。 “请问那位胡茬大叔在吗,我是来感谢他的。” 恰逢此时顾浔从屋内走了出来,雾魉看向顾浔,顾浔轻轻点头。 当看到满永安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聪明的慕童像是明白了什么。 纯洁的眼眸之中染上了几分怒意,看向姜颖道: “哥哥,是不是昨天那群人干的。” 姜颖点点头,慕童稚嫩的小手死死握紧,跑出了房外。 顾浔拦住了他的去路,揉了揉他小脑袋,露出淡淡的和善笑意: “放心吧,他的仇已经报了。” 慕童仰起头,看着眼前好看的大哥哥,问道: “真的吗?” 顾浔点点头。 “你不信我,也要信你欣儿姐姐不是。” 慕童点点头,乖巧的问道: “大哥哥,你也是 一位剑客吗?” 顾浔回道: “勉强算是吧。” “那你可不可以教我剑法?” 顾浔无奈的摇摇头,慕擎可是妥妥的大剑仙,不教儿子学剑,必然是有其道理的,自己无需横生事端。 何况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慕童体内有一道犀利的剑气,这应该是他爹留下来的。 这道剑气应该是让慕童从小砥砺剑心所用, 如此更不能好心办坏事,教他剑法。 “我的剑 法,你学不来的。” 慕童微微失落,李筱哥哥、欣儿姐姐、沈哥哥都是这般说的。 好像每个人都在刻意回避自己学剑。 “那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顾浔没有犹豫,心神一动,孤鹜浮现身侧,发出悦耳的剑鸣。 慕童看着眼前通体黝黑,中间有一条血红纹路的孤鹜,认出道: “这剑看起来好牛哦。” “哪里像我家里那柄,明明就是一把刀,为何所有人都说他是剑。” 顾浔见过那柄白羽剑,看似是一柄横刀,实则是一柄单刃剑。 而且 是一柄灵剑,上面缠绕着丝丝缕缕剑自身酝酿出来的剑气,似白羽一般。 此剑即使放在名剑谱上,也绝对是前二十的存在。 慕童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伸手便想去触摸孤鹜。 尚未触摸到剑身,一道剑气便流淌而过,瞬间便在其指尖留下一道血痕。 吓的慕童急忙收回手,没有半分害怕,反而满脸兴奋。 “好牛逼的剑。” 小家伙双眼放光,直接爆了粗口。 顾浔注意到了慕童指尖的鲜血,细看之下,好像与村长手中的有所不同。 血液滴落的一瞬间,顾浔一招手 ,血珠便浮到了他的眼前。 同时取出慕古身上得来的那一滴。 相比之下,慕童的血液稍显清亮,慕古的血液稍显黯然。 只不过比之常人,两滴血的 颜色都有些略深。 一般人看不出来,也不会去注意。 “大哥哥,你在看啥?” 顾浔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 “你们村子一直在死人是为什么?” 慕童倒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全村的死亡经过描述了一遍,甚至死的表情,都能清楚的描述出来。 认真认真对比两滴血之后,加上慕童描述的死状,顾浔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所谓的血蛊,其实是一种病菌。” “需要长时间在人体内潜伏,才会慢慢生长。” 他的目光落在了慕童身上,说道: “小童,你别动,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慕童看着一脸严肃的顾浔,倒也没有大人那么多的心思,当即闭上了双眼,站定不动。 顾浔手贴在他微微冰凉的额头之上,神识涌入他体内,疯狂的巡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大体巡视一遍,没有什么异常之后,顾浔将重点放在了血液之上。 忽然他发现血管之上,似是有灰尘大小般的结瘤,集中在心脏主血管之上。 若不是刻意去找,压根不可能发现这东西。 大大小小十来粒,不注意还以为是血管褶皱呢。 趁着慕童还闭着双眼,顾浔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空心银针,直接朝着慕童心头血管扎去。 慕童只是感觉心口被蚂蚁咬了一口,顾浔便已经将银针拔了出来。 “好了,可以睁眼了。” 慕童好奇的打量顾浔手里的银针,问道: “大哥哥,你是大夫吗?” “你能不能治好村里人的怪病?”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脸上满满的期许,顾浔捏了捏他的脸蛋道: “我尽力。” 慕童高兴的手舞足蹈: “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 若不是顾浔拦着,那架势,非得给顾浔磕一个。 让雾魉支开了慕童,顾浔潜下心来研究从慕童血管之中取下的结瘤是何。 顾浔的目光死死盯着银针上的寻常人不可见的结瘤,细看之下竟然像是一朵无限缩小的马勃。 “看样子,还真是一种真菌。” “这应该就是其母体。” 第466章 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屁。 顾浔走出门外,来到一处坎边,挖下一大块雪白的山沙。 拥有火脉的他直接手中燃起湛蓝火苗,山沙子瞬间通红。 随着顾浔倾力运转火脉,手中湛蓝火焰越发炽热。 高温之下,沙子慢慢融化,化为橙红液体。 在顾浔的操纵之下,直接化作一个筷头大小琉璃珠子。 找来一块小木板,打一个合适琉璃珠的小孔,塞入琉璃珠。 调好距离之后,将银针放在琉璃珠前 ,闭上眯着一只眼,便可透过琉璃珠,看到结瘤内肉眼无法看到的无数的粉末。 这些粉末都是肉眼不可见的孢子,等到母体成熟之后,便会散布到血液之中。 那些孢子,应该就是所谓的血蛊,也是导致村中人死亡的真正的原因。 十岁以下的孩子不受影响,十有八九就是母体不曾成熟,孢子没有散布到血液之中。 顾浔缓缓松了一口气,现在虽然说还没有办法解决大人的,至少孩子是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手中算是有了一道护住姜颖小命的筹码。 想到姜颖,顾浔不由想起了诅咒。 “姜家血液之中,会不会有解决这些真菌的办法呢?” 想到此处,顾浔找到姜颖,向其要了一滴血。 让顾浔感到惊奇的是,姜颖的血液竟然鲜红之中带着一丝丝金色 。 “难道诅咒是真的?” 顾浔摇摇头,已经确定所谓的诅咒,其实就是一种不知名真菌引起的。 既然是真菌引起的,杀姜家后人便可阻断诅咒的说法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顾浔将老村长慕古的血液分出一半,又将姜颖的血液分出一半,使其融合在一起。 当两滴血液融合再起之时,奇迹出现了。 两滴都不是正常颜色的血液,竟然融合成了一滴正常的血液。 “这.........” 顾浔都感到微微震惊,没有想到还真有牵连。 于是他用先前制作出来的简易显微镜分别观察三滴血液。 果然,姜颖血液内有金色孢子粉,而慕古血液之中则是有黑色孢子粉。 当两者融合在一起之时,这些孢子粉竟然奇迹般的从血液之中消失了。 顾浔忍不住爆立了一句粗口。 “卧槽,这慕家祖上流传下来的遗训,简直是断子绝孙遗训。” “若是真把姜颖杀了,指定全部都得为其陪葬。” 细细想来,说不得这也是周太祖给那些负责守陵的奴隶埋下的坑。 当然,现在顾浔也不敢确定姜颖的血有十足把握救活这些身中诅咒之人。 他需要找一个人来验证。 于是,向姜颖要了小半瓷瓶血之后,让慕童带路,顾浔直接找到了村长。 见到顾浔来访,村长有些诧异,放下手中的浇花水,问道: “这位小友可是有什么眉目了。”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顾浔到一旁的石桌落座。 顾浔倒也没有遮遮掩掩,开门见山道: “不瞒村长,确实有些许眉目了。” “只不过我需要一个试药人来验证。” 老村长直接开口道: “你看我如何?” 顾浔果断摇摇头,老村长毕竟是一村之长,若是出了事情,自己几人必然会遭到村民报复。 这个卧虎藏龙的村子,能活到现在的都是高手,就算是顾浔都觉得没底。 只有老村长安然无恙,几人的安全才有保障。 老村长似是看透了顾浔心中所想,忍不住道: “你这小子,年轻轻,做起事情来,却是老辣的很,一点不像你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 “罢了,既然你害怕我出问题之后,你们的安全得不到保障,那我便重新换一人好了。” 他的目光 看向一旁正在逗兔子的 慕童。 “小童,你去把你慕槐哥喊来。” “好的,村长爷爷。” 慕童放下手中兔子,屁颠屁颠的去喊慕槐去了。 不一会,慕槐便背着慕童来到了小院之中。 老村长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之后,慕槐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按照正常情况来,下个死的将会是他。 与其活在恐惧之中,倒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得便是光明大道。 顾浔将装有姜颖血的瓷瓶递给了他,并叮嘱道: “想好了,我也只是推测,不能保证不出问题。” 慕槐没有丝毫犹豫,接过瓷瓶之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将瓶中血一口闷了。 “不要去运转灵力,不要去刻意压制,放松心神。” 随着时间推移,慕槐脸上浮现一抹潮红,额头之上也不断有豆大的汗水渗出。 就连生死看淡的老村长脸上都浮现了一抹担忧之色。 呕。 突然,慕槐直接吐出一口粘稠无比的黑色液体,夹杂令人作呕尸臭味。 老村长和慕童不自觉的 捏住了鼻子,实在不是一般的臭。 顾浔则像是没事人一般,拿着一根 木棍不停扒拉黑色粘液。 现在他就只是一个看病救人的大夫,顾不得臭味,也要第一时间确定患者的呕吐物是何。 “感觉如何?” 还在大干呕的慕槐勉强直起身,缓缓说道: “除了出汗恶心想吐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的。” 顾浔让其挤出一滴鲜血,血液已经清淡了许多。 嘶。 突然慕槐脸色一变,像是极其痛苦的样子。 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比顾浔更关心能否成功的老村长急忙问道: “阿槐,怎么了。” 慕槐捂着肚子,一脸着急且痛苦的样子。 “我想拉屎。” 虚惊一场。 拉个屎需要有那么痛苦的神情吗? 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老村长一脸无奈道: “去去去,快去。” 慕槐一路小跑,向着茅房冲去。 噗。 他刚想伸手去推茅房门时,一股屁意忍不住上头。 忍不住一松,便是不听使唤的一泻千里。 恐怖的冲击力,将裤子都崩的老高,汤汤水水一股脑的从裤管里流出来。 请记住,坏肚子的时候,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屁。 一时间,小院内臭气熏天。 这一刻慕槐觉得世间最远的距离,就是茅房前那一步的距离。 在往前一步,他便可体体面面的对着茅坑一泻千里。 不用像现在这般当众表演‘崩一个’。 “村长,我........” ................. ps:兄弟们,最近三十章有没有啥问题,阅读体验如何? 第467章 解开诅咒。 老村长板着脸,忙活一早上,方才打扫干净的院子,瞬间便臭气熏天。 “待会帮我打扫干净。” “村长,那我先回去换条裤子?” “滚。” 看着慕槐捂着屁股跑远,老村长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小兄弟,你看这........” 顾浔脸上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大抵是没有问题了。” “至于结果如何,还得等等上一等方才知道。” 老村长了然,对于顾浔先前给慕槐和的东西很是好奇,问道: “我看先前那东西,好像是血,为何会呈现一点金色?” 顾浔没有遮遮掩掩,直言道: “没错是血,是姜颖的血。” 老村长微微震惊,不可知性的回问道: “你说那是姜家后人的血?” 顾浔看着老村长,认真的说道: “是的,幸好你老有大量,倘若杀了她,你们也会与之陪葬。” 闻言,老村长脊背发寒,那天晚上他不止一次的动过杀机。 若不是理智的去怀疑祖训真假,或许已经酿成大错了。 “没有想到姜家后人的血,竟然是解药。” 他褶皱的老脸上露出一抹心虚尴尬。 “老夫口口声声要杀之人,此刻反倒成了全村的仅剩之人的救命稻草。” “老夫这老脸,实在是没有地方搁了。” 顾浔能体会老村长此刻的心情,其实站在老村长的角度来看,他做的并没有,反而已经做的很好了。 作为村长,他必须为全村人的生死负责,他能做的便是牺牲小众,成全大众。 哪怕知道姜颖是无辜的,当时他也只能做出那样的选择。 说句实话,若是换做他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压根不会先礼后兵,有商量余地,早就痛下杀手了。 反观老村长,还给他们留了三天的时间,算是极为通情达理之人了。 “此事我看来,村长指定是错的,可站在你的角度来看,你是对的。” “世间对错,本就没有黑白分明之界。我有我的道理,你同样有你的道理。” 老村长向顾浔投去赞赏的目光。 “你这小子讲话,老夫爱听。” 这般年纪,便有这般见识,或许外边的天地,才是真正养人的地方。 这小小的墓园村,禁锢的不止是身体,还有思想。 就像慕槐,同辈之中已经算是机灵的了,二十七八的年纪,可论谈吐见识,甚至不如那个姓李的小姑娘。 更别说跟眼前的顾浔相比。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在这里每天除了修炼,便是上山打猎,何来的见识? 从祖上流传下来那几本不知复刻了多少遍的书籍吗? 老村长心中越发坚定带着让这群孩子走出大山的决心。 慕槐去而又反,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兽皮大衣服。 顾浔帮其检查身体各处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让其挤出来的血,也如同正常人一般,不再似以前那般浓稠。 仔细观察血液之后,血液之中也见不到细小的真菌孢子粉。 在老村长一脸期许的目光之中,顾浔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已然无碍。 。”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老村长浑浊的眼中满是泪光。 为了这简单的四个字,他们祖祖辈辈一等便是八百年。 多少人在绝望之中逝去,多少人在不甘中消亡。 生而为奴,世世代代都为奴,一点跳脱枷锁的机会都没有。 “八百年了,终于终于打破了这该死的诅咒。” “先祖,你看到了吗,我们终于解开了血脉的枷锁。” 为何他此刻眼含泪花,那是八百年世代期许开出的花。 为何他此刻目光灼灼,那是血脉枷锁打破的希望之火。 不曾在暗夜之中迷路过的人,永远不知道无尽黑暗下的绝望。 踏出黑暗之后,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山川美景皆在脚下。 聊聊数语时间,老村长已经从眼含泪花,变成了泪流满面。 即使不谈那八百年,他自己等这一天,也已经等了三百年。 送走了儿子,送走了孙子,送走了儿子的孙子,送走了孙子的孙子。 那些人在他的记忆之中已经模糊,许多人已经记不起什么模样。 就连自己的儿子,他也只记得儿时的模样,长大后的脸庞已经记不得了。 人呀,最可悲的之事,便是白发送黑发,送走一发又一发。 若是不是为了三百年之约,以及打破全村诅咒,他或许早就自行了断了。 人活久了,有时也是一种痛苦。 活到七八十岁,儿女成家,子孙满堂,便足够了,体体面面来,体体面面的去。 久病床前无孝子,犯不着为难小的,自己受罪。 只有老村长知道,自己这一抹憋了百年的泪水,藏了多少心酸无助。 回过神的他,抹去脸上的泪水,对顾浔道: “老夫失态了,让公子你见笑了。” “前辈真性情,活到这个年纪,还能为这红尘凡事掉几滴眼泪 之人,不多了。” 顾浔故意岔开话题道: “前辈,不知村中还有多少人,我去替你拿解药来。” 老村长感叹一声道: “三年前,本村尚有数百人,短短三年,便只剩二十三人了。” 顾浔点点头道: “前辈,稍等,我替你寻解药来。” 老村长叫住了顾浔,满脸羞愧道: “还是我与公子前去吧。” “怎么说老夫也欠那位姜家后人一声道歉,以及一个恩情。” 确实是个性情中人,敢作敢当,顾浔都已经给他台阶下,他依旧选择去给姜颖道歉。 换做江湖上许多老一辈的高手,能拉下面子去给一个后生道歉的,少之又少。 许多人大多就是些许钱财,几件宝物,便就打发揭过了。 “好吧。” 既然人家诚心道歉,顾浔也不好阻拦。 何况老村长确实有错,也应该去给姜颖道歉。 老村长回屋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吩咐刚打扫好院子的慕槐,去召集全村之人。 随后便去往顾浔几人居住的小屋。 路上,顾浔忍不住问道: “前辈,话说村中像你这般实力的,有几人。” 老村长倒也没有直接说几人,而是说道: “慕槐已经是我们村最弱的了。” 顾浔忍不住眼皮跳了跳,二十三人,大小参半,慕槐便是最弱的,起码也是地仙玄境以上。 细思极恐! 第468章 实力逆天的村子。 最弱的都如此之强,其余之人实力在谪仙境的,恐怕也有六七人。 想不到此处,顾浔身体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村子的实力,简直逆天。 这股力量,若是放到江湖之上,自称第二 ,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即使是当下如日中天的百花城,也只能往边站。 老村长看穿了顾浔的心思,笑道: “不用觉得惊讶,这十万大山固然是囚笼,可也藏着数不尽的天才地宝。” “用这些天材地宝,加上祖巫山内功法秘籍,想要培养出这么多高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作为自古以来的封禅之地,祖巫山所在的十万大山深处蕴藏的天地奇物,绝对是超乎想象。 即使是老村长活三百年,至今有些地方也不曾踏足,那里像是生命的禁区一般。 “你们是手持江前辈的星图而来,不然能走到村中三五人,便已经算是逆天了。” “所谓的神农架,只不过是十万大山的最东边,还算不上是最危险的地方,都是如此。” 老村长说出的话,别人或许不信,顾浔是深有体会的。 就只是为了加快赶路速度,利用天戍司南赶路,仅仅只是微微偏离星图路线些许,便危机重重。 可想踏入偏离星图更深的地方,将会是何种光景,恐怕将会是步步杀机。 大自然的力量,远远比想象的要恐怖。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顾浔等人居住的小院。 一直在院中着急等待的姜颖见到顾浔进门,便急忙问道: “怎样,有用吗?” 未等顾浔开口,后进门的老村长便朝着姜颖一拜道: “老夫是前来拜谢姑娘的。” 说罢,他从 怀中取出一个简易木盒,双手奉上,算是道歉之礼。 姜颖目光不自觉的看向顾浔,顾浔点点头道: “既然是前辈的心意,便收下吧。” 姜颖接过老村长手中的木盒,回道: “前辈,此事是我姜家祖上有愧于此地之人。” “你做出那样的选择,其实我是理解了。” “都是祖上之恩怨,你我只是被动卷入的无辜之人。” 老村长再次朝着姜颖一拜,说道: “公子大义。” 说罢,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前一个是长条形的,这一个是方正的。 “其次还有一事相求,这点礼物,不成敬意。” 姜颖自是知道老村长所求何物,当即摇摇头道: “前辈用不着如此,不就是些许血吗,我放给你便是。” “反正我家公子是神医,多放点血也不会死人的。” 顾浔一脸无奈,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姜颖的保命符了。 其实也不止是姜颖这般,其实雾魉也差不多,只要有公子在身边撑腰,凡事都不慌。 “对于姜公子来说,只是些许血,可对于全村残余之人来说,那都是一条条命。” “所以这小小敬意,公子无论如何也得收下,欠的大恩,也只能日后相还。” 姜颖再次习惯性的将目光看向顾浔,顾浔却假装没有看见,自顾自走进屋子之中。 姜颖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收下礼物。 随后,顾浔从姜颖体内抽了满满两药瓷瓶给老村长。 老村长小心翼翼的接过这救命良药,便匆匆辞别。 出门前,还不忘提醒顾浔等人道: “苏小友,今晚切记莫要出村,切记切记。” 还未等得及顾浔问为什么,老村长便匆匆离去。 能让老村长都如此慎重的说出这些话,可想事情绝对不简单。 关上门的姜颖直接将手中两个木盒递给顾浔。 “给我干嘛,这是老前辈给你,收好便是。” 姜颖还是执意将木盒递给顾浔。 “没有公子,我或许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此话不假,从相遇开始,顾浔已经不止一次的救她了。 “何况,作为你的手下,得到的好东西,自然是要上缴的。” 顾浔直言道: “夜幕没有这种规矩,所得一切,皆有自由支配权。” “不过倒是可以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姜颖打开第长条木盒,里面装的是一只雪白如玉,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白玉参。 上面有十条金色纹路,百年方可成一纹,十条金色纹路,也就意味着此参有千年之久。 顾浔眼皮忍不住抖了抖,出手还真不是一般的阔绰,若是先前得到此物,给满永安服下,绝对能保住命。 只不过现在血莲子药效已经激发,在吃下去,两种大补之物,反而会成催命毒药。 “此物你收好,将来命悬一线之际,在血莲子药效未激发之前服下,绝对可以保住小命,不用去承担血莲子不破不立带来的风险。” “或者等到将来你修炼遇到瓶颈之时,服下,绝对能让你更上一层楼。” “若是将灵药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此物便是天品之中的佼佼者。” 姜颖没有想到此物会如此珍贵,越发坚定了要送给顾浔的心。 “此物太贵重,要不你还是收下吧,就当还你救命之恩。” 顾浔反问道: “怎么,你后悔加入夜幕了?” 姜颖连忙摇头,她从决定加入的那一刻,便已经想好了,不会后悔。 何况后悔那种事,不符合她的大男子作风。 “加入夜幕我是自愿的,你三次救命之恩,我怎么也得还一次。” 顾浔摇摇头。 “自从你加入夜幕开始,命便是夜幕的,我自当护着,是我分内之事。” “还是那句话,记住你的身份,其余的都是废话。” 姜颖见顾浔不肯收,只能打开方正的盒子。 里面装的是一颗黝黑的果实,乍一看,像是吃过猪血拉出来的一坨便便。 见到此物,顾浔双眼放光,惊讶道: “竟然是魂罗果。” “这十万大山,果真藏着好东西。” 此物对于现在的姜颖来说,绝对是无可争议的第一灵药。 “这魂罗果藤生百年,五十年一开花,五十年一结果。” “结出的果子朝生暮落,只有在其落地之前采摘,才能有药效。” “这东西可以增强神识的极品,最是适合当下的你。” 现在的姜颖实的神识实在太弱了,即使手握神机百变这种逆天的东西,都无法发挥真正作用。 第469章 妖魑和魔魍的下落。 这颗魂罗果,对于现在的姜颖来说,绝对是无可替代的仙品。 若是她能熟练的操控神机百变,此次祖巫山之行,也算是多了一份保障。 “你现在就把他吃了。” 姜颖看着手上的形状极其像一坨便便的魂罗果,重复问道: “现在就要吃吗?” 许多的灵丹妙药后劲贼大,一般是都需要安静的环境和高人护法,说不得还会招来天劫啥的。 “不需要准备什么吗?” 顾浔点点头,这些东西留在身上,始终还算不得自己的,只有吃到肚子里,才算自己的。 “对,现在就吃。” “吃一颗魂罗果而已,需要准备什么?” 见顾浔神色平静,姜颖倒也没有磨叽,啃梨一般,三口两口便吃了干净。 “话说就这般吃了,不会有什么后果吗?” “就是副作用啥的。” 顾浔摇摇头,给出一个极为不靠谱的回答。 “我没吃过,不知道。”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姜颖一副被坑的神情,换做他人,好歹也得问候几声祖宗了。 细细感应一番身体异样后,说道: “除了小腹微热,并没有什么异常。” 说话间,姜颖只感觉头晕目眩,然后便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顾浔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姜颖,并没有搀扶她的意思,帮其把脉之后,确定无碍,便自顾自的走到火塘边,烧起茶壶水。 若是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必有客至,泡茶的水得准备好。 雾魉回到小院,看到躺在地上的姜颖,不由看向顾浔。 “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把她抱回屋里。” 雾魉嘴角微微抽搐,公子何时这般胆小如鼠了,在京城时,可是左拥右抱的。 听说那对姐妹花,现在还望眼欲穿,等着公子回京城呢。 公子自是逢场作戏,奈何人家入戏太深。 不过一想到长宁君主,雾魉顿时觉的公子还是收敛着些好。 最好将男女授受不亲奉行到底,天下像 她那般的女子,真的没有几人,莫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见到雾魉站着发呆,顾浔不用问也知道他在心里捣鼓啥。 跟了自己这么多年,顾浔太了解他了。 “不要在那里瞎琢磨了,你家公子还不至于惧内。” “赶快把人抱进去。” 雾魉急忙把人抱了进去,然后回道火塘旁,看着水壶内已经翻滚的白花,说道: “从祖巫山脚下回来的人说,面对众多高手的数日联手合攻,那座军阵依旧固若金汤。” “恐怕凭借现在这些人马,想要攻陷那座军阵,恐怕不是什么简单之事。” “估计还得等更多的高手到来,才有机会攻破。” 顾浔轻轻皱眉,果然不出所料,这也是他不着急去往祖巫山的重要原因。 周太祖倾尽一国之力打造的天下第一陵墓,岂是这般容易攻破的。 这也是他将星图公布的原因之一,光凭夜幕想要独吞组巫山,无疑是蛇吞象,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全部折在这里。 他还不至于如此头铁,共邀天下掘坟,出发点还是收拾周太祖这个老阴逼。 其次便是他自己也没有能力吃下祖巫山,祖巫山内有他必需的吞天魔功第三卷,便只能集天下人之力,一起攻伐祖巫山了。 “公子,我们何时动手?” 顾浔心中思量了一番,说道: “此事不急,再等上一等。” “可有妖魑和魔魍的消息?” 两人进入祖巫山这么久,就像消失了一般,没有半分消息。 “村民说,妖魑可能走入了十万大山之中。” “至于魔魍,则是没有半分消息。” “此事,公子倒是可以问问村长,或是慕擎,两人或许有些眉目。” “不过公子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此地对于二人来说,像是回家了一般。” 这倒不假,妖魑精通御兽术,进入十万大山,山中飞禽走兽都是他的眼睛,想要保命不是什么大问题。 魔魍则是精通阵法之道, 祖巫山周围皆是各种阵法,对于他来说,无疑是遍地宝。 只要他不自己作死,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两人交谈间,慕擎走了进来,木讷的他不善言辞,直接开门见山说出来意 。 “今晚村子外可能会有些许变故,村长让我来保护你们。” 此事先前村长已经提过一嘴,顾浔也烧好了茶水,就等着慕擎到来。 “慕大哥,请坐。” 慕擎坐下之后,顾浔递上一杯茶水,顺势开口问道: “不知前些日子,村中可曾来过两人,一人四十左右,一人三十有余。” 顾浔只是一开口,慕擎便脸色微变,问道: “是公子的仇人?” 顾浔坦然道: “不瞒慕大哥,他二人一人姓姚,一人姓莫,是我的手下。” “前些日派他二人前面开路,没有想到会突然失去消息。” 闻言,慕擎松了一口气,说道: “两人确实来过我们村子,而且还在此暂住了几天。” 顾浔急忙问道: “他二人怎么样了?” 慕擎叹了一口气说道: “姚兄弟擅长御兽之术,说是听到了十万大山深处,有东西在呼唤他,便一人走入了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深处危险重重,即使村长和我都不敢太过深入。” “不过姚兄弟御兽之术登峰造极,精通百兽之语,是森林之子,想来不会出事。” 说不担心必然是假的,可事已至此,顾浔能做的便只有放宽心态。 “那老莫呢?” 慕擎喝过一口茶水,露出一个憨厚笑容。 “他更不用担心了,那位江前辈都赞叹他阵法天赋惊人, 说是带他去涨涨见识。” “他便随着那位江前辈,一起去了祖巫山。” “看样子,江前辈是要对其倾囊相授了,不然也不会带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顾浔哑然,缘分这东西还真妙不可言。 当初他从江家秘库 之中得到了江藏撰写的风水秘术,赠给魔魍之后,他爱不释手,成天钻研。 没有想到两人还真会碰在一起,擦出别样的火花。 这份间隔八百年的师徒之谊若是传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第470章 红月当头。 顾浔也没有想到魔魍还有这种机遇,但凡能跟这位八百多年前的风水术祖师爷学到一二,也绝对是天大的机缘。 相比之下,妖魑的处境还更令人担忧几分。 知道了两人的下落,顾浔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对了,话说村长让我们天黑后之后不要出门,是有什么讲究吗? ” 提到此事,慕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本就寡言少语的他就连口都不想开了。 沉默许久之后,他一口闷光杯中滚烫的茶水,叹了一口气道: “天黑之后,你们便知道了。” 既然慕擎不想回答,顾浔自然也不会多问,等到天黑之后,便会有答案了。 慕擎说了那句话就陷入了沉默,一言不发,目光呆滞的望着通红炭火,好似触及到了什么不愿面对的记忆。 几人没有在说话,茶水也换成了酒水。 随着日渐西斜,慕擎脸上色也越发难看。 当那一轮半月浮现天边之时,慕擎喝罢最后一碗酒,慢慢起身看向天边。 “时候到了。” 说罢,他便自顾自向着村边走去,顾浔急忙跟上,雾魉则是留下来照看姜颖和满永安。 两人来到村口之时,一片静谧,只有寒虫在嘶嚎,演奏着最后的绝唱。 半月并非像满月那般透亮,天地处于朦胧与黑暗之间。 看着村外并无异样的之色,顾浔好奇的看向慕擎,顺着慕擎的目光看向天边的明月。 乍一看那轮半月与寻常半月,并无两样。 可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轮半月之中染上了一丝血色,极为细小 。 若不是慕擎一直盯着月亮看,顾浔也压根不会发现 。 “月亮之上为何会有一丝血色?” 面对 顾浔的询问,慕擎只是痴痴看着半月,确切的说是盯着半月上的那一丝血色。 他神色复杂,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害怕什么。 “那是尸灾的预兆。” 古村一时间没有听懂,重复问道: “什么灾?” 慕擎没有在说话,只是看着那半轮月亮缓缓升起。 顾浔回过神,在看向那轮半月,忽然发现月亮之中的血色像是扩散了几分。 起初他还以为看花了眼,用力揉揉眼睛再看,确定没有看错。 难道随着月亮升高,半个月亮都会变成血色吗? 带着满心的好奇,顾浔静静等待。 叮当,叮当。 一阵悦耳的铜铃声响起,顾浔回过神来,此刻已经月上中天,皎洁的半月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天地一片血红之下,那忽然出现在村外的铜铃声显得 异常的刺骨。 顾浔的目光瞬间犀利的像是鹰隼一般,死死盯着铜铃声传来的方向。 模糊之中,他看到一道身影一晃一晃的向着村边而来。 也就在此刻,一直目光呆滞的木讷男子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白羽 剑。 他眼中绽放出无与伦比的杀意。 也就在那一瞬间之间,他眼中的杀意瞬间消散,转而变成温柔的目光,还带着些许期待。 随着铜铃声越来越清晰 ,一道矮小的身影浮现,僵硬的身躯扛着一道招魂幡,幡顶挂着一个铜铃,随着他跳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招幡童子的身后,则是四个抬棺童子。 四道矮小的身影,抬着一口像是鲜血浇筑而成的巨大血棺,整齐划一的跳动前行 ,四平八稳。 距离村子百丈之外,招幡童子和抬棺童子不约而同的停下步伐,只有招魂幡咧咧,铜铃当当 。 随着月上中天,整个半月变成了暗红色 ,浸染的大地也是一片血红。 突然! 一只手从地下探了出来。 接着。 一只,两只 ,三只......... 越来越多的手从地下探出 ,远远望去,像是 开满了五指花,异常诡异。 就连顾浔看到 如此密密麻麻的手从地下探出来,都感觉到一阵头皮 发麻。 相比顾浔的紧张,慕擎则是变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目光不断在无数只手中巡视。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只戴着银花手镯的纤细手上。 这个像山一样的坚毅的男子,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泪珠,呢喃自语道: “阿妹,又是一年了。” 一道道身影如同雨后春笋,从泥土里冒了出来,行动僵硬,面容或是枯槁,或是腐烂。 慕擎目光穿过万千尸骸,落到了一具已经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身上。 那是他的结发妻子。 青梅竹马的结发妻子。 三年前第一波诅咒大爆发,她便成为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这三年来,眼前的木讷汉子从未忘却妻子,对妻子的思念越发深沉。 本就不善言辞恶的他越发的沉默寡言。 若不是顾浔几人仗义出手,帮助慕童,估计他一句话都不会与几人说,甚至面都不会露面一下。 其实不止顾浔所见方向,整个村子外围都有尸体从地下涌出。 看着不断向着村庄涌来的尸体,顾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看到慕擎依旧深情的凝望着那具女子尸体,顾浔悬着的心便稍稍放下。 面对如此众多的尸潮,村子依旧还能 完好无损,说明村庄必然有防护。 果然,当尸潮靠近刻有墓园村三个的大字的石碑时,原本暗淡无光的石头,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一道道金色纹路从石头底下向着整个村庄蔓延。 其余三个方向也是如此,几乎在同一间有三道金色光柱子冲天而起。 四道光柱,与地上的四方涌来的金色地纹,同时在村子 中心的老井之中汇聚。 一道更加硕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散落的金色光辉将整座村子笼罩其中。 那些尸体十分忌惮金色光芒,纷纷后退,不敢上前半分。 哐当,哐当。 血色巨棺棺盖突然一张一合,就像煮沸翻花的水顶着壶盖 ,不停晃动。 与此同时,浓郁的血红雾气从棺材之中不断涌出,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血红的月光加上血红的 雾气,天地之间一股压抑的诡异感在扩散。 从未见过血棺异动慕擎轻轻皱起了眉头,右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之剑。 他的脸上明显出现了几分紧张的神色。 ......... ps;各位道友,实在不好意思,昨天小宝突然得了肺炎,住院打针,哭闹不停,初为人父,有些慌乱,今天这章也是赶出来的,若是有不妥之处,还望见谅。 第471章 百鬼敬血棺。 由于下午时,老村长便已经在全村忠告过,天黑之后别出村,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江湖中人,最喜欢的便是四处凑热闹,更有好事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彰显他的勇猛无畏。 血雾弥漫开来 ,万鬼夜行,村外时不时传来哀嚎与惨叫之声。 许多人 不听老人言之人,为他们的狂妄无知付出了代价。 手握星图,一路走来虽有危险,但也还算安全,麻痹的他们已经不知何为天高地厚。 相比那些无知之人,此刻就连村中第二高手的慕擎都脸色凝重了几分。 顾浔看着慕擎脸色难看,就连目光都不放在妻子的遗体之上了。 “慕大哥,怎么了。” 慕擎目光死死盯着那口巨大血棺,语气无比凝重: “以前那口棺材从未有过动静。” 随后他的目光缓缓上移,指向头顶的血月。 “血月也从未超过过半轮。” 顾浔抬头,不知何时天上的月亮已经变得又大又圆,猩红如同天上万千神仙喋血,汇聚成的一潭血水。 一子招幡,四童抬棺,猩红满月,百鬼夜行。 他没有想到这种只存在于志怪小说中的场景竟然照映进了现实。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自从踏入神农架之后,遇到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简单的。 随着红雾不断扩散开来,越来越多的尸体从地底爬出。 从尸体上残留的一些遗物可以看出,爬出来的 尸体的年份越来越久远。 这些尸体,慕擎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想到村子之外会掩埋着这么多尸体。 老村长也似是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瞬间便至村口,看着数以万计的尸体,老脸之上尽是惊骇。 这丫的,估计连他太奶都爬出来了。 “怎么办?” 慕擎问道,显然遇上这种事情,就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老村长看着数不清的尸体,呼出一口浊气 ,缓缓道: “他们都是我们墓园村这八百年间死去的之人。” 他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 “暂且先等等看。” 按照族谱记载,八百年前墓园村初立之时,拢共一十六姓,近万人,他们都是来此修建陵墓的奴役。 陵墓建成之后,有一位督造陵墓的大官,在此圈地,让他们落户于此,继续守护陵墓。 不过族谱中隐晦提到,真正的守陵人并不是他们,他们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才落户于此的。 血棺棺盖起伏抖动的幅度越发大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一般。 三人的呼吸声明显急促了几分,死死盯着那口血棺。 显然血棺里面的东西,才是让这些尸体‘活过’来的关键。 哐当、哐当、哐当........ 棺盖砸在棺材上的声音越来响亮。 每一下都像是砸在几人的心头。 不知何时,顾浔三人的身后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在惊恐的望着眼前一幕,死寂无言。 随着血月还在不断扩大,老井之中喷涌而出金色光柱都暗淡的几分。 所有人都在担心村子的防御能抵住这成千上万的活尸吗? 一旦光柱被血月侵蚀殆尽,今晚恐怕要少不了一场血战了。 轰。 血棺盖突然被掀飞,一道人影直挺挺的从血棺之中立了起来。 那双猩红眸子如同两轮血月,直挺挺的看向村子方向。 那一瞬间,村子老井之中的金色光柱瞬间崩碎,所有人都莫名感觉到了一股脊背发凉的寒意。 红雾向着村子弥漫,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 与此同时,望不到头的活尸也开始向着村子压近。 一股大战气氛扑面而来,所有人都不自觉握紧手中兵器。 就连老村长的都神情紧绷,做出了一副迎战状态。 忽然,顾浔捂住胸口,江藏留下的那块玉牌微微发烫。 也就在此时,那双猩红的眸子死死盯上了他。 那一瞬间,顾浔的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 幸好那道人影也仅仅只是盯了他片刻,目光便移开了。 随后他的目光看向祖巫山深处,招幡童子似是受到指令一般,扛着招魂幡,向着祖巫山方向而去。 抬棺童子抬着那道身影,像是帝王座驾一般,身后尸体大军跟随,如同帝王 巡游。 一炷香过后,血雾散去,除了天上血月依旧,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开始。 站在顾浔身边的慕擎突然冲了出去,追向尸体离去的方向。 “慕大哥。” 老村长摇摇头道: “唉,让他去吧。” “木讷是木讷了点,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说罢,老村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 血月,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 “回去吧。” 顾浔急忙跟上,从老村长的神情之中,他断定老村长必然知道些许什么。 “前辈,你知道那口血棺的由来?” 老村长面色冰寒,神色稍显落寞 ,缓缓道: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村子传承下来的原因,就是要供养这口棺材。” 顾浔一脸不可置信。 “供养这具血尸?” “对,没错,就是供养这具血尸?” 若是他人,这些隐秘,他不会说出来。 除了那位前辈,天下间也只有他知道此事,就连祖籍上都找不到分毫。 “那口血棺是那位前辈种下的。” 这些秘密都是三百年前,那位前辈告诉他的。 他已经独自守了这个秘密三百年,今天是第一次说给外人听。 “江前辈种下的?” “没错,八百年来,所有死去的墓园村人都要将尸体种在村子周围,不可立墓碑。” “为了缅怀逝去的亲人,所以才有了村中那些雕像。” 顾浔深吸一口气,事情好像越发扑朔迷离了。 “那您知道血棺之中存放的是何人吗?” 以当初江前辈提及周太祖时的怒意来看,血棺之中埋葬之人,铁定不可能是周太祖。 何况周太祖用尽心思,修建了这么大陵墓,犯不着睡到外面。 “血棺之中埋葬着谁,或许只有那位前辈知道。” “至于是何目的,老夫也 不曾问过。” 老村长的目光看向远方半截藏在云端之中祖巫山,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无奈。 “所有的秘密都埋藏在那里,或许只有扒开了那座山,才会真正了解一切。” 第472章 诡异散去。 血月依旧,而且比之先前更加圆大,抵得上平时的三五个,就像要坠落人间一样,格外渗人。 即使风波已过,这样的氛围之下,也没有几人还有心思入睡。 顾浔刚回到院中,沈剑川和李欣儿后脚便跟了进来。 围坐在火塘旁,李欣儿双手握成空心拳,放在双眼上,了望天上巨大血月。 “那些尸体都跑了,这鬼月亮怎么还不褪去,搞的像是地狱一般,到处都是血红的,老不得劲了。” “哼,要是我爹在,非得让他上去瞧瞧,在随便修理修理,帮其 恢复到原来得样子 。” 李欣儿眼中,她爹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一剑把月亮斩下来送给她都能做到。 顾浔和沈剑川脸色严肃,并没有搭理李欣儿。 “苏兄,明天我们可能要离开村,前往祖巫山了。” 毕竟今晚发生这等大事,祖巫山必然会出现变故,说不得进入祖巫山的契机已经到来。 其次活尸大军朝着祖巫山的方向的山口去了,宗门长老还在那里破阵,也不知道会不会另生变故。 他已经和宗门里的师兄弟商量过了,明天便启程 。 闻言 ,李欣儿急忙插嘴道: “对对对,我师姐也是这样说的。” “要随同蜀山剑宗道友一起入山。” 沈剑川之所以来告诉顾浔,一是知会一声,其次便是想让顾浔加入他们,抱团取暖,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苏兄,你打算怎么办?” 顾浔自是明白沈剑川的好意,可不过姜英吃过魂罗果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满大哥虽然已经恢复了心跳,可情况 还是不大乐观,我想暂且在观察一二。” “其次姜英也得到了些许的机缘,正在顿悟,可能也还要等上一等。” “沈兄的好意我明白,若不是出了这岔子事,自是要寻求你的庇护呢。” 顾浔倒也没有隐瞒,将暂时不能离开的理由一一道明。 沈剑川罕见的今晚没有约酒,而是向顾浔 要了一杯茶水。 “若是平时,理应是要等上一等苏兄的。” “只是宗门长老在祖巫山下,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变故,我也只能先行一步了。” 两人都理解对方的难处,相视一笑,以茶代酒,撞了一下 。 “那沈兄一路保重,我尽快追上来。” “好,若是宗门长老无事,那我便在祖巫山下等苏兄。” “好。” 李欣儿举手道: “对,我让我哥也一起等,到时候 ,咱们四大高手联手,指定能打败天下无敌手。” 这一次顾浔罕见的没有打击李欣儿,而是微微一笑道: “好。” 后半夜,祖巫山方向时不时传来雷鸣般的轰响,还伴随几次动静不小的地动山摇。 像是地震,又像是众多高手在混战。 就连一向乐观的李欣儿听着巨大的动静,都不由担心起哥哥来,满面愁容。 若不是血月凌空,加上 顾浔和沈剑川的劝解,估计她连夜就要进入祖巫山了。 清晨的天相依旧怪异,初升的朝阳都染上了几分血色,天上罕见的出现了日月同辉。 就连朝阳在血月面前,都显得黯淡无光。 幸好随着血月西落,朝阳方才恢复了其本该有的样子,天地间的血色也随着一并退去。 经历了昨晚之事,但凡天色稍有不对,都没有人敢离开村子。 随着天色恢复正常,许多人的选择都与沈剑川他们差不多,选择离开村子,去往祖巫山脚下。 因为几人是坐到天亮的,沈剑川和李欣儿离开,顾浔也就没有去送。 随着众人离开,原本喧闹的村子一下子便陷入了冷清之中,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简单洗漱过后,顾浔简单看了一眼满永安和姜颖的状态之后,便去往了村长在处。 刚来到院子外,便看到慕童独自一人蹲坐在门口,低着头,神色黯然。 听到脚步声的他还以为是老爹回来了,猛然抬头,看到来的不是老爹,而是那位大哥哥。 也对,老爹的脚步一深一浅,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顾浔走到跟前,看着像是晒蔫了一样的慕童,猜到慕擎可能昨夜并没有回来。 “怎么拉,男子大丈夫,怎么变成了秋后的茄子?” 慕童兴致缺缺的回道: “我爹昨夜没有回家,村长爷爷说他办要事去了。” “其实我知道他一定是去追娘亲去了。” 顾浔了然,原来这小家伙不止是想爹,还想娘亲了。 “希望老爹能将娘亲的遗体一并带回来。” “我知道娘亲无法活过来陪我了,可好歹得把她的遗体带回来呀。” “大哥哥,外边是怎样处理亲人遗体的?” 顾浔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认真说道: “我们都会给其修一座坟,立一块碑。” “有条件的还会在家里给他立一个牌位。” “每年祭日便可去坟头上香,或是想他们了,也可以去坟头唠唠嗑。” 慕童抬头看着顾浔,好奇的问道: “他们能听得到吗?” “或许、大概、也许吧。” 慕童懂事的点点头,说道: “那等爹将娘亲的遗体带回来之后,我便给个 修一座坟,立一块碑,这样想她是时候,便可以去找他唠唠嗑了。” 顾浔再次用力揉了揉他头,起身走向院子里。 院中老村长已经泡好茶等着他。 坐下后的顾浔小声问道: “慕大哥不会有事吧?” 老村长面带愁容 ,他知道此地的危险,尤其是越靠近祖巫山,越危险。 “那小子看着是木讷了点,不过心思倒是极为活络的。” “我担心的还是他身上的诅咒是否真的解除 ,进入祖巫山会不会受到反噬。” 这同样的是顾浔担心的问题,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诅咒已经彻底解除 。 若是真出了问题,老村长或许不会与尽力而为的自己计较,可自己内心终究是会愧疚的。 他该冷血的地方足够冷血,可该有人情味的地方,也不会少了丝毫。 何况既然答应之事,就要尽心尽力的完成。 一大早来此,其中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来检查老村长的身体,看看血液是否 如同昨日一般,已经恢复如常。 ” 第473章 没有一个简单货色。 检查过后,老村长的血液已经恢复如常,血液之中也没有了真菌孢子。 还是不放心的顾浔喊来了当时濒临死亡的慕槐,细致检查之后,也没有发现异样。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诅咒已经解除。 留在小院之中吃过饭后,顾浔方才不慌不乱的离开老村长的小院,自顾自在村中溜达起来。 “苏神医,家里坐一坐?” 顾浔不是认识他们,他们却都认识顾浔这位救命恩人。 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只要你融入了他们,民风便会变得异常淳朴。 所谓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大抵是没有融入其中。 顾浔眉头轻轻一挑,好家伙,这位看起来走路都有些摇晃的老爷爷,竟然是一位谪仙人。 “这位前辈,我想在村里走走,改日再来叨扰。” 看着顾浔一脸春风和煦,老者也不好强留。 “那你等我片刻 ,去去就来。” 未等顾浔开口,老者便匆忙回家取东西去了。 不多时,手里便多了一捆草药,一只饲养的野鸡,提着向顾浔而来。 “这东西用来炖鸡,大补。” “这就小老头的一点心意,公子可不能说不要。” 说罢,便强行塞到顾浔手里。 此刻顾浔才看清那一捆干草药可不是什么便宜货色,实打实一捆晒干的 人参。 看其品质,至少都是百年起底,有几只估计得有千年。 这东西虽然远远不如老村长送给姜颖那颗贵重,可若是放在外边,也绝对是千金难求的稀罕货色。 唯一的缺点就是保存太过潦草,以至于看起来像是一捆干萝卜。 幸好看起来是最近半年方才采摘的,药效估计没有流失多少。 若是让那些商贩看到如此品质的人参这般随意保存,估计能当场心疼的吐血。 “前辈,这太贵重了。” 老者脸上却露出些许不好意思。 这东西在这十万大山之中,随处都是,平日里都是用来熬汤煮肉的,就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要不是村长最近不让离开村子,我非得再去给你弄些稀罕货。” “苏神医,下次我一定给你弄些好东西。” 对于这种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来说,很多贵重的东西在这里反倒显得不贵重。 他们能拿出口粮来赠送,便是最大的敬意了。 抛开虚荣心作祟的繁华,便是最质朴的民以食为天。 一番推脱之后,顾浔还是只得无奈提走了鸡和人参。 这么大一捆人参用来炖一只鸡,估计也就此地之人的身躯能扛住。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从小吃的便是各种奇珍异宝,本地村民的体质堪称 恐怖。 天天拿这些好东西当饭吃,也难怪一座小小的村子,能有七八位谪仙人。 若是将这些资源给到外边的宗门,培养出来的高手只多不少。 与世隔绝的好处便是上天赏饭吃。 行走在村中,随处可见的便是雕像。 每座雕像后面都刻有其何时出生,何时死亡,以及简单的生平概述。 其实这就相当于外边的给逝者立的墓碑一样。 “咦,这雕像之中似乎有一道剑意。” 顾浔细细感应后,确定就是剑意。 “这雕像是最近方才雕刻成的,这剑意可能是慕大哥留下的。” 顾浔神识缓缓融入雕像之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他脑海之中浮现。 手握一柄半刃剑,轻飘飘的一剑斩出,前方山脊便被拦腰而断,山脉被一分为二。 好恐怖的剑气。 那道身影在重复不断的斩出轻飘飘一剑。 一剑又一剑,似乎斩入了顾浔的识海之中,不断出剑。 顾浔在识海之中感悟剑意的同时,也开始模仿他出剑。 一剑、两剑、三剑........ 他在识海之中递出了上万剑,始终斩不出那道身影轻飘飘出剑的神韵。 他不由陷入了沉思,呢喃自语道: “不对,他的剑是他剑,我的剑是我的剑,可借鉴而不可复制也。” 想明白的事情的关键,顾浔不由想起自己的落花无情剑,学着那道身影的出剑方式,配合上落花无情剑诀,不断演练。 又斩出了上万剑之后,顾浔斩出的剑气已经似飘落的鸿毛一般,轻飘飘的,切碎飘落的桃花,前方的山脊也无声裂开。 “此剑就叫‘白羽 惊落花’。” 也就在此时,顿悟之中的顾浔身边出现了一片片似白羽一般的洁白花瓣。 花瓣落在石像之上,顷刻间便将石像斩碎成一堆碎石。 回过神来的顾浔看着碎了一地的石像,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这相当于是拆人祖坟了。 虽说自己本就有是抱着拆人祖坟的想法来的,可也不能连友方祖坟都拆。 正当顾浔准备回老村长那里看看,是否可以重新雕刻一座石像时,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打开了小院门,看向顾浔这边。 胡子已经黑白参半,看年纪要比慕擎大上十来岁,脸上带着一股屠夫的凶戾之气。 这座雕像是他爹的,去年才立起的。 他迈开沉重的步伐,来到石像化作的碎石边,低头愣了许久,方才抬头看向顾浔。 他周身缭绕着一股浑厚拳罡,光是站在他身边,便有似要被拳头砸面的压迫感。 又是一个 谪仙人,而且境界 可能已经无限接近红尘境谪仙,甚至已经可能是了。 顾浔已经麻木了,转念细细一想,村子四面皆是危险重重,没有高手才显得 奇怪。 以现在自己的实力,眼前这位若是想要弄死自己,估计一根手指足矣。 “这位大哥,我不是........” 顾浔的话还没说完,高大汉子便猛的搂过顾浔,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咧嘴一笑: “苏神医不用这般紧张,我那坑比老爹的,碎了便碎了。” “这雕像其实就是村中用来传道的一种方式,你能参悟其中真意,碎了石像,还能给主家带来福分呢。” “走走走,我听老擎说你酒量了得,不醉不归。” 唤作慕刚的汉子也不管顾浔愿不愿意,直接便搂着他往家里走。 村长交待过,苏神医喜欢清静,不可随意打扰,不然他昨日便登门道谢顾浔的救命之恩了。 不止是他,全村剩余之人都有这种念头。 毕竟相当于拆了人家爹的坟,顾浔也不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便只能陪慕刚喝起了酒。 第474章 公子没事的,我腰好。 一个时辰后 ,慕刚的小院之中鼾声震天。 看着倒头便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慕刚,顾浔一脸无奈,自顾自喝完碗中剩余的酒水。 这家伙先前嚷嚷着不醉不归,顾浔还以为酒量多好呢。 结果半坛酒下肚,便东南西北不分了。 他在顾浔身上感受到了些许拳罡,于是即兴给顾浔表演了一套刚猛异常的拳法。 名字如同拳法一般简单粗糙,就叫‘开山拳法’。 名字简单,可拳法却是十分精妙,每一拳都能将人体潜能激发到极致。 用慕刚的话来说,无以相赠,唯有一拳。 他毫无保留的将‘开山拳法’在顾浔面前演示了一遍,顺带还有他的修炼心得。 生怕顾浔记不住,他还准备演练第二遍,顾浔制止了。 以顾浔过目不忘的本领,看过一遍便足以记全了。 提慕刚合上门,顾浔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日落西斜。 方才感悟那一剑,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几个时辰。 至于慕刚教给他的拳法,不是十天半月能参悟透的,只能慢慢消化了。 一口吃不成胖子,还要小心撑死,开山拳一事急不得。 顾浔也没打算在逛下,村民太热情了,鬼知道经过下一家门口时,又会给送来什么东西。 顾浔走出不远之后 ,忽然停住了步伐,前方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是当初遇到鼠潮后主动提出要分道扬镳的王老等人。 只不过现在的他们有些狼狈,年轻公子一脸疲态,王老嘴角还有些许血迹,冯呈直接失去了一条手臂 ,飞尘道人两只瞳孔空荡荡,眼珠子不翼而飞。 至于其他 ,恐怕已经埋葬于深山之中了。 十多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狼狈不堪的四人。 顾浔算了算时间,若是没有天戍司南指路,日夜兼程,估计自己等人也差不多多今日才能到达。 见到顾浔,四人 脸上明显有些意外,没有想到顾浔能安然无恙的先行到达此处。 王老站出来,冲着顾浔一抱拳道: “苏公子,没有想到 还能再见。” 顾浔心中冷笑,现在又开始来套近乎了。 不过他脸上却是自然而然的露出一个笑容。 “没有 想到还能见到诸位。” “在村里等了这么多天,也不见你们的身影,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 顾浔也不想与众人 过多的套客气话,直接随意的指了指身后的房子。 “这里的房屋,只要没有人居住的,都可以住。” “苏某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告辞。” 顾浔的性子就是这样,别人敬他三分,他便会敬别人七分。 对于这几个家伙,顾浔实在提不上什么好感,没有板着脸装作视而不见,已经是大气度了。 看着顾浔离去的背影,那位狼狈的年轻公子冷哼一声。 “哼,不就是运气好了些 ,提前到了这里,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若不是他今日虎落平阳,像顾浔这种江湖野修他都懒得看一眼。 若是看其不瞬间,一句话便能让其身首异处。 王老看到了自家公子眼中的怒意,赶忙附和道: “公子,不过不过一只稍有头脑的跳梁小丑罢了,犯不着 动怒。” “当下还是先找一个落脚点,在从长计议。” 离开了一批,又来一批 ,外边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神农架中。 早上大批先行者离开之后异常清冷的村子 ,到了傍晚之时,随后后来者不断涌入,又热闹了几分 。 不过这都与顾浔无关,他也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事情。 回到小院时,天色已经朦胧,雾魉已经将火烧的旺旺的。 “公子,你去那里 偷来的鸡 ,还有一捆萝卜干。” 顾浔翻了一个白眼,雾魉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完全信任的手下,也是一个 可以交心的朋友。 只不过雾魉一直清晰定位着自己的身份,尤其是人前,一直把自己当作顾浔的奴才。 没人的时候,倒也偶尔会与顾浔玩笑上两句。 “什么叫偷 ,你家公子就这么不堪?” “赶快杀鸡去 ,今晚公子让吃顿好的。” 吃顿好的? 听到此话雾魉不由想起公子在京城时,说要请自己吃‘烧鸡’。 结果把自己带去了青楼,烧鸡没吃到,却被骚鸡吃。 “公子,你不会又要请我吃烧鸡吧。” 顾浔当即把鸡扔给了雾魉,骂道: “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委屈上了。” 没有办法,当时即使他已经伪装成 一个胸无大志风流纨绔,宫中还是有人放心不下他。 时不时弄几个女子来试探与他,他便只能让雾魉牺牲色相,伪装成他,代替他去应付那些专门训练过,吃人不吐骨头,光吐口水的‘烧鸡’了。 提及此事,雾魉就觉得自己两个大腰子无比酸疼。 说实话,宫中那两位毒妇人可真够毒的,换着方的 派出女子,来试探公子。 以公子当时那身子,倘若真的亲自上阵,估计半年就被榨干而亡了。 终归是他一人承受了所有。 “公子,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 顾浔看向雾魉问道: “怎么真想吃烧鸡了?” 雾魉赶忙摇头,一脸认真道: “公子的獠牙已经锋利了,是时候咬一咬血肉了。” 回想起太后和皇贵妃对付公子的那些手段,雾魉 一个外人都恨的牙痒痒。 当时公子毕竟是在隐忍,不能明目张胆的 还击。 现在回到京城,便不用再像以前一般瞻前顾后,可以放开手脚的大干一场了。 提及回到京城,顾浔的脸色明显阴沉了几分 ,缓缓说道: “在等等,现在还不是回去时候。” “放心吧,你我二人当年受到的屈辱,会一并还回去的。” 以顾浔的城府,怎么看不出雾魉故意摆出喜欢吃‘烧鸡’,其实是想不给自己一点心理负担的帮自己排忧解难罢了。 这些东西,顾浔嘴上没有说出来,可心里敞亮着呢。 雾魉为他做的,他都默默记在心里。 他一脸认真的看着雾魉,郑重的说道: “以后不用再吃‘烧鸡’了,公子请你吃真正的烧鸡,整个京城最好的烧鸡。” 雾魉咧嘴一笑,有些憨态,拍了拍自己的老腰道: “公子没事的,我腰好。” 第475章 十二星移,山行水变. 小院中,野鸡炖老参,老远便能闻到味。 睡了一个对时的姜颖缓缓醒了过来,脑袋昏昏沉沉,以为自己才睡了半个时辰。 她揉了揉发胀发酸的脑袋,感觉要炸裂开来。 “咦,我竟然突破到地仙境界了。” 姜颖脸上欣喜若狂,踏足地仙终究是沾了一个仙字,可以算是超脱了凡人范畴。 “可为什么没有地仙劫呢?” 按理来说,突破到地仙境界,是需要渡地仙劫,为何自己没有? 正当他他疑惑之际,顾浔的声音想起: “此地大阵隔绝天机,自是无法感应到地仙劫。” “不过此劫是逃不掉的,一旦离开此地,天机不再受到遮掩,雷劫便会接踵而至。” 相比境界的上的提升,顾浔更想知道他神识的提升。 “尽全力感应周围万物 ,看看的你的神识能 扩散多远。” 姜颖点点头,缓缓闭上眼睛,神识如同石落水池惊涟漪一般,以她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扩散。 神识笼罩范围内,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在她脑海之中浮现。 忽然,她感觉像是有数双眼睛同时盯上了她,幸好对方好似并没有什么敌意。 她的神识继续扩散,最后笼罩了整个村子,无法在向外继续扩散。 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了她一个踉跄 ,差点摔倒在地。 顾浔问道:“如何?” “已经能笼罩整个村子。” 顾浔脸上浮现一抹惊讶之色,魂罗果 药力固然强悍,但绝对强不到这种底部。 看来姜颖能唤醒百变神机,绝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实打实的天赋异禀,识海广阔。 只是可惜广阔的识海之中,她还没有完全用神识将其注满。 这就像一个鱼塘,一般人的识海起初是平地,需要慢慢挖掘扩大,不断注水,才能成为鱼塘。 而她的识海天生就是一片巨大的洼地,无需挖掘,只需要不断往里注水即可。 天赋这东西,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试试看百变神机?” 姜颖神识一动,扣在手上的手镯脱离,瞬间化作一柄长剑,寒光四射,隐隐见有剑气做鸣。 神机剑! 顾浔一眼就认出了此剑乃是名剑谱上排名第十五的神机剑。 “没有想到这第十五的神机剑竟然隐藏在百变神机之中。” 他的话音刚落,长剑又一变,化作一柄锋利长枪。 名枪榜第十:点破。 长枪又化作了一柄虎头大刀。 名刀榜十二:虎牙。 这可惜这几件东西,姜颖只能勉强化出其形,还无法使用。 需要更加强大的神识,才能发挥其真正的威力。 好家伙,就算是见多识广的顾浔和雾魉都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长刀消散,又化作一匹日行千里的高头机括大马。 再一变,又化作一只巨大的雄鹰,翱翔九天。 ......... 各种形态变换,皆有各自的作用,着实让顾浔和雾魉大开眼界 ,没有想到天下还有这等奇物。 这天下第一奇兵确实非他莫属,即使是墨家的非攻也得低上一头。 最后,姜颖一咬牙,疯狂催动神识,百变神机分解成无数碎片,然后满满开始笼罩她身躯。 四灵神甲中朱雀神甲慢慢形成,当最后一块碎片贴合之时,一身嘹亮的朱雀鸣回荡八方,一股炽热感铺面而来。 只见朱雀甲通体流转着火红纹路,像是燃烧的火焰。 背后一对朱雀之翼扑腾间,一阵阵热浪翻涌。 这才是真正的朱雀神甲,自带神韵。 当初顾浔见过的玄武神甲,其实也是仿制百变神机中的玄武神甲而来,工艺上差不了多少,不过少终究是少了四灵神兽的神韵。 至于能发挥多少实力,这得看个人,上限的话,肯定是神机百变的更高。 朱雀神甲轻轻煽动翅膀,慢慢脱离地面,缓缓升空。 姜颖操控着朱雀神甲围绕着院子缓缓绕了一圈之后,神识不支,落回了地面之上。 百变神机重新化作手镯,套在了她手上。 脸色煞白的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毕竟是第一次操控,而且方才神识消耗巨大,能动起来便已经极为不错了。 “感觉如何?” 姜颖抬头看着顾浔,眼中尽是感激之色,没有顾浔,她想要召唤朱雀神甲,可能还需要三年五载。 自从遇到的顾浔之后,她感觉自己长大了很多,不止是实力的提升 ,还有心性的成熟。 “公子,谢谢你。” 顾浔翻了一个白眼。 “我说了,不想再听这话。” 见到公子脸色的她急忙岔开 话题道: “若是没有先前消耗,我觉得至少能操控朱雀神甲半盏茶的功夫。” “想要真正驾驭朱雀神甲,发挥它的力量,还需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的她只是推开了门,连门槛都还没有迈过去。 算是勉强能操控,距离驾驭还有十万八千里。 “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 只要不是原地踏步,每天迈开一点步伐,日积月累,水滴石穿。 轰隆。 交谈间,地下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紧随其后整片大地都随着动摇,左移右晃,就连人都感觉难以站立。 村中房屋土墙也在摇摆之中轰然坍塌,远处山体也出现巨大滑坡。 这么强烈的地动,顾浔心中估算了一下,以前世地震等级来 划分,恐怕得有八级以上。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整个村子便化作一片废墟,堪比一位实力登峰造极的谪仙人倾力一击。 这还只是村子,若是再看远些,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狼藉。 一个人的力量在如何强大,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也显得像是蝼蚁一般弱小。 幸好村中房子皆是木架结构,也不高大,即使倒塌,也不至于伤及性命。 何况当下住在村中之人,除了那十来个孩子之外,都不是寻常人,倒也不至于闹出人命来。 地动的一瞬间,老村长便跃上高空,死死盯着祖巫山方向,那里便是地动的源头。 昨夜的异象,今日的地动,皆是源自那古老的封禅之地。 他抬头看向天上的星辰,星图上的十二颗星辰已经移位。 “这是不给我等这些人一点活路吗?” 只一瞬间,慕古一股愤怒感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杀入祖巫山深处,将那老匹夫头盖骨取来撒尿。 他清楚的记得当年那位前辈离开时,嘴里不停念叨的那句话。 “十二星移,山行水变,生死易位,有进无出。” 第476章 动身。 先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这几日便动身离开这囚禁了他们祖祖辈辈八百年的鬼地方。 没有想到血脉上的诅咒刚解开,又给套上一个身体上的枷锁。 燃起的希望之火,突然间又被掐灭,换做是谁都不好受。 没有星图指路,谁也别想走出此地,就连他也不可能,十万大山的凶险,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烟尘散去,顾浔刚从倒塌的房屋废墟之中走出,雾魉便乐呵呵说道: “公子,鸡汤还在。” 顾浔甚是无语,这家伙地动的一瞬间,想到的竟然是去护住那一锅老参炖鸡。 “满大哥还不及那一锅鸡汤了?” 雾魉一本正经道: “我见公子出手了,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护住咱三人今晚的肚子。” 这个理由,好像还真没有辩驳的借口,总不能不吃吧。 将满永安移出废墟之后,顾浔三人直接在废墟之上吃起了老参炖鸡。 前来找顾浔有要事相商的老村长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 感叹一声心态真好。 见到老村长到来,顾浔 急忙招呼道: “前辈,快来吃上一碗 ,热乎着呢。” 说罢,他从身后废墟中一阵翻找,凑齐了一套碗筷,给了老村长满满盛了一碗。 一脸无奈的老村长笑了笑,接过顾浔递过来老参炖鸡。 “前辈,看你愁眉苦脸,难道是血脉诅咒没有解开?” 顾浔一眼便看出了老村长有心事,未等其开口,便问了出来。 老村长叹了一口气,用筷子指向漫天星辰道: “公子可曾发觉天上星象有何不同?” 顾浔不用抬头,也猜到了怎么回事。 “星图上的十二星辰位置变了。” 老村长眯起眸子看着顾浔,好像顾浔早就意料到会这样。 “公子早就猜到了会这样。” 顾浔喝过一碗鸡汤之后,缓缓说道: “其实昨夜星象已经有错乱的迹象,只是红月太过招人醒目,没人在意而已。” 他看过江藏撰写的山水秘术,末尾曾留有一句话,正是老村长先前自言自语的那句: “十二星移,山行水变,生死易位,有进无出。” 而且这句话好像还是后来添上去。 从进入神农架的那一刻,顾浔便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只不过有了江藏留下的玉佩,这后手变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这么说苏公子有破解的办法?” 顾浔摇摇头,直言道: “还得请前辈帮忙。” 老村长感觉当下的顾浔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有一种深不可测感觉。 “不知老夫能 帮上什么忙?” 顾浔取出玉牌递给老村长 。 老村长不明所以,这玉牌他已经研究过许久,实在没能看出什么玄机。 “还请苏公子指点 迷津。” 顾浔指了指天上,说道: “前辈不妨 将其对着星空看一看。” 老村长将玉牌对准夜空,神奇的是玉牌之上出现了十二点亮光。 “这是星图?” 顾浔点点头道: “没错,这就是另一幅星图。” “只不过这十二星辰的顺序在此地看到的应该是错乱的。” “想要得到精确的星图,还需要去往祖巫山深处,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准确的星图。” 原理就相当于勘测,只有先找到一个基点,才确定其他点的位置。 老村长明白了顾浔的意思。 “我这就动身。” 顾浔却一把拉住了他,说道: “江前辈既然将此物 留给我,必然有其道理。” “这一趟,还得我去。” 顾浔的目光 看向躺在一旁的满永安。 “我是想请前辈帮忙照看其一二。” 老村长认真的看着顾浔,全村剩余人的命运又一次交到了这个年轻的手里。 他知道顾浔说的有道理,那位前辈将玉牌留给苏公子,不会是无缘无故,必然有其深意。 于是他朝着顾浔恭敬一拜道: “苏公子,有劳了,还望一路小心。” 顾浔三人并没有立即动身,而是等到了天明之后 。 昨日滞留村中众多江湖修士,一样选择了上路。 让顾浔意外的王老竟然主动找上了自己。 “苏公子,此去路遥遥,危机重重,我看大家最好还是抱团取暖。” 经历过上次的背叛,顾浔刻不会在听他的鬼话,丝毫不留情面道: “我可不想在半路被人撵走。” “我觉得还是分道扬镳的好。” “告辞。” 说罢,三人便自顾自上了路,气的王老鼻子都快歪了 。 他坚信,顾浔三人手中必然有什么路引,不然绝对不可能 提前他们这么久入村。 他已经打听过了,满永安受伤是在村中遭的毒手,并非在路途中。 若是没有什么比星图更加精细的路引,他们四人绝对不可能 安然无恙的抵达村中。 再说姓苏的与此地的老村长走的极为亲近,保不齐从老村长那里得到了什么秘密路线,可以安然无恙的抵达祖巫山深处。 热脸贴了冷屁股王老看向自家公子,问道: “公子,现在怎么办?” 休息了一晚,明显恢复了些许气色年轻公子阴寒的目光看向顾浔等人离开的方向,缓缓道: “跟上他们。” 虽然他看那姓苏的很不顺眼,不过他向来不会意气用事,跟上那家伙的步伐,实乃明智之举。 “那帮狗皮膏药跟上来了,真不要脸。” 姜颖有些愤愤不平,想起上一次被那几个家伙被刺的感觉,她还觉得满腔怒火 。 关键那些人始终保持这一段距离,此去祖巫山的方向又只此一个。 各自的路在各自的脚下,总不能去找人理论吧。 雾魉也开口道: “公子,要不要甩开他们。” 顾浔轻轻摇头。 “他们要跟着,便让他们跟着便是了。” “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跟多久。” 第477章 高手死绝。 老村长看着顾浔等人离去的方向,不自觉握紧了顾浔离开时交给他的锦囊。 “没有想到全村老小最后的希望,会落到一个不相干的年轻人手上。” 顾浔的境界他看来或许微不足道,可顾浔的为人处事的老辣,让他对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刮目相看。 一开始,他甚至想过要收顾浔为徒,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后来相处中,他发现自己好像不够格,少年的心性,好似自己这三百年的老头,稳如泰山。 沈剑川等人来到祖巫山脚下之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入眼皆是残肢断臂,好似都是来自墓园村外的那些‘活尸’的身体部位。 让众多江湖高手束手无策的石像军阵被冲击的七零八落,不成阵型。 破阵的 十多位谪仙境全部陨落在此,无一人生还。 尸体全部被一根根石矛洞穿身躯,立在大地之上。 无数乌鸦在嘶鸣,落在尸体之上,享受这场新鲜血肉大餐。 无一例外,这些放到江湖上都足以威震一方的谪仙人,一个个都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生前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般。 数百年来,还没有这多谪仙境同时陨落,暴尸荒野,成为乌鸦的口粮。 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十多个谪仙人,大多都是来自那些超一流势力,以及四国朝廷。 即使是放在超一流势力之中,他们都是中流砥柱的存在。 任谁也没有偶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谪仙人,此刻却被挂腊肉一般,挑在枪头,任由乌鸦分食。 见到眼前的一幕,一向乐观开朗的李欣儿顿时脸色煞白,一个恍惚,差点摔倒在地。 “哥,八长老。” 短暂失神之后,她来不及掉眼泪,一头扎进了残肢断臂之中,去寻找哥哥和八长老的身影。 青云剑宗之人也纷纷跟随寻找。 “师傅!” 青云剑宗三师姐,同是天之骄女的她一眼便发现了师父的身影。 一剑斩断石矛,抱着师父尸体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八长老。” “八长老。” 一众青云剑宗弟子围了上去,看着三师姐连若云怀中已经僵硬八长老,皆是满脸悲愤,不可置信。 “哥。” 李欣儿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众人反应过来。 “对,还有大师兄,快找大师兄。” 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沈剑川都愣了半天,方才反应过来。 就连他身后的蜀山剑宗弟子都已经上前寻找木长老的尸体。 当初这十多位谪仙人决定联手破阵之时,此地危险重重,害怕照顾不过来,便将宗门弟子留在了墓园村等待。 只有一些实力稍强的弟子跟过来,为诸位长老护法。 沈剑川也来过一转,只不过后来觉得帮不上什么忙,又回到了村中。 沈剑川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这里不仅有对他关爱有加的木长老,还有他的知己好友李筱。 青云剑宗和蜀山剑宗的弟子寻遍了此地,也只发现了木长老和八长老的身影,始终找不到李筱的踪迹。 “欣儿别慌,此地既然找不到李兄的尸体,那说明他可能还活着。” “对对对,师妹你别哭了,大师兄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找不到哥哥的身影,李欣儿呆坐地上,像是被抽走了魂一般,双目空洞无魂,只有泪水不停从眼中滚落。 师父身死,师兄失踪,连若云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 她压住失去师父的痛,擦去眼角的泪水,缓缓走到李欣儿身边,搂过她的肩头。 “欣儿不怕,大师兄一定会没事的。” 看着师姐认真的眼神,李欣儿轻轻点了点头,一头扎进师姐怀中嚎啕大哭 。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 连若云轻轻拍着师妹的背,任由泪水在通红的眼眶之中打转,也愣是没有让其在滚落半滴。 连若云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沈剑川,在她的记忆之中,从未见过沈剑川神情如此严肃。 以往的见到的沈剑川都是一脸云淡风轻,洒脱不羁。 “沈兄,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沈剑川目光死死盯着祖巫山深处 ,以李筱的性子,只要没死,必然是向着祖巫山方向去了。 “两位长老在宗门之中都供奉着魂灯,他们身死,宗门那边必然有所动作。” “或许现在宗门的增援已经在 路上了。” 连若云也是聪慧之人,明白了沈剑川的意思。 “师兄的意思是等待增援?” 沈剑川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缓缓说道: “你们最好还是在此等候,不宜贸然进入。” “那你呢沈兄?” 沈剑川眼中绽放出一抹坚定之色。 “我先行一步,去寻李兄,也好有个照应。” 连若云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刚想开口,沈剑川便轻轻摇头。 他已经猜到连若云想说什么了,目光巡视蜀山剑宗和青云剑宗弟子。 “还有这么多师弟师妹,你得留下来主持大局。” “阿信,我不在,一切你得听若云师姐的。” 作为蜀山剑宗后辈弟子之中排名老五的阮信立刻回道: “不行,师兄,同门师兄弟,情如手足,有难一起当,我们一起陪你去。” “对,阮师兄说的没错,我们陪师兄一起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沈剑川看着目光坚定的众师弟,眼中满是欣慰。 一个宗门的强大与传承,非一人可为,只有众师兄弟齐心协力,才能经久不衰。 蜀山剑剑宗招收弟子的第一要素便是心性。 哪怕天赋再强,心性不行,一样没法成为蜀山剑宗弟子。 “又不是去打架,你们跟去能干嘛,去送命吗?” “这一路,我们已经死了好几个师兄弟了,我不想在见到有人在我面前倒下。” 阮信泯了泯发干的嘴唇,无比痛恨自己实力太弱,帮不上师兄什么忙。 他知道自己这些人跟去,只会给师兄拖后腿,不再坚持,而是说道: “师兄,我会听若云师姐的。” “可是你一定要保重,蜀山剑宗新一代弟子,谁都可以死,唯独师兄你不能。” 沈剑川轻轻点头,朝着连若云一拱手道: “连师妹,拜托了。” 连若云也冲着沈剑川一拱手。 “沈兄,大师兄便拜托你了。” 一同失踪的还有百花城的第一天才苏云轩。 不过由于百花城远在东海沿岸,此行只有两人,一位苏家长老堂的长老和苏云轩 。 那位苏家长老同样挂尸于此,苏云轩则是和李筱一般,人间蒸发了。 百花城作为当今天下最强宗门之一,断然不会只派出这二人。 必然还有援军赶来,说不得已经进入神农架。 第478章 半座江湖赴巫山。 青云剑宗,七道沉闷的钟声响起,传遍整座青云山。 三钟丧天才,五钟送豪杰,七钟陨长老,九钟宗主落。 七道钟声响起,也就意味着 一位长老陨落。 这已经是今年第二次响起七道钟声了。 “嘶,难道是大长老坐化了,我听说他寿元已经所剩无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大长老已经破境,在活个十年八年,一点问题没有。” “难道是三长老,听说前些日与人大战一场,受伤极重。” .......... 青云剑宗众弟子议论纷纷之时,一道威严沉重的声音传遍整个青云剑宗。 “八长老魂灯熄灭,青云众弟子随我恭送八长老。” 只见一柄青色长剑自青云峰顶冲天而起,青云剑宗弟子也纷纷拔出长剑,立于前,恭敬一拜。 这是青云剑宗向来的‘拔剑礼’,只有长老身死,或者宗主身死,才能享受这种待遇。 拔剑礼结束之后,只见一道身影脚踩青云剑,向着西南而去,化作一道流光。 青云剑宗宗主李青云亲赴祖巫山。 不止如此。 蜀山剑宗,一位老者放下了手中酒坛,将插在一旁的浮云剑挂在腰间,下山而去。 蜀山剑剑宗宗主沈醉亲赴祖巫山。 东海崖畔苏暮云放下了手中鱼竿,望向西边,呢喃自语。 “看来还得亲自走一趟了。” 五台山上老和尚手中的佛珠忽然散落一地,看着手中仅剩的线绳,他缓缓走出了金碧流光的大殿。 佛门圣地五台山空晦大师亲赴祖巫山。 道家魁首的三清山上,一个老道人骑着青牛下了山。 三清山老道逍遥子亲赴祖巫山。 玄女宗,一位风姿卓越的妇人凤眸轻挑,玲珑玉脚踏雪去。 玄女宗宗主素心亲赴祖巫山。 天刀门门主,天下第一快刀雷刀登上青山城城头。 天下第一快刀雷刀亲赴祖巫山。 一个俊美男子自北方而下,手中一柄银色长枪熠熠生辉。 天下第一枪李子陵亲赴祖巫山。 ......... 这一日,整个江湖都震动,江湖巅峰榜上的 高手半数下山,向着祖巫山而去。 就连四国朝廷都暗中调动高手,赶往祖巫山。 这俨然已经是一副天下人共掘祖巫山的架势。 顾浔以星图做石子,投入湖中荡起的微微涟漪,终究变成了滔天巨浪。 一路走来,顾浔发觉脚下皆有泥土翻动过的痕迹。 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有尸体从地下爬了出来。 那口血棺究竟唤醒了多少尸体? 站在血棺上的人究竟是谁? 他是不是周太祖当年留下的一环? 还是说他是江前辈留下掀翻祖巫山的一颗重要棋子? 无数疑问在顾浔心中凝结,这片未知的土地,即使是他也充满了敬意。 原本危险重重的山林,尸体大军行进过后,变成康庄大道,只用沿着尸体大军走过的路前行即可。 反正这些尸体大军的方向,也是去往祖巫山的方向。 还怀着跟着顾浔能最快达到祖巫山下的王老等人,看着尸体大军踩出来的宽阔大道,甚是无语。 难怪那家伙愿意让他们跟着,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路怎么走了。 路虽宽阔,可顾浔一点也不敢大意,看似没有危险,则是危险无处不在。 前方路上出现了许多棕色小蚂蚁,若是不仔细观察,极难发现。 雾魉倒是有所察觉,姜颖则是一无所知。 顾浔取出一瓶强力驱虫药,往鞋子上洒了几滴,一股刺鼻的气味,熏得姜颖连连作呕。 一般的蛆虫蚂蚁,闻到这刺鼻的气味,都会选择避让。 滴好后,顾浔江药水递给姜颖。 姜颖没有多问,捂着鼻子接过,学着顾浔在鞋子上滴了几滴,便迅速递给了雾魉。 慢慢的她已经习惯不再问那么多为什么了,公子递给他,必然有其道理。 果然,撒上强力驱虫药之后,那些 不仔细观察压根见不到的蚂蚁纷纷避开三人,不敢往脚上爬。 跟在顾浔身后不远的王老等人,看到顾浔几人停顿片刻,也没有在意,直接踏入了蚁群之中。 嘶。 有人突然被感觉脚上被什么咬了一口,卷起裤脚一看,是一只小蚂蚁。 “个头小小,咬人还怪疼呢。” 那人嘀咕了一声,还不忘拍了拍鞋子上爬着的蚂蚁。 他走出去几步,只感觉 耳朵洞里烫烫的,感觉有什么东西 流出来。 用手一摸,一手的暗黑色 ,轻轻一闻,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紧随其后,他的眼睛和鼻孔里也开始涌出黑水。 他似乎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提起方才蚂蚁咬过处的裤脚。 只见一整只腿都已经在发脓溃烂,症状就和当初顾浔被血尸挠到手臂时的一模一样。 惊恐的他还未来的喊出声音,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不过几个呼吸间,又有几人倒了下去,命丧当场。 一时间,众人慌乱无比。 那位年轻公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盯着地上的蚂蚁道: “快退,这些蚂蚁有剧毒。” 说话间,有人几人倒下。 年轻公子看着前方三人的背影缓缓消失视野里,气的牙痒痒。 于是他故意挑拨离间道: “为何他们三人安然无恙的通过?” “方才他们在这里略微停顿了片刻,一定是那小子下的黑手。” “对,肯定是。” 死亡的威胁,让一众人江湖人热血上头,没了脑子,群情激愤。 年轻公子适时补上一句。 “我与他有些许过节,他是针对我而来的,连累大家了。” “柳公子,不能怪你,是那小子太歹毒了。” “对,下次遇上他,一定要和他讨个说法。” 当然也有人保持怀疑态度,只是当下不好说出口罢了。 姜颖看着身后的一群跟屁虫没有跟上来,顿时心情大好。 难怪公子丝毫不担心这些人跟着,原来是有后手的。 公子的毒药可真是天下一绝呐。 顾浔 瞥见姜颖嘴角微微上扬,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当即澄清道: “不要什么锅都往你家公子身上砸。” “方才那些药不是什么毒药,只是强力驱虫药而已。” “有问题的是那些蚂蚁。” 姜颖一脸疑问: “蚂蚁?哪里来的蚂蚁?” 第479章 活尸的秘密。 “等你发觉有蚂蚁,已经死了一百遍了。” 姜颖浓眉轻挑有些不服气,不过想想自己一路来,确实已经在鬼门关走了无数遭,只得乖乖闭上了嘴。 她用神识感应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好奇,问道: “公子,会死人?” 一只肉眼都难以察觉的蚂蚁能咬死,说出来谁会信,反正她是不大相信。 “别忘了这地下埋的是什么。” 顾浔这么一提醒,姜颖当即想起了那些从地下爬起来的尸体。 “公子是说这些蚂蚁吃了那些尸体,导致染上了尸毒?” 顾浔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缓缓点头。 “这些活尸身上的尸毒,比之先前那头守护血莲的血尸恐怕还要毒。” “若是撞上了,一定要小心 。” 那头血尸的毒姜颖记忆深刻,就连把毒药当碎嘴吃的公子都毒出血了,若是换做他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想到一路上遇到的危险,姜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道: “这鬼地方,还真是一步一杀机。” 对于此地来说,夜晚便意味着杀戮。 有了经验的三人太阳尚未落山,便选择了一处视野相对开阔之地升起大火。 赶了一天的路的几人,神经丝毫不敢放松,甚至比白天赶路时还要紧张。 关键是越靠近祖巫山方向,神识就被压制的越发厉害。 现在顾浔的神识只能感应方圆一丈,姜颖有相差不大,雾魉则是被压制到了半丈。 顾浔神识在吞天魔功和菩提心的来回拉扯下,远超常人,就连现在的姜颖也未必比他强大。 不过压制归压制,好在姜颖操控百变神机并未受到影响。 只见她此刻正操纵着四只机括蚊子,飞向四方,巡视方圆一里之内是否有危险。 看着潜心操控机括蚊虫的姜颖,雾魉忍不住感叹道: “难怪四大帝国都争抢神机宗弟子,这些如此机括工艺,确实让人眼红。” 作为穿越者的顾浔更加深有体会,百变神机的给他感觉就是,尔等修仙,我玩科技。 就如眼前饿机括蚊子,不就是妥妥一‘无人机’吗。 有时候顾浔都不得不怀疑这位神机宗开创者,是不是也是一位超级军工人才穿越者。 神机宗有太多的东西像有未来科技的模样了。 “确实神乎其技,就像修仙与科技的结合 ,让人 叹为观止。” 说话,四只机括蚊子已经回到姜颖身边,化作手镯回到手上。 “除了一些新鲜的尸体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顾浔点点头,这些尸体十有八九便是前一批人留下来的,倒也不奇怪。 若是一具尸体都没有,更让人提心吊胆。 咕噜、咕噜。 夜鸮的嚎叫声给寂静的山野平添了几分寒意。 夜半时分,山林之中忽然传来几道细碎的声音。 高度紧张的三人,几乎同时看向山林深处。 只是神识扩散不出去,什么也看不到。 顾浔 看向姜颖,姜颖点点头,一只机括蚊子飞了出去。 机括蚊子泛着淡绿光的眸子看到的一切,都会呈现在姜颖的脑海之中。 片刻之后,机括蚊子飞回,姜颖脸色一片煞白。 “尸体,那些尸体都活过来了,正朝着我们而来。” “四周都是,我们被包围了。” 三人背靠背,做出防御姿态。 卡擦、卡擦、卡擦。 尸体踩在枯枝烂叶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密密麻麻,四面八方都是。 光是听着声音,便让人感觉到头皮发麻。 渐渐的,这些尸体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一个个面露凶相,呲牙咧嘴。 顾浔捡起一个燃烧的火柴丢入尸群之中,这些尸体竟然浑然不惧。 “杀出去。” 既然火堆已经失去了威慑作用,与其在此与尸群纠缠,倒不如直接杀出去,连夜上路。 “姜颖,指路。” 姜颖神识一动,直接唤出朱雀神甲。 四灵神甲在身的情况下,可以召唤百变神机一切能驾驭的形态,比如刀枪剑戟,亦或者是天戍司南。 召唤出朱雀神甲的姜颖一马当先,手持燃烧着烈火的朱雀烈刃,横扫一片。 奈何这些被斩碎的尸体,依旧继续向着三人袭来,不死不灭。 顾浔忍不住眼皮抖了抖,当即掌心之中有暗红雷弧闪烁。 一掌拍出,雷霆闪烁间,数具尸变成焦炭。 奇怪的是这些变成焦炭的尸体,直接倒地不起。 见状,顾浔提醒姜颖道: “用火攻。” 姜颖心领神会,当即收起朱雀烈焰刃,恐怖的高温火焰自朱雀神甲掌中喷出。 尸体但凡接触到,恐怖的高温瞬间便能让其燃烧起来。 雾魉有些无语,三人中他的实力毋庸置疑的最强,奈何这些尸体压根无惧物理攻击。 即使他手中的索魂链将这些尸体搅碎了,碎块依旧能移动,向他发起进攻,实在是太过无赖。 所幸尸体算不得太多,大多是刚死的,三人不多时便杀出重围。 这些尸体若是找对办法,不难弄死,关键是他们会源源不断的进攻。 蚂蚁般大象,时间一久,指定是要吃亏的。 单个拎出来,但凡有点底子的修士,都能应付。 可成群结队出现之时,就算高手都只能退避三舍。 突出重围之时,顾浔还不忘逮住一具,抢媳妇一般,扛着就跑。 血月凌空之时,他便有过弄一具尸体来研究的想法。 只不过刚起这个念头,那口血棺便发生异动,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接着。” 顾浔顺手将尸体丢给姜颖,这尸体实在太臭了,关键还会不停撕咬,至于尸毒他倒是不怕. 姜颖操纵朱雀神甲一把抓住,任由尸体疯狂挣扎,也无济于事。 无论是獠牙,还是尸毒,对于朱雀神甲来说,皆是无效。 三人马不停蹄的狂奔了一炷香时间,直到姜颖神识枯竭,无法 驾驭朱雀神甲,方才停了下来。 看着神识消耗过多,脸色煞白的姜颖,顾浔给了雾魉一个眼神。 雾魉心神会,当即从后背背着的箱子之中抽出一根老参递给姜颖。 姜颖看着这黑不溜的干瘪东西,脱口而出道: “萝卜干?” “你见过谁家的萝卜干这样晒的?” “这是人参。” 姜颖嘴角微微抽搐,这般个头的人参,不应该用木盒精细保存吗? “谁人参如此一捆的潦草保存?” “这你的问公子。” 顾浔从里边随手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说道: “别废话,抓紧恢复体力,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呢,鬼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叼着人参的顾浔将目光放在被一根木桩洞穿胸膛钉到树干上的尸体上。 即使木桩洞穿了胸膛,尸体依旧在不断抽搐,张合着嘴巴,发出哼哧哼哧声。 第480章 死亡之路。 顾浔从手心逼出一滴鲜血,弹在尸体嘴边。 受到血气刺激的尸体越发凶猛,张牙舞爪,疯狂扭动身躯,想要挣脱开来,吞噬眼前的三道美味佳肴。 顾浔一剑斩断尸体的一条手臂,仔细观察起来。 断口处的血肉呈淡红色,乍一看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血管。 可若是认真仔细打量,会发现这些细红‘血管’其实是一些血红色大的菌丝。 顾浔又是一剑,将尸体的胸膛破开,发现肝脏之上同样爬满了血红菌丝。 拿着一根木棍使劲扒拉了一番胸腔内的各个器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随后他又把胸腔内部各个器官娴熟的摘了下来,并排放在地上。 胸腔已经被掏空的尸体,依旧凶相不减,疯狂挣扎。 哇哇哇。 姜颖看着顾浔破开胸膛,翻找内脏,只觉得肚中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哇哇吐了起来。 那手法娴熟的,就像是是一个喜欢吃人心肝的变态一般。 取下心肝之后,顾浔还不满意,再次将这些都一一划开,就差一把盐,便可放在火上香喷喷了。 别说姜颖看的恶心,就连雾魉都觉得有些想吐。 仔细研究一番内脏,没有发现异常的顾浔将目光放在了尸体的头颅之上。 “既然问题不是出现在腹部,那就是出现在这里了。” 手起刀落,脑袋滴溜溜滚落在地,被顾浔一脚踩住。 即使已经 脱离身体,嘴巴已经在不停的一张一合。 顾浔小心翼翼破开头颅,露出里面的大脑。 只见大脑依旧鲜活如同常人,唯一不同的就是上面牵连有几根筷头大小血红菌丝。 这几根菌丝像是扎根在大脑之上一般,蔓延到身体各处。 随着脑袋滚落在地,断口处迅速涌出菌丝,向着尸体和肝脏蔓延。 几个呼吸间,便又接连上,挣扎稍稍弱了几分的躯干迅速有恢复 如常。 巨大的力道,使得整棵树都随着晃动。 雾魉强忍着恶心,凑近揭开的头颅一看。 “这脑子好鲜活,嘶,好像还在动。” 顾浔用一颗小树枝轻轻挑开脑浆,一只白色的虫子爬了出来。 “尸囊虫。” 见到虫子的一瞬间,顾浔脑海之中不自觉浮现曾经在朝廷藏书阁中一本 介绍各种奇怪物种书上记载的虫子。 “没有想到这世间还真有这种东西。” 按照书上记载,尸囊虫主要以血食,只能寄生在动物的脑子里。 它能分泌一种液体,可以保持动物脑子鲜活,同时能培养一种真菌,从而能操控尸体,四处寻找食物。 造就活尸的办法很多,并不局限于一些奇特的赶尸术。 顾浔唤出伶虫,伶虫立刻叼起这东西,片刻之后便将其啃食殆尽。 随着尸囊虫的死亡,跳动的尸体也立刻归于平静。 顾浔是随手挖了个坑,随手将脑袋和散落的内脏装了回去。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也算功德一件。 三人继续连夜赶路 ,鬼知道这些尸体还会不会跟上来,还是离开的好。 直到第二天中午,三人方才赶到祖山脚下。 顾浔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场景,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除去不远处原本大阵内散落的尸体残肢外,大阵外同样死伤一片,不断有哀嚎之声响起。 数十个一流和超一流势力组成的数百人弟子大军,现在只剩余百余人,锐减了四分之三还多。 放眼望去 ,皆是各个宗门死去弟子的身影。 没有死的,也是一个个有气无力,将死不死的模样。 嘴角发黑的李欣儿一眼便看到了突兀出现的三人,挣扎着起身,使出吃奶的力气喊道: “姓......姓苏的........我在.......这里。” 她每发出一个字,似乎都要喘不上气来一般。 顾浔一眼便看到了李欣儿,迅速来到其身边。 蜀山剑宗和青云剑宗残存的几个弟子,也已经气若游丝。 “快,救救......师.........姐。” 李欣儿顾不上自己,手指指向前方持剑,单膝跪地的而不倒的连若云。 顾浔没有搭理李欣儿,自顾自为李欣儿把起了脉。 是人皆有私心,李欣儿毕竟是他朋友,要救其他人,也必须保证李欣儿性命无忧方可。 是尸毒。 中过尸毒的顾浔一眼便认出这些人是中了尸毒。 当下顾浔要把脉确定尸毒有没有蔓延到李欣儿的心脏。 “别管我......快救.........” 李欣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彻底昏死过去。 幸好尸毒还没有蔓延到心脏,顾浔取出银针,封印心脉,防止毒素侵蚀。 若是在晚来一个时辰,恐怕事情就没有这般简单了。 顾浔直接刺破自己的手指,滚烫的血液滴入李欣儿嘴中。 他当初用身体养尸毒,血液已经已经相当于解药,即使不能清除尸毒,也能遏制尸毒。 确定李欣儿性命无忧,顾浔立刻来到连若云身边,将其平放在地。 她的胸口被活尸一爪撕裂,衣服破碎,留下几道深深的血槽,整一片胸部都已经发黑溃烂。 顾浔眼神清澈,没有任何杂念,有的只是一位神医救死扶伤的念头。 他记得许神医说过,一个合格的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别,心中的念头也只有如何才能挽救一条命。 所幸连若云还有轻微的脉搏,顾浔依旧像是救李欣儿那般,封心脉,喂上几滴自己的血。 只不过连若云由于伤口在胸部,毒素已经侵蚀到心脏,能不能救活,还是两说。 第481章 医者仁心。 顾浔索性直接用瓷瓶接了两瓶血,分别交给姜颖和雾魉,让两人暂且先控制住中毒之人的病情。 顾浔则是心无旁骛,目光清明且严肃,几个呼吸间银针便插满了连若云的胸口。 他心若止水,神色严肃,手指不断拨弄银针,将连若云体内的毒素逼向伤口处。 随后他又从雾魉背着书箱之中翻出一个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他从路上收集而来的蚂蝗。 这种蚂蝗不同于外边大热寻常的 蚂蝗,通体呈血红色。 莫看只有拇指大小,他亲眼见过一只蚂蝗直接将一头野猪活活吸死。 原本拇指大小的蚂蝗,直接变成水桶粗,看着都吓人。 顾浔将蚂蝗放在连若云的胸口,只见蚂蝗沾到她水嫩肌肤的瞬间,便一口怼了上去。 只见蚂蝗身体肉眼可见的涨了起来,连若云胸口的毒素也开始慢慢消退。 乌黑的肌肤开始慢慢回归原来的的羊脂美玉,吹弹可破。 “果然,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没有想到这蚂蝗竟然对治疗尸毒有奇效。” 顾浔自己也没有意料到这东西能派上大用场。 光是排毒,想要救活连若云是不可能的,还得让其 胸部各个器官运转起来。 对于眼前的 旖旎春光,顾浔视若无睹,使用九阳针法,刺激连若云的各个穴位。 随着时间推移,连若云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缓缓跳动起来。 顾浔又掏出一颗回春丹让其服下,方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恍惚间,他的耳畔又想起了许神医曾经说过的话。 “当年抛开一切去救活一个将死之人,那种与阎王掰手腕,并大获全胜的感觉,比之洞房花烛夜也不遑多让。” 虽然还没有体会过洞房花烛夜是何感觉,不过现在他感觉自己满满的成就感,神清气爽。 抛开庙堂阴谋算计,做一个侠肝义胆的少年郎,其实也挺好。 可惜这样的江湖 少年郎,对于他来说,只是大梦一场空。 他的皇子身份和有仇必报的心性便意味着他逃不开庙堂纷争。 江湖终究只是一个遥不可及梦。 诗和远方早已被脚下的琐碎绊的寸步难行 。 渐行渐远的梦想,琐碎不堪的当下,终究只能背道而驰。 “公子,公子,此人快不行了。” 姜颖的声音将顾浔的从愣神之中拉回,急忙跑了过去。 顾浔一直在各个宗门之间穿梭,此刻他身上似是有了些许许神医的影子,没有宗门羁绊,没有恩怨纠纷,只有医者仁心。 直到日西斜,顾浔方才歇息,累得满头大汗的他叼着一根老干参,靠着一块石头便沉沉睡去。 雾魉有些心疼,他从来没有见公子这般累过,靠着石头便能睡去。 常年生活在危险之中,使得公子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若不是疲劳过度,绝对不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沉沉睡去。 自从离开青山城后,好像公子就没有踏踏实实的睡过一觉。 今日高强度使用九阳针法 ,终于让他身体吃不消了。 不过也好,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能让公子好好睡上一觉了。 雾魉轻轻走到顾浔斜后方,盘腿坐下,像是一道护身符一般,守护着自家公子。 当那个十岁少年,将他从暗无天日的天牢深处救出时,他便已经将这条命给少年。 往后余生,他便是公子身后的那道血肉城墙。 他看着公子清瘦的背影,嘴角并不自觉微微上扬。 远离长安的公子,连影子里都透着一股惬意。 那些被顾浔救治之人,看到顾浔累的靠在石头上便沉沉睡去,不约同的静默。 悠悠转醒的连若云看着盖在身上的衣服,轻轻皱眉。 她缓缓掀开衣服,脸颊不自觉染上些许少女娇羞的羞红。 胸前的衣服在活尸的利爪之下,早已破碎不堪,难掩春光。 四道恐怖的血槽已经被涂上了草药,微微冰凉,还带着几分刺痛。 “师姐,你醒了。” 李欣儿小声小气,脸上难掩开心,她真的害怕师姐一睡不醒。 当所有人都倒下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那时是多么绝望。 顾浔的出现,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她暗淡下去的天空。 连若云脸上依旧带着些许少女的羞红,问道: “这衣服是.......” 李欣儿有些心虚,急忙解释道: “姓苏真的只是想救你,没有什么坏心思。” “虽然他平日里看起来很像坏人,其实心底是不坏的。” “草药是她让我上的,他绝对没有摸到。” “看就看了,反正师姐够大,掉二两肉也不嫌小的。” 连若云本就羞红的脸越发红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看来是把这小妮子宠坏了,以后得严加管教了。 “师姐有你想象的那般不堪吗?” “苏公子能仗义出手,便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连若云不止一次的听李欣儿在自己耳边提到那位苏公子,只不过都是说些苏公子的坏话,怂恿自己收拾苏公子。 不过每次她不忘临了来上一嘴 ,痛揍一顿便好了,不要伤及人家性命。 典型的嘴硬心善。 连若云让李欣儿寻来包裹,换上一套备用的宗门青云玄衣,便想将衣服还给顾浔。 李欣儿急忙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那家伙睡着了,救了这么多人,可能是累坏了。” 连若云目光看向靠着石头,叼着老参便睡去的顾浔,脸颊又红了些许。 这位苏公子人还怪好看呢。 她的目光不敢在顾浔身上停留,急忙看向周边围拢过来的师兄弟。 原本十多人,现在除了自己和李欣儿,只有五六人了。 “其他师弟呢?” 提及其他师弟,李欣儿双眼瞬间通红,眼泪不停在眼眶之中打转。 “师姐........呜呜呜。” 李欣儿扑进师姐怀中,小声啜泣起来 。 侥幸活下来的几位师弟也忍不住眼泪直流。 青云剑宗弟子下山,死一人便是已经足以轰动小半个江湖。 如今却在 这通往祖巫山的的路上死了一人又一人。 其实不止青云剑宗如此,其他的超一流势力和一流势力,同样损失惨重。 就比如同为超一流势力的天刀门,进入此地精锐弟子,已经死绝,无一生还。 玄女宗一众女弟子,死的也只剩二人。 说句不好听,若是顾浔三人昨夜没有遇到活尸围攻,连夜赶路,恐怕这些人全部都得交待在这里。 第482章 差点死绝的原因。 睡梦中,顾浔梦到了长安城,那个充满梦魇,又他牵肠挂肚的地方。 那里不止有娘亲的坟墓,还有自己那个不靠谱的老爹。 走的路越远,了解的真相 越多,越是感叹老爹的不容易。 朱雀门之变,换做是自己站在老爹的位置,未必能做的有他好。 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老爹,儿子怎么能嫌弃自己的老爹呢? 他不是一个好君王,但绝对是一个好父亲。 “公子,公子,天快黑了。” 美梦正酣之际,雾魉声音扰乱了顾浔的清梦。 猛然睁开眼睛的顾浔,条件反射般的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额头密布汗珠。 “我怎么睡着了?” 在这种地方睡着,顾浔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 “公子,你太累了。” 雾魉的声音让顾浔微微心安,此刻他反应过来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身后还有雾魉相随。 顾浔嚼了嚼叼着的老参,放眼望去,只见残存下来的百余道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 随后他们齐齐拱手,朝着顾浔一拜,恭敬道: “多谢苏神医救命之恩。” 这是一个医者该得到的尊重。 顾浔随意应付了几句,他救人并非古道热肠,他只是不想辜负许神医传给他的这一身医术,更不想给许神医抹上半点黑。 看着天色将晚,顾浔急忙提醒众人道: “赶快烧了那些尸体,不然天黑之后会有大麻烦。” 听到顾浔的提醒,众人不禁想起昨夜活过的尸体,当即不敢耽误。 他们忍痛将死去的同门全部集中到一处,然后点燃一把大火 ,尸体熊熊燃烧起来,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夕阳下,连若云将叠好的衣服双手归还顾浔。 “若云多谢苏兄救命之恩。” 顾浔早就听说青云山有一位性情温和的女弟子,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连若云属于典型的气质型女子,脸蛋谈上不上惊艳,但是极为耐看。 不过那副前凸后翘的身躯,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 用李欣儿的话来说,即使掉了二两肉,也不影响其惊艳。 “连姑娘,治病救人,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连若云脸色微微涨红,撇过头假装看晚霞,不敢直视顾浔清澈无杂的眸子。 “医者男女无别的道理 若云还是懂的,苏公子莫往心里去。” 顾浔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姑娘能这般想,苏某也就放心了。” 连若云微微错愕,她从顾浔话中听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似害怕自己缠上他一般。 对于自己她还是有几分认知的,算不上惊艳,但也绝对不会让人畏之如虎。 顾浔给她的感觉,就是把她当作了一头母老虎。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苏神医有喜欢的女子吗?” 简单的一句话,却能理解出多种意思。 顾浔急忙拱手道: “连姑娘既然已经无恙,苏某还得去看看别人。” 看着顾浔 脚下生风的 步子,连若云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笑着笑着,她眼眸之中浮现了一丝黯然。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幽幽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苏公子这样的奇男子,是不会轻易能有女子走进他心的。 若是那个女子走进了他的心房,他一定一定会用尽全力的去爱他。 夕阳西,女子的身影像是黯然了几分。 “师姐,是不是看上姓苏的了?” “要不要我帮你.......” 李欣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师姐了一个眼神,硬生生将后面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苏公子这样的人,不是不会停下脚步来看路边的野花的。” “你呀,还是乖乖收起你心里的小心思,不要给师姐添麻烦。” 李欣儿 乖巧的点点头。 “哦,知道了,师姐。” 治病救人,顾浔问心无愧,他其实大可以闭口不提此事的。 只不过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白了的好,以免双方心里都膈应。 相比与女子打交道,顾浔还是更喜欢与男子打交道。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顾浔的,阮信挣扎起身,朝着顾浔一拱手道: “蜀山剑宗弟子阮信多谢苏公子救命之恩。” 对于阮信,顾浔有些许印象,是当同沈剑川送满永安回来的二人之一。 “阮兄客气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诸位损失惨重。” 要知道当下聚集在这里的,可不是什么江湖上的臭鱼烂虾,而是顶尖宗门的天之骄子。 饶是如此,依旧让他们损失惨重,必然不是什么寻常之事。 提到昨晚之事,阮信眼中露出一抹深深的恐惧之色。 “活了,那些死去的尸体又全部活了起来。” 昨夜夜半过后,那十多具已经入土为安的宗门长老尸体,突然从地里爬了出来,然后向着他们疯狂攻击。 由于都是谪仙人的体魄,这些十多具尸体,比之前线遇到的任何活尸都要强悍。 面对苏醒过来十多具谪仙人尸体,即使所有人联手,依旧没有办法制服。 若不是天明,这些尸体 恐怕还不会离去。 且不论活尸坚硬如铁,光是吐出来的黑色雾气,便蕴含恐怖尸毒,这也是导致所有人中毒的原因。 这种尸毒霸道无比,即使屏住了呼吸,也能通过肌肤侵蚀体内。 死去的三分之二 人,都是死在尸毒之中的。 听着阮信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顾浔都感觉一阵脊背发凉,重复道: “你是说十多位谪仙人,就这么被石矛洞穿,挂在半空?” 这么离谱的事情,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听起来就觉得有点扯。 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实打实的十多位谪仙人,各大宗门的长老或是掌门 。 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是威震一方的存在。 就这么死绝了? 阮信咬牙切齿的点点头。 “没错。” “他们不但死了,又‘活’过来,差点把我们都弄死了。” ………… ps:新来的兄弟记得给个好评,咱们把评分稳定一下9.0,心态崩了,又掉下来啦。 第483章 活铸之术。 “你是说这十多位谪仙人都被石矛钉死,挑在矛头 ,挂在空中?” 阮信点点头,想起此事他都觉得太过震撼,那可不是的十多位地仙,而是谪仙。 顾浔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是那个站在棺材之上的人动的手吗? “沈兄呢?” 阮信脸上尽是担忧之色,神色黯然道: “师兄他已经孤身一人进入祖巫山了。” 自己等人还不曾深入祖巫山,便差点全军覆没,师兄此去恐怕会是凶多吉少。 顾浔微微仰头,看着半山便隐入云层的祖巫山 ,脸色凝重异常。 死了这么多高手,必然天下震动,恐怕各方高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共邀天下人掘坟的目的算是已经达到,可他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顾浔走进了石像残阵中。 半数石像已经被摧毁,大阵损坏,剩余的石像再也不能发挥该有的作用。 顾浔走到一座石像背后,上面刻有一行历经岁月沧桑打磨的字迹。 天武四十三年丁,张三,洛州。 顾浔又走到其他石像后,同样刻有字迹。 天武四十七年丁,李四,青州。 天武四十五年丁,王五,贺州。 天武五十一年丁,周六,朔州。 ......... 显然这上面的记录的是他们参军的时间,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顾浔对身后跟来的姜颖说道: “看出这些石像有什么不同 吗?” 姜颖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除了阴森,感觉也没有啥不同。” 顾浔甚是无语,提醒道: “你看这些石像的面相高矮。” 顾浔这么一提醒,姜颖认真打量起石像的面相与高矮起来。 “咦,这些石像的脸每张都不一样。” “还有这身高也有些参差不齐。” 临了他忍不住夸赞一句。 “古人真有闲心,雕尊石像都要不重样。” 顾浔却是皱起了眉头。 “真是古人有闲心吗?” 说罢,他一拳递出,砸在石像之上。 石像破裂,露出一具干瘪的尸体,持枪而立。 姜颖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环顾四周石像,感觉越发阴森恐怖了。 “难道这些石像都是用活人浇筑而成的?” 顾浔再次递出一拳,又一尊石像破裂,里面同样包裹着一具尸体。 古籍记载,守陵雕像的最高工艺便是‘活铸法’,不仅能锁住肉体,还能锁住神魂,被历代帝王所推崇。 而且一般的人还没有资格享受活铸法,只有帝王身边的精锐大军,或是近臣,才有资格享受,寓意着千古守护帝王。 “对,没错,他们都是人浇筑而成,而且必须得活着。” 姜颖环顾四周,看着数不清的石像,至少得有万余座。 “这也太残忍了。” 顾浔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就叫残忍? 一尊活铸雕像,至少需要十名民夫合力才能完成。 铸成这上万尊雕像,死去的民夫至少是数倍。 这些被活铸的士兵,至少还能留名留姓,家人也能得到阵亡抚恤金。 那些民夫奴隶死了便就是死了,无人问津,全部被投下万人坑,祭祀天地。 看着太阳已经落山,顾浔也不敢在此多留,急忙退出了残破军阵。 入夜,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毫无征兆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本就寒气逼人的季节,再来上这么一场雨,饶是修行中人也感到了丝丝凉意。 原本点燃熊熊烈火,在瓢泼大雨无情的捶打之下,慢慢熄灭。 最后一丝火光消失之后 ,无尽的黑暗便喷涌而来,让人有一种强烈的窒息之感。 残破军阵之中,那道立着的干尸,在雨水的润泽之下,慢慢充盈起来。 呼。 他猛然睁开了那空洞洞的眸子,僵硬的俯身捡起了掉落地上的石矛 ,碰撞得身上 战甲刷刷作响。 咔擦,咔擦。 随着雨越下越猛,石像群中不断发出石头碎裂的声音。 一个个持矛兵勇‘活’了过来,自发的重新排列占位,组成军阵。 “您们听到什么响声了吗?” 顾浔 目光看向众人,连若云和阮信同时摇摇头。 雾魉则是面色冰寒,目光死死看向前方残破军阵。 只可惜天色黑暗,大雨隔绝,神识被压制,压根看不清。 已经有些许默契的姜颖,压根不用顾浔提醒,直接放出机括蚊子,前去探查。 只是可惜去的蚊子方才飞到残破军阵边缘,一只石箭便划破夜空,直接 射中了机括蚊子。 机括蚊子碎裂的同时,连带姜颖附着在上面的一丝神识也被撕裂。 遭到反噬的姜颖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黑夜中,一个头戴鬼虎面具的干瘪将军坐在石马之上,依旧保持着张弓搭箭的姿势。 他空洞的眸子朝着顾浔人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轻轻一夹马腹。 座下石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神奇的迈开了步子,身上不断有石块脱落。 所幸那位戴着鬼虎面具的将军只是瞥了一眼,便缓缓向着祖巫山而去。 身后不断复苏兵甲也整齐划一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一个时辰之后,整个石像群消失不见,留下满地石屑见证他们曾存在过。 大雨直到天明方才停歇,众人看着前方消失的石像群 ,一个个呆若木鸡。 这座曾经阻挡十余位谪仙人的军阵石像群就这般消失了? 李欣儿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一副见鬼的神情 。 “这,怎么没了?”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这丫头也是心大,昨夜人人提心吊胆,就她一人还能呼呼大睡。 关键是梦哭了一场,嚷着要救他哥哥。 饶是见多识广的连若云此刻都感觉背后发寒,忍不住问道: “苏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顾浔轻轻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神色严肃的走向石像群遗址。 捡起从干尸上脱落的石块,仔细端详起来,并没有 发现有菌丝的影子。 不是尸囊虫捣的鬼,那这些尸体是如何复活的呢? 他不由想到江藏,难道这些尸体,也像江藏那般,是长生术的受益者。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意味着周太祖也能以这样的方式存活下来。 看来真如自己意料的那般,周太祖在下一局算计了八百年之久的大棋。 他究竟想干嘛? 第484章 西陵世子。 一众人围了过来,目光都落在这位救他他们的神医眼中。 “苏兄,可曾看出什么端倪 ,这些石像是怎么消失的?” 顾浔丢下手中的石头,拍了拍手直起身,指向大军行进碾压留下痕迹。 “他们是自己走了的。” 自己走的? 尸体能活过来,不足为奇,毕竟江湖有众多流派的御尸术。 石像能自己走,那就闻所未闻了。 若是一尊两尊 ,可以用机括之术解决,可这上万尊,不可能全部都是傀儡吧。 即使全部都是石头打造的傀儡,天下恐怕还没有能同时操控上万傀儡之人吧。 “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活铸法’?” 阮信一脸茫然的摇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活铸之法。 “这是啥玩意?” 玄女宗圣女洛冰清站出来解释道: “所谓的活铸之法,就是把活人封存在铁具或者石像之中,可保肉身千年不坏。” “常见于帝王陵墓,或者一些邪教之中。” 当年她跟随师傅剿灭尸魔宗时,曾目见过。 洛冰清作为天骄榜第六,差点死在这里,加之护法长老和众多师妹身死,打击颇大,精气神显然落了一大截。 那张本该冰冷 绝美的容颜之上,多了几分颓然之色。 在这里,好像天才和废物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容易夭折。 “洛仙子说的没错,这活铸之术看似简单,说起来简单,实际对工艺有着极致要求。” “但凡有一点差池,滚烫的铁水或是岩浆就会将人烧的渣都不剩。” “我听说厉害的活铸大师,可以让被铸之人感觉不到一丝痛苦。” 接过洛冰清话语的是天骄榜第七的囚天宗大弟子邱千长。 一手囚天掌,在江湖威名远播,垂涎洛冰清已久,奈何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 恢复了些许力量的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明显比之昨日更有活力。 被击溃的内心,经过一晚的沉淀,自愈了不少。 最后不知是谁问出一句: “那这些被活铸的尸体,是如何活 过来跑了呢?” 此言一出,瞬间安静,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顾浔。 似是没人会记起他苏十八的身份,只知道他是学识渊博的苏神医。 “那些死去的宗门长老都能变成‘活尸’,他们为何不能呢?” 顾浔继续抛砖引玉,说道: “不知大家可曾听闻周太祖的长生术?”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周太祖四大金锐营之一的 虎字营。” “作为守护周太祖安全的近卫军,他们最有可能成为长生术的得利者。” 有人好奇道: “苏神医,长生术那种飘渺至极的谣言,你不会也相信吧。” 顾浔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我曾认识一个人,他活了八百年。” “你说这算不算长生术?” 那人看着顾浔的眼眸,不像是说假话。 “若是真如神医这般说,倒也 算是长生了。” 此时,身后传来了喧闹的声音,是王老一群人。 相比离开时村子时,他们笼络的人已经锐减了大半。 “姓苏了,给我站出来,老子非得让你偿命。” 一人气势汹汹而来,他师弟前日死于蚂蚁口下。 他将一切罪责都笼络到了顾浔身上。 顾浔站了出来,笑道: “你是要找我吗?” :“就是他,兄弟们,弄死如他。” 未等顾浔开口,阮信便站到了顾浔身前,手中剑已经出鞘一寸。 这些人想要动苏公子,的先问问他手里的剑。 王老眼皮轻抖,没有想到蜀山剑宗弟子竟然会出手阻拦。 殊不知这仅仅只是开始。 随后,连若云也站了出来。 接着便是洛冰清。 “诸位,想要伤害苏神医,得先问过我们。” 囚天宗大弟子邱天长没有废话,直接一掌拍出,先前说要弄死顾浔之人,当场殒命。 “囚天掌,难道她是天骄榜排名第七的邱天长?” “还有那位是不是玄女宗圣女洛冰清?” ........ 喊着要弄死顾浔的众人,看到眼前一幕,当即慌得的六神无主。 好家伙 ,几个超一流势力的弟子同时站出来为其撑腰,谁他娘的还敢动歪心思。 顾浔上前几步,看向 那位年轻公子,缓缓道: “世子殿下,就不要在背后玩弄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摄政王柳宗可不是这般小肚鸡肠之人。” 年轻公子有些意外,没有想到此人竟然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公子竟然直呼家父名字,也太不把摄政王府放在眼里了吧。” 阮信笑道: “原来是世子殿下,我都没有认出来呢。” 蜀山剑宗位于西陵,自然少不了与柳宗这位权柄滔天的摄政王打交道。 作为摄政王,柳宗在西陵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柳宗长子的柳继安,在西陵同样久负盛名,自小便是出了名的神童,三岁便能上马骑射,五岁便可吟诗作对。 柳继安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江湖中人,竟然能一眼洞穿的自己的身份,还真是卧虎藏龙。 他撕去覆盖在脸上的冰丝面皮,露出本来的样子。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 认出我的?” 顾浔直接说道: “当然是用眼睛认出来的。” 一个世子而已,顾浔还不放在眼里。 他懒得和柳继安废话,朝着连若云等人拱手道: “诸位,我先行一步了,告辞。” 连若云急忙问道: “苏公子也是要去往祖巫山?” 顾浔没有隐瞒,轻轻点头。 阮信说道: “虽然苏兄你医术了得,可此行实在太过危险。” “依我看,还是在等上几天,宗门援兵应该快要到了,到时进去也不迟。” 邱天长也开口道: “苏神医是不是觉得眼前这些家伙烦人,我这就去将其清了。” 此地太过诡异,有顾浔在身边,也多一份保障。 顾浔轻轻摇头,说道: “不是这些因素。” 几只烦人的苍蝇还不至于扰乱他的心境。 第485章 云端之上。 顾浔拒绝了所有的人的挽留 ,毅然决然的带着姜颖和雾魉走进了祖巫山深处。 原本李欣儿也要跟来的,可被顾浔拒绝了。 此去危险重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雾魉了解公子小心谨慎的脾气,匆匆决定进入祖巫山,不像是他的作风。 还是雾魉了解自己,顾浔微微一笑,摸出一座残存阵基,递给雾魉。 雾魉一眼便认出了阵基的出处。 “这是魔魍的手笔。” 顾浔点点头,随后又从怀中摸出那块玉牌。 从昨夜起,玉牌便发光到现在,人多眼杂,他一直未动声色。 玉牌好几次想要从怀中挣脱 ,好像是在指引他往里走。 果然,当他松开玉牌的一刹那,玉牌直接飞了起来 ,向着祖巫山深处而去。 “快,跟上。” 幸好玉牌的速度不快,三人能勉强跟上。 越是往祖巫山深处走,石像越多,许多石像已经长满青苔,变成了绿色。 这些石像一座座肃穆庄严,面向祖巫山,像是一支整装待发,只等一声令下的精锐大军。 “怎么会有这么多石像。” “他们不会都是人铸成的吧?” 若这些石像都是人活铸而成,那得死多少人? 这些望不到边际的石像群,组成了一座巨大的迷阵大阵。 玉牌带着顾浔等人进入石像群,弯弯绕绕,有规律的穿梭。 但凡绕错一座石像,便会陷入无尽的迷阵之中,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随着越发深入,石像群之中竟然升起了大雾。 浓厚的大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为了防止跟丢,顾浔直接用姜颖的送的袖箭银丝绑住了玉牌。 同时,三人也用绳索绑住腰部,串联到一根绳上。 顾浔在前,姜颖在中,雾魉则是垫后。 一盏茶的功夫后,走在最前面的顾浔忽然听到身后姜颖惊恐而急促的声音: “公子,不好了,雾魉不见了。” 顾浔猛然停下脚步,幸好玉牌好似绑定了顾浔一定范围,他停下来,玉牌也停了下来。 回过头的顾浔发现姜颖的脸色有些僵硬。 吼。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僵硬的面孔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差不多半人高,朝着他扑来。 顾浔想要闪躲,却发现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扯住了缠在腰间的绳子。 顾浔急忙双手抵住血盆大口的上下颚。 只见怪物口中爬满了密密麻麻蛆虫,看的人骨头酥麻。 呼出了口气带着一股浓郁的尸臭味,熏的顾浔差点当场吐出来。 “孤鹜。” 散发着猩红血气孤鹜猛然出鞘,带出一道剑光斩向那头不知什么东西的怪物。 呜。 一声惨叫过后,那只怪物隐入了大雾之中,消失不见。 顾浔拽过绑向姜颖一头的绳子,发现切口光滑,像是被极其锋利的 东西割断了。 顾浔尝试喊了几声,大雾阻隔之下,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多远,很快便就消亡。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顾浔眼中浮现一抹阴寒。 忽然,他感觉有什么掉在自己头上,黏糊糊的。 伸手一摸,只见手心几只白色的蛆虫在蠕动。 他下意识的向着侧边一个翻滚,一张血盆大口砸落顾浔先前站的位置,一尊石像直接被吞食。 就在他定住身形的瞬间,像是有人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手持孤鹜的他没有任何犹豫,使出一式背剑挑花。 吱吱。 又是一声惨叫,一只像人手掌一般的东西被斩落。 顾浔警惕的观察着四周,此地神识已经被彻彻底底的压制,大雾又遮挡了视觉,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听觉。 耳听八方的同时,顾浔用脚踢起斩落的东西,拿在手上细细观察,像是一只猴子的手掌,长满灰色毛发,与此地大雾一般。 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想要找到雾魉二人已然不可能。 犹豫片刻之后,顾浔直接跟随玉牌指引,继续前行。 雾魉修炼本来就是雾隐之术,此地的大雾对于他来说,简直是鱼入大海,应该比自己都安全。 他担心还是姜颖 ,希望他二人不要走散。 好在吃过魂罗果的她已经能初步掌控百变神机,运用得当,保命不成问题。 这些袭击自己的怪物,实力算不得强,难缠的是它们隐藏在大雾之中,时不时从背后捅刀子。 雾,除了大雾还是大雾,像是永远走不到头一般。 若不是玉牌一直在指引方向,顾浔都以为自己陷入了迷阵之中。 所幸的是遭遇一次袭击之后,并没有在遇到第二次。 不过他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以防万一,他一直让孤鹜悬浮身后。 毕竟是仙剑,对于一些灵物有着先天的震慑效果。 顾浔不知道在大雾之中行走了多久。 那时间久的像是走了几天几夜一般。 当然,人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时间空间都会错乱,不知今夕是何年。 当他走出大雾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在祖巫山半山腰之上。 低头俯视,下边一片云海,似是置身于云端之上,不见山下景色。 从外边来看,只能看到半座祖巫山,有半截是隐藏在云端之上的。 也就是说他已经穿越了云海,来到了隐藏的半截祖巫山之上。 “明明感觉一直都在走平路,没有想到是一直在爬山。” 站在云层之上的顾浔感觉此刻就是天上的神仙,俯视人间一片云海茫茫。 举头而望,天色一片湛蓝,仿佛伸手便能触摸到。 顾浔收回目光,看向山顶,白雪皑皑间,似乎有一座巨大的宫殿,连绵不绝。 那种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切,像是海市蜃楼,又像是天庭神殿。 有一种错觉,这祖巫山便是通天之路,那些宫殿便是天山仙庭。 世人说祖巫山有一半隐藏在云端,可正当踏足此地之时,顾浔感觉藏在云端之上的,恐怕有十之六七。 吼。 顾浔惊叹之余,一只巨大的怪物向着他扑来。 只见此物浑身长满灰色毛发,高大异常,脑袋占据了身体的三分之二。 除去四只短小粗壮的脚外,还有两只纤细且长的手臂,手掌如同猿猴一般。 显然这就是先前在大雾之中袭击他的怪物。 第486章 真正的守墓人。 硕大的脑袋,十之八九皆是嘴,见到顾浔,不断有‘口水’流出。 只不过它的口水不是口水,而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 看着向自己扑来的怪物,已经心里有底的顾浔有一个闪身,躲过血口大口袭击。 随后轻松几个跳跃翻滚,来到 怪物身下,随手递出一记剑斩落花。 只见剑气花瓣飘散间,一道剑光直接斩在怪物腹部。 当。 金石之声响起的同时 ,怪物身上溅起无数火花。 好强悍的防御 ,竟然只是在其腹部留下一道痕迹。 既然剑气斩不开,顾浔直接提着孤鹜,躲开纤细手臂攻击之后,一剑斩在怪物粗短的腿上。 说是粗短,只是相较于怪物的体型而言,其实比顾浔还要高上些许。 当孤鹜接触怪物坚硬的皮肤之时,犹如刀划豆腐,轻而易举的便破开了其坚固的防御。 一剑被斩断一条腿的怪物,整个身躯轰然倒塌,向着顾浔倾轧而来。 顾浔施展迎风拂柳,轻松避开,几个弹跳间,便跳上了怪物身躯。 他拖剑而行,剑锋划过之地,怪物皮开肉绽。 吼吼吼。 怪物惨叫声中,一个水牛打滚,将顾浔甩了下来。 然后他的血盆大口之中,不断吐出灰色雾气,顷刻间烟雾缭绕,还夹杂这令人作呕的尸臭。 这怪物一边吐雾,一边向着山下 遁去,很快便隐入了云海之中。 顾浔退出雾气范围,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连连干呕。 这雾气不止臭这般简单,还蕴藏浓郁的尸毒,只不过他已经能免疫尸毒,对他来说毫无威胁。 若是换做他人,估计只要稍稍吸上那么一口,便有可能当场殒命。 这鬼东西,伤害性不大,恶心程度拉满。 忽然,顾浔前方出现一个驼背老人,浑浊的目光看的顾浔头皮发麻。 这鬼地方怎么会有人? “一群卑贱的奴隶,此乃云顶仙宫,也是尔等可以踏足之地?” “还有胆量打伤我的牲畜,找死。” 对方甚至没有给顾浔开口的机会 ,手中牧鞭便向顾浔砸来。 鞭子所过之处,似乎空间都在扭曲。 就在此时,顾浔眼前忽然飘落一片白色的羽毛,挡在顾浔身前。 鞭子抽在羽毛之上,瞬间绽放无数剑芒,鞭子瞬间破碎。 一道身影出现在顾浔前方,剑锋直指那个驼背牧羊人。 此人正是那夜追赶血棺而去的慕擎。 “怎么,八百年过去了,还是一副 高高在上的样子。” “一人为奴,便要世世代代为奴吗?” “奴隶便只能永远是奴隶吗?” 慕擎平时木讷寡言,此刻却一连三问,足可见内心之怒,已经宛若怒海狂涛。 此刻两人面前的驼背老人,才是真正的守墓人。 墓园村所谓的守墓人,其实只是奴隶而已,放在当时,压根没有资格来做守墓人。 从老者先前的口气,便可看出,真正的守墓人,是何等鄙视这些奴隶。 “奴隶便是奴隶,世世代代都为奴隶。” “你们的卑贱从出生便刻在骨子里,你们的腌臜从娘胎里便融入血脉。” “若不是那位大人,当年你们祖上便已经成为祭祀天地的牲口了。” “也罢,既然来了,那就继承你们祖上职责,祭祀给伟大的天帝吧。” 说话间,只见老者轻轻一握手中刻满符文的黑球,瞬间一套青狼战甲便披在了身上。 顾浔轻轻皱眉,这不是神机宗的手段吗,怎么他也有? 慕擎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唯有战意熊熊,八百年的屈辱 ,怎么可能夹着尾巴乖乖咽下去。 “你先走,此地交给我。” 顾浔轻轻点头,继续朝着玉牌指引方向而去。 看到玉牌的牧羊人眼睛眯成一条缝,问道: “那块玉牌从何而来?” 慕擎接过话来。 “那不是你该问的。” “你,乖乖受死便好。” 顾浔没有在意身后针锋相对的二人,继续赶路。 还在墓园村之时,老村长便说过,他们不是真正的守墓人,只是奴隶。 真正的守墓人在云端之上。 没有想到这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那个牧羊人是血脉传承,还是像江藏一般,活了八百年之久。 慕擎手持白羽,每落一剑,都看似轻飘飘的。 实则每一剑都有开山裂地之危。 从前,这里是他们没有资格踏足的圣地。 今日,他便要用手剑,将此地搅个天翻地覆。 他要让这些守墓人知道,蝼蚁一般奴隶命,一样可以撼天动地。 牧羊人扛住慕擎一剑之后 ,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没有想到那些奴隶之后,竟然也能走出一个 自己都感到棘手的高手。 慕擎一剑 又一剑递出,压得牧羊人节节后退。 牧羊人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被奴隶压的喘不过气的一天。 几日不见,慕擎的剑道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杀伐之气越发浓郁。 数十剑过后,地上留下一堆残破不堪的战甲,以及一个气若游丝的之人。 牧羊人从头到尾,都被压着打,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这结果还真让人意外。 慕擎的剑锋抵在他的眉心处,阴沉着脸说道。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守墓人吗,怎么现在匍匐在我的脚下了。” 牧羊人艰难的吐出一句。 “奴隶便是奴隶,世世代代都为奴隶。” 噌。 长剑洞穿了牧羊人的脑袋。 唯有杀戮,才能抑制他心中的愤怒。 今日,他必须从山脚一直杀通山顶。 一道身影出现在前方,拦住了慕擎上山的路。 “没有想到奴隶也会有翻身的余地。” “早知道当年就该杀的一个不剩,全部祭祀天地。” 慕擎死死盯着前方之人 ,周身剑气缭绕,问道: “你是四灵神侍中的哪一个。” “你不妨猜猜看?” 慕擎才懒得去猜,反正都得死。 他缓缓举起手中剑,朗朗道: “反正都得死,问与不问都一样。” 只见他手中剑猛然递出,威势不知比先前强了多少倍。 既然来到了这祖巫山吗,便未曾想要回去。 “这一剑,名为落羽。 ” 第487章 周天星斗大阵。 一片白羽从自九天落下,轻棉如云,在空中荡起一道道涟漪。 看起来年纪与慕擎相似的中年人看到砸落天际的一剑,神色不禁严肃了几分。 没有想到那些卑贱的奴隶后代,竟然能成长到这种地步。 他缓缓抬头看向天际,眸子中绽放猩红光芒,一身白虎战甲笼罩全身。 作为残缺长生术的实验品,他们确实跨越了时间长河,保存了记忆 ,可也实力断然不能匹之巅峰。 为了弥补实力跌落的缺陷,神机宗的四灵战甲便成了弥补缺陷的最好办法。 确切的说他们已经不是人,而是一具有记忆的傀儡,终生只能活于云端之上,无法离开祖巫山。 他们能似活着的人一般,完全是因为整个祖巫山大阵的支撑。 一旦祖巫山大阵停止运转,他们便会彻底化作一具枯骨。 身披白虎战甲的白虎卫缓缓拔出了背上巨大的白虎刃,一刀斩出,白虎啸天地。 支撑他斩出这一刀的并非他自己的力量,而是祖巫山大阵,他只是相当于一个能量转换的傀儡。 刀光剑影碰撞在一起,在天地间荡起一道涟漪,云层之下,如闻雷鸣。 天上下起了白色鸿毛雨,一丝一缕皆是一道剑气,形成一座剑阵,将白虎卫困在其中。 白羽剑阵之中,四面八方皆有剑气攻伐不断,白虎战甲之上不断有火星溅起。 作为阵法力量的载体,守墓人的实力理论上是无限强的,关键还得看其能承载多少。 白虎作为四灵战甲之中,杀力最强者,一座剑阵还不足以控制住他。 白虎卫舍弃一切防御,将杀力堆叠到极致,直接撕裂剑阵,杀了出来。 以极快的速度拉近身位,短兵相接,扭打在一起,时而战至云端,时而砸落山间。 慕擎一身剑术已然至巅峰,面对即使有整座祖巫山大阵加持的白虎卫,依旧不落下风。 每递出一剑,都带着恐怖杀意,誓要将这祖巫山掀个底朝天。 祖巫山顶已经被削平,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辉煌至极的殿宇,比之四国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记忆已经全部的恢复的江藏看着眼前延绵不绝的宫殿阁楼,尘封的最后一点记忆也被唤醒。 他大手一挥,身前浮现八杆阵旗,分别落向宫殿八方。 像这样的阵旗,两人离开墓园村开始,已经在整座祖巫山埋下的一百二十八支。 加上这八支,一共便是一百三十六支。 “周天星斗大阵,给我聚。” 只见江藏一声轻喝,八支阵旗同时没入祖巫山内,消失不见。 随着最后八支阵旗落下,埋在祖巫山各处的阵旗同时散发出淡淡金色光芒。 此次埋下的一百三十六支,加上三百年前埋下的两百二十四支,三百六十支阵旗组成的周天星斗大阵,像是一张金色巨网一般,将整座祖巫山笼罩。 随着周天星斗大阵凝聚而成,江藏手中的巴掌大小的黑色罗盘也绽放出耀眼光芒。 这个金色罗盘,便是周天星斗大阵的阵基所在。 也就在此时,仙宫前方屹立的一座雕像,像是感应到了异变,轰然破碎。 一个身穿青龙战甲的将军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张青龙面具覆盖在脸上,看不清其容颜,只能见到他那猩红异常的眸子。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江藏,冰冷如这满山冰雪。 他缓缓开口,厚重的嗓音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国师大人,你既然离开了,就不该回来的。” 江藏看着眼前守墓人统领,也是曾经周太祖座下三十大军统帅,缓缓开口道: “武将军 ,我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 武安君武启,大周名将榜之首,素有大周第一勇士之称,手下三十万精锐,兵锋所指,攻无不破。 同时他也是周太祖最信任之人,不然他也不会被周太祖放置于此,成为守卫云顶仙宫大门之人。 武启语气冰冷,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城池 。 “那就止步于此。” 说话间,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青龙刃,缓缓在地上画了一条笔直的分界线。 “擅闯仙宫者,越此线,杀无赦。” 对于眼前这位百战沙场的将军,江藏心中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若不是他正值当打之年,便被调来此处修建皇陵,中原疆土断然不会沦陷众多。 “将军可知中原大地,已经丢失十之二三。” “其中大部分是你当年牧马兵戈,荡夷四方收复而来的。” 武启空洞眼眸微微波动了几分,缓缓说道: “我已经是死人一个,疆土存否,与我何干?” “我只知道生前陛下给我的最后一道诏书,便是替他守墓。” “天子诏令,吾必行之。” “他百年不归,我便替他守百年,他千年不归,我便替他守千年。” 江藏幽幽叹了一口气。 那位忧国忧民的武安君终究只是死人一个,道理已经讲不通了。” 他将金色罗盘交到魔魍手中,看着前方的云顶仙宫缓缓道: “我交待与你的事情,可都记住了?” 魔魍接过江藏递来的金色罗盘 ,艰难点点头道: “师傅,我记住了。” “好,那就去完成你该完成之事吧。” 就当 江藏准备送走魔魍之时,武启冷冷开口道: “但凡踏足仙宫者,要么永世为奴,要么杀无赦。” 他隐隐感到那个罗盘会扰乱陛下登仙。 必须断绝一切干扰陛下的因素,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 所以今日谁也别想离开祖巫山。 江藏看着武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若是你还活着,将军的话,或许我还要掂量一二。” “可你既然已经死,那便由不得你了。” “不要忘了,整座祖巫山大阵都是我布下的,虽然已经不能全部操控,但是想要送一人离开,还不是易如反掌。” 江藏手指掐诀,魔魍身后虚空荡起一片涟漪。 眼看魔魍就要被涟漪吞噬,武启急忙一刀斩出,想要阻止。 可惜当他出刀的瞬间,魔魍已经被涟漪完全吞噬,消失不见。 他斩出的刀光从江藏身边划过,斩在魔魍消失的地方,空空如也。 恼羞成怒的他一声怒吼道: “给我追,将那个罗盘抢回来。” 他的声音传遍整座祖巫山,云海之下,大雾之中,千余道骑兵石像破碎,一具具活铸而成的尸兵苏醒,驾驭着尸马向外而去。 第488章 天下第一阵。 这些活铸而成的尸兵一旦苏醒,便只能存活七日。 七日之后,便会成为一堆枯骨。 千余尸骑兵苏醒,向着祖巫山下碾压而去。 李欣儿等人起先还以为是打雷呢,越听 越不对劲。 摄政王世子柳继安经常统兵,仔细聆听过后,突然脸色一变,开口道: “不好,好像有骑军向我们杀来了?” 骑军? 这里是祖巫山,哪里来的骑军? 早就看柳继安不顺眼的邱天长刚想反驳,瞳孔微微一缩, 祖巫山下真的出现了一支声势浩大的骑军。 定睛一看 ,战马是干瘪的尸体,身着轻甲的士兵也是干瘪的尸体。 “操,白日见鬼了。” 邱天长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以为活尸只有在夜里才会出现,没有想到白天也能见到。 这些活尸想要虽然个体战力不强,奈何身含剧毒,而且极难斩杀。 若是正常人,给他一剑,不死战力也得大大折损,这些尸体被斩成碎块都还能伤人,防不胜防。 若是十具百具尸兵,众人联手,阻挡自然不成问题。 可他娘前方直接杀出一支组合成骑军军阵的尸体大军,这如何打? 光是那尸毒,都能够众人吃一壶。 并非这些天之骄子战力太虚标,一对一捉对厮杀, 与数千人的大乱战,那是两回事。 可现在此地大多是伤员,想要退显然来不及了。 众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做好迎战准备。 眼看尸骑军已经杀至数丈外,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着骑军冲撞。 就在此时,身后一道身穿青云玄衣的男子缓缓踏空 而来 。 只见他随手斩出一道青色剑光,顿时八方云涌,尸骑军顿时人仰马翻。 随手一剑之下,千余尸骑军顷刻间荡然无存,连同尸体一并被湮灭。 来人正是五大剑仙之一的青云剑宗宗主李青云。 李青云缓缓落到李欣儿身边,看着双眼通红的女儿,作为父亲的他只能轻轻将女儿搂入怀中,拍了拍他的背道: “欣儿不怕,爹来晚了。” 李欣儿搂着老爹的脖子,尽力不让眼泪滚落下来。 “爹,哥哥不见了,八长老也死,还有好多师兄也都死了。” “欣儿和剩余的师兄师姐,也差点死了。” 听着倔强不哭出声的女儿向自己诉说心中委屈,李青云心如刀绞。 这次他真的是大意了,原本以为一座死人墓而已,有那多江湖门派以及朝廷势力出动,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就当让这些年轻的宗门弟子下山历练。 知道神农架凶险,属实没有想到会这般凶险。 “没事,你哥的魂灯还不曾熄灭,他一定会没事的。” 江湖何处不凶险,想要成为一个强者,必须在刀锋之上行走。 李青云对于两个孩子,从来不过分宠溺,下山历练产生的江湖恩怨,大多也不会贸然插手。 只要两人认定之事,他便支持,就像此次进入祖巫山历练。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星图突然出现,太过突兀,像是有人刻意在背后操纵一切,想聚拢天下力量汇聚祖巫山。 故而,众多顶尖高手都没有贸然下场,而是选择观望一二,以不变应万变。 嗖嗖嗖。 短短一盏茶功夫,祖巫山下便出现了数道身影,一一个个都面色凝重的盯着前方祖巫山。 当达到他们这个境界之时,能看到的东西更多。 这座大阵已经影响到此地的大道运转,谪仙之下想要进入不难。 可谪仙之上,没有进入的法门,便只能硬闯。 天下第一快刀雷刀盯着前方大阵,语气凝重,缓缓道: “且让我来试一试。” 只见他猛然拔出腰间湛蓝大刀,斩落间,雷霆翻滚,砸落在大阵之上。 只见大阵只是微微泛起一阵涟漪,便没有了丝毫动静。 作为天下间站在绝巅峰那一小群人之一 ,一刀之下,竟然掀起不起一点涟漪,雷刀心中不服,又接连斩出几刀,都是一样的结果。 上清宗宗主站了出来,说道: “雷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同时攻向大阵,大阵依旧只是泛起一阵涟漪。 反倒是两人直接被震退数步。 “不用白费力气了,光是两人就想攻破这天下第一阵,那此阵也太对不起天下的第一的名头了。” 一个身穿紫袍的老道人骑着青牛而来,出言制止了两人。 来人正是道门魁首三清山掌教逍遥子。 道家在阵法符箓一道之上,钻研颇盛,逍遥子又是江湖极富盛名的老前辈,两人当即不再出手。 向来桀骜不驯的雷刀见到骑着青牛的逍遥子,当即收起了傲气,恭敬道: “不知前辈可有破阵之策。” 年少时,他曾得到过逍遥子指点 ,若是没有其醍醐灌顶之语,他未必能走到现在的高度。 作为天下道法之祖的道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一直都极高。 哪怕历史上,多次道门中落,可都一直未曾削弱其威望。 逍遥子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此阵以祖龙脉为阵基,汇聚天下高手,倒是有希望破开。” “只不过如此的话,中原的祖龙脉便会彻底灰飞烟灭。” “我等虽是江湖野人,不问朝政,但也不能做这千古罪人。” 闻言,一众天下顶尖高手都沉默了。 牵扯龙脉一事,事情就不是一般的复杂了。 李青云出言道: “道长,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逍遥子微微一笑,说道: “此阵既然是人立的,自然便有破解之法 。” “不能强行攻破此阵,但是可以撕开一道口子,送几人进去,里应外合,破开此阵。” 玄女宗宗主声音清冷,当即道: “那还等什么,一起联手破开便是 ,倒是要看看这死了八百年之人 ,究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几大势力都有宗门长老身死,心里都憋着一股恶气呢。 逍遥子将青牛拴在一棵树上,缓缓说道: “光我们这些人还不行,还得等一人 ,只有他的剑才有可能撕裂一道口子。” 此人不用说,大家心里都知道是谁。 第489章 剑斩祖巫山。 天下谁人的剑最锋利? 毫无疑问的是那手持仙剑青衣的天下第一人苏暮云。 逍遥子的目光看向东方,缓缓道: “来了。” 说话间,只见一道白衣踏空而来,每落下一步,都在虚空荡起微微涟漪。 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剑意,似是将其从这片天地之中剥离出来。 若是用神识去感知,他就是一柄行走的仙剑,超然物外。 “骑牛的,老远我便听到你的算盘敲的叮当响。” 苏暮云转瞬即至,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逍遥子轻轻一甩手中拂尘,捋着胡须笑道: “人老了,耳朵倒是还挺尖。” “如何,能劈开一条裂缝不?” 未等苏暮云开口,一旁的沈醉便打了一个酒嗝,故意调侃道: “苏花子若是劈不开,就去当天下第二好了。” 两人算是一辈子的冤家,也算是一辈子的老友,说起话来,自是不客气。 “你个酒醉子,醒酒后在放屁。” 当年,本还是第一剑道天才的沈醉,在苏暮云横空问世之后,便一直被压着,再也没有抬起头来过。 年少轻狂,不服气的他,每年都要去找苏暮云问剑一场。 结果不用多说,横压一代天才的苏暮云,每次都能让沈醉灰头土脸。 这剑一问便是十年,从两个初入江湖的少年郎,到成为两个剑派的话事人。 两个少年郎 从最初的竞争者,慢慢成喜欢拌嘴的知己冤家。 由于苏暮云来自百花城,沈醉便给他取了个苏花子的名号。 沈醉这个酒醉子,自然而然得了醉酒子名号。 “ 哟,长志气了,当年老子和疯子替你说亲时,你怎么不说老子放屁?” “你个酒醉子,就爱翻旧账,若是没我,就你那成天醉生梦死样连媳妇都娶不上。” 老一辈已经习惯两人一聚头,便不停抠搜往事的脾气。 丝毫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很亲切,在两人的拌嘴之中,似是看到了年轻的时江湖。 人呀,老了都喜欢念旧,免不了俗。 看得到头的日子已经没啥念头了,便只能回过头来回忆曾经的美好。 看着一旁傻乐呵的逍遥子,李青云一脸无奈,站出来道: “两位前辈,要不先办正事,拌嘴的事歇一歇。” 回过神来的逍遥子立刻收敛了看戏不嫌事大的乐呵样,急忙道: “你俩那破事,扯了一辈都扯不清,暂且歇着。” 他的目光看向苏暮云,问道: “怎么样,有把握不?” 苏暮云冷哼一声,懒得搭理沈醉,目光看向前方的九龙造化大阵,神色严肃了几分。 不愧是倾尽一国之力,花费十余年时间打造的天下第一阵,就算是他,在此阵面前,都感到了几分渺小。 “斩开一道缝隙不成问题,不过一旦破开,大阵其他方向的力量必然会向此聚集,我恐怕只能支持三息时间。” “此阵毕竟是以天下龙脉为基础,非一人之力可以抗衡。” 就算是苏暮云都只能说出这番话,可想此阵的之恐怖。 玄女宗宗主冰霜凝开口道: “为何非得让苏城主一人出力,难道不可以众人合力,撕开一条裂缝吗?” “或者是说苏城主撕开 一条裂缝,众人合力不让裂缝 合拢。” 闻言逍遥子轻轻 摇头,语气凝重道: “这造化二字,可不是什么阵法都敢用上的。” “出手的人越多,力量越繁杂,大阵反噬就越发强烈。” “以天下龙脉造就的大阵,岂会这般简单。” 冰凝霜脸上浮现一丝羞愧,缓缓道: “是小女子孤陋寡闻了。” 逍遥子继续说道: “三息时间,最多也就只能送进去三人。” 逍遥子的话音刚落的,一道清脆的声音便由远方传来。 “算我一个,如何?”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由远而近,出现在眼前。 看到那个清秀挺拔的身影,冰霜凝清寒的脸不自觉微微红了起来,气息都重了几分。 那双美眸尽然邻家女儿一般,偷偷打量那道英俊到让人窒息的面孔。 天下男子之美,他一人便独占八分。 “前辈,你看这三人,能不能算我一个?” 逍遥子看着眼前身形 如同长枪一般笔直的男子,笑道: “你这小子要去,问我不行,你的问问他们?” 李子陵的目光首先便落到脸色羞红的冰霜凝的脸上,问道: “冰仙子,以你我关系,你不会不同意吧。” 冰霜凝的脸色更加羞红了,缓缓点头,轻声细语。 “李公子的实力毋庸置疑,自是去得的。” 李子陵的目光看向众人,问道: “可有谁反对?” 中年一辈,这家伙实力如同长相一般,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真要打起来,恐怕也只有李青云能和他一较高下。 当然,现在的话,苏陌或许也有这个实力。 众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自顾自道: “牛前辈,你看吧,没人反对。” 逍遥子瞪了他一眼,骂道: “没大没小,去去去,算你一个。” 他的目光又落到李青云身上,说道: “青云,你也走一趟。” 李青云点点头。 “还有一人,谁愿前去。” “老家伙就歇歇吧,多给年轻人点机会。” 里面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此行算是危险万分,不能强求。 冰霜凝和雷刀同时站了出来,说道: “雷刀愿往。” “霜凝可去。” 雷刀看向冰霜凝,沉声道: “冰宫主,还是雷某去吧。” “我也这么认为。” 李子陵插了一嘴,原本还想反驳的冰霜凝只能轻轻点头道: “也好,那就有劳雷主了。” 人已经确定,逍遥子看向苏暮云。 “可以开始了。” 苏暮云轻轻点头,一步踏空去,缓缓拔出腰间的青衣剑。 当青衣剑出鞘的 那一刻,似乎整个天地间都是剑鸣,年轻弟子手中之剑忍不住的颤鸣。 就连李青云和沈醉的剑都晃动了一下。 李青云看着天上那一袭白衣的剑客,忍不住道: “用剑者,当如此。” 感受苏暮云超脱天地的之外的剑意,他方才明白所谓的五大剑仙,其实是抬高了其余四人的地位。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苏前辈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他与他之间还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并不是他太弱,而是苏前辈走的太远,让天下豪杰都难望其项背。 第490章 破阵。 沈醉则是露出一抹无奈到极致的笑意。 原本以为到了 这个境界,两人的差距只会越来 越小。 没有想到两人差距最小之时,竟然是第一次问剑之时。 与这样的人同辈,实在是让人 看不到一点希望。 自己这辈子唯一有机会稳压他一头的,也就只有嘴上功夫了。 不止两人发出这样的感叹,其余众人看着那道横压一甲子的身影,羡慕中又带着敬畏 。 若是天上真有仙,或许苏暮云就是最有机会成仙之人吧。 苏暮云一剑斩出,好似天地都暗淡了几分。 一道雪亮剑光撕碎虚空,缓缓撞在那九龙造化大阵之上。 大阵瞬间绽放出耀眼光芒,九条天龙顿时朝着剑光扑来。 嗡。 一声沉闷的剑鸣,九条天龙被剑气肢解成无数光点。 大阵之上出现一道等人高的裂缝。 云顶仙宫外,大将军武启猛然低头看向云海边缘,怒道: “何人竟敢强闯祖巫山,找死。” 他的话音刚落,又有两道石像破碎,拔地而起,冲向半山云海边缘的裂缝口。 玄武卫和朱雀卫刚想修复裂缝,一点寒芒自裂缝之中绽放开来。 猝不及防的两人直接被震退数丈。 手持长枪的李子陵率先杀了进来,贱兮兮的笑道: “不用这么客气,亲自来迎客。” “咦,这两家伙不是人。” “真晦气,遇上了小鬼迎客。” 紧随其后的两人也注意到了玄武卫和朱雀卫。 李青云一眼便看破了天机,说道: “这两个家伙也是阵法的一部分,实力不弱。” 雷刀道: “像是神机宗的玄武神甲和朱雀神甲。” 李青云解释道: “神机宗与周太祖渊源颇深,这道不足为奇。” 雷刀盯上了以速度着称的朱雀卫。 “这个交给我了。” 李青云的目光落在玄武卫上。 “那他便交给我吧。” 李子陵嘴角微微抽搐,感情自己是多余的 ? “算了,如我这般英俊之人,便只能去掀那老王八的棺材盖了。” 李青云两人心中不由诽谤,这家伙那张脸讨男人嫌弃,那张嘴更讨男人嫌弃。 也不是天下女子,大都倾心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说话间,又有数十道各式神甲升空,这些神甲自然是比不上四灵神甲。 不过在大阵加持之下,同样有着谪仙人境实力。 李子陵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终于不显得老子是傻逼了。” “如此的话我便可以威威风风的杀到山顶了。” 一枪一剑一刀同时绽放寒芒,三人各自为战,同时观察大阵的薄弱盘点。 大阵加持下的两尊神甲,完全可以不考虑消耗,又没有痛感,实力还可无限放大。 饶是李青云和雷刀这样的高手,想要三招两式解决战斗,可能性不大。 倒是李子陵手持银枪,一路向着山顶杀去,所过之处,神甲碎片横飞,连带神甲包裹的活尸也一并被扬成了灰。 哐当。 李子陵杀至山顶,随手将一颗脑袋丢在地上,打量着眼前二人。 认真打量过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江藏身上。 “你比他更像人,你应该就是老张嘴里的江前辈了吧。” 江藏看着李子陵,忍不住道: “没想到世间还有人能破开九龙造化阵。” 作为布阵者,他最清楚此阵的威力,即使是他,也是用了十余年,方才完成。 没有想到今日被人一剑劈开了。 “我俊归我俊,但剑劈祖巫山这样的壮举,还是差了点火候。” 江藏自然知道不是眼前之人,不过能进入此地 ,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江前辈,能帮上什么忙吗?” 江藏倒也不客气,此行乃是为了天下苍生大计。 “能拦住他吗?” 李子陵挥舞长枪在手上转了一圈,枪尖指向武启。 “青龙卫是吧?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江藏提醒道: “此人便是大周武安君武启,不可大意。” 李子陵丝毫不在乎。 “尘归尘,土归土,死了就该入土为安,不该人不人,鬼不鬼,祸害世间。” “管他什么君,今日都得去黄泉。” 武启看着眼前之人人,八百年过去,口气都变大了吗。 要知道当年天下高手,听到他武安君三个字,都得退避三舍,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般嚣张过。 “后辈,你太狂了。” “不过既然你这般说了,我便送你一程。” “反正今日擅闯祖巫山者,都得死。” 李子陵掏了掏耳朵,指甲弹飞一片耳屎。 “这尸体估计是放久了,说出来的话都是臭的。” “对了前辈,怎样才能破开祖巫山大阵,让外面的人进来。” 江藏解释道: “笼罩祖巫山的防御罩不过九龙造化大阵的一部分,想让外边的人进来不难,四灵神甲便是关键。” “只要击败这四尊神甲,防御罩便可自行破开。” “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 李子陵轻轻点头,随后不再废话,手中长枪一转,猛然向着武启杀去。 身穿青龙神甲的武启丝毫不惧,他的使命便是在此守护陛下,谁也别想从此地踏过去。 两人皆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骨子里都透着一股沙场悍将作风。 李子陵手中长枪如同攻伐不断,每一枪皆有开山断江之威。 作为当今枪道第一人,光就论杀力而言,恐怕仅次于苏暮云。 何况的他的枪是杀人枪,纵横沙场数十载,斩落马下的亡魂,恐怕得有万人了。 每一枪都没有天花乱坠的招式,看起来平平平无奇,实则枪枪要命。 用 鲜血浸染起来的杀人枪,讲究的便是一击致命。 而且他的枪法还是只攻不守,将杀力演化到极致。 武启刀法同样是沙场之上打磨出来的,一样朴实无华。 两人打起来,没有绚丽招式,只有步步夺命的狠辣。 第491章 周太祖死了? 江藏缓缓向着仙宫内走去,见状,与李子陵纠缠在一处的武启当即抽身,想要阻挡江藏。 李子陵一闪而逝,挡在武启身前,笑道: “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有我在,你哪里也去不了。” 武启一声怒吼: “滚开。” 青龙刃裹着狂暴的力量砸落而下,一条青龙怒吼而出,想要将李子陵轰碎成渣。 李子陵手中长枪一点寒芒绽放,如同陨星砸落,撕碎刀气青龙的同时,长枪抵在武启的青龙刃上,硬生生推着武启向后退去。 武启的眸子慢慢变成了猩红之色,九龙造化大阵的力量疯狂涌入体内。 止住后退之势的他,青龙刃上绽放一抹血红光芒。 恐怖的力量直接将李子陵逼退开来。 再次毫不犹豫的向着江藏杀去。 作为祖巫山皇陵的修建者,江藏比谁都 了解此地。 若是让他进入仙宫,侵扰到陛下,那陛下八百年的修道便会功亏一篑。 江藏目光坚定,步伐沉稳,八百年前的欺骗,让他成为千古罪人。 现在的他能做的就是毁掉整个九龙造化大阵,让周太祖八百年的计划沦为一空,方可赎罪。 面对身后袭杀而来的武启,他丝毫不慌,手缓缓放在了仙宫大门之上。 “江藏,给我住手。” 李子陵再次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武启身前,与江藏背靠背,横枪胸前,挡住武启当头一刀。 “前辈,是不是安全感满满。” 说话间,他一脚踢出,恐怖力量直接将武启掀飞出去。 “前辈,慢慢来,让我与这千古名将好好玩玩。” 江藏的手放在仙宫大门上,无数金色符文亮起。 想要打开此门按理来说需要姜家嫡系的血,周太祖的性子,不会相信任何人。 就连对他忠心耿耿的武启不能陪伴左右,只能守在仙宫之外。 不过幸好当年皇陵即将建成之时,察觉到不对劲他暗中留了一手。 “我需要半盏茶的功夫。” 李子陵笑道: “别说半盏茶,你就是睡一觉都行。” 武启暴怒不止,奈何眼前嬉皮笑脸之人实力像是无底洞一般,无论自己调用多少大阵的力量,他都好似游刃有余。 天下第一美男子,除了那张嘴靠不住之外,其他的都无可质疑。 任由武启疯狂进攻,李子陵手中的长枪,都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雷池。 虽然好几次都差点伤到江藏,可李子陵总能及时出手救场。 咯吱。 随着那道尘封了八百年的仙宫之门被打开,一道岁月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之一起扑面而来的,还有那浓郁到让人窒息的灵气。 江藏缓缓踏入仙宫之中,脚步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之中。 大殿中央,一尊古老的青铜古棺静静的悬浮在水池之上。 九条被符文锁链捆绑的真龙雕像盘踞,嘴中不断吐出纯白泉水,滋养那口青铜 古棺。 九条真龙不是什么雕像,而是龙脉成型的体现。 九条真龙 口中吐出的也不是什么泉水,而是浓郁到极致的天地灵气,也可以说就是龙脉本身所化的至纯之物。 江藏看着那口古老的青铜古棺,心中感慨万千。 “祖龙之脉,化而为九,陛下你可知你这自私的行为,给中原大地带来了什么样的苦难?” “天下支龙脉无根,成为数潭聚不拢的死水,导致我中原战乱不休,日益势微,四方夷族共食华夏疆土。” 中原一词源自大夏王朝,故而四方夷族口中,中原大地也被称之为华夏。 繁华之地,大夏疆土,视为华夏。 周太祖截断了发源自十万大山的祖龙脉,化作九道,供养自己的青铜古棺。 如日中天的大周王朝自此势微,四方夷族不断蚕食华夏疆土。 八百年来,由于疆土丢失十之二三,不完整的华夏大地,便不能称之为华夏,逐渐演变成成中原。 正如大文豪司马如卿所说: “待我失地尽收时,华夏荣光重铸日。中原之词屈辱意,复我河山迟迟迟。 大周历代君王为掩饰周太祖截断龙脉带来的后果,强行禁用华夏一词,转而用中原代替。 据说周太祖驾崩之后,周高宗即位,到晚年之时,为禁止华夏一词使用,但凡敢提及二字之人,皆满门抄斩。 后来大周历代君王为掩饰丢失疆土的无能,都严禁‘华夏’二字使用。 直到三百年前周景帝即位,为表收复中原失地的决心 ,方才解除了这延续五百多年的禁令。 可惜周景帝有心无力,即使虽然收复了部分丢失的疆土,奈何祖龙脉断绝,天下气运颓靡,不是干旱就是洪灾。 民生凋敝之下,满腔壮志便成了穷兵黩武。 最后气不过的周景帝方才冒天下之大不韪 ,调兵进入祖巫山,要掘祖坟。 只可惜五万先头大军消失之后,多方势力施压,以及十万大山阻拦,他无奈放弃。 只能在青山城以西的神农架边缘放了一把大火,以宣泄心中的愤怒。 看着那一口冰冷的铜棺,江藏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没有周太祖的知遇之恩,或许他只是一个略懂推演之术的街边神棍,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风水师。 可是八百年来,华夏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天灾战乱不断,八万万人,到如今已然不足四万万。 “陛下,天下与忠义之间,微臣只能选择做小人。” “长生不过一场幻梦,不当以天下百姓之福祉为赌注。” 他共恭恭敬敬的朝着那口青铜跪棺,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一为知遇之恩。 二为知己之宜。 三为君臣之礼。 三叩毕,一别两宽,往事如风去。 上拜青天下叩地,此去相逢非故人。 江藏起身后,缓缓走向青铜古棺。 他轻轻摸着冰凉的棺盖,缓缓推开。 里面躺着一个身穿黄袍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像是睡着了一般,皮肤水嫩充满弹性。 这就是九龙造化大阵的神奇之处,可以尸体返老还童,最后蕴养出生机。 看着棺中男子的模样,江藏心中感慨万千,当年他与周太祖相逢之时,周太祖正是当下的模样。 “八百年了,是时候该上黄泉路了。” 只见他手心猛然发力,他八百年前留在青铜古棺之上的阵法顿时散发出绚丽光芒。 轰。 青铜古棺碎裂,连带着那具鲜活的尸体也一并化作一道血雾。 嗡。 随着青铜古棺材碎裂,笼罩祖巫山的九龙造化大阵也缓缓消散。 周太祖真的就这般死了吗? 第492章 太祖姜华烨。 随着九龙造化大阵散去,四灵神甲实力大大削弱。 不过在大阵消散之前,李青云和慕擎已经斩碎 白虎卫和玄武卫。 至于朱雀卫也已经破碎不堪,虽然还在苦苦支撑,倒下也只是迟早之事。 雷刀毕竟实力稍稍逊色李青云 ,朱雀卫在其身上留下了好几道伤痕。 大阵突然失效,朱雀卫实力瞬间折扣 ,被雷刀一记九天雷霆斩,斩的粉身碎骨。 祖巫山下,大阵忽然破开,众人瞬间面露兴奋之色。 囚天宗宗主,天下十人之一的邱千池道: “诸位,邱某先行一步。” 说话间,邱千池直接跃上笼罩祖巫山半山的云海。 忽然,一道威严霸气的声音自云海之上传来。 “一群宵小之徒,竟敢扰朕清净,找死。” 一只巨大的手掌像是从九天之外探出一般,缓缓倾轧而下。 刚跃上云端的邱千池面对那只从天而降的巨掌,像是一只蝼蚁一般,直接被一掌按回山下。 轰隆。 巨大的手掌镇压着邱千池狠狠砸落大地之上,直接在地面之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掌坑。 邱千池镇压嵌入大地之内,生死不知。 一切来的太突然,毫无征兆,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办法,这里似是自成一方天地,身处其中,感知力被压制的太厉害。 越强之人,被压制的越严重。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苏暮云直接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巨型掌坑之中,一把将邱千池捞了出来。 毕竟是一等一的高手,被捞出的邱千池懵逼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恢复了往日清明。 “呸呸呸。” 一连吐出几口泥的他开口第一句便爆了粗口。 “他娘的老阴逼,有本事出来单挑。” 看这样子 ,苏暮云不用问也知道邱千池没事。 “邱宗主,你还是急性子。” 邱千池朝着苏暮云一拱手。 “多谢苏城主。” 云顶仙宫外,李子陵一枪挑飞武启,目光死死看向云顶仙宫深处。 脸上没有了先前的嬉皮笑脸,变的异常严肃。 饶是他都感觉到了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 噗通、噗通、噗通。 一阵心跳之声由缓而急,噗通噗通的跳动起来,顿时传遍整个祖巫山。 那种感觉就像是祖巫山长了心脏在跳动一般。 江藏目光死死盯着九条龙脉汇聚而成的化龙池,一道伟岸的身影缓缓从池中浮出。 一身龙袍的他看起来比先前那具尸体还要年轻十岁。 他笑意盈盈的看向一脸果然如此的江藏,带着一股帝王的威压道: “阿生,好久不见。” 江藏的小名叫做阿生,私下里周太祖姜华烨都是这般称呼江藏的。 “陛下,你果然留有后手。” 姜华烨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阿生,不是朕不信任你,而是你太妇人之仁,注定会背叛朕。” “朕不得不留此一手。” “朕只想活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难道有什么错吗?” 江藏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姜华烨,缓缓道: “陛下,你活得太久了,难道不累吗,不倦吗?” “你进入这祖巫山之后,这天下便再也没有太平过。” “华夏大地的疆土,再也没有完整过。” 姜华烨脸上露出微微怒意道: “朕不是留下遗诏,让后世不可提及华夏二字吗?” “嗯?” 八百年过去了,他那一身 开国之君的威武霸气,依旧丝毫不减。 似乎冥冥中还强盛了几分。 “陛下,你也曾亲身耕垄,为天下百姓谋福,足以名垂千古,在世人心中长生。” “你为何非要这般作贱自己呢?” 姜华烨缓缓上前,拍了拍江藏的肩头。 “朕今日还能站在这里说话,有大半功劳都是你的。” “是你亲手缔造了一切, 又有什么资格来诋毁朕呢?” 提及此事,江藏脸上便露出一抹愤怒之色。 “陛下,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说好的聚天下龙脉,以为万民谋福祉。” “你为了那飘渺的长生之术,便要截断这龙脉,不觉得有愧吗?” “这样的昏君,何须与他多言?” 慕擎已经提着白虎卫的头来到仙宫之外。 他将白虎卫的脑袋丢在地上,缓缓道: “还请诸位助我斩杀这昏君。” 李子陵一个人发声道: “虽然我不知兄台你谁,单凭这句话,我随你上了。” 无需多言,李青云缓缓握紧了手中之剑,雷刀眼中也有雷弧闪烁。 姜华烨与江藏擦肩而过,目光看向大殿之外的众人,嘴角带着淡淡不屑的笑意。 “蚍蜉妄想撼大树。” 只见他抬手间轻轻一握,顿时天地失色,天上那一轮太阳直接变成了血红色。 “将士们,八百年了,你们的王回来了。” “不死军团苏醒吧,重新随我征战这天下,夺回失去的一切。” 喀喀喀。 笼罩祖巫山的大雾散开,露出那整装待发的十万大军雕像。 活铸之术不可百分百成功,能有三分之一的成功率,已经算是逆天了。 三十万大军,铸成了当下的十万雕像。 随着血色笼罩整片大地之时,石像不断崩碎,露出里面的尸体大军。 这些被唤醒的尸体,在血色的 滋养之下,顿时充满活力,不像先前 被唤醒的尸兵一般,他们不会七日而亡。 苏醒的不止是十万不死军团,还有这些军团组成的军阵。 十万大军组成的军阵,死磕不逃的情况下,无人可挡。 山下众人 ,以及陆陆续续赶来的众多各方高手,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 方才赶到的顾宇看着眼前的军阵,精通用兵之道的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凝重道: “这是失传已久的第一军阵血河大阵,所过之处尸成山,血成河。” 轻纱掩面的妖娆女子,目光没有停留在大阵之上,而是在众人之中不断寻找,试图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相信,那个家伙绝对不会错过此事的。 第493章 两个周太祖。 姜华烨双手负后,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巡视这山下十万大军,对身后的江藏道: “你是不是好奇当年是你亲自把我装进青铜古棺之中,为何那具尸体不是我?” 江藏点点头,当年装棺之时,他便已经觉察到自己可能被骗了。 故而他反复确认过,被封入棺材的绝对是姜华烨。 他又在棺材之上加设了封印阵法,只要打开棺材,他一眼便能觉察。 方才他还刻意留心过,棺材绝对没有被打开过。 “我不明白陛下是如何从铜棺之中出来的?” 姜华烨微微一笑。 “因为装进铜棺的根本不是我。” 江藏满脸震惊。 “不是陛下?” 姜华烨像是看小丑一般,盯着江藏,玩味道: “有时候你觉不觉得我像是两个人一般?” 姜华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曾经他还以为是君王喜怒无常,方才有这种强烈的人格撕裂感。 看着江藏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姜华烨直言道: “我叫姜华烁,他我的孪生哥哥。” “嗯,确切的说他才是那个纵横天下的周太祖。” “而我只是一个篡夺皇位的叛贼而已。” “还记得当年那场刺杀吗?” 那场刺杀他自是记得清清楚楚,正是那场刺杀之后,身受重伤的陛下方才下令修建皇陵。 也正是那场刺杀之后,励精图治的陛下开始痴迷长生之术,开始荒废朝政。 “难道陛下........” 没等江藏说完,周太祖便夺过了话语权。 “没错,那场刺杀只是让他身受重伤,是我亲自送他走了最后一程。” 说到到这里,周太祖的神情逐渐扭曲。 “凭什么,他只是比我早出生片刻,便能高高在上,继承家族大权,而我只能做他的影子。” “大军阵前冲锋陷阵时,我要替他带头冲锋。” “以身为饵吸引刺客时,我要替他龙袍加身。” “他沉迷后宫享乐之时,我要替他早朝批章。” “他游山玩水乐逍遥时,我要坐在皇位之上替他守江山。” “这大周的江山有我一半的功劳,为何龙袍只能披在他身上。” “只有等他穿腻了,或是有危险时了,方才施舍给我体验上几日。” 江藏满脸震惊,他没有想到坐在皇位之上的不是一人,而是两个人。 难怪陛下时不时反复无常,原来那个偶尔异常狠辣的陛下是姜华烁。 “我跟随陛下二十余年,为何从来没有一点关于你的痕迹?” 闻言,姜华烁的神色越发扭曲,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你就要问问我那好哥哥了,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的亲弟弟。” “他凭什么要抹去我在这世间的所有踪迹,让我成为他的影子?” “你告诉我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剥夺我的人生?” 他恨不得去到地府,将哥哥拉回人间,问一问究竟为什么? 前一刻还疯魔一般暴怒的姜华烁突然收敛了面目狰狞,大袖一挥,那股从容不迫君临天下的气度再次浮现。 “罢了,往事成功,莫要回头,我才是笑到最后之人。” “十万不死军团,当年他能打下的江山,我一样能。” 只见他大手一挥,李子陵四人直接被一股罡风席卷,顿时砸向祖巫山下。 砰砰砰砰。 四道人影从天而降,如同陨石一般,砸落大地。 站在坑底的李子陵持枪而立,骂道: “有本事单挑,借助军阵算什么英雄。” “要是老子也有十万大军在此,就看修不修理你。” 李青云大袖一挥,散去烟尘,缓缓道: “好强。” 即使对方不借助军阵之力,他觉得也没有多大胜算。 慕擎和雷刀便没有二人这般从容了,体内气机翻江倒海,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苏暮云抬头看向祖巫山顶,深邃的眸子之中多了一分战意。 姜华烁双手负后,缓缓走出仙宫,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武启,手指一弹,一道拇指大小的光点没入其眉心。 一瞬间,青龙战甲上崩碎的阵法,再次焕发生机。 武启单膝跪地,抱拳道: “末将武启,恭迎陛下。” 姜华烁眸子之中绽放一抹寒芒,冷冷道: “武将军,朕命你即刻统帅大军,荡尽宵小。” “末将遵命。” 武启双腿微微弯曲,猛然发力,高高跃起,直接跳落山下,来到大军阵前。 一匹熔岩石马缓缓踏步而来,这正是当年他的老伙计,被活铸保存下来。 他翻身上马,缓缓拔出战刀,指向天穹,威严肃穆道: “全军列阵。” 呼呼呼。 大军整齐划一的向前一步,顿时烟尘四起,威势滔天。 这边,以苏暮云为首的一众江湖高手已经严阵以待。 他们身后,是姗姗来迟北玄大军和西陵大军。 顾宇站在那面安西虎骑军军旗下,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西陵这边,统帅大军的竟然是摄政王柳宗。 他一身白羽战甲,衬托着他算不上高大的身躯,多了几分大将军的威严。 莫看他身材矮小,可实打实是西陵第一权臣,不仅手握重兵,更是兼任西陵首辅,同时还是西陵皇帝的亲叔叔。 当年西陵先帝托孤,十三岁的刘继祖登基称帝,内忧外困之际,是他一手稳住了西陵大局。 当下,即使西陵皇帝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叔叔’。 赵牧是天下第一反贼,而他则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忠臣。 毕竟当年,若是他想夺取西陵皇位,易如反掌。 而是尽心尽力的扶持幼帝,使得风雨飘摇的西陵帝国挺了过来。 可以说,若是没有他,天下或许只有三国了。 安西虎骑、白羽精骑,两支本是沙场死敌的大军,此刻严阵以待,共面十万不死军团。 所有人都清楚,这十万不死军团走出十万大山的后果。 他们身上携带的尸毒,能够感染沿途一切生灵,成为活尸。 到时候就不是十万不死军团,而是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活尸军团。 届时,人间炼狱不再是一个存于书面口头的形容词。 第494章 九色雷池。 事关天下龙脉,南晋和东魏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同样派出了实力不俗的阵容。 南晋大皇子楚秀携同湘平王世子谢安亲临,两人身后几人,带着强大威压。 东魏则是有太子卫冉以及大将军刘琦到此。 可以说此地几乎聚集了整个中原所有强大的势力,无论庙堂,还是江湖皆如此。 空诲大师双手合十,缓缓道: “阿弥陀佛,擒贼先擒王,我等撕开军阵一角,助苏施主登山,如何?” 逍遥子轻轻点头,他正有此意,目光看向最前方的苏暮云。 “暮云,如何?” 苏暮云轻轻点头,任他实力再强,想要破开这十万大军组成的军阵,无异于异想天开。 现在只能集天下高手之力,撕裂军阵,然后送他登山。 逍遥子转身,朝着身后的众多江湖高手一拜道: “诸位江湖道友,有劳了。” 邱千池当即道: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今日 诸位江湖豪杰,这不是一人之事,而是天下之事。” “诸位,可别当缩头乌龟呀。” 顾宇缓缓上前几步,朝着逍遥子一拱手道: “天下英雄尚且如此,我北玄帝国也当仁不让。” “今日,我身后的五千安西虎骑,必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他身后的安西虎骑整齐划一的高呼。 “死战,死战,死战。” 柳宗神情肃穆,缓缓道: “此乃天下大事,岂有让江湖人 大头阵的说法 。” “我白羽精骑愿为肉盾。” “我东魏虽力薄,却愿尽之。” “三国皆无惧,我南晋何时畏惧。” 一道苍老声音传来。 “我墓园村八百年的屈辱,岂能忍气吞声。” 老村长带着全村高手一十二人缓缓而来,最弱的便是慕槐。 村中空余幼,再无一长者。 今日败了,谁也 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若是胜了他们死了,那些 孩子也一定会得到妥善安置。 心中已然无顾虑也。 此刻江湖与庙堂,似是凝结成了一根绳子。 所有人放下了外边的恩恩怨怨,同仇敌忾。 “阿弥陀佛,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屠魔何须下地狱,老衲往矣。” 空晦大师大师体内绽放耀眼 佛光,一尊高大的佛陀拔地而起。 慈悲为怀的他第一个出手,佛陀的金色巨掌落下,前方不死军团组成的血河大阵。 空晦大师出手的那一刻,众多高手也 齐齐出手。 三道恐怖的剑气撕裂天地,分别来自沈醉、李青云、柳如烟。 谁也没有想到,那道带着无尽寒气的剑气,比之其余两道也弱不了多少。 李子陵的长枪绽放寒芒,从天而降,砸向大阵。 邱千池的囚天掌同样威势滔天。 冰凝霜素绫轻荡,白雪纷纷,霜花凝落,杀力惊人。 ......... 轰。 随着所有高手同时出手,大阵直接被撕裂出一道口子。 不死军团万余先头大军直接灰飞烟灭。 一手负后,一手持剑的苏暮云瞅准机会,跃入撕裂的大阵之中,直去祖巫山顶。 联手一击之后,不死军团之中同样出现数十道强悍的气息。 它们纷纷跃上高空,寻找各自的目标,不让众多江湖高手再次联手轰击大阵。 没有一人畏惧,就连一开始进入的各派宗门弟子,都随两支大军杀入了不死军团之中,短兵相接,血战沙场。 这不是为谁而战,而是为了整个中原而战。 身穿龙袍的姜华烁看着孤身杀入祖巫山山顶的持剑之人,轻轻皱眉。 “你很强,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 苏暮云神色肃穆,语气冰冷。 “死了便死了,何必这般折腾。” 姜华烁龙颜大怒。 “谁让你站着与朕说话的?” “给朕跪下。” 只见他黄袍一扫,一道足以瞬杀天下顶尖高手的罡气席卷而出。 八百年沉淀的他,距离飞升成仙只差一步之遥,举手投足之间,皆已经暗合天道。 随手一击,皆是苏暮云除外的几大剑仙倾力一剑。 面对席卷而来的罡风,苏暮云同样只是轻轻一挥衣袖,便将其击散,像是喝水一般简单。 紧随其后,他一剑递出。 看不到剑气,也 感受不到剑意,就像随手试剑一般,挥舞了一下。 然而,下一刻,姜华烁脸色大变,急忙一掌拍出。 撕拉。 只见他出掌的龙袍竟然直接爆碎开来,无数道剑气附着在其手上不断切割。 他被这无形无踪的一剑,直接斩的连连后退数步。 姜华烁的眸子眯成一条缝,没有了君王的从容。 他以为自己苏醒之时,便可天下无敌。 没有想到还未走出祖巫山,便被人一剑斩碎龙袍,逼退数步。 “你身上没有半分剑道气运,也没有合道天地,为何会这般强。” “难道你踏出了那一步?” 苏暮云 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人就是人,为什么要成仙?” “我的剑不在天地间,只在我心中。” “所以,你眼中的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其实我也只想做一个充满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 说话间,他缓缓举起了手中剑。 本是人间青衣客,何须逆凡做神仙。 一剑递出,朴实无华,超脱于天地之外,暗合于人间冷暖。 姜华烁不敢有丝毫大意,直接祭出天子印挡在身前。 咔嚓。 无形无相的一剑,瞬间让天子印四分五裂。 姜华烨直接被掀飞出去,砸入仙宫之中。 苏暮云缓缓抬头,血色云海之中,已经有九色雷霆在闪烁。 “果然,这里也遮掩不住天机吗?” 他无奈的摇摇头,不就是逆天而行,抛去一切天道意志吗,何至于这般盯着自己不放。 原本想着此地能遮掩天机,自己可以毫无顾忌的放手一战。 没有想到竟然笼罩此地的大阵都无法遮掩天机。 姜华烁挣扎起身,看着天上凝聚的九色雷霆,眼中有羡慕又有忌惮。 他没有想到自己追寻了八百年都为能得到的东西,眼前之人竟然唾手可得。 传说这是成仙的最后一道天劫,只要穿过那片九色雷池,便可成为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仙人。 天助他也,只要眼前之人穿过九色雷池,离开人间,这世间便无一人是他对手。 他满脸笑意的看向苏暮云,猖狂大笑道: “雷池已成,若是你在不穿过去,九色雷池倾覆,这里一切都会化作虚无。” “所有人身死,中原龙脉消失,你想护住的一切,都将荡然无存。” 苏暮云轻轻皱眉,缓缓道: “天道奴役人的枷锁而已,斩灭它便是。” 第495章 封禅之地。 天道无情,一旦九色雷池落入人间 ,所有靠近之人,都会被迫跟着渡劫。 想想天下半数高手同时渡劫的画面,而且渡的不是一般雷劫,而是九色天雷。 届时,这里恐将会被夷为平地,一物不存。 姜华烁之所以如此兴奋,就是他堵苏暮云不敢拉上所有人渡天劫。 只要能威胁到他的苏暮云抽身去往天外渡劫,剩余之人,他还是手拿八掐,轻松拿捏。 当然,八百年谋划,他倒也并未太过惧怕苏暮云,因为他还有后手。 谁也阻止不了他通往长生的道路。 苏暮云看着天外不断下落的九色雷池,眼眸之中尽是淡然。 若是再让雷池下落,所有都人都将受到牵连。 周太祖谋划八百年,想要一剑斩之,显然不可能。 且不说别的后手,他光是遁入军阵之中,自己想要斩他,便已是难上加难。 一边是周太祖,一边的是九色雷池,他进退两难。 李青云似是猜到了苏暮云的窘境,开口道: “苏城主尽管应对天劫,我来拖住他。” 苏暮云没有丝毫犹豫,手持天下第三名剑青衣直撞天幕而去。 欲以青衣斩青冥,誓与仙人较高低。 此去问剑天道。 “沈宗主,助我。” 李青云持剑而去,沈醉急忙跟上。 慕擎也持剑而上,欲以罪奴之身,斩主上之头。 一直未能寻到顾浔身影的柳如烟没有丝毫犹豫,手持名剑谱第五冰心,跟上李青云的步伐。 以那家伙的城府,说不得已经登上祖巫山顶。 他救她一命,她也该还他一命。 其余高手心有灵犀,交替掩护,护送四人穿过军阵,杀向山顶。 顾浔跟着玉牌指引,来到一座巨大的瀑布之前。 他相信江前辈特意把玉牌留给自己,必然别有用意。 看着玉牌指引自己继续往瀑布而去,顾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飞身没入瀑布之中。 让顾浔意外的是瀑布后面尽是一面石壁,长满了湿滑的青苔,只有些许落脚之地。 “不应该呀。” 他沿着石壁寸寸摸索,终于在一个隐蔽角落发现了一条平直的缝隙。 片刻犹豫之后,他缓缓将玉牌插入其中。 随着玉牌插入,石壁之上出现了斑驳繁杂的纹路。 数道纹路向着中间汇聚,最后在石壁之上出现了一个等人高的旋涡。 顾浔想了想,唤出孤鹜,先行没入其中。 小心驶得万年船,确定没有危险之后,顾浔方才进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阴暗潮湿狭窄的通道。 两侧凹凸不平,做工极为粗糙,看样子是匆忙开凿出来的。 顾浔不知沿着阴暗的通道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了一点亮光。 确切的说是两道,像是两轮明月一般,高高悬挂。 他从一幅壁画之中走了出来,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 周围石壁之上雕刻满了彩色壁画,壁画时间度巨大,贯穿整个历史长河。 细看之下,会发现壁画之上的内容大同小异,有人托着一柄剑,跪在祭台之上。 而祭台的上空,则是悬浮着一条巨大的真龙 ,一双眼睛如皓月。 “这些壁画应该是记录着历代皇帝封禅祭祀的场面。” 顾浔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幅壁画之上。 壁画之中的人这次没有托举着那柄长剑,而是将剑斜提手中,登上了高耸的祭台。 祖巫山封禅,最后一次便是周太祖,可画像之中的人并不像周太祖。 而且手中之剑,比之前几幅画中之剑,也少了几分神韵。 正当顾浔还在郁闷之时,玉牌突然飞起,融入了画像之中。 一道虚影自画像之中浮现,是江藏。 “你终于来了。” 顾浔急忙道: “江前辈,不知你为何让我来此。” 江藏手指向倒数第二幅画中的那柄长剑。 “取下那柄剑。” 顾浔轻轻皱眉,让自己去画中取剑,这不是开玩笑吗? “前辈,你为何不取?” 江藏缓缓道: “非大气运者,不可取此剑。” “此剑名为王权剑,又名斩龙剑,沾染了不知多少帝王鲜血,也不知斩断了几国国运。” 顾浔面露惊讶之色,没有想到号称天下第一名剑的王权剑竟然是一柄画中之剑。 此剑还有一个更为贴切的叫法,人皇剑。 得此剑者得天下,此剑相当于皇权传国玉玺。 史书记载,当年正是周太祖将此剑陪葬之后 ,方才有了传国玉玺。 在此之前,此剑便是传国玉玺。 顾浔随着江藏虚影的目光缓缓看向天际,方才发现那两轮皓月,像是 一双眸子。 他细细一看,方才发觉那是画像之上的真龙。 只不过这条真龙被九条巨大的符文锁链捆绑,源源不断的汲取里面的气运。 江藏皆是道: “所谓的龙脉,其实是天地气运凝集而成,沿着山川河水又散落人间。” “源源不断,循环往复。” “只不过中原的龙脉被锁住了,汇聚而来的天地气运,无法沿着山川江河散落天下,故而中原气运方才不断衰竭。” 顾浔明白了江藏的意思。 “江前辈是想让我用王权剑斩断了困住龙脉的枷锁?” 江藏点点头,随后双手摊开,一串金色符文 涌入顾浔脑海之中。 造化天地篇。 顾浔满脸震惊道: “这是吞天魔功第三卷?” 江藏点点头,缓缓道: “此功名为造化天功,乃是周太祖偶然所得。” “散落人间的那两卷其实是我从故意从这里带出去的。” “因为其可以吞噬各种力量,并在其体内生成特殊奇脉,故而我便将其改名为吞天魔功 ,以迷惑姜氏皇族。” 顾浔是聪明之人,立刻明白了江藏了意思。 “前辈这是想用第三卷来引出能修炼此功法之人 ,来到此处?” 他的目光落到了倒数第二幅壁画之上。 “难道说只有修炼此功法之人,方可持剑斩断了 锁住 龙脉的枷锁?” 江藏遗留下来的神识幻化做的虚影明显有些意外顾浔能猜出他的意图。 “没错,周太祖在壁画之上留下了特殊封印,唯有与他修炼相同 功法之人,方可取出此剑。” 第496章 剑谱第一王权剑。 果然,江藏故意留下吞天魔功的消息,就是故意将自己引来此,不过他有一个疑问。 “前辈,当初柳州之时,你为何不说明呢。” “不然也不用这般大费周章。” 江藏神识虚影缓缓摇头 ,解释道: “我确切的说已经死了 ,那道身躯 之所以还能游走人间,是因为吃了长生不老药。” “许多东西我已经记不清,回到墓园村拿到封存的记忆之后,方才记起全部的事情。” 这倒不假,当初自己见到他之时,他空洞的神色一片茫然,像是遗失了许多记忆。 “周太祖为什么要这般做?” “长生不过一场幻梦,任何丹药都无法。” “只有真正超脱天地之外,或许才能寻到所谓的长生。” “他锁住龙脉,为的便是跳脱天道的枷锁。” 他发语气突然凝重了几分,吐出二字。 “成仙。” 顾浔不禁问道: “世间真的有仙?” 江藏轻轻摇头。 “这就不是我所知道的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王权剑上。 “我会在外面帮你吸引周太祖的注意力,你则需要等到龙脉之眼熄灭的瞬间,方可出剑斩断枷锁。” 龙脉之眼熄灭,也就意味着整座祖巫山大阵已经运转到了极致。 此刻斩断维持整个大阵力量的龙脉枷锁,加之他布下的后手,整个祖巫山大阵必然会崩坏。 不然大阵可以重新聚拢龙脉,有防备的周太祖,必然不会让顾浔在斩出第二剑。 周太祖当年既然算计了他,帮其聚拢龙脉,必然还留有他所不知的后手。 所以这一击必须得手,不让周太祖有出手第二次的机会。 江藏得神识虚影朝着顾浔恭敬一拜。 “本是我犯下的大错,却让公子以身入局,实属愧疚。” “拜托公子了。” 随着话音落下,江藏的神识虚影也到了极致,缓缓散去。 顾浔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其实当初江藏离开柳州之时,他便已经预感到可能是一个局。 所以当所以他在密信之中千叮咛万叮嘱,让苏叔不要跟来,而是带领夜幕众人留在神农架外策应自己。 若是真的发生不测,魔魍祖上留下的那道古老的破阵符,或许还能逆转局势。 届时,配合上外公以及一众江湖高手,至少能撕裂一道口子,让人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正是因此,此行祖巫山没有半点苏陌的影子。 顾浔是共邀天下人掘坟,而不是共邀天下人送死。 后手还是得留下的。 顾浔摇摇头,甩出心中的杂念,目光落在了画像之中的那柄王权剑上。 他疯狂运转吞天魔功,手心出现一道悠悠旋转的旋涡,对准画中之间,猛然一吸。 噌。 一柄比一般剑要长出来一尺的金色长剑落入顾浔手中。 握住长剑的那一瞬间,顾浔感觉自己就是一统天下的君王。 剑中透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霸道之气 。 落霞与孤鹜齐齐出鞘,像是受到威胁一般,对着王权剑铮铮作鸣。 与两柄剑心意相通的顾浔自己明白其意思,当即哭笑不得,安慰道: “此乃人皇之剑,非天下共主不可配也,我只是暂时一用,不是要抛弃你们。” 闻言,两柄剑方才 回到剑鞘之中。 此剑固然是天下第一剑,可对于顾浔来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两柄剑是剑爷爷用命换来的,在他眼里,这两柄剑便已经是天下间顶好顶好的剑。 哪怕是王权剑,也比不得。 两柄剑蕴含的意义,已经超越了剑本身。 只要长剑在侧,他便感觉剑爷爷一直陪在自己身侧。 所以即使握着天下第一名剑,顾浔也心如止水,没有任何一丝波澜。 他细细打量这柄号称得剑便可得天下得王权剑,发出了一声惊疑。 “此剑上为何会有一道裂纹。” 起先顾浔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反复确认了几遍,上面确实有一道裂纹。 “希望它还能斩断困住龙脉的枷锁吧。” 顾浔不再把注意力放在王权剑上,他目光看向了此地正中央高耸祭祀台。 没有任何犹豫,他向着封禅祭祀台而去。 古老的青石板,承载了无数岁月长河的洗刷。 这条只有天下共主方可登临的台阶,顾浔站了上去。 一台、两台、三台......... 顾浔步履轻松,没有任何阻碍 ,就像登寻常台阶一样。 若是龙脉不曾被锁住,登上台阶,龙脉便会垂下气运长河,冲刷君王身躯。 可惜顾浔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了。 封禅的祭祀台,其实分为两座。 一座为祭天台,位于祖巫山顶。 一座为祭地台,位于祖巫山内部。 顾浔登上的便是祭地台,只有得到龙脉气运洗刷之后,方可登上祭天台,接受天道封禅。 登临台顶的顾浔环顾四周,只有一座用来焚香祷告的青铜鼎。 需要等待的顾浔沉下心来,研究悬浮在自己脑海之中的金色文字。 “造化天地篇,好霸气的名字。” 顾浔很是好奇他究竟是如何造化天地的。 天戍司南的指引下,雾魉和姜颖一座秘库之前。 此地已经有二人等待在此,正是李筱和沈剑川。 两人是被掩藏在云海之中的怪物追到此地了。 不曾想,怪物似乎极其忌惮这里,自行退怯。 四人相互寒暄了几句,便将目光放在了前方古老的高大的石门之上。 李筱和沈剑川已经摸索了一阵,没有发现任可以打开石门的办法。 唯一有可能打开石门的线索便是两道石门中间刻有繁杂符文的圆盘印。 “看样子这石门需要一道特殊的钥匙方可打开。” 听闻沈剑川之言,姜颖缓缓靠近,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些繁杂的符文,突然道: “这石门工艺,以及门上的符文,好像出自神机宗手笔。” 仔细观摩确认之后,姜颖无比坚定的说道: “没错,这就是神机宗的的留下的。” 说话间,姜颖身上的百变神机突然变形,化作与一个汤碗大小的圆盘,严丝合缝的扣在了凹陷之处。 一时间,整个石门之上的纹路渐渐清晰。 第497章 周太祖宝库。 随着无数符文凝聚在在一起,石门之上出现了一道圆形符阵。 “怎么还有一道符文锁。” 衣服破烂,稍显狼狈的李筱看着符阵,若是不出意外,这就是祖巫山宝藏的藏身之地。 听说当年周太祖收录天下武功秘籍,藏于此处,其中便包括《玄天剑录》。 天下剑法,半数脱胎于《玄天剑录》,青云剑宗的《青云剑法》同样如此。 得到《玄天剑录》,青云剑法必然还能在上一个 台阶。 沈剑川仔细盯着符阵看了半天,无奈轻轻摇头。 “这座符阵异常高明,光凭我们几人想要破开,没啥希望。” “何况这种阵法背后一般都藏着大杀阵,若是触发,恐将会有大麻烦。” 说到此处,沈剑川的不禁想起了顾浔,说不得他会有破阵的办法。 雾魉想起顾浔说过的话,姜颖乃是打开祖巫山的密钥。 “用你的血试试看。” 姜颖心中正有此意,于是便咬破指尖,将血滴落在阵法之上。 随着血水滴落其中,金色符阵之上出现丝丝缕缕血线。 血线串联在一起,又形成了一道血色符文。 随着两道符文渐渐融合在一起,巨大的石门也缓缓打开。 一条空荡荡的甬道直通祖巫山内部,四人踏入之时,一尊尊宫装侍女青铜像手上的灯自己燃了起来,一直向着甬道延伸而去。 姜颖好奇的打量着这些惟妙惟肖的青铜像,看模样,都像是十七八岁,风华正茂的少女。 有了以往的经验,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些石像是不是也是活铸出来的。” 雾魉轻轻摇头,他有幸在书中看到过关于这种灯的记载。 “这叫天女点灯,比活铸更加残忍。” “技艺高超的工匠,会根据女子的身形模样,浇筑出空心青铜像。” “然后将女子封入其中,通过特殊的方法,熬炼女子身上的油脂。” “据说这个过程会长达数月,而且女子一直保持清醒,能听到自己的身体在滋滋滋往外冒油。” “只有当油灯点燃之时,女子才能死去。” “这期间的煎熬和痛苦,可想而知。” 闻言,三人都沉默了。 自大周初年起,丧葬之礼极为厚重,动不动就成千上万活人的殉葬。 不仅是皇族,就连达官贵人也是如此,甚至连乡绅死去,都要小妾下人殉葬。 命贱如草,一点不为过。 直到号称大周中兴之主的周景帝即位之后,方才以无比强硬和铁血的手段,制止了活人殉葬的习俗。 据说制作天女灯的成功率只有十之一二,也就是说这里的每一尊青铜像背后,都背负着十条鲜活的少女生命。 沈剑川打量着甬道的墙壁和脚下地砖,忍不住感叹道: “还真是财大气粗,翡翠地砖白玉壁,这就是帝王的极致享受吗?” “难怪不少书中说,周太祖一人花光了大周两百年的国库,还真不是吹牛。” 李筱说道。 “实在想不通他一世英名,为何会在在位最后十余年间,毁昏聩到如此地步。” 雾魉说道: “公子说,但凡迷恋上长生的帝王,无论多英明,最后都会变成不折不扣的疯子。” “这周太祖的疯狂程度,恐怕也是千古一人了。” “这座祖巫山下,恐怕镇压着百万亡魂。” 四人沿着甬道走了半个时辰,也没有走到尽头。 四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明明走的一直都是直线,为何像是在兜圈子。” 李筱看向一旁的一尊青铜女子像,先前 察觉到不对的他偷偷在上面留了一道痕迹。 “不是相,而是我们一直在兜圈子。” “这条甬道有问题。” 这个问题雾魉和姜颖就很熟,这其实就像当初顾浔让众人尝试的蒙眼走路。 这种情况之下,姜颖也不好遮遮掩掩,直接唤出天戍司南。 “公子说过,一直往西走,路便是对的。”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选择相信姜颖。 在天戍司南的指引下,四人来到一面白玉壁前。 看着前方的白玉壁,李筱缓缓伸出手,触碰在白玉壁上。 嗡。 白玉壁上荡起一道涟漪,又是一座阵法。 阵法之上忽然凝聚出一道金色皮甲神人,朝着李筱便一斧劈下。 “擅闯仙宫者,斩。” 神识被极致压制下,就连感危险的能力都下降了几分。 面对这当头劈下的一斧,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便见李筱已经被砍飞出去。 咳咳咳。 作为天骄榜第一的李筱,竟然被一斧头劈的当场咯血。 若是换成他人,估计这一斧头下去,便已经小命不保了。 金甲神人直接从墙壁之中走了出来,先是一斧头劈飞沈剑川,随后又一斧头逼开雾魉 。 最后朝着姜颖当头一斧。 她下意识的唤出朱雀神甲,只见那落下的巨斧直接定在了半空。 金色光芒散去,石壁上的阵法也一并散去。 姜家后人的血,外加百变神机,这便是打开祖巫山的钥匙。 随着阵法散去,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座极尽奢华的宫殿,像是寝宫一般的规格。 整座宫殿就像是用黄金铸成一般,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飘荡的灵气浓郁成雾气,李筱感觉自己的伤势都在飞快痊愈。 “快看,这画像之上的人好像在动。” 姜颖指向一旁的画像,画像之中一个男子 摆出拳架,正在出拳。 那喷涌而出的拳罡,似是刮的四人脸生疼。 “好高超的画功,当今天下,恐怕只有画圣画出来的画能生灵而动。” 沈剑川曾有幸见过画圣提笔,为画中蛟龙点睛。 只见笔落下的瞬间,一条体型硕大的蛟龙便从画中飞出,直冲云霄。 “这估计是出自大周初年的画仙吴之道之手。” “据野史记载,他被周太祖招入皇宫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看来他十有八九是被带到祖巫山来了。” 李筱死死盯着画中之人出拳。 “他在演示一套极为高深的拳法。” 可惜四人都没有学拳者,只能看懂些许皮毛,看不懂其中真意。 “这里还有许多画像,想要找的功法秘籍,一定在其中。” 于是四人开始分头行动,寻找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沈剑川在一幅大梦剑图旁停了下来。 只见画中人侧卧于一棵青松之下,旁边插着一柄剑。 “大梦三千剑。” 第498章 无敌的周太祖。 沈剑川脑海之中浮现一道身影,像是睡着了 ,依旧在舞着长剑。 沈剑川越看越入迷,最后不自觉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之中演化起了剑法。 雾魉则是 停留在了一幅大雾图前。 画中雾茫茫一片,寻常人看来其,只觉得意境还不错。 不过雾魉却看到了大雾之中,想好有一人如同蛟龙一般,翻云覆雨。 “这是我雾隐门失传已久的《雾灵术》?” 他修炼的《雾隐术》只是雾灵术的上篇,只是擅长隐遁,而不擅长攻伐。 而完整的《雾灵术》攻可杀人于无形,退可隐遁于无宗。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寻到雾隐门世代都在寻找的《雾灵术》。 李筱跑遍半个大殿之后,终于寻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玄天剑图》。 只有姜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适合他的图卷。 起先她还有点郁闷,不过想到这一路的见识,她也就释然了。 与他来说,进入祖巫山这一路都是机缘,已经足够了。 三人陷入冥想之际,外面却是另一番光景。 十万大军组成的军阵让众多江湖高手吃尽苦头。 空晦大师佛陀金身已经显得黯淡无光,细看之下,已经布满蛛网裂纹。 逍遥子的竹笛已经蜡黄,没有了先前的翠绿欲滴。 就连李子陵都一脸严肃,手持长枪,一人 突阵。 一旁的玄女宗宗主看着李子陵不要命的打法,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主动来到起其身边,帮其掠阵。 顾宇亲率的五千安西虎骑已经折损过半。 柳宗的白羽轻骑更是已经 只剩千余人。 墓园村众人,心中潜藏八百年的屈辱,此乃证名之战 ,他们更是不要命。 甚至好几人在尚有力量后退之时,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自爆丹田,用命去收割一大波尸兵 。 他们的亲人已经永远的留在了这里,若不是不能报仇雪恨,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何况这些不相干之人,都在殊死而战,他们岂有后退之礼。 要死, 也是他们先死。 .......... 他们本都可以退,但是谁都没有选择后退一步。 祖巫山顶,即使四大剑仙联手,依旧难以压制姜华烁。 祖巫山笼罩范围内,他就是天道。 只要不再遇上像苏暮云那般,超脱天道之外人,他便是无敌的。 看着重伤的四人,姜华烁双手负后,藐视道: “不用在等了,他回不来的,没有人能真正的超脱天道之外。” “即使他真的从天外杀回来了,还是一样无法改变结局。” “八百年,你们可知道,为了今日,我等了八百年。”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再次杀了上去。 四大剑仙,三柄仙剑,合力一出。 一柄巨大的剑撕裂天穹,威势滔天,恐怖的剑意倾轧而下,似是要将这祖巫山压垮。 姜华烁抬头看着四人合力祭出的一剑向着自己倾轧而下,他手中缓缓凝聚出一柄金色光剑。 剑的模样,与王权剑一模一样,只是可惜少了剑身,似是握住了剑灵。 此地乃是祖巫山,中原大地的龙脉发源之地,可集天下气运的王权剑在此便是无敌的。 一切仙剑皆臣服。 哪怕他握着的不是完整的王权剑,在龙脉的加持之下,一样可让天下兵戈臣服。 四人感觉自己的剑道气运在被抽离,就连祭出的剑都少了几分神韵。 “持王权者,天下共主也。” “尔等宵小,胆敢以下犯上,当诛。” 姜华烁一剑递出,就连斩出的剑气,都是天下百般气运凝聚而成。 一剑斩出,一条金色巨龙冲天而起,撞向那遮天蔽日的一剑。 金色巨龙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将那砸落而下的一剑,吞入腹中。 随后,金色巨龙身体上绽放无数剑光,一道道剑气从其体内喷涌而出。 轰。 一声地动山摇的轰响过后,姜华烁再次被一道剑气撞入仙宫之内。 合力一击之后,四人也被抽干了全部力量,连持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宫的废墟之中,姜华烁纤尘不染的走了出来,看着四人,不怒反笑。 “好好好,竟然一天之内被人击退两次。” 他用拇指缓缓擦去嘴角渗出的金色血液,眸子已经冰冷成寒冰。 他的目光落在身段妖娆的柳如烟身上。 风卷落了柳如烟遮住魅惑众生容颜的丝巾,就连姜华烁都愣神了片刻。 像,实在太像了,像那个他永远也无法得到的女人。 他坐上了顶替了哥哥身份,坐上天下朝拜的皇位,却得不到哥哥帝后,他的嫂嫂。 “你很像一个故人,若是留下给我做帝后,我可饶你一命。” 柳如烟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目光,缓缓将丝巾带回脸上,遮住那妩媚容颜。 有人说过,让她出门记得带丝巾。 那不屑的眼神,与八百年前的那个她一模一样。 心如止水的姜华烁微微一笑,知道了柳如烟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你们都去死吧。” 只见他大手一握,三柄仙剑竟然被其强行掠夺而去。 浮云、冰心、青云,三柄仙剑悬浮在他身前,想要挣脱回到各自主人身边却被定住,只能发出微微悲鸣。 “这三柄剑作为朕的藏品倒是不错。” 随后,他的目光巡视柳如烟三人。 “能死在自己的剑下,也算一种解脱了。” 他的目光又落到慕擎身上,一脸厌恶。 “一只该死的奴隶,谁给你的胆子直视朕,不下跪的。” 说罢他大手一握,便强行将慕擎拉至身前。 “给朕跪下,朕可以考虑身边多养一条狗。” 强大的威压之下,慕擎的全身骨头都被压的咯吱作响。 他咬着牙,用力的站直身躯,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笑意。 “跪了八百年,好不容易直起来的腰,若是在弯回去,怎么能对得起那些死去之人。” “你这狗东西,休要再用那高高在上的语气与老子说话。” 第499章 墓园无长者。 “很好,奴隶之中,能有这般傲骨的,倒是少见。” “可惜奴隶就是 奴隶,刻在从血脉记忆里都是奴隶。” 说话间,姜华烁身上释放出来的君王威压,又重了几分,慕擎的膝盖被压的已经微微弯曲。 可是他眼中透着一股子不服软的狠劲,两个眼球上已经布满了血丝,使得整双眼珠看起来都是血红色的,如同入魔一般。 他死死咬着牙齿,将压弯的膝盖又一点一点挺直。 “你可以压垮我的身躯,但无法摧毁的我的意志,死也要躺直。” 作为天下共主的姜华烁,谁人见他不得卑躬屈膝,何况一个奴隶血脉。 慕擎的身躯站的越笔直,打在他脸上的 巴掌越发火辣。 一国之君,若是连一个奴隶都驯服不了,又何以驯服天下呢? 现在杀死慕擎,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可那不是他想要的,唯有驯服了这一身傲骨,方能展现天下共主的威严。 “像你这般傲骨头,朕见多了,可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屈服。” 只见他探出右手,掌心朝下,轻轻一握,天穹 之上,一只巨大得手缓缓落下,正在鏖战得墓园村高手,全部大手一把抓走,唯有老村长幸免于难。 当那数道身影出现在慕擎身旁时,慕擎眼眸之中绽放能杀人得目光。 “既然如此,那就先杀一人助助兴。” 只见姜华烁轻轻一打响指,送给顾浔一大捆老干参的老者,头颅当场爆裂开来,脑浆四溅。 “三叔。” “三爷。” 突如其来的一幕,墓园村残存的几个高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脑浆和血液溅了一脸。 “怎样,跪还是不跪?” 还未等慕擎开口,糙汉子慕刚便喊道 : “跪你娘个甩甩。” “大哥,不能跪。” 姜华烁的目光落在了慕刚身上,带着淡淡笑意。 “哦,还不止一个硬骨头。” 他上前几步,手放在 慕刚的肩上,被定住身形的慕刚疯狂挣扎也无济于事。 他的手轻轻一捏,慕刚的整只手臂从肩膀便直接被撕扯下来,连筋带骨,血肉模糊。 “啊,我干你娘的。” 境界被压制,慕刚此刻就像普通人一般,生生被撕扯走一只手臂,可想其是何等痛苦。 手臂被撕扯下的瞬间,慕刚的额头便有黄豆大小的汗水刷刷滚落,如同落雨。 饶是如此,这个糙汉子的脸上依旧坚如磐石,没有丝毫屈服之色。 姜华烁的目光看向的慕擎。 “你就这般忍心看着亲朋好友惨死自己面前 ,无动于衷?” 慕擎血红的双眼之中有血泪在打转。 “有本事冲我来。” 咔嚓。 慕刚的手另一只手也被撕扯下来,丢到了慕擎身前。 姜华烁没有说话,走到了最年轻的慕槐身边。 慕槐二话没说,便朝着他啐了一口唾沫,可惜没有成功。 然后的他的脑袋便被活生生拧了下来,丢到慕擎身前时,那双瞪了溜圆双眼之中,还有些许生机。 慕擎看着慕槐眼中的生机一点点泯灭,最后变的空洞无神。 逃脱血脉诅咒,捡回一条命的慕槐还是死了,尸首分离,死不瞑目。 “跪还是不跪?” “墓园村既然挺直了脊梁,便在没有弯下去的说法。” 一道低沉声音响起,一道苍老的身影缓缓登顶祖巫山。 “死则死矣,何惧?” 说话间,老村长周围的天地似乎都在扭曲,体内充斥着一股狂暴到极致的力量。 勉强能站起身的李青云三人眼皮轻跳,他这是燃烧生命来换取力量。 别看他还活着,其实已经死了,只是一口气未曾咽下去而已。 老村长嘴角露出淡淡笑意,朗朗道: “拳打天子,脚踏仙宫,此生也算风流过。” “昏君,吃我一拳。” 老村长一拳递出,嘴角含着笑意,缓缓闭上了双眼。 拳未至,人已死,身不倒。 一道巨大的拳头,猛然间出现在姜华烁身前。 他单手出掌,迎向拳头。 拳掌相撞,一道恐怖的力量沿着姜华烁的手臂,蔓延全身,身体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被逼退了,而且还是不同的人。 也就在这一瞬间,墓园村众高手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没有人一人选择逃跑,不约同的选择燃烧生命,点燃丹田。 老村长带领他们走出了至暗,见到了光明,又岂能让他一人独自上路。 与其做那砧板的鱼肉,倒不如轰轰烈烈死一回。 轰轰轰。 不过瞬息之间,接连几道爆炸声响起,恐怖的力量在空中荡起巨大的涟漪。 慕擎看一眼墓园村方向,眼中带着些许不舍,还是毫不犹豫的燃烧生命,点燃了丹田。 用他们这一代人的命,换下一代的自由,值,很值。 此去村中无一长,死绝已。 血水可以洗去肉体上的枷锁,也能洗去心灵上的枷锁。 当最后一道爆炸声过后,天地归于寂静。 李青云三人也被恐怖的冲击波逼退了数十丈,来到了山顶边缘。 当姜华烁灰头土脸的从的烟尘之中走出时,嘴唇左上角的脸皮不自觉抽动,配上那阴厉的目光,妥妥一个最强反派。 这一次,他真的动了杀心了。 消失许久的江藏出现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路。 “陛下,收手吧,今日你走不出祖巫山的。” 姜华烁手中有恐怖的力量在流转,带着无尽杀意道: “这些奴隶,当年都该殉葬的,是你放了他们,你该死。” 江藏语气轻缓,似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般。 “我早就死在八百年年前,现在站在陛下身前的,不过带着江藏记忆的行尸走肉罢了。” “还是那句话,长生不过一场幻梦,还请陛下不要在荼毒天下,安心做一个死人罢。” 原本姜华烁还想留江藏一条命,让其亲眼看着哥哥走过的路,他一样能走出来,甚至比他走的更远。 他要的不止是这中原大地,更要四方夷族纷纷来臣。 他要这日月之下,皆为他的疆土。 没有任何犹豫,他一掌拍向江藏的胸口。 江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任由姜华烁一掌拍向自己。 第500章 江藏的后手。 看着江藏脸上的笑意,姜华烁微微感到不妙,想要停手,却发现江藏像是一块磁石一般,拉扯着自己的,撞向他。 当姜华烁的手落在江藏的胸口之时,江藏的胸口荡起一阵金色光圈,无数符文飞起,沾粘到他身上。 这些符文迅速没入他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 随着江藏身上飞出的金色符文越来越多,江藏的身躯也慢慢开始消散。 “你究竟干了什么,赶快放开我。” 姜华烁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比之先前面对苏暮云他只是忌惮,却谈不上恐惧。 可现在他怕了,这祖巫山大阵是江藏一手建立起来的,江藏太了解祖巫山,太了解他了。 他疯狂的挣扎,想要将手掌从江藏的胸口移开。 “陛下,不用挣扎了,这些符文并非天地灵气凝聚而成,而是天地气运凝聚而成,暗合你体内的天地气运,你无法挣脱的。” 姜华烁和顾浔一般,修炼了造化天功,支撑他力量源泉的,并非天地灵气,而是借助九龙造化大阵吞噬而来的天地气运。 故而,唯有天地气运凝聚而成的符阵,方才有机会困住他。 随着涌入姜华烁体内的符文越来越多,一座天地气运凝聚而成的阵法也逐渐形成。 姜华烁惊恐的发现,自己体内的天地气运在疯狂的往外泄漏,连带着境界也在往下跌落。 这些从龙脉之中抽离的天地气运,不仅是是他力量的源泉,更是他生命的核心。 若是泄漏完,自己也会随着消亡。 “陛下借助这九龙造化大阵,夺天地之气运,得以重生。” “那我便以散天阵法,散去陛下身上的天地气运,恭送陛下赴黄泉。” 不过几个呼吸间,姜华烁的境界便有半步真仙,跌落至天道境初期,随时都有可能跌破红尘境。 看着身体已经近乎透明的江藏,姜华烁不怒反笑。 “就只有你会留后手吗?” “你太不了解造化天功的吞噬之力了。” “他可以造化万物之力,为己所用。” 说话间,姜华烁将造化天功运转到极致,一股恐怖的吞噬之力,疯狂撕扯那些天地气运 凝集而成的符文。 霎时间,所有符文都被吞噬殆尽,就连方才从他体内散出去的天地气运, 也再次被他吞噬回来。 跌落下去的境界,也重新回到了原点。 “实不相瞒,朕从来没有相信过你。” “不,确切的说,我不信任任何人。” “哥哥虽然满嘴都是空虚的大道理,但是有一句话,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君王注定是孤家寡人。” 他缓缓抬头,看向天外那道九色雷池,眼中透出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 “该是时候了。” “诸位将士,助朕登仙。” “全军出击。” 随后便是一整地动山,又是一支不死军团从祖巫山内 走了出来。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众多高手,看到又出现一支不死军团,瞬间心死如灰。 一支不死军团尚且难以覆灭,又夺多了一支,该如何应对? 就算是苏暮云真的从天外杀回来,恐怕也只能束手无策。 唯一不让天下大乱的办法 ,便是合四国之力,举百万雄兵,将不死军团封死在祖巫山之内。 一旦让其离开祖巫山,不死军团所过之处,必将尸毒蔓延,百姓皆会化作行尸走肉。 后面这支不死军团,并没有投入战场,而是排列成一座全新军阵。 要挂兵符的姜华烁,双手负后 ,踏空而行,来到军阵上空,军阵形成的恐怖力量,以兵符为桥梁,疯狂涌入他体内。 他张开双臂,一脸享受的感受着不断涌入体内的军阵之力,转过身,看向即将消散的 江藏。 “朕说过,谁也拦不住朕,你江藏也不行。” “君便是君,岂能被一个臣子所颠覆。” “朕瞒天过海,藏下的这十万不死军团如何?” 江藏一脸从容,似乎早就意料到一切。 “陛下,你太自信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不灭亡的朝代。” 一阵微风袭来,江藏留下那一抹自信的微笑,彻彻底底的随风飘散。 叮当叮当。 一阵血雾弥漫开来,一个持幡小鬼缓缓走出,挂幡上青铜铃铛异常清脆。 身后,四个小鬼抬着一口朱红血棺,棺材之上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 血棺后面,是延绵不断的尸体大军,有死了数百年的,也有前几日方才死的。 二十万不死军团又如何,为了建造这祖巫山,死去得民夫奴隶百万有余。 站在血棺之上得男子,缓缓取出了身后得唢呐,哀鸣的之曲回荡天地之间。 血棺身后的尸体大军,朝着前方不死军团组成的军阵倾轧而去。 同时,不死军团脚下,泥翻如浪涌 ,一只只干枯的手掌从地下探了出来,拉扯住不死军团的脚。 一时间,不死军团组成的军阵,乱成一团糟。 两军对垒,军阵的优势不复存在。 随着数倍于己尸体大军碾压而来,不死军团很快便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姜华烁脸色被气到扭曲,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是被江藏算计了一道。 “江藏,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 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血棺之上,吹奏唢呐的血衣男子身上。 他记得此人,是江藏身边的一个奴隶。 那年落雪,江藏花了一贯铜钱在京城奴隶市场买到的。 那一贯铜钱还是他掏的,江藏为其取名为江阿奴。 奴隶市场的奴隶是不配有名字的,只有编号。 卖出去后,就看主人给不给取名,有些奴隶一辈子都不会有名字。 就像墓园村一般,他们因为是奴隶,没有名字,后来才以‘墓’谐‘慕’而姓。 显然,这些尸体大军之所以能复活,完全是因为这个江阿奴。 只要将江阿奴斩杀,尸体大军也就不攻自破。 正当他 准备出手斩杀吹奏悲鸣之曲似是在为主人送葬的江阿奴之时,一道身影自天外而来。 第501章 九星连珠。 当那一袭白衣自天外重返人间之时,似乎天地都为之失色。 他身后那座翻滚的九色雷池之中绽放无数剑芒。 顷刻间整座雷池被一缕可压山海的剑气绞的四分五裂,湮灭成虚无。 姜华烁一脸震惊之色,苏暮云能招来号称天门的九色雷池,他的内心便已翻江倒海。 没有想到世间还有这般猛人,竟然真的从天外杀了回来。 他不禁失声道: “怎么可能?” “你既然已经渡过雷池,为何还要回来?” 苏暮云缓缓抬头,看向天上,轻声道: “生来人间客,不做天上仙。” “人间很好 。” 若是斩去了这红尘纷扰,断绝这人情羁绊,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成仙,不过是另一种死亡罢了。”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姜华烁,神色平静道: “太祖陛下 ,我说的对不对。” 他能看出,方才的军阵看似是在加持姜华烨的力量,实则是在为其遮掩天机。 也就是说姜华烨同样可以招来九色雷池 ,他不过是在借祖巫山的九龙造化大阵压制境界,遮掩天机。 “没想到江藏都被我耍了八百年,却被你一眼看穿。” “天道不会人让任何一个人跳出枷锁,身处这人间,便无法逃脱生老病死。” “天道会在你的力量足够挑战它之前,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离开人间,要么将你抹杀。” 说到此处,姜华烁脸上露出一抹无奈。 “天外真的有仙吗?” “那些踏出天门之人,难道不是被天道流放吗?” “朕不想做那流亡天外的囚徒,朕要做凌驾于天道之上的千古一帝。” 看着眼前的苏暮云重新将境界压回到天道境,他越发笃定了心中所想。 苏暮云看着一脸痴狂的姜华烨,缓缓说道: “花逢春而开,叶逢秋而落,浮游朝生暮死,老龟千年不衰,这都是自然运转的法则。” “这天道是奴役强者的枷锁,但也是保护弱者的铠甲。” 姜华烨一脸嗤笑。 “既然如此,你回来作甚?” 苏暮云缓缓道: “因为这里还有我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 他从来没有想过长生,只想在这红尘之中生老病死。 所以,他哪怕有超越天道的力量,也愿归还这方天地,做个逍遥人间的俗人。 姜华烨则是想要不择手段的超越天道,成为新的天道,长生不死,成为这人间永远的执牛耳者。 两者在本质上是不同的。 天道无情,人有情,姜华烨若是真的成功,那对于这人间来说,只会是一场无穷无尽的浩劫。 何况所谓的天道,本身就是世间万物意志的集合,虚无且飘渺。 人们能最直观感受到他存在的是天劫。 换句话来说,天道其实就是自然万物本身遵循的规律,只是被人赋予了‘天道’之名而已。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扰乱自然运转的法则。 就像羊圈里进了一头狼,主人该不该将其打死? 故而说,天道是强者的枷锁,是弱者的铠甲。 姜华烨要的就是打破身上的枷锁,同时撕碎弱者的铠甲,万古独尊。 “借口,都是借口。” 面对姜华烁的反驳,苏暮云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方才身处雷池之中,他冥冥间看到天地巨震,大地分裂,熔岩翻滚,海水倒灌。 天地似乎要推倒重来一般。 那一刻,他悟了。 人 本就是自然法则运转之下的产物,为何非要想着去超脱自然呢。 就像猫占领了与世隔绝的鼠岛,老鼠灭亡之后,猫用不了多久也会绝迹。 当世间有超脱法则之外的事物时,一切将会推倒重来,天地会重新孕育一切。 “这世间一草一木,一沙一叶都是天道,你踏不出去的。” 闻言,姜华烁冷冷一笑。 “哦,是吗?” “”那你看看天上是何物?” 苏暮云抬头,只见天上的太阳像是被什么遮挡住一般。 起先只是黑了一角,慢慢的 ,整个太阳都被遮挡起来。 不止此地,整个人间在大中午之时,瞬间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少经验老道的老人,急忙放下手中伙计,大喊: “天狗食了。” 并且跑回家中,翻出锅碗瓢盆,一阵‘叮铃哐啷’的敲打,驱赶天狗。 四国钦天监从今早,便发现天相乱成一锅粥。 当下看到天狗食日,四大监正都纷纷匆忙入宫。 自古天地异相之后,伴随都是天灾人祸。 要么是大战绵延不绝,要么是天灾接连不断。 置身于黑暗之中的姜华烨张开双臂,放声大笑。 “八百年,朕等了八百年,为的就是今日。” “九星连珠,终于来了。” 只见他身上的龙袍炸开,那健硕的躯体之上,竟然刻有一座阵法。 “没有朕暗中指点,江藏能成为天地第一风水师吗?” 在没能顶替哥哥成为周太祖之时,他是天下第一杀阵大师,更是大周初年武道绝巅。 江藏的阵法造诣,皆是源自于他,只不过江藏走出了新的路,在某些方面超越了他而已。 他便是江藏到死都念念不忘的师傅。 能为他续命八百年的九龙造化大阵,他确实没有办法布出来,天下也唯有江藏可布。 不过他这天下第一杀阵师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噬天魔阵,起。” 随着周太祖身上符文绽放出血色光芒,天空之上也浮现一座血色大阵,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四周扩散。 几个呼吸间,便笼罩了墓园村,甚至还急速向着外边扩出去。 那架势,似乎要将整个神农架都笼罩入大阵之内。 “敬邀天下 天下英雄入我瓠,助我得那永生道。” 九星连珠,天道法则混乱,他便可趁机而入,不用像苏暮云那般,要压制境界方可重返人间,甚至连天劫都不会出现 。 等到九星错位之后,天道法则回归正常之时,他已经借助噬天大阵,凌驾于天道之上,不再受天道约束。 第502章 超越天道,王权剑断。 这场棋局,姜华烨落子了八百年。 从八百年前,他与江藏第一次相遇,便已经开始落子。 当初江藏带出祖巫山陪葬品清单,其实是有目的,便是想借天下人之手,周太祖之墓。 只不过这都在姜华烨的算计之中,他就是要借江藏之手,邀天下强者聚集于此,助他凌驾于天道之上。 “噬天魔阵,转。” 祖巫山方圆百里,都被血色大阵笼罩。 此阵乃是他根据造化天功,也就是吞天魔功的运转原理,花费数十年精力研制出来。 他如同吞天魔功一般,可以吞噬大阵笼罩范围之内的一切力量,化为自己力量。 只不过此阵想要运转起来,需要庞大的力量,即使现在的他也无法维持其运转。 不过这可难不倒他这位天下第一杀阵大师。 他将此阵与江藏布下的九龙造化大阵连结,借助九龙造化大阵抽离龙脉的力量,来运转此阵,同时还能将龙脉吞噬,化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等到他凌驾于天道之上,他便可以为所欲为的吞噬众生力量。 世间万物都会化作他奴隶,成为他的永生的源泉。 随着大阵开始运转,众多江湖高手感觉自己体内力量在被疯狂的抽离,吸入大阵之中,又反馈到姜华烁体内。 “这是怎么回事?” “不好,我的境界在疯狂下跌。” “为什么我的拳意都在被抽离?” 柳如烟眉头紧缩,她没有想到,竟然连自己的冰脉的力量都被抽离。 若只是抽离部分,对于她来说,反而是好事,不用在遭受冰脉折磨。 可这分明是想榨干这里所有的人,也包括她的冰脉。 好大的野心,竟然想将天下半数以上的高手,化作他养料。 咔嚓。 空晦大师的佛陀金身破碎,化作一缕金色光芒,被大阵吞噬。 逍遥子座下的青牛,也在缓缓消散。 那头牛其实是由他的一气化三清演化的三清之一。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不仅境界下跌,就连参悟出来的剑意拳罡都在被剥离。 唯独不受影响的只有苏暮云,只不过此刻他也神情凝重。 两座天下一等一的大阵加持,再加上周太祖本身的实力,就算从天外杀回来的他 ,都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不过坐以待毙,不是他的习惯。 当年不能替女儿畅快出剑,他便遗憾终生了。 今日出剑,不讲什么苍生大义,只为护住女儿唯一的血脉。 “小浔呀,你究竟在干嘛?” “再不出来,外公便只能剑开祖巫山,强行送你离开了。” 想到顾浔,这位眼中从未流露出过半分惧色的老人,此刻满是担忧。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外公。 在长安时护不住外孙,外孙离开长安后,还是护不住他。 正当苏暮云准备一剑破开祖巫山,送走顾浔,然后重返巅峰,以命换命之时,整座祖巫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祖巫山内,随着噬天魔阵疯狂抽取龙脉之力,龙脉之眼终于缓缓熄灭。 就在龙脉之眼熄灭的瞬间,顾浔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王权剑不遗余力的斩出。 哐当。 金色剑光闪烁之间,整座祖巫山都随着颤抖。 当啷。 看着手中断裂成数截的王权剑,顾浔愣在原地。 天下第一的王权剑就这般断了? 抬头望去,锁住龙脉的九根符链,一根不断,甚至没有丝毫痕迹。 若不是脚下一阵地动山摇,顾浔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呢。 难道这剑是假的? 他想到了先前剑身上的那一道裂缝,不自觉眯上了眼睛。 江藏不可能欺骗自己,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用剑劈困住龙脉的枷锁。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周太祖在王权剑上动了手脚。 感知到一切的姜华烨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谋划八百年,怎么可能留下如此大破绽呢? 墙上那座壁画,其实是他布下的一座阵法,八百年来,日夜侵蚀王权剑,早就将 剑灵剥离,连带剑身也被侵蚀出了裂痕。 王权剑一断,天下再也没有可以斩断符链之剑,他便可随心压榨这祖龙脉。 顾浔在他眼里,连一只蝼蚁都不是,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便专心全力运转噬天魔阵。 噬天魔阵造就的无尽杀气,刺激着顾浔体内的吞天魔功疯狂自行运转。 就连他的双眼也慢慢变成了血红之色。 看着祭台上断裂成数截的王权剑,顾浔眼中浮现一抹坚毅,缓缓拔出了孤鹜。 没有丝毫犹豫,他一剑斩出。 嗡。 符链荡出一串血红符文,直接将孤鹜连带着顾浔一并反弹出去。 恐怖的反弹之力,沿着孤鹜,回荡到顾浔体内,震的顾浔体内翻江倒海,嘴角挂上了一丝血迹。 没有丝毫犹豫,顾浔摸向了剑鞘之中剩余的那柄剑。 落霞。 落霞与孤鹜齐飞,两柄剑的力量交织在一起,狠狠撞向困住龙脉的枷锁。 哐当。 这次火星四溅。 顾浔直接被弹回祭台之上,狠狠砸落,青山之上都出现了些许裂纹。 恐怖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肆虐,震的他七窍流血,就连神情都有些恍惚。 “还是不行吗?” “难道除了王权剑,就真的斩不开这枷锁了吗?” 他艰难起身,拄剑单膝跪地,眼睛、鼻孔、耳朵,都在不停的往外渗血。 鲜血滴落到他身下的王权剑碎片之上。 一缕缕金色的光泽从断剑之中渗出,缓缓附着到落霞之上。 孤鹜带着杀气与魔气,落霞则是纯洁无瑕,最是适合王权剑意。 随着所有的光泽涌入落霞之中,断裂的王权剑身也化作齑粉,彻底消散天地间。 落霞剑身中心出现了一条金色的脉络,贯穿剑身,就像孤鹜中间的那道血红纹路一般。 一金一红,极为对称。 顾浔艰难站起身,他额头莲花变成金色,菩提心中荡出一道金光,一并融入落霞之中。 同时,文圣三拜,转赠给他的金色文运也融入落霞之中 。 落霞顷刻间变的金光灿灿。 孤鹜则是疯狂 吸收着天地的间的杀气,变得暗红无比。 手握两柄仙剑的顾浔知道,光是这样,还不足以斩断困住祖龙脉的枷锁。 他缓缓举起两柄剑,慢慢靠近。 既然落霞与孤鹜斩不断,那就合二为一。 第503章 到底谁在算计谁。 一黑一白,夹杂着一红一金,四道光芒交织在一起。 落霞与孤鹜齐飞,凝成惊鸿之剑。 金色的光芒照亮整个地宫。 手握惊鸿的顾浔感觉身体都快要被掏空。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一剑斩下。 “给我破。” 轰。 整个祖巫山摇晃起来,比之先前摇晃恐怖了数倍,山石滚滚,悬崖崩碎。 极致璀璨之后,一切回归黑暗,死寂铺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眼皮沉沉,随时都要昏死过去的的顾浔看着那九条符链依旧,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自从他将苏陌的剑盟整合成夜幕之后,便再也没有过这种绝望的无力感。 “还是失败了吗?” 就在顾浔即将昏死过去的前一刻,黑寂下来的宫殿,再次绽放光芒。 符链之上,出现了一道道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裂纹。 咔嚓咔嚓。 锁链寸寸绷断,熄灭的龙脉之眼,再次绽放光芒。 吼。 一声嘹亮的龙吟之后,龙脉挣脱束缚,跃入地下暗河之中,随水东流去 。 它将回归华夏大地的每个角落,滋润天地万物,呈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在祖龙脉跃入地下暗河的前一息,分出一缕龙脉,融入了顾浔体内。 这就是所谓的祖龙祈福。 历史上那些君王来此祭祀天地,为的就是得到祖龙祈福。 得到祈福之人,将会得到天下龙脉气运的亲和。 正在运转噬天魔阵的姜华烁一脸不可置信,呢喃自语道: “怎么可能。”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脸上没有丝毫担忧之色。 “想逃,怎么可能。” “噬天魔阵,给我吞。” 地脉深处,突兀的出现一个血色旋涡,阻断了祖龙脉逃出升天之路,疯狂吞噬祖龙脉。 墓园村老井口,感受体内力量在疯狂的流失的魔魍,死死盯着黑暗空洞的老井。 “公子,一切希望都压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成功呀。” 随着大地剧烈摇晃,祖龙脉解封,一道金色光芒自古井之中,冲天而起。 公子果然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 没有丝毫犹豫,魔魍直接将周天星斗大阵的阵基投入古井之中。 祖巫山上,三百六十支阵旗同时亮起,切断了姜华烨与九龙造化大阵的联系。 三百六十支阵旗,对应着三百六十颗星辰,组成一片星河。 一道金色的河流自祖巫山顶飞泻而下,滚滚东流。 被阻断地脉之路的祖龙脉似是感应到了‘星河’,跃出地面,融入星河之中,奔流而去。 “以星辰化星河,送我祖龙入华夏。” “师傅,你成功了。” 看着奔流而去的祖龙,魔魍双眼通红,没有人比他更 了解江藏为了赎罪,八百年间付出了多少。 看着天上渐渐散去的噬天魔阵,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向着祖巫山方向而去,去寻找公子。 姜华烨看着如同一张巨网一般,笼罩整座祖巫山的周天星斗大阵,表情逐渐扭曲。 失去九龙造化大阵的加持,光凭的他的力量,压根无法驱动噬天魔阵。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江藏还给他留了一手。 “不可能,那柄王权剑,已经被剥离了剑灵,根本不可能能斩断锁住祖龙脉的枷锁。” “除了王权剑,世间再无可以斩断符链的兵器。”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咆哮着看向天上渐渐散去的噬天魔阵,即使在不愿承认,也无法改变结局。 “江藏,你误朕矣。” 就在他话落下的瞬间,他的头顶浮现一座九色雷池。 没有丝毫犹豫,他向着九色雷池飞速掠去 。 明知大势已去的他,主动散去天机遮掩,招来九色雷池,想要逃出生天。 虽然这九色雷池,号称千人入,一人还,可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直觉告诉他,强渡九色雷池活命的机会,都要比对上苏暮云的活命的机会高出数倍。 虽然那家伙压制了境界,跌回了天道境,可姜华烁觉只要苏暮云想要,随时都还能招来第二次九色雷池。 合不合道,似乎对他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或者说他的道就是自己,因为他身上没有半分剑道气运,压根不存在合道一说。 此人号称千古第一猛人,一点不为过。 看着近在咫尺的九色雷池,姜华烁满脸喜色,只要他跃入雷池之中,苏暮云便拿在再无半分办法。 那是属于他的雷劫,若是外人强行闯入,便是算是挑战天道权威。 何况只要靠经雷劫一定范围,即使不是渡劫之人,也会遭到牵连,一并降下相同的天劫。 他不相信苏暮云有勇气,顶着两个人的天劫来杀他。 一旦稍有不慎 ,其中一道九色雷池砸落人间,祖巫山上所有人,都要随着渡九色雷池劫。 想想数百道九色雷池落下,恐怕整座祖巫山都将化作虚无。 下一刻,他突然止住身形,目光发直,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九色雷池。 雷池中央,一道白衣身影持剑而立,任由四周的九色雷弧不断砸向他。 他周身缭绕着若有若无的剑意,不停斩断靠近他雷弧。 “太祖陛下,给你机会之时,你不离去,现在晚了。” 只见语气平淡的他缓缓起剑,一剑递出。 不是斩向姜华烁,而是斩向雷池。 剑光交错之间,整座雷池被切割成无数碎片,随风消散。 “疯子,你这疯子。” “你是想害死这里所有人。” 斩自己的天劫也就算了,斩别人的天劫,真是不知死活。 “是不是害死所有人,尚且不知。” “不过,你是死定了。”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剑,指向姜华烁。 尚未出剑,姜华烁便感觉自己神魂都在被切割。 被断了后路,灭绝的所有希望的姜华烨眼中透出一抹疯狂。 “既然所有人都想让我死,那便所有人都给我陪葬。” 只见他大手成爪,猛然抓向自己的心脏 。 右手透过胸膛,捏住了滚烫跳动的心,猛然一扯,整颗心脏被扯了出来。 猩红的心脏,在他手中还在不断跳动。 “以朕心血为祭。” “以朕神魂为香。” “以朕生命为源。” “重燃魔阵,起。” 姜华烨以献祭自己为代价,重新将噬天魔阵运转。 大阵缓缓收缩,越来越小,最后化作巴掌大小,被其托在手心。 狂暴的力量将他手上的肉化作血雾,露出森森白骨。 他周围的天地,似乎在破碎,一条条裂纹浮现虚空。 只见他眼中的疯狂到了极致,化作面目狰狞,如同野兽般咆哮。 “都给朕去死。” 第504章 少年终成老树天。 方才已经被噬天魔阵吞噬的极为虚弱的众人,看着那巴掌大小的压缩到极致的噬天魔阵,像是一片凋零的红叶一般,坠落山下。 所有人都感觉时间流速像是变缓了一般,看着那片落叶飘向头顶,等待着其绽放。 天下第一杀阵被压缩到极致,一旦爆炸开来,恐怕不比数十道九色雷池汇聚成雷海弱。 一旦其绽放出绚丽的死亡的光芒,包括祖巫山在内的一切,都将化作虚无。 就在压缩到极致的魔阵即将破碎之时,苏暮云的身影浮现。 “去。” 青衣剑破风而去,无穷无尽的剑气,化作成一座剑阵,将即将破碎的魔阵死死包裹住。 即使这样,也只能换来几息的时间。 没有丝毫犹豫,苏暮云手托即自爆的魔阵,急速掠向十万大山深处。 那里的天地规则之力,远远要强于外边,大阵自爆的威力,也能被压制到最小。 苏醒过来的顾浔,刚走被魔魍搀扶着走出云顶仙宫,便看到外公拖着魔阵掠向十万大山深处。 外公所过之处,虚空都被压缩到极致的阵法挤压的破碎开来。 那股狂暴到极致的力量,让顾浔的心跌到了谷底,整个人发懵般的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仅仅一瞬间,他的双眼通红,泪水不自觉滚落脸颊。 外公面前,他永远只是一个孩子,而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夜幕之主。 经历了剑爷爷的死,他对于血肉亲情更加敏感。 直觉告诉,外公此去,或将是永别。 这一刻他对生命无常的感悟,似是瞬间拔高了一个台阶。 原来那个能为自己无偿遮风挡雨的大树,也会在顷刻间倾倒,而自己甚至来不及拉住他衣襟。 总以为以后的时间还很长,总以为以后有的是时间陪伴。 一切的‘以为’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那些触手可及的东西,也会瞬间转瞬即逝。 轰。 随着遥远的十万大山深处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姜华烨的这位妄想做那真正千古一帝的君王,身躯随风飘散。 八百年,终归还是逃不过尘归尘,土归土。 噗通。 顾浔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瘫软在地。 他在这世间,便只有爹和外公两位血脉亲人。 他心中的天像是塌了一片。 他还想着等到将来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便一人一剑,挑战百花城新一代,将他们全部踩在脚下,告诉百花城所有人,天下第一的外孙,不是令人唾弃的废物。 外公或许不在意那些的虚头巴脑的东西,可若是自己这般做了,他一定会倍有面子,笑得合不拢嘴。 谁家的外公,不盼着自己的孙儿有出息呢? 顾浔没有哽咽,只是呆呆的看着外公离去的方向,眼泪刷刷直流。 人伤心到极致,连哭出声都是一种奢望。 忽然,一双温暖的大手抚摸在他的头顶,一道醇和又充满亲和力的声音响起。 “傻孩子,外公是去过天外又折返之人,岂会这般容易死。” 顾浔猛然抬头,看着那张褶皱且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庞,满脸不可置信。 苏暮云用力揉了揉顾浔的脑袋,笑道: “我又不是老疯子,说死就死。” “外公呀,强着呢。” 顾浔起身,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苏暮云,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确定了眼前之人就是有血有肉的外公,而不是什么幻想,或是什么神识。 他猛然扑进外公怀中,死死搂住那副充满安全感的身躯,忍不住哽咽道: “外公,我还以为见不到您了呢。” 咳咳咳。 “轻点,轻点,外公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般折腾。” “你在这般用力勒,就要把外公勒成两截了。” 顾浔没有撒手,反而抱的更紧了。 “咳咳咳,你在勒,外公就真的被你勒死了。” 满脸欣慰的苏暮云嘴角咳出了一丝血迹,看到外孙无恙,就像顾浔看到他无恙一般。 察觉到外公气机不对的顾浔,急忙松开外公。 看着外公嘴角的一丝血迹,他方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急忙抓过外公的手,为其把脉。 刚刚的喜上眉梢,转瞬间又成了愁云惨淡,压落心头。 他担忧的目光迎向外公一副无所谓的眼神,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半天方才问道: “外公,你的丹田经脉.........” 苏暮云无所谓的摇摇头,说道: “天下第一座腻了,当个没有修为境界的凡人,也不错。”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青衣剑,双手托住,眼中浮现一抹悲悯之色。 “是吧,老伙计,你也累了,该歇歇了。” 他的话音刚落,天下第三的名剑青衣便在他手中寸寸崩碎,掉落在地。 天道岂有那般容易凌驾? 他人的天劫,不付出点代价,岂有那般容易崩碎。 只要在这日月之下,人永远不可能凌驾于天道之上。 因为天道其实就是身边的万事万物。 硬刚两道九色雷池,又强行拦住魔阵自爆,天下除了他,没有人任何人能如此了。 更别说还能活着回来寻外孙。 他缓缓弯下腰,一片一片的将青衣剑 随便捡起,放入剑鞘之中。 顾浔低头看着那道似乎一下子矮小了一大截的身躯,心如刀绞。 他急忙弯下腰,去帮外公捡青衣剑碎片,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滑落脸颊。 哭脸包就哭脸 包吧,也就只能在外公面前做个小孩子了。 若是外公面前都不能显得幼稚,在谁的面前才能幼稚呢。 “外公,咱不回百花城了好不好。” 苏暮云知道顾浔的意思,他是害怕自己没有了这一身通天修为,回去会遭人白眼。 天下第一,变成了一个废人,确实能让人笑掉大牙。 “回,为什么不回。” “外公要等着你风风光光的去接外公呢。” 顾浔不敢抬头去看苏暮云,努力平静自己的声音道: “外公,我现在就能风风光光的去接你,谁也拦不住。” 他这一身修为,确实还不足以脚踩苏云间,拳打苏云轩。 可他是夜幕之主,现在的夜幕的实力,已经足以让没有外公的百花城忌惮了。 外公一生傲骨铮铮,他不能让他受半分委屈。 以前,外公为他撑起一片天。 以后便由他来为外公撑起一片天。 第505章 合道与境界。 血浓于水的亲情,不在乎见了多少面,在一起多久。 它是一道源自骨子里的爱。 苏暮云能感受到外孙那份源自内心的关心。 “放心吧,外公只是没了修为,还不是一个残废。” “外公回百花城等你。” 看着外公坚定的眼神,顾浔只能轻轻点头。 外公自有外公的考量,强求不得。 反正百花城有众多夜幕的暗子,一旦情况有变,大可以再将外公接出来。 他从怀中取出那节血藕,掰下拇指大小的一块,将近四分之一递给苏暮云。 倒不是他小气,只给外公这么多,而是这东西吃多了也没太大作用。 拇指大小的量恰好能将药效发挥到极致。 “外公,张嘴。” 苏暮云自是认得血藕,就算是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血藕。 “外公这副老身子,就不浪费这么好的东西了。” 顾浔 目光严肃的盯着苏暮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 “外公,现在你得听我的。” “何况我手里还有这么多呢?” 苏暮云脸上尽是欣慰的笑容,与他来说,顾浔已经算是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了。 百花城苏家之人,最亲的也都是隔代亲了,终究比不过公孙血亲。 “好好好,外公吃。” 苏暮云接过顾浔手里的血藕,当面便吃了下去。 吃完后还不忘张开嘴让顾浔检查一番,说道: “看吧,吃完没,吃完没。” 顾浔看着故意逗自己开心的外公,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外公,你的修为?” 苏暮云无所谓的摇摇头。 “无妨。” 看着外公一脸无所谓的态度,顾浔的也不想在继续说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问道: “外公,为何你没有合道,也能这般强?” 苏暮云解释道: “严格意义上说,谪仙境只有三重境界,也就是所谓人道境、红尘境、天道境。” “谪仙二分,悟道和合道,其实只是一种笼统的说法。” “所谓合道九重,可开天门,其实更加侧重对于天道感悟,实则还在天道境范围之内。” “合道合道,其实就是把自己的大道与天道暗合。” “比如有人以画合道,有人以剑合道,有人甚至以一字合道。” “严格意义上的境界划分,天道境已经是人间止境。” “超越天道境者,要么跨越雷池,去往天外。要么,就会被次方天地无情抹杀。” 顾浔还是有所疑问。 “那这悟道和合道之说,岂不是无用。” 苏慕凝轻轻摇头,耐心解释道: “非也,既然其存在,必然是有其道理的。” “许多人把悟道和合道混入了境界划分之中,实则需要将二者划分出来。” “只要踏入谪仙境,便有了悟道和合道的底蕴,就看你是不是那个天才。” “有人天道境,还在参悟自己该走那条道。” “有人人道境便可悟出自己的道,将道与天道暗合,不曾到达天道境,一样合道。” 顾浔点点头,原来还有这般讲究 。 他还以为天道境之上,便是合道。 原来是踏入谪仙境后,悟出自己的大道,便可合道,不关乎境界。 悟道与合道,属于两个单独的体系,决定的是大道方向,而不是境界高低。 “之所以天下人会形成这种错觉,还要怪周太祖,自他之后,悟道和合道,方才与境界混乱不堪。” 以前苏暮云也不知道周太祖为何要这般扰乱修道境界划分,经历此事之后,他总算是想明白了。 天下合道者越多,天道之力也随之拔高,也就是所谓的武道兴盛。 如此一来,他藏身祖巫山,遮掩天机之事,越发容易被拔高一节的天道所觉察。 让天下人如以为合道需要在天道境之后,这般天下合道之人减少,武道随着衰竭,天道之力自然缩减,他便越安全。 同时等到他苏醒之时,想要超越武运衰竭的天道,也就更加容易。 可惜这家伙太过自以为是,既然生于这天地之间,又何来超越天道之说。 并非天道成就了世间万物,而是世间万物的意志集合成了所谓的天道。 与天道为敌,便是与世间万物为敌。 天道并非是枷锁,真正的枷锁,是人不断变强的欲望。 这一战,算是八百年来,江湖高手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红尘境谪仙损失好几位,跌境的一大波。 各大宗门损失的精英弟子,更是不计其数。 若不是自祖巫山内部修建而起的九层仙宫之中,藏有周太祖收集来的天下功法,能够弥补,说的江湖年轻一辈会出现断层。 那位从棺材之中爬出来的年轻男子找到了顾浔,二话不说,磕头便拜。 “阿奴见过主人。” 顾浔一脸懵,对于这个能操控尸体大军的家伙,顾浔还是极为忌惮的。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江阿奴盯着顾浔腰间的那块玉牌,说道: “前主人说过,持令牌者,便是阿奴的新主人。” 提到江藏,他空洞的眸子之中,似是闪过了一抹人的情绪波动。 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算是人,真正的江阿奴已经死,站在这里只不过是有着记忆的尸体而已。 顾浔叹了一口气,显然整个墓园村和 江阿奴,都是江藏用来应对周太祖的后手。 说到底,江阿奴也只不过是一个为了大义而牺牲的可怜人罢了。 顾浔摘下腰间的令牌,交到江阿奴手上。 “往后你自由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而江阿奴则是紧紧跟在他身后。 顾浔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跟来的江阿奴。 那张如同枯树皮一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眼神空洞无神,泛着血光,胸前挂着一支青铜唢呐,刻有繁杂符文。 “我是认真的,你真的自由了。” 江阿奴僵硬的回答道: “主人是不是嫌弃阿奴晦气?” 说罢,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哭丧面具,缓缓扣在脸上。 戴上面具的他,更显得妖邪了几分。 “前主人说过,阿奴是凶物,若是没有新主人,那阿奴便只能回到血棺之中,永远沉睡了。” 闻言 ,顾浔轻轻皱眉,顾浔明白了江藏的意思。 他是想将这可怜的之人,托付给自己照顾,以弥补他心中对江阿奴的亏欠。 第506章 又逢柳如烟。 “好吧,以后你便叫尸鬿。” “当然,江阿奴还是你的名字,尸鬿只是一个代号。” 江阿奴空洞的眼神泛起一丝光,僵硬的自言自语道: “尸鬿,以后我便叫尸鬿。” “尸鬿见过主人。” 说罢,他又要再次跪地,却被顾浔一把扶住。 “还有以后不许在跪,也不要叫我主人,就叫我公子。” “是,公子。” 跟在顾浔身边的魔魍微微一笑。 “恭喜公子,以后夜幕八妖将成夜幕九妖。” 尸鬿能够操控尸体的能力,成为夜幕九妖之一,绝对是够格的。 顾浔纠正道: “不是九妖,而是夜幕十妖了。” “哦,公子不知另外一人是谁。” 顾浔笑道: “等你见到 ,就知道了。” 魔魍轻轻点头,作为曾经剑盟之人,他曾质疑过公子的能力,但是从未质疑过他的目光。 自从覆灭万剑阁之后,他对公子只有敬重,没有丝毫质疑了。 “公子,主人曾留下带走祖巫山所有宝藏的办法。” 闻言,顾浔双眼放光,对于周太祖陪葬的宝藏,他可是垂涎三尺呢。 “能不惊动其他人?” 尸鬿点点头,说道: “只要九龙造化大阵还在,祖巫山内的东西,皆可操控。” 顾浔问道: “也就是里面的功法秘籍,其他人也带不走了?” 尸鬿回道: “他们可以感悟,但却带不走原物。” “一些神兵利器,奇珍异宝,则是可以凭借机缘带走。” 顾浔若有所悟,接着问道: “这仙宫九层,分别藏着什么?” 尸鬿回道: “从上往下,露出地面的一层,为天宫,视为帝王宫殿。” “第二层为仙宫陵寝,乃是周太祖妃子陪葬之地。” “第三层为点将台,也就是不死军团藏身之地。” “第四层为地宫,那是祭祀祖龙脉之地,也是囚禁龙脉之所。” “第五层为百兵台,藏有天下各种神兵利器。” “第六层为藏经阁,典藏天下书籍。” “第七层为武道阁,典藏天下功法。” “第八层奇珍阁,藏有姜华烨搜刮来的各种奇珍异宝。” “第九层则是国库,藏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当初主人曾带走过一部分。” 顾浔恍然,原来江家秘库的财宝,便是来自这第九层。 现在许多人已经进入仙宫之中,想要将整个仙宫搬空,已经不现实,而且也不能这般做。 “你俩去将第九层金银珠宝全部弄走。” “至于其他层的东西,则是不要动,让那些人各凭本是得吧。” “咱邀天下人共掘墓,总不能一点汤都不给人喝吧。” 本就出身江湖的魔魍很是赞同公子这般做法,当即拱手道: “公子,我们这就去办。” 两人走后,顾浔把玩着手中玉牌,显然这玉牌便是祖巫山九龙造化大阵的阵基。 “以后,这祖巫山就当做一处让天下年轻后辈的试炼之地,倒也极为不错。” 柳如烟对于祖巫山内宝藏,并无半分兴趣,还是不死心的在人群之中搜索着那道身影。 忽然,嘴角的微微扬起,若不是面纱遮脸,恐怕那魅惑众生的笑意,能让多少江湖年轻俊杰误终生。 顾浔自然也瞧见那道妖娆的身影,脸上透着一脸无奈。 说实话,自从知道赵凝雪便是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后,他是有点害怕在见到柳如烟的。 只不过已经见到,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柳姑娘,许久不见。” 就连走路都带着一抹妖娆的柳如烟轻声笑道: “看样子,苏公子是有点害怕见到人家呢。” “怎么,是害怕赵姑娘酿醋呢?” 顾浔脸上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尴尬之色,一本正经道: “柳姑娘想多了。” “我就说,赵姑娘可不是这般小心眼之人。” 顾浔问道: “你的冰脉如何了?” 看着顾浔脸上做不得假的担心,柳如烟心中像是有一股暖流淌过。 “暂且无碍。” 顾浔还是不放心,说道: “给我手。” 柳如烟美眸之中尽是笑意,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洁白玉手。 顾浔一脸严肃的将手搭在其脉搏上,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你这叫无碍?” “最多十天半月,恐怕有得像以前一般,遭受寒气入体的煎熬了。” “你是不是又在毫无节制的利用寒气修炼?” 顾浔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责备,堂堂女帝则是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西陵朝局不容乐观,我.......” 没等柳如烟解释完,顾浔便以极其强硬的态度 打断了她。 “说这不是你冰脉复反的理由。” “身为一朝之君,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 ,你还与我说什么朝局。” “若是你这位皇帝陛下病倒卧榻,对于西陵来说,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被骂的柳如烟看着顾浔,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 有些人一旦住进了心里,一言一行,都能让人怦然心动。 她忍不住笑道: “小弟弟,你是在教姐姐做事吗?” 顾浔目不斜视,盯着自己把脉的手,不敢抬头遇上柳如烟的目光。 “你是一国之君,我哪敢教你做事。” “我只是不想自己的朋友遭受病痛折磨而已。” 柳如烟用另一只手揭开了面纱,露出那副妖媚容颜。 若是定力不强的男子,看到她的一颦一笑,估计都能泄而扶墙。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柳如烟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玩笑,给顾浔留足了退话的余地。 聪明的女子,从来不会以爱的名义绑架。 喜欢的东西未必要得到,有时候看一看便心满意足了。 “我不是在关心你,我是在关心一头猪朋友。” 柳如烟用另一只玉手,捂嘴轻笑,笑的巍峨山岳乱颤。 搞得顾浔越发低头,不敢直视。 柳如烟体内的先天冰脉,比之顾浔体内的不知要强上几百倍。 加之柳如烟不停的利用其提升实力,现在的冰脉释放出来的先天寒气,比之以前更胜。 好在现在的吞天魔功小成的他治疗起来倒也不算棘手,只是需要耗费些许时间。 第507章 那一双双期待的目光。 此地并非疗伤的最佳之地,确定暂时不会问题之后,顾浔板着张老脸,老气横秋告诫柳如烟道。 “不要仗着我能医治便胡来。” “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是世间最愚蠢的做法。” 柳如烟妩媚的脸庞之上,笑意浅浅,桃花水眸盯着一脸认真的顾浔道。 “知道了,知道了。” “小小年纪,一天训姐姐。” 妖女就是妖女。 谁他呀能想到眼前的妩媚妖女,竟是那君临八方的西陵女帝。 朝堂的她可是威严万分,一个眼神都能让朝堂百官噤若寒蝉。 柳如烟带上 面纱,轻声笑道: “好了,姐姐得去仙宫里看看你能不能淘到啥好东西了。” “一起吗?” 顾浔摇摇头,说道: “你觉得合适吗?” 作为女帝柳如烟自是知道轻重缓和,轻轻摇头,转身离去道: “回头见。” 此次西陵来人可不止自己,还有摄政王柳宗,她可不想给顾浔招惹不必要得麻烦。 一个女子剑仙,容貌身段又冠绝天下,站在她身边,难免招来嫉妒得目光。 顾浔可不想成为那众矢之的。 何况根据夜幕暗子得消息,当初西陵天才将军萧瑜之死,有极大可能与柳宗脱不了干系。 要知道萧瑜算是 柳如烟心腹中的心腹,而且手握重兵,能极大威胁道柳宗的地位。 若是柳宗看到自己的与柳如烟走的近,说不得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倒不是怕,而是当下西陵朝局尚且还不能大乱。 对于仙宫之内的机缘,他并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弄。 现在他担心的还是墓园村的那几个孩子。 他看了看外公交给自己的落羽剑,心情沉重向着的墓园村而去。 墓园村所有高手,为了争那一口气,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活下来的只剩群村稚子。 当顾浔来到村口时,一群孩子安安静静的坐在的村口,望向祖巫山方向。 看着那十来双无比清纯的眸子,顾浔莫名感觉胸中堵着一口气。 “大哥哥,大哥哥。” 小慕童第一个发现顾浔,急忙起身小跑而来。 “大哥哥,你见到我爹了吗?” 顾浔蹲下身,看着慕童期待的目光,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 “见到了。” 说罢,他拿出那柄落羽剑,递给慕童道。 “看,这是你爹让我转交给你的剑。” 慕童接过顾浔手中的落羽剑,问道: “那我爹呢?” “爹是不是去找娘亲去了?” 顾浔的手放在慕童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 “聪明。” “等你爹找到你娘,就回来。” 一干孩子围拢过来,七嘴八舌问道: “大哥哥,见到我爷爷没。” “见到了啊槐叔没?” “还有我爹,是不是也是去找我娘去了。” 顾浔心情异常的凝重,脸上却还要努力挤出自然的笑容,一一回答,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各种理由。 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好不容易解开了血脉枷锁,没有了生命危险,却全都战死。 “欣儿姐姐。” 让顾浔没有想到的是李欣儿也没有去往祖山寻找机缘,而是第一时间,赶回了墓园村。 “欣儿姐姐,我爹找到我娘了吗?” 双眼通红的李欣儿抿了抿苍白发干的嘴唇,看向顾浔。 顾浔轻轻摇头,李欣儿明白了顾浔的意思,强行控制住眼眶之中的泪水,安抚道: “你爹说让你先跟姐姐离开这里,到时候的他去青云剑宗找你。” 慕童迟疑了片刻,很快便被李欣儿的口中的青云剑宗分散了心。 “姐姐,青云剑宗厉害吗?” 李欣儿点点头道: “厉害,青云剑宗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剑道宗门。” 慕童满眼期待。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成为青云剑宗弟子?” 还没等李欣儿回答,他便又低下了头。 “满大叔说,那些大宗门想要加入其中,需要天赋惊人,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了。” 满永安在顾浔几人离开后的第二天便已经醒来了,只不过全身骨头断了众多,暂且还不能下床走路。 这几日村中孩子都围在他床前,听他的讲外边的江湖事。 不得不说,满永安讲起江湖事来绘声绘色,比之那些说书人,丝毫不差。 李欣儿拍了胸脯子,豪气干云的说道: “姐姐是谁?” “青云剑宗宗主之女,让你们加入宗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从现在起,你们所有人都是我青云剑宗弟子。” “等回到宗门,每人给你发一柄剑,跟在我身后,带你你们闯江湖。” 一众孩子欢呼雀跃,将所有的烦恼都丢在了脑后,向往着李欣儿嘴中的花花世界。 李欣儿孩子心性 ,很快便融入孩子群中,打闹成一片。 小孩子就是这般天真无邪,三言两语的大饼,便能让其遐想无限,将一切悲伤抛之脑后。 大抵就如书中所说那般‘年少不知愁滋味’。 顾浔来到满永安住处,满永安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地勉强移动。 “满大哥,怎么样了?” 见到顾浔,满永安咧嘴一笑 ,说道: “没事,已经能下地走了。” “还得感谢小兄弟的那颗血莲子,不然我这小命估计就难保咯。” “他娘的,不知那个狗东西 ,竟然敢偷袭老子。” “要是让老子逮住他,非得将其大卸八块。” 满脸胡茬的满永安,精气神倒是贼好,说起话来都已经洪亮有力了。 “祖巫山那边怎样了?” 他心中多少有些遗憾,没有想到来到山外了,竟然没能进去。 顾浔端来两只凳子,扶着满永安坐下,他坐到的满永安侧边 。 把满永安的手放到他的膝盖上,一边把脉一边说道: “已经尘埃落定了,现在各方势力开始瓜分利益了。” 满永安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娘的,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高手。” “此行虽有遗憾,但也算是涨见识了。” “对了,为何慕前辈他们还不回来。” 第508章 根治冰脉。 “他们全都死了。” 满永安满脸震惊,慕前辈是他迄今为止,唯一能搭上话的那种绝世高手。 在他的眼里,慕前辈已经是顶了天的高手,怎么可能这般轻易便死了呢。 “苏小兄弟,你就别开玩笑了。” “那种高手岂有这般容易死。” 不过看着顾浔严肃的神情,满永安的神色也渐渐暗淡下来,迟疑了许久方才继续说道: “村里去的人全都死了?” 顾浔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头 。 满永安的神色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 “这么说整个村子,就只有这群孩子了 ?” 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江湖有冷血,也有热血,总会遇上一些让人无能为力之事。 三日之后,各方势力在云顶仙宫商议,处置祖巫山事宜。 最后众人决议,与顾浔的想法相差不大,决定将祖巫山的作为往后的年轻一辈的试炼之地。 由于第九层的宝藏已经被搬空,西陵和北玄也点头答应了此事。 两大帝国在乎的还是周太祖留下的惊人财富,得之便可充盈国库。 如今第九层已经空荡荡,剩余的那些东西,多是带不走,也就没有必要争着不放。 顾浔早就考虑到了一旦第九层的宝藏还在 ,临近神农架的北玄和西陵,断然不会轻易放手。 毕竟那么大一笔财富,堪比数年国库收支总和,谁得到都能极大增强国力。 此消彼长,谁也不会轻易放手。 没有了第九层的宝藏,剩余的两大帝国也就没有必要争的头破血流,只要不落入对方手里,都能接受。 顾浔此举,算是一举两得,为祖巫山会盟奠定坚实基础。 最后,魔魍以江藏弟子的身份,将九龙造化大阵与周天星斗大阵结合,再次将祖巫山封存。 同时将十枚符玉交给几大势力,只有集齐其中六枚,方可开启祖巫山大阵,进入祖巫山寻找机缘。 自各方势力在祖巫山会盟之后,决定将每三年十月初十作为祖巫山开启之日。 届时,二十五岁以下之人都参祖巫山 试炼,能不能得到机缘,就看自己有几分能耐。 自此之后,祖巫山试炼,成了江湖头等盛会,就连天机阁新秀榜和天骄榜,都以此为主要参考来制定。 半月之后,随着祖巫山大阵关闭,皆有所获的各方人马开始陆陆续续撤离十万大山。 墓园村的小院内, 挂满了冰霜,像是北方的 寒冬腊月一般。 这都是柳如烟体内释放的寒气造就。 随着顾浔的吞天魔功飞速运转,淤积在其体内的先天寒气,已经尽速被吞噬。 得到吞天魔功第三卷之后,顾浔也就不用那般畏手畏脚,可以肆无忌惮的吞噬柳如烟体内的先天寒气。 对于他来说,这些 先天寒气,是不可多得上等补品 。 等到疗伤结束,顾浔体内得冰脉都膨胀了一大截,远远胜过其他奇脉。 可以说,现在的冰脉内存蓄的力量,已经是其他三条奇脉力量的总和了。 奇怪的他的境界却没有任何松动的意思,依旧停留在地仙灵境。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顾浔倒也不着急,吞天魔功第三卷已经烙印在了脑海之中,境界只是时间问题。 “感觉如何?” 满头冰霜的顾浔看向柳如烟问道。 柳如烟细细感应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再也没有了折磨她数十年的冰凉刺骨痛感。 她从来没有觉得身子像今日这般轻松过。 “感觉很好。” “以后是不是不会在复发了?” 柳如烟的语气带着一股怅然若失之感,像是有些惋惜。 顾浔无语,听她这意思,还希望冰脉复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怎么,还没有被这东西折磨够?” 柳如烟眉眼弯弯,看着顾浔,用开玩笑的语气道: “没有遇见你之前,确实挺讨厌这破冰脉的。” “遇见你之后,觉得它也不是这般讨厌了。” “被你给彻底根治了,以后姐姐就没有理由光明正大的找你疗伤咯,唉。” 有些时候,玩笑的语气说出的真话,才是真正的走心之语。 顾浔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柳如烟的心意。 他没有敢继续接话,而是岔开话题道: “你冰脉已经痊愈的消息,最好还是不要泄露。” 提及正事,柳如烟收起了那份格外凸显妩媚的慵懒,缓缓道: “你是担心我的叔叔?” 顾浔点点头道: “作为摄政王,他的权力太大了。” “冰脉没有办法医治的你,或许只有短短数年时间可活,他等得起,没有必要去做乱臣贼子。” “可若是他得知你冰脉痊愈了,或许就是两种结果了。” 一旦柳如烟身死,接替的皇位的必然是柳宗这位亲叔叔。 原本 唾手可得的皇位,一旦有了变数,保不齐会生出什么变故。 柳如烟脸上浮现一抹挣扎之色 ,他了解顾浔说话绝对不会空口无凭。 既然他开口提醒自己,必然已经嗅到了腥味。 不过她还是不愿 去怀疑自己的叔叔。 “他若是真的 相当皇帝,当年大可废了,又何必辛辛苦苦辅佐与我?” “叔叔绝对不可能这般做,他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从柳如烟的脸色,顾浔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只是不愿面对现实而已。 “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年他不想当皇帝,并不意味着现在他不想当皇帝。” “何况当年那么多大臣忠于你父皇,他心中难道没有顾虑?” 陈姝那个老妖婆,为了夺取皇位,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杀,何况柳如烟只是柳宗的侄女,还是一个女儿身。 利益面前,永远不要低估人性。 “我建议你暗中好好彻查一下萧瑜之死。” 当初在柳州,柳如烟遭遇鬼门杀手刺杀,顾浔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事后他便让夜幕暗子暗中彻查此事,确实寻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只不过有些 东西,自己摆出来并无说服力 ,还是让其自己亲自寻找真相,方才能惊醒梦中人。 提到萧瑜,柳如烟的脸色瞬间冰寒了几分。 萧瑜的死,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若是萧瑜不死 ,当下西陵的军力,必然还能在上一个 台阶,不至于处处被北玄制约。 “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去查的。” 第509章 何日再相见? 起身后的柳如烟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微微后倾的身躯,凸显的浑圆山岳越发巍峨。 “我要走了,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顾浔拱手抱拳道: “柳姑娘,一路保重。” 微微心碎的柳如烟脸上却没有半分神色变化,脑袋微微前倾,妩媚的脸颊贴近顾浔。 “唉,遇见你,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嗅着眼前女子的幽香,顾浔也不知如何回答的好。 有些问题答或是不答,都是伤心话,沉默无疑成了最佳的选择。 身为一国之君的柳如烟,早已经习惯的自我调节心情,嫣然一笑道: “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呀,怎么连一句骗人的话都不肯说呢?” 顾浔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一个谎言一旦说出口,就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 “柳姑娘,朋友之间没有必要如此,不是吗?” 柳如烟嫣然一笑,没有了冰脉这层羁绊,下次见面便连盼头都没有了。 “那以后我们还会不会再相见?” 顾浔坚定的点点头道: “人生何处不折柳,自会山水又相逢。” “柳姑娘,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柳如烟缓缓点头,目光则是不敢在停留在顾浔身上。 她厌倦了一国之君的地位,更厌倦柳继祖的身份,只有在眼前之人身边,她似乎才能做那个无忧无虑的柳如烟。 “是呀,总会山水又相逢的。” 柳如烟桃花眸子之中,多了几分雾气。 一人是一国之君,一人是敌国皇子。 一旦顾浔退下了苏隐这个身份,做回他的北玄四皇子,山水有相逢,就会变成山高路远相见难。 “苏公子,后会有期。” 褪去那君王的伪装,她也不过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 神宫锁院寒,最是浓相思。 此一别,能否再见两难说。 转身离去的柳如烟眼眶已经湿润,她也不知为何会是这般。 只是脑海之中不断在翻涌着在柳州那段短而美好的画面。 那时的自己 ,或许才是真正的自己。 眼里翻腾的泪花或许只是在遗憾,也或许只是在悲哀。 她的人生能遇上这样一个朋友已经足够了,还在期盼渴望什么呢? 只要一日不曾褪去这君王身份,她的人生便不是自己的。 更别说有资格去喜欢一人,去做一件喜欢的事。 天下哪有十全十美之事,遗憾才是人生常态。 忽然她停住了步伐,开口说道: “苏公子,苏剑仙之子苏浩然曾在南疆出现过,或许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当初离开柳州之后,她总会莫名上心顾浔之事,派人收集顾浔过往之时,意外得到了这个消息。 说罢,她便不再停留,飘然而去,空余那稍显落寞心酸的背影。 目送柳如烟离开之后,顾浔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何曾不知,此一别,再相见,或将遥遥无期。 收回目光的他看着他脸色迅速凝重起来。 “舅舅曾在南疆出现过?” 按照老爹的说法,自从朱雀门之变后,舅舅去京城见了自己和娘亲一面,便从这世间销声匿迹了。 作为当初天骄第一,就连李青云都要被其压一头的绝世天才,其消失可是给百花城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导致现在的百花城中年一代,无人可以站出来。 只要的苏暮云一倒,百花城便会从超一流势力顶尖,沦落到末尾 。 甚至有可能跌出超一流势力。 原本还能扛大旗的苏家大长老也在前年寿元枯竭而死。 屋漏偏逢连夜雨,去年实力触摸到天道境门槛的二长老也终究没能跨过那道门槛,死在天道境天劫之下。 如今百花城实力最强之人,乃是苏云轩的爷爷,苏家三长老,也只是堪堪迈入红尘境谪仙初期。 当下百花城正值青黄不接之际,算是自百花城建立以来,最虚弱的时候。 百花城能有当下的之地位,完全是苏暮云这棵参天大树的庇佑。 “南疆,看来忙完手中之事,得走一趟的。” 南疆多是巫蛊部落,野蛮而又神秘,各种蛊术千奇百怪。 顾浔怀疑舅舅之所以会去南疆,或许就是为了寻找能救治自己和娘亲的办法。 正当他愣是之际,李欣儿和沈剑川几人联袂而来。 “苏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今天我可准备了酒,不醉不归哦。” 他拍了拍手中稍显沧桑的酒坛子,笑道: “这酒可是我从仙宫之中带出来的,正宗窖藏八百年的老酒。” 李欣儿双眼放光,早就馋这坛酒了,可沈剑川一直不让。 还美其名曰,好酒不能 与懂酒之人共享,简直是暴殄天物。 显然李欣儿并非懂酒之人,纯粹的是见啥都想来上一口。 她的人生信条之一便是:好不好吃,吃了才知道。 站在李欣儿的身边的李筱也拱手抱拳道: “在下李筱,幸会。” 兄妹两人站到一起,确实有七八分相像。 只不过李筱看来要沉稳的多,不像李欣儿的那般浑身透着浮躁。 “在下苏隐,幸会。” 李筱露出一个笑脸,说道: “早就听欣儿不止一次提起过你。” 站在李筱身边,有一道强大的剑气铺面而来,这是顾浔头一次在同龄人之间感受压迫感。 并非是李筱刻意释放剑气,而是顾浔感知力太强,方才能感受到李筱体内蓬勃的剑气 。 顾浔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若是我猜测不错,这小妮子是让你来揍我的吧。” 闻言,李欣儿朝着顾浔吐了吐舌头,却被李筱摁住脑袋。 “欣儿太过顽皮,苏公子莫往心里去。” 顾浔还不至于与一个小丫头计较,何况李欣儿怎么说也是他的朋友。 “请。” 三人朝着小院中而去。 刚进门,李欣儿便被冻的直打哆嗦。 “姓苏的,你也太倒霉了吧 ,怎么你一人的院子下雪。” 看着满地霜雪,李欣儿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是顾浔太招人恨,连老天都看不过去,故意刁难他。 “谁让你这般缺德,活该。” “就该冻死你。” 李筱老脸顿时便黑了下来,对于顽皮的妹妹,作为长兄,他也甚是无奈。 “欣儿,不可无礼。” 李欣儿对着哥哥吐了吐舌头,一脸不服管教的样子。 李筱无奈对着顾浔道: “苏兄,还望见谅。” 顾浔微微一笑,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对李欣儿说道: “把你的手伸出来。” 第510章 人走茶凉。 李欣儿不明所以,还是慢慢伸出了手。 顾浔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她的手心之上,一道刺骨的寒气涌出。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李欣儿的整个手掌便被冰霜包裹。 “啊,冻了我。” “姓苏的,你竟然对我下黑手。” 李欣儿一边甩手,一边大骂顾浔。 李筱自是看得出顾浔只是恐吓一下李欣儿,手上的冰并会伤到她。 “哥,你看他欺负我。” 李筱假装没有听到,对同样假装看不见听不着的沈剑川道: “大雪天喝酒最是惬意,快打开酒坛子。” 李欣儿翻了个白眼,哥哥每次被姓沈的拉着喝酒,都是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开脱。 “哼,李筱 ,你和姓沈的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人。” 说话间,沈剑川已经打开了酒坛子,倒了 三碗酒,招呼顾浔道: “苏兄,喝酒,喝酒。” 看着推杯换盏的三人,李欣儿被气的鼻子歪上了天。 不过闻着那诱人的酒香味,她终究还是放下了那本就不多的傲骨。 “给我留点。” “快给我满上 。” 半坛酒下肚,李筱开口道: “苏兄,村里的这些孩子,我想带回青云剑宗,你看.......” 此事顾浔早就考虑过了,夜幕终究是一个杀手组织,不像青云剑宗那般是名门正派。 对于那些孩子来说,去往青云剑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那就麻烦李兄和青云剑宗了。” 提到此事,李欣儿神色立刻严肃起来,看着顾浔道: “姓苏的,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受委屈的。” 顾浔点点头,李欣儿调皮是调皮了点,不过说出来的话是指定能算数的。 喝完酒坛之中剩余的酒后,三人起身道: “苏兄,我们马上要动身回青云剑宗,要不要一起?” 顾浔摇头道道: “李兄,你们暂且先行一步,我还有些许琐事需要处理。” “那就此别过。” 沈剑川朝着顾浔胸口砸了一拳,笑道: “我也要回蜀山剑宗了。” “有机会来我蜀山剑宗,不醉不归。” 顾浔同样一拳砸在 沈剑川胸口,笑道: “倒是可别嫌弃我酒量好,喝光沈前辈的酒。” 沈剑川道: “别撑死就行。” “那就告辞了。” 顾浔将三人送出小院,他们已经算是最晚离去的一批了。 随着众人带着墓园村孩子离去,村子越发 死寂下来。 原本顾浔是想去送一送这些孩子的,可是又害怕面对那一双双期待的小眼神。 原本他们也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如今却只能成为背井离乡的孤儿。 只希望将来他们长大,还记得回来看看这满地枯骨的故乡。 不过转念一想,顾浔觉得他们还是永远不要再回到这里的好。 这里对于他们来说,是屈辱之地,也是伤心之地。 在血莲子的强大药效和顾浔精湛医术的加持之下,满永安身体已经 无大碍。 “满大哥,要不等等我们一起?” 满永安一脸憨笑的摇摇头道: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早别晚别一样要别,我就先行一步了。” 当初他醒来后,老村长送给他一本刀谱,又得顾浔血莲子加持,让其突破到了地仙天境。 此行虽未能去到祖巫山,他却已然满足了。 若是让他修炼,再修炼十年八年,也未必能 突破到地仙天境。 配合上老村长送给他的刀谱,努力一把,此生说不得还有望能突破到谪仙境。 他很庆幸当初队伍内讧之时,坚定不移的站在苏小兄弟一边。 不然说不定他已经成为遍野尸体的一部分了。 “既然如此,满大哥一路保重。” “将来若是有事,可以去柳州城的‘江湖药铺’找我。” “若是我不在,可去将军府托人找我。” 满永安知道顾浔身份不简单,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能与柳州将军府搭上关系。 “有小兄弟这句话,将来真有事的,我可就不会客气了。” “满大哥能找上门,说明还把我这位小兄弟放在心上。” 两人哈哈一笑。 “那就别过了。” “满大哥保重。” 送别了满永安之后,村中除了顾浔几人外,也就没有什么人了。 村里能被搜刮的东西,都被搜刮了一遍,看起来一片狼藉。 人走茶凉,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越大的村子,一旦失去了烟火味,就会显得无比荒凉。 “公子,魔魍和尸鬿已经准备好了。” 想要将如此之多的宝藏运出去,可不是什么简单之事。 两人先前只是将财宝转移了 ,并没有运出祖巫山范围内。 “走去看看。” 两人刚走出村口,姜颖后脚便跟了上来。 还不等顾浔开口,她便急忙道: “这村子突然没人了,显得好冷清,总感觉有一股寒意。”、 “我.....我怕。” 顾浔回望村子,没有没有人气之后,这村子确实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这并非虚言,即使再外边,有那个村子一个人没有,深入其中,同样会有这种感觉。 越是人气重的地方,人气散尽之后,就会显得越发凄凉。 “走吧,一起去吧。” 祖巫山下的尸体虽然已经被处理完毕,可依旧难掩大战的惨烈。 苏暮云剑断道消。 空晦大师金身布满裂痕。 骑牛老道坐下青牛消散。 囚天宗宗主邱千池断了一条手臂。 李青云、沈醉、柳如烟三人皆不同程度跌境。 安西虎骑和白羽精骑,几乎死绝。 ........... 但凡活下来之人,皆没有几个是完好无损的。 幸好江藏留了江阿奴这这记后手,关键时候,尸体大军出现,扭转了战局。 不然,伤亡恐怕还要翻上数翻,谪仙之下,恐怕难以有人能活下来。 随着九龙造化大阵运转,半截祖巫山又藏进了云海之中。 其他想要进入祖巫山,除非集齐六块玉牌,方可打开大阵。 几人则是直接大摇大摆,毫无阻拦的便走了进去。 顾心中也很好奇江藏究竟留下了什么办法,来将这海量财宝运出去。 第511章 鲲船。 祖巫山内,顾浔看着眼前形似一条鲸鱼的庞然大物,不由感叹匠人工艺之精湛。 “这是鲲船?” 姜颖满脸惊讶,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神机秘术上记载的鲲船 。 顾浔问道: “这么说这东西是出自神机宗?” 姜颖点点头道: “这是神机宗四大神术之一。” “鲲船能如鱼儿一般,潜游水底,亦可沉底如龟行,无惧水下一切障碍。” 顾浔心中暗道,这不是加强版潜艇吗? 看着通体有黑色木头制作而成鲲船,他心中隐隐担忧,问道: “这木头能承受水下暗流?” 到了自己擅长的环节,姜颖一脸自信的解释道: “此木名为青玄木,乃是天下间最坚硬的木头,比之精铁还要坚硬几分。” “此树产于南疆,极其稀少,被用来制作兵器护甲,乃是南疆部族之间争夺的稀罕物。” 姜颖这么一说,顾浔也想起此树来。 “当年周太祖派武启征伐南疆,该不是就为了此物吧。” 这么大一艘鲲船,用到的青玄木不在少数,也就只能倾一国之力,方可得之。 自从武启南征之后,南疆各个部族便对中原恨之入骨。 据说是武启疯狂奴役各个部族,将其当作牲口来用。 血腥的镇压和屠杀之下,使得南疆数百年都没能缓过劲来。 自此之后,南疆便把中原人称之为北方蛮子,就像中原人称北原蛮子一般。 几人走进鲲船之内,原本空旷的船体,已经堆满了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比之江家秘库还要多上数倍。 这些东西都是姜华烁李代桃僵之后,从民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魔魍解释道: “鲲船就停在仙宫之下,只要打开第九层仙宫底部通道,这些 财宝便会落入鲲船之中。” “而这条地下暗河便是广陵江的源头,加之当年周太祖便让人疏通过,完全能容纳鲲船渡过。” “此去便可直入东海。” 顾浔不由感叹,周太祖这是已经做好了一切再次问主中原的准备,差一点还真的让他成功了。 不得不说,这个老家伙却是够阴。 顾浔看向魔魍和尸鬿,说道: “你二人负责将这些押送到柳州城。” “今日便出发。” 他的目光又看向雾魉。 “你动用所有南疆暗子,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苏浩然的踪迹。” 雾魉点点头,迟疑了片刻道: “公子,随着夜幕影响范围不断扩大,原有的暗子体系已经冗杂不堪。” 夜幕成立之初,主要还是针对中原各地,各地夜幕暗子头目皆以州名替代。 现在夜幕已经布局到中原之外的四方,这套流程显然已经不适合了。 此事顾浔早就意识到了,心中也已经有了详细的方案。 “十妖之下,设天罡三十六卫,统领各方暗子。” “至于人员如何变动安排,由你和花魊负责。”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遵命。” 看着雾魉就要离去,顾浔道: “把她带去给花魊,让其长长见识,顺带处理一下她的私人恩怨。” “告诉花魊,天下山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同为十大商会之一,最近几年来,天下山庄和四海商盟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冲突不断。 顾浔一直让花魊隐忍退让,暗中寻找能让天下山庄一击毙命的机会。 如今时机已到,恰好可以连带姜颖的恩怨,一并解决了。 所有人离开之后,顾浔便一头扎入地宫之中,开始潜心闭关,参悟吞天魔功第三卷《造化天地篇》。 所谓的造化天地,便是假借外物之力,以成体内天地。 说直白就是借助天地气运,让体内的奇脉自成一片天地,就好似人的丹田一般。 一个人只有一座丹田,而《造化天地篇》便是将奇脉转化为‘丹田’。 当然,此丹田并非彼丹田,只是形似丹田,而非丹田。 在此之前,顾浔掏出了研制收集许久的各种毒药,一股脑开始往肚子里吞。 吞天魔功疯狂运转,裹挟着毒素,开辟那条方才萌芽的毒脉。 毒素的疯狂摄入,他体内一条灰色筋脉开始慢慢形成,并不断在体内衍生。 三日之后,吞服完最后一瓶毒药,吞天魔功也渐渐停止的运转。 顾浔内视着体内那条灰色的经脉,略带遗憾道: “没有想到那么多剧毒之物,都只是催生了半条不到的毒脉。” “看来想要催生出一条完整的毒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感受体内蓬勃的力量,显然已经到达了地仙灵境的临界点。 顾浔抬头看着天上,没有半分天劫凝聚的迹象,方才想起九龙造化大阵能屏蔽天机。 他操控大阵,散开天机遮掩的瞬间,天上便有雷云开始聚集。 天机阁曾统计过,地仙雷劫十个人中只有三个人能渡劫成功。 雷劫的强度并非一成不变,遇强则强 ,遇弱则弱 ,因人而异。 正常来说,修行之人对于雷劫,多少都怀着敬畏之心 。 而此刻的顾浔则是一脸期待,并不是因为破境带来喜悦,而是落下的天雷对于他来说,同样是帮助修行的好东西。 “这雷劫也是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的雷脉变强一丢丢。” 心魔雷转化为的雷脉 ,也只是处于萌芽阶段,想要转化为完整的雷脉,同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他体内共有五条奇脉,其中冰脉和火脉已完整,雷脉、血脉、毒脉都不同程度的缺失。 天上的聚集的雷云遮天蔽日,无数条湛蓝色的雷蛇在其中游荡。 顾浔双手负后,微微仰头 ,满脸期待之色。 此刻,猎物与猎手好似调转了身份。 轰隆。 一道手臂粗细的湛蓝色雷霆,像是感受到了顾浔的挑衅,撕裂浓如墨云海,照亮天地,砸向顾浔。 顾浔眸子之中绽放一点寒芒,探出一只手,吞天魔功在手心 形成一个黑色旋涡,慢慢扩大,如同一把油纸伞,将他笼罩。 “给我吞。” 手臂粗的湛蓝色雷霆砸落在黑色旋涡之上,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瞬间便消失不见。 恐怖的雷霆之力注入体内,直接让顾浔手臂袖子爆裂开来。 一股强烈的酥麻感蔓延全身,让他整个人都随着颤抖,不过好在片刻便消失不见。 若是让其修行者看到天劫身体一哆嗦就渡过了,估计得气吐血。 缓过来的顾浔看到体内的雷脉仅仅只是可有可无的扩张了一点,不禁大失所望。 “这天劫也不过如此。” 第512章 可怜的师徒二人。 不过转念一想,心魔雷都只是让雷脉萌芽,何况这一般的雷劫呢? 吞天魔功这条路,并非想象中的那般好走,即使已经得到了第三卷,同样如此。 修行一道,本就是是在逆天而行,岂非易路。 与人争,与天搏,每一步都如行剑锋。 似是听到了顾浔的碎碎念,天上的雷云非但没有半分消散之意,反而凝聚的越发浓厚。 轰隆。 这次直接两道天雷同时砸下,那击穿九天的架势,似乎将要将笼罩在顾浔的头顶的吞噬之力击碎成云烟。 两道天雷同时砸在头顶,已经心中有数的顾浔应对起来,比之先前还要更加从容。 只见两道雷霆瞬间被黑色旋涡吞噬,只有几丝不甘的雷弧逃离了旋涡的吞噬,消散天地之间。 这次,顾浔连哆嗦都不曾哆嗦一下。 一般的地仙雷劫,只有一道,落下之后,雷云便会消散。 顾浔轻松化解三道雷霆之后,天上的雷云依旧没有丝毫要消散的迹象,反而越发的低垂,就像是紧紧贴着仙宫顶一般。 一股压抑的气氛扩散开来,墨色云海在翻涌,渗出的雷弧在张牙舞爪。 这十足的压迫感,让顾浔都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轰隆。 随着一道雷霆落下,无数道雷霆接踵而至。 看着如同用雨落的雷霆,前一刻还一脸不屑的顾浔,此刻心中直骂娘。 玩归玩,闹归闹,这贴脸开大,属实过分了。 关键这天劫,还能百分百命中目标。 远远看去,祖巫山的顶已经成为一座雷池,一道道雷霆疯狂砸向那道抱头鼠窜的身影。 半个时辰之后,天上的雷云终于渐渐散去。 浑身焦黑的顾浔,已经被雷霆撕扯的身无寸缕,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身体与焦黑的地面融为一体。 幸好渡劫前,他把身上的东西都放在了安全处,不然都得随着遭灾。 “我,他娘.......” 现在的顾浔只想爆句粗口,却又不知骂啥的好。 这贼老天,属实没有把他当人看。 还好提前遣散了众人,不然堂堂夜主,竟然狼狈到对天遛鸟,还不得一辈子直不起腰来。 不过好在这一阵雷劈没有白挨,体内的雷脉已经由萌芽,成长到初具雏形。 以后还要渡的雷劫多的是,倒也不急这一时三刻 。 破境之后的他去周太祖的宝库之中搜刮到一身白色法袍。 这件法袍的防御力虽不及赵凝雪的流银软甲,不过好在它能自洁,还能变换不同颜色和样式。 真正意义上的那种一件衣服可以穿一辈,还不用的洗的那种。 就比如三清山天师紫袍,五台山的方丈袈裟,都是这样的。 当然,各国皇帝身上的龙袍,也是如此。 光流着身子,美滋滋的下山去泡了澡,穿上崭新的法袍,顾浔一头扎入仙宫深处,开始了为期数月的闭关。 祖巫山外,李子陵一脸无奈的看着玄女宗宗主冰霜凝,声音冷冽。 “冰宗主,你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美人,我不值得你这般深情。” 在外人眼中高高在上,冰冷异常的玄女宗宗主,此刻却似小家碧玉,满眼深情的凝望着眼前的俊美男子。 “子陵,当年我便说过,只要你一日不曾娶妻生子,我对你的爱意,便不会消减半分。”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你没有权力阻止我喜欢你。” 李子陵有些抓狂,想自己一生风流,岂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冰姑娘,你已经不是十年的那个小姑娘了,你已经是玄女宫的宫主了,就不能成熟点吗?” 冰霜凝眼神清澈如初,缓缓道: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只是十年前那个不成熟的冰霜凝。” 堂堂枪仙,天下第一美男子,此刻却是欲哭无泪。 喜欢自己的人很多,却没有见过这么执着的。 “冰姑娘,我这一生,注定不会对任何女子生出情愫,你还是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何况我身在庙堂,你在江湖,非同道之人 。” 冰霜凝丝毫不在乎,声音低缓。 “我可以放弃这宗主之位,陪你跃马沙场的。” 李子陵抓耳挠腮,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长的 太过俊美,也是一种罪过吗? 没有丝毫犹豫,李子陵果断选择跑路 。 恰巧遇上了同样在跑路的邓子武。 “师傅,你为何步履匆匆。” “徒儿,你为何形色匆忙。” 不愧是师徒二人,说话都是一个调调。 李子陵察觉了邓子武身后的鬼魅,不由教训道: “师傅不是早就告诫过你,山下女人是老虎,不可轻易招惹的吗?” “师傅,你都这样说了,身后为何还跟着一位师娘?” “唉哟,师傅,都说了别打我后脑勺。” “谁是你师娘?老子看你是皮子痒。” 看到师傅抬手又要招呼下来,邓子武急忙道: “师傅,别打了,老虎追上来了。” 李子陵回头一看,吓的速度再次提升数倍,瞬间便把邓子武甩在了身后,空留一句: “记得早点回家。” “知道了师傅。” 看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身影,邓子武再次提速。 青山城。 送别了李筱兄妹二人,沈剑川站在城头,回望祖巫山方向。 从里面活着出来之人,十不存一,可谓是异常惨烈。 不知何时,沈醉已经来到孙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这就是江湖,谁也不知道会死在何时,死在何处。” 回过神的沈剑川看着脸色稍显病态潮红的爷爷,担心道: “爷爷,你的伤势.......” 沈醉咕了一口酒,哈哈一笑道: “不过是跌点境界,修养些许时日,便能重回巅峰。” 听着爷爷避重就轻的话语,沈剑川知道爷爷伤势必然又加重了。 他取出从顾浔那里要来的那颗血莲子,递给沈醉道: “爷爷,这个给你。” 第513章 少年白发又见少年。 看着孙子手中的血莲子,沈醉双眼放光,惊奇道: “哟,没有想到你小子还能弄到这好东西。” “看来这次祖巫山之行,你获益匪浅呢。” 说话间,沈醉从孙子手中捏起那枚血莲子,对着天上的太阳。 阳光的照射下,整颗血莲子变得晶莹剔透,宛若一枚血红琥珀。 “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这么大颗的血莲子。” “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看到爷爷喜欢,沈剑川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这是上次我与你提到........” 沈剑川开口的瞬间,沈醉屈指一弹,血莲子直接飞入他嘴中。 未等他将其吐出来,沈醉便捂住了他的嘴,同时一股轻柔的力量,直接将血莲子推入其腹中。 “咳咳咳。” “爷爷,你干嘛?” 沈剑川满脸慌张,这颗血莲子对于爷爷来说,可是救命的至宝。 沈醉拿着酒坛,慢慢咕了一口,豁然而笑。 “老疯子死了,季川那老迷糊也走了,就连苏暮云那老小子都废了,那可是天下第一呀。” “唉,属于我我们老一辈的时代落幕了。” “尤其是这几年来,越来越多熟悉的老家伙都相继离世了。” “江湖就是如此,老树死而新枝发,旧人亡而新人立。” “花开花落,人来人往,少年白发,又见少年郎。” 沈剑川看着一脸坦然的爷爷,心中莫名堵的慌。 在他的心里,爷爷还是那个风采绝艳酒剑仙,怎么一下子就老了呢? 他的记忆里,爷爷除了需要常年靠烈酒压制体内霸道的剑气之外,其他的都无比健硕,怎么一下子便已是迟暮呢? “爷爷,你一定会没事的。” 沈醉脸上看不到一丝对死亡的惧怕,反而像是一脸的解脱。 “爷爷老了,老了就会死,人人都一样。” “老而不死,活着 干嘛,像周太祖那般祸害千年?” “还是一泡屎一泡尿,都拉在床上,活受罪?” “血莲子这种好东西,在逆天,也只能让爷爷多活两年而已,何必浪费。” “留给你,蜀山剑宗又多了一份保障,何乐而不为呢?” 血莲子,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保命仙药,只要有一口气在,都有可能破而后立,岂能轻易浪费。 “爷爷大限将至,这辈子已经值了。” 说罢,他缓缓解下腰间的浮云剑,仔细打量着老伙计。 “当年我从你老祖手中接过此剑时,年纪也比你大不了多少。” “你小子的性子,比当年的我要沉稳的多,蜀山剑宗交到你手上,我放心。” “爷爷趁还有一口气,想走一会来时的路,去见一见想见的人。” 多少故人随风去,唯见青山依旧绿。 年少时不曾读懂这句话的深沉,而今方知其中苦涩。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弹指间白发苍苍。 岁月不堪回首,余生近在眼前。 饶是性子沉稳的沈剑川,此刻也红了眼,自小没有见过父母的他,是被爷爷一手拉扯长大的。 爷爷对于他来说,就是家。 “爷爷,我陪你去。” 沈醉摆了摆手道: “爷爷去见老情人,你也要去吗?” “麻溜滚回蜀山剑宗去,好好参悟你的大梦三千剑。” “爷爷暂时还死不了,只是走趟江湖而已。” 说罢,他直接将浮云剑塞到沈剑川手里,大袖一挥,飘然而去。 “不用寻我,该回来时,我自会回来。” 看着爷爷远去的背影,沈剑川握紧了手中的浮云剑。 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以后他不再孑然一身,肩上扛着的将是整个蜀山剑宗。 柳州城。 即将关门的杨家酒铺来了两人,一个老人,一个中年男子。 老杨头一脸客气的对着二人说道: “两位不好意思,今日客栈即将打烊,不妨明日再来。” 倒也不是老杨头不能多熬片刻,做完这单生意 ,而是今日铺子的酒水已经卖光了。 “我是苏公子介绍来的,他说这里的黄酒最有江湖味。” 一听是苏公子的 介绍来的,老杨头立刻招呼道: “快快,里边请。” 若是没有顾浔,他这铺子早就关门大吉了,甚至爷孙二人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素素,炒几个拿手好菜。” 老杨头一边招呼两人坐下,一边翻出他不售卖的十年黄酒。 老人嗅着碗中黄酒散发出的醇香,笑道: “嗯,确实是天下间一等一的黄酒。” “那些权贵王侯,说这黄酒登不了大雅之堂。” “对于我们江湖中人来说,这黄酒才最有江湖味。” 老杨头连连点头。 “这话说的实在。” “不知您是苏公子的什么人?” “我是他外公。” 闻言,老杨头愣了一下,立刻站起身,朝着的苏暮云二人拱手道: “不知贵客登门,待之不周,还望海涵。” 苏暮云拉着老杨头坐下,笑道: “是我们深夜叨扰,实在不好意思。” 老杨头一脸认真。 “苏公子乃是我爷孙二人的救命恩人,你这话就见外了。” 老杨头将当初之事,详细的与苏暮云二人絮叨起来。 白话一长,最是废酒,家长里短,乃是最好的下酒菜。 不知不觉间,一坛酒悄然下肚,两人也起身告辞。 老杨头愣是给二人塞了一坛酒。 胭脂河畔,苏暮云对苏陌道: “送到这里就好了,不必再送了。” 苏陌一脸严肃。 “小浔让我送你到百花城,那便是要送到的。” 苏暮云一脸无奈,苏家还不至于这般冷漠,他始终还是苏家家主。 当然他也理解顾浔的担心,让苏陌送自己,无疑是想告诉苏家人,不要落井下石。 现在的苏陌,已经是能与李青云持平之人了。 加之还有夜幕为背景,任谁都得忌惮几分。 “唉。” 苏暮云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是苏家和顾家欠着苏陌。 “一句誓言误终生,你呀其实大可不必这般认真的。” 苏陌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我从来不觉得你们亏欠我什么。”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是言出必行。” “何况若不是小姐,我未必有今日成就。” 第514章 侠以武乱禁。 苏陌从来不觉得是苏静误了他终身。 相反,若是没有当年苏静那一剑,将他的傲慢与自信斩的七零八落,他未必能达到今日之高度。 有些时候,他人的一言一行,便足以改变人的一生。 “能遇到小姐,是我一生之幸。” “能看着小浔一步步成长,我很知足。” 苏暮云看着脸上带着淡淡欣慰的苏陌,江湖忠义之人不在少数,能像他这般忠义的,也没几人。 “你呀,真不知道该说你啥好。” 半月后,百花城。 号称江湖第一城的百花城,素来是江湖人向往之地。 百花城之所以叫百花城,并非其有百种花而得名。 而是苏家先祖选址此地时,恰巧这里有一百株桃花,故而取名百花城。 历经数百年时间,百花城大街小巷,已经满是桃花,被誉为天下桃花第一城。 三四月间,桃花开满全城之时,便会招来天下无数赏花人。 今日,百花城苏家全员出城,迎接那位将百花城江湖地位推至顶峰之人。 此时,苏暮云身后不知不觉已经跟随了一大片江湖豪杰。 祖巫山一战,若不是苏暮云,恐怕进入里面之人都要死绝。 正是他两次斩天门,方才换来绝处逢生。 哪怕他修为尽失,依旧所有人心中的天下第一。 一大片江湖豪杰行至百花城外,纷纷停下脚步,不约而同的对着苏暮云的背影 拱手道: “恭送天下第一归城。” 苏暮云缓缓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众人,重重一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百花城苏家弟子齐声道: “恭迎城主回城。” 这一送一迎,看似多此一举,实则蕴含着天下人对这位老人的敬重。 当年百花城已经寒过一次这位老人的心,这一次终究没有在让人失望。 百花城三长老走出来,朝着前方诸位天下豪杰一拱手。 “承蒙诸位一路护送城主归城 ,苏家已经略备薄宴,请。” “苏三长老 ,既然苏前辈已经安然归城,咱们就不给百花城添乱了,告辞。” “苏长老告辞,等年明年桃花开时,我等再来赏花。” 苏陌最终也没有走进百花城 。 当年他就是在百花城外,被苏静打败的。 那年未曾走入百花城,今日便也不进了。 当然,若是今日苏家胆敢对苏暮云有半分不敬,他丝毫不介意问剑百花城。 这百花城,迟早有一日他是要入的。 他希望那一日,能跟在顾浔的身后,顾浔能光明正大的以苏静之子入城。 魏国帝都。 自从刘琦之事后,吴名便在这帝都买下一座小别院,每日深居简出,要么看看书,要么遛溜鸟,日子极为舒坦。 求贤若渴的魏国皇帝卫羡对于这位脚下的天纵奇才,却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从未提及过半分。 小院内,吴名一手捧书,一手端茶 ,靠在摇椅之上,慢悠悠的晃动。 门卫一路小跑而来 ,禀报道: “公子,外面有人求见。” 吴名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书中,缓缓道: “不是说了吗,吴家小院暂不迎客。” 门卫迟疑片刻,语气模糊道: “公子,此次来人,看起来有些不简单。” 门卫向来吃力不讨好,眼光要雪亮,挡住骚扰主家之人,还要不得罪登门贵客。 识人成了门卫最基本的技能。 吴名语气依旧平缓,心绪丝毫不为所动。 “不见就是不见,贵客 也不见。” 他的话音方才落下,一道洪亮如大钟,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传来。 “吴先生好雅致,贵客登门,都要拒之门外。” 门卫见到几人贸然进入府中,便要驱离,吴名开口制止了他。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去吧。” “是,公子。” 等到门卫离去之后,吴名方才起身,放下手中书盏,拱手道: “见过陛下。” 来人正是魏国皇帝卫羡。 卫羡盯着拱手的施礼的吴名 ,问道: “见到朕,吴先生为何不下跪。” 吴名不卑不亢,朗朗回道: “我非魏国臣,自是不用行那君臣之礼。” 卫羡走到石桌旁,拿起吴名放在桌上的书,随意翻了几页。 “先生好雅致,竟然有心情看话本。” “看来先生是真的闲的发慌了。” 吴名给卫羡倒了一杯茶,回道: “闲来无事,便只能借此打发时间了。” 卫羡放下手中书,端起茶喝了一口。 “看来先生是在一直等我来。” “看来陛下知道我在等你来。” 两人相视一笑。 “看来先生心中已有斗篇,不妨说与朕听听。” 吴名手指轻轻敲打桌面,问道: “我心中的斗篇可多,不知陛下是想听话本故事,还是想听家国大事?” 卫羡直言道: “不瞒先生,朕来此,就是希望先生能给魏国指条明路。” 吴名微微一笑,脸上满是玩味。 “明路自是有的,不过得看陛下敢不敢走。” 卫羡浑浊得目光明亮了几分。 “先生不妨说说看。” 吴名不是那种喜欢遮遮掩掩之人,当即道: “陛下,有句话叫做‘国之欲新,政必先新’。” “魏国 想要富强,首要便是变革。” 卫羡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他何尝不知道这个 道理呢。 “变革,说之简单,行之难上难。” 吴名一语道破卫羡心中顾虑。 “陛下是担心严党吧。” 吴名一针见血,让卫羡心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严党势大,变革之策,十有八九 ,要触及其利益。” “不知先生可有应对之策。” 吴名既然敢开口,必然是已经想好对策的。 “陛下可先从江湖开刀?” 卫羡一脸茫然。 “从江湖开刀?” “还望先生明说。” 吴名解释道: “当下局势,只要对朝中官员动刀,严党便会认为陛下 在向其宣战。” “与其正面硬刚,倒不如杀鸡儆猴。” “何况这些江湖中人,向来不受朝廷约束,不如整治一番。” “能用者,当用之。不能用者,当诛之。” “陛下唯有向严党展露出自己的决心,方才有可能让其退步。” 作为一国之君的卫羡,自是能明白吴名的意思,甚至能想到更深处。 “理由呢,对江湖动手,总得有一个理由吧。” 吴名眯起眸子,语气冰冷道: “侠以武乱禁。” 第515章 君王赤脚,狂追贤臣。 “侠以武乱禁?” 卫羡重复了吴名的话,陷入了沉默。 江湖与庙堂,向来的互不干涉,若是突然打破这个界限,难免会招来天下江湖共伐之。 “先生,这个理由恐怕难以服众吧?” 吴名微微一笑,仅凭这个借口,确实难以服众。 “若是再加上一个新军令呢!” 卫羡眉头越发紧缩,方才不是针对江湖吗,怎么现在又扯到军队上了呢? “这新军令又是何?” 吴名眼中浮现一抹深邃,语气凝重,一字一句道: “大魏疆土内,凡持兵者,皆为兵甲,安则为民,战则为兵。” “皇权之下,刀枪过百者,皆入军册,令行则动,不可怠之。” 卫羡作为一国之君,自是看出了吴名的两策背后蕴含的深意。 明面上是针对江湖,实则是在收拢帝王兵权,真正针对的还是魏国那些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 若是再往深处剖析,真正刀锋所指的其实是严党。 从江湖开始,自下而上的收归严党兵权,壮大皇权。 其核心还是削弱相权,壮大皇权。 当然,好处不止于此,一旦此二策行之,魏国备用兵甲,将数倍提升。 卫羡脸上犹豫不决,革新一词,说之易,行之难。 历史上因为新政改革,皇权被颠覆的例子不在少数,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看着卫羡脸上阴晴不定,吴名并没有着急,而是自顾自喝起茶来,等着卫羡下决心。 此二策只是新政的开始,若是卫羡又决心以新政强魏国,他便留下。 若是卫羡畏手畏脚,那他今日便离开魏都,另择明主。 刘琦之事是他的投名状,今日之事则是他去留签。 一盏茶功夫过后,卫羡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抬头看向吴名。 “先生,此二策废行不可吗?” 吴名点点头道: “此乃新政之根基,唯有推行此二策之后,魏国朝政方可去除冗杂,以滋新政。” “想必陛下也清楚,魏国想要富强,唯有变革。” “祖龙归江河,天下大定之势已成,在此之前,乱为主相,强则坐拥天下,弱则烟消云散。” 说道此处,吴名微微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陛下,周末之乱,已近甲子,天下分久必合,大势倾轧在即,废旧立新迫在眉睫,慢一步则步步慢,弱一分则为砧板鱼肉。” “还望陛下立做定夺。” 卫羡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呢,可坐在帝王的位置上,他需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 谋士一张嘴,君王跑断腿。 新政,简单的两个字,牵动的却是整个朝堂,乃至天下。 “先生,此事容我斟酌些许时日,如何?” 吴名起身作揖道: “陛下尽可考虑便是。” 卫羡起身扶起躬身的吴名,缓缓道: “先生,朕先行一步,改日定会再次登门。” 吴名将卫羡送至门外,看其坐上马车远去之后,无奈的摇摇头,一脸苦笑。 转身便对小院唯一仆人,门卫兼管家的书童阿财道: “阿财,你现在就拿上地契,将小院卖了,钱财多少不用在意,能卖掉就行。” “明早天一亮,咱就离开。” 阿财立马回道: “知道了公子,我这就去取.........” 反应过来的阿财后知后觉道: “卖房子?离开魏都?” “公子,你不是说来此求大官的吗,怎么就要离开?” “何况这小院若是急着出手,指定是要亏不少银子的。” 吴名一脸无所谓,对于他来说,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所求唯有心中抱负。 “若是你眷恋这魏国飞雪,这小院送给你便是。” “公子,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我现在就去卖。” 次日清晨,拂鸡鸣后,天色朦胧 ,主仆二人合上小院门,,坐上马车,悄然而去。 昨夜一直斟酌吴名二策到深夜的卫羡,没有回寝宫,在书房床榻上小憩了两个时辰。 直到朝阳半出,方才起床,门外等候多时的老太监匆忙来报: “陛下,不好了,吴先生今早天色朦胧之时,便离开了帝都,南下而去了。” 坐在坐在床榻上,扶着胀痛的脑袋的卫羡,尚且还睡意朦胧。 听到此消息的他神色大振,猛然起身,一脸不可置信道: “你说什么?” 见到陛下如此神色的老太监诚惶诚恐,身子越发弯曲,声音暗淡了几分。 “启禀陛下,吴先生离开帝都,南下而去了。” 来不及穿鞋的卫羡一边匆忙向宫外而去,一边吩咐道: “备车,速速随我追回吴先生。” “不,备马,速速备马。” 来不及的更衣穿鞋的卫羡,翻身跃上多年不曾上过的马背,跨马加鞭,向南追赶而去。 魏国都城二十里外,一辆马车悠悠行于驿道之上。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先生留步。” 衣冠不整的卫羡一马当先,身后跟随数百骑。 卫羡骑马直接超过吴名的马车,挡在驿道之上,翻身下马,拉住马车缰绳。 “吴先生何至于如此匆忙。” 被截停马车的吴名掀开车帘,走出车外,看着单衣赤脚的卫羡,作揖道: “天寒地冻,还望陛下以龙体为重。” 卫羡目光死死盯着吴名,质问道: “先生就不容朕思考一二吗?” 吴名深邃的眸子之中,透着一股读书人的风骨之气。 “陛下,新政之行,本就凭一口胆气,瞻前顾后者,必然失败。” “与其留在陛下身边祸乱朝纲,倒不如择主而侍。” “还望陛下成全吴名。” 头发花白的卫羡,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然。 “唉 ,看来朕确实老了,连心气也弱了。” 他亲自牵着马车的缰绳,调转马车。 “先生异乡人,尚有扶朕志,朕又岂能 原地踌躇。” “先生扶我上青云,我携先生共登天。” “请。” 说罢,卫羡坐上马车,亲自持鞭赶马,载着吴名入朝堂。 半月后,魏国新军令下行天下。 凡大魏境内,所有江湖势力,皆载军册,随时听候朝廷调令。 不听调令者,由兵部郎中余卓抽调地方大军围剿。 有意思的是这位兵部郎中余卓乃是刘琦极力提拔起来的年轻 将军。 关键是卫羡并没有给他大军,而是给他极大权力,让他从地方抽调。 这招釜底抽薪,针对谁,显而易见。 第516章 江湖巨变,青山妇人。 随着魏国新令下达,整个魏国江湖可算炸开锅。 尤其是作为魏国江湖绝对霸主的百花城,无疑是被放在火上炙烤。 可以说,现在整个江湖都在盯着百花城,想看看百花城究竟是沦为朝廷走狗,还是挺直江湖中人的脊梁。 当下百花城的处境,只有苏家自己方知其中酸苦。 三年内,大长老和二长老接连陨落,使得苏家元气大伤。 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庇护苏家的参天大树家主苏暮云也在祖巫山一战之中散进修为。 本就是苏家最为虚弱之时,魏国朝廷突然来上这么一刀,无疑是在给百花城下最后之通牒。 原本天下第一的江湖势力,一夜之间便来到濒死边缘。 那些江湖散修,或者小门小派,倒是容易抉择。 投靠魏国朝廷无伤大雅 ,搬离魏国一样可行。 反倒是那些入流门派,宗门根基便在此处,想要搬离魏国,谈何容易。 投靠朝廷,便相当于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被天下江湖人耻笑不说,连宗门命运都无法掌控。 一股阴云笼罩在了魏国江湖头顶,异常的压抑,原本充满活力的江湖,一下子变的死气沉沉。 青山城。 祖巫山之事已经过去两月,再次聚集的各方人马也逐渐散去,小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当下正值寒冬腊月,青山城也染上了一层白雪。 算不上厚,但也能白了屋顶。 屋子内,火炉边,正抱着孩子偷偷抹泪的小妇人听到敲门声,身体条件反射的一颤。 不过听到敲门声极为平缓之后,她方才忐忑的放下孩子,前去开门。 咯吱。 冰凉的柴门被打开 ,隐入 眼帘的是一个英俊的少年郎,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脸上带着纯善的笑意,如同冬日的暖阳。 “嫂子,不嫌弃我来避一避雪吧。” 见到来人,小妇人先是愣了愣,回过神来,脸上堆满了笑意: “啊,是苏恩公,快请。” “怎么就您一人,那两位公子呢。” 顾浔察觉到 杨艳脸上的多处淤青,并未立刻开口询问原因。 “他们两人先行离开了。” “我给你带了些许东西,都是是路上打的野货。” 顾浔将一大一小两个包裹给小妇人。 大包裹里的几只山鸡野兔确实是路上打的野货,这雪天很容易弄到。 小包裹里面的则是他特意绕路去给娘俩买的些许吃食玩意,杂七杂八。 看到包裹里的东西,小妇人脸上浮现一抹不好意思。 “又让恩公破费了。” 顾浔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气道: “嫂子,还没吃饭呢,肚子有些饿。” 小妇人急忙将顾浔引进堂屋烤火,自己则是去厨房做饭去了。 顾浔抱着开始咿咿呀呀开始学舌小苏铭,仔细替其把脉,确定病情已经无碍。 小家伙似乎知道顾浔一般,一点不认生,咯咯咯对着顾浔笑个不停,一点不认生。 厨房内,听着孩子纯真笑意的小妇人 ,满是淤青的脸上不自觉露出淡淡的笑意。 笑着笑着,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眼中浮现一丝决然,她绝绝对不会让孩子有危险。 火炉边,喝上两碗新鲜的炖鸡汤,顾浔感觉整个身子都是暖的。 他放下碗筷,看向正在给孩子喂饭的小妇人,问道: “嫂子,你脸上的淤青怎么回事?” 小妇人眼神闪躲,勉强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我一个妇人家,想要拉扯长大一个孩子,谈何容易。” “媒人撮合下,便与城东丧妻的蒋屠夫凑后过日子。” “前日与他杀猪时,不小心被猪踢到了脸上。” 她的目光看向怀中孩子,尽是无奈。 “丈夫刚死便改嫁,实属无奈,日子还得过,想要遇到老蒋那般的老实人,难。” “何况还带个孩子,还望恩公不要笑话 。” 顾浔自是看得出小妇人脸上的伤是被打出来的。 可她的话都这般说了,自己也不好过多管闲事。 自己终究只是一个过客,即使看不下去,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他看得出,小妇人已经有了喜脉,更不好过多干预。 “嫂子,待会我给你开副方子,一敷准好。” 小妇人满脸笑意。 “多谢恩公。” “对了,我还得给他送饭去。” “这大雪天的,还望恩公帮忙照看孩子一二,我去去就回。” “这小家伙方才没有吃多少东西,若是带回他饿哭,厨房锅里还温着稀饭,公子喂他些许便好。” “小勺子在橱柜里,开门就见。” 顾浔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好的,嫂子。” 小妇人收拾碗筷之后,取来食盒,将剩余的鸡汤倒入瓦罐中,又用破衣服包裹保温,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看着顶着风雪出门的小妇人,顾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看着怀中的孩子,他又心安了几分,毕竟那个母亲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走出小巷之后,小妇人已经泪流满面,回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毅然决然的走入了风雪之中。 城东肉铺子。 蒋屠夫看着风雪中走来的小娘子,有些意外。 方才他还在与狐朋狗友虚吹那小妇人有多水嫩,有多润,没有想她竟然找上门来了。 这两个月来,但凡在家里受了那死肥婆的气,他便会去找小妇人宣泄一番。 当初小妇人的丈夫,正是被他打死的。 家中母老虎的哥哥是衙门县丞,轻而易举便将此事压了下来。 见到小妇人来到肉铺前,蒋屠夫咧嘴一笑。 “你这贱人,老子才三天没去,是不是馋老子身子,竟然找上门了。” ”他娘的,在清高的女人,只要鞭子抽到位,都一样是烂母狗。” 对于眼前以自己孩子性命为威胁,强行霸占自己身子的畜牲,小妇人实在装不出什么好脸色。 只是泪眼婆娑的盯着蒋屠夫,冷冷道: “我怀孕了。” 蒋屠夫脸色以凝,脸上猥琐骤然僵硬,不可置信道: “你说什么?” 第517章 小妇人的悲哀,顾浔的愤怒。 面对满脸横肉的蒋屠夫,小妇人缓缓低下了头,冰冷的言语缓和了几分。 “我怀孕了,是你的。” 成亲多年未得一儿半女的蒋屠夫上前扶住小妇人的肩头,满脸兴奋。 “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妇人抬起头,眼中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想要这个孩子的话,每个月必须给二两银子。” 年近四十,忧愁无后多年的蒋屠夫已经被得子喜讯昏了头。 “给,我给。” “但是你可不许诓我。” 二两银子,对于肉铺子来说,不过一天的油水而已。 小妇人的眼角挂上了泪水。 “难道我会以自己的清白来陷害你吗?” 看着小妇人泫然欲泣的样子,蒋屠夫当即心软了几分。 “莫哭,莫哭,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小妇人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将瓦罐里的鸡汤递给蒋屠夫。 “这个给你。” “我堂弟恰好路过青山城,路上顺带打的野鸡。” 蒋屠夫看着瓦罐里的鸡汤,反倒是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讪讪一笑。 “这么多鸡汤,我可喝不完。” 小妇人幽怨的看了一眼蒋屠夫 ,说道: “我也还没吃呢。” “把孩子喂饱之后,交给堂弟,我便匆匆赶来了。” “赶快吃,收拾完我还得回去带孩子。” 小妇人将饭菜放在桌上,先盛了两碗鸡汤,端给蒋屠夫一碗,自己则是端着另一碗喝了起来。 心中总感觉不得劲的蒋屠夫 迟迟不敢动筷子。 小妇人一口气喝了半碗汤,不敢动筷子的蒋屠夫道: “赶快趁热喝,待会凉了。” 蒋屠夫一脸猥琐,盯着小妇人碗里的半碗鸡汤。 “小娘子喝过的,我觉得更香。” 小妇人二话不说,直接将自己的半碗鸡汤推给了蒋屠夫,端起蒋屠夫碗里的鸡汤,一口闷了。 “哼,你是不相信我。” “既然如此,那就当我今日不来过。” “日后你若在敢动我半分,我便让肚子里的孩子陪葬。” 蒋屠夫想到杨艳还有未满一岁的孩子,心里也就踏实了几分,一脸谄媚道: “喝,我喝。” “指定不会辜负小娘子一片心意。” 说罢,端起碗便将鸡汤喝个精光,还不忘称赞一句: “小娘子好手艺。” 小妇人没有搭理他,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慢慢喝起来。 小心谨慎的蒋屠夫也急忙倒了一碗,跟着一并喝下,深怕小妇人暗中动手脚。 毕竟自己算是她的杀夫仇人,还强行玷污了她,谁知道她会不会心生报复。 喝完一碗鸡汤的小妇人将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只见泥黄陶碗底一片鲜红,满是鲜血。 刚想夸赞小妇人手艺比家里死肥婆好千倍蒋屠夫如同冰水灌顶,瞬间一道寒意扩散全身。 双眼瞪如铜铃,死死盯着嘴角沾满血迹小妇人,一巴掌甩了下去。 “你个贱人。” 蒋屠夫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当即将手指伸入嘴中扣嗓子眼。 呃呃呃。 一连打了几个干呕,没能将毒鸡汤吐出来。 急中生智,他慌忙冲向茅厕,拿起粪瓢,掏了一瓢淡绿汤汁,直接往嘴里灌。 哇哇哇。 一连干呕几口,他终于从肚子里吐出了东西。 只不过看着地上那一片鲜红,他眼中尽是恐惧和不甘。 被一巴掌扇飞的杨艳,直接躺在地上,脸瞬间便肿胀起来 她懒得去挣扎,躺在地上放肆大笑,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她怎么可能去替杀丈仇人生孩子呢? 可她也清楚,一旦动了腹中胎儿,让蒋屠夫发觉的话,自己和丈夫的唯一血脉,也绝对活不下去。 小苏铭可是 丈夫唯一的血脉,她绝对不能 让他受到半分伤害。 作为一个母亲,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以命换命了。 不仅能帮丈夫报仇,还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小啊铭呀,希望你不要怨恨娘抛下你,娘亲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若不是已经无路可走,谁家的娘亲舍得抛下自己孩子呢?” “希望我的小阿铭一生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小妇人诚心的祈祷着,嘴里不停碎碎念,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滑落眼角,满是身为人母的自责。 蒋屠夫挣扎回到房中,看到已经合上眼睛的小妇人,心死如灰。 一脸的痛苦与 恐惧之中,他靠着墙壁无力瘫软在地。 他想到了小妇人可能心怀不轨,却没有想到小妇人竟然抛子入局。 小院中,小妇人离开已经将近一个时辰,越想事情越不对劲顾浔抱着小家伙来到厨房,打开灶上的锅,确实炖着热乎乎稀饭。 他又急忙打开橱柜,当看到橱柜里整整齐齐摆放几套小孩子衣服,以及压在衣服上满满当当的钱袋子时,顾浔愣在了原地。 不用想他也知道妇人是在托孤了。 他缓缓伸手拿过压在钱袋下面的信纸,上面工工整整 写着一篇字。 恩公见此信时,我以至黄泉路上,遗留孤儿,实属无奈。 我本出生夫子之家,略识文字一二............ 满满三页纸,显然时小妇人方才做饭时,用火炭写在包药纸上。 信中小妇人简单叙述了自己的一生,日子虽苦 ,却字字透着幸福。 直到孩子出生,丈夫身死,信中的那份幸福感方才陡然消散,一股苦涩扑面而来。 读到信的末尾时,顾浔脸色已经异常凝重。 “小妇此行,实属无奈,托孤恩公,敬于恩公人品,若行方便,且收留我儿,若行不便,还望帮寻一户好人家,在此叩谢。” “信之末尾,惟愿我儿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看完信的顾浔,猛然将手中三页信握成团,重重砸在地上,满脸愤怒。 并不是愤怒小妇人托孤于自己,而是愤怒蒋屠夫杀人丈夫,夺人妻子。 站在小妇人的角度,为了保护儿子,似乎只能这般做,再无他法。 究竟是怎样的绝路,方才把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逼的走上不归路。 身为局外人,顾浔体会到的那种绝望,不足小妇人的十分之一。 孩子永远是母亲的逆鳞,能让柔弱如水的母亲化作山洪海啸,摧枯拉朽,奋不顾身。 怀中的小家伙,似乎是察觉到母亲的不幸,哇哇大哭起来。 从来没有哄过孩子的顾浔看着尚不会言语的小家伙泪眼汪汪,嗷嗷大哭,有些手足无措。 对于这般七八个月的孩子来说,哭是他唯一向外界表达情绪的办法。 听着孩子撕心裂肺哭喊,本就满腔怒意他,越发鬼火绿。 第518章 我来收尸。 大概是哭累了,肉嘟嘟的小家伙在顾浔怀中沉沉睡去。 顾浔从橱柜中翻不出小妇人留下背孩子的单背,生疏不堪,手忙脚乱的将孩子背在背上。 他捡起被揉成团的信纸,小心翼翼的展开,折叠好,夹在孩子衣服上。 这信中有小妇人对孩子的满满爱意,若是以后小家伙长大,对父母生怨念,便让他看看他的母亲是何其伟大。 顾浔解下腰间酒壶,将一直舍不得喝,压壶底了老黄酒一口闷光。 他仔细清洗酒壶,甚至用上剑气,把酒壶内的酒气都清洗的没有半分。 随后来到锅边,将稀饭灌满酒壶,又将孩子他爹刻的小竹勺系在酒壶旁。 人在江湖,酒壶不空,如今不止酒壶空,甚至灌满了稀饭。 顾浔将小妇人留下给孩子的东西全部打包好,给孩子盖上一块布遮挡风雪,扣上柴门,缓缓走向风雪之中。 这一次,他只想做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莽夫。 小妇人提过,对方是个姓蒋的屠夫,只要一打听,不难找到。 他先是去买了一辆马车,将大包小包东西放在马车上,然后赶着马车往蒋家肉铺而去。 当他来到蒋家肉铺子时,铺子前已经围满了人,官差已经在办案。 顾浔看着那具随意被丢在雪地里的小妇人尸体,眼中尽是寒意。 蒋屠夫的肥婆妻子,为了泄愤,已经将小妇人尸体上的衣服扒光。 小妇人的尸体就这般身无寸缕的被丢在雪地里,任人围观。 不过围观之人,更多人眼里流露出的是同情和愤怒。 但碍于蒋屠夫妻子的哥哥是县丞,众人也敢怒不敢言。 蒋屠夫占着这层关系,在青山城内横行霸道多年。 别的且不说,光是青山城只有他一家肉铺子,全城肉食,都要从他家这里出货,便可知其是何等霸道了。 背着孩子的顾浔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却被官差 拦住了去路。 “干什么的,不许往里挤,给我往后退。” 顾浔神情淡漠,缓缓开口道: “我是来收尸的。” 官差一脸疑问。 “你替谁收尸?” 顾浔指向了被随意丢在雪地中的小妇人尸体。 “她是我嫂子,我来给他收尸。” 闻言,官差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拔出腰间刀对着顾浔。 周围的官差也迅速围拢过来,将顾浔围在中间。 “你说你是罪妇的小叔子?” 顾浔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她不是罪妇,她是无辜的。” 官差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见那个犯人不说他是无辜,是被冤枉的?” 被杀的可不是一般人,乃是县丞大人的妹夫,今日不整个三五九道来,恐怕难以回衙门交差。 “今日这尸体你恐怕收不成了。” 顾浔淡淡道: “收得成。” 官差冷哼一声。 “带走。”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泼妇的声音便传来。 “等等,把人留下,我要宰了他。” 只见一头肥的不见脖子的悍妇,提着一把剁肉刀,便怒气冲冲的朝着顾浔而来。 官差见状,急忙拦住她,卑躬屈膝道: “蒋夫人,不可冲动。” 蒋夫人用三四百斤身躯撞开拦着她的官差道: “但凡与那小妇人有半分关系之人,老娘今日都到将其垛了当猪肉卖。” 被撞开的官差一路小跑,急忙挡住肥婆,他并非在意顾浔生死,而是担心悍妇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的后果。 “蒋夫人,你冷静,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县丞大人都保不住你。” “只要将这小子带回县衙,你想让要他如何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丧夫之痛并没有让悍妇完全失去理智,愤怒的丢弃了手中剁肉刀。 “我去扇他几个大耳刮子可以吧?” 官差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让出了路,意思不言而喻。 悍妇撸起袖子,便朝着顾浔怒气冲冲而去,手举老高,恨不得一巴掌将顾浔拍死。 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雪天里。 天上的雪又大了几分洋洋洒洒,悄然为小妇人的尸体裹上一层雪衣。 悍妇高举着手,愣愣站在原地发懵,只感觉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你敢打我。” 反应过来被打的悍妇,面色扭曲,发出凄厉的质问声,如同杀猪 一般。 “老娘现在就垛了你。” 啪。 顾浔反手一巴掌,落在 悍妇的另一边脸上,力道极重。 扇不要脸女人的脸,他已经十分有经验。 只见悍妇三四百斤的身躯直接侧飞出去,重重砸落雪地上,当场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反应过来的官差急忙怒道: “大胆贼人,竟然敢当街行凶,视官府威严为何? “给我拿下。” 他的话音刚落,只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冰冷刺骨。 定睛一看,身前的身影已经不知所踪。 再回头,只见那个年轻人已经扯下肉铺旌旗,缓缓盖在了小妇人尸体之上。 他是怎么去到自己身后的? 官差只感觉自己全身发凉,双腿不听使唤的在颤抖。 若是先前那人对自己出手,自己已经没有半分活命机会了。 顾浔抱起小妇人冰冷僵硬的尸体 ,从那位官差头儿身边过时,冷冷道: “我说过,今日我带得走,谁也拦不住。” 其余官差下的纷纷让出一条路,围观百姓主动让路,为这位孤胆豪杰称赞。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在雪地上留下两道车辙印,官差头儿方才敢换了一口粗气。 冰天雪地中,他的额头已经渗出满头汗水,双脚不停在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