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那些事》 第一章:历史和记录的权柄 连郝信自己都要忘记,来到这个世界有多少岁月了。 因为时间流逝对于强大的神明而言毫无意义,不过是山间的暖风,即使抓不住也没有影响。 从出生开始,他就是神,是神王宙斯的第七位妻子赫拉独自孕育的孩子,火神赫菲斯托斯。 火焰的神格化。 也是诸神之中唯一相貌丑陋的人。 因为生来丑陋,他被亲生母亲赫拉从奥林匹斯神山高高的云端抛下,落到了利姆诺斯岛上。 在这里,最初的海之女神、大海的第一位女王,司掌水源、养育和雨水的女神泰西斯收养了他。 这是一位强大神力一级的神明,被诸神敬畏地称为海之祖母。她和丈夫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生育了数以千计的儿子和女儿,能统领世上所有知名的湖泊、溪流、水泽。 论起实力和势力,除开世上最早诞生的五位伟大神力级的原始神明和后来者天神乌拉诺斯,他们一家完全可以在这个诸神行走的年代里霸道横行。 赫菲斯托斯抽了抽鼻子,虽然被泰西斯收养,他的养母却不是这位女神,而是她诸多女儿中的一位,司掌水草牧场的女神欧律诺墨。 她是现任神王宙斯的第三位妻子,与其生下了代表人生全部美好的美惠三女神,她们分别是代表人生壮丽的光辉女神阿格莱亚,代表人生快乐的欢乐女神欧佛洛绪涅,代表人生宴请的激励女神塔利亚。 想到阿格莱亚,赫菲斯托斯的嘴角不自觉翘起一抹弧度,虽然是诸神之中唯一相貌丑陋的人,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排斥他,对他敬而远之。 比如收养他的海之祖母泰西斯,比如他的养母水草牧场女神欧律诺墨,再比如……阿格莱亚! 和她司掌人生欢乐和宴请的两个妹妹不同,阿格莱亚生来就很黏他,不在乎他的相貌。 他们年龄相仿,童年是一起度过的。 赫菲斯托斯用利姆诺斯岛上的火山接引地火打造神器的时候,阿格莱亚总会在火山口担忧地喊他,整个火山底部都在回荡她兄长、兄长的呼唤声。 赫菲斯托斯呼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澜。 “每次有事就喜欢胡思乱想,这个习惯可不好。” 他拍了拍精致衣袍上的灰尘,顺着利姆诺斯岛上荒芜的小道,走到了最高处。 赫菲斯托斯在这里向人间眺望。 他看到人类在田间劳作。 和上一个时代黄金时代的人类不同,这一代人类有寿命限制。 他们只有百岁的生命,大部分时候维持着孩子的模样,当他们长大成人时,他们也即将死去。 他们自己称呼这个时代为白银时代,以纪念人类美好的黄金时代。 黄金时代毁于神王夺位之战。 所有白银时代的人没有一天不想着回到那个时候。因为那个时候的人类不会衰老。当他们活着的时候,也不用劳动,大地给予了他们所需要的一切。 赫菲斯托斯扫视着大地,他心里知道,人类是不可能重返上一个时代的盛况的,不仅如此,他们还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消亡。 因为白银时代和黄金时代一样,人类中没有女人,需要神明不断创造来维持他们种族的存在。 但是人类的造物主,提坦神族的古神伊阿珀托斯已经不在人间了,他被新任神王宙斯关押在无底深渊中。 即使他是强大神力级的神明,也决计不可能逃出来。 因为深渊的主人是塔尔塔诺斯,五位最初的原始神明之一,伟大神力级的强者,同时也是深渊的本体所在。 塔尔塔洛斯不死,深渊不灭,深渊不灭,塔尔塔洛斯不死。 而所有堕入深渊的生灵,都会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被迫在深渊生活。 从古至今,进入深渊又全须全尾出来的事情只发生过一例,这牵扯到另一位伟大神力级的神明,天空的本体、最初的神王,天神乌拉诺斯。 他用每一寸天空覆盖了每一寸深渊,自己则站在天空的最高处携无上神力锁定深渊最深处的塔尔塔洛斯,逼迫塔尔塔洛斯不得不交出他的孩子,三个百臂巨人和三个独眼巨人。 所以赫菲斯托斯可以断定,如果没有特殊的机遇,伊阿珀托斯永恒的生命就要在深渊度过了。 虽然他也是天神乌拉诺斯的孩子,母亲是原始五神之一的地神盖亚。 但是他在天神和地神的争斗中选择站在母亲盖亚一边,协助弟弟克洛诺斯登上神王之位。 而她的母亲盖亚是没有和塔尔塔洛斯翻脸的魄力的,不仅如此,两人还过从甚密,据赫菲斯托斯所知,他们日后生下了著名的魔怪之父堤丰,命令他反抗受到天神乌拉诺斯支持的宙斯。 不过这些只是赫菲斯托斯知晓的故事,他只做参考,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他也从来不觉得两世为人有多么了不起。 他觉得自己幸运,却不认为能幸运到一切故事的发展都会符合心意。 赫菲斯托斯继续远望,终于在大地的极西处、世界的尽头发现了目标。 那里有一个巨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巨人。 他肩抗天穹,脚踩万丈高山,吃力地立在天和地之间。 大地上的生灵惧怕、远离他,云顶肆虐的狂风只能够到他的胸膛。 他是阿特拉斯,擎天的巨神,强大神力一级的神明。 也是被关押无底深渊之中的人类始祖伊阿珀托斯的长子,诸神中最高大威猛、最善战者。 在新任神王宙斯推翻上一任神王克洛诺斯建立奥林匹斯神系后,残留的泰坦古神不甘失败,他们推举阿特拉斯做首领,攻上了奥林匹斯神山。 宙斯不敌,只能退避。 但这场战争的主角并不是阿特拉斯,他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下棋的人是天神乌拉诺斯和地神盖亚。 在乌拉诺斯逼迫塔尔塔诺斯释放他的六个巨人儿子后,连同宙斯一共七位强大神力一级的神明齐齐围攻他。 阿特拉斯以一敌七,鏖战三日,体力耗尽后,终寡不敌众,被宙斯击倒在地。 战后,反抗的古神都被投入了无底深渊。 唯有阿特拉斯的去留成了问题。 他在神战中展现的不屈和勇猛令诸神为之侧目。 深渊的本体塔尔塔洛斯拒绝收下这个恐怖分子的头领。 于是在宙斯的提议下,天神和地神达成了默契,由阿特拉斯负责顶天,间接缓和两位伟大神力级神明发生冲突的可能。 等阿特拉斯醒来,他就立在了天和地之间,头上的天穹无时无刻不在降下神力,脚下的大地也不允许他离开。 赫菲斯托斯叹了一口气,阿特拉斯绝对称得上是英雄豪杰,其实只要他愿意弯腰、服软,他就能摆脱梏秷,可现在看来,即使是两位伟大神力级的神明,也没能令他真正低头。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配的上历史节点这个身份啊! 赫菲斯托斯伸出手,一本古朴厚重的书册出现在手中。 翻开泛黄的书页,一幅幅模糊不清的插画映入眼帘,每一页都是一段重要历史的开篇。 有世界自混沌诞生,有第一个生灵盖亚出现,也有盖亚独自孕育天神乌拉诺斯、海神蓬托斯、山神乌瑞亚。 赫菲斯托斯一页一页翻去,终于翻到空白的一页,他以指代笔,照着阿特拉斯顶天的模样在空中细细描绘,空白的书页上也出现色彩,比前面记载的所有图画都要清晰、明亮。 毫无疑问,这本古书是一件神器,是赫菲斯托斯自己为自己打造的神器,其名岁月史书! 他司掌火、火山、锻造、冶炼、砌石、雕刻,是天生的匠神。 但是神祇的等级制度何等森严,微弱神力,弱等神力,中等神力,强大神力,伟大神力,至高神力,一阶一个天地,强如擎天巨神阿特拉斯,面对两位伟大神力级的神明,也只能进退维谷。 赫菲斯托斯不想自己有一天也面临这样的处境。 他现在是中等神力级的神明,只要想,立马就能踏入强大神力级神明的阶层,除了五位原始神和天神乌拉诺斯,无人能治他。 但是成为强大神力级的神明之后就没有路可走了,赫菲斯托斯司掌的权柄不支持他继续走下去。 而且那时他的一举一动也一定会被多方关注,多方解读,没有机会再往上走了。 所以赫菲斯托斯才会一直压制自己,现在,他要以神器岁月史书为依托,以记录阿特拉斯顶天这一过程为锚点,收录历史和记录两大权柄! 泛黄书页上的图画渐渐清晰,巨人立在西方的天地尽头,脚踩的万丈高山和他雄壮的身躯相比,不过是一块垫脚的石头,山下是界限分明的大海和大地,白银时代的人类在大地上劳作,只差……画龙点睛。 赫菲斯托斯猛然抬头,对上了阿特拉斯的眼睛。 这位擎天巨神面色平静,竟然一直隔着无穷山脉在注视他! 见赫菲斯托斯终于望向他,阿特拉斯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看看天空,又看看大地,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讥讽。 这一幕刚好被赫菲斯托斯记录在神器岁月史书的插画中。 成了! 赫菲斯托斯合上岁月史书,主动闭眼切断了和擎天巨神阿特拉斯之间的联系。 自此以后,他司掌的权柄又多了两个,他的神名将是火神、锻造与砌石之神、雕刻艺术之神、历史和记录之神。 吹拂着利姆诺斯岛上最高处的山风,赫菲斯托斯对西方略微颔首:“多谢。” 第二章:寂灭中新生 “兄长,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里。” 身后荒芜的小道上,光辉女神阿格莱亚拾阶而上。 “还在看人类吗?” “嗯。” “他们的数量每年都在减少,很快就要不见了。” “我知道。” 赫菲斯托斯没有回头,继续说道:“但这并不是他们的结束,而是新时代拉开的序幕。” 阿格莱亚:“你总是知道很多东西。” “猜猜我今天遇到了谁?” “我猜不到。” “你骗人,你明明知道。” 阿格莱亚嘟起嘴:“你明明知道好多好多事情,有预言的才能,就是不告诉我!” 赫菲斯托斯笑了:“何以见得?” 阿格莱亚翻了一个白眼:“家里还放着你打造的神器太阳神车。” “我之前还不懂,可是前不久太阳神许珀里翁夫妇和阿特拉斯一起反抗宙斯,被打入无底深渊。” “现在结果出来了,他们的儿子赫利俄斯被封为新的太阳神。” “中等神力的赫利俄斯是没有能力照亮大地一天时间的,需要一件相性契合的神器帮助。” “他一定会来找你,也只能来找你。” 的确如此,世上神祇虽多,但是能随心所欲打造神器的人却不多,除了天神乌拉诺斯的儿子独眼巨人三兄弟,就只剩下司掌锻造的火神赫菲斯托斯了。 前者强大神力,高不可攀,后者中等神力,出了名的好说话。 没有人会舍近求远。 赫菲斯托斯揶揄道:“我的傻妹妹也会独立思考了吗?还是我老了?” “我早就长大了,只有你还把我当成小孩看待。” “这个给你,克洛托给你的。” 阿格莱亚把一件衣服甩到了赫菲斯托斯怀里。 赫菲斯托斯徐徐展开,是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斗篷,面料轻柔华贵,兜帽两侧贴心备有固定用的束带。 阿格莱亚在一旁偷偷打量,语气莫名地说道:“一件穿上之后只有伟大神力才能看穿真形的斗篷,她可真舍得。”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朋友而已。” “朋友?” 阿格莱亚嘟囔道:“那你可真是了不起,能和命运编织者克洛托做朋友。” “她可是原始五神之一,夜之女神尼克斯独自孕育的女儿。” “和她的两个妹妹共同司掌命运权柄。” 赫菲斯托斯:“噱头而已,神祇不受命运的摆布。” “而且…”赫菲斯托斯幽幽说道:“命运这种可怖的权柄,真的是中等神力的神明能掌控的吗?” 阿格莱亚再度翻了一个白眼:“所以她们三姐妹才会共同司掌啊。” “老大克洛托编织命运,老二拉克西丝分配命运,老三阿特洛珀斯剪断命运。” “她们既然已经成功了,那就是合理的不是吗?” 赫菲斯托斯:“也许吧。” 阿格莱亚:“整天就是可能、也许、我不知道,除了废话还是废话。” “是你这样,还是你们这些有预言才能的人都这样。” 赫菲斯托斯思考了一会,小心翼翼地答道:“我不知道?” “兄长,你越来越无趣了。”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说着阿格莱亚走下台阶。 “你要去哪儿?”赫菲斯托斯问道。 “去人间,试着司掌音乐相关的权柄。” “我可不想被人捷足先登了,让我做他的从神。” “只要那人弹琴我就给他伴舞,会恶心的。”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说着阿格莱亚回头问道。 “新任太阳神赫利俄斯派遣神仆来了,带有神王宙斯的首肯。” “命令兄长你给他打造一件和太阳相关的神器。” “需要我把太阳神车带给他吗?” 赫菲斯托斯皱眉:“他为什么不自己来?神器可不是拿到就能用的。” 阿格莱亚挑起发梢,有些随意的回道:“父亲被打入无底深渊,儿子不仅毫发无损,还备受新神王宠信,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物嘛。” 赫菲斯托斯笑了:“麻烦你了,阿格莱亚。” “切!你也只能麻烦麻烦我了,我的兄长大人。” 阿格莱亚走了。 利姆诺斯小岛的最高处安静下来。 赫菲斯托斯穿上好友赠送的黑色斗篷,系紧兜帽,他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站在原地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赫菲斯托斯细细体会这件用命运丝线编织的神器妙用。 少倾。 “没什么用,假的就是假的。” 作为命运女神三姐妹中的长姐,命运编织者克洛托示人的形象是一个老妇人。 她也有年轻漂亮的一面,还是个知性美人,但是在命运权柄的反噬中,她主动隐瞒并承担了全部反噬。 不得已,大部分时候只能以老妇人的形象示人。 赫菲斯托斯能和她交好,除了克洛托性格温柔,也有一部分相貌上的原因。 所以一拿到斗篷,赫菲斯托斯就明白了克洛托的心意。 只能说是有心了。 “让我来点真的!” 赫菲斯托斯解下兜帽,不再压抑来自自身权柄的呼唤。 一瞬间。 世间所有正在燃烧的火焰微微跳动,向利姆诺斯岛最高处的赫菲斯托斯朝拜。 赫菲斯托斯伸展双臂,缓缓漂浮至空中,平静的面庞被火焰覆盖。 他早就有强大神力级神明的本质,只差一个名头,万事俱备,是时候了。 在他的头顶和双肩,各有一簇火焰升腾而起。 赫菲斯托斯开始立誓,用誓言的形式在火焰底部刻下规则,也成就自身。 “我,赫菲斯托斯,今日涅槃重生,开此世先河。” “从今往后,世人皆可以在火中沐浴,借此烧去凡尘,成就神明基石。” 语毕,赫菲斯托斯身上的皮肤层层龟裂。 从躯壳中,重铸神躯的赫菲斯托斯跳了出来。 丑陋的相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儒雅耐看的中年。 感受强大神力级神祇的玄妙,打量新生的面容。 “差点意思。” 赫菲斯托斯又看向一旁好友克洛托赠送的斗篷,宛若套上一层皮,变回了原来丑陋的样子。 “哈哈,现在才是名副其实。” 古朴厚重的岁月史书出现在手中,翻开泛黄的书页,最新的插画赫然是赫菲斯托斯自己晋升强大神力,洗尽铅华的一幕。 他眺望大地,白银时代的人类仍在辛勤劳作。 他们没有方法和工具,也没有神祇护佑,大部分时候都在做无用功。 一股凡人看不见的黑色雾气缠绕在他们身上,那是神王宙斯的大哥,冥界主宰哈迪斯的力量延伸。 他们被盯上了! 在大海中央,神王宙斯的二哥海神波塞冬也没有闲着,他在追逐一位女神。 女神好像不是很喜欢他,一直在躲避。 波塞冬锲而不舍,从深海到浅海,从海面到海岸,不知掠过多少大海神祇的居所。 赫菲斯托斯又把目光放到天空,他锻造的神器太阳神车已经在被使用了,一位光芒万丈的神祇驾着它驶过天际。 虽然是神器,使用的方式却很原始,这位光芒万丈的神祇是用四匹金色焰马拉着太阳神车前进的。 赫菲斯托斯摇头叹息:“太阳神车给你也不会用,糟蹋我的心血。” “不过也好,以后有什么事情就与我无关了。” 赫菲斯托斯翻开岁月史书的新篇章,开始记录历史发展的脉络。 自神王宙斯和他父亲克洛诺斯的争位大战后,秩序终于回归正轨。 太阳照常升起,神祇各自有各自的家事。 除了…… 人类最美好幸福的时代,黄金时代毁灭了,剩下白银时代新生的人类在大地上苟延残喘。 赫菲斯托斯席地而坐,口中喃喃道:“神祇永恒,权力可不永恒。” “就让一切开始吧。” “我准备好了。” 第三章:海后 天空,大地,海洋还有冥界。 海洋的神祇最多,势力也最错综复杂。 它的第一任主人是蓬托斯,大地女神盖亚的儿子,天神乌拉诺斯的弟弟。 也是世上第一位海神,强大神力一级的神明。 在第一位神王天神乌拉诺斯统治大地的时代,蓬托斯对他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 孤军奋战的乌拉诺斯最后被自己儿子克洛诺斯推翻,有他一份功劳。 乌拉诺斯败走天空后,蓬托斯还和他的妻子兼自己的母亲盖亚合流,孕育过子女。 他们分别是海之友善涅柔斯、海之奇观陶玛斯、海之愤怒福耳库斯、海之危险刻托、海之力量欧律比亚。 在大地女神盖亚的支持下,蓬托斯得以在新神王登基后仍保留大海底部的统治权。 海洋的第二任主人是大洋神俄刻阿洛斯和他的妻子海之女神泰西斯。 第二任神王克洛诺斯的哥哥和姐姐。 他们统治除了蓬托斯所在海底的全部海域,常年居住在深海。 和最古老的海神蓬托斯是邻居。 现任神王宙斯和父亲克洛诺斯的夺位大战中,夫妇俩看清了背后天神和地神的博弈,选择作壁上观,统治大海的权利未受影响。 现在,大海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宙斯的哥哥,同样司掌大海相关权柄的海神波塞冬。 但。 海洋中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三位强大神力级的海神和他们的子女牢牢把控住了海洋的一切。 连大地上的溪流、湖泊和水泽也没有放过。 和他的两个兄弟比较起来,弟弟宙斯居于奥林匹斯神山,是名义上的众神之王,哥哥哈迪斯居于冥界,是冥界主宰。 而波塞冬,只有一个海神的名头,其它什么也没有。 这就是赫菲斯托斯在利姆诺斯岛的最高处,远远望见波塞冬在追逐一位女神的原因。 他追逐的人是海仙女安菲特里涅,微弱神力级的神明。 父亲是海之友善涅柔斯,蓬托斯的儿子。 母亲是海仙女多里斯,大洋神俄刻阿洛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众多女儿中的一位。 多巧啊! 有这么一位女子,不仅长得漂亮,身姿优美,实力弱小,还和大海最有权势的三位神祇沾亲带故,娶了她就能在海洋中有一席之地。 岂不美哉? 那海仙女安菲特里涅呢?她愿意吗? 她当然愿意。 只不过这位女神很懂得待价而沽。 她的父亲海之友善涅柔斯和母亲海仙女多里斯生有五十个女儿,安菲特里涅因为身上华贵的气质脱颖而出,父亲涅柔斯有预言的本领,直言她日后必定是一位王后。 而早在纳克索斯岛,安菲特里涅就已经见过波塞冬了。 她穿着薄纱起舞,把波塞冬迷得神魂颠倒。 波塞冬还自以为安菲特里涅没有发现他,根本没有想过安菲特里涅为何突然更衣起舞。 现在,海洋中的神祇都知道新海神波塞冬在追求海仙女安菲特里涅了。 但是安菲特里涅仍然不紧不慢地在大海流窜,巡视自己未来的疆域。 吊足了波塞冬的胃口。 她来到利姆诺斯岛外的海域,远远就看见盘坐在岛上最高处的赫菲斯托斯。 她知道赫菲斯托斯,赫拉独自孕育的儿子,是个丑人,还是个铁匠。 安菲特里涅眯起眼睛:“如果……能利用他搭上神王宙斯的线。” “那波塞冬也不是很好的选择啊!” 她打散头发,美丽的脸上露出哀愁,向着利姆诺斯岛走去。 这招安菲特里涅屡试不爽,她已经可以想到那个丑人来搭讪她的样子了。问她说:美丽的女神,你因为什么事情在伤心难过?我或许可以帮助你! “呵!” 利姆诺斯岛最高处的赫菲斯托斯也望见安菲特里涅了。 他挥挥手布下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断了安菲特里涅的来路。 毕竟看戏可以,被拉下水就不美了。 随即赫菲斯托斯继续在岁月史书上作画。 和上一页阿特拉斯顶天的画作不同,他现在画的插画有很多幅,形成了一个连贯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就是海仙女安菲特里涅。 但是画的和现实中一脸哀伤的女神有出入。 画中的安菲特里涅志得意满,眼神轻蔑的扫视她遇到的每一位神祇,像一只开屏后耀武扬威的孔雀。 赫菲斯托斯一边画一边轻笑点评:“神祇有几个是傻子的?” “不过是因为你能带来确实的利益。” “波塞冬才会容忍你的作为。” “你是他注定的王后,能带来最多的利益,他别无选择。” “等着吧!你现在有多做作,日后波塞冬就会有多轻贱你。” 安菲特里涅在利姆诺斯岛碰了壁。 此地的主人赫菲斯托斯拒绝她的不友好到访,用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拦住。 “哼!” “丑陋的粗人。” 安菲特里涅失了兴致。 不能搭上神王宙斯的线,波塞冬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的眼光颇高,低于强大神力级的神祇她看不上。 但是海洋中符合她要求的神祇只有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最初的海神蓬托斯。 两人都有妻子和儿女,安菲特里涅没有竞争的把握。 “是时候了。” 安菲特里涅一路向西,去到了天地尽头,海洋和大地交汇的地方。 威武的擎天巨神阿特拉斯立在这里。 安菲特里涅向阿特拉斯请求:“擎天的巨神啊!请帮助我。” “海神波塞冬强迫我做他的妻子。” “我已无处可去。” 阿特拉斯低下云端之上的巨大头颅注视她,表情似笑非笑。 “你不应该来我这里。” “我的双脚被束缚,双手也施展不开。” “你应该去找你的父亲或者母亲寻求庇护。” “蓬托斯和俄刻阿诺斯不会让波塞冬乱来的。” 安菲特里涅垂下目光,不去和阿特拉斯对视。 “我相信您的力量,擎天的巨神。” 霎时间,天际传来阿特拉斯豪气的大笑:“随你吧!” 安菲特里涅似乎没有听出阿特拉斯的讥讽之意。 若无其事地在阿特拉斯的大腿后侧阴影坐下。 安静地等待。 终于,海神波塞冬的仆从,一只海豚找到了这里。 它浮出水面,向安菲特里涅大声鸣叫,吸引她的注意。 似乎无可奈何,女神想逃离,却还是被抓住了,不得不沦为人妇。 安菲特里涅看看海豚,又看看阿特拉斯。 美丽的脸上神情从期待至哀伤,眼底噙着泪花。 坐上海豚的时候,她还一步一回顾,似乎幻想着阿特拉斯能伸以援手。 阿特拉斯一直冷眼旁观。 直到海豚载着安菲特里涅沉入大海,去向波塞冬的寝宫,他才冷冰冰吐出两个字来。 “闹剧。” 第四章: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 海仙女安菲特里涅和新海神波塞冬的婚礼无人注目。 因为同一时刻,另一场更盛大的婚礼正在举行。 婚礼的男主人是神王宙斯,女主人是司掌婚姻与生育的女神赫拉,强大神力级的神祇,也是赫菲斯托斯的生母。 这是一场迟到的婚礼。 宙斯和赫拉已经相恋至少三百年有余,期间宙斯有过六任妻子,无数情人,但只有赫拉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两人都是一起走过的。 一起推翻他们的父亲克洛诺斯,一起建立奥林匹斯神系,一起招揽诸神。 所以宙斯对待赫拉和前六任妻子都不一样,他表现的很大方。 在婚礼上,他当着诸神的面立下誓言,承诺和赫拉分享他的神王宝座和神权。 承认赫拉独自孕育的儿子赫菲斯托斯的正统地位,敕封为奥林匹斯神系主神。 还强迫新加入奥林匹斯神系的神祇,同为强大神力,司掌爱情与美丽的女神阿芙洛狄忒嫁给赫菲斯托斯。 不光只是立誓,宙斯还做出了实际行动。 赫拉立刻获得了宙斯的力量,每当她出行时都伴有雷霆闪电,而且也能聚散乌云、呼风唤雨。 连宙斯最为宝贵的东西,代表他神王权力的神器,由天神乌拉诺斯的儿子独眼巨人三兄弟打造的长矛“雷电”,赫拉也能随意驱使。 这下诸神就明白了。 和宙斯的其它妻子和情人比较,赫拉是不同的,她是天后,她在宙斯心中的位置甚至超越了宙斯苦苦追求的神王尊位。 诸神纷纷送上贺礼。 反常的是,这场婚礼宙斯没有邀请他的支持者,帮助他登上神王之位的天神乌拉诺斯。 更反常的是,上一任神王克洛诺斯的支持者,大地女神盖亚竟然不请自来,送上厚礼。 盖亚送上的是一株会结出金色苹果的神树,还大方地把她的造物,一条中等神力级的叫皮同的巨大蟒蛇赠予赫拉驱使。 礼物之重,令诸神为之侧目。 婚礼在欢声笑语和诸神的祝福中结束。 但是婚礼背后的意义却在诸神中引起轩然大波。 司掌婚姻与生育的女神赫拉,从此不能称呼她为神王宙斯的第七任妻子,而应该称呼她天后。 她和神王宙斯同等尊贵。 利姆诺斯岛上,赫菲斯托斯依旧坐在岛上的最高处,手持岁月史书忠实地记录着历史。 宙斯和赫拉的婚礼,他也托人送去了贺礼。 一对金靴,一根权杖,一顶王冠,以及一个隐晦象征赫拉天后权力的金王座。 四样贺礼都是赫菲斯托斯亲手打造出的神器。 在原来的历史中,象征赫拉天后权力的金王座的确是赫菲斯托斯打造的,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送出去。 他应该是出于对赫拉遗弃他的报复心理打造了这件神器,只要赫拉坐上去,就会被规则禁锢,不能动弹。 宙斯会亲自出面调解,并把诸神中最美丽的女神,司掌爱情与美丽的阿芙洛狄忒嫁给他,母子两人才重归于好。 赫菲斯托斯叹息一声:“弄巧成拙了啊!” 提前送出金王座,他的本意就是揭过和母亲赫拉的恩怨,也避开日后和美神阿芙洛狄忒的婚事。 因为赫菲斯托斯从未看清自己的生母赫拉,也看不上美神阿芙洛狄忒,所以才出此下策。 赫拉虽然将他遗弃,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都太过巧合了。 他刚好掉落在利姆诺斯岛,刚好被路过的海之祖母泰西斯收养,刚好海之祖母泰西斯和她的丈夫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在战争中保持中立。 一件事情如果有多个巧合,赫菲斯托斯认为那就是多方博弈后产生的必然结果。 而且…… 收养赫菲斯托斯的海之祖母泰西斯,她同时也是天后赫拉的养母…… 至于司掌爱情与美丽的女神阿芙洛狄忒,赫菲斯托斯只要一想到和她的婚事就头痛。 这位女神虽然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却性格开放,私生活极不检点。 在历史传说中,阿芙洛狄忒不仅在诸神中颇多面首,凡间也情人无数…… 赫菲斯托斯的手穿过幻化出的丑陋外表,摸了摸身上好友命运编织者克洛托赠送的黑色斗篷,体会命运丝线的轻柔触感。 “母亲。”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把握不住啊!” 他眺望远方,奥林匹斯神山上乌云聚集,霹雳声炸响。 这是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出行的信号。 也许…… 就是冲着他的婚事来的…… 毕竟神王言出必行,许诺的事不仅要做到,还要立刻做到。 赫菲斯托斯收起岁月史书,一步踏出,离开了利姆诺斯岛的最高处,回到自己的神殿等候。 ------------------------------ 早些时候的奥林匹斯神山。 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正在交谈。 听着脑海中不断传来的女子声音,宙斯问道:“墨提斯生的真的是一个女孩?” 赫拉坐在赫菲斯托斯送出的金王座上,回道:“你已经问过很多次了,我也用生育权柄反复确认过很多次了,的确是个女孩。” 宙斯:“乌拉诺斯用预言耍我,他为什么这么做。” 赫拉迟疑道:“也许,仅仅是他基于自身伟大神力的恶趣味?” 宙斯沉默。他的身影沐浴在奥林匹斯神山属于天界的光辉中,眼神满是阴翳。 他一生中最不喜欢的两个预言都来自同一个人,那就是天神乌拉诺斯。 与其说是预言,不如说是诅咒。 第一个预言已经应验一半,是乌拉诺斯对推翻他的儿子克洛诺斯说的。 他说:“你终将像我一样,被自己的儿子推翻。” 现在宙斯果然推翻了自己的父亲克洛诺斯。 但是不知所踪的克洛诺斯也把这个诅咒传给了宙斯。 第二个预言是乌拉诺斯对宙斯说的。 在天空的最高处,他对求教的宙斯说:“你和智慧女神墨提斯会生下一个儿子,他的力量会超越你。” 墨提斯是宙斯的第一任妻子,两人出于对权力共同的追求联合在一起,她是宙斯的得力助手兼智囊。 宙斯能在势力弱小时和父亲克洛诺斯对抗,除了来自天神乌拉诺斯的支持,和墨提斯合纵连横的智慧不无关系。 但是有了天神乌拉诺斯的预言,他回到奥林匹斯神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生吞了怀孕的墨提斯。 现在看来,他好像做错了。 他沮丧地对赫拉说道:“伟大神力的阶级真的不能跨越吗?” “我现在好像一个木偶,被推上前台。” “我开始有些理解父亲了,明知道强大神力和伟大神力的差距,知道结局会到来。” “却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我们的兄弟姐妹囚禁在他的肚子里。” 赫拉握住宙斯的手,轻声安慰她,这些年她都是这么做的。 “别灰心。” “你迟早也会成为伟大神力一级的神祇。” “乌拉诺斯能以后来者的身份做到,你一定也能做到。” 宙斯:“我看不到,我完全看不到希望。” “能晋升伟大神力的权柄或者其它方法。” “它们在哪里?” 赫拉:“你忘了吗?” “你继承了墨提斯的智慧。” “合纵连横,打拉分化,你一直都在做。” “你的那些女神妻子和流落在外的儿女们,可是在战争中帮了你不少忙。” “可见你做的不是无用功。” “我们有永恒的生命,总会有机会的。” “当务之急,是把你脑海中墨提斯的女儿取出来,她是无辜的。” 宙斯:“我信不过其它人,除了你,我现在谁都不信。” 赫拉回道:“其实还有一个人你可以相信。” “谁?” “我的儿子,赫菲斯托斯。” 宙斯疑惑道:“我记得他,我当时正和正义女神忒弥斯交好。” “你一吃醋,就独自孕育了他。” “你不是把他丢给海之祖母泰西斯了吗?想让他避开神战。” “他能理解吗?” 赫拉:“他已经理解了,我们的婚礼上,他送的四件贺礼都是神器。” “说来你可能不信,赫菲斯托斯应该还有预言的才能。” “他送来的金王座和我天后的权柄完美契合。” 宙斯从神王宝座上起身,唤来漫天的雷云。 “那就去找他吧。” “他是你的孩子,那我自然也认可他。” “等等。”赫拉说道:“把阿芙洛狄忒带上。” 宙斯回头看向她,立马明白赫拉的打算。 “你要用婚姻权柄为他们两人作见证,成为永恒不能分离的夫妻?” “赫菲斯托斯以后会怨你的。” “阿芙洛狄忒不是良人。” 赫拉平静且骄傲地回道:“阿芙洛狄忒是世间最美的女子,自然就是最好的。” “我赫拉的儿子,就应该配最好的女子。” 第五章:雅典娜、珀耳塞福涅和扎格柔斯 利姆诺斯岛上空,漫天雷云汇聚,霹雳炸响。 跨越空间,神王宙斯、天后赫拉、美神阿芙洛狄忒降临在岛中央的火神神殿。 赫菲斯托斯已经等候多时了,三人才从空间中显出真形,他就躬身行礼。 “见过神王,天后。” 赫拉见状满意地点头表示赞许。 “看来你早有准备了。” “我的孩子,你做得很不错。” “你的贺礼我也很喜欢。” 赫菲斯托斯微笑说道:“母亲您喜欢就好。” 宙斯在一旁没有开腔,细细地打量赫菲斯托斯。 由命运丝线编织而出的斗篷能遮住相貌,却遮不住赫菲斯托斯强大的力量。 这个孩子,已经是和他同等级的神祇了啊! 宙斯很满意,毕竟赫菲斯托斯的出身注定了他是奥林匹斯神山的神祇,不会是他的敌人。 他一脸慈祥,语气却不容拒绝:“你很不错,赫菲斯托斯。”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在大婚当日许下的誓言。” “现在我正式敕封你为十二主神之一,火神!” “美神阿芙洛狄忒是你的妻子。” 一直面无表情地美神阿芙洛狄忒闻言站了出来。 在神殿她只看过一次赫菲斯托斯丑陋的样子,就不敢再看。 这桩婚事不是她满意的,但这是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共同的意志。 除非她不想继续在奥林匹斯神山待下去了,愿意放弃奥林匹斯神山十二主神之一美神的位置。 不过无所谓,婚姻对她来说只是过程,不是枷锁。 一个妻子的名分而已,舍得。 赫菲斯托斯早有准备。 他看向一旁的母亲赫拉,婚姻权柄的司掌者,任何婚姻只要有她的见证就会变成永恒,一方死亡也不能终止。 无论婚姻的仪式有多么简陋。 只要赫菲斯托斯对神王宙斯的话有认可的意愿,这段婚姻就算是被她见证过了。 好在…… 我的一切表象都是假的啊! 名字是假的,意愿是假的,就连相貌也是假的。 和你结婚的是我身上的斗篷,关我赫菲斯托斯什么事! 他坚定地回道:“谢神王恩赐。”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联系被建立,天后赫拉见证,美神阿芙洛狄忒和赫菲斯托斯…的斗篷,从今以后就是夫妻了。 神王宙斯满意地点头,他摆摆手,完成见证仪式的阿芙洛狄忒身化虹光,回了奥林匹斯神山。 “赫菲斯托斯,我专程赶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我要你帮我降生我和智慧女神墨提斯的女儿。” “她在我的脑海中已经孕育成形。” “吵闹着要出来。” 赫菲斯托斯闻言瞪圆眼睛:“神王陛下,我并没有司掌生育相关的权柄啊!” 赫拉接过话茬,在一旁解答。 “并不是要你接生。” “宙斯他的脑海就像是一个牢笼,困住了墨提斯的女儿。” “你负责把她放出来。” 赫菲斯托斯吞了一下口水:“用斧头?” “就用斧头。”宙斯肯定说道。 “你经常铸造神器,力道上的把握一定有经验可循。” 赫菲斯托斯:“这种方法会分薄您司掌的权柄。” “您真的决定了吗?” 宙斯:“我继承了她母亲墨提斯的智慧权柄。” “现在不过是还给她。” “也算是物归原主。” 赫菲斯托斯不再询问,他吸了一口气,手中出现一把斧头。 得到宙斯肯定的眼神之后,大力一斧头抡在他脑壳上。 这一斧力道刚好,宙斯的前额裂开一道口子。 伴随着虹彩,一位身穿战甲的美丽女神化作一道光芒飞了出来。 她看上去才双十年华,中等神力,一落地就自信地说道:“我叫雅典娜,智慧女神雅典娜。” ----------------- 赫菲斯托斯接受了主神之位,但是拒绝和三人一起返回奥林匹斯神山,继续住在利姆诺斯岛。 宙斯没有强求,失去智慧权柄以后他的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需要时间适应。 在返回的路上,他和赫拉、雅典娜分开了。 “我去人间看看,现在大地上的人类都怎么样了。” “对克洛诺斯是不是还存在信仰。” 岁月史书记录着一切。 宙斯在大地上巡视,在一处山谷,他发现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也是一位女神。 他的第四任妻子,丰饶女神德墨忒尔的女儿,珀耳塞福涅。 诸神之间没有伦理的说法,智慧权柄的残留神力让宙斯看到了,如果和珀耳塞福涅交合,将来他会有一个强大神力的儿子。 当然也看到了丰饶女神德墨忒尔的小心思。 有神祇预言珀耳塞福涅会和宙斯交合,生下一个强大神力的儿子,为了避免女儿惨遭宙斯毒手,德墨忒尔把珀耳塞福涅藏在这个山谷。 没有犹豫,宙斯化身一条龙飞入山谷,强迫珀耳塞福涅与之结合。 一年后,如愿以偿获得了一个头上长角的新生婴儿。 宙斯给他取名扎格柔斯,意为头上长角的人。 他带着扎格柔斯回到奥林匹斯神山,用神力保护他,年幼的扎格柔斯在宙斯腿上爬来爬去,用稚嫩的手挥舞代表宙斯神王权力的神器雷电。 金王座上,赫拉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又去哪拈花惹草了,还带回来一个儿子。” 宙斯兴奋地说:“他不可简单。” “我用智慧权柄残留的神力看到,他以后会是一个强大神力的神祇。” “不过在哪之前,他需要经历一点磨难。” 赫拉:“什么磨难?” 宙斯眯起眼睛,阴恻恻地说道:“天神乌拉诺斯的六个巨人儿子不是任由我们调遣吗?” “你找个由头,让他们把这个孩子杀死。” “我会保留他的心脏亲自孕育。” “为他铸造强大神力级神祇的根基。” 赫拉皱起眉头:“又要我做恶人?” 宙斯笑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德墨忒尔不会怀疑你的,只会迁怒乌拉诺斯的儿子。” “同为强大神力,她没有办法,只能不了了之。” 赫拉:“他是德墨忒尔的孩子?” 宙斯:“不,他是德墨忒尔的女儿,珀耳塞福涅的孩子。” 赫拉点点头:“那很好办,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天神乌拉诺斯有六个巨人儿子,其中三个只有额头有一只眼睛,是独眼巨人三兄弟。另外三个有五十个头颅,一百只手臂,是百臂巨人三兄弟。 独眼巨人三兄弟分别是雷霆、闪电、霹雳的化身,擅长锻造,宙斯的神器雷电就是他们打造的。 百臂巨人三兄弟是大地力量的化身,喜进食。 六人一出生就是强大神力。 在他们还未出生之时,天神乌拉诺斯命令大地女神盖亚不许生下他们,直到他们在母体成为伟大神力。 大地女神盖亚不愿意,唆使小儿子克洛诺斯推翻了自己的父亲,从此开启了天空和大地对立的时代。 早产的六个巨人空有强大力量,脑子却不太聪明,也不喜欢思考。 被天神乌拉诺斯从无底深渊救出后,扔在奥林匹斯神山交给宙斯管理。 今天他们得到来自天后赫拉的一则命令,杀死她的情敌,珀耳塞福涅的儿子扎格柔斯。 六个巨人没有多想,直奔赫拉指向的地方。 宙斯为了避嫌,已经先一步离开奥林匹斯神山。 所以六人畅通无阻,很快就找到了扎格柔斯所在的神殿。 摇篮中的幼小神祇察觉到危险来临,藏了起来。 但只有微弱神力的他面对六个强大神力一级的神祇根本没有抵抗之力,独眼巨人三兄弟中的老大,代表雷霆化身的斯忒罗佩斯幻化出一面镜子,轻松照出了扎格柔斯的藏身之处。 三个百臂巨人残忍地扼住他幼小的喉咙。 生命的最后关头,扎格柔斯似乎被激发出对生存的渴望,他变成了一只公牛,用锐利的角冲撞巨人,为自己的生命而战。 百臂巨人们掐死了他,用刀肢解了牛形的扎格柔斯,把他放在火上烹煮。 早已隐藏在一旁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强忍不适,依照宙斯的命令抢救出扎格柔斯的心脏,把它放在一个盒子里。 收到赫拉的信号,宙斯回到奥林匹斯神山,他撕开自己的大腿,将扎格柔斯的心脏放入其中孕育。 千百年后,他会以新的身份重生。 第六章:青铜时代 人间,丰饶女神德墨忒尔的女儿,珀耳塞福涅所在的山谷。 珀耳塞福涅突然心脏狂跳,一种剧烈的疼痛感包裹了她,那是刀子划过皮肉的冰凉和火焰的灼烧感。 母子之间莫名的联系告诉她,她的儿子死了。 她看向奥林匹斯神山的方向,神情悲伤且绝望。 “你的儿子死了。” “被天神乌拉诺斯的巨人儿子们肢解,烹饪,吞吃。” 山谷的阴影中,宙斯的哥哥,冥界主宰哈迪斯不请自来。 “为什么会是我的儿子,不能是其她人的儿子或者女儿。”珀耳塞福涅平淡的话语藏着愤恨和不解。 “这是他的命运,他生来就有这样的劫难。” “直到千百年后才能重获新生。” 珀耳塞福涅重复道:“那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的儿子,不能是其她人的儿子或者女儿。” “你似乎感到愤怒?”哈迪斯觉得事情有趣起来了。 “你无能为力的,哪怕是你的母亲德墨忒尔也同样如此。” “因为背后是天神乌拉诺斯和大地女神盖亚的博弈。” “盖亚早早看到一切,让德墨忒尔把你藏了起来。” “乌拉诺斯用预言引导宙斯吞下智慧女神墨提斯,还是找到了你。” 珀耳塞福涅讥笑起来:“那你们呢?奥林匹斯神系,夹缝中求生的臭虫?” 哈迪斯:“你错了。奥林匹斯神系可不是什么夹缝中求生的臭虫。” “这是一场三方博弈。” 珀耳塞福涅讥笑的更欢快了,美丽的眼睛里同时存在哀伤和癫狂。 “三方?你们凭什么!” 哈迪斯平静地回道:“就凭乌拉诺斯和盖亚没有和解的余地,就凭伟大神力级的神祇是六位而不是两位。” 山谷寂静。 珀耳塞福涅知道哈迪斯说的是对的,正因如此,她看不到奥林匹斯山失落的那一天了,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掉了精气神。 许久,她开始慢慢解下自己的罗衣,自暴自弃地说道。 “我是不是也要为你生一个儿子或者女儿?” “那你来吧。” 哈迪斯阻止了她,来自冥界的死气压的只有中等神力的珀耳塞福涅不能动弹。 “别误会,我对男女之事没有兴趣。” “只是冥界荒芜,缺少生气,我想要建设它。” “你是德墨忒尔的女儿,继承了她丰产的权柄,是我建设冥界重要的一部分。” 珀耳塞福涅一愣,随即满是深意的说道:“你带不走我的,冥界已经很大了,没有人会想它再发展的很好。” 阴影中,大地裂开,四匹黑色的骏马拉着战车出现在哈迪斯身边。 抚摸着骏马的鬃毛,哈迪斯说道。 “你似乎不相信我的力量。” “你出生太晚,可能的确不知道。” “我之所以是冥界主宰而不是众神之王,只是因为缺少运气,在抽签里输给了弟弟宙斯。” “你儿子的恩怨我不想牵扯,那是你的事情。” “我会像宙斯和赫拉那样,向你分享冥界主宰的权利,你会一跃成为强大神力。” “你儿子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如何解决。” 珀耳塞福涅迟疑,这些古老时代的隐秘,她的确知之甚少。 但是她被哈迪斯说服了。 于是她又说道:“主宰,请容许我和我的母亲德墨忒尔告别,不然她会担心的。” 哈迪斯已经登上了战车,他神情冷酷,语气强硬:“那是你的事情。” 说着催动战车,四匹黑色骏马狂奔起来。 “主宰?!!” 大地裂开,冥王轻松的抱起未来的冥后消失在黑暗的死亡之国。 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看见了。 一个是在天空中驾驶太阳神车巡视的新太阳神赫利俄斯,他只看到过程,不知全貌,也不敢去管冥界主宰哈迪斯的事情。 另一个人就是坐在利姆诺斯岛最高处,手持岁月史书的赫菲斯托斯了。 与此同时。 大地之上,司掌哺育权柄的女神勒托正在忍受痛苦。 她是银河之神科俄斯和神谕女神福柏的女儿,神王宙斯的第六任妻子。 勒托和赫菲斯托斯的生母赫拉有过节,现在即将生产,成为天后的赫拉却禁止诸神为她提供分娩之所。 涵盖世间几乎所有权柄的诸神很给天后赫拉面子,勒托无处可去。 原本能为她提供庇护的父亲和母亲已经被关进无底深渊了。 她只能在大地之上四处漂泊、躲藏,身后是赫拉派来追逐、监管的大蛇皮同。 纵然戴着面纱,也难掩发自心底的痛苦。 宙斯一日不来,她就只能忍受一日。 最后还是勒托的妹妹,流星女神阿斯忒瑞亚看不下去了。 她带着勒托逃离大蛇皮同的追捕来到海上,招来一颗天外的流星化作小岛,勒托才得以分娩。 岛上,在妹妹流星女神阿斯忒瑞亚的帮助下,勒托生下一个女儿,取名阿尔忒弥斯。 女孩长的很快,九日时光,就已经是少女模样。 第九日,阿尔忒弥斯和流星女神阿斯忒瑞亚一起给勒托助产,降生了一个男孩。 勒托给他取名阿波罗。 四人就在这处浮岛生活。 勒托也向自己妹妹阿斯忒瑞亚承诺:“以后这个浮岛一定会建起人间最大的神庙,用来纪念我们的情谊。” 大蛇皮同完成赫拉赋予它的使命,回奥林匹斯神山去了。 利姆诺斯岛,看着岁月史书上的插画,赫菲斯托斯喃喃自语。 “这就是阿波罗吗?以后司掌音乐和艺术权柄的人?” “阿格莱亚的上位主神。” “我是不是应该打造一件和音乐相关的神器,让人和他争夺?” “还是,我自己来?” 赫菲斯托斯皱着眉头,他站了起来,手持岁月史书眺望人间。 对神祇而言,时光很多,时光很慢,两三年不过打个盹儿。 对白银时代劳作的人类就不同了,他们深切知道时间的伟力,才两三年,他们的数量又打了一个对折。 往往一片很广的土地上,耕种狩猎的只有一小撮人,大部分人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 赫菲斯托斯合起岁月史书:“青铜时代要来临了吗?” 第七章:法厄同 奥林匹斯神山,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太阳神殿里。 神殿内陈设异常华贵,穹顶是用华丽的圆柱支撑的,墙上镶嵌着闪亮的黄金和璀璨的宝石,两扇银质大门上雕刻着美丽的花纹和不知名的壁画,一旁停放着赫菲斯托斯打造的神器太阳神车,拉车的四匹金色焰马打着响鼻,精神抖擞随时可以出发。 赫利俄斯坐在用绿宝石装饰的宝座上,身后侍立着他的妹妹月神塞勒涅的三个女儿,塔罗、奥克索和卡尔波,微弱神力,少见的没有司掌权柄的女神。 诸神间都传言三位女神是他和妹妹塞勒涅所生,其实不是,他们的真正父亲是宙斯,如今的神王。 应宙斯的命令,赫利俄斯只是代为照看,假做她们的生父,不允许她们擅自司掌潜力低的权柄。 赫利俄斯还有一个叫做法厄同的儿子,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的生母是谁,只能确定他不是赫利俄斯名义上的妻子兼妹妹月神塞勒涅生下的。 也许赫利俄斯的父亲古太阳神许珀里翁和母亲光明女神忒亚知道,但是他们已经被神王宙斯送进无底深渊了。 那是赫利俄斯搭上神王宙斯的线,成为新太阳神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没几个人关注他,也就没人在意他犯了什么罪行。 所以赫利俄斯一发现自己的妻子对他不忠,就立刻让她永远‘消失’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多次确认,法厄同也不是他的儿子,是妻子和她的情人所生。 绿宝石装饰的宝座上,赫利俄斯捏脚拳头,眸子里划过寒芒。 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现在是尊贵的太阳神,每日都要驾着太阳神车驶过天际,为大地带去光明。即使在永恒的神祇之中,他也是最上层那一小撮人。 有人盯着他,也有人想要取代他。 他做任何事都要守规矩,讲究师出有名,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但是,心高气傲的赫利俄斯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背叛者都得死。 他要法厄同死啊! 就现在,立刻、马上! 为此,赫利俄斯不惜使用下作手段,玷污他长久以来维护的光辉形象。 毕竟总会有神祇司掌和隐秘相关的权柄,从而知晓这件事情,他已经不在乎了。 太阳神殿银质的高耸大门被推开一角,赫利俄斯名义上的儿子法厄同从门缝中跨进神殿。 即使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他仍然震惊神殿的华美和父亲赫利俄斯的威仪。 法厄同走向自己的父亲,却不敢走的太近,因为面见他的时候,赫利俄斯身上总是散发着光和热,让他不能承受。 赫利俄斯见状更恨了,太阳神的儿子竟然不能承受他的光芒,多么讽刺。 但他还是亲切地问道:“什么风把你吹到父亲的宫殿来了,我的孩子?” 法厄同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慈祥,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他的心里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驱使他向某一个特定的目标前进,打之不消,抹之不绝。 于是法厄同放下担忧,说道:“尊敬的父亲,最近我的背后总是有人在诋毁我。” “说我只是自称您的儿子,其实是一个野种,父亲是一个不知姓名的野男人。” “我一回头,人就消失不见了。” “所以我来请求父亲给我一些凭证,让我向那些背后诋毁的人证明,我的确是您的儿子。” 赫利俄斯收敛了围绕他的万丈光芒,走上前去拥抱法厄同。 他说:“法厄同,我可以证明,你的确是我的孩子。” “我爱你,就像爱你的母亲一样。” “为了打消你的怀疑,你向我求一件礼物吧!用来做你的凭证。” “我对着冥河斯提克斯起誓,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但是!”赫利俄斯停顿了一下。 “法厄同,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衡量轻重的能力。” “如果你向我求的礼物是你不应该拿的,那你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只能永远浸泡在冥河斯提克斯没有源头的河水里。” 法厄同心里高兴起来,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因为冥河斯提克斯是世上少有能影响到永恒诸神的事物,无论神祇或是凡人,指着它发下的誓言必须被实现,否则就会被卷进它的河水永恒沉沦。 虽然地点在冥界,冥河斯提克斯却没有可确定的源头,这条有着强大规则的河流就像是从虚空中出现的一样,它最初也没有名字,诸神用掌管它的女神斯提克斯的名字称呼它。 实际上,这条河没有主人,掌管它的斯提克斯是司掌憎恨权柄的女神,她的几个子女分别司掌胜利、强壮、热情和暴力,只是因为在宙斯和克洛诺斯的大战中,斯提克斯带着她的子女最先赶到奥林匹斯神山助阵,宙斯才把这条河交给她掌管,斯提克斯从而染指了和誓言相关的权柄。 但是誓言的终点,束缚众神的力量源头,依旧是冥河斯提克斯。 法厄同迫不及待地挣脱了赫利俄斯的拥抱,想要提出自己的要求。因为在拥抱,他没有看到赫利俄斯脸上必杀的决心,也不知道这是赫利俄斯象征性给他留下的最后机会。 他说:“父亲,那么请你满足我梦寐以求的愿望吧。” “让我能有一天时间,独自驾驶火神赫菲斯托斯打造的太阳神车!” 太阳神赫利俄斯的脸上分不清是什么表情,至少法厄同看不真切。 那张俊美的脸上,似有惊恐,似有后悔,似乎还有……快意?!! 最后他大声说道:“我的儿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没有一个弱等神力的神祇敢提出像你这样狂妄的要求。” “你的力量还不足以驾驭太阳神车,你连它车轮上散发出的火焰都承受不住。” “如果你现在反悔,我还可以满足你其它要求。” 法厄同不肯,他骨子就有一种执拗,心底的魔念也在不停地诱导他,告诉他驾驶父亲的太阳神车就是最好的凭证。 于是他坚定地说道:“父亲,我不反悔。” “没有什么东西是比驾驶太阳神车更好地了。” “我一定能做到。” 赫利俄斯看着法厄同,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去吧。” “我一定会‘好好’看着你的。” “保证一次眼睛都不会眨。” 第八章:燃烧的大地 说着赫利俄斯拉着法厄同的手,走向银质大门旁停放的太阳神车。 看的出来,赫菲斯托斯打造太阳神车的时候非常用心,这件神器不仅威力巨大,整体也很美观。 车轴、车辕和车轮都是金色的,车轮上还附着熊熊燃烧不会熄灭的火焰,九颗闪闪发亮的宝石规律地排列在座椅上,映照的太阳神车美轮美奂,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法厄同不禁惊叹赫菲斯托斯的高超技艺。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触摸太阳神车,下一秒就痛呼着飞快收了回来。 车轮上的火焰在他手上留下了一道燎伤,法厄同忘记了,他还不能承受太阳神车的神力。 他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赫利俄斯,想要寻求帮助。 赫利俄斯微笑着,像一个慈父。 他拿起法厄同被燎伤的右手,一道神力拂过,燎伤就消失了。 “再试试。”他说。 法厄同再次尝试伸出手触摸太阳神车。 “哇哦!”他惊呼起来。 这一次,车轮上的火焰没有伤害他。 法厄同像一个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一会摸摸车轴,一会摸摸车轮,还调皮地把手放在车轮上的火焰里炙烤。 “坐上去。”身后传来父亲赫利俄斯的吩咐。 法厄同依言行事,人生中第一次坐上了太阳神车。 赫利俄斯在一旁问道:“感觉如何?” “棒极了!”法厄同在太阳神车上兴奋地回答。 “很好,我的儿子,记住这个感觉。” “这是你唯一一次有机会驾驭这件神器。” “但这是你应得的。” 赫利俄斯的话似乎另有深意,他一边说一边来到拉车的四匹金色焰马前面,喂给它们草料,好让它们有充足的力气奔跑。 这四匹焰马是赫利俄斯的父亲,古太阳神许珀里翁留下的遗产,太阳权柄的司掌神祇诞生的那一天,它们就一起诞生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就是太阳权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连赫菲斯托斯打造出的太阳神车上的火焰,也不能伤害它们。 作为新任太阳神,只有中等神力的赫利俄斯格外重视这四匹焰马,每日的草料都要亲自喂食。 做完这些,他递给法厄同一根马鞭和马儿的缰绳。 然后,亲自为法厄同打开了太阳神殿高耸的银质大门,让世界旷阔的空间展露在他眼前。 神殿外的世界还是夜晚,星辰散布在天空中,赫利俄斯的妹妹,月神塞勒涅已经回程,属于夜晚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去吧,法厄同,一切很顺利。”赫利俄斯大声说道。 握紧缰绳,法厄同兴冲冲地挥舞马鞭抽打焰马,他迫不及待要为大地带去光明了,好让诸神惊叹他的事迹。 四匹有翼的焰马嘶鸣着,它们灼热的呼吸在空中喷出火花。 马蹄踩动,拉着法厄同飞出太阳神殿,冲破了拂晓的雾霭。 太阳神车刚一出现在天空,灰暗的世界就瞬间清晰起来。 无边无际的大地和海洋像是一副画卷,在法厄同的眼里徐徐铺开。 他从未看过这么美妙的风景,驾着太阳神车一会向上一会向下,兴奋地在无人的天空中大声呐喊。 他向上的时候,大地昏暗,像是有乌云把太阳遮蔽了,他向下的时候,大地上的生灵就糟了殃,热的人让人受不了。 大地上,一个半人半马的生物似乎注意到了今天的太阳和往日相比,有些不寻常。 他简单地智慧还不知道太阳代表着什么。 他奔跑着,追逐着,不时张弓搭箭,想要把太阳射下来。 法厄同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行为奇怪的半人马。 他认为这是一种挑衅。 虽然在赫利俄斯面前法厄同总是表现的谦逊懦弱,可实际上他是一个张狂暴虐的人。 他的底气来源就是他的父亲,太阳神赫利俄斯,除此之外,他没有其它值得称道的本领。 一个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渴望得到这方面的认可,法厄同也是如此。 他愤怒地把太阳神车降的更低了,好让这个半人马见识自己的力量。 一瞬间,大地因灼烧而龟裂,河水沸腾,森林起火,白银时代的人类淹没在火海之中,人们在火浪中挣扎,嘶吼,然后凄惨地死去,成为一具焦尸。 这些法厄同都看不到,他的眼里只有向他挑衅的半人马,他坐在太阳神车上,残忍地看着半人马身上冒着火焰,在地上打滚,做无用的挣扎,并快意地大笑起来。 但是,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无数生灵死亡,不是他能承受的,他违反了赫利俄斯的指着冥河斯提克斯立下的誓言。 报应瞬间就到来了。 法厄同感觉很热,而且越来越热,他疑惑地查看,却惊恐地发现,赫利俄斯对他的加护似乎失去作用了,自己华贵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车轮上的火焰点着。 他立马想到父亲立下的誓言。 法厄同惊慌失措地抽打着焰马,想要赶回太阳神殿,并恐惧地大喊道:“父亲救我!”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正在睡觉,虽然成为了神祇,但他仍保留了人类时候睡眠的习惯。 突然,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向一片火海的人间。 司掌火焰的神祇醒来,人间熊熊燃烧的火焰再也不能肆意妄为,立刻熄灭了。 但是太阳的力量不容赫菲斯托斯插手,残存的白银时代的人类不过是由一种苦难进入另一种苦难,被天空中肆虐的太阳活活烤成了干尸。 “停下,把太阳神车驾到天上去。”法厄同的耳边响起赫菲斯托斯的声音。 但法厄同根本不予理会,依旧我行我素,疯狂地抽打焰马想要赶回太阳神殿,回到父亲赫利俄斯身边,只有回去了,他才能活命! “冷静下来,太阳神车的火焰已经不能伤害你了,快把他驶到天上去!”赫菲斯托斯不想放弃,继续说道。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啊!”眼角出现冥河斯提克斯延伸出的虚幻支流,法厄同彻底疯狂了。 “那些凡人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法厄同不知道,他彻底封死了自己最后的生路。 他的行为惹恼了大地的化身,六位伟大神力之一的大地女神盖亚。 这位女神虽然超越了大地权柄本身的限制,已经不再依赖大地了,但是就和人的衣服一样,如果被人无故弄坏了,都会生气的。 大地就是女神盖亚的衣服和脸面,大地龟裂,就是在打她的脸。 本来赫菲斯托斯出现,大地女神盖亚还想着放法厄同一马,但他自己求死,盖亚也不介意送他一程。 奥林匹斯神山,正在饮宴的宙斯耳边突然出现了大地女神盖亚的声音。 “看你做的好事。” 宙斯有些莫名其妙,疑惑地把目光看向人间,才看到人间的惨状,他的眼睛立刻红了起来。 因为赫利俄斯是他的人,所以得罪的神祇也会把责任算在他的头上,而太阳炙烤大地,有多少湖泊水泽被蒸发,就会得罪多少水泽方面的神祇。 具体多少,简直无算。 宙斯愤怒地质问,声音回荡在天际。 “赫利俄斯,你在干什么?” “不,你不是赫利俄斯,你是谁?” “法厄同?” “那你就去死吧!” 代表神王权力的神器,长矛‘雷电’出现在宙斯手中,他暴怒地朝着法厄同挥下,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绝望的法厄同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空一道落雷坠下,不能闪躲,也无力闪躲。 和大地上众多的生灵一样,他成了一具焦尸,从华丽的太阳神车里跌落下去。 下方,冥河斯提克斯虚幻的支流在等待他,他将永恒浸泡在河水里,得不到安息和重生归来的机会。 奥林匹斯神山,太阳神殿。 赫利俄斯果然像他和法厄同承诺的那样,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知子莫若父,法厄同是什么样的人,赫利俄斯再清楚不过了,从法厄同兴奋地驾驶太阳神车升上天空的那一刻起,赫利俄斯就已经在心里给他判了死刑。 或者换一种说法,法厄同能有今天的性格,就是他刻意引导的必然结果。 赫利俄斯压下心底似大仇得报的爽快感,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准备应付上门兴师问罪的宙斯。 这件事,他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毕竟,所有的罪都是法厄同自己犯下的,他只需要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复述即可。 利姆诺斯岛,赫菲斯托斯看向人间。 大地上满目疮痍,幸存的人类寥寥无几。 赫菲斯托斯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只剩一声颓然的长叹:“白银时代就这样结束了吗。” “那又何必开始。” “令人徒生期待。” 第九章:神祇与信仰 太阳的力量失控了,说不清是意外还是人祸。 在这场动乱之中,有人得意,有人失意。 冥界主宰哈迪斯肯定是得意的,本来他都已经准备好等待百年时间,等待白银时代的人类自主消亡,挨个进入荒芜的冥界,成为冥界的一份子。 现在却是不用。 幸存的人类不多,没有神祇会在意,哈迪斯直接打开了死国的大门,把幸存的人类摄入冥界。 这也标志着白银时代的人类彻底绝迹。 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的子女们是失意的。 太阳炙烤大地,蒸发了不少湖泊水泽,很多湖泊水泽中的女神因此神力等级跌落,更是有不少实力稍弱的女神无家可归,无奈回到大海中去,或是在大地之上四处流浪,寻找新的宜居住所。 这间接影响了大海之中三位强大神力之间的势力平衡,也影响了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在诸神之中的地位。 他们在诸神中的分量不再举足轻重。 直观的外在表现就是,两人孕育的诸多子女,不再是每一个人诸神都要礼遇三分。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去大地上四处走走,放松心情。 他在这个岛上成长,还从来没有出去过。 虽然利姆诺斯岛的最高处能一眼收尽人间景色,但是眼睛看到的和实际到访过的,赫菲斯托斯相信还是有差别的。 他一步跨出,就已经抵达辽阔的大海海面,这一段距离,是凡人需要几个月才能走完的路程。 其实还可以更快,只要赫菲斯托斯愿意,一个念头就能抵达大地之上。 不过他很享受散步的感觉,慢一点没什么不好,有时还能停下来看看沿途的风景。 横渡大海,赫菲斯托斯很快就望到了海岸线。 岸边有一间木屋,可惜已经被烧毁了,赫菲斯托斯走上去,试图寻找到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但什么都没有找到,太阳引发的大火毁灭了一切,就连木屋主人的尸体,也被冥界主宰哈迪斯座下的仆神带走了。 赫菲斯托斯默然。 因为曾经是人类,所以他对白银时代的人类有一种奇特的感情。 即使白银时代的人类和他曾经的生活没有半分相像。 他们没有女人,只有男人;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孩童的模样,当他们成年的时候,他们也即将死去。 但,他们是赫菲斯托斯为数不多能用来记挂、缅怀过去的事物,让他记得,自己也曾经是人,而不是神。 拾起一捧沙子,失神地看着它在指缝中溜走,在太阳的映射下发出金灿灿的闪耀光芒。 赫菲斯托斯地内心突然出现一种冲动:提前让人类的下一个时代来临! 他看向天空,日上中天,太阳神赫利俄斯驾驭着太阳神车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准备回他的太阳神殿去,纵然引发了大乱子,他的地位依旧没有动摇,暂时他还是不可替代的。 在他前进的方向,诸神聚集的奥林匹斯神山巍峨的耸立在大地上,山峰像一柄利剑插入云端。 不再刻意避让,赫菲斯托斯径直往奥林匹斯山走去。 奥林匹斯神山,山上的诸神正在饮宴。 这是一场只有小部分神祇参加的聚会,商谈如何为大地创造新的生灵,原因是天后赫拉觉得,失去人类,世界显得太过冷清了,有些不适应。 参与聚会的神祇大部分是神王宙斯的家眷,也有外人,白银时代人类的始祖伊阿珀托斯的儿子,普罗米修斯赫然在列,他是擎天巨神阿特拉斯的弟弟,继承了他父亲伊阿珀托斯一部分创造生灵的能力。 诸神各抒己见,很快就确定了生灵们的模样,只有在人类这里犯了难。 作为生灵中唯一智慧超然,能和神祇交流的物种,在座的诸神没有创造他们的经验。 最后他们一致决定采用白银时代的人类当做模板。 “为什么不尝试改变,在创造男人的同时也创造女人呢?”宫殿外,一道声音传来。 赫菲斯托斯没有丝毫掩饰自己强大神力级实力的意思,人未至,声先到。 参与聚会的神祇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心想是哪一位陌生的神祇成就了强大神力。 直到主位上的宙斯面露欣喜说道:“赫菲斯托斯,你也来啦。” 诸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天后赫拉独自孕育的儿子,赫菲斯托斯。 在一旁侍立的九位缪斯女神连忙为赫菲斯托斯上座,她们是宙斯的第五位妻子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的女儿,司掌九种不同的艺术。 待到赫菲斯托斯坐定,宙斯才解释道:“其实我们最开始也想过这么做。” “但如果创造男人的同时还给人类创造女人,他们就会无限地繁衍下去。” “虽然没有人类大地上会显得冷清,但是如果人类的数量多了,大地就会显得拥挤,反而不美。” “但一切是值得的。”赫菲斯托斯说道。 “黄金时代的人类是大地女神盖亚创造的,她的神器‘生命宝瓶’赋予了人类永恒的生命。” “白银时代的人类是伊阿珀托斯创造的,他创造的人类只有百年的寿命。” “但我们早已发现,无论造物主是谁,寿命是长是短,人类都能产生信仰。” “神明可以吸收信仰,强大自身。” “单个人类的信仰或许微不足道,但如果是一千人,一万人,乃至整个大地上的人呢?” “能不能堆彻出一位强大神力级的神明?” 宙斯眯起眼睛,也许……不止,他竟没有想到这点。 是了,如果权柄本身的强度不够抵达伟大神力的等级,为什么不能依靠其它方法抵达呢。虽然是外力相助,但是得来的力量是真实不虚的。 伟大神力不需要信仰,但我们不是伟大神力啊! 最后,宙斯斟酌着说道:“还是先按原来的计划,由雅典娜和普罗米修斯负责创造生灵。” “给人类创造女人的事情。” “再看看……” 赫菲斯托斯嘴角翘起,他知道,宙斯心动了。 第十章:先知者与后知者 在宙斯与克洛诺斯的神王大战中,普罗米修斯站在新的奥林匹斯神一边,因而得到的宙斯赏识留在奥林匹斯山,成为奥林匹斯神系的一员。 这位古老时代的神祇能在权力更迭之中屹立不倒,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不仅继承了父亲伊阿珀托斯一部分关于创造生灵的权柄,还涉足了某种和智慧相关的权柄,能未卜先知,趋利避害。 诸神中他被称为先知者,先知者普罗米修斯。 领了神王宙斯的命令,他和雅典娜两人来到大地上,在一条小河边开始创造生灵。 赫菲斯托斯也跟来了,他向宙斯要了一个类似监工的职位,又是强大神力,普罗米修斯和雅典娜两人不敢驳他面子。 因为记录一个时代的开始对历史权柄来说提升是很大的,所以他也很识趣,坚持只做一个局外人,只看不说,尽力不影响他们工作。 他好奇地看着两人,普罗米修斯和雅典娜一番商议,决定先创造各种动物,最后再创造人类。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他们用泥土作为创造生灵的材料,普罗米修斯负责用泥土捏塑出各种动物和人类的形状,雅典娜则为他们赋予灵性和智慧。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他们需要让大地填满各种生灵,但他们的效率实在太低了。 雅典娜抱怨到:“这项任务未免太过枯燥了,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普罗米修斯手上的动作不停,回道:“需要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而且不能停下。” “我们不像大地女神盖亚,拥有神器‘生命宝瓶’。” “创造的生灵拥有寿命限制。” “所以每隔百年,我们就要回到这里,继续这项工作。” 雅典娜停下来问他:“难道不能更快一些吗?” “以现在的进度,至少需要五十年才能让大地填满生灵。” “也就是说,实际上每隔五十年我们就要回到这里,继续工作五十年。” 普罗米修斯也停了下来,他也觉得两人的效率实在太过低下了。 他开始思考,并说道:“创造生灵其实并不简单,里面涉及到多个权柄。” “我虽然继承了父亲创造生灵的能力,但实际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残缺权柄。” “你听我的名字就知道了,先知者普罗米修斯,创造生灵并不是我的所长。” “我们需要援手。” 雅典娜:“你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普罗米修斯点点头:“我的哥哥,埃庇米修斯可以帮助我们。” 雅典娜:“埃庇米修斯?后知者?” “我听说过他,司掌痴愚权柄,和你是两个极端,总是后知后觉。” “他能行吗?” 在一旁记录的赫菲斯托斯忍不住莞尔,雅典娜的话未免太过直白了,虽然埃庇米修斯的愚钝是诸神公认的,但是他终究是伊阿珀托斯的孩子,先知者普罗米修斯和擎天巨神阿特拉斯的大哥,这样当面质疑不是在打普罗米修斯的脸吗。 普罗米修斯本人倒是不在意,他解释道:“我大哥埃庇米修斯其实也继承了父亲部分关于创造生灵的权柄。” “只是他继承的并不是核心的权柄,只能为生灵赋予天赋的力量。” “但如果有他居中调和,我们就不用一个个来这么麻烦,能大批量创造生灵了。” 说着普罗米修斯向赫菲斯托斯恭敬地行了一礼:“这件事我们两人走不开,只能麻烦冕下了。” 赫菲斯托斯没有避让普罗米修斯的行礼,他是强大神力,受的起,也理应接受,如果表现地太过热情,遇事三思而行的普罗米修斯就要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他颔首示意:“那我就走一趟吧。” 埃庇米修斯的住所就在人间,这位神祇喜欢和他父亲的造物,白银时代的人类住在一起。 和其它喜欢住在天上、山顶和大海这些人类无法涉足的地方,而且宫殿奢华的神祇不同,埃庇米修斯的住所不仅位置亲民,装修也堪称简陋。 赫菲斯托斯是在一个人类聚集的小村庄找到他的,周围的房屋都被太阳引发的大火烧成了废墟,只有埃庇米修斯的茅草屋挺立在村庄一角。 埃庇米修斯就坐在门槛上,眯起眼睛假寐,像是早已等候多时。 赫菲斯托斯立马察觉到异常,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假寐的埃庇米修斯。 传闻这位司掌痴愚权柄的神祇愚钝不堪,做事总是后知后觉,所以诸神都称呼他为后知者、后见者,多少有几分嘲笑的意思。 但。 埃庇米修斯分明是一位强大神力级的神祇! 果然传闻不可尽信,还是眼见为实的好。 赫菲斯托斯重视起来,他放出自身强大神力级神祇的气息,试图惊喜假寐的埃庇米修斯,两人并不熟悉,这种方式最为稳妥。 感应到陌生的神祇就在身边,埃庇米修斯似乎才反应过来,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四处查看,最后迷茫地望向赫菲斯托斯。 如刚从梦中清醒一般,他慢悠悠地说道:“我说是谁呢,扰人清梦,原来是火神赫菲斯托斯。” “远道而来,属实是稀客啊!” “进屋里喝杯水?” 赫菲斯托斯向他打了个稽首:“不必了,我是受你弟弟普罗米修斯的委托来找你的。” “他承接了神王宙斯的命令,为大地上创造生灵。” “现在需要你帮忙,希望你过去一趟。” 埃庇米修斯笑眯眯地说道:“为大地创造生灵?” “好事啊。” “自从白银时代的人类灭绝之后,世间的确冷清了许多。” “劳烦火神带路了。” 赫菲斯托斯:“称不上劳烦,小事而已。” “还请痴愚之神移步。” 埃庇米修斯哈哈大笑起来:“叫我埃庇米修斯就行,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后知者。” “诸神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赫菲斯托斯:“不过是诸神的偏见罢了。” 赫菲斯托斯在前面带路,埃庇米修斯紧随其后。 在路上,赫菲斯托斯还是没有忍住,他向埃庇米修斯问道:“你知道我要来,你在等我?” 埃庇米修斯笑着否认:“我哪有司掌预言的权柄,只是今天刚好没有事情,就在门槛上坐一会。” 赫菲斯托斯凝望了他一眼,没有深究。 第十一章:后知者的远见 两人来到造人的小河边,普罗米修斯已经捏塑出大量的泥土胚子,数量之广,涵盖了几乎大地所有的生灵。 赫菲斯托斯耐心观看,发现也不是所有后世的生灵都在这个时候被创造出来了,比如后世常见的蛇就不见踪影。 看见赫菲斯托斯带着埃庇米修斯赶来,普罗米修斯迫不及待的开始发号施令,他对创造生灵这件事似乎有不同寻常的热情和激情。 “兄长,一会我为泥人赋予生命,你就赐予他们天赋才能。” 接着他又用商量的口吻对雅典娜说道:“女神,你负责最关键的一步,为我们创造的人类赋予智慧。” 雅典娜点点头:“没问题,直接开始吧!” 两人都没有在乎埃庇米修斯的意见,似乎这个人无足轻重。 赫菲斯托斯有趣地看着三人,他在岁月史书上这样写道。 【白银时代结束了。新时代创造生灵的神祇有三位,他们是智慧女神雅典娜,先知者普罗米修斯,后知者埃庇米修斯。】 【先知者普罗米修斯创造生灵的躯体,智慧女神雅典娜给予生灵中的幸运儿人类以智慧,后知者埃庇米修斯则作为两者间的桥梁,赋予新生的生灵以天赋才能,好省却中间繁琐的步骤。】 【三人中,先知者普罗米修斯像是一个领导者,制定计划,分配任务。】 【智慧女神雅典娜是他的合作伙伴。】 【诧异的是,三人中的最强者,强大神力一级的埃庇米修斯主动隐瞒了实力,任由两个中等神力的神明指挥自己。】 【这件事情似乎由来已久,普罗米修斯一直被蒙在鼓里。】 【看来,他也不是真的先知先觉。】 …… 埃庇米修斯到来,省却了中间繁琐的步骤,令普罗米修斯不再束手束脚,能大肆展露他创造生灵的权柄。 他拾起一根掉落地上的枯枝,沾染河水然后甩出,水滴飞溅,落在捏塑出的泥土胚子上。 奇迹发生了,这些泥塑的生灵活了过来,变成了血肉之躯。 新生的生灵还是懵懂的,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存在,也没有饥饿过,连生存的概念都没有,只是茫然地看着它们的造物主普罗米修斯。 埃庇米修斯跟在普罗米修斯后面,为这些新生的生灵赋予天赋才能。他把勇敢赐给狮子,把快跑的能力给了兔子,把敏锐的眼力给了老鹰。 普罗米修斯每创造一个独特的种群,埃庇米修斯就赋予他们一种独特的才能。 赫菲斯托斯注意到了,普罗米修斯刻意避开人类,把他们留到了最后。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人类这个造物,想把最好的才能留给他们。 终于,动物们都拥有了自己独特的才能,该轮到人类了。 普罗米修斯手中枯枝沾着河水甩出,令他们活了过来,拥有了血肉之躯,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埃庇米修斯。 埃庇米修斯朝他露出尴尬地憨笑:“没有了,已经分完了。” 普罗米修斯闻言愣住了,不过他立马就愤怒起来。 “你怎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人类,才是最重要的造物啊!” 埃庇米修斯没有回应,只是哀伤地看着普罗米修斯,他眼神里似乎装满了世间所有的情感,其中最多的,是兄长对幼弟的溺爱和事情无法挽回的怜悯。 这种溺爱和怜悯令先知者普罗米修斯觉得刺眼,也平息了他的愤怒。 他们三兄弟出生以后,父亲伊阿珀托斯和母亲名望女神克吕墨涅就没有管过他们,毫不客气地说,是身为大哥的埃庇米修斯站了出来,把阿特拉斯和普罗米修斯拉扯长大。 普罗米修斯对人类产生的特殊情感,和埃庇米修斯喜欢住在人类聚集的村庄不为干系。 似乎是想到过往相依为命的日子,普罗米修斯的语气软了下来: “就没有其它多余的才能吗?” “或者把动物的才能向人类分润一些。” 埃庇米修斯解释道:“没有了,我的才能不是无限的,一经赠予也不能收回。” “唉!”普罗米修斯叹了一声,似乎早知道结果。 但他不希望新生的人类一无所长,于是他和雅典娜商量,希望能多赠予人类一些智慧。 …… 没有理会尝试补救的普罗米修斯,埃庇米修斯背对众人,失神地看着一株茁壮生长地茴香树。 赫菲斯托斯来到他的身后:“你在撒谎,你是故意的。” 没有回头,埃庇米修斯平静地回答:“赫菲斯托斯,即使你是奥林匹斯神山的火神,也不能随意诽谤我。”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的弟弟,先知者普罗米修斯和智慧女神雅典娜可以为我作证,我是无心的。” “如果我有什么小动作,司掌智慧相关权柄的他们一定可以看出来。” 像是找到知己好友一般,赫菲斯托斯说话也放肆起来:“司掌智慧权柄的神祇不一定本身多么有智慧。” “神明是神明,权柄是权柄。” “没有什么权柄是指明一定会是哪个神明的,从来就没有这种说法。” 埃庇米修斯:“这不是你该说的话,赫菲斯托斯,你生来就是火神,火焰权柄选择了你。” “也许吧,但锻造和砌石的权柄可没有选择我,是我选择了他们。”赫菲斯托斯无所谓地耸肩。 “所以你是神匠,是诸神中唯二可以自由打造神器的神明。” “不应该是唯四吗?”赫菲斯托斯抓住了埃庇米修斯话中的漏洞。 埃庇米修斯折断眼前茴香树的一根枝条,在手里揉搓,直至齑粉。 “在我眼里,天神乌拉诺斯的孩子,独眼巨人三兄弟只能算是一个人。” “倘若他们分开,连半个都不算。” 赫菲斯托斯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他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茴香树,要我帮你把世上所有茴香树都烧毁吗?” 埃庇米修斯:“我同样不喜欢人类,你能帮我把人类毁灭吗?” 赫菲斯托斯说道:“这个怕是不行,你得自己去做,你有这份力量。” “还有,你又撒谎了,如果你不喜欢人类,就不会住在人类的村庄。” 埃庇米修斯:“一件事情如果有发生的可能,就必然会发生,时间会给它起因和结果。” “只能延缓,不可阻挡。” “这就和人类诞生是一样的,他们之所以一定会诞生,是因为大部分神祇共同的诉求。” “我也尝试过去劝告我的弟弟阿特拉斯,但他一意孤行,我失败了。” “我是无所谓的,毕竟是司掌痴愚权柄的神祇,本来就应该做愚蠢无谓的努力。” “现在我已经不去阻挡了,任他洪水滔天,与我何干。” “只是不开心的时候,还是会在一些小事上发脾气,就像刚才你看到的。” 赫菲斯托斯认真地问道:“你相信命运?觉得命运不可阻挡?” “我不相信,只是看到了结果,就像你也看到了未来一样。”埃庇米修斯回道。 赫菲斯托斯:“我不认同你的观点。” “即使结果注定,我们的干预也不是在做无用功。” “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不同的过程赋予结果不一样的含义。” 埃庇米修斯:“看来神明和凡人都是一样的,听不进劝告,你也是如此。” “也许吧!”赫菲斯托斯回应他。 远方传来普罗米修斯爽朗的笑声,他正将他的生灵用神力送往大地各处。 埃庇米修斯转过身来,和赫菲斯托斯一起站在茴香树下,看着普罗米修斯和他的造物…… 第十二章:神与人 新的人类被创造出来了,普罗米修斯为他们取名,称他们是青铜时代的人类。 他对新生的人类有一种独特的感情,像是造物主对待幼子的偏爱。 回归奥林匹斯神山的时候,他仍旧依依不舍,并向新生的人类承诺,他一定会再度归来。 埃庇米修斯没有跟随众人去往奥林匹斯神山向宙斯邀功的意思,回他废弃的村庄去了,他的家在那里。 余下赫菲斯托斯、普罗米修斯和雅典娜三人同行,回去向宙斯复命。 …… 奥林匹斯山神殿林立,在山顶之处有一个供诸神举行宴会,解决矛盾纠纷的殿堂。 今天,宙斯让归属于奥林匹斯神系的诸神齐聚这里,共同商讨新生人类的权利和义务。 他坐在神王宝座上,向众神说道:“人类对神祇的信仰可以化作诸神的力量,这是在黄金时代我们就知晓的事情。” “这种力量虽然微不足道,但如果能日复一日每日都不间断,想来也大有裨益。” “我已经下定决心涉足这方面。” “诸位都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说来听听。” 诸神哗然。 盖应无论是黄金时代永生的人类,还是白银时代短生的人类,诸神都没有拿他们当过一回事。 无论他们的造物主是大地女神盖亚还是古神伊阿珀托斯。 因为人类只有智慧,没有力量。 这从人类两个时代的境遇就能看出来。 黄金时代本该永生的人类毁于神战的余波,白银时代的人类因太阳力量失控而毁灭。 对诸神而言,人类委实太过渺小了,就像人类不会在意蚂蚁的生死一样,也就无所谓关心它们是不是敬畏自己。 似乎是嫌弃诸神太过喧闹了,宙斯的右手,坐在金王座上的天后赫拉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虚空中,一道金色的波纹在空中划过。 诸神寂静。 赫拉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一个一个来,不要急。” 诸神之中还是有聪明人的,他们知道,宙斯是在以神王的名义和实力宣告,而不是询问。 太阳神赫利俄斯作为代表第一个站了出来:“应该让人类建立诸神的神殿,献上祭品以示虔诚。” “如有不从,就赐予他们干旱,洪水,瘟疫。” “等到他们害怕了,就会虔诚地信仰我们。” 作为人类造物主的普罗米修斯不同意太阳神赫利俄斯的说法,他反驳道: “只有灾难没有恩惠是得不到人类真心的。” “苦难只能让人屈服,恩惠才能得到敬重。” “而且人类新生,整个种群都还是食不果腹的状态,哪里来的祭品。” 宙斯沉思,两人的话都很有道理,而且信仰一道,诸神中此前从未有人涉足过,也就没有可以参考的对象。 他的余光突然瞟到了宫殿里老神在在的赫菲斯托斯,于是他问道:“赫菲斯托斯,你怎么看。” 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宙斯点名,赫菲斯托斯正神游太虚,思念去人间寻找司掌音乐权柄道路的阿格莱亚。 这下诸神的目光都汇聚到身上了。 但他早已心有丘壑,他站起来,强大神力一级的实力令诸神侧目。 赫菲斯托斯说道:“为什么不让人类自己选择呢?” “他们可以信仰神,也不以不信。” “信仰的,就给予恩惠,赐予丰收和幸福,不信的,就放任自流。” “倘若被辱骂了,就正常地降下苦难。” “人类既然拥有智慧,那就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他们,由他们自己来分辨。” 赫菲斯托斯的养母,宙斯的第三任妻子,司掌水草牧场的女神欧律诺墨举起手赞同道:“我同意赫菲斯托斯的看法,就应该这样做。” 宙斯皱起眉头:“这个方法可行,但不能过多地给予恩惠,一场丰收和人类献上的牛羊并不对等。” 赫菲斯托斯反问道:“那什么样的恩惠才是对等的?” “一次丰收对神祇而言微不足道,但人类献上的牛羊就是他们的财产和果腹之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未必对等。” 宙斯沉默,细细体会赫菲斯托斯话语中关于公平的理解。 其余诸神也不敢吱声,两位强大神力的讨论,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宫殿内安静下来。 “赫菲斯托斯,你对人类似乎过于偏向了。”一位美丽的女神从座位上起身,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她是宙斯的第二位妻子正义女神忒弥斯,也是一位强大神力一级的神祇,司掌有正义和公正的权柄。 她时常用布蒙住双眼,喻义绝对的公平和公正,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她说道:“神祇的付出和回报是不对等的,但人类的付出和神祇的付出也是不对等的。” “就让我来衡量吧!我会公平公正地对待神祇和人类双方。” 赫菲斯托斯向正义女神忒弥斯点头致意,这位女神品行端正,处事公平,她既然做了担保,便不允许有人私底下搞小动作。 他说道:“的确是我有失偏颇了,忒弥斯女士。” 见有人担保,宙斯也舒展开眉头。 “那就如此吧。” “按照赫菲斯托斯所说,把选择的权利交个人类自身。” “信仰神的,给予恩赐,不信的,放任自流。” “倘若有人类胆大包天,敢辱骂神的,涉及哪位神祇,就由哪位神祇决定如何处罚。” “无论是宽饶还是降罪,都自己决定。” “至于神祇和人类双方的付出和回报,由忒弥斯做公证,由她来衡量。” 蒙眼的忒弥斯点点头,承认了自己公证人的身份。 她向诸神询问:“还有人持有不同意见吗。可以说出来讨论。” 诸神静默,无人答话。 “既然如此,关于人类的信仰,由我见证,就如此决定。” “以后不得有人违背,强令不信神者信神,也不容许信仰虔诚的人没有回报。” 接着她又看向宙斯和赫菲斯托斯:“你们是强大神力,由你们做表率刚好。” “现在回答我,如果有人类信仰你们,你们会给予怎样的恩赐。” 宙斯回应她:“如果有人类信仰我,他有多虔诚,我就给予他多少回报。” “我是众神之王,世上少有我不能给的东西,只取决于那个人有多虔诚。” 忒弥斯:“合理。”接着她又看向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告诉她:“我无需有人信仰我。” “我已经为人类争取到了选择的权利。” “以后如果有人信仰我,我也不会给予他恩赐。” “信或者不信,是他们的自由。” “我把这个权利送给他们。” 忒弥斯点头说道:“合理。” 说着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她的事情做完了,后续安排是神王宙斯的事情。 既然决定,宙斯也不拖沓,他当场吩咐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你去吧,向人类传达神祇的决定。” “也庇护新生的他们,不要让豺狼虎豹吃了去。” 普罗米修斯领命,直往人间飞去…… 第十三章:收走赐予人类的火 毫无疑问,先知者普罗米修斯是一位年轻且充满朝气的神祇,他聪明睿智,有预言的才能。 和年轻人一样,他不喜欢放弃,无论前方有什么样的艰难险阻,都会竭尽全力用智慧去克服。 但他也有缺点,那就是他的智慧没有经过岁月沉淀,没有足够的阅历作为支撑。 虽然也经历了两次神王之位的更替,但是他的两位哥哥,痴愚之神埃庇米修斯和擎天巨神阿特拉斯始终庇护着他,不让他被阴谋席卷侵害。 所以普罗米修斯一回到人间,看到自己创造的人类竟然居住在山洞中,就瞬间萌发了私心。 神祇不是无情的,也会有喜怒哀乐,爱憎别离,也会有自己的偏爱。 理所当然的,有智慧的人类和没有智慧的动物相比较,自然就更容易得到身为造物主的普罗米修斯偏爱。 他挨个找到了自己创造的所有人类,用神力将他们挪移到一处入海的大河边上,远方是蔚蓝无际的大海,一旁是长满浆果、栖息牛羊的森林和草原,不仅如此,他还严厉驱赶了周遭对人类有威胁的猛兽。 对生灵而言,食物和水源是必不可少的两个生存条件,普罗米修斯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两大难题,还把“安全”作为礼物送给人类。 不必为食物奔波,人类的思想被解放出来,能有更多地时间去思考人与天地自然的联系,自己的理想是什么,我终将去往何处,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其中新生人类思考最多的,是人与神究竟有何不同,又该如何相处。 接下来的一段时光,普罗米修斯和新生的人类同吃同住。 他授予人类文字,让他们能相互交流思想,教他们制作船只和船帆,令他们能远航,也让他们尝试去驯服牛羊,以分担他们的劳动,还帮忙建造房屋,抵御寒风侵袭。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带领人类修建了诸神的神殿,还把神王宙斯的神殿修建的最大,也最精美。 但在献给诸神的祭品中,普罗米修斯取了巧,他想尽可能多的保留自己造物的财产。 他聪颖的大脑敏锐察觉到了一件事:神祇不在乎人类献上的祭品是什么,只看重虔诚与否。 什么样的祭品才称的上虔诚? 人类的信仰此前从未有神祇涉足过,因为单个人类的信仰实在太过微弱了,弱到神祇感觉不到的程度。 那就只能从祭品的规模和这个人所拥有的财产来判断。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他的傍身之物仅有一头牛,但他仍然把这头牛献给了神祇,那毫无疑问,这个人一定是虔诚的。 普罗米修斯心里有了计较。 他吩咐人类宰杀了最大的一头牛,把献祭的公牛切成碎块,分为两堆。 一堆全部是牛肉,用牛皮遮盖起来;另一堆放的全是牛骨头,用牛的板油包裹起来。这一堆比另一堆大上很多。 人类依照普罗米修斯的计策,把两堆碎块放在宙斯的神殿之中,把大的那一堆放在献祭用的供台上,堂而皇之拿走了小的,也就是全都是牛肉的那一堆。 普罗米修斯成功蒙骗了神王宙斯,人类不仅保住了牛的肉,第二年还是一个丰年。 尝到甜头的人类往后每年都会使用这一招,效果屡试不爽。 …… 丰收的时候,普罗米修斯会把新生的人类召集起来,和他们谈心交流,解答疑惑。 他会为人类讲述诸神的故事,从世界一片混沌讲起,讲神祇是如何诞生的,讲人类是如何诞生的,讲黄金时代的人类拥有怎样永恒的生命,不会死去,又是如何毁灭的,讲白银时代的人类和他们一样,只有百年寿命。 新生的人类对死亡完全没有概念,虽然他们和白银时代的人类一样,只有百年的寿命,但是他们的人生之路连一半都没有走到,还是青年时期。 于是有人问:“什么是死亡。” 提问的人叫卡卢斯,他是第一批人类里最智慧好学的一个,普罗米修斯很喜欢他,和他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普罗米修斯用牛骨头蒙蔽神王宙斯,他亦有参与。 普罗米修斯回答他:“死亡就是死亡。” “和拥有永恒生命的神祇不同,百年之后,你们都会面临它。” “肉体毁灭,灵魂去往荒芜的冥界,成为黑暗死国的亡灵,然后永远留在那里。” 卡卢斯害怕起来:“荒芜的冥界?那岂不是很难找到食物,轻易就会饿肚子?” 普罗米修斯告诉他,也告诉在场所有的人类:“亡灵不需要吃东西。” “它们不会饥饿,也不会渴。” “但只能永远待在冥界,不能来到人间。” 卡卢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不会饥饿,不会渴,那不是很好吗?” “反正凡人也不能去往冥界,这不就和亡灵不能来到人间一样吗。” “这样看来,死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普罗米修斯慈爱地看着他:“因为你还年轻,卡卢斯。” “每过一年,你的力气就比上一年更强一点。” “青年时期的你体会不到衰老的感觉。” “但终有那一天的。” “你会直面死亡,明白它的真谛。” “然后,敬畏它。” 卡卢斯却骄傲地说:“那我等着那一天,看死亡是如何让我敬畏的!” …… 时光荏茬,一百年很快就从指间溜走。 大地上,人类已经像庄稼一样换了一茬新的。 作为少数还活着的老人,卡卢斯受到新生人类的敬重,被称为智者。 黑暗中,垂垂老矣的卡卢斯跪在宙斯的神殿里,面前放着一头宰杀过的牛。没有作假,牛的骨肉在神殿烛火的映照下清晰可见。 周围的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了,没人想到他们的智者会在深夜潜入神王的神殿。 烛台上火苗跃动,令卡卢斯布满皱纹的消瘦脸颊上神情不定,看不真切。 他又想到了自己青年时候说过的话:‘那我等着那一天,看死亡是如何让我敬畏的!’ 现在,他看到了。 身体疲惫,相貌变得丑陋,虽然被新生的青年称为智者,但是却填不满他那被恐惧撕裂的心。 他……不想死。 同样的,对于青年时候思考的问题‘人与神究竟有何不同,又该如何相处’他也找到了答案。 他的答案很简单:神是永恒的,人应该敬畏神。 许久,似乎是下定决心了,他开始念诵宙斯的祷歌,祈求众神之王的目光能垂怜自己。 空旷的神殿里回荡着卡卢斯轻声的念诵: “尊贵的宙斯,不可毁灭的宙斯。” “我们向你祈祷,以表求恕之心:” “王啊,你把如是神圣带人光明。” “大地母亲和山峦的回响屏障。” “海洋流水和广天遍布的星辰。” “克洛诺斯之子神王宙斯,呼烟掷雷。” “一切的父,万物的开始与结束。” “你震动大地,你增长又净化。” “世界的摇撼者哦!” “带闪电、雷鸣和霹雳的宙斯,繁衍的力量。” “听我说吧!” “请赐我完美的健康、神圣的和平和不可指摘的财富之荣。” 紧接着卡卢斯开始讲述,讲他是如何敬畏宙斯,讲普罗米修斯是怎样拿牛骨头敷衍诸神,讲他是怎样厌恶普罗米修斯的行径。 最后,卡卢斯终于说出他的目的:“神啊!我是如此虔诚地信仰您,请您赐予我永恒不朽的生命吧!” 一束月光照进神殿的角落,也照见了伫立在阴暗角落里的宙斯。 人间有人念他的名,颂他的圣,于是他来了。 他面无表情,似在打量跪在神殿中心的卡卢斯,想从他身上找出虔诚的品质。 但是,他找不到。 这个凡人的心中只有恐惧,没有虔诚的信仰。 半饷,宙斯看向天空,一道雷霆划过黑夜,击碎神殿穹顶落在卡卢斯的头上。 同时,普罗米修斯被雷声惊醒,他的耳边突然出现宙斯的声音:“从今日起,收回赐予人类的火。” 第十四章:盗火 在利姆诺斯岛的最高处,赫菲斯托斯和阿格莱亚身前有一面水镜,镜中的身影赫然是满脸惊愕的普罗米修斯。 岛上也罕见地来了客人,是普罗米修斯的哥哥,痴愚之神埃庇米修斯。 “神王陛下没有惩罚他,为什么?”看着水镜中普罗米修斯的形象,光辉女神阿格莱亚这样问道。 她曾去人间寻找司掌音乐权柄的道路,但百年时间,仍旧一无所获,九天前才回到利姆诺斯岛,和兄长团聚。 赫菲斯托斯看向埃庇米修斯的背影,他正临崖而立,远望普罗米修斯的方向。水镜是为阿格莱亚准备的,强大神力级的神祇自身就能听到和看到千万里之外发生的事情。 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埃庇米修斯语气嘶哑,低声说道:“无妨,不用在意我。” “你既然信任她,就告诉她吧。” 赫菲斯托斯这才解释道:“不是不想惩罚,而是觉得普罗米修斯的冒犯还不够彻底。” “他想要再等一等,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件事情。” “毕竟,比起麻烦本身,我们的神王大人更喜欢直接切断麻烦的根源。” 阿格莱亚有些惊讶:“普罗米修斯会把火焰送给人类?!!” “但是神王陛下已经下令了啊,作为神王,他的话就是神谕。” “无论用什么方法,人类都不可能拥有火才对。” “难道普罗米修斯有其它办法?” 赫菲斯托斯轻轻抚摸阿格莱亚的头发,说道:“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阿格莱亚。” “同为强大神力,我是世间火焰的根源,火焰的力量不会被神王权柄辖制。” “而且,神器也不在神王权柄的管辖范围。” 阿格莱亚闻言有些惋惜:“原来如此,那普罗米修斯要受难了。” …… 水镜中,惊愕的普罗米修斯已经反应过来。 他冲向雷霆落下的地方,看到了穹顶破碎的宙斯神殿,也看到了跪在神殿中,成为焦炭的卡卢斯和他身前供台上被宰杀的牛。 普罗米修斯张了张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他伫立原地良久,最后痛苦地在黑夜中抱头蹲下。 周围的房屋中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他们围在自己造物主的身边,不知应该怎么安慰,只能担忧地望着他。 他们中大部分是青年人,也有上一个百年遗留的老人和十三四岁的孩童。 孩童总是天真无邪的,也敢于直言。 一个孩童向普罗米修斯说道:“普罗米修斯大人,我家的火堆熄灭了。” “我用了好多方法也点不着它。” “我好冷,睡不着觉。” 孩童的话令普罗米修斯稍微振作了一点精神,他是新生人类的造物主,也是唯一愿意给予他们庇护的神祇,他还不能就这样倒下。 普罗米修斯勉强露出笑容,他站起来,向周遭的人类大声说道: “没事的,只是出了一点小问题,我能解决它。” “我向你们保证,明天日出的时候,火焰就能被重新点燃。” 说着普罗米修斯停顿了一下,他激励众人: “现在都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活干呢。” “晚上如果冷了,就盖多一床被子。” 看到造物主露出笑容,内心躁动不安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往日欢乐的模样。 他们向普罗米修斯嘘寒问暖,打着招呼,普罗米修斯也都一一回应他们。 人群终于散去,普罗米修斯长舒了一口气,他的内心远比众人想的要波涛汹涌的多。 作为司掌智慧相关权柄的神祇,宙斯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了,隐隐约约,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被囚禁的画面。 但。 他还是要去做。 每个人都会面临选择,神祇也不例外,普罗米修斯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往奥林匹斯神山走去,遥远的距离在他脚下被拉近、缩短,路上,他随手折了一截茴香树的树枝。 拿着茴香树枝,小心绕过奥林匹斯神山鳞次栉比的神殿,普罗米修斯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这很危险,一旦被发现就会前功尽弃,他不怕宙斯责难,只怕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无功而返。 终于,普罗米修斯来到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太阳神殿。 模糊的感应中,赫利俄斯不在神殿内,这不禁让普罗米修斯松了一口气,他也是在赌,赌赫利俄斯刚好不在,毕竟值日是赫利俄斯的职责,不是生活,他赌赢了。 身体虚化,穿过太阳神殿银质的大门,火神赫菲斯托斯打造的神器太阳神车就停在门边,车轮上的火焰跃动,像是在普罗米修斯的心上跳舞。 “嗒嗒嗒嗒。”发现有陌生的神祇来访,拉车的四匹金色焰马不安份地走动。 “嘘!”普罗米修斯示意他们别出声。 焰马很有灵性,发觉来者没有敌意后,纷纷安静下来。 普罗米修斯屏住呼吸,没有人来。他把手中的茴香树枝放在车轮跃动的火焰上,试图点燃。 但等了半天,茴香树枝都没有燃烧起来。 “不应该啊!” “神器不归神王权柄管辖的范围。” “赫菲斯托斯自身也是强大神力,不受宙斯辖制。” “怎么会点不然呢?” 普罗米修斯急的额头都出现汗水,他不死心,一只手继续把茴香树枝架在火上,另一只手包裹神力,试图强行取火,但除了烧伤,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 利姆诺斯岛最高处。 痴愚之神埃庇米修斯哀伤地说道:“给他吧。” “嗯?”赫菲斯托斯有些惊讶:“你来我这不就是希望我别把火种交给他吗?” 埃庇米修斯惨然一笑:“他是我弟弟,他想要的东西,我还能不给吗?” “不后悔?” “我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呢。”埃庇米修斯落寞地叹息。 “好吧,那如你所愿。”赫菲斯托斯庄严地下令:“我允许了。” 话音刚落,普罗米修斯手里的茴香树枝就熊熊燃烧起来。 他压住内心的喜悦,赶忙用神力把火焰包裹起来,不让它熄灭。 顾不得再隐藏了,他冲上天空,直接往人间坠落。 看着自己急切的弟弟,埃庇米修斯呢喃道:“希望三万年的囚禁与折磨,能让他变得沉稳。” 他转过身,从怀中取出一片充满生机的树叶,向赫菲斯托斯恳请:“帮我一件事。” “如果宙斯派你去抓捕我的弟弟,把这片树叶让他吃下去。” “这能让他好受一点儿。” 赫菲斯托斯按住额头,有些伤脑筋:“我不太想参与进去。” “毕竟,宙斯的刑罚过于残忍了。” 埃庇米修斯:“算我求你。” “如果是你去的话,普罗米修斯至少不会被粗暴对待。” 赫菲斯托斯无奈接过树叶:“我答应了。” 埃庇米修斯:“那我就可以放心回去了,这份情以后还你。” 说着埃庇米修斯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幻。 “不多留一会?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埃庇米修斯摆摆手:“不了,宙斯会发现的。” 埃庇米修斯离开了。 阿格莱亚挥手打散水镜,她问赫菲斯托斯:“兄长,普罗米修斯,他值得吗?” “为了随时可以再创造的凡人。” “要受三万年之久的囚禁折磨。” 赫菲斯托斯回答她:“这是他想做的事情,没什么值得与不值得的。” 阿格莱亚:“我替他不值,他是永恒的……” “不提他了。”赫菲斯托斯打断阿格莱亚。 “你前两天又说要出去,准备去哪?” 阿格莱亚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偷偷打量赫菲斯托斯,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她听说兄长地母亲,天后赫拉为他指定了一位妻子,是诸神中最美貌的阿芙洛狄忒,她回来以后观察了兄长好久好久,发现他并不喜欢。 这让阿格莱亚有种莫名地欣喜。 她决定了,要以妹妹地名义去看看,阿芙洛狄忒到底能不能配得上他的兄长,如果情况允许,就免不了多说几句令大家都不开心的话了…… 强忍娇羞,阿格莱亚的举止有些扭捏:“不告诉你!” 赫菲斯托斯不太懂,好端端怎么脸红了呢。 “莫名其妙。” 第十五章:受难的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把火焰带回人间交给人类,既没有寒暄,也没有告别,就匆忙离去了。 他要去找自己的哥哥埃庇米修斯,告诉他千万别接受宙斯赠予的任何礼物,因为在他看到的未来里,那会给人类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 但是当他找到埃庇米修斯居住的废弃村庄时,埃庇米修斯刚好不在家…… 普罗米修斯想去寻找,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利姆诺斯岛的上空被乌云遮盖,宙斯做出了他的回应。 …… 利姆诺斯岛,赫菲斯托斯所属的火神神殿内,宙斯和赫菲斯托斯正在攀谈。 宙斯还带了两个仆人,强壮之神克拉托斯和暴力女神比亚,他们是憎恨女神斯提克斯的儿子和女儿,曾在宙斯和父亲克洛诺斯的神战中第一个赶往奥林匹斯神山相助。 宙斯把他们支开了,让他们在神殿外等候。 神殿内,宙斯向赫菲斯托斯说道:“经过一百多年的尝试,我已经确定人类这个种族的无限潜力。” “他们会成为我登上伟大神力的阶梯。” “我决定把女人送给他们,让他们能自己繁衍,不再需要神祇来创造。” 赫菲斯托斯试探道:“那您是要放过普罗米修斯?” “不!”宙斯斩钉截铁地说:“除了你的母亲赫拉,没有人可以两度违逆我。” “而且,人类不需要造物主,普罗米修斯在人间一天,就会分薄我的信仰一天,延缓我踏上伟大神力的时机。” “要知道,于我而言,每一分信仰都弥足珍贵,盖亚早晚会反应过来的。” “我必须在她察觉之前,像我的祖父天神乌拉诺斯那样,拥有与她分庭抗礼的实力。” 赫菲斯托斯向他解释:“可没有普罗米修斯创造生灵的权柄,女人是不可能诞生的。” 宙斯傲慢地说道:“这点我早有准备。” “早在人类诞生的那一刻,我就让雅典娜悄悄截留了普罗米修斯一部分神力。” “这些神力虽然不能创造大量的女人,但是我也不需要那么做。” “只要有一部分女人诞生,后面的事情人类自己就能解决。” 说到这里,宙斯的话迎来转折,他死死盯着赫菲斯托斯,语气幽幽。 “不过,虽然已经不需要普罗米修斯了,但是他仍然要受到惩戒。” “不然我神王的威严该置于何地。” “赫菲斯托斯,你愿意去抓捕他吗?” “不需要你亲自动手,比亚和克拉托斯会做好一切的。” 赫菲斯托斯心头一跳,宙斯还是不信任他,这是要让他站队了啊,如果答应了,就相当于交了一份投名状,以后和宙斯敌对的神祇也会仇视他。 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想到答应过埃庇米修斯的事情,也只能无奈点头。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得到赫菲斯托斯肯定的答复,宙斯大笑着离去了。 临走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还顺走了神殿内一尊女人的雕像。 赫菲斯托斯见状摇摇头,埃庇米修斯,你欠我的怕是还不清了。 他走出神殿,强壮之神克拉托斯和暴力女神比亚恭敬地在等候,比亚拿着锁链和长钉,克拉托斯的肩上停了一只鹫鹰。 暴力女神比亚向赫菲斯托斯询问:“火神冕下,我们应该怎么做?” 赫菲斯托斯反问道:“神王要把普罗米修斯关押在哪里?” 比亚回答:“大地东方的尽头,一处叫高加索山的地方。” “神王陛下要我们把普罗米修斯锁在山崖上。” 赫菲斯托斯吩咐道:“那你们就去那里等我,我会把普罗米修斯带来的。” 强壮之神克拉托斯和暴力女神比亚面面相觑,他们得到的命令可不是这样的,他们是协助者,更是监管者。 赫菲斯托斯轻声安慰他们:“没关系的,神王若是问起,你们可以说是我安排的。” “他不会难为你们,我也会为你们周旋。” 克拉托斯和比亚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他们只是微弱神力,夹在宙斯和赫菲斯托斯两位强大神力之间并不好受。 …… 废弃村庄,埃庇米修斯的住所。 普罗米修斯没有等回自己的哥哥,反而等来了赫菲斯托斯。 他无奈苦笑:“尊敬的火神大人,您是奉宙斯的命令来抓捕我的吗?” 赫菲斯托斯看了一眼角落,笑的就要轻松许多:“其实我不想来的,但你哥哥埃庇米修斯拜托我一定要来。” “说如果是我的话,会让你好受一点。” “哥哥?”普罗米修斯有些惊讶,他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埃庇米修斯的身影。 “别看了,你哥哥如果不想见你,你就是把大地翻过来也找不到他。” 赫菲斯托斯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埃庇米修斯交给他的树叶:“这是你哥让我交给你的,把它吃下去。” 拿着生机满溢的树叶,看着微笑的赫菲斯托斯,普罗米修斯觉得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是司掌智慧相关权柄的神祇,现在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好多事情。 “很疑惑?想知道为什么?”赫菲斯托斯问普罗米修斯。 不等他回答,赫菲斯托斯就揶揄着向他解释:“你去太阳神殿盗火的时候,埃庇米修斯就已经提前来找我了。” “不然你凭什么取走火种,凭你包裹神力的手?” 普罗米修斯嘴唇嗫嚅,想要说些什么,可他说不出口。他的智慧令诸神称道,被称为先知者,从前这是他最为自傲的事,现在只觉得讽刺。 赫菲斯托斯见状叹息道:“我本来想劝你的,去向宙斯认个错,我也好帮你求情。” “可后来想想,也没这个必要。” “你是聪明人,对自己的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一清二楚。” “也就没人能劝住你。” “你哥想必也是知道这点,最后才会让我把火种交给你。” 普罗米修斯终于艰难开口:“仁慈的火神,你说的是对的。” “我可以忍受各种痛苦,但决不会承认错误。”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但我仍旧想请求你,帮我告诉我的哥哥,不要接受宙斯的任何礼物!” 赫菲斯托斯有些失望,他向普罗米修斯说道:“你是觉得你哥哥会不知道吗?” “可他已经看到你将被囚禁三万年之久。” “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解救你的人是赫拉克勒斯,宙斯和凡人女性的儿子。” “普罗米修斯,因为你先用一头牛愚弄宙斯,宙斯才会收走人类的火。” “因为你盗火,你哥哥埃庇米修斯才来求的我,他想把你捞出来,但最后还是任由你取走了火种。” “他已经帮你太多太多了,你不应该再奢求更多。” 普罗米修斯沉默了,半饷他才开口低语: “对不起,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的确不应该再麻烦你们。” “带我去吧,去接受我的苦难。” 说完他一口吞下了手中溢满生机的树叶,任由赫菲斯托斯带着他去往高加索山。 他们走后,赫菲斯托斯先前眼神扫过的角落里,埃庇米修斯显出身形,他一直在那里,只是普罗米修斯看不见他。 他哀伤地挥手,一直注视着普罗米修斯远去的单薄背影。 大地东方的尽头,高加索山像是一桩界碑,隔开了海洋和陆地。 强壮之神克拉托斯和暴力女神比亚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赫菲斯托斯领着普罗米修斯前来,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接过普罗米修斯,一边向普罗米修斯告罪,一边依照宙斯的命令把他带到了山崖上,暴力女神比亚用手中的锁链把普罗米修斯悬吊在崖边,令他永远不能入睡,疲惫的双膝也不能弯曲,接着把手中的长钉狠狠刺入普罗米修斯起伏的胸膛。 做完这些,强壮之神克拉托斯放飞了肩上的鹫鹰,鹫鹰冲天而起,又盘旋着在锁链上落下,锋利的喙轻而易举凿开了普罗米修斯的肚子,开始啄食他的肝脏。 然后两人向赫菲斯托斯辞行,回奥林匹斯神山复命去了。 赫菲斯托斯也准备离开了,宙斯的刑罚太过残忍,他有些不适。 他最后向普罗米修斯说道:“普罗米修斯,记住。” “世上有智慧的人很多,但是有智慧还懂隐藏自己的人却很少。” “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最终,赫菲斯托斯也走了,留下普罗米修斯被困锁在高加索山上。 穿过胸膛的长钉和身上的锁链是天神乌拉诺斯的儿子们,独眼巨人三兄弟打造的神器,长钉能抑制神力流转,锁链如果无人帮助,永远也挣脱不开。 鹫鹰的三餐就是他的肝脏。 但是普罗米修斯感觉不到痛苦,他吃下了兄长给他的奇物树叶,埃庇米修斯的力量在护佑着他。 他的肝脏白天被啄食,晚上就重新长了出来。 普罗米修斯知道,宙斯的目的达到了,他被束缚在这里,诸神都能看到他,从而畏惧宙斯的力量。 但。 普罗米修斯无所谓了。 远离了诸神间的纷争,也远离了先知者的荣耀,他有更多时间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是承认自己的方式方法有问题。 他开始回忆、思考、学习,从赫菲斯托斯身上,从哥哥埃庇米修斯身上。 这个过程,长达三万年之久…… 第十六章:潘多拉 奥林匹斯神山,山顶诸神议事的宫殿内。 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坐在上首金座上,除了智慧女神雅典娜,到场的都是声名远播的强大神祇,他们是冥界主宰哈迪斯,海神波塞冬,美神阿芙洛狄忒,权柄不为人知的女神赫斯提亚,正义女神忒弥斯,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以及丰饶女神德墨忒尔。 宫殿中央放置着宙斯从赫菲斯托斯那儿顺走的女子雕像。 无一例外,在场的诸神都沉默不语。 不是他们不想说些什么,实在是宙斯说出的话太过震撼了,人类的信仰可以成为诸神踏上伟大神力,打破梏秷的阶梯…… 即便知晓这是宙斯在寻找盟友,共同对抗来自伟大神力的压力,他们依旧心动不已。 无可匹敌的力量,这是每一位神祇都难以割舍的东西…… 宙斯邀请的强大神力级神祇里,只有赫菲斯托斯以‘无需信仰,不纳贡品’为由表示明确拒绝了,其余到场的神祇,或多或少都有些放不下的意思。 宫殿内,冥界主宰哈迪斯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宙斯,你打算怎么做。” “你的计划呢?” 哈迪斯问的也是在场诸神想问的,他们必须审视风险和利益,现在风险足够大了,利益却还不够。 但宙斯早已成竹在胸,他告诉诸神:“我观察了人类百年,也被人类信仰了百年。” “百年来,虽然因为普罗米修斯从中作梗,导致人类对我的信仰并不虔诚。” “但是!” “我依旧在强大神力漫长的道路上又迈出了一步。” 说着宙斯放出了自身神威,他的力量被诸神窥见,竟然隐隐是诸神之最,和冥界主宰哈迪斯差相仿佛。 诸神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百年前的宙斯什么实力他们再清楚不过,如果在场诸神非要分一个高下出来的话,那最强的一定是哈迪斯,依次是赫斯提亚,宙斯,忒弥斯,波塞冬,谟涅摩叙涅,德墨忒尔,阿芙洛狄忒。 百年时间,从排名第三升至和冥界主宰哈迪斯并列,对神祇以万年为单位的实力提升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哈迪斯见状眯起眼睛,他言简意赅地指出:“人类的数量不够。” “你困锁了普罗米修斯,我们已经失去能创造人类的神祇。” “这种盛况,难以再现。” 对于哈迪斯的提问,宙斯眼神示意,雅典娜站了出来,他像诸神解释道: “这是我的女儿雅典娜,曾和普罗米修斯一起创造人类。” “她暗中截留了普罗米修斯一部分神力。” “我们可以用这部分神力创造女人赠予人类,令他们能自由繁衍。” “这样下去,人类的数量很快就能遍布大地。” “成为…我们的资粮。” “诸位,以为如何?” 哈迪斯呼出了一口气,来自死国的寒冷在空气中凝成霜花:“我同意你的计划,前提是人类必须建立我的神殿,敬畏我,敬畏死亡。” 美神阿芙洛狄忒:“我也同意,人类应该建立我的神殿,奉我为最美的女神。” 正义女神忒弥斯:“我同意,但人类无需信仰我,他们应该信仰我的三个女儿,为她们建立神殿。” 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我和忒弥斯姐姐一样,人类要信仰我的九个女儿,我厌烦了她们无所作为的样子。” 海神波塞冬:“我同意,奉我为海神,我亦回报恩赐。” 丰饶女神德墨忒尔:“我同意。” 天后赫拉和宙斯共享王座,她的意见不需要考虑。 在场能影响诸神格局的神祇一一发言后,只剩下女神赫斯提亚。 她是上任神王克洛诺斯和时光女神瑞亚的长女,哈迪斯、宙斯、波塞冬、赫拉、德墨忒尔等人的姐姐,至今没有配偶,也没有传出过绯闻,是少见的贞洁的女神。 无人敢轻视她的意见,也无人能轻视她。 在场的神祇纷纷把目光投向这位女神,等候她说出自己的要求。 赫斯提亚倒是不紧不慢,她手中游走着一簇苍白色的火焰,这火焰似乎兆示她的心情,从一开始听闻伟大神力道路的熊熊燃烧,已经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我不参与。”赫斯提亚说。 “你们要做的事情,自然也与我无关。” “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仅仅是不参与而已。” 诸神面面相觑,这不并不是他们想要的回答。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最后还是金王座上的赫拉出来打了圆场,她司掌婚姻权柄,厌恶一切破坏婚姻幸福的人或事,和贞洁的赫斯提亚是闺中密友。 她指着宫殿中央的少女雕像说道:“这是决定赠予人类的第一个女人,她会给人类带去灾难,好使人类更加虔诚地信仰我们。” “我和宙斯商议,决定在场的每个人都送她一件礼物。” “姐姐虽然不参与我们,不如也送一件礼物给她,以表心意。” 朝赫拉投去感激的眼神,赫斯提亚也顺势说道:“可以。” 诸神纷纷松了一口气,连忙表示赞同,他们不允许这位女神不参与进来,但如果参与一部分,也能勉强接受。 见众人的意见统一,宙斯继续主持到:“那就开始吧!雅典娜。” 雅典娜乖巧地上前,她走近宫殿中央的女子雕像,自普罗米修斯处截留的神力出现在手中,她轻轻抚摸,雕像就活了过来。 那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少女,新生的她尚且懵懂,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众人。 于是雅典娜赋予她智慧。 得到智慧的少女仿佛一下子明白很多道理,她说话了:“我是谁?你们是谁?” 宙斯告诉她:“你是潘多拉,拥有一切天赋的女人,一个人类。” “我们是你的造物主,是神祇。” “我是……神王宙斯!” 潘多拉继续问道:“你们为什么创造我?” “因为要你给人类带去灾难。”宙斯回答她。 “普罗米修斯违逆了我,他以为对他的惩罚结束了。” “但还远远不到终结的时候。” 宙斯的手中出现一个精致的盒子,他递给潘多拉,对她命令道:“去人间,然后打开它。” “饥荒,瘟疫,旱灾,蝗灾,大水,这些灾难会在人间蔓延。” “普罗米修斯会看到人类跪在地上求我。” “这是你诞生的理由,你应该完成你的使命,把灾难带给人类。” 说完宙斯不再理会潘多拉,他望向诸神,说道:“这就是我的礼物,也是我们盟约的见证。” “到你们了。” 海神波塞冬觉得有趣:“不错的礼物。” “那我就赐予她操控大水的能力,能掀起风浪淹没高山。” 有了领头之人,诸神不再观望,纷纷送上自己独特的礼物。 潘多拉,一个凡人少女,她享受了大部分神祇都享受不到的殊荣。 雅典娜亲自为她梳妆打扮,为她披上雪白的衣袍,冥界主宰哈迪斯赐予她不会老去的权力,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赠予她通晓世间一切语言文字的能力,正义女神忒弥斯送上来自公正权柄的祝福,赫拉宣布她的未来会有美满的婚姻,丰饶女神德墨忒尔为她带上百花编织的花环,美神则给予她无与伦比的魅惑力。 女神赫斯提亚是最后一个送上礼物的人。 诸神之中,只有细心的她注意到了潘多拉的彷徨。 于是她走近潘多拉,轻轻抓住少女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像是找到了值得倾诉的人,潘多拉立马扑在赫斯提亚怀里,她抽噎着:“我也是人类,如果被发现了,我会死的。” 赫斯提亚拥抱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像是母亲在低语,她说:“不会的,你不会死,我会在天上注视你,保护你。” “我会把我的发带送给你,它是神匠赫菲斯托斯的杰作。” “带上它,就只有心底淳朴的人才能看到你了。” “你可以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等你累了,我会来接你。” “你,会平安的……” 第十七章:林科斯 二十年了,潘多拉已经来到人间如此之久。 她在荒野中流浪,亲眼目睹了人类二十年来的变迁。 虽然她也是人类,但是这么说可能不太恰当,从某种角度上来看,潘多拉已经不能称为人类了。 她不会老去,永远青春貌美,也不用进食,头上由百花编织的花环经过岁月洗礼依旧芳香扑鼻,雪白的衣袍还是纤尘不染,除了缺少神祇的力量,她和神祇无疑。 潘多拉和雅典娜创造的女人是同时来到人间的。 和普罗米修斯创造的人类有差别的是,这一批女人一出生就已经成年,也拥有相应的智慧和常识,这能帮助她们更快融入人群中去。 新生的女人和存世已久的男人接触,他们很快就掌握了繁衍的秘密,并为之努力。 二十年过去了,他们的数量翻了一番,有很多人老去或者意外死亡,但有更多的新生儿诞生。 潘多拉不敢靠近他们,她持有盛装灾难的魔盒,如果不小心打开了,瘟疫、大水、旱灾,这些人类难以抵御的天灾就会在大地上蔓延开来。 潘多拉喜欢人类,也认为自己是人类中的一份子,她不想伤害他们。 可她好累。 纵然不会老去,但是时光依旧在她的内心留下了刻痕,把最开始的杂念消磨掉,只剩下不要打开魔盒这个最坚定的念头。 在孤寂清冷的荒原中,她也曾无数次想过放弃,这样她就可以回到女神赫斯提亚的怀抱了。 可是最后,当她把手放在魔盒的盒盖上时,终究没有勇气打开。这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因为慈悲,也许……只是单纯不想放弃。 有时候潘多拉也会思考,为什么交付她使命的神祇从来没有催促过她,任由她做这种可笑的抵抗,是因为畏惧那位善良的女神吗? 可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旧处在无人的荒野的时候,她找到了另一种答案。 因为神就是神,而她是凡人。 神可以度万年如一日,而她,度一日如万年。 神有足够漫长的时间来等她放弃,或是出现一个意外。 在荒原之中,潘多拉不畏惧危险,她头上系着女神赫斯提亚送出的发带,那是火神赫菲斯托斯打造的,神祇中最善于锻造神器之人,系紧这根发带,心怀不轨的人看不见她。 但也正因为如此,潘多拉很少有可以倾诉的人,孤独像是藏在身体里的虫子,时不时就要咬一口她脆弱的心。 即使如此,她依旧不想摘下这根发带,她喜欢人类的同时又害怕人类,害怕他们的尔虞我诈,害怕自己前功尽弃。 不要贸然接触陌生的人类,这是潘多拉的朋友告诉她的,一个叫林科斯的人类青年。 那时林科斯正带领一批人穿过荒野,他是人群的首领,众人之中只有他才能看见潘多拉。 他震惊于潘多拉的神异,和她攀谈,听她诉说自己的使命和内心的挣扎。 听完潘多拉的讲诉后,林科斯没有嘲笑她对抗诸神的决心,反而和她聊起人类的发展和自己的理想。 他告诉潘多拉,造物主在带回火焰后就离去了,剩下人类独留在空荡的人间,他们一开始很崇拜火,修建圣坛,把熊熊燃烧的茴香树枝放在圣坛顶端,像崇拜神祇一样崇拜它。 但很快,女人就出现在大地上,他们开始繁衍,数量越来越多,氏族负担不下了。 于是大部分人离开了,他们建立国家,修建神殿,转而信奉诸神,一个个国家建立,一个个国王诞生,渐渐地,没有人再记得造物主,也没有人再崇拜火焰。 科林斯自豪地告诉潘多拉,自己就来自这个崇拜火焰的氏族,他们没有国王,没有王后,一代人教育着另一代人。 潘多拉至今还记得科林斯眼中的光,能回忆起他大声说出理想的样子。 他说:“我要去寻找造物主,寻找人类真正的起源!” “然后,拯救他!” 潘多拉回忆着,漫无目的地在荒野游荡。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潘多拉没有抬头,这种情况她遇到过很多次了,人们看不见她,也就不会给她让路,她得自己避开。 她往旁边走去,却发现那个人始终挡在她面前,诡异的是,那个人在原地根本没动,反而像是世界在迎合他,把潘多拉主动送到他的面前。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颓废中年。 潘多拉问道:“神?” 那人回答她:“我是。” 他紧接着说道:“你可以叫我埃庇米修斯。” “你熟悉的人类造物主普罗米修斯的哥哥。” 潘多拉有些激动:“您是来收走我手中魔盒的吗?” 埃庇米修斯垂下眼帘:“你恐怕要失望了。” “我是来让你打开它的。” “不过请你相信,我的本意是好的。” “火神赫菲斯托斯告诉我你在这里,我立刻就赶了过来。” “只有打开魔盒,我才能救你。” 潘多拉有些失望:“为什么?你不是造物主的哥哥吗?” “为什么一定要把灾难带给人类。” 埃庇米修斯回答她:“这是宙斯的意志,也是未来。” 潘多拉大声质问他:“可你也是神啊,你有力量改变这一切。” “但他是神王,名义上统御诸神的王,他的意志也是诸神的意志。”埃庇米修斯说道。 潘多拉更加失望了,她倔强地对埃庇米修斯说道:“那请您离开吧,我不需要被拯救。” 埃庇米修斯一直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他的目光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看到未来,看到眼前的少女会成为他的妻子,没有神祇会喜欢自己的伴侣是个凡人,至少,痴愚之神埃庇米修斯不喜欢。 但这一刻,他的决心动摇了。 他庄重地多潘多拉说道:“你会是我的妻子,我承认你了。” 他伸出手,潘多拉手中的魔盒挣脱,落入他的手心,轻轻掀开魔盒的盒盖,里面的灾难就飞向人间各地。 他说:“神祇间的恩怨,不应由你一个凡人承担。” “你,自由了。” 看着被打开的魔盒,潘多拉愣了一会,像是心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坍塌了,她不顾形象瘫坐在地上,埋着头低声哭泣。 天空下起大雨,埃庇米修斯没有用神力平息,和潘多拉一起被大雨淋湿。 他向四周扫视,犀利的眼神穿过重重山岳阻隔,在世间寻找窥视的两道目光,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想理会。 现在,他突然手痒难耐,渴望……一场神战! 埃庇米修斯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赫菲斯托斯手持岁月史书盘坐在利姆诺斯岛最高处,露出看热闹的揶揄笑容,见埃庇米修斯望过来,他还得意的挥了挥手。 没有理会,埃庇米修斯继续寻找。 终于,他的眼神和女神赫斯提亚对上了,女神眼角挂着一抹嗔怒,纵然相隔千万里之遥,埃庇米修斯也听到了她不满的责怪。 “对她好一点,不然,你可以试试。” 埃庇米修斯垂下眼帘,沐浴在雨中。 他,又不想打了…… …… 大地东方的尽头。 林科斯带领众人,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来到这里。 没有出行时的浩浩荡荡,饥饿、猛兽和环境让他们经历了大规模的减员。 他们中有老人也有小孩,均是衣衫褴褛,神情麻木。 但,这是值得的。 他们已经来到囚禁普罗米修斯的高加索山下,眼尖的林科斯朝山上眺望,立刻就发现了一个人形的黑点。 他兴奋地大叫,有些语无伦次:“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我看到造物主了,他就在那里,他就在山顶上。” “我要去救他,我们要去救他!” “唔!”犹如枯木逢春,这支死寂的队伍在刹那间迸发出惊人的活力。 他们狂喜地询问林科斯,要他指给他们看。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山顶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身影,他们跪倒在地,流泪,然后虔诚地叩首。 不过很快,他们就重新收拾好心情,斗志昂扬地向山顶进发。 最后的时刻还没有到来,他们每耽搁一会,造物主就要多忍受一会苦难。 他们前行,他们沉默,这沉默中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令他们抛却了生死。 高加索山很高,天气也变幻莫测。 队伍每前行一段,就会有一个人死去,或死于寒冷,或死于狂风,亦或者,就这样突然地死去。 神祇似乎不愿他们攀上这座禁忌之山。 可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执着。 山体陡峭不能攀爬他们就绕路而行,狂风吹拂他们就匍匐在地上,山上很冷,还下着雪,他们手拉着手,这样会好受一点。 没有一个人往身后看过,也不断有人掉队,掉队的人也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他们死了。 他们前行,他们死去,到山腰的时候,队伍就只剩下林科斯一个人了。 但是,没有神祇眷顾他。 他,也被拦住了去路。 前方是高耸且光滑的崖壁,无路可绕,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源了。 林科斯已无路可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征服这处崖壁。 他爬了上去,爬到一半就被狂风刮了下来。 他摔的血肉模糊。 林科斯不死心,他继续攀爬,这次连一半都没有爬到。 他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攀爬,然后落下。 攀爬,落下,攀爬,落下…… 不知道第几次尝试后,林科斯跪倒在地。 他没有死。 他想继续,可是血肉模糊的他再也挤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他连自己的手指都感觉不到了。 于是他不再支撑脊梁,头颅顺势放在了高加索山的碎石上。 他流着泪,趴在地上看不清神情。 只有微弱的呢喃和哽咽在山间回荡:“造物主,对不起……” 第十八章:投机者必有回报? 尼萨山谷,丰饶女神德墨忒尔藏匿女儿珀耳塞福涅的地方。 今天,德墨忒尔突然想要来看一看女儿。 她已经一百多年没有没有见过女儿珀耳塞福涅了,出于自身的母性,她想来看看。 虽然这很有可能曝露女儿的所在,但是德墨忒尔忍不住内心的渴望。 可结果让她失望了。 山谷内杂草丛生,早已失去佳人的踪迹。 她连忙四处向诸神打听,向人间最信奉诸神的国家降下神谕。 一时间,神祇和凡人共同为一个目标前行,寻找德墨忒尔的女儿珀耳塞福涅。 终于,在太阳神赫利俄斯处,她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伟大的女神,是冥界主宰哈迪斯掳走了您的女儿。” “她现在是光荣的冥后,和哈迪斯冕下共享冥界的王座。” “这件事,您的丈夫,神王宙斯也默许了。” 德墨忒尔脸上阴晴不定,她想从冥界带回自己的女儿。 但这件事太难了,进入冥界的人,连宙斯也很难捞出来。 于是她命令赫利俄斯转达宙斯:“把我的女儿带回人间。” “否则,他想做的事一定不能实现。” 女神德墨忒尔说到做到。 她离开奥林匹斯神山去了人间,化身一个普通的民妇在人间游荡。 在人间,她大肆挥舞她的权杖,以丰饶的权柄令万物不再生长。 新生的人类被收走了丰收,底层人民的粮食很快就吃完了,陷入饥荒之中。 …… 自诸神创造女人之后,人类就分裂了。 他们因为信仰不同划分为好几个国家,分别是狂信诸神的佛里亚治,浅信诸神的厄琉息斯,崇拜火焰的原始人类氏族,以及亲近原始人类氏族,不信神的忒萨莉亚。 市井流传在大地东方的尽头还有一个叫斯提库亚的国家,国王是一个叫林科斯的人,不过人们对那里知之甚少,渐渐成了一个传说。 厄琉息斯的开国君主是厄琉希诺斯,这人与其说是诸神的信徒,不如说是一个投机者。 能带来好处的神祇他来者不拒,全部信仰,能招来厄运的神祇他就象征性信仰一下,至于中立的神祇,比如火神赫菲斯托斯和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等人,他全然不信,没有神殿,没有祭司,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驱使厄琉希诺斯前行的不是崇高的理想,而是利益。 他死后,他的儿子克琉斯继承了他的国家,当然也继承了他无利不起早的性格。 一日,丰饶女神德墨忒尔流浪至此处,她坐在城墙旁橄榄树的树荫下,在这里休息。 她已经令大地枯萎了好几个年头,期间死了不少凡人,可是奥林匹斯神山依旧没有消息传来,她有些累了。 克琉斯的女儿们发现了她。 虽然德墨忒尔变换了真形,掩盖了自身美貌的外表,穿着也是一身朴素的黑衣,可她身上常年养尊处优的威严出卖了她,克琉斯的女儿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凡。 她们尝试与德墨忒尔攀谈,邀请她去家中作客。 德墨忒尔刚好也想找一个地方歇歇脚,王宫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为自己编了一个身世,自称得俄,克琉斯的女儿们没有揭穿她,带着她去往王宫。 在经过门楣的时候,身材高挑的德墨忒尔额头不小心触碰到了门楣,一瞬间,王宫内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这一幕,刚好被携妻子墨塔涅拉赶来的国王克琉斯看到了。 他明白,自己的国家来了一位神祇。 这是他的机遇! 他佯装不知,对德墨忒尔嘘寒问暖,顺从德墨忒尔的意思给她安排了一个女仆职位。 但任凭克琉斯如何利欲熏心、胆大包天,他也不敢使唤一位神祇。 他小心翼翼地照料德墨忒尔,事事顺从女神的心意,比对待他的女儿和父母还要周到,哪怕是一件小事,女神只是皱起眉头或者表达了什么意见,克琉斯立马就能完美落实。 像是在走钢丝,克琉斯小心地把握着其中尺度,既不能显得扭捏做作,又不能冷落了女神。 他是成功的,他的服务甚至令女神德墨忒尔产生一种错觉,原来凡人女仆的工作要比自己神仆的工作轻松的多。 这反倒让德墨忒尔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想要做些什么,以缓解无聊的时光。 刚好克琉斯的儿子得摩丰降生了,这是一个新生儿,还很脆弱。 德墨忒尔索性主动找到了克琉斯,对他说道: “我可以照顾你的儿子。” “我曾经有一个女儿,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克琉斯闻言压住内心的狂喜,他的付出不是没有代价的,皇宫内的粮食已经不多了,但对德墨忒尔的礼遇依旧没有下降,他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女仆德墨忒尔的餐食比他这个国王还要好。 现在,回报来了。 他把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得摩丰恭敬地交给女神,并说道:“多谢您了。” 体验过失女之痛的女神很喜欢得摩丰,这个婴儿让她想起珀耳塞福涅年幼的样子。 有了得摩丰的陪伴,德墨忒尔脸上的笑容逐渐增多,甚至,在她心里,她已经将尚是婴儿的得摩丰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不再作为珀耳塞福涅的替代品,而是同等地位。 自己的孩子,应该拥有世上最好的东西,他应该是永恒的神祇,而不是凡人。 这就是德墨忒尔的想法。 如果是从前,对于凡人化神,德墨忒尔根本没有思路。 但自从赫菲斯托斯在利姆诺斯涅槃重生成就强大神力,一切就改变了。 诸神就惊奇地在火焰规则底部发现了赫菲斯托斯留下的誓言。 ‘世人皆可以在火中沐浴,借此烧去凡尘,成就神明基石。’ 赫菲斯托斯从根源为火焰的力量添加了规则,火焰从此不单能毁灭,也拥有新生的威能。 这可以说是诸神人尽皆知的事情,德墨忒尔当然也知道。 她抱起襁褓中的得摩丰,把他放到了火炉上,用丰饶神力小心地把他包裹起来。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得摩丰的凡血被一点点燃尽。 这本应该是一个很快的过程,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主动对抗赫菲斯托斯的力量,把这个过程无限拉长了。 因为火焰的力量太过绝对,要么铸造神躯,重获新生,要么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反正,德墨忒尔很难想象能有凡人在肉体成为灰烬后,意志能保持自我不消散,在火焰中完成最后重生的过程。 如果真的有那样钢铁意志的凡人,神祇早就泛滥了。 她干涉其中,虽然过程很慢,却胜在稳定,得摩丰最后一定能成为神祇。 得摩丰,他很幸运…… 第十九章:时光尽头的存在 命运三女神的命运神殿不在奥林匹斯神山,甚至不在现世。 那里自成天地,恢弘的神殿藏匿在命运长河中。 收录历史权柄的赫菲斯托斯已经有资格遨游命运长河,抵达这里。 穿过无人的前殿,老妇人形象的克洛托正在纺织机前编织命运丝线,她的两个妹妹,负责分配命运的拉克西丝和负责剪断命运的阿特洛珀斯并不在神殿,也不知道去哪儿玩去了。 对于喜欢不请自来的赫菲斯托斯,克洛托已经见怪不怪了,连头都懒得抬。 “你又来干嘛,赫菲斯托斯。” 装作没有听出女神话中的不耐烦,赫菲斯托斯厚着脸皮提出要求: “帮我救一个人。” “斯提库亚的国王林科斯。” 克洛托有些好笑:“他算什么国王,你见过哪个国家是只有国王一个人的。” “再说了,救人找医疗相关权柄的神祇。” “死了就找哈迪斯要人。” “你找我做什么。” 赫菲斯托斯自来熟地在神殿里找到了蜜酒,用金杯盛装畅饮。 “只有一个人的国家就不是国家了吗?林科斯觉得自己是王,那他就是无可争议的王。” “而且,你懂我的意思,我不单要救他,还要给他力量,帮我去寻找反抗命运的道路。” 克洛托停下纺线的手,她端详赫菲斯托斯,真心劝告好友。 “赫菲斯托斯,你做不到的。” “你做不到,只是凡人的林科斯更加不可能做到。” “一切都已注定,更改不了,也不容更改。” “我们终将无可避免迎来终结,这就是命运。” 赫菲斯托斯放下金杯,和好友对视,他问道: “克洛托,你不觉得可笑吗?” “命运女神自身也是命运的一环,而不是主人。” 克洛托低头不语,她想绕过这个话题。 可赫菲斯托斯步步紧逼,他接着说道: “你知道吗,克洛托,我是不相信命运的,而且我认为神祇中应该也没人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当我站在历史的王座上向未来眺望时,第一次知道原来未来不是一团迷雾或者数不清的支流。” “它有清晰的脉络,它有终点。” “一位伟大存在手中拿着镰刀,站在时光尽头准备收割我们。” “我不甘心啊,克洛托,这不是命运,这是一场闹剧。” 克洛托低声说道:“你反抗不了的,赫菲斯托斯。” “我们太弱了。” “即使是巅峰时刻的大地女神盖亚也反抗不了。” “要知道,盖亚女神诞生的那一刻,她是唯一的神。” “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至高神力。” “可结果呢,深渊塔尔塔洛斯、欲望厄洛斯、黑暗厄瑞玻斯和我的母亲黑夜尼克斯一一诞生。” “失去了唯一性,她当场从至高神力跌落成伟大神力。” “所以你明白了吗?站在时光尽头的那位存在根本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赫菲斯托斯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可我还是要抵抗。” “我接受生命的有限制,但拒绝有人支配我。” “我必须时刻保证,我的选择是我自己决定的,而不是按照剧本走下去。” “像个小丑一样演绎,那太难看了。” “克洛托,你会帮我吗?” 编织命运的女神长叹一声:“你打算怎么做,林科斯只是凡人,他走不远的。” “他一个人的确走不远。”赫菲斯托斯肯定道。 “可如果有我给他托底,他就能一直走下去。” “我会给他永恒的生命,让他尝试以一个真正凡人的身份成为神祇。” “他会去反抗,然后失败,爬起来继续反抗。” “不需要太多,只要他能成功一次,就证明命运不是必然。” “也有漏洞。” 克洛托:“这就是你在火焰规则底部留下成神之基的原因?” “在火焰中被烧成灰烬,意识失去肉体凭依后依旧保持清醒,于虚无中重生。” “这点连神祇都难以做到。” “对他来说,会不会太难了。” 赫菲斯托斯回答克洛托:“如果不是这么难的话,凡人没有神祇的神力帮助,凭什么铸造成神的基石?” “这条我留下的规则,你觉得有可能继续存在吗?” “而且,林科斯他未必需要成神,如果他能以凡人的身份挑战神祇并战而胜之。” “我会很乐于见到这一幕的。” “如果他真的可以,那我也能做到。” 克洛托:“痴人说梦,你见过蝼蚁能撑起碾死它的脚吗?” 赫菲斯托斯面无表情:“林科斯的意志足够坚定,未必是蝼蚁。” 克洛托脸颊抽动,因为好友的狂妄,但她还是说道: “我会帮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林科斯必须走完他命运中最后一段旅程。” “那个时候,他才能成为不被命运丝线牵绊的自由人。”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他改变不了其他人的命运。” “如果他去做了,就会被命运的丝线牵绊,然后越陷越深。” 赫菲斯托斯笑道:“不是还有我吗。” “他只管去做,有我在,他想死都难。” 克洛托有些无可奈何,她对赫菲斯托斯说: “这是最后一次了。” “命运的主人不是我。” “我涉足的越深,反噬就越强烈。” “我有预感,如果再强行动用命运的力量,要么彻底失去司掌命运权柄的资格。” “要么,被命运的力量同化,变得冷漠无情,成为失去自我的命运傀儡。” 赫菲斯托斯眯起眼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拉克西丝和阿特洛珀斯她们知道吗?” 克洛托摇摇头。 “我没告诉她们,也没必要让她们知道。” 她瞥了一眼赫菲斯托斯:“你也别告诉她们。” “她们知道了,也只是多两个担心的人,起不了作用。” 赫菲斯托斯凝视克洛托:“你会没事的。” “如果你被命运长河卷进去了,我也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我对着冥河斯提克斯起誓,如果违背就让我被关押在深渊塔尔塔洛斯。” “永不见天日。” 克洛托继续开始纺线,她打趣道:“能被火神的光芒照耀,是我的荣幸。” 第二十章:占为己有 厄琉息斯王国。 夜。 德墨忒尔将小王子得摩丰置于火炉中,煅烧他的凡骨和凡血,来自丰饶权柄的神力细致地在小王子体内流动,每有一丝凡血被燃尽,神力就涌上去,化作神血替代它的位置。 这个过程已经持续很多天了,每到深夜,德墨忒尔就会将小王子投入炽烈燃烧的火炉中。 但。 凡事总有意外,不会一直顺心如意。 小王子得摩丰的母亲,王后墨塔涅拉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了,她想要抱抱自己的孩子,怜爱地亲吻他的脸颊。 她思念自己的孩子,鬼使神差地来到德墨忒尔的房间外。 她注意到了屋内的火光。 这位尊贵的客人还没有休息。 墨塔涅拉在屋外徘徊,她想要进去看看自己的骨肉,又觉得不应该冒犯这位神秘尊贵的客人。 内心天人交战,她的母性压过了对利益的诉求。 她上前忐忑地敲门:“得俄,你睡着了吗?” “我来看看我的孩子。” …… 屋内,德墨忒尔面色青白不定。 墨塔涅拉的动作瞒不过这位女神。 她看到了这位母亲在门外的徘徊和艰难抉择。 她的内心莫名出现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她恍然醒悟。 得摩丰,不是她的孩子。 妒火在燃烧,占有的欲望在德墨忒尔心中发芽、滋生。 火炉中,襁褓里的得摩丰神态安详,在梦乡中,他感受不到火焰的炙烤。 德墨忒尔仔细端详这个新生儿,火光照亮她的脸。 那是一张凡人女性的面孔,没有人类里中年妇女特有地焦虑和迷茫,有的,只是冰冻人心的寒意。 门外,墨塔涅拉继续敲门。 “得俄,你在吗?” “得俄?” 德墨忒尔没有回应,也没有动。 “吱呀!” 门被打开了。 难忍思念的墨塔涅拉走进房间。 她进门之后四处扫视,立马看到了火炉旁一动不动的德墨忒尔。 “原来你在啊,得俄……” …… 最后一个‘俄’的音节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猛兽扼住了咽喉。 墨塔涅拉,她看到了火炉中的得摩丰。 自己的孩子,被丢弃在火中,他会死,他死了…… “啊啊啊?!” 像是女妖嚎叫,一声凄厉的悲鸣在漆黑的深夜回荡。 很难想象,一个凡人女性的叫声中竟能包含如此丰富的情感,令听闻的人感同身受,只觉痛入骨髓。 墨塔涅拉发疯似地冲向火炉,不顾火焰灼人,伸手去取自己的孩子。 她抱起得摩丰,手指颤抖着去感受孩子的鼻息。 呼吸均匀平稳,还活着。 墨塔涅拉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德墨忒尔。 她的眼神中充斥恐惧和一种绝不退让的信念。 一个人的眼睛真的能比语言更能表达情绪吗? 德墨忒尔觉得可以,因为例子就在她的面前。 从眼前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眼中,她神奇地看到了爱、狠、疼惜、不解、恐惧。 它们汇聚在一起,在一个凡人女性的眼中,泾渭分明地同时却又神奇地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但是,墨塔涅拉的母性光辉并没有让德墨忒尔心中的嫉妒之火平息,反而平添了一种叫做愤怒的情绪。 愤怒的火焰烧毁了德墨忒尔仅存的一丝理智。 她神色冰冷,声音听不出起伏:“你在嘲笑我?” “笑我不配作为一个母亲?” “笑我不能像你一样爱自己的孩子?” 她走上前去,和墨塔涅拉离得很近,近到墨塔涅拉能看清她眼中的寒意。 “不…不是的。” “得俄,你听我解释……” 但,德墨忒尔不想听。 她从被气势震慑的墨塔涅拉手中取出小王子得摩丰,被夺了心神的母亲甚至忘却了反抗。 “不!” 伴随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德墨忒尔把得摩丰重重砸在了地上。 墨塔涅拉颤抖着,她伸出手指去感受孩子的鼻息。 指尖没有感受到挠人的微风。 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孩子的母亲瘫坐在地上。 门外,闻声赶来的克琉斯愣在原地,他是国王,此刻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他眼中,连门槛都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德墨忒尔冷眼看着他们。 在华光中,像是初雪遇到暖阳,她褪去了凡人的外表,显出光彩照人的美丽真形。 虽然变得美丽了,那张脸上仍是万古不化的寒霜。 她说:“我是德墨忒尔。” “司掌丰饶的伟大神祇。” “得摩丰他本应得到永生。” “但因为你们的冒犯,我赐予他死亡。” 克琉斯强有力的臂膀死死按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妻子,他强迫妻子和自己一起跪在地上,好觐见显出真形的女神。 跪倒在地,克琉斯咽了一口口水,他的嘴里满是苦味。 可他还是强撑着自己说道:“感谢女神对他的厚爱。” “女神……还有什么吩咐。” 德墨忒尔细细打量跪倒在地的克琉斯,她见过了人类中的母亲,为此嫉妒过也愤怒过。 现在,她又见到了人类中的父亲。 她在心里承认,父亲和母亲的确是不一样的两个词汇,即使渺小如人类,拥有这两个词汇后,也能令她刮目相看。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 “明天把你们的一个儿子送来吧。” “我会赐予他从未有人类拥有过的荣耀。” 克琉斯觉得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像是被人砍了下来,沉在冰冷的湖底。 他机械地弯腰,想带动手脚一起匍匐在地上。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谢……女神赏赐。” 德墨忒尔有些倦了,她摆摆手,对跪在地上的两人下达神谕: “我累了,明天再来拜见我。” 墨塔涅拉像是失了魂,对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 克琉斯按着她,艰难地出身回应:“是。” 言罢,他沉默地拖拽妻子,把她带离了房间。 …… 关上房门,像是冰雪消融,德墨忒尔温柔地把得摩丰重新放到火炉上。 沾染神力的指肚轻轻划过他的眉眼。 直到他的胸膛开始起伏,传来微弱地呼吸声。 无视跃动的火焰,德墨忒尔亲吻他的小脸颊。 她对着熟睡的孩子轻声低语,像是鸟儿在歌唱: “你是我的孩子。” “你叫……普路托斯……” ----------------------- ps:写不出大家期待的东西。 我开始放飞自我了…… 第二十一章:人与人 如果新生的婴儿意味着希望,那么长大的孩子就意味着承担责任。 特里普托勒摩斯是国王克琉斯最年长的孩子。 所以,在得知女神德墨忒尔的神谕后,特里普托勒摩斯主动请缨,选择和父母一起去觐见女神。 克琉斯并没有向自己的孩子们隐瞒,特里普托勒摩斯已经得知弟弟得摩丰的死讯。 可他依旧在兄弟姐妹们害怕地目光中义无反顾站了出来。 但这一次,命运眷顾了他。 女神格外信守承诺。 在她的寝宫,女神慷慨地授予了特里普托勒摩斯关于农耕的知识。 这些宝贵地知识是两个时代的精粹,是黄金时代和白银时代的人类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其中包含天象、地质、谷物选种等方方面面的知识。 特里普托勒摩斯如获至宝。 三月后。 大地已经换了面貌。 崇拜火焰,不信诸神,唯一以氏族形式存在的人类聚居地已经销声匿迹了。 因为饥荒。 侥幸逃离的人们汇聚在佛里亚治、忒萨莉亚、厄琉息斯继续谋求生存。 但无论是狂信诸神地佛里亚治也好,不信诸神地忒萨莉亚也罢,它们都只是在勉力强撑,存粮快要吃完了,田地里依旧没有收成。 相比之下,厄琉息斯就要幸运许多。 作为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在人间的居所,是唯一一个丰收的国度。 三月以来,国中到处都是女神的神殿。 厄琉息斯的国民已经尝到甜头,明白只要信奉这位女神就能得到丰收。 为了给丰饶女神建立更多的神殿,他们不惜推倒了神王宙斯的神像,把德墨忒尔的泥塑堂而皇之放入神殿之中。 并把每月第二十二天定为丰饶女神的节日,每到这一天,人们不去劳作,聚集在女神的神殿里祈祷。 今天就是第二十二天,又是觐见女神的日子,特里普托勒摩斯有些紧张。 三月前,他怀着赴死的决心前往女神的寝宫,却得到了荣耀。 这一次,不知道会得到什么。 心中没有被神祇荣光照耀地骄傲,只有忐忑和不安。 神殿外,他仔细检查自身的仪容,没有疏漏。 他松了口气,走进神殿。 女神坐在神殿的王座上,特里普托勒摩斯不敢靠的太近。 他在大殿中央靠门的位置跪了下来,谦卑地胸膛已经贴在地上。 没有言语,也不敢言语。 “抬起头来,看看我为你准备的功绩。”王座上,司掌丰饶的女神说道。 特里普托勒摩斯这才敢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立即被大殿中立柱旁的马车吸引了,马车只是平常的马车,但拉车的畜生却不是寻常的马匹。 那是一条凶恶的大蛇,体态狰狞,背上长有双翼。 大蛇不时吐出信子,特里普托勒摩斯估摸有自己手臂粗细。 普罗米修斯造物之初并没有创造蛇这个物种,特里普托勒摩斯也就从未见过如此凶恶的猛兽。 “这应该是神祇的护卫。” 他猜测着,眼神闪烁,不敢再看,可他也不敢狂妄地去和神祇对视,只好又把头埋在地上,等候神祇说出神谕。 王座上的德墨忒尔向他说道:“这是翼蛇,能飞天。” “我现在把它赏赐给你。” “我要你乘着它去往四方的国度,把我授予你的知识传播给他们。” “我要大地上的人类都信奉我,也只能信奉我。” 特里普托勒摩斯立刻回答道:“尊敬的女神,我明白了。” 德墨忒尔看着他,这个匍匐在地上的人类完全没有他父亲身上的坚毅,他母亲身上的勇敢,当然,也没有她的儿子普路托斯可爱。 果然,人类中还是愚笨平凡的人占大多数。 她摇摇头:“人类还从来没有在天上飞行过。” “希望你的作为配得上我给你的殊荣。” 特里普托勒摩斯更加忐忑,他谦卑地回应,麻痹的手脚甚至不敢动弹。 “我会全力做到您的要求,尊贵的女神。” …… 在遥远的大地东方的尽头,有一个叫做斯提库亚的国家,那里的国王是一个名叫林科斯的人。 特里普托勒摩斯听过这则市井传言,也曾为那个遥远的地方心生幻想。 虽然是国王克琉斯最年长的孩子,但他的年龄其实并不大,也才将将十九岁,还是一个青年。 可自从三月前他主动请求踏入丰饶女神的居所,他就变了。 他成了一个大人,拥有成熟的心智和肩负的责任。 大人是不应该有幻想的。 特里普托勒摩斯准备第一站就前往大地东方的尽头,寻找那个叫斯提库亚的国家,为年少的自己画上一个句号。 他驾驭着翼蛇拖行的马车,向太阳升起的方向飞行。 天上的风景很好,大地在脚下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但美丽的事物需要能欣赏美的眼睛。 很显然,家中遭遇变故的特里普托勒摩斯已经失去这项能力。 他驾驭翼蛇,一路目不斜视,只关注方向和自己的目标。 令他疑惑的是,他已经来到大地东方的尽头,能望到蔚蓝的大海,依旧没有人群和炊烟。 “难道要翻过这座高山?” “可是翼蛇飞不过去啊!” 他向下张望,看到在山脚有一座木屋,他飞了下去。 木屋并不老旧,应该是这两年新建的。 把翼蛇停在一旁,特里普托勒摩斯上前礼貌地敲门。 “你好,有人在吗?” 伴随‘吱呀’地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眼神也很浑浊。 “你找我?”他说。 特里普托勒摩斯连忙摆手:“不,我想问怎样才能翻过这座高山。” “我要去寻找一个叫斯提库亚的国家,他们的国王是一个叫林科斯的人。” 中年男人向屋里走去:“凡人是不可能翻越高加索山的。” “这里就是斯提库亚,我就是国王林科斯。” “进来喝杯水吧,找到这里并不容易。” “你一定很渴了。” 屋内,两手握住木制的水杯,特里普托勒摩斯有些无措。 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国王,没有华服,没有王冠,王后也不见踪影。 他犹疑问道:“你的子民呢?” “他们在哪里?” 林科斯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我没有子民。” 特里普托勒摩斯追问道:“可你是国王,怎么会没有臣民?” 林科斯整个人变得哀伤,他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也许,曾经有过。” 但他们都死了…… 林科斯不想谈论过往,这让他很伤心,他问特里普托勒摩斯: “说说你吧。” “为什么来到这里。” 特里普托勒摩斯回答他:“神让我来的。” “让我向大地上的同胞传授农耕知识。” 林科斯本就浑浊的眼神变得愈加晦暗,他的语气莫名。 “神?” “哪位神?” 特里普托勒摩斯告诉他:“司掌丰饶的女神,德墨忒尔冕下。” 林科斯机械地点头:“我知道她。” “造物主被关押后出现的神祇之一。” “在佛里亚治,我见过她的神殿。” “神殿很大,很宏伟。” 明明林科斯的语气平淡,特里普托勒摩斯却莫名觉得有些窘迫,似乎是想摆脱眼下的处境,他说道: “是的,神殿很大,很宏伟。” “女神也很伟大,只要虔诚地信仰她,就能获得丰收。” “我们厄琉息斯王国人都信仰她,眼下到处是饥荒,我们是唯一不缺粮食的国家。” 林科斯的语气没有起伏,听不出好恶,至少,特里普托勒摩斯听不出来。 “那很好啊。” “我很愿意听你传授。” “神使。” …… 是夜,特里普托勒摩斯已经睡下了,就在林科斯的木屋之中。 林科斯不是一个好的学生,一个简单的道理往往要讲诉三四遍他才能似懂非懂。 但特里普托勒摩斯是一个好老师,哪怕听众只有林科斯一人,他仍然一丝不苟地完成女神交付的使命。 等林科斯学会所有的农耕知识,天色已经很晚了。 夜晚赶路不是一个好决定,辨不清方向,也容易发生意外。 在林科斯的劝说下,他决定明天一早再启程。 屋内。 林科斯没有睡,他手中端着一柄铁剑,剑身已经生锈了,很有年代感。 月光映照在剑身,连反光都没有。 他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为此久久凝视窗外的高加索山。 突然,他嗤笑一声,笑声在宁静的夜晚是如此突兀。 “他们也配是神?” “也配享受信仰?” “不过是一群窃贼罢了。” “世界是如此地不公,真正地造物主被折磨,一群豺狼享受他辛劳的果实。” 林科斯已经有了计划。 他提起剑,来到特里普托勒摩斯的床前。 举剑,蓄力,然后挥砍。 但。 剑停下了,在半空中。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林科斯整个人都停下了。 木屋在他眼中消失了,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某种存在拉扯,翻过高山,跨过大河,穿越空荡地荒原,去到了一个神殿。 他看到了,神殿中司掌丰饶的神祇端坐在王座上,在佛里亚治,他看过她的塑像,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女神。 意识逐渐模糊,像是一团浆糊。 但林科斯还是听到了这位女神不屑地低语。 “愚昧地凡人。” 木屋内,生锈的铁剑掉落在地上。 林科斯发现自己的手掌握不住剑柄了。 像是以另一种视角看世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高大、遥不可及。 他很快醒悟过来,明白自己不再是人类。 通过爪子的形状,丰富的经验成功判断出了现在的身份。 一只猞猁。 床上的特里普托勒摩斯已经被铁剑掉落在地的声音惊醒,正茫然地环顾四周。 林科斯明白,他没有机会了。 但是,一切不应该就这么结束,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他要把它做完,或者,死在路上。 他冲出木屋,冲入密林,冲向不远处地高加索山。 第二十二章:第一个永恒的人类 林科斯准备最后一次攀登高加索山,他觉得,这可能是自己此生仅有的机会了。 但命运本就是无常的东西,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它会往你嘴里丢一颗糖。 在密林,林科斯遇到了一个相貌丑陋的中年男人。 他不认识祂,也没有在神庙见过这位神祇的塑像。 可他却莫名其妙有一种直觉,他就是一位神祇。 林科斯愣在原地,他不想坐以待毙,但他动不了。 赫菲斯托斯看着他,点了点头。 很不错的意志,即使已经到这种境地了,也没有绝望。 没有着急,赫菲斯托斯等待了一会。 好友克洛托已经开始发力了,从赫菲斯托斯的视角看去,缠绕在林科斯身上的命运丝线正在逐一断裂。 终于,所有的命运丝线尽数断裂,林科斯成了一个无命之人。 赫菲斯托斯的左肩显出一朵火焰,这火焰像是有实体一般,赫菲斯托斯把它拿在手中,抛向林科斯。 不过须臾,丰饶女神德墨忒尔的把戏就被燃烧殆尽,林科斯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他有些警惕,微弓着腰,像是准备扑倒猎物的猛兽。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赫菲斯托斯回答他:“名字只是无用的东西,和我们的计划无关。” “计划?” “你要我做什么?” 林科斯谨慎地询问,身体没有放松的迹象,他打从心眼里信不过除了普罗米修斯之外的神祇。 赫菲斯托斯也感觉自己像一个神棍,不过,林科斯暂时还不能信任,不宜让他知道太多。 毕竟,对一个聪明人来说,手中掌握的信息也是一种资本,随时可以用来行使驱狼吞虎的计策。 赫菲斯托斯敢肯定,只要林科斯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转身就能把自己拉下水。 他对林科斯说道:“做你想做的事情。” “做我想做的事情?”林科斯重复了一遍。 “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赫菲斯托斯对他微笑:“我也不知道。” “不过,你随意即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我也能接受。” 林科斯很疑惑,世上还有这种神祇吗,像是在玩一场游戏。 容不得他多想,他看到自己胸膛穿过一朵火焰,回到面前神祇的左肩。 火焰消失不见,赫菲斯托斯对林科斯露出微笑。 他在林科斯的心脏留下了火种,从今往后,只要他在世一天,林科斯就一天是他的眷者。 他不会衰老,受伤死去也能在原地复活。 但赫菲斯托斯特意没有给他任何特殊的力量,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凡人。 “以后,你就是长生不死的人了。”赫菲斯托斯对林科斯说道。 “不过你最好小心一点,德墨忒尔见过你。” “如果被她发现了你的踪迹,那诸神都会知道你长生不死的秘密。” 林科斯故作强硬:“你在警告我?” “怕自己暗地里的计谋被诸神发现?” “我告诉你,我不怕威胁。” 赫菲斯托斯:“你可能误会了,这不是警告,而是忠告。” “无人能发现我,他们只会注意到你。” “凡人有凡人的死法,长生不老的凡人自然也有相应的活法。” “诸神已经存在不知多少岁月,我们很清楚应该怎样对付不死不灭的敌人。” 林科斯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我?” “我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 赫菲斯托斯看着他,半是感慨半是肯定地回答: “有准备的人总是能有更多机会。” “当然,运气也很重要。” “巧合的是,你身上同时具备这两种特质。” 林科斯思绪万千,短短几句话的交谈,他就已经意识到面前的神祇对自己并无恶意,而自己却得到了天大的好处。 知恩不报不是林科斯的性格,他认真地问道:“您给了我永恒的生命。” “我该怎样才能回报您。” 赫菲斯托斯告诉他:“你无需报答我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取。” “而且,对凡人来说,永恒的生命是恩赐,也是诅咒。” “怎样使用它,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林科斯试探道:“如果,我去亵渎神祇呢,也与你无关吗?” 赫菲斯托斯笑道:“凡事都有代价,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在我看来,渎神不是本事,能全身而退才是。” 林科斯低头思考,短短一天时间,他遇到了两位神祇,心里有些凌乱。 他抬起头:“……” 密林里只有他一个人。 像是一场梦,未知姓名的神祇已经离去,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林科斯伸出手贴近自己的心脏,有些温热的感觉,像是和煦的暖阳住在了身体里。 他喃喃自语:“一位司掌火焰的神祇吗?” 半饷,他抬头望天。 “原来,神庙里的神祇不是全部的诸神。” “造物主,祂是你的盟友吗?” “祂在指引我吗?” “可我太愚笨了,不能理解祂的神谕。” 林科斯往高加索山走去。 他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计划,即便这不再是他最后一次机会,可总要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 不久前,在林科斯还在为未来迷茫的时候,狂信诸神的国家佛里亚治失去了国王。 国王名叫迈达亚,他是一个狂信徒,狂信到把整个国家绑上他的战车,和他一起信仰诸神。 丰饶女神德墨忒尔还在天界四处寻找女儿的下落时,曾向人间下达过求助的神谕,那道神谕就是来到这里,被国王迈达亚不遗余力地执行。 德墨忒尔在厄琉息斯王国落脚后,给了这位国王丰厚的奖赏。 她给了迈达亚点石成金的能力。 最开始,迈达亚得到这项能力是欣喜若狂的,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整个世界的财富。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他不能控制这项能力。 他接触过的东西都变成闪闪发光的金子,妻子、女儿、臣民乃至食物。 于是他跪在地上,祈求女神收回她的恩赐。 丰饶的女神又一次满足了他的要求,但,死去的人早早去往冥界了,他没有亲人了。 所以,他死了。 因为他失去了亲信,成了孤家寡人。 -------------- ps:今日大雨,山中有宝材。 第二十三章:遗忘河 林科斯再度尝试翻越高加索山,没有意外,他又失败了。 他在原地沉默,眼神由绝望变得颓废,而后滋生一种叫做疯狂的东西。 他第一次憎恨自己的弱小,迫切想要得到力量,想要像神祇那样为所欲为,让大地渲染上属于他林科斯的色彩。 “原来,弱小才是最大的悲哀。” “所有悲惨的结局只是因为缺少力量。” 林科斯语气冷漠,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在高加索山的山腰遥望自己来时的路,好似看到了过往。 从前轰轰烈烈,如今孤身一人。 长者的期许落空,对头的嘲笑成真。 拼尽全力,牺牲珍视的一切,换来的不过一场空梦。 他极目远眺,脑海中浮现家乡圣坛的火焰和邻国神庙里的诸神神像,随后火焰隐去,神像定格。 “诸神。”环境恶劣的高加索山响起林科斯的自语,然后消散在狂风之中。 两个字,两个音节,这是林科斯永不敢忘的东西。 那是苦难的开始,也是源头,更是……复仇的对象! 如果不能拯救所爱之人,那就去毁灭祂的敌人。 他走下高加索山,踏上回家之路。 赫菲斯托斯看着林科斯的背影。 他没有走,只是藏了起来,他要看看林科斯想怎么做。 结果算不上好,也称不上坏。 出色的耳力听到来自山顶普罗米修斯的请求。 “冕下,如果可以,帮我庇护他。” “最好,能让他放弃。” 赫菲斯托斯告诉他:“我会庇护他。” “但就算是我也不可能让他放弃。” “我改变不了他的思想,只能把他锁在牢笼之中。” “普罗米修斯,你该放手了,人类自己会做出选择,也能承担背后的后果。” “他们不需要你,就像你不需要依靠你的父母。” 得到承诺,普罗米修斯没有反驳。 赫菲斯托斯的身体沉入大地,穿过一道无形的规则之门,去往冥界。 和人类口口相传的冥界所在之地不同,它实际上的位置不在地下,至少,不单纯是在地下。 只是在概念上,冥界在大地的下方。 人间和冥界可以理解为两个世界,它们所在的空间是不同的,如果人间是世界美好的一面,代表阳世,那么冥界就是它的对立面、阴暗面,所以冥界也被称为阴间。 没有特殊的途径,凡人就是往地下挖掘一辈子,也不可能来到这里,当然,也不会想来这里。 冥界没有太阳,但这不影响身为神祇的赫菲斯托斯视物。 他已经忘记上次来这里是几百年前了。 在冥王哈迪斯入主冥界之后,这里可以称的上是日新月异。 至少,赫菲斯托斯看不到从前荒芜的影子。 他上次来的时候,冥界还只有一条河流,像一条蜿蜒的曲线流转分割整个冥界,那是能约束众神的誓言之河斯提克斯。 现在,冥界又增加了好几条河流。 最显眼的是一条红色的河流,它里面流动的不是河水,而是滚烫的岩浆。 缓缓流动的岩浆发出晦暗的红光,这是冥界唯一的光源。 这条火焰长河把冥界广阔的地域划分成无数小块,这些小块都是黑色的土地,上面有人类的亡灵在劳作,从他们的服饰风格分辨,大部分都是白银时代死去的人类,他们穿着兽皮,全是男人,也有小部分现世死去的人,他们男女混同,穿着用丝线编织的衣物。 从这条火焰河流上,赫菲斯托斯看到了冥王哈迪斯的影子,他对冥界的掌控正在与日俱增。 赫菲斯托斯不想招惹他,选择低调步行。 他往前走去,一条大河横在必经之路上,想去往冥界深处,就必须跨过这条河流。 河水异常浑浊,却不是泥沙的原因,似乎是这条河的本质就是如此。 这条河不是誓言之河斯提克斯,它有主人,整条河流就是这位神祇的力量体现。 赫菲斯托斯通过规则看到,在河底布满了人类的亡灵,他们一层接一层,像是一万条毒蛇被迫挤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只能在同伴的身躯上爬动。 这些人类亡灵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都有强烈的渴望,或渴望财富,或渴望权力,或渴望力量。 不过,这条河拦不住赫菲斯托斯,他一眼就看出河流的主人和他不是同级,只是一位中等神力的神祇。 他踏水而行,但踩上去的瞬间就发觉不对劲。 这条河的河水有问题。 赫菲斯托斯觉得有趣。 他凭空变化出一片树叶抛向河里,树叶像是石头一样立刻沉了下去。 “无论多轻的东西都要沉底,规则?” 河流对岸,一条小船凭空出现,船上有艄公,不过眨眼,小船就划至赫菲斯托斯面前。 赫菲斯托斯认出了船上之人。 “卡戎?” “你怎么来冥界了?” 卡戎是原始五神之二,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和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儿子,中等神力。 船到岸边,他才认出了隐藏气息的赫菲斯托斯,本以为是渡河的亡灵,哪成想是一位惹不起的大神。 他心里苦笑,面上依旧恭敬。 “原来是火神冕下光临,我就觉得今天会有喜事发生,果然没错。” “冕下,还请上船。” 赫菲斯托斯上了船,卡戎拨动撑船的枯竹,小船不紧不慢地往前行去,他向赫菲斯托斯说道: “冥王冕下邀请我来冥界,刚好我也需要凡人的执念完善自身权柄。” “就在这放了一条河,做个船夫聊以自慰。” “冕下,你又为何而来。” 赫菲斯托斯回答他:“我需要炼制一件神器,需要冥河斯提克斯的河水。” 卡戎拨动枯竹,小船调转船头:“那一定是一件威力无边的神器。” “冕下,容我送你一程。” 赫菲斯托斯好奇问道:“你这河和斯提克斯相连?” 卡戎回答他:“是相连的,现在冥界一共有五条河流。” “誓言之河斯提克斯,冥王冕下的火河,我的怨河,由凡人泪水组成的悲河。” “以及四条河流交汇的地方,我们称之为遗忘河。” “在遗忘河,冥王冕下,我,凡人的泪水,加上誓言之河斯提克斯的力量不知为何融合到了一起。” “河水拥有了遗忘的力量,凡人喝下,就会遗忘过往种种,一些弱小的神祇没有抗拒之心的话,也会被影响。” “所以我们把那里单独列了出来,给了一个遗忘的名字。” 赫菲斯托斯的手指有规律地摩擦。 一种新的力量吗?遗忘…… 他告诉卡戎:“在遗忘河停一会,我要看看那里的河水究竟有什么效果。” 卡戎用力拨动枯竹,小船快速前行,他爽朗地笑道:“我就知道冕下你会喜欢的。” 第二十四章:醒着的黑暗 卡戎是个技艺精湛的船夫,小船毫无颠簸的迹象。 他在船头不时拨动枯竹,船儿在主道和支流间腾转挪移。 河面上布满了大雾,两岸耕作的亡灵只能依稀望见小船的影子,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停下劳作,向两人行注目礼。 卡戎很懂得察言观色,他注意到赫菲斯托斯一直在观察岸上耕作的亡灵,所以他把船划得很慢,让赫菲斯托斯可以有足够的兴致欣赏沿途风景。 但赫菲斯托斯突然向他问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问题。 “河底的亡灵会永世不得解脱吗?” 卡戎愣住了。 他听不出这句话是喜欢更多一点,还是厌恶更多一点,赫菲斯托斯面无表情,他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还是老实回答道:“不会。” “人类的执念是有限度的,只要渡河的亡灵愿意把他们执念化作的金币交给我,我都会载他们过河。” “河底的亡灵都是不愿意放下执念的。”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终究会放下,那个时候,我就会把他们捞上来。” 赫菲斯托斯追问道:“有没有不愿意放下的?” 卡戎摇摇头:“还没有过。” “至多百年,他们就会放下自己的坚持。” “大部分沉底的亡灵不过一二十年就会忍受不住。” 卡戎接着问道:“冕下是要寻找特殊的材料吗?” “是否需要我帮您留意?” 赫菲斯托斯站在船尾,像是在发呆,半饷他才回道:“哦,没事。” “我只是随便问问。” 一路无话,小船继续前进。 赫菲斯托斯注意到他们进入了一处特殊的支流。 在前方,冥界四条河流的分支在此交汇,左边是赤红的火河,右边是人类浑浊的泪水,前方是能约束诸神的誓言之河斯提克斯。 而他们所在的,是流淌亡灵的怨河。 船只进入四河交汇之所,卡戎像是一个尽职的管家,如约停了下来。 赫菲斯托斯俯身观察这能令人忘却往事的遗忘之河。 河水很清澈,虽在四河交汇之所,河面上却是波澜不兴。 他掬一捧河水,能感觉到水中流淌的遗忘规则。 很弱,但很特殊。 这股特殊的力量来自誓言之河斯提克斯,令水中遗忘的规则能微弱影响神祇。 放下手中掬起的河水,赫菲斯托斯心里不无可惜。 成也如此,败也如此。 四河交汇,这里的水中才能诞生遗忘规则,也正是四河交汇,才会冲淡誓言之河斯提克斯约束诸神的力量。 失去了约束诸神的力量,对强大的神祇来说,遗忘规则宛若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对卡戎说道:“继续前进吧。” 卡戎听话的滑动小船。 在誓言之河的岸边,赫菲斯托斯下了船。 他对在一旁恭敬等候的卡戎说道:“你回去吧,后面的路我要自己走。” 卡戎问:“冕下,我该何时来接您回程。” 赫菲斯托斯摆摆手:“不用你来了,我自己回去即可。” 卡戎恭敬不减,他又问道:“您来冥界的消息,我该何时向冥王冕下汇报。” 赫菲斯托斯:“你正常报就行,放心,我来冥界没有其它目的,不会让你为难的。” 卡戎丝毫没有被看穿心思的尴尬,他道了一声谢,撑船离去。 赫菲斯托斯目送他,直到再也看不到小船的影子。 随即抬手划破空间,从自己的神殿取出一盏提灯。 灯的样式像是古代的宫灯,有方便抓握的手柄,是以赫拉的宝物,金苹果树上的枝条作为骨架,再以命运丝线编织的轻纱作为灯罩。 灯罩上画满了山川河流,鸟兽鱼虫,人物趣事,满是历史的厚重感。 凝视这盏灯,仿佛往日的历史就在眼前一一浮现。 只是,这盏灯缺少最关键的部分,灯火。 赫菲斯托斯没有欺骗卡戎,他来冥界的目的单纯只是为了取冥河斯提克斯的河水。 他要完善这件和历史权柄相契合的神器,‘流光灯’。 好友克洛托为了帮助他改变林科斯的命运,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命运的反噬了。 赫菲斯托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克洛托不慎被命运卷入,流光灯就是救出她的资本。 而能和命运的力量相抗衡的事物,能约束众神誓言的冥河斯提克斯绝对算一个。 它的河水就是流光灯最完美不过的灯火。 在赫菲斯托斯的意志下,斯提克斯的河水无风自起,在天上形成一道水龙卷,随即钻入流光灯内,三朵火焰也在赫菲斯托斯的双肩和头顶显现。 “去。” 随着赫菲斯托斯一声令下,三朵火焰离开它们的位置,在空中合并成一朵,它钻入流光灯,朝着凝聚成一点的河水尽情释放自己无穷的热量。 赫菲斯托斯需要的河水像是没有尽头,空中的水龙卷不仅没有消散,反而体型愈加庞大了。 流光灯内,水与火交织在一起,并非是单纯地火沸腾水或是水浇灭火,而是火焰的力量要让冥河的河水重生,赋予它新的含义。 短短一瞬间,赫菲斯托斯的火焰和冥河之水进行了无数次对抗,融合。 终于,像是极尽升华一般,凝聚成水滴的河水燃烧起来,那是一朵幽蓝色的火苗,温和地蓝光照亮岸边阴森的古树。 三朵火焰完成了使命,它们飞出灯内,隐没在赫菲斯托斯头顶和双肩。 提着完整力量的流光灯,赫菲斯托斯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哪怕是最坏的情况,他也能自如应对了。 …… 和所有见识过誓言之河力量的神祇一样,赫菲斯托斯突然有些好奇这条河的源头究竟在哪里。 于是他提着流光灯,逆流而上,追溯河水的源头。 他前进了一段路,看到源源不断的河水从虚空中流入河道。 到了这里,一般的神祇就只能选择放弃,但这难不倒一位强大神力级的神明。 顺着空间的脉络,赫菲斯托斯踏入虚无之中,继续追溯。 在虚无中,他越走越是惊奇,踏出虚无,外面竟是世界之外,混沌之中。 一片没有边界的黑暗横亘在这里,斯提克斯的河水穿越黑暗,自远方流来。 赫菲斯托斯知道这片黑暗,这是原始五神之一,黑暗之神厄瑞玻斯的本体。 这位神祇在世上露面的次数极少,相传他已陷入沉睡之中。 诸神只要遵守他定下的规则,不在黑暗之中发出任何光芒,就能在他体内行走,否则就会被驱逐出去。 赫菲斯托斯收起流光灯,没有放弃追溯的意思。 但当他准备踏入黑暗之时,却发现黑暗像是拥有实质的墙体,根本无法行走。 赫菲斯托斯死死盯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咽了一口口水。 好像……传闻是假的啊! 这位伟大神力级的神祇一直都是醒着的。 而且……拒绝他入境。 第二十五章:林科斯的朋友(求推荐、求月票) 翻越千山,跨过万水,林科斯回到自己出发的地方,拜火氏族。 虽然一路上早已听闻,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当真正看到部族破败景象的那一刻,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只觉得眼前一黑,几欲跌倒。 到处都是白骨,房屋上尽是灰尘和蛛网。 他往部族深处走去,荒芜和破败像是一张网,覆盖了所见种种。 他怀着一线希望:“喂!有人吗?” “我是林科斯,寻找造物主的林科斯。” “我回来啦!” 林科斯驻足在原地,风儿捎来他的回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手脚逐渐变得冰凉。 静,太静了。 曾经喧闹的部族竟成了一座死城。 他走向部族的中心,那里是族中圣坛所在的地方。 圣坛上满是灰尘,显然很久无人打理。 圣坛的边缘,林科斯见到了两具白骨,大的白骨怀抱着小的。 应该是一对母子,林科斯猜测。 沿着台阶,他走上圣坛。 在顶端,一截茴香树的枯枝正在熊熊燃烧。 那是人类的造物主普罗米修斯以自身被关押为代价为人类取来的,林科斯忘不了。 他拾起茴香树枝,握住它未燃烧的底部,像举火把一样把它高高举过头顶。 他在圣坛上俯视,部族的一切被他收入眼底。 “没有了,都没有了。”林科斯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随即他又癫狂地大笑起来。 “不,我还活着。” “我是不死的,我会永远活着。” 林科斯像个疯子,他在圣坛上半哭半笑,形似疯魔。 突然,他把手中的茴香树枝塞入口中,大肆咀嚼起来。 火焰把他的口腔烧的溃烂,鲜血喷涌而出。 但林科斯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不管是燃烧的部分,还是未曾燃烧的部分,他全数吞咽。 他能感觉到,火焰在他腹中燃烧,不曾熄灭。 林科斯癫狂地大笑,脸上的神情因为疼痛变得扭曲:“好,很好啊!” 他抬头挺胸走下圣坛,像一个准备去往沙场厮杀的将军。 在圣坛旁的空地,林科斯挖了一个大坑,他把那对母子的尸骸掩埋,向西而去。 …… 忒萨利亚是一个亲近拜火氏族的国家,国王是一个名叫厄律西克同的中年人。 拜火氏族消亡后,忒萨利亚接纳了最多的难民。 这个国家曾经不信仰诸神。 但时过境迁,人间的信仰早就改变了格局。 不过曾经如何,现在的人间只有一位神祇,那就是能在饥荒之中带来粮食的丰饶女神德墨忒尔。 凡人都知道,只有信仰这位女神,才能吃饱饭,才能……活下去。 忒萨利亚也不例外,他们修建丰饶女神的神庙,学厄琉息斯在每月的第二十二天祷告,还在神庙周围种满树木,以供丰饶女神的神仆们,一种住在树木中的仙子降临、游玩。 王宫,国王厄律西克同秘密接见了一位客人。 那人穿着黑袍,用面罩遮住了脸。 他上前拥抱,亲昵的问候。 “你终于回来了,林科斯。” “我的兄弟,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林科斯表现的很冷淡,他告诉厄律西克同:“我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想回来后看到部族泯灭后的样子。” 厄律西克同愣在原地,他叹息一声:“你已经回去过了?” “可没有办法,这是天灾。” “我尽力了,但是粮食不够,所以救不了太多人。” 林科斯大吼起来:“我的兄弟,看我的眼睛。”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根源就是你现在信仰的丰饶女神德墨忒尔。” 他一字一句对厄律西克同说道:“你明明知道,你屈服了。” 像是被林科斯的话戳中痛脚,厄律西克同有些恼怒:“我没有屈服,但我没有办法。” “我是国王,不是一个普通人!” “我要为我的人民着想。” 林科斯:“这就是你屈服的理由?” “你在怕死吗。” “抛弃造物主,像个懦夫一样去信仰一个伪神?” 厄律西克同嘶吼起来:“够了,林科斯。” “我不是懦夫,我是国王!” 林科斯的语气变得失望:“我去寻找造物主的时候,是谁信誓旦旦向我保证叫我放心的。” “是你,厄律西克同。” “看看你现在做了什么,你敢回去部族看看吗?” “我告诉你,我看到了,到处都是白骨,他们都是饿死的同胞。” “我沿路走去,没有炊烟,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承诺的事情不能做到,任由自己的同胞凄惨死去,你不是懦夫谁是懦夫。” 厄律西克同恼羞成怒的大吼:“那你又做了什么。” “你去寻找造物主,造物主在哪啊,你告诉我。” 林科斯只是看着他,缓缓说道:“至少我去做了。” “我每天都用自己的生命去攀登那座山,无所无刻不在想着怎样才能救出我们唯一的真神。” “克琉斯的儿子特里普托勒摩斯来找过我,我知道他身后站着一位神祇。” “可那又如何,我就是要杀他。” “是,我的确失败了。” “可我不像你,因为怕死就像神祇摇尾乞怜,和一条狗一样。” “我因为有你这个兄弟而感到羞愧。” 厄律西克同发了疯,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不缺你这个兄弟。” “卫兵,卫兵,你们在哪,快滚出来。” “给我把这个狂徒叉出去,叉出去。” 卫兵鱼贯而入,他们扣住林科斯的手脚,忠实履行国王的意志。 林科斯没有理会他们,他朝厄律西克同脸上吐了一口口水:“懦夫。” …… 抹去脸上代表羞辱的口水,厄律西克同疯狂地摔打屋内名贵的陈设。 “林科斯,我不是懦夫。” 许久,他冷静下来,手中多了一把斧头。 “我不怕死,林科斯,我现在证明给你看。” 厄律西克同奔向丰饶女神德墨忒尔的神庙,神庙旁植满了绿树。 他大力挥砍,木屑飞溅。 他的臣民赶来劝告他,但厄律西克同已经疯魔,他回首一斧砍死了妨碍他的仆从。 他说:“这就是你敬神的下场。”说完他继续砍树。 神庙里回荡斧头劈砍树木的声音。 咚、咚、咚。 ---------------- ps:美人竟不来,阳阿徒晞发。 第二十六章:风波 一位无人掣肘的神祇对凡人的影响能有多大? 宙斯算是见识到了,自从德墨忒尔去往凡间履行她的诺言后,在信仰的道路上,他没有半个子儿的收获。 他坐在王座上,倍感头痛。 德墨忒尔是他的第四任妻子,也是他坚定的盟友,拥有非同凡响的力量;但哈迪斯也不简单,他能坐上神王的位置,哈迪斯在其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而且,他没有把握赢过哈迪斯,或者说,只赢过一次,在他们三兄弟用抽签的方式决定神王之位归属的时候,他赢了运气。 贴心的赫拉不在身边,他只能问司掌智慧权柄的女儿雅典娜。 “雅典娜,你怎么看?” 穿着女式战甲的雅典娜站在宙斯身后,她是宙斯的女儿,也兼任智囊的身份,能短暂看到未来。 “这是一件好事,可以让伊里丝去调停。” “您会因此得到三位中等神力级的女神。” 宙斯精神大振:“她们是谁?” 雅典娜不紧不慢地回答:“您和月神塞勒涅的女儿,塔罗、奥克索、卡尔波。” “那份权柄叫做时令,她们会和德墨忒尔冕下共享这份权柄。” “冕下得到冬之权柄,她们分润春、夏和秋。” 宙斯摩挲着下巴,他突然问雅典娜:“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们是我女儿的?” 雅典娜:“就在刚才。” 宙斯点点头:“做的不错。” “记住,智慧权柄很强大,但不要尝试用它去窥探比你强大神祇的隐秘。” “你会吃大亏的。” 雅典娜垂下脑袋,不去看宙斯的表情:“我知道了,父亲。” 没有理会雅典娜的心情,宙斯向山腰处的一座神殿传令。 “伊里丝,去人间,调和德墨忒尔和哈迪斯的矛盾。” 山腰,神殿中的彩虹女神伊里丝异常恭敬。 “我明白了,神王冕下。” 她是远古海神蓬托斯的孙女,海之奇迹陶玛斯的女儿,有一个姐姐,霓虹女神阿尔刻。 在宙斯和克洛诺斯的大战中,她是宙斯的信使,姐姐阿尔刻则是克洛诺斯的传令官。 她见过宙斯胜利后姐姐阿尔刻的下场,被撕碎美丽的羽翼,永恒关押在深渊塔尔塔洛斯。 所以她从不敢询问宙斯应该怎么做,而是宙斯要她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 得到命令的瞬间伊里丝就煽动羽翼前往人间,寻找丰饶女神德墨忒尔。 苗条美丽的身影在天空留下一道彩虹。 根据以往的经验,丰饶女神德墨忒尔要相对好说话一些。 不过这一回她碰了壁。 她在天空中停了下来,耳边响起丰饶女神的命令。 “不用来找我,去冥界把我的女儿带回来。” “如果做不到,你就回去向宙斯复命吧!” 伊里丝有些犹豫,神祇中她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冥界主宰哈迪斯。 那位强大的神祇常年穿着黑袍,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像是一块没有欲望的石头。 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而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把你扒个精光。 但伊里丝没有办法,德墨忒尔少见的表现如此强硬,她只能硬着头皮飞往冥界。 …… 忒萨利亚。 国王厄律西克同死了。 林科斯躲藏在一间民房,身体不住地发抖。 他目睹了全过程。 先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庞大的虚影出现在神庙上空,她看了一眼厄律西克同,他就炸成血沫。 然后虚影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忒萨利亚的王宫轻轻一点。 像是戳破一个虚幻的泡沫,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豺,王宫被夷为平地。 随即,虚影就消失了。 房屋的窗户旁边。 过了好一会,林科斯恐惧不安的心才得以平复。 他看向手中的铁剑,这件兵器被磨的锋利至极,只有死死握着它的时候,林科斯才觉得生命真正属于自己。 他有些迷茫。 已经牺牲太多人了,还是看不到希望。 今天,他又亲眼目睹了神祇的力量,明白了那是人类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要……放弃吗? 腹中的疼痛把林科斯从迷茫中拉了出来,那是火焰灼烧的感觉。 他呼了一口气,走出民房,踏上离开忒萨利亚的道路。 他想:放弃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人类因为造物主而诞生,一切都来自造物主的恩赐,因祂而生,为祂而死。 …… 冥界,珀耳塞福涅过的并不好受。 她从前只是一个弱等神力一级的女神,骤然间分享了哈迪斯的权柄成为强大神力,她还没有完成身份上的转变。 不过她的气质却在逐渐变得阴沉,适应的很快。 人间的事情珀耳塞福涅已经听说了,她的确是故意不告诉母亲消息的。 她就是要恶心宙斯。 身后,侍女依旧在喋喋不休。 侍女叫明塔,她是哈迪斯的侍女,一直自认为自己才是冥后的最佳人选,珀耳塞福涅抢了她的位置。 哈迪斯不管这些杂事,珀耳塞福涅也不敢擅自做决定。 她现在都没有看清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是个什么性格,说来也可笑,冥王和冥后至今不曾同房。 不过今天珀耳塞福涅的心情意外的烦躁。 她伸出手虚握,身后就传出惨叫。 “我是哈迪斯大人的侍女,你不能杀我……” 像是听不到一般,珀耳塞福涅的五指越收越紧,身后的明塔也渐渐没了声音。 恰巧哈迪斯走了进来。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塔血肉模糊的神躯就消失了,变成了一株薄荷草。 像是无事发生,他对珀耳塞福涅说道:“宙斯已经派遣伊里丝来调停了,你打算怎么做。” 珀耳塞福涅平静地问他:“如果我回到母亲身边,我会失去冥后的力量吗?” 哈迪斯:“自然是会的。” 珀耳塞福涅:“那我不回去,你有办法吗?” 像是早有准备,哈迪斯递给珀耳塞福涅十二颗石榴籽。 “吃一颗你每年就有一个月必须待在冥界,全部吃下你就要永远留在冥界。” 珀耳塞福涅打量着哈迪斯,她肯定地说道:“你懂预言,能看到未来。” 哈迪斯耸了耸肩:“这很难吗?” ------------ ps:楚水巴山江雨多,巴人能唱本乡歌 第二十七章:第二尊至高的神祇 黑暗之前,赫菲斯托斯尝试与厄瑞玻斯交涉。 可这位伟大神明并没有理会他。 无有边际的黑暗横亘在那里,不需要做多余的动作,对赫菲斯托斯来说就已经是天堑了。 赫菲斯托斯隐约觉得不对劲。 他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大秘密。 回望来时的世界,其余几位伟大神力的本体安静地躺在混沌之中,宛若一块巨型浮岛的大地盖亚,蔚蓝无垠的天空乌拉诺斯,无底的深渊塔尔塔洛斯,形似一团迷雾的厄洛斯,像是黑色帷幕的尼克斯。 可即使是厄瑞玻斯的妻子,离这片黑暗最近的黑夜女神尼克斯,她在混沌之中的距离也有些遥远。 过于巧合了啊! 原始五神之一的黑暗被孤立了? “不。” 赫菲斯托斯立马推翻了自己的臆想。 “他是在独处。” “他刻意占据了这里。”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沉睡,其实他在隐瞒。” 赫菲斯托斯眼神闪烁,可无论他的神情变化如何剧烈,面前的黑暗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他试探性地迈出步子。 阻碍依旧坚固。 “阻拦的同时却不警告。” “是要我绕过他?” 赫菲斯托斯看向冥河斯提克斯,河水在混沌中蜿蜒,静谧的流淌。 “黑暗不是誓言之河的发源地。” “它的源头在黑暗后面。” 深深凝望了一眼独处的黑暗,这给赫菲斯托斯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不是独行者,也不是第一个发现和试图抵抗命运的人。 他迫不及待要去验证这个猜测了。 遁入虚无,回归大地。 历史的权柄让赫菲斯托斯第一时间知道了近来大地上的变迁,关于神祇,关于人类。 他摇摇头,没有在意。 因为每个人观看世界的视角都是不一样的。 神祇领略宏大之美,人类体会细微之美。 视角不同就决定了眼界的高低,就像他的敌人是命运,是诸神注定来临的黄昏光景,而林科斯的敌人是诸神。 两者虽然同样困难无比,但还是有细微差别的。 林科斯是棋盘上的卒子,是他换子的利剑,林科斯只要活着,以一个人类的名义永远活着,就已经算是一定程度上干涉了命运。 林科斯如果能做到,那么他也有信心做到,如果林科斯做不到,却不代表他做不到。 后续无论林科斯做什么事情,是被命运裹挟也好,还是去凡人弑神也罢,对赫菲斯托斯而言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所以,无需在意。 回到利姆诺斯岛上的火神神殿,流光灯和岁月史书围绕赫菲斯托斯漂浮旋转,释放出玄妙的毫光。 他要建立一个锚点,防止自己在混沌中迷失,岛上经营许久的神殿就是最佳选择。 浩瀚的神力和扎根于规则之中的权柄同时发力,在小小的神殿之中打开了一道通往混沌深处的裂隙。 像是一张纸被折叠,本来应该没有交集的两个点触碰到了一起。 无序的混沌开始对由规则组成的有序世界施加影响。 神殿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虚幻,随时会秩序崩塌回归混沌。 但无论神殿周围的景象如何虚幻,都无法完成有序走向无序的最后一步,岁月史书从过去的时光牢牢镇压了一切。 赫菲斯托斯走入裂隙之中,能照亮未来的流光灯在裂隙上悬浮,使它无法闭合。 …… 天地未形,笼罩一切、充塞寰宇者,名之曰混沌。 混沌无边无际,是一切的开始,也是结束。 在诸神刚刚诞生,尚处在蒙昧之时,他们认为混沌是一位威能无限的创世神化身,称呼祂为卡俄斯。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诸神开始了解自身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明白了混沌就是混沌,祂是一切规则的混同,是诸神的世界,这种说法也就销声匿迹了。 赫菲斯托斯踏出裂隙,已然来到混沌深处。 这里没有光,也没有暗,时间和空间在混沌深处已然失去意义。 只能依靠神识来观察周围的隐秘。 像是盲人摸象,他把神识往后延展,窥视到了一片幽深的黑暗。 赫菲斯托斯松了一口气,地方对了。 他又把神识往两侧扩张,寻找猜测中穿越黑暗流入冥界的誓言之河斯提克斯,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在左侧找到流淌的河流。 他顺着河流途径的方向往前寻觅,越往前走他越是讶异。 “有光?” 不只是有光,那光芒勾勒出一道轮廊,像是……世界的模样。 近了,清晰了。 看清眼前的景象,赫菲斯托斯愣在原地。 他找到了一个世界,一个残破腐朽的世界,一个和他所在的世界一模一样的世界。 一样的大地,一样的黑夜,一样的深渊。 只不过,他所在的世界欣欣向荣,而这个世界已经步入终点。 借着陨落世界发出的光芒往前眺望,赫菲斯托斯只觉震撼莫名。 一个个陨落的世界堆叠在一起,像是蚂蚁扎堆的尸体一般连绵没有尽头。 每一个陨落世界的碎片上都在滴落一种像水一样的液体,汇聚在下方流经的誓言之河中,河流蜿蜒伸入混沌深处,看不见尽头。 赫菲斯托斯嘴里发苦:“斯提克斯的河水竟是陨落世界的鲜血吗。” 他运使历史权柄,想要看看这些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回溯的时光的中,赫菲斯托斯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阿格莱亚,看到了埃庇米修斯,看到了所有能叫出名字的神祇。 祂们书写自己的故事,任凭世人流传成为史诗。 可无一例外,当故事成为史诗,史诗成为神话,神话都淹没在岁月中时,祂们都遭遇了那位岁月尽头的存在。 赫菲斯托斯害怕自己被那道身影察觉,不敢再看。 他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食物链中。 羊吃草,人吃羊,而神祇吞吃人类创造的价值,然后重复自己的一生,成为猎物,被更伟大的存在吞吃。 遥远彼端,流光灯发出璀璨的华光,光芒穿过裂隙洒入混沌,为赫菲斯托斯照亮回航的路。 赫菲斯托斯平复心情,回到裂隙旁。 流光灯的力量弥漫在周围的混沌中,已经可以视物。 他无意扫了一眼先前神识找到的厄瑞玻斯所在。 只一眼,便头皮发麻。 他看清了黑暗之神厄瑞玻斯的本质。 黑暗只是表象,那是万物的终点,一切归于虚无后的死寂,真正永恒且平等的死亡。 祂只需横亘在那里,不需要做什么,万物自己就会走向终结,成为祂力量的一部分。 祂是。 “至高……” 第二十八章:反抗者们 回归现世,火神神殿中。 通往混沌深处的裂隙已经被关闭,显得偌大的神殿空荡荡的。 神殿里没有神像,这是赫菲斯托斯的家,谁会在自己家里摆上自己的塑像? 他在大殿里来回走动,百思不得其解。 “厄瑞玻斯他……怎么会是至高神力……” “不应该啊。” “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和那些陨落的世界有关。” 赫菲斯托斯突然抬头望天,目光似乎能穿过苍青色的天幕,穿过幽深的黑暗,看到那些陨落的世界。 他仔细回忆和厄瑞玻斯见面的所有细节,当时被厄瑞玻斯至高神力的事实给震住了,如今细细推敲,才发现这位神祇的一举一动皆有深意。 “暗示我去寻找真相,却不敢露面。” “你是至高啊,存世最强的神祇。” “连你也必须蛰伏吗?” “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神殿中,赫菲斯托斯张开双臂,往后仰倒,他漂浮在半空,心神完全沉入过往的历史。 一旁,岁月史书突然出现,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打开,书页疯狂往前翻动,追溯那些被岁月掩埋的隐秘。 梳理历史的脉络,查阅捕风捉影的消息。 赫菲斯托斯渐渐有了线索。 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一开始应该不是至高神力,本质也只是纯粹的黑暗,不曾涉及到万物终结。 他在历史中有一个很明确的分界点,在那之前,他和妻子尼克斯夫唱妇随,孕育过子嗣,在那之后,他就销声匿迹,逐渐被遗忘。 他应该就是在那个分界点游历混沌,发现了关于世界起源和诸神黄昏的秘密,然后假借沉睡之名,用自己庞大的本体堵住了通往那些陨落世界的道路。 他在千万年的孤寂中,借着那些残损的世界涉足了万物终结的权柄,然后踏足至高,真真正正地成为了此世终结。 岁月史书落入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赫菲斯托斯神游归来。 他明白了,厄瑞玻斯是在蓄力,当岁月尽头的存在收割这个世界的时候,万物终结的序幕也将被拉开,厄瑞玻斯会在至高神力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获得争锋的资格。 赫菲斯托斯皱眉沉思:“他有胜算吗?” “应该是有的。” “那位存在虽然收割了那些陨落的世界,但是厄瑞玻斯才是一切的终点,无论那些世界是如何陨落的,都终将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只是这样一来,就算他赢了,最后也只能剩下他一个人。” “他需要盟友,恰好我找过去了。” “他看到了我的潜力,认为我有资格?” 赫菲斯托斯舒展眉头,他想到了。 答案就在那些陨落的世界上。 既然厄瑞玻斯可以在那些残破世界的帮助下踏足至高,证明那些世界的价值没有被完全发挥出来。 无论是时光尽头的存在还是厄瑞玻斯,他们都只能拿走自己有能力拿走的那一部分,这一部分也许对一个世界来说很重要,甚至能间接导致世界的陨落,但世界本身就是包罗万象的代名词,剩下的力量足以堆积无数类似的存在。 他打开岁月史书,惟妙惟肖的插画和批注映入眼帘。 “有人取走了世界的命运,有人取走了世界的终结。” “那我就取走代表过去的历史吧。” “无数世界的历史汇聚在我的身上。” “只要我活着,就有人能证明它们曾存在过。” 有了目标,前路豁然开朗。 赫菲斯托斯打算重炼岁月史书。 这件神器虽然是他锻造的作品中最为杰出拔尖的,但是用来记录无数世界的过往显然还不够资格,以他现在被扩宽的眼界来看,作为伴身之宝的岁月史书无论是选材还是立意,都是下乘之作,无法支撑他横渡太远的时光。 遁入虚无,赫菲斯托斯降临冥界。 旧地重游,不再需要人引路了,他提着流光灯,除了哈迪斯,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发现他。 而他和哈迪斯同为强大神力,自信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来到冥河斯提克斯的岸边,赫菲斯托斯开始了重炼岁月史书的过程。 三朵性命攸关的火焰在双肩和头顶显现,把岁月史书包裹在其中,不能承受火焰力量的材质被烧毁,令这件神器变得残破不堪,上面记载的文字和插画因为失去了依托,赤条条浮在空中。 斯提克斯的河水在赫菲斯托斯的意志下升起几股水流,涌向残破的岁月史书,它们填补被烧毁缺少的部分,在规则作用下成为泛黄的书页。 赫菲斯托斯已经知道,冥河斯提克斯的河水某种意义上就是陨落世界的鲜血,他纵观历史,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材料了。 苦心孤诣打造的岁月史书就是因为选材不够严苛,现在才要大费周折,反倒是灵光一闪的流光灯,误打误撞之下,成就了完美。 想来觉得可笑,明明最好的东西就在身边,却因为眼界不够选择视而不见。 赫菲斯托斯在河岸枯坐了九天,岁月史书才重炼完毕。 空中漂浮的文字和插画落在泛黄的书页上,这件焕然一新的神器回到赫菲斯托斯手中。 它已经模样大变。 原先记录的历史被挪到极为靠后的位置,前面的篇幅都是空白,第一页最为特殊,书写在这一页的文字会自动挪移到后面,它会永远留白。 封面上新增了插画,那是无数堆叠的残破世界。 收起岁月史书,赫菲斯托斯眯起眼睛向四周寻找,有人在窥视他,而且肆无忌惮,一连持续了七天。 他第一反应就是哈迪斯,只有这位冥界的主宰才有和胆量相匹配的力量。 赫菲斯托斯望向冥界深处,果然是他。 哈迪斯穿着黑袍,带了兜帽,站在一处宫殿内,丝毫不虞被发现。 死气把他全身都笼罩起来,赫菲斯托斯看不清他,但能听到声音。 哈迪斯说:“你好,同类。” 或许是见过更为震撼莫名的场景,眼界得到了提升,赫菲斯托斯发现了哈迪斯身上的神异。 在死气的链接下,哈迪斯的力量渗透到了冥界的每一寸土地,正在逐渐将代表世界暗面的冥界变成自己的私有物,他的力量似乎隐隐到达了某个界限,开始借着遍布冥界的火河侵蚀冥河斯提克斯,想让这条河流渲染上自己的色彩。 赫菲斯托斯轻笑一声:“你好,同行者。” 他遁入虚无,结束了这场才短暂的会晤。 第二十九章:复仇 冥界和人间的连接之处。 珀耳塞福涅摊开的白净玉手上安静躺着十二颗石榴籽。 漂亮的脸蛋上神色青白不定,从这些石榴籽上,她闻到了命运独特而难忘的恶臭。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发生的一切连同她的选择都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一样,她无论做什么,最后都会落入一张早已编织好的大网里,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这让她想起自己的过往,想到她的孩子……死去的扎格柔斯。 纤细的手指捻起四颗石榴籽放入唇若丹霞的小嘴,温软的巧舌轻抬,口中的石榴籽就被她咽进腹中。 看着剩下的八颗石榴籽,珀耳塞福涅露出厌恶的神情,她作势欲抛,想把这些令自己不喜的东西扔地远远的。 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终究没有扔出去。 剩下的石榴籽被她死死攥在手心,因为用力,指甲破开皮肉,滴落的神血染红了黑色的冥土。 她踏入虚无,去往人间和母亲团聚。 …… 就和智慧女神雅典娜预料的一样,宙斯已经笑的合不拢嘴。 丰饶女神德墨忒尔迎回了女儿,终于放下隔阂回到奥林匹斯神山,继续做她的主神。 但是珀耳塞福涅吃下了哈迪斯给她的四颗石榴籽,所以每年必须有四个月待在冥界。 德墨忒尔对此很不满意。 她拉拢丈夫宙斯,和哈迪斯进行了一次友好的三方会谈。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只听说会议期间哈迪斯相对克制,宙斯在一旁帮腔,女神德墨忒尔因为愤怒把召开商谈会议的高山打成了废墟,她对宙斯放出狠话:“既然我的女儿每年必须有四个月待在冥界,那人间就要有四个月饥荒,你看着办吧!” 说完拂袖而去。 在她做下决定的瞬间,季节的权柄从规则深处诞生显现,冬之权柄直扑德墨忒尔,剩下的春、夏、秋被宙斯收入囊中,分给了太阳神赫利俄斯的三个女儿,塔罗、奥克索和卡尔波。 人间从此有了四季。 …… 站在头顶不可忤逆的神明离开了,厄琉息斯王国半是狂热半是压抑的气氛散去,人们还有些不适应。 时过境迁,国王克琉斯已经逝去。 临死前,他把王位传给了自认亏欠的特里普托勒摩斯。 特里普托勒摩斯是一个有能力的好国王,他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但命运并没有因此而眷顾他。 他的母亲墨塔涅拉已经病重,危在旦夕。 特里普托勒摩斯为此不惜花费重金请来了世上知名的医者,可他们束手无策。 这时一位浑身燎伤,面目全非的半人马路过厄琉息斯,见他谈吐非凡,特里普托勒摩斯放下种族偏见,前去求教。 面目全非的半人马告诉他:“病是心病,无药可医。” 那一天,特里普托勒摩斯沉默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连能力最为出众,和他关系最为亲近的大臣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哪怕一个字。 转眼,墨塔涅拉就到了弥留之际,神志不清,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特里普托勒摩斯来到床前,握住她苍白的手,耐心陪伴,听她絮叨。 或许是回光返照,墨塔涅拉的逻辑逐渐理顺,能让人听懂了。 她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对他说:“儿啊,我知道你心中的苦。” “你是我身上掉下的骨肉,再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原谅我总是沉浸在失去你弟弟的痛苦之中,对你从没有过关怀。” “可我忘不掉,我一睡着你弟弟得摩丰稚嫩的脸颊就出现在我的梦中。” “你是个好孩子,我本想让你去复仇的。” “可后来想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能因为一个孩子的不幸去亲手毁掉另一个孩子的幸福。” “你是一个杰出的国王,把我们的国家治理的很好,这是你辛苦建立的家,我不能让你失去它。” 病床上,墨塔涅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复仇是个可笑的念头,我身体健康的时候根本不敢挂在嘴边,就怕被头上的神祇听了去,为我们一家招来不幸,现在要死了,反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勇敢。” “我的孩子,千万不要有这种念头,这只会让你的一生都沉溺在痛苦之中。” “你的心中充满了责任,这是好事,但切记太过执着,那会毁了你。” “尝试去忘却,去拥抱美好的未来。” “儿啊,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放下吧……” 墨塔涅拉说完就死去了,心脏不再跳动,身体因为失去供血逐渐变冷。 特里普托勒摩斯忍了许久的眼泪漱漱而下。 他握住母亲苍白冰凉的手,在房间里抽噎,他的哭声很小,也许是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只一会他就不哭了。 语气低沉坚定且意味深长:“复仇绝不是可笑的事情。” “母亲,我没有家了。” 特里普托勒摩斯最后一次拥抱自己的母亲,那身躯上没有往日的温暖,只有刺进心底的寒意。 他打开房间的大门,外面是深沉的夜,让人猜不到黎明几时会到来。 上一次这么暗的夜是什么时候?他好像见过。 浑浑噩噩中,他想了起来。是了,父亲克琉斯去世那晚夜色也是这般深沉,没有月亮,也没有烛火。 特里普托勒摩斯嘶哑的声音响彻夜幕。 “来人,来人……” 一时间,宫中的仆从都忙碌起来。 他们整理国王母亲的遗容,为她换上光鲜亮丽的华服,安排殉葬的器物和仪式。 特里普托勒摩斯背对他们,仿佛成了一个局外人。 一位全身覆盖铁甲的将军走到他的身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屈服了?” 特里普托勒摩斯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铁甲将军:“林科斯,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我的母亲死了,你应该为她哀悼,整个厄琉息斯王国应该为她哀悼。” “你的事情,我的事情,都应该在这后面排队。” 林科斯服了软:“我会为她哀悼的,毕竟她也是我的同胞。” 他紧接着说道:“不过我知道一位站在诸神对立面的神祇,也许祂有办法能让死人复生。” “你只要能找到祂。” 特里普托勒摩斯冷漠地回答他:“有意义吗,林科斯,你又何必哄骗我。” “我们都是活在痛苦中的人,清楚这是怎样一种生不如死。” “有些事情注定来临,有些人注定失去。” ----------------------- 扑街日记:今天有一个叫做浪里浪啊的大哥打赏了我,第一次被陌生人打赏,好开心啊! 想到评论区还有好多文采斐然说话又好听的人留言,更开心了呐! 也谢谢投推荐和月票的朋友们,愿意给一个扑街温暖的慰藉。 另:老阮不狂谁会得,出门一笑大江横。 第三十章:杀了一条蛇 神祇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的隐秘,如果有,那只能说明那尊神祇太过弱小,不值得被关注。 诸神世界历史上所有的谜团都是因此而来。 往往越是强大的神祇被剖析的越是通透,反而渺小不被在乎的人类能隐瞒更多。 赫菲斯托斯就陷入了类似的处境,他预想到会有人关注他,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去往混沌,去记录那些残破世界的历史。 他刚一离开,冥界主宰哈迪斯就从冥府宝座上起身,撕碎冥界和人间的界壁,悄无声息间降临凡尘。 诡异的死气瞬间封锁嫁接了凡人对赫菲斯托斯的信仰。 这对哈迪斯来说很容易,因为知道赫菲斯托斯名讳的人实在太少了,大部分都是对火焰的原始崇拜。 顺着一缕指向明确的信仰,他在弥漫战争和死亡的大地上行走,去往发起战争的源头。 …… 人间,死亡好似瘟疫一般扩散。 新生的国家互相征伐,虽然是第一次经历战争,但是人们很快就掌握了这项技艺。 在战场上,他们互相取下对手的头颅,以神祇的名义赐予对方荣耀的死亡。 其中,忒萨利亚和佛里亚治是联合起来的,共同对抗粮食充足兵多将广的厄琉息斯。 因为厄琉息斯是战争的发起者,他们遵循自己国王的意志,要让大地上只有一个国家。 对于带来鲜血和死亡的敌国,两个信仰不同的国家罕见的在一起合作。 而作为大地上人类灾祸源头的厄琉息斯国王,特里普托勒摩斯出乎意料的悠闲。 他把自己困锁在一间黑暗的地下室里,自顾自地祈祷。 “站在信仰诸神对立面的存在,司掌火焰的伟大神祇,庇护我吧。” “让我去毁掉你的敌人想要的东西……” 哈迪斯静静地站在黑暗之中,似乎来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地下室里的黑暗影响不了神祇的目光,他能清楚地看到被摆放在高台上的神像。 很丑,像怪物多过像神祇。 他突然出声:“你在欺骗谁?你自己吗?” “相信我,赫菲斯托斯不会理会你的诉求。” “而且你摆放的也不是他的神像,只是一个不存在的怪物。” 出乎哈迪斯的意料,特里普托勒摩斯并没有被叫破心事的慌张。 他提着剑站了起来,眼中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冷光。 “你是谁。” 哈迪斯:“我喜欢你的眼神,像是准备死斗的孤狼。” “你应该知道我,冥界的主宰,哈迪斯。” 特里普托勒摩斯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诸神?你不杀我?” 哈迪斯反问他:“我为什么要杀你,就因为你打算摧毁诸神的信仰?” 特里普托勒摩斯回道:“这还不够吗。” “在你们的眼里,这难道不是凡人不能逾越的规矩吗。” 哈迪斯告诉他:“当然不够。”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诸神之间也不是和和睦睦的。” “我们也会互相对立。” “抛开力量,我们和凡人没什么差别,会发生战争,也有各自的诉求。” “有需要信仰的人,自然就会有不需要、不在乎的人。” “与我而言,死去的凡人可比不切实际的信仰要好太多了。” 特里普托勒摩斯问他:“我会死?” 哈迪斯:“你们都会死。” 特里普托勒摩斯笑了起来:“死了好,最好死得干干净净,一个都不留。” 他突然问道:“神会死吗?” 哈迪斯愣了一下,随即黑暗的地下室响起他阴森低沉的笑声: “凡人,你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 “神是会死的,区别只在于究竟死在谁的手中。” “可在我看来,现在的你还没有这种潜力。” 特里普托勒摩斯耸了耸肩:“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难不成你还能看到未来。” 哈迪斯纠正特里普托勒摩斯:“那不叫未来,那是命运。” 他的手中出现一把蕴藏浓烈死气的短匕,递向特里普托勒摩斯。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你心心念念日夜渴求的力量。” 特里普托勒摩斯愣在原地。 见他迟疑,哈迪斯的语气变得蛊惑:“怕了吗?”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凡人总是这样,患得患失太在意从前又太担心将来。” “要知道,勇气根本就靠不住,只有完全的疯狂才能扼住命运的喉咙。” 特里普托勒摩斯缓缓伸出手,握住短匕的瞬间他就知道了这件神器的名字和作用。 ‘亡语之刃’,持有它的人能暂时拥有微弱神明的力量,能伤神,也能弑神。 他的动作突然由缓慢变得极为暴力,抽刀,曲臂,蓄力,刺击一气呵成。 等他身体稳定下来的时候,亡语之刃已经插在哈迪斯的心口。 特里普托勒摩斯的情绪依旧平静,他一边转动手腕倾听心脏的破碎声,一边说道: “看来神也不过如此。” “在警惕性上,还不如凡人。” 看着插在心口的匕首,哈迪斯笑了起来,那是欣赏的笑,一开始还很克制,然后笑声越来越大,四周的黑暗跟随他的笑声起伏、蠕动。 “特里普托勒摩斯,我有些喜欢你了。” “等你死后,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从神。” “现在,去。” “释放你内心的怒火,为我献上一场饕餮盛宴。” …… 黑暗中,跪坐祈祷的特里普托勒摩斯猛然惊醒。 “梦吗。” 像是发现了什么,他低头看去,手中的亡语之刃在黑暗中散发着一股寒气。 “看来,不是梦。” 他站了起来,打开门离开房间,进入同样漆黑的走廊。 特里普托勒摩斯似乎很熟悉这里,他往左侧走去,耐心数着步子。 到了。 他打开门,立刻闻到了一股腥味。 依稀能看到一驾马车和一条有翅膀的蟒蛇轮廊。 他走了进去,不忘关上门。 只一会他就走了出来,耸拉着手臂,手里紧紧握着亡语之刃。 刀上,脸上,衣服上沾满了鲜血,分不清到底是人血还是蛇血。 他有些累,所以低垂着头,但那双眸子却亮的让人心颤。 第三十一章:混沌中的大战 混沌之中,黑暗之前。 赫菲斯托斯从世界废墟归来,准备回归现世。 连绵的残破世界像是没有尽头,他还没有找到最初的世界,就已经收获颇丰,他在到达的最远的世界留下了道标,想等夯实根基以后再来探索。 他注意到,自己打开的裂隙处盘坐了一道黑影。 黑影介乎于虚幻和真实之间,应该是一尊化身,隐隐和代表世界暗面的冥界相联系。 “哈迪斯,有什么事吗。”他问。 赫菲斯托斯心里也很好奇,哈迪斯知道这些残破的世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好像在等自己。 以化身降临的哈迪斯回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让你晚些再回去。” 赫菲斯托斯心头一跳。 人间出事了,而且是和他关系匪浅的人。 会是谁?能值得哈迪斯动用一尊和冥界本源密切相连的分身,难道是阿格莱亚! 不行,得尽快赶回去。 想到这,赫菲斯托斯神情变得漠然,火焰在双肩和头顶浮现,岁月史书出现在手中,就连身后的混沌也有了色彩,过往的历史在上面重现。 没有半分犹豫,三朵火焰合为一体,古老的文字在火焰中浮沉,朝着哈迪斯冲击而去。 面对赫菲斯托斯的来势汹汹,以化身降临的哈迪斯从盘坐中升起,他抬起手,冥界的界壁竟出现在混沌中,赫菲斯托斯的全力一击虽然撼动了整个冥界,但是却拿躲在界壁之后的哈迪斯没有一点办法。 赫菲斯托斯见状语气冰冷: “我们没有过节吧,你是要做什么。” “当真不怕我回归之后打碎你的冥界?” 哈迪斯回答道:“当然怕。” “可是你和克洛托的关系太好了。” “有你在,她很难被针对。”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动她,但她和命运的联系实在是太深了,想要搅乱命运,她就只能陨落。” 赫菲斯托斯瞳孔一缩,因为哈迪斯说的不是困锁,而是陨落。 什么样的布置能让一位神祇陨落? 他立马就反应过来。 “林科斯?!!” 哈迪斯没有回答,死气在混沌中弥漫,挡在身前的冥界界壁似乎更加厚实了。 正面对抗吗?那就来! 赫菲斯托斯翻开岁月史书,无数世界的虚影在混沌中缓缓浮现,它们诞生,它们延续,它们走向终结,然后带着世界陨落的伟力向哈迪斯堕坠。 哈迪斯想要用冥界界壁阻挡他,赫菲斯托斯就要正面把他的冥界一同打烂。 没有任何花哨,这是纯粹力与力的对抗,也是罕见的强大神力一级的神祇正面交锋。 率先支撑不住的是哈迪斯,身前的冥界界壁已经变得稀薄,随时都会破裂。 他摇摇头:“可惜了,我的真身不能前来,不然胜负还未可知。” “本来还想保留这具分身的,是我贪心了。” “不过以后也用不到就是了。” 他突然撤掉了冥界的界壁,身形变得模糊扭曲。 磅礴的神力不计后果不计代价的从他身躯里涌出,四周的混沌被染上暗色,他的躯体也逐渐在坍塌、消亡。 以一具和冥界本源连接的分身毁灭为代价换来的力量何等强大,赫菲斯托斯从历史中拉出的虚幻世界直接被定住了。 这还没完,无穷的死气涌向赫菲斯托斯,想要把他推向混沌深处,要让他万载迷失。 面对无穷的死气。 赫菲斯托斯双眼变成了金色,浑身被火焰包裹,周身弥漫氤氲的雾气,他彻底展露了自己火焰根源的真正形态。 岁月史书的力量被催动到极致,牢牢定住了周身波动的混沌,在死气冲刷下,赫菲斯托斯就像是高耸的青山,任你八面狂风,我自巍然不动。 他的策略很明确,哈迪斯能透支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只要撑过最为狂暴的第一波攻势,后面就是他的时间。 哈迪斯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轻笑一声:“这样可不够啊,拿出你的全力来,赫菲斯托斯。” 说完他就自毁了。 在他自毁的地方,死气聚集成一个天体,像是黑色的太阳,然后轰然炸开。 强大的冲击将四周的混沌裹挟,像是荡漾的水波将赫菲斯托斯淹没。 但一只燃烧着火焰的手强行伸了出来,轻轻一招,裂隙后面的流光灯就飞入混沌,落入赫菲斯托斯掌中。 他提着灯,灯光照耀的地方尽数平静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哈迪斯也达成了他的目的,成功逼迫赫菲斯托斯动用作为锚点的流光灯,趁其分身乏术之际摧毁了来往混沌和现世的裂隙。 哈迪斯的分身已经彻底湮灭了。 赫菲斯托斯向横亘在眼前的黑暗询问:“厄瑞玻斯冕下,能否放行。” 眼前的黑暗没有动静,似乎这就是他的回答。 赫菲斯托斯只能苦笑:“这一回,您站在他那一边吗。” 他提着流光灯,柔和的灯光照亮前方的道路。 不能走大路,那就只能绕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 大地之上,喀戎正在赶路,他面色焦急,不时朝身后张望。 他安慰自己:“去海里就好了,人类还不曾涉足大海。” 想到自己身为神祇,却要被渺小的人类撵的四处逃窜,喀戎心里只能苦笑。 但身后追逐的两个人类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一个浑身上下都是铁甲,无论被击倒多少次都能再次爬起来,根本就不会死,一个更加离谱,竟然持有神器。 喀戎本能地觉得自己卷入了强大神祇的纷争之中。 他生来命薄,空有神的名分却没有相对应的权柄,根本不敢应战。 身上的燎伤也在时刻提醒他,神和神的差距,有时候比神和人的差距还要巨大的多。 他至今都忘不了天空的那轮太阳和那个高高在上的暴虐身影,他那时候还很年轻,试图去挑战权威,然后就留下一身难忘的燎伤。 那种死亡降临的感觉,他发誓再也不想面对。 想到这喀戎忍不住鼻子一酸。 他也是身世不凡的人啊,父亲是克洛诺斯,母亲是海仙女菲吕拉,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的女儿。 可惜他的母亲只是克洛诺斯的情人,又因为他生来就是怪物,尚在婴儿时期就被遗弃。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身后的追兵已经赶到,跑不掉了。 喀戎停了下来,转身注视着两人,他感慨地说道:“如果我生来俊美,不是一个怪物。” “那该有多好啊!” 第三十二章:你在教我做事? 追击喀戎的人类是特里普托勒摩斯和林科斯。 和从前相比,经历过战争的两人身上气质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全身穿着铁甲的林科斯明显更狂暴了,他已经杀红了眼,在战场上对同族挥刀改变了他的思维,扭曲了他的心智。 在战场上,他经历过无数次死亡和重生,直觉变得异常恐怖。 即使特里普托勒摩斯没有告诉他眼前半人马的身份,林科斯依然有了猜测。 “他不是怪物,而是一尊神祇,一尊弱小的可怜的神祇。” 林科斯已经按捺不住手中的屠刀了。 因为他即将弑杀一位神祇。 漫长的等待,他终于踏出了复仇的第一步,马上就要有实质的收获。 手中的刀没有刀鞘,林科斯觉得自己不需要那种无用的东西。 杀戮就是这样,就好像他对自己的要求一样,永不回头,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因为回头就意味着软弱,软弱就会放下,可如果放下了,从前付出的、失去的还有什么意义。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赌徒,只能期待最后惊天的大翻盘,一举赢回所有。 林科斯轻抚刀背,看喀戎的目光就像看一个死人。 刀上有干涸的血迹,因为林科斯从未清洗过它,跟随多年的长剑已经被他抛弃了。 在战场上,刀要比剑杀得更快,也更耐用。 他往前走去,刀刃已经锁定了喀戎的喉咙。 林科斯要像割下同族脑袋一样砍下眼前怪物神祇的头颅,他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反抗,他不会死,可以失败无数次。 “一刀,只需要一刀。”他在心里默念。 但特里普托勒摩斯拦住了林科斯。 同样是经受战争洗礼,没有林科斯身上的狂暴,他显得稳重许多,但是这种稳重却让人发自内心感到恐惧,也显得他很冷漠。 他和喀戎寒暄,像是老友重逢。 “又见面了,喀戎医师。” 神祇自有神祇的格局和气度,喀戎脸上丝毫看不见慌乱,反而有心思开起玩笑。 “如果可以,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你就像追逐美神阿芙洛狄忒的男人,要么死亡,要么得到美神青睐填满下半身的欲望。” “否则永远不懂得放弃是何物。” 特里普托勒摩斯回答他:“这恰恰说明美神无愧于她的容貌。” 喀戎摇摇头,他告诉特里普托勒摩斯:“但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 “我在厄琉息斯见你的时候,你表现的很谦逊。” “我看得出来,你很爱你的母亲。” 特里普托勒摩斯突然打断了喀戎,提到母亲,他冷漠的脸上出现了名为逃避的东西。 他想跳过这个话题。 “你说这些毫无意义。” “喀戎医师,你帮助过我,我不想杀你。” “只要你把关于神祇的秘密都告诉我,我就会放你离去。” 特里普托勒摩斯亮出了亡语之刃,他强调道: “我有这个能力。” 面对死气弥漫的亡语之刃,喀戎往后退了两步。 “这不是你的力量,强大神明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要知道,所有命运赐予的东西都已经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特里普托勒摩斯,你成了棋子,棋子是跳不出棋盘的。” 特里普托勒摩斯:“可我有了力量不是吗,这力量真实不虚。” “即使你是神明,也要听我的条件。” “喀戎医师,做出你的选择吧。” 喀戎叹了一声,取下背负的长弓。 “我没有选择。” “被你们杀死,不过是归往冥界,随时可以回到人间。” “可若是卷入了不该卷入的纷争,结果会比死亡还凄惨。” 特里普托勒摩斯有些头痛,喀戎一副油盐不进的无赖表现,看样子注定要空手而归了。 但一旁的林科斯突然大喊起来:“他在撒谎。” “去了冥界他就不可能回到人间了。” “他也怕死。” 喀戎闻言讶异地看着他。 的确,没有司掌权柄的喀戎可以称作有史以来最弱的神祇了,他不能独立出入冥界和现世,弱小的他也得不到哈迪斯的关注,甚至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死去,因为那意味着没有特殊机遇的话,就要永世和亡灵作伴。 喀戎看着林科斯说道:“很敏锐的直觉,你一定有一段非凡的过往。” 他干脆丢弃了长弓:“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怕死,但不是不能死。” “死亡于我而言不是结束,而是一段新生活的开始。” “虽然在冥界生活质量要差些,但是也比卷入纷争要好的多。” “你们动手吧,这样我也能早点在冥界搭个窝棚。” “毕竟现在死的人多了,冥界的空地也难找了。” 特里普托勒摩斯有些不解,他问喀戎:“喀戎医师,你也是神啊。” “和我们这些得到外力的凡人不同,你有永恒的生命。” “为什么要惧怕其它神祇?” “为什么不与我合作?”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的谈话不会有其它人知道,我会用我短暂的一生来保守秘密。” 喀戎叹了一声,他指着自己身上的燎伤:“看到了吗。” “神与神之间的差距,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巨大。” “就像是站在你身后之人,只是随手丢出一件神器,就能把我撵的抱头鼠窜。” 他指着天空,向两人讲诉:“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可在很久以前,我也和你们一样雄心勃勃。” “那个时候你们还不曾诞生,这个时代的人类还不曾诞生。” “生活在大地上的是白银时代的人类。” “太阳炙烤大地,我就去向太阳发起挑战。” “我现在都忘不了太阳之上那个人的眼神,那是看待蝼蚁的眼神。” “他只是把太阳降低了一点,我就面临死亡。” “现在我已经不去想这些了,明白曾经追逐的东西不过是梦幻泡影,自寻烦恼。” “过好今天,过好每一天,才是我应该追求的。” 特里普托勒摩斯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喀戎医师,你该走了。” 喀戎笑了起来:“看来我说服了你。” 他往大海走去,突然转过头对身后的特里普托勒摩斯说道: “年轻人,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那一定很艰难。” “任何和神祇沾边的事情都不简单。” “千万不要用你渺小的力量去和神祇比较,你比不过的。” “只有保持良好的心态,时刻冷静地进行抉择,你才能有一线机会。” 说到这他露出灿烂的微笑,身影渐渐没入大海。 “年轻真好啊,总是有无限的可能。” 身后,特里普托勒摩斯死死握住林科斯提刀的手,他对着喀戎的背影大喊: “你最好不要再来陆地,至少,不要让我发现。” “我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保持冷静。” “能听你讲那些陈年的老故事。” 喀戎挥了挥手,身影彻底没入大海。 特里普托勒摩斯见状松开了手,得以挣脱的林科斯表现的出离愤怒。 “特里普托勒摩斯,你疯了吗,我们刚刚能杀死神祇。” “就因为你的软弱,我们丧失了最宝贵的机会。” 特里普托勒摩斯亮出了亡语之刃,只是冷冷地看着林科斯:“叫我国王。” 林科斯不甘地和他对视,但最终仍然选择了低头:“国王。” 特里普托勒摩斯满意地踏上回程之路,他对身后的林科斯说道: “不要教我做事,你还不够资格。” 第三十三章:抽动的脸庞 在密林深处靠近中央的位置,有一个美丽的湖泊。 湖水清澈如明镜,在落日和晚霞的映照下显得美轮美奂。 潘多拉就坐在湖边,衣衫单薄,光洁白皙的脚浸入湖水,不时踢动水花。 她突然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虚点。 倒映在湖水中的落日和晚霞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人间万象。 看了半饷,她失望地摇了摇头。 “原以为新诞生的神祇会给人类带去改变,没想到,竟然是个喜欢战争的主。” “宙斯和赫拉对他可真好,竟然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涉足了信仰。” “该说,不愧是两人共同孕育的子嗣吗。” 不想看到血腥的战争,潘多拉站了起来,荡起的水波抚平了湖中景象,落日和晚霞重新倒映在湖中。 她赤足在湖岸行走,落日的余晖穿过树荫洒在单薄透明的衣衫上,像极了凡人幻想中热情好客又不谙世事的林中女仙。 湖泊旁边就是村庄,是潘多拉和丈夫埃庇米修斯一起规划修建的。 潘多拉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废墟,丈夫身为神祇竟然居住在破旧的茅草屋内。 现在这里已经完全找不到曾经破败的影子。 她闭着眼睛在村庄中行走,享受晚风吹拂的愉悦。 潘多拉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完全不害怕跌倒。 其实连她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神祇和凡人不仅能成为夫妻,还能相处的如此和谐。 但在丈夫埃庇米修斯身上,她的确没有找到神祇与凡人的那种疏离感,两人相处的过程异常融洽。 所以潘多拉心甘情愿和他一起孕育了子嗣。 孩子叫皮拉,是个女孩,继承了她父亲埃庇米修斯的力量,也分润了母亲潘多拉的美貌,天生就是个机灵鬼。 令潘多拉感到遗憾的是,因为自己是凡人的缘故,所以孩子并非生来就是永恒的神祇,只是一个半神,她一直都有些耿耿于怀,甚至偶尔会埋怨自己。 村庄内有很多空置的房屋,都是为了美观修建的,一家三口实际上用不到那么多。 所以只有一间屋子有灯光映射而出。 潘多拉露出微笑,丈夫埃庇米修斯是个很细心的人,无论多晚他都会留一盏灯,虽然这没什么必要,但是潘多拉能感觉他的心意。 屋内传来丈夫和女儿的对话声。 潘多拉没有进去,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好像‘无意’透露了女儿的小秘密呢。” 屋内,埃庇米修斯黑着脸,他问女儿皮拉:“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你。” “说吧,又去哪鬼混了。” 皮拉有些心虚,她低着头:“去朋友家玩了。” 埃庇米修斯脸更黑了,虽然洞察未来的他早就知晓了一切,但是当事情真正到来的时候依然有些不舒服。 他的声调不自觉提高了许多:“朋友?你有几个朋友?” “你一个大姑娘也不害臊,整天就往人丢卡利翁家里跑。” “我栓头牛都栓不住你。” 皮拉显得有些不服气:“母亲她不讲信用,说好了不告诉你的。” 她抬起头想要争辩,但立马对上了埃庇米修斯威严的目光,又不自觉低了下去。 她低声碎语:“如果我生来就是神,拥有神的力量,一定会离你远远地。” “你一点都不开明。” 但令她没想到是,埃庇米修斯突然变得生气起来。 他严厉地对皮拉发问:“你在埋怨谁?” “是我?还是你的母亲?” “你是在怪我们没有给你神祇的身份吗?” “还是因为没有神祇的力量而感到羞耻?” 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皮拉连忙补救,她慌张地解释:“父亲,不是这样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情绪明显变得失落。 “但是父亲,如果我生来就是神祇,我就不用再为未来而感到担忧了。” “因为我不会老,也不会死,有足够漫长的时间花费,只为去做一件简单却让我觉得快乐的事情。” “你知道吗,父亲。”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和母亲,你们都有永恒的生命,可以永远陪伴在一起。” “可我和丢卡利翁就不行,我知道他很爱我,我却不敢奢求更多了。” “我害怕面对以后老去变丑的自己,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说完皮拉哽咽起来。 埃庇米修斯长叹了一声,他觉得女儿好像长大了一点,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也有了烦恼。 他转过身,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不那么威严的一面。 他背对着皮拉说道:“如果你只是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烦恼,那大可不必。” “我早就有准备了。” 皮拉抹了抹眼睛:“父亲,你不用骗我,从来就只有生来永恒的神祇,哪有凡人成神的先例。” 埃庇米修斯哼了一声:“看你那不争气的样子。” “你才活了多少年,能知道多少事情。” “没有先例不代表没有方法。” “火神赫菲斯托斯早就在火焰的根源留下了凡人成神的捷径。” “这条捷径虽然对凡人而言太过危险,对神祇而言又太过缓慢。” “但是我和赫菲斯托斯是有交情的,只要提两件宝物去利姆诺斯岛为你说些好话。” “给你在捷径上面再加一条捷径,很难吗?” 皮拉有些不敢相信:“赫菲斯托斯?神匠赫菲斯托斯?那个诸神中唯一相貌丑陋的人?” “他有这个能力吗?” 埃庇米修斯转身严肃地看着她:“你最好不要对强大的神明出言不逊。” “也永远不要小看一位强大神明的能力。” “你要明白,如果赫菲斯托斯介意你说过的话而且打上门来了。” “我根本就拦不住他。” “到时候不仅是你,我和你母亲都要被按在地上。” 皮拉解释道:“我哪敢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很难想象那样声名狼藉的神祇竟然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伟力。” “父亲你可能不知道,他和美神阿芙洛狄忒的婚姻都已经在众神中传开了,他现在就是软弱的代名词。” 埃庇米修斯叹了一声:“皮拉,有时候眼睛和耳朵是不能相信的,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你要知道,世间少有事物能束缚强大神力一级的神祇,除开高高在上的六位伟大神力,他们就是无敌的代名词。” “你们的看法,你们的猜疑,你们的诽谤,不过都是无能的野狗吠叫,是一触即溃的泡影。” “而强大神力的神祇之间,有些事情从不会点破,但是底线和态度从一开始就已经放在那里。” “无论是谁,都不能逾越。” “就像宙斯夫妇撮合赫菲斯托斯和阿芙洛狄忒的婚姻,就像赫菲斯托斯对阿芙洛狄忒放任自流,就像阿芙洛狄忒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用赫菲斯托斯妻子的名义。” 皮拉若有所思,梨花带雨的脸上露出笑容:“我明白了,父亲。” 她突然有些好奇:“那父亲你到底是那一个等级,弱等神力还是中等神力?” 埃庇米修斯翻了个白眼:“所以说你不争气,朝夕相处这么久,连我的底都探不清。” “如果以后我和你的丈夫打起来你又去拉偏架,我都不知道怎么输给你才好。” 皮拉乐了:“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不过父亲放心,有我看着,丢卡利翁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埃庇米修斯闻言扭过头,脸庞不住地抽动。 第三十四章:被选中的两人 屋外,太阳已经缓慢而坚定地沉入地平线,隐没在群山中,在它正对的方向,一轮新月正在冉冉升起。 光与暗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转换,光明消逝,夜幕降临。 失去太阳的温度,游走在屋舍间的风带上了凉意。 潘多拉不自觉抱起了胸。 身上轻纱编织的衣衫好看是好看,就是不怎么实用。 “埃庇米修斯怎么会喜欢这件衣服。” “神祇都不怕冷吗?” 屋内,侧过脸的埃庇米修斯恰好通过窗户看到缓缓升上天际的月亮。 他丢下皮拉,面带微笑打开了房门。 “外面冷,先进来吧。” 把纤细的手指放入埃庇米修斯递来的大手中,潘多拉面色莞尔,她撇了一眼屋内闷闷不乐看着两人的皮拉。 “你们父女俩聊完啦?” 埃庇米修斯露出傻笑:“还没呢,这不是到你了吗。” 白了一眼想要祸水东引的丈夫,潘多拉走到皮拉身后,用木梳打理她的长发。 她调笑道:“我的女儿长大了,开始思春了呢。” 皮拉已经秀红了脸,她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父亲,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真正成为神祇。” 埃庇米修斯:“等你回来的时候。” 皮拉:“回来?我没打算出去啊!” 埃庇米修斯的话意味深长:“你会出去的,不止是你,丢卡利翁也会出去。” “你们会去人间,然后回到这里。” “等到那个时候,你才能成为神祇。” 皮拉问道:“我们为什么会去人间,为什么要回来之后我才能成为神祇。” “那会不会很久。” 埃庇米修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似乎正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额头因此沁出细密的汗珠。 少倾,一颗光球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这才回答道:“放心吧,皮拉。” “不会很久的。” “有我和你母亲的支持,你注定会成为神祇。” “而等你成为神祇就会知道,一百年和一千年根本没有区别,只要你愿意,它们都可以是短暂的一瞬间。” 他把光球抛向皮拉。 仓促之间,皮拉赶忙伸手去接,但光球一碰到她的手就消失不见了。 来不及疑惑,皮拉觉得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耳边传来了山间动物的嘶吼和人类睡梦中的呓语。 一种难以言喻的奇特感觉出现在皮拉心间,不断反复向她强调一个事实。 “世上的生灵都是你的造物,而你是他们的造物主。” 皮拉忽然福至心灵。 她抬起手,一个人类的虚影出现在屋内,而且很快由虚幻向真实转变。 但埃庇米修斯突然打了一个响指,突兀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这声音将皮拉从忘我的状态中拉出,也引动了她体内的某种力量,屋内的虚影立刻消失了。 埃庇米修斯对皮拉说道:“如果不能安顿你的造物,就不要轻易让他诞生在世上。” “毕竟你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你的力量是无限的。” 清醒过来的皮拉有些激动:“父亲,你刚刚给了我什么?” “我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神祇,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生灵布满整个大地。” 埃庇米修斯随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可不是随便一个神祇都能做到这点的。” “这是你祖父伊阿珀托斯创造生灵的权柄。” “现在我把它交给你,算是提前庆贺你成为神祇。” 皮拉更加激动了:“可是……传说中不是这样的。” “根据传说,三叔创造人的躯体,智慧女神雅典娜赋予新生的人类以智慧,而父亲你则作为二者之间的桥梁,加速人类诞生的进程。” “是你们三人合力,才有了大地上活跃的生灵。” “而且在这期间,父亲你还出了错,导致人类没有任何的天赋才能。” 她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向埃庇米修斯说出自己的疑问:“可为什么我一个人就能做到,而且毫不费力。” 但埃庇米修斯满不在乎地回答他:“哦,你说那一次啊。” “我是故意出错的。” “你祖父几乎把完整的关于创造生灵的权柄都交给了我。” “你三叔普罗米修斯和雅典娜费尽心思去做的事情,其实我一个念头就能办到。” 皮拉震惊了。 她仔细端详埃庇米修斯,想把自己的父亲和传说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大神联系起来。 在她眼中,埃庇米修斯平平无奇的身影突然变得伟岸且神秘。 埃庇米修斯却笑了起来:“别看了,权柄强大不代表力量强大。” “你再怎么看,我也不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宙斯,让你做众神的小公主。” 他走近了一些,突然向皮拉问道:“女儿,你相信我会预言吗?” 皮拉忙不迭地点头:“我相信,父亲你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神祇。” 埃庇米修斯语气温和地告诉她:“那你就答应我。” “如果有一天,你和丢卡利翁一起站在人间的某处向远方眺望的时候,大地上却没有一个生灵。” “不要着急用我给你的权柄去创造。” “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你认为值得信赖的神祇祈祷,但不能是你熟悉的人。” “然后等候她的指引,按她的要求去做。” “记住,可以少做,但不要做其它多余的事情。” “你也许不能理解,但这就是我看到的未来,是对你来说最好的结果。” “等你带着丢卡利翁回到你母亲和我的身边,那时就是你褪去凡尘成为神祇的日子。” 皮拉若有所思,她点点头:“我明白了,父亲。” 埃庇米修斯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乖孩子。” “回你的房间去吧,我和你母亲也有些事情要说。” 带着疑问和震撼,皮拉回她的房间去了。 潘多拉这才选择出声,她问埃庇米修斯:“为什么不让女儿早日成为神祇。” “非要等她去了人间再回来才行吗?” 埃庇米修斯告诉她:“我展露的力量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宙斯会觉得他的统治不够稳固而处处防备我、针对我。” “但是人类注定毁灭,又注定重新诞生。” “所以继承了普罗米修斯力量的丢卡利翁和我们的女儿也注定去往人间,让新的人类诞生。” “等这阵风吹过了,事情才能好办一些。” 潘多拉:“看来也只能慢慢来了。” 埃庇米修斯的眼睛眯了起来:“是啊,只能慢慢来了,不过你今天穿的衣服真好看。” 灯火熄灭。 黑暗中传来潘多拉低声的惊呼:“别扯啊!衣服要破了。” “回房间去,别让女儿听到了。” “回……” 第三十五章:追溯命运的死气 人间,厄琉息斯王国。 林科斯在他的宅邸,通过一扇特意开通的窗户窥视远方的神庙。 与特里普托勒摩斯合作之后,这些年他南征北战,靠着不死之身,每次大战他必定冲锋在前,很快就让忒萨利亚和佛里亚治从世上消失了。 现在世上只有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名为厄琉息斯。 而他也凭借煊赫的军功成为了这个国家独一无二的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林科斯感受不到喜悦。 他自认是一个丢失过去的人,只是怀揣麻木的心灵,拖着疲倦的肉体在人世间漫无目的行走,用尽所有只为等待一个复仇的可能。 “如果当初杀了那个怪物该有多好。” “那样也不会毫无头绪和信心了。” 林科斯呢喃着。 神祇的踪迹并不好找,他想弑杀神祇,却连他们究竟在哪都不知道,遭遇喀戎是他离复仇目标最近的一次。 他越发感觉时间不够用了。 因为对面众神之王宙斯的神庙里又添加了一尊幼年神祇的塑像,根据祭司的说法,那是神王和天后的儿子战神阿瑞斯。 不过他还没有见过这尊新生神祇的模样,心怀怨恨的他不敢踏入神的领地,害怕被他们发现自己这个亵渎之人。 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拖了,神祇和人类的力量本来就是不对等的,再拖下去,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必须做些什么,改变这个局面。” 他郑重地提起刀,大步往王宫走去。 没有随行之人,了解林科斯的人都知道他很孤僻,林科斯也乐意如此,他从不结交权贵,统御士卒依靠的是实打实的能力。 他和特里普托勒摩斯各有分工,一个负责打仗,一个负责管理国家。 这种分工合作的方式让厄琉息斯在战场上绝无敌手,但是战争结束,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林科斯发现自己根本无人可用,无论他想让这个国家帮自己做什么事情,都绕不开特里普托勒摩斯。 这和林科斯的初衷是背道而驰的。 他原本以为特里普托勒摩斯和他是同路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诸神,所以林科斯绝对信任他。 但相处的越久,林科斯越能感觉到两人的不同之处。 特里普托勒摩斯太小家子气了,他从内心深处就不看好自己,认为诸神是不可战胜的,他根本不想复仇,只是要报复而已。 这可不行,既然他不敢,林科斯就要帮他一把。 王宫大门的两侧有守卫,他们拦住了林科斯,提醒他:“林科斯大人,面见国王不能佩戴刀剑。” 林科斯当然知道这点,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是抱着目的来的。 大门是打开的,他站在门口向内里遥望,特里普托勒摩斯正在等候他的觐见。 没有心思和两个卒子浪费时间,出刀、平刀、云刀,两颗头颅掉落在地上。 林科斯大胆闯入了王宫之中,前方就是背对他的特里普托勒摩斯。 他没有出声,但沉默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来意。 特里普托勒摩斯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对林科斯说道:“你的杀心越来越重了,如果是从前的你,绝不会对同胞下杀手。” “只会打晕他们。” 林科斯神情冷峻:“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 “就连神祇都能诞生子嗣,我会杀戮同胞,并不稀奇。” “反倒是你,比以前更加软弱了。” 特里普托勒摩斯转过身,亮出了手中的亡语之刃。 “你不怕我了?” “还是有了反制的手段,觉得能赢我?” 林科斯嗤笑一声:“我从来就没有怕过你。” “只是以前的你称得上是有能力的合作者,和你翻脸损失的是我,所以没有必要。” “可你犹豫着想要下船,我就有必要提醒你了。” “你手里的神器虽然厉害,但是你很弱。” 特里普托勒摩斯收起了短匕。 “是啊,我很弱。” “可你呢,想要弑杀神祇,却连神祇在哪都不知道。” “其实我觉得吧,大部分神祇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就像是给予我力量的哈迪斯就还不错,生活还是能勉强过下去的。” 林科斯眼中闪过杀意,刀尖因为手腕用力微微上翘了一些。 “你怕了,想投靠神祇。” 特里普托勒摩斯:“这倒没有,只是认清了自己的渺小。” “毕竟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人类死绝也未必能堆死一位神祇。” “你打过仗,知道天时地利有多么重要,而神祇是这些力量的主人。” “林科斯,永生的你会活着,但我们会死。” 林科斯:“哦,这样啊!” “看来我们不是同路人,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他转身往宫外走去,却猛地回头想要掷出手中的刀。 可惜,特里普托勒摩斯比他更快,亡语之刃已经插入他的后心。 林科斯失去了意识。 特里普托勒摩斯打开了一道通往地下的暗门,他背起林科斯往地下走去。 在黑暗里,他对背上的林科斯说道:“你性格太直,人也太傻,脸上藏不住心事的。” “不过,做朋友倒是很不错。” “只可惜我没有那个机会了。” “但你放心,我虽然杀不了神祇,但是神祇也注定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们都会死,但你会活着。” “等我们都死了,你就能毫无挂碍地疯狂了。” 黑暗的走廊里,特里普托勒摩斯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房间里摆放了一副黄金打造的棺材,他把林科斯放入棺材里,然后锁上门离去。 但他不知道,一缕出自亡语之刃的死气并没有消失,有人在引导它顺着特殊的联系遁入命运长河,飞往命运三女神的神殿。 神殿里,曾改变林科斯命运的克洛托正在纺织命运之线。 但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惊恐,那是陨落的预兆。 她连忙望向神殿外的命运长河,想找到惊恐的源头。 但已经来不及了,一缕死气从命运长河里鱼跃而出,它冲向克洛托,将她定在了原地。 第三十六章:洪水灭世 奥林匹斯神山。 统治天空、大地、海洋、冥界的三兄弟聚在一起。 海神波塞冬是最晚到的人,他坦胸露乳,衣衫不整,一进宫殿就不耐烦地向哈迪斯质问:“哈迪斯,到底有什么要紧事,非要我们三个聚首不可。” 宙斯也是一脸好奇,哈迪斯可是很少理会冥界之外的,上一次这么郑重,还是克洛诺斯主宰大地的时候。 兜帽下的哈迪斯语调莫名:“你们倒是轻松惬意。” “美酒在手,美人在怀。” “该醒醒了,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大地上的人类。” “看看都发生了什么。” 波塞冬莫名其妙,宙斯则是满心疑惑,他往大地上眺望。 经过战争,统一为一个国家的人类发展迅猛,他们安居乐业,数量有了爆发性的增长。 他还看到神庙里的祭司正在用裹满板油的牛骨头祭祀他,跪在地上向他祷告。 一切都是如此和谐。 他望向哈迪斯,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迎着他的目光,哈迪斯嘲弄道:“怎么,没看见吗?” “你的信仰呢,诸神的信仰呢,去了哪里?” “我的弟弟啊,你用来通往伟大神力的路,断了啊。” 听到和自己有关的事,波塞冬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赶忙查看,随后山巅的神殿响起他愤怒的惊呼。 “宙斯,我那一份信仰呢,去哪啦。” “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稀薄。” “你到底做了什么。” 哈迪斯则在一旁拱火,他讥讽宙斯:“做了什么?” “问的好啊。” “你做了什么吗?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宙斯也反应过来了。 他的信仰突然少了大半,如果说从前是一条大河,那现在就是涓涓细流。 虽然很想教训对自己没有敬畏之心的波塞冬,他自从当上诸神之王后,还没有受过这等不敬,但事关重大,宙斯暂时忍了下来,只是在心中狠狠记了一笔账。 主动收敛眉间的威严,让自己显得温和,他问哈迪斯:“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既然找到我们,想必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哈迪斯转过身:“人间的国王对我们有些意见。” “他很聪明,没有跟我们正面对抗,而是选择在潜移默化之间削弱人类对我们的认同感。” “让他们觉得即使没有神,他们自己也能过的很好。” “幸亏我发现的早,要是再过几年,人间可就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波塞冬急忙叫嚣:“那还等什么,让他快些去死,换一个国王上位。” “等等,不能便宜他,敢挡我的路。” “我要把他穿肠破肚,让梦神把他吊在所有人类的梦里。” “只要人类一入睡,就能看到与我为敌的凄惨下场。” 哈迪斯眯起眼睛。 什么时候他手下的人竟然轮到波塞冬驱使了。 他下过这条命令吗,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目光穿透笼罩在面部的死气,哈迪斯意有所指。 “怕就怕在用处不大。” “如果死亡就能使一个人畏惧,人类中早就没有人敢念诵我的名字了。” “他们还是懂的知恩图报的。” “普罗米修斯毕竟是让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在一部分人类心中,他就是不可替代的神。” “也是,唯一的神。” 宙斯没有中途插话,他一直在看人间神庙里那个用牛骨头祭祀他的人,越看越觉得心中烦闷。 他移开视线,看到在不远处的高山,普罗米修斯的儿子丢卡利翁和埃庇米修斯的女儿皮拉正在卿卿我我。 他突然狠戾地说道:“那留他们有何用。” “等他们更新换代,逐渐遗忘普罗米修斯要一百年到两百年。” “如果里面有蠢材冥顽不灵,三百年都不一定够。” “干脆杀了,再造生灵。” 他高声呼唤宫殿之外的雅典娜:“雅典娜,我的女儿。” “去高加索山,破开普罗米修斯的胸膛,把创造生灵的权柄取出来交给丢卡利翁。” “如果他不愿意,丢卡利翁就可以去死了。” “然后命令埃庇米修斯,把他那一部分权柄交给他女儿皮拉。” “我倒要看看,这一回,还有谁敢自居人类唯一的神,给他们提供庇护。” 然后他看向波塞冬,语气不容拒绝:“洪水灭世,一个不留。” 波塞冬生来性情就张狂豪放,不拘小节。 他丝毫不在意宙斯命令的语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对了,就是这样,一个不留。” 在大笑中,他飞出奥林匹斯神山,降临大海之上。 他和海后安菲特里涅的儿子特里同送来了他的三叉戟。 波塞冬高举这件神器,滔天巨浪如平地风起,向人间席卷而去。 这些风浪虽然对大地而言只是一场稍大的风雨,但是对人类来说却是夺命的镰刀。 他们惊恐,他们逃窜,他们无能为力。 在一位世上顶尖的神祇全力施为下,汹涌的浪潮将一切淹没,满是时代气息的庙宇、房屋、宫殿被一齐推倒,潮水将它们带去大海深处。 成为后世向往的大海宝藏的一部分。 奥林匹斯神山,哈迪斯身影逐渐消散,但宙斯听到了他的自语。 “真不错,一切终于走上正轨了。” …… 人间,特里普托勒摩斯望向远方袭来的遮天蔽日的巨浪。 他被彻底震撼了。 “这就是神祇真正的力量吗?” “原来,我们连蝼蚁都算不上。” 但他立刻笑了起来:“我做到了,他们急了。” 他张开双臂,对着袭来的巨浪放声大笑:“喂!” “你们怎么急了。” “所谓的神就这样而已吗?” 随后脸上带着笑意,坦然被浪潮卷入。 但特里普托勒摩斯的旅程还没有结束。 意识模糊中,他感觉自己离开了肉体,在一股力量牵引下飞去某个地方。 于是他醒了过来,入眼即是一片黑暗,下方是发出红光的河流。 周围飘飞着数不尽的人类,他们紧闭着双眼,似乎只是睡了过去。 他发现自己和大部队分开了,飞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他落到地上,看见一位美丽的女神正在等他。 她说:“跟我走吧,哈迪斯冕下等候你多时了。” 第三十七章:第七位伟大 天之尽头,极西之处。 灭世的洪水席卷这里,将阿特拉斯脚踩的万丈高山淹没。 脚底湿漉漉的,他觉得很不舒服。 于是阿特拉斯俯下身,那张带着蛮荒狂野气息的脸庞穿过云层,出现在大海上空。 虽然对他来说只是俯身,但是众神却是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 天空突然降低了一个高度,他们还以为天神乌拉诺斯又要和大地女神盖亚打起来了。 海面之上,波塞冬转瞬就回过神来,直视天空的阿特拉斯。 但他身后的特里同却是惊魂未定。 特里同人身鱼尾,俊美妖异的脸颊带着慌乱,他手持比波塞冬小一号的三叉戟,腰间别着海螺,因为心中的恐慌,鱼尾正疯狂地拍打身下的海水。 俯视两人的阿特拉斯眼神轻蔑。 “够了,这么高的大水,生灵早就死绝了。” “退潮吧,脚底都是海水,我觉得不舒服。” 说完他就直起腰,天空因为他的力量又突然上升了一大截。 波塞冬哼了一声。 “老东西。” 他吩咐身后的特里同:“退潮吧。” 随即抛下特里同,一脸郁闷地回归大海深处。 他有些不爽,必须找个美人安慰一下。 留在原地的特里同颤颤巍巍取下腰间海螺,他开始吹奏,低沉的呜鸣响彻每一寸潮水上空,像是接到命令的士兵,潮水开始退去,露出被淹没的高山和丘陵。 吹奏的同时,他不时用余光瞟向阿特拉斯降临的那片天空,妖异的脸上浮现余悸。 那里的云层,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人脸形状空洞,和周围的云层显得格格不入。 …… 冥界,哈迪斯端坐在他的宝座上。 他是冥界主宰,死人国度的君主,亡灵们就是臣子,也是力量的一部分。 一个时代积累的生灵尽数死去归往冥界,他的力量空前强大。 他从王座站了起来,作为他力量的延伸,流淌分割冥界的火河发出从未有过的炽烈红光。 它们和站在冥界中心的哈迪斯遥相呼应,将他的力量推向更高的层次。 力量大增的哈迪斯身影沉入冥界地底,来到一处封闭的黑暗空间。 一个和他身影一模一样的虚影在这处黑暗空间中沉浮,隐隐和冥界有某种联系,但因为虚影的身体太过虚幻,这种联系非常微弱。 哈迪斯注视虚影,这里本来应该有一尊强大神力一级,和他心意相通的分身。 一人之力使出二人合力的效果,这也是他作为伟大神力之下第一人的资本。 可惜,在混沌中为了拖住准备回归现世的赫菲斯托斯,这尊分身已经自毁了。 不然,他晋升伟大神力之后,凭借以二敌一的本事,也能站稳脚跟。 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赫菲斯托斯表现出的力量和果决都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真让他回了现世,事情只怕没有现在这般容易。 哈迪斯收敛念头,他飘飞起来,身影和空中的虚影重合到一起。 冥界主宰和冥界建立联系,以前都是分身做的事情,现在只能本体亲自上了。 随着哈迪斯和虚影重合,冥界反馈的力量有了载体,尽数涌入哈迪斯躯体之中。 冥界的力量,死人的力量,两种力量涌入同一个人体内,隐隐让哈迪斯触摸到了伟大神力的界限。 这种界限虽然模糊不清,却始终无法逾越。 不过哈迪斯早有准备,他一个念头,冥界大地上流淌的火河就疯狂向冥河斯提克斯发起冲击,两者接壤之处,来自此界之外的世界鲜血被卷入火河,成为哈迪斯力量的一部分。 犹如水到渠成,哈迪斯轻而易举就成为此世第七位伟大神力一级的神祇。 他在冥界深处遥望命运长河,眼神冰冷如刀。 作为洪水灭世的幕后推手,成为伟大神力从来不是目的,而是实现最终目的的一个过程而已。 高举的手携带无可匹敌的神力落下,轰向命运长河。 一瞬间,除了消逝的过去,代表现在的那一段河流被搅乱,无论是谁,司掌何种权柄,都将无法再窥视命运,未来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虽然终点不曾改变,但是却翻出无数浪花。 命运神殿中,被一缕死气束缚的克洛托叹了一声,来自命运的强大反噬通过命运权柄席卷而来,动弹不得的她只能拼命承受,防止这股反噬之力顺着联系降临在两个妹妹身上。 命运长河中出现一股吸力,她不受控制地坠入河中,被命运吞噬。 从此,她将永恒迷失于不可知的命运之中,不曾陨落,却胜似陨落。 束缚她的那一缕死气虽然放开了她,却反手取走了她最后回归的希望,带着她司掌的那部分命运权柄扬长而去。 冥界深处,哈迪斯一口吞掉了飞来的命运权柄。 他望向世界之外,赫菲斯托斯蛮横地在混沌中行走,因为目睹好友克洛托被卷入命运长河,狂怒地他直接将混沌点燃,在身后留下一条火焰之路。 “真快啊!” “看来要受重伤了。” 哈迪斯自语道。 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强夺了克洛托的命运权柄,等同于新的命运编织者,继承旧神的荣光,自然也要承受旧神的苦难。 原本克洛托身上的命运反噬出现在哈迪斯身上,而且比他想象中要严重的多,聪明如他,立马就知道了克洛托最后的选择。 “出乎意料啊。” 他心一狠,在重伤状态下强行行使命运编织者的权利,定下了往后大地上生灵的命运。 他缩短了生灵的死期,不同的种族都有生命的极限,时间一到,立即死亡。 这个过程,只能早,不能迟。 为此,哈迪斯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同时,一声怒吼响彻天地。 “哈迪斯!” 世界的壁障被一尊熊熊燃烧的神祇打穿,赫菲斯托斯终于归来。 没有废话,出手即是杀招。 岁月史书被赫菲斯托斯含怒掷出,携带着无数虚幻世界陨落的伟力砸向冥界大地。 要破碎这世界的暗面。 第三十八章:于众神注视之下 命运所赠予的一切事物都已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关于这点,哈迪斯心知肚明。 他强行撰取冥河斯提克斯的力量晋升伟大,现在面临赫菲斯托斯这含怒一击,他的力量也因为被誓言之河的力量所牵绊而动弹不得。 细心的神祇可以看到,冥界大地上正和冥河斯提克斯纠缠的火焰长河正在回流,而冥河斯提克斯的河水在后方紧追不舍。 哈迪斯干脆闭上了双眼,全力摆脱誓言河水的纠缠。 他早已留下后手,自信能应付一切麻烦。 冥界某处,指引特里普托勒摩斯的美丽女神突然望向天空,随即整个冥界响起她的娇喝。 “赫菲斯托斯,你放肆。” 她是冥后珀耳塞福涅,和哈迪斯分享冥界权柄之人,也是一位强大神祇。 冥界是她的主场,在这里,她是拥有无数臣子的伟大君王。 这是她第一次以强大神力的身份出手,而对手是另一位享有盛名的同级神祇。 获得名声和尊重的最快方式,就是踩着对手的头颅,珀耳塞福涅认为这是真理。 她飞上天空,打算一只手接下砸落的岁月史书。 她心想:“同为强大神力的神祇,差距又能有多大。” “总不可能连这个丑人一招都挡不住吧。” 携带无穷虚幻陨落世界力量的岁月史书和玉手相撞,珀耳塞福涅脸色瞬间骇然。 她的手臂在力量对冲中不受控制的偏折,身体也被裹挟着下坠,情急之下,她也顾不上面子了,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想要阻挡。 可惜,没什么用。 珀耳塞福涅像是被火焰烧毁的飞蛾,堕坠大地是她最终的宿命。 伴随天崩地裂的轰鸣,她的双手齐根而断,冥界的大地也四分五裂开来。 在碎石和大地裂隙中,珀耳塞福涅挣扎着爬了起来,她浑身是血,破碎翻卷的皮肉依稀可见白骨。 她看着四分五裂的冥界,脑子里一片茫然,身体因为恐惧而打了个冷颤。 “如果刚刚没松手,会是什么下场……” 她麻木地抬头,重新手持岁月史书的赫菲斯托斯脸色尽是冷漠,他的身影渐渐和记忆中那个噩梦重合。 同样的高高在上,同样的不可阻挡。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直挺挺往后倒去。 但一只手拖住了她的腰肢,也听到了她最后的碎念。 “原来,神与神的差距有这么巨大吗。” “宙斯,你真的就……不可战胜吗?” 扶住美人的哈迪斯嗤笑了一声:“宙斯,他也配。” 他唤来王座,把珀耳塞福涅放在王座上,升上天空和赫菲斯托斯对峙。 他对赫菲斯托斯笑道:“你终究是慢了一步。” “罢手如何?” 岁月史书上,残破世界的虚影正在不断叠加,蓄力又一次惊天一击。 赫菲斯托斯语调低沉压抑:“你要我如何罢手。” “我以为我们会是同行者,对你不加防备。” “为此,我失去了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我不管其他人如何,在我的世界里,命只能用命还。” 哈迪斯收起笑容,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我们的确是同行者,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你我也都清楚,究竟要面对什么。” “每一分力量都得来不易,弥足珍贵,为此牺牲一部分人是在所难免的。” 赫菲斯托斯冷笑,岁月史书携无穷巨力朝哈迪斯镇压而去。 “你很狂啊,连牺牲都要用我的朋友。” 冥界的界壁挡在哈迪斯身前,作为对赫菲斯托斯少数了解极深之人,这件神器以他目前的状态根本不敢硬接。 但在赫菲斯托斯全力一击下,哈迪斯极为仰仗的冥界界壁依旧布满了裂痕,第二击必破。 见此,哈迪斯眼中满是忌惮,愤怒的火神和常态的火神战力简直判若两人,他虽然受到命运反噬已然重伤,但却是实打实的伟大神力,可还是被压着打,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必须平息赫菲斯托斯的愤怒,否则费尽心机得来的一切都是空谈。 哈迪斯心里叹了一声:“看来克洛托是注定要回归了。” “可笑啊。” “好不容易谋划得来的命运权柄竟然成了我的一个弱点。” 他尽量放低声音对赫菲斯托斯说道:“我并没有牺牲克洛托的意思。” “你能行走命运,如果克洛托够聪明不乱跑的话,你深入命运长河,很快就能把她救出来。” 回应他的是赫菲斯托斯势大力沉的一记岁月史书和冥界界壁的破碎声,漫天的火焰宛若结界将两人笼罩。 然后才是赫菲斯托斯压抑的声音:“我知道。” “可我就怕你不死,我不仅救不到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被彻底封锁退路的哈迪斯也愤怒起来,他吼道:“那就来!” “大不了我们联手,提前打碎这个世界。” 他不惜损毁根基,强忍剧痛榨取身体内每一分力量,要与赫菲斯托斯决死。 赫菲斯托斯看着他:“困兽之斗。” 两人的对话没有遮掩,暗中围观的众神瞬间变得恐慌。 这一次不是矛盾那么简单,赫菲斯托斯直接跳过了永恒关押神祇的深渊塔尔塔洛斯,他要和哈迪斯来真的! 可是从天地诞生以来,明面上就没有神祇真正的陨落过,何况是伟力通达世界深处的强大神力和伟大神力。 不!这个先例绝不能有! 伴随闪电划破长空,宙斯降临战场。 他挡在哈迪斯面前,两侧分别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和美神阿芙洛狄忒。 无一例外,三人脸上都是深深的忌惮。 因为此刻怒火中烧的赫菲斯托斯很像当年以一敌七的擎天巨神阿特拉斯,甚至犹有过之。 处理不好,会死! 面对力量因为愤怒暴涨了一大截的赫菲斯托斯,宙斯尽量收敛神王的威严,平日里颐指气使的语气也消失不见了。 他劝说赫菲斯托斯:“我妻子赫拉的孩子,你的愤怒可以平息了。” “可以预见,重伤的哈迪斯必须要陷入漫长的沉睡中去。” “你已经可以深入命运,去寻找拯救克洛托了。” “我以众神之王的名义起誓,绝不会让他乱来。” 但赫菲斯托斯直接无视了三人,磅礴的神力依旧牢牢锁定重伤的哈迪斯,防止他借机逃遁。 身后突然响起大海独有的浪潮声,赫菲斯托斯警惕侧身。 是海之女神泰西斯,幼年收养他的女神,她的丈夫大洋神俄刻阿洛斯紧随其后。 如果说在这场灭世洪水中除了哈迪斯还有谁得到了好处,那就是这两位了。 大地上被太阳蒸发的湖泊水泽被洪水补充,他们的儿女又有了栖身之所,两位神祇的地位称的上是荣光尽复,且更胜以往。 他们挡在赫菲斯托斯面前,与对面的宙斯三人隐隐形成对立。 稳住了局势,泰西斯这才回首。 面似远山芙蓉的她脸上带有优雅亲和的笑容,她说:“孩子,去吧。” “有我们在这,哈迪斯只要敢伸手就打断他的手,敢迈腿就打断他的腿。” 赫菲斯托斯呼了一口气:“谢谢祖母。” 他在冥界上空环视世界各处,望向的神祇无人敢与之对视。 “既然不能藏在暗处,那又何必束缚自己?” 解开好友赠送的斗篷,赫菲斯托斯终于现出了自己儒雅的真身。 斗篷如落叶一般在空中翻飞,伴随阿芙洛狄忒的惊呼落入冥界纵横交错的河流中。 “我的婚姻……” 阿芙洛狄忒有些不甘,却在紧张的对峙中不敢妄动。 她暗暗记下了斗篷掉落的位置。 这件神器绝不能让其他人得到,上面有天后赫拉的见证,谁若是穿上它,谁就是她合理合法的丈夫。 如果有人把它披在猪狗身上,她岂非成了众神间的笑柄…… 赫菲斯托斯没有理会心乱的阿芙洛狄忒,毕竟,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他手中提着流光灯,踏入了命运长河之中。 哈迪斯见状连忙遁入冥界深处。 泰西斯夫妇则是相视一笑,像是两尊门神,默契地封锁了冥界和人间来往的空间。 余下的宙斯三人对视一眼,纷纷作鸟兽散。 中间还有一段插曲,在阿芙洛狄忒目眦欲裂的惊怒注视下,一只藏在暗中的白净手掌堂而皇之取走了象征她丈夫身份的斗篷。 …… 命运深处。 这里和混沌中不可视物的状态很像,不同的是,混沌是被诞生万物的规则填满,而这里则是被杂乱无章的命运轨迹塞满。 赫菲斯托斯在这里行走,流光灯柔和的灯光排开了周遭命运,清出了丈许可视之地。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婀娜的身影。 尽管和记忆中的形象不太符合,赫菲斯托斯还是试探问道:“克洛托?” 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影大胆走入了灯光覆盖的丈许之地。 “是我。” 赫菲斯托斯有些难以置信,他定眼望去,眼前的女子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柳腰,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那对眸子转盼流光,可谓是我见犹怜。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的真身我见过,不是这样啊!” 克洛托倒是表现的落落大方,她温柔轻笑:“这才是我真正的模样,不用压制命运权柄的反噬,终于轻松了许多。” “你不也显露真身了吗?” “别说,模样还挺标致。” 赫菲斯托斯心情莫名愉悦起来:“你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 “你的两个妹妹怕是已经等急了。” 克洛托却摇头拒绝:“我回不去了,哈迪斯取走了我的权柄,也变相取走了命运对我的反噬。” “现在的我空有神的名头,却没有神的权柄,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弱。” “一旦我回归现世,没有权柄的我一定会面临命运权柄回归的困境。” “面对变得更强的命运反噬,那时,我真的会陨落的。” 赫菲斯托斯思索了一会,他把流光灯放入克洛托手中:“那就用我的吧。” “你的命运权柄毕竟只是残缺的,面对我的历史,它没有回归的可能。” 克洛托问他:“那你呢?” 赫菲斯托斯笑了起来:“不给你,只是和你分享我的权柄。” “如果情况紧急,流光灯你还得暂时还给我。” 他伸出手,看着克洛托只是笑。 克洛托也笑了起来,她牵起赫菲斯托斯递来的手,提着流光灯往命运之外走去:“足够了。” 破开命运,回归现世。 于诸神目视下,牵着手的两人犹如一对神仙眷侣。 第三十九章:“哈迪斯” 诸神不敢移开视线。 他们想要记住赫菲斯托斯表现出的每一个微小细节,以此来分析他的喜好,乃至……弱点。 毕竟,愤怒的火神究竟有多么可怕,晋升伟大神力的哈迪斯已经亲自给出了答案。 甚至一些感知明锐的神祇发现,部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伟大神力同样垂下了他们隐晦的目光。 但赫菲斯托斯却一点都不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喜欢躲藏在暗处,看日升日落,万象更新。 他有些想念利姆诺斯岛了,只有在那里,才不会有人轻视或者病态地重视他。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事情要做。 他望向提着流光灯巧笑嫣然的克洛托:“你能自己回去吗,我和哈迪斯需要好好聊一聊。” 聊一聊只是说辞,赫菲斯托斯按照往日的相处判断,好友克洛托是一个相当含蓄的女子,她会理解的。 但这次克洛托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她直接点破了这种无言的默契。 “聊一聊?你是要找哈迪斯麻烦吧。” 赫菲斯托斯看着克洛托,有些惊愕。 克洛托却笑的异常温柔,她捏了捏赫菲斯托斯的手掌,以这种方式提醒他两人不寻常的距离,然后靠的更近了些。 “别傻了,我能回哪去?” “命运神殿吗?可我已经不是命运的编织者了。” “事实上,在你把我带出命运的那一刻起,我就和你绑到了一起。” “你怎么想根本不重要。” 她在天空环视,眸中的眼波倒影诸神:“重要的是,他们怎么想。” “如果我走了,他们就会暗地里猜测,然后发起一波接一波的试探。” “直到得到了自以为想要的。” 她突然转身拥抱赫菲斯托斯,呼出的热气让赫菲斯托斯觉得耳根舒痒。 “不需要你承认什么,只要你不否定就可以了。” “就像你对阿芙洛狄忒那样,不会在意,因为无需在意。” 克洛托说完就自然地松开了,赫菲斯托斯轻嗅鼻尖余留的芬芳。 他笑了起来:“我总觉得你在偷换概念,如果答应了你以后可能会发生很麻烦的事。” “毕竟你和阿芙洛狄忒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不过无所谓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会在意,因为无需在意。” 他望向大地龟裂的冥界,牵起克洛托的右手没有松开,不常用的左手托起岁月史书,朝着冥界狠狠砸去。 一击之下,本就四分五裂的冥界变得更加残损。 见此,众神皆寂。 他们望向牵着克洛托远去的那道身影,眼中多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连带着看向一旁克洛托的眼神都变得耐人寻味。 …… 奥林匹斯神山。 宙斯的脸上满是忌惮之色。 他的视线在冥界、利姆诺斯岛和西方天地尽头交替,象征神王权力的王座把手被摩擦的吱吱作响。 这一切,被王座下方不起眼角落里的一个人尽收眼底。 这个人是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 神庭之中,他的地位很尴尬。 实力虽然不弱,但却并不出彩;身世虽然不凡,但却根本不敢过多提及。 他的父亲是上一任神王的兄弟,天体之神克利俄斯。母亲是大地女神盖亚和海神蓬托斯之女,象征大海力量的欧律比亚,他们因为反抗宙斯的统治,被一起关进了深渊塔尔塔洛斯。 但阿斯特赖俄斯是一个精明伶俐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耐心等待。 王座上,宙斯终于有些倦了,他挥手结束了奥林匹斯神山上诸神的会议。 但阿斯特赖俄斯没有走,他见四下无人,顶着宙斯不耐烦的目光大胆靠近他。 “冕下,您也许需要一个人替代阿特拉斯的位置。” “他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 冥界深处。 哈迪斯坐在他的王座上,虽然虚弱,他的坐姿依旧端正,珀耳塞福涅站在他的身后,恢复的双手轻搭在哈迪斯的肩上。 下方是遭遇神战余波,昏迷不醒的特里普托勒摩斯,无形的力量将他托举,令他漂浮在半空中。 望着几乎成为废墟的冥界,珀耳塞福涅苍白的脸上尽是不甘。 她问哈迪斯:“我们不做些什么吗?” 王座上,哈迪斯神色波澜不惊,似乎耗费心血建设起来的冥界被人摧毁,并没能影响他的的情绪。 他告诉珀耳塞福涅:“不需要做多余的事情。” “我的伤势实在太重了,一个稳定的局势比什么都好。” “等我自沉睡中醒来,新的局势自然而然就会被奠定。” 珀耳塞福涅:“就没有其它办法吗?” “你一旦沉睡,我一个人是不可能挡住赫菲斯托斯的。” “我和他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我甚至在怀疑,宙斯也不是他的对手。” 哈迪斯:“愤怒状态的火神的确不可力敌,这是火焰根源的规则决定的。” “但一次失败代表不了什么。” “救回克洛托,平息愤怒的赫菲斯托斯和你们的差距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巨大。” “我会把特里普托勒摩斯留给你,用我的记忆暂时覆盖他的记忆。” “让他代替我震慑暗中窥视的宵小。” 珀耳塞福涅不置可否,她突然说道:“既然你要沉睡了,那就留给我一个孩子吧。” “这会让我心里踏实些。” 哈迪斯却回答她:“珀耳塞福涅,记住我们的约定。” “你逾越了。” 珀耳塞福涅难掩落寞之色:“我明白了。” 哈迪斯没有关注她,而是把心思放到了下方漂浮的特里普托勒摩斯身上。 他伸出手,无尽的死气将特里普托勒摩斯缠绕,按照自己的心意进行捏塑。 两人的形象越来越接近。 标志性的斗篷,模糊面容的死气,还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王座上,哈迪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下方的‘哈迪斯’睁开了双眼。 他扫了一眼珀耳塞福涅,走上了王座。 珀耳塞福涅有些痴迷。 像,太像了,无论是体态还是神态,都无懈可击。 她伸出手,想要看看斗篷之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哈迪斯却冷冷注视她:“珀耳塞福涅,记住我们的约定。” “你逾越了。” 伸出的手僵在空中…… 第四十章:隐蔽神殿中的隐蔽神祇 奥林匹斯神山。 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已经离开,他既没有得到拒绝,也没有得到肯定。 空旷的神殿内,宙斯坐在王座上陷入沉思,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脑海中,阿斯特赖俄斯的话语反复回响:“冕下,我愿意成为您的盾牌,代替阿特拉斯成为盖亚和乌拉诺斯的缓冲点。” “我司掌的星辰权柄有这个潜力。” “只是就我一个人还不够。” “如果您允许,我愿意把星辰权柄的一部分割裂出来,分给冕下您选中的人。” “我们共同扩大星辰权柄的力量,比只有一人之力的阿特拉斯要稳定的多。” “而且,我们对您绝对忠诚。” 神殿中,宙斯和赫拉共同孕育的儿子,年幼的阿瑞斯溜了进来。 这里是神山上最高的地方,从高处俯视,人间的事物能看的更加清楚。 阿瑞斯在这里向大海瞭望,无视了海中翻腾的美丽浪花,他的目光锁定在一个平凡的小岛上,神色中尽是憧憬。 他天真地说道:“他们为什么不打了?” “哈迪斯叔叔呢,为什么不应战。” “他可不能害怕啊,打输不可耻,逃避才是最可耻的。” 宙斯没有理会他。 目前的局势就像是一个复杂的线团,他需要投入很大的耐心,才能抽丝剥茧。 他的父亲,上一任神王克洛诺斯一直没有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见不到他人,宙斯可以说是寝食难安。 哈迪斯又晋升伟大,可以预见,他伤势尽复之时,就是冥界扩张之日。 而能和哈迪斯正面交战的赫菲斯托斯也不简单,至少,宙斯觉得自己不是哈迪斯的对手,哪怕哈迪斯身受重伤。 还有乌拉诺斯和盖亚,一想到这俩人宙斯就头疼的紧,他们从不掩饰自己的控制欲,憎恨对方的同时又不想全面开战,神王更替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证明谁更强大的隐晦博弈。 其实不只有他们自己害怕全面开战,诸神也怕,宙斯更怕。 原以为有了阿特拉斯作为两人的缓冲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没想到…… 宙斯已经不敢信任阿特拉斯了,任何事情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天既然能低一截,那就有塌下来的可能。 总之,攸关神王权力的事,一定要控制在自己手里。 他想到了阿斯特赖俄斯的提议。 对于这个人冠冕堂皇的话语,宙斯是嗤之以鼻的。 割裂权柄,呵。 那谁是主人?谁是仆人? 他只想养狗,不想养一匹白眼狼。 阿斯特赖俄斯现在能卑躬屈膝,只是因为他缺少力量,一旦星辰权柄被扩张到能化作天幕的程度,阿斯特赖俄斯必然能踏足强大神力。 到那个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宙斯了解人心,他知道可望而不可及对一个心怀渴望的人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他笃定,阿斯特赖俄斯会再来找他的,他会跪在地上献上忠诚,亲手把攸关性命的把柄交到自己手上。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翘起弧度。 但小阿瑞斯却有些不高兴了,他来到宙斯面前,抓起他的手用力摇晃。 “父亲,你竟然不回答我。” “我要你带我去利姆诺斯岛,我要去见赫菲斯托斯。” 宙斯不耐烦地拨开他,越看越觉得阿瑞斯碍眼。 妻子赫拉独自孕育出的赫菲斯托斯已经能与哈迪斯争锋,自己的血脉却没有一个拿的出手。 他遥望利姆诺斯岛的方向,难免有些感慨:“如果你是我和赫拉共同的儿子就好了。” …… 人间,帕尔那索斯山。 丢卡利翁和皮拉站在山顶眺望远方,在丢卡利翁的提议下,他们相约在此游玩。 只是两人眺望的方向却不同。 皮拉哀叹于强大神祇的伟力和无情,人类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衣服上的污渍,一场洪水就能洗涤干净。 丢卡利翁却望向更远处的东方尽头,这个位置是他精心挑选的,高加索山离此处不远,他能在山顶看到父亲普罗米修斯。 突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看到智慧女神雅典娜似乎和父亲说了些什么,然后父亲望了他一眼,做出了妥协的姿态。 任凭锋利的指甲扎进皮肉,撕开胸膛,被强行取出了某种权柄。 聪慧的丢卡利翁已经猜到了后续,他急促地呼吸着,愤怒和恐惧充斥心灵。 取出权柄的雅典娜双手染血,回头看他。 丢卡利翁连忙低下头,以示温顺。 偷偷关注他的皮拉问道:“怎么了,看到了不好的东西?” 丢卡利翁强颜欢笑:“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我有些累了。”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愣在原地。 皮拉和他对视,弱小如她,也察觉到了加诸于身的恶意。 这恶意根本不加掩饰,意图也非常明确。 走,就死…… 她望向远方,洪水退去,大地光秃秃一片,连棵树都没有。 这让她想起父亲埃庇米修斯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和丢卡利翁一起站在人间的某处向远方眺望的时候,大地上却没有一个生灵。” “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你认为值得信赖的神祇祈祷,但不能是你熟悉的人。” 她的心安定下来,拉着丢卡利翁一起跪在地上。 然后她开始祷告:“忒弥斯,众所敬仰、光彩至美的正义女神,你以永远纯净的意念准确评判。” “请听我说吧。” “大地失去了生灵,唯独我停留在人间。” “就像神拥有同伴那样,我亦不能失去我的同胞。” “女神啊,请指引我吧!” 她的声音并不大,指向的神祇却很明确,祷告的声音顺着联系,出现在一处隐蔽的神殿。 忒弥斯就在神殿之中。 奇怪的是,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是宙斯的妻子之一,奥林匹斯神山永远会有她的位置。 可她还是来了。 因为埃庇米修斯就在她的对面,皮拉声音响起的时候,他还在举杯饮酒。 于是她回应皮拉的祷告:“我知道了,原地等待即可。” 帕尔那索斯山山顶,皮拉松了一口气。 加诸于身的恶意虽然没有消失,但明显小了许多…… 第四十一章:需要得到的酬劳 皮拉的心情放松下来,丢卡利翁却更加紧张了。 和只是半神的皮拉不同,因为丢卡利翁的父母都是神祇,所以他一出生就拥有神的力量和荣光。 两者所站的高度不同,所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 丢卡利翁要看的更加深远一些,他所剖析的也更加接近真相。 也正是因为这点,他才感到深深地痛苦和无能为力。 这场灭世的洪水,消亡殆尽的凡人只是微不足道的配角,背后牵扯的神祇们才是主导戏剧落幕的主角。 冥界主宰哈迪斯借此晋升伟大神力,分薄已有的六位伟大神力的权势,彻底和宙斯、波塞冬等人区别开来。 一向不显山不露水,被众神视作笑柄的火神赫菲斯托斯也突然发出声音,为被流放命运的命运编织者克洛托站台,不仅亲手将她救出命运,和她分享自己的荣光,还为此硬撼晋升伟大的哈迪斯,将哈迪斯的冥界打碎,他所显露出的力量,不亚于昔日以一敌七的擎天巨神阿特拉斯。 还有荣光尽复的海之祖母和大洋神,在事件中陷入诡异沉默不知所踪的天后赫拉,莫名出声的擎天巨神阿特拉斯,不再回归命运神殿的命运编织者克洛托,以及……被超越的宙斯。 灭世洪水是这些事情的导火索,却不是这些事情的终点。 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丢卡利翁明白,他被选中了。 他和皮拉被所有人默契地赶到了戏剧舞台的中央,将拉下帷幕的绳索放到了他们手中。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诉求。 毕竟一幕好的戏剧讲究的是点到为止,太过冗长就不好收场了。 是时候结束它了,努力演戏的大家都应该得到体面的退场,就当这些事从未发生过。 当然……也应该得到自己想要的报酬! 想清楚这些,丢卡利翁的嘴唇都咬出了鲜血。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表现不妥当,他不太自然地抿了一下嘴唇,将血都咽近了肚子里。 但是不甘、愤怒、悲哀这些情绪仍旧在他的脑海徘徊,逼迫他做出选择。 父亲普罗米修斯慈爱地凝视也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在高加索山的山崖上,他坦然被撕开胸膛,任由司掌智慧的女神取走了他的权柄。 聪慧的丢卡利翁明白,那剥离出的权柄是给自己的。 神王宙斯毫不掩饰他的意图,他就是要毁灭所有陈旧的记忆,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将新生的人类随意塑造,将自己伟岸的身影烙印在人类记忆的深处。 身为神王,他不会恳求,他想要,那就会有。 冲动和妥协在丢卡利翁心里交织。 最后,他做出了选择,身体向着一侧的皮拉微微倾斜了一个角度。 做完这个动作,他心里的紧张很大幅度上有了缓解。 一个个人影从他的记忆中被翻找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司掌痴愚的埃庇米修斯,但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心底异常踏实的皮拉一起安静等待。 风中突然传来第三个人衣角被吹动的声音。 “来了!” 丢卡利翁抬起头,对上了雅典娜玩味地眼睛。 一旁后知后觉地皮拉也发现了雅典娜的到来,不过在她抬起头的时候,迎接她的是雅典娜温婉大方地笑容。 雅典娜对她说道:“至高纯净的神王宙斯听到了你的诉求。” “仁慈的他决定赦免人类的罪,允许人类继续出现在大地之上。” “你很幸运,皮拉。” 皮拉神情谦卑:“赞美至高的王。” “美丽的女神,请指引我。” 雅典娜温婉地笑容更加真诚了。 如果是说一开始对皮拉示好是出于对正义女神忒弥斯的尊重,那现在就是皮拉表现出的谦卑对上了她的胃口。 她告诉皮拉:“我是人类的始祖之一,曾赋予他们智慧。” “但想要创造生灵,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够的,还需要你父亲埃庇米修斯和丢卡利翁的父亲普罗米修斯的力量。” “幸运的是,我们恰好汇合在了一起。” “你父亲告诉我,他那一份权柄早就交给了你。” “而普罗米修斯为了戴罪立功,也愿意出一份力。” 她突然看向丢卡利翁,笑容变得奇怪:“丢卡利翁,他把这份权柄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 来自普罗米修斯的权柄出现在她修长雪白的手中,递向跪在地上的丢卡利翁:“收好它,这也是你父亲对你无私的爱。” 丢卡利翁伸手去接,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雅典娜纤长的手指在他眼中形变,像是两把猩红色的长刀。 他小心接过刀锋上来自父亲的关怀,权柄在他手中消失,成为他的一部分。 然后,他以恭敬的态度谨慎地向雅典娜说道:“我明白怎么做了。” “女神,请赐予我您的一缕智慧。” 于是雅典娜大方地赏赐给了他。 丢卡利翁带着皮拉去到一旁的空地,空地上有很多巨大的石头,他用神力将它们分成大小相等的碎石,然后告诉皮拉后续应该怎么做。 在这件事情上,丢卡利翁像是一个主导者,这也许是出于男子对心爱女子的一种责任感,他是神,拥有力量,也觉得应该付出更多。 他很快就熟悉了自己和雅典娜的力量,对皮拉身上的权柄也有了很模糊的了解。 他带着皮拉在山顶扔出碎石,三种不同的力量被他短暂地调用,于是他扔出的碎石化为了男人,皮拉扔出的碎石化为了女人。 人类的种子被种下。 皮拉欢喜地看着他们。 新生的人类懵懂无知,还什么都不会,这激发了她的母性。 她想起父亲埃庇米修斯的忠告:“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皮拉怀着侥幸,现在……不算了吧? 她对丢卡利翁说道:“我们留下来照顾他们吧,他们还什么都不懂,很需要我们的帮助。” 感受到身后雅典娜突然变冷的目光,丢卡利翁连忙反驳她:“皮拉,我很虚弱,需要休息。” 他埋着头把剩余的智慧放到雅典娜脚边,匆匆对她行了一礼就拽着皮拉快速离去。 可他走的越远就越是心惊,身后的目光竟越来越刺骨。 好在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不敢回头…… 身后,埃庇米修斯挡住了雅典娜的视线,他对着雅典娜点了点头,捡起放在她脚边的一缕智慧。 他摊开手,掌心出现莫大的吸力,丢卡利翁和皮拉残留的神力荟聚在一起。 他开始创造,除了人类之外的各种生灵开始一一出现…… 第四十二章:古神们和真正的旧神 混沌。 体量庞大到能和大地比拟的迷雾之中。 这里有一座神殿,原始五神之一的厄洛斯就站在神殿内向大地瞭望,他目光扫视间,不时摇头又不时点头。 他的手中托着一件黑色斗篷,上面承载着美神阿芙洛狄忒的婚姻。 这件斗篷被火神赫菲斯托斯丢弃后,被他先美神阿芙洛狄忒一步取走了。 他的动作瞒得过其它人,却瞒不过其余几位伟大神祇。 他们不禁腹诽:“厄洛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癖好。” 但只有厄洛斯自己知道,他是特殊的。 虽是原始五神之一,却没有自己专属的权柄。 他象征世界之初创造万物的力量,是一切爱欲和情欲的聚合。 无数岁月以来,他都是以生来就具有的力量和其他司掌各种宏伟权柄的同伴争锋。 他隐藏的很好,盖亚他们一直都在探究他所司掌的权柄到底是什么,从未想过他根本就没有司掌任何权柄。 厄洛斯也曾尝试过,却遗憾的发现自己根本就司掌不了权柄。 他没有因此失落,反而激动起来。 他看到了自己的不完美…… 其他同伴生来就是完美的,他们已经丧失了进步的空间,而自己却有无限的可能。 厄洛斯认为,不完美的自己就是一个宝库,权柄就是打开这宝库的钥匙,只需找到钥匙,宝库内的财富将任他取用。 明白这一点后,往后的岁月他就一直在寻找获取钥匙的方法。 经过无数次试错,厄洛斯基本放弃了本体取得权柄的道路,开始尝试身外化身是否可行。 于是他选中了美神阿芙洛狄忒,夺取了承载她婚姻的斗篷,现在,他还要为她选出一个丈夫。 在厄洛斯的预想中,他的化身将会和他的本体紧密联系在一起,借助阿芙洛狄忒的肚子孕育降生,甚至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化身,而是一体两面的另一个自己。 为了自己,肯定要多花费一些心思。 阿芙洛狄忒的力量是合格的,令他难办的是丈夫的人选。 波塞冬和宙斯被他选定又立马否决,波塞冬显得稍弱了一点,宙斯的心思又太多,至于哈迪斯和赫菲斯托斯,一个已经晋升为他的同伴,一个战力又太过彪悍,完全不在可以考虑的范围内。 他皱起眉头:“只能找些老家伙了。” “乌瑞亚就不错。” 厄洛斯的身躯中走出一道虚影,融入手中的斗篷,然后他抬手划破空间,将面料轻柔的斗篷放在了大地之上的一座无名小山面前。 …… 小山光秃秃的,很难想象这里竟然居住了一位上古时候的神祇。 察觉到异动,山神乌瑞亚从小山中走了出来。 他是地神盖亚之子,天神乌拉诺斯和海神蓬托斯的兄弟,是最初的山神。 漫长的岁月中,为了让众神遗忘自己,他分出了自己的权柄,催生了一部分司掌特定高山的神祇。 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记得他。 他捡起地上的斗篷端详片刻,然后在原地等了一会。 没有人来,他云淡风轻的走入小山中。 山的腹部内有乾坤。 在墙上昏暗的灯火照耀下,能看到温泉、画作、浮雕,还有精美的家具,它们熠熠生辉,散发历经岁月后拥有的浑厚美感。 进了家中,乌瑞亚依旧表现的云淡风轻,他的神力不紧不慢地和小山勾连在一起,屏蔽了外人对这里的视线。 然后他在空中撕开一道口子,通过口子,能看到另一侧深邃幽暗的大海底部。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在大海底部掀起了一股暗潮,随即将承载美神阿芙洛狄忒婚姻的斗篷放入其中。 合上口子,他淡定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海底,斗篷在暗潮的裹挟下,飘向原初海神蓬托斯的神殿…… …… “有趣。” 横亘在混沌中,形似帷幕的黑夜内里,夜之女神尼克斯为两人鼓掌以示欣赏。 不只是山神乌瑞亚,连躲藏在重重迷雾之中的厄洛斯,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但这不是她应该有的力量,伟大神祇们各有防范,按道理没人能如此轻松的就窥探到对方。 可尼克斯就是做到了。 她又看了一眼其他几位“同伴”,像是一个满足特殊癖好的变态。 随后她把目光放在混沌中,看向相隔遥远的黑暗。 也许是相隔太远的原因,她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不能像窥视厄洛斯等人一样看到“丈夫”厄瑞玻斯正在做什么。 尼克斯眼中有着疑惑,记忆中,“丈夫”厄瑞玻斯没有这么孤僻过。 这一切,好像就是从她苏醒开始的。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算了,反正他也改变不了。” “目光局限在这一方世界,注定跟着这方世界一起毁灭。” 尼克斯没有深究,目光移向奥林匹斯神山上的宙斯,一条小一号的命运长河将她环绕。 和曾经反噬克洛托的命运长河不同,尼克斯召唤出的这条命运长河有着源头,那是一方残破的世界。 整个世界都在回响被毁灭的生灵们最执着的念头:“伟大的至高。” “因果命运的女神赫玛墨涅。” “拯救我吧!” 这条小一号的命运长河和被哈迪斯搅乱的命运长河是分开的,并没有受到影响。 尼克斯通过它,看到了宙斯以后的成就。 他通过信仰,成为了真正的诸神之王,同盖亚等人并驾齐驱。 她作出尖锐的评价:“因为信仰而被成就,失去信仰也注定坠落。” “不过,倒是可以分一杯羹,用来恢复我的力量。” 她环视诸神,存世的神祇们都是世界某种规则的象征,和生灵沾边的权柄极少,大部分还都是偏向伟岸光明的,比如胜利、热情、正义和公正。 尼克斯有了计划。 她的身影融入黑夜之中,以本体的形态在混沌中独自孕育子嗣。 一位接一位神祇诞生,他们的力量并不强大,司掌的权柄却都和生灵有关。 他们中有纷争、腐烂、讽刺、横死、欺骗、衰老…… 横亘在混沌中的黑暗内部,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只是看着。 对挚爱的珍视和对陌生人的冷漠在他眼中完美融合,掺杂少许自嘲和迷茫…… 第四十三章:微小的世界 利姆诺斯岛。 这里是已经是举世闻名之地。 虽然小岛并不神异,岛中央的火神神殿也不过是用普通的石头堆彻而成,但是因为火神赫菲斯托斯唯独钟爱这里,所以这里也渐渐变得不凡起来。 在大多数神祇眼中,提起利姆诺斯岛就等同于提起火神赫菲斯托斯,就像奥林匹斯神山之于宙斯,冥界之于哈迪斯一样。 岛上的神殿之中。 赫菲斯托斯和克洛托两人正在忙碌。 色泽千变万化的命运丝线被克洛托纺织出来,飘落到赫菲斯托斯手中。 赫菲斯托斯则盘坐在神殿的大门边上,倚靠着支撑神殿的圆柱,享受远处吹拂而来的海风。 一面大鼓放在他的脚边。 朝阳的光芒穿透海上的晨雾,晒的人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 但他手上的工作却没有停下。 一丝一缕的命运之线被交缠,打结,汇做一股更为粗壮的细线。 和马不停蹄纺织命运丝线的克洛托相比,这份活计非常轻松。 因为闲暇的时光委实太多了,所以赫菲斯托斯时不时就要眯起眼睛欣赏克洛托。 认真起来的人身上会有一种独特的属于美的气质,不管那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那人恰巧又长得标志,那真是赏心悦目到了极点。 克洛托就是这种集气质和美貌于一身的女人。 她似乎准备在利姆诺斯岛常住,不顾赫菲斯托斯和赫菲斯托斯的养母欧律诺墨等人异样的目光,把自己漂浮在命运长河的神殿搬了个干净。 她手中编织命运丝线的神器就是战利品之一。 赫菲斯托斯在门边打了个哈欠。 他忽然有些后悔告诉克洛托自己需要用到命运丝线的事情了。天蒙蒙亮就被喊了起来,完全打乱了他早睡晚起的规律作息。 不过成果是喜人的。 轻轻抚过脚边大鼓的鼓面,由命运丝线编织而成的鼓面触感丝滑,手指在鼓面上划过,像是轻点女子的肌肤。 通往神殿的小径上突然传来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一个人影由远及近,是埃庇米修斯。 他的手中提了两尾小鱼,身为神祇,行进间额头竟然有汗珠滴落。 赫菲斯托斯有些无精打采,随意拍打了一下鼓面。 “咚……” 一道金色的波纹在岛上划过,伴随的还有悠扬深远的鼓声。 专心致志的克洛托被鼓声打扰,她的视线自然地望向神殿之外,前来拜访的埃庇米修斯一步跨出,已经到达神殿的门口。 她连忙起身去迎接,接过埃庇米修斯手中提着的两尾小鱼,为他递上汗巾。 埃庇米修斯在神殿门口坐了下来,和赫菲斯托斯一起吹拂着海风,他呼了一口气,像个疲倦的凡人一样。 他随口问道:“你以后的妻子?” 赫菲斯托斯回答道:“不是,朋友而已。” “觉得我这风景停好,在这里长住。” 埃庇米修斯:“哦。” 赫菲斯托斯问他:“我们多少年没见了。” “你怎么变得如此虚弱?” “如果不是感知告诉我你还是强大神力,我都以为你跌落位阶了。” 坐着感觉腰痛,埃庇米修斯顺势躺倒在神殿的地板上。 他说道:“用一些东西换了一个机会,暂时会虚弱一段时间。” 赫菲斯托斯撇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埃庇米修斯:“我来不是听你调侃的。” “帮我一个忙,给我一朵火焰。” “我女儿皮拉到成神的时候了。”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赫菲斯托斯侧了侧身子,百无聊赖地看着海上翻涌的浪花。 “你上回欠的还没有还清,就又来了。” “皮拉要是知道你提两尾小鱼就敢来拜访我,她会因为有你这个父亲而感到羞愧的。” 左肩浮现一朵火焰,赫菲斯托斯一伸出手,火焰就分成两朵,他将其中一朵抛给了躺在地上的埃庇米修斯。 接过火焰,埃庇米修斯态度表现的更加无所谓了:“人情这种东西是急不来的,慢慢还就行了,总会有还完的那一天。” “而且,我的女儿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他看向赫菲斯托斯手中的命运丝线,突然说道:“在编琴弦?” “要做一把琴?” 赫菲斯托斯点点头:“阿格莱亚有些不喜欢阿波罗,我准备做一把琴,把阿波罗以后司掌的音乐权柄取了。” 他顺势问埃庇米修斯:“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埃庇米修斯坐了起来,指着赫菲斯托斯脚边的大鼓说道:“这把琴不行,但它可以。” 赫菲斯托斯乐了,他直起腰,脊背和支撑神殿的圆柱分开,随即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埃庇米修斯走出神殿,踏上回程之路,往四方回荡的声音被他精准送入神殿:“你掀桌子的时候,阿波罗敢说一个不字吗?” 赫菲斯托斯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他望向埃庇米修斯远去的背影半是自语半是询问:“我还以为你准备等死呢。” “没想到会突然改变主意。” 远去的身影停了下来,没有应答,而是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一个实质的微小世界突然出现在利姆诺斯岛,其内的一切都是微小的。微小的日月星辰,微小的鸟兽鱼虫,还有微小的人类和神祇…… 埃庇米修斯将手中的火焰掷入其中,像是创世神降下了灭世的灾难。 世界消失,埃庇米修斯施施然消失在海面。 神殿之中,目睹这一幕的克洛托被震惊的目瞪口呆,她脱口而出:“那是什么。” 赫菲斯托斯耸了耸肩:“如你所见,一个完整的世界。” “就是小了点。” “看样子埃庇米修斯已经彻底摆脱权柄的掣肘,和我们拉开距离了。” 克洛托望着赫菲斯托斯,认真感受他的历史权柄,有些感慨:“你们这些不安分的人是真厉害。” “不过,你应该是走的最远的那一个吧。” “在针对性上,连哈迪斯都不如你。” 赫菲斯托斯摇摇头,竖起两个手指头:“不是的,我是走的第二远那一个。” “第一另有其人。” “他是……” 话还没说完,克洛托就立马用手堵住了赫菲斯托斯的嘴:“别告诉我,我不想听。” 她回到神殿深处,若无其事般继续纺线。 赫菲斯托斯见状也开始工作,他嘴里嘟囔:“你胆子多少小了点……” 第四十四章:赫尔墨斯 在大地的南部,有一座高山。 高山的山腰处有一个山洞。 司掌风雨的女神迈亚就住在这个简陋的山洞里。 她是擎天巨神阿特拉斯七个女儿中的长姐,很早就和几个妹妹分别,独居在这个山洞之中。 她显露出的形象约莫二十七八,肤光胜雪,双眉修长,再加上一对会说话的眼睛,称的上一句绝色佳人。 山洞之中。 迈亚正在轻声哼唱,面前有一个精致的摇篮,摇篮中有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男孩。 男孩名叫赫尔墨斯,这名字是他的父亲取得,而他的父亲,正是高居于众神之上的神王宙斯。 很难有人理解,风雨女神迈亚竟然愿意与宙斯结合。 毕竟,宙斯是她的父亲阿特拉斯要推翻之人。 但这就是事实。 迈亚不是一个孩子,她有自己的考量,也有承受代价的能力。 她做了,不后悔。 因为她认为自己在做对的事情,做自己心里想的事情,哪怕只有一线机会,她也义无反顾。 宙斯的话语像是河中漂浮的朽木,在迈亚心中浮沉,越是不去想就越是出现。 “我准备找人替代阿特拉斯的位置,并且已经有了人选。” “可我却迟迟不能做下这个决定。” “因为我害怕释放他。” “我能战胜他一次,却没有把握战胜他第二次。” “迈亚,你是阿特拉斯的女儿,你能让我下定这个决心吗?” “……” 迈亚努力驱散心中躁动的情绪,她想要做些其它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看向摇篮中的赫尔墨斯,这个有着红扑扑脸蛋的孩子一下子就吸引了她。 他是自己的骨血,是自己生命的延续,而她无条件的爱他。 迈亚情不自禁的抚摸上这个新生儿的脸蛋,手法青涩却温柔,像是抚摸一件珍宝。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宛若天籁般的空灵声音中蕴藏着强烈的感情。 “我的孩子,你真幸运。” “因为……我是你的母亲……” 赫尔墨斯的确是幸运的,因为迈亚是她的母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有人相信赫尔墨斯是一个刚刚出生才一天的孩子。 可他看起来已经是三四岁的模样。 这在神祇中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那是无可估量的潜力。 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父母双方都强大无比,导致孩子继承了他们的荣光;要么,是他们的父母中的某一位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然而事实上,司掌风雨的迈亚并不强大,甚至称的上弱小。 毕竟,没有神祇会害怕一场风雨…… 山洞中,迈亚重新开始哼唱,轻轻摇晃承载着赫尔墨斯的摇篮。 但只持续了一小会,她就停了下来。 虚弱和困倦涌上心头,于是她趴在摇篮的边上,沉沉睡去…… …… 也许过早地拥有智慧对一个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天性被解放,却失去了成长带来的自制力。缺乏与智慧相互辅佐的阅历,于是能为之骄傲的就只剩下智慧,然后迫不及待的去炫耀它。 山洞中,摇篮里的赫尔墨斯悄咪咪睁开了一只眼睛,白嫩的小手被他用来感受迈亚的鼻息。 呼吸平稳而有节奏,是真的睡着了。 悄无声息的,赫尔墨斯消失在摇篮里。 他好奇地运用自己的能力,身影出现在大地各处,司掌风雨的迈亚和掌握雷霆的宙斯影响了他,令他生来不凡。 像是逃离了束缚,赫尔墨斯释放着自己。 他看到大地之上有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生物,可他们却很弱小,从他们的言谈中,赫尔墨斯知道了他们是人类,而自己是神祇。 他通过分析,明白了神祇要比人类高贵。 赫尔墨斯立刻就去捉弄他们。 他突然出现在一个人类的身后,跳起来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又突然消失。 反复几次之后,那个人类终于受不了了。 他恐惧地跪在地上祈求,祈求冥界的主宰哈迪斯不要收走他的性命。 “冥界?哈迪斯?” 年幼的赫尔墨斯听到了他的话。 “我可以去那里玩!” 赫尔墨斯跳了起来,他的心里想着去往冥界。按照惯例,只要他想,他就能去到那里。 冥界。 珀耳塞福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了一只苍蝇,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不太好。 所以在人间,赫尔墨斯重重地被拍在地上。 他迷迷糊糊地站起来,狐疑地往四周张望,嘴里还发出奶声奶气的疑惑声音:“不应该啊……” …… 利姆诺斯岛,赫菲斯托斯和克洛托饶有趣味地望着这一幕。 两人罕见地不在神殿之中,而是赤着脚,并排坐在岛上的沙滩上,海浪一波接一波涌来,浪花令克洛托白嫩娇小的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两人身后立了一把琴,琴弦是用命运丝线编织的。 赫菲斯托斯突然心不在焉地问起:“有办法让他自己过来吗?” 克洛托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行动了起来。 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虚点,利姆诺斯岛在某个孩童眼中发出了一闪而过的光芒。 赫菲斯托斯问道:“有用?”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赫尔墨斯出现在这里。 赫菲斯托斯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望向克洛托:“命运?你不是已经失去了权柄吗?” 克洛托优雅地收回手指,双手放在光洁的大腿上。 她撇了一眼赫菲斯托斯:“一点残留的力量而已,再加一点小孩子的好奇心。” 赫菲斯托斯若有所思。 等他回过神来,才想起赫尔墨斯也在这里。 这个才出生一天的孩童此刻脸上写满了不高兴,身为神祇,他竟然被无视了。 赫菲斯托斯看着他,突然在克洛托惊讶的目光中伸出手。 身后立着的琴变的只有巴掌大小,被他抛给了不知所措的赫尔墨斯。 他对赫尔墨斯说道:“记住,我是火神,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这么告诉他。” “这把琴送给你了,但你不能把它送给其他人。” 赫菲斯托斯挥了挥手,还没回过神的赫尔墨斯就被送出了利姆诺斯岛。 一旁的克洛托见状不解的问他:“为什么这么随意?” “你不是准备尝试着让他和阿波罗争夺音乐权柄的吗?” “为此还特意打造了那把琴。”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赫菲斯托斯瞥了她一眼:“我刚刚忽然发现,我不适合做这些伤脑筋的事情。” “埃庇米修斯说的对,还是掀桌子比较实在,也更方便。” 克洛托眨了眨眼睛,偏过头去。 第四十五章:母亲和孩子 大地之上,得到赫菲斯托斯赠予的赫尔墨斯开心的控制不住自己,他的身影在大地上四处闪烁,人间不少人类都看到了他怀抱七弦竖琴的模样。 他虽然年幼,却也明白自己接触到不得了的人了。 突然,他看到阿波罗像是一道光芒般划过天际。 赫尔墨斯听过这个人,同是宙斯的孩子,他的心里起了强烈的好胜心。 身影闪烁间,他挡在阿波罗的面前,挑衅般的举了举手中的琴,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消失不见了。 可阿波罗立马就盯上了他,准确的说,是盯上了他怀抱的竖琴。 阿波罗是个识货的人,那把琴,不简单。 他起了贪恋。 几道人影从他身体里走了出来,去往不同的地方。 但这些地方都离赫尔墨斯居住的山洞很近。 一个很简单的计策,却因为信息的不对等而有效…… 阿波罗故意带了一群牛,前去挑衅赫尔墨斯,说他手中的琴也不过如此,然后在赫尔墨斯的注视下,把牛扔在了山上吃草。 自觉聪明的赫尔墨斯果然心生愤怒,一气之下偷走了阿波罗的牛群。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阿波罗在“人们”的帮助下很轻松的就找了上来,赫尔墨斯根本就没被他放在眼里,几番言语交锋之下,无奈服软交出了刚到手不久的神器。 赫尔墨斯不知道,他所居住的高山周围,根本就没有人类居住。 但这一切都被一位女神看在眼里。 她是普勒俄涅,大洋神俄刻阿洛斯的女儿,擎天巨神阿特拉斯的妻子。 此行正是为了探望已经生产的女儿迈亚。 她很想冲出去,阻止得到七弦竖琴后欲要离开的阿波罗。 毕竟。 “那是火神赫菲斯托斯打造的神器啊!” 普勒俄涅有些不甘心,她四下张望,想要找出躲藏在暗中为阿波罗撑腰的人。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深深凝望了一眼阿波罗后,往大海的方向飞掠而去。 大海。 大洋神俄刻阿洛斯和她的妻子泰西斯共同掌控着除了海底之外的全部海之疆域。 他和妻子泰西斯正在神殿之中谈笑,普勒俄涅突然闯了进来。 见到女儿,俄刻阿洛斯表现的很是高兴。 “普勒俄涅,你来啦!” “快,找个位置随便坐吧。” 普勒俄涅深吸了一口气,她坐在椅子上,整理着脑海中的说辞。 她对俄刻阿洛斯说道:“父亲,你知道吗?” “我的女儿迈亚不仅有了男人,还有了孩子。” 俄刻阿洛斯明显愣了一下。 话题虽然有些跳跃,但是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他微笑着询问普勒俄涅:“那人是谁,孩子叫什么名字?” 普勒俄涅突兀地看着他:“那人是宙斯,孩子叫做赫尔墨斯。” 神殿安静下来,俄刻阿洛斯不傻,他看出来了,女儿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普勒俄涅低下头,她继续说道:“我今天去看望他们了。” “赫尔墨斯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火神赫菲斯托斯也很喜欢他。” “他为此还送了一把七弦竖琴给赫尔墨斯,那是一件很好的神器,我看到琴弦是用命运的细线编织而成的。” “但是。” 普勒俄涅的话语迎来了转折。 “阿波罗哄骗了这件神器。” “他是个骗子,只会欺骗无知的孩童。” “父亲,他的背后站有太多的人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俄刻阿洛斯和泰西斯互相望了一眼,纷纷皱起眉头。 他问普勒俄涅:“孩子,除了阿波罗,你还看到了谁?” 普勒俄涅立刻回答道:“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但我肯定,勒托一定会帮她儿子的,宙斯也会置之不理。” “毕竟,不是谁都像赫拉那般享有尊荣,迈亚也只是宙斯的一个情人,而不是妻子……” 俄刻阿洛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说道:“孩子,我也许不适合出面。” “我们一家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中立的,只要我和你的母亲不参与纷争,你们就能过的很好。” “如果只是阿波罗和赫尔墨斯两个人的纠纷,我们没有理由参与。” 普勒俄涅的情绪变得激动:“那上一次呢?” “赫菲斯托斯和哈迪斯争斗。” “您和母亲都支持赫菲斯托斯。” 俄刻阿洛斯解释道:“那是不得已的情况,也是我们和宙斯的默契。” “但这次是不同的,如果我们参与了,不管结果如何,都会被默认为是亲近宙斯的人。” “因为赫尔墨斯是他的孩子。” 普勒俄涅沉默了一会,突然讲起了故事。 “父亲,其实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成为了您。” “梦中,我站在这恢弘的神殿,被很多高大的身影一点点挤了出去。” “我努力地去看,却看不清他们的脸。” “我在神殿之外疯癫的大笑,时而感觉自己还在神殿之中,坐在王座之上,时而感觉自己在神殿之外,落魄且悲凉。” “我开始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我,我真的是我吗?然后我醒了过来。” “父亲,您觉得这个奇怪的梦是什么意思?” 大洋神俄刻阿洛斯沉默了一会:“很有意思的梦,我好会好好想想,帮你解开疑惑的。” 一旁的泰西斯却忍不住了,她怒斥普勒俄涅:“你想说什么?对我们表示不满?”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阿特拉斯反抗宙斯以后,你和你的女儿还能在人间行走,不用被关押在无底深渊?” “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所以生来就有这样的权利。” “你也是一个母亲了,有七个女儿,知道什么是爱。” “可我和你的父亲何止七个,我们不只要为一个人考虑,还要照顾到你们所有人。” “你自问,如果换做是你,你能做的比我们更好吗?” 普勒俄涅一言不发,冷漠地走出神殿。 身后,泰西斯紧闭双目,滴落下一滴清泪。 她朝着普勒俄涅远去的身影怒喝:“我会去找赫拉说情的。” “你放心,你的女儿和孙子会过的很好。” “至少比我和你的父亲过的好。” 一旁的俄刻阿洛斯叹了一声,疲倦地走向王座。 -------------- ps:很认真地问,这两天写的东西是不是一坨难以下咽的那啥。 因为白天骑了一天,晚上根本就没有思路。 大家给给反馈,我需要衡量一下。 第四十六章:窃贼、强盗、恶徒 混沌。 一个残破的世界之外。 一道和现世相通的裂隙被打开,赫菲斯托斯走了出来。 神性的清辉铺天盖地洒入混沌,驱散无序,带来光明。 随后,这些源自赫菲斯托斯的光辉继续深入,照亮了他的前路。 无数堆叠在一起的世界废墟显露出来,它们破败不堪,共同组成了一副极具残缺美感的画作。 赫菲斯托斯往前走去,这个世界已经探索完成,该去下一个世界了。 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这些残破的世界看似堆叠在一起,实际上并不完全是。 混沌之中是没有上下左右和时间的概念的,一切都是赫菲斯托斯自己的主观认知。 他认为应该有时间和空间,于是就有了,他以自己的思想为这些本就存在的残破世界贴上了标签,方便理解。 事实上,这些残破世界就像是没有海面和海底的大海之中的游鱼,如何分辨他们的位置,取决于你站在哪里观察。 而无论你站在哪里,你都可以认为自己站在海面之上,而你认为的下方才是海底。 上与下并不绝对,这些残破世界的关系就是这样,它们并非一个覆压着另一个,而是漂浮在一个特定的位置。 “这一次,希望能有所收获。” 赫菲斯托斯深吸了一口气,振作起精神。 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敬畏。 无垠的混沌是神祇的世界,它好像没有确切的边际,似乎无限广大,无限高邈。 赫菲斯托斯有时候也会想,凡人眼中的现世是不是就是神祇眼中的混沌,因为自身渺小能力低微,而永远不能知道世界的本质。 混沌真的没有边界吗?还是因为神祇自身也太过渺小,所以找不到它的边界所在? 如果现世是神祇创造的,那混沌呢?它因何而生? 是否有一个比神祇伟岸无数倍的存在,创造了它?那个比神祇伟岸无数倍的存在,祂又从何而来? 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答案不得而知。 不曾达到那个高度,终究是雾里看花,全凭臆想和猜测。 但是。 “不会一直如此的。” 赫菲斯托斯撕开眼前世界的界壁,踏入其中。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探索这些残破的世界了。 一路走来,很多最开始建立的猜测和结论被推翻了。 就像是这些残破的世界,它们也并非全是时光尽头的那人毁灭的,并非所有世界都能如期走到终点。 因为世界内部有神祇,祂们有情感,却也有力量,毁灭和创造,不过一念之间。 世界孕育祂们,而祂们想走向混沌,想走的更远,想成为唯一的真神。 无数世界,无穷岁月,有多少志向高远的神祇就创造了多少隐秘。 赫菲斯托斯通过历史,甚至看到有至高立于时光之上,汇聚整个世界的力量,横击时光尽头的那人,将祂用以收割镰刀打断。 身虽死,时光尽头的那人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也为赫菲斯托斯指明了道路。 只有至高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要和那人同级,才有以弱胜强的可能。 因为无论是何等精巧的计谋,当实力差距太过悬殊时,也只是空中楼阁,一阵微风就会倒塌。 所以黑暗之神厄瑞玻斯选择蛰伏是对的。 世界之内,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雷声拉回了赫菲斯托斯的思绪。 整个世界都在下着暴雨,凄厉的嚎叫不知从何而来。 覆盖整个大地的黑云之中,无处不在却又一闪而过的电光将宛若废墟般四分五裂的大地映照出苍白的清冷色调。 不时有连接天地的雷霆在大地上勾勒,引动地火。 赫菲斯托斯细细倾听风中逝去生灵最后的哀嚎,音调虽然含糊不清,却又让人能理解这嚎叫中表达的意思。 无穷怨恨的呐喊最后都汇成一个名字:“赫玛墨涅!!!” 赫菲斯托斯伸出手,头顶的屏障被打开,雨滴落在他的掌心。 片刻,他抬起头仰望天空,粗壮的雷电撕开雨幕,令黑暗的云层中有了片刻光芒。 “一整个世界都在滴落鲜血,真惨啊!” “比被人收割惨多了。” “我真好奇你是谁,残忍到献祭整个世界的生灵和世界本身,只为活到下一个世界。” “你是不是已经在我的世界里重生,着手准备下一次轮回了?” “不过,我好像抓到你了,你永恒逃避的梦,该醒了。” 流光灯出现在手中,充斥整个陨落世界的怨恨和执念带着呼啸和呐喊,争先恐后挤入流光灯的灯罩中,它们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将自身化作燃料,助长灯火的力量。 一道显眼的光线从灯火中射出,指向世界之外。 赫菲斯托斯在天空中闲庭信步,明明脚下空无一物,他却像是踩在阶梯上,越登越高,愈走愈远,直至进入混沌之中。 他其实早就觉得奇怪,一路走来,很多世界都弱的可怜,没有伟大神祇,有些甚至连强大神力一级的神祇都没有,偏偏这些世界都会有一位至高,而且有且只有一位。 更奇怪的是,这些至高都是女性,而且留下的力量痕迹都出奇的相似,那是和克洛托他们掌握的命运力量不太一样的东西,似乎是独属于这些至高的力量。 无一例外,这些世界的下场都相当凄惨,内部破碎严重,生灵的怨恨和哀嚎至今不休。 普通的死亡不会导致这种后果,只有折磨,而且是相当凄惨的折磨才有这种力量。 赫菲斯托斯一向不介意以最恶毒的思想揣测他人。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偷渡,放弃一切,瞒天过海逃避灾难。 “切。”赫菲斯托斯鄙夷出声。 逃跑不可耻,踩着大家的尸体上位就是你的不对了。 何况,你的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不打断后患无穷啊。 顺着光线的指引,赫菲斯托斯找到了混沌之中。 形似帷幕的黑夜横亘在这里。 经过岁月洗礼,又失去了主人,静谧的黑夜已经相当残破,像是一块破了很多小洞的抹布。 黑夜深处,有一座神殿,黑夜和命运的力量残留其上,这力量相当稀薄,也许再过个几万年,就再也找不到痕迹了。 赫菲斯托斯挑了挑眉头:“原来是你啊。” “黑夜女神尼克斯。” “难怪厄瑞玻斯踏足至高却没有带上你。” “原来如此。” --------------- ps:骑行和写作之间的平衡点好难找,我高估自己了,也低看自己了。 第四十七章:流浪者? 赫菲斯托斯施施然走入神殿。 神殿很破旧,经过无数岁月的洗礼,哪怕是曾经至高的居所,也已经辉煌不再。 四处阴影缭绕,少量冰冷湿滑的黑夜力量弥漫在神殿之中。 它们同赫菲斯托斯发出的神性清辉对抗着,却因为没有源头而被挤出了神殿。 失去能与之对抗的敌人,清辉立马就占据了神殿的所有,柔和的光芒将神殿的阴沉气息一扫而空。 赫菲斯托斯站在神殿中央,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 神殿的主人还活着,他不敢用岁月史书直接窥探她的过往,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是他为数不多可行的方法。 墙上的壁画已经褪去大部分的色彩,露出石质的墙壁,这些墙壁在时间的雕刻刀下,也变得粗糙、尖锐。 赫菲斯托斯走近壁画。 他离得很近,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想要找寻到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秘密。 可惜,壁画残损的太过严重了,本就是缺失的东西,无论离得有多近也得不到想要的。 但这难不倒赫菲斯托斯。 他抬起手,身影似乎和无数岁月以前同样站在这里,且手拿画笔的不知名神祇重合在一起。 四指合拢,只留下一根食指显露出来,他以指代笔,跟随着无数岁月以前那人的节奏在粗糙的墙壁上绘画。 随着手指划过,粗糙的墙壁上留下了清晰的刻痕。 壁画被复现出来。 赫菲斯托斯满意的点了点头。 历史权柄就是这点好,只要他愿意,过去发生的种种对他来说都不是秘密。 复现的壁画虽然没有色彩,但是神韵却和从前一般无二。 看得出来,画中想要表现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站在云端之上,俯视着下方的众生,她的身影高大异常,足足占据了半个壁画。 她面无表情,眼神中的冷漠即使隔着壁画,也令人心惊。 下方是朝拜的神祇和生灵。 越是强大的神祇,距离她就越近,画的也更加清晰,但和她占据半个壁画的身影相比较,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至于无穷的生灵,则干脆用密密麻麻的黑点代替了事。 “咦?”赫菲斯托斯突然惊奇出声。 之前画的时候还没有注意,现在却猛然发现,女人一旁的空中,漂浮着一朵花。 花成绽放姿态,和画中朝拜的神祇大小等同,却画的纤毫毕现。 和下方都在跪拜的人相比,这朵花显得很突兀。 作画之人似乎是有意为之,以此突显这朵花对女人的重要性。 “看来是个线索。”赫菲斯托斯心道。 但只有这些还是不够,目前来看都不是能左右胜负的信息。 赫菲斯托斯抱着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夜之女神尼克斯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下一次轮回。她要以一个世界毁灭为代价,跨越时光前往新的世界。 至于她的力量…… 赫菲斯托斯看不真切。 她现在到底是伟大还是至高? 按理来说最了解她的人应该是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可为什么他没有动作呢? 是不忍对曾经的妻子动手,还是……在准备退路? “唉。”赫菲斯托斯叹了一声,声音在神殿中回响,却传不出混沌。 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另一个人,因为利益联合在一起,自然也会因为利益而分散。 挑战时光尽头的那人,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看不到希望的战争,留一条后路,无可厚非。 可惜,他的牵绊太多,已经出不了局了。 而且,一味逃亡也不是他的性格。 看来,能依靠的,终归只有自己。 赫菲斯托斯往神殿外走去,他最后回头扫了一眼神殿之中。 尼克斯的塑像立于正中央,两旁和下方站满了大大小小的神祇,她像是一个没有皇冠的众神之王,统御着世间的一切。 整个世界就应该匍匐在她的脚下,卑微地献上自己的一切。 站在混沌之中,赫菲斯托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他挥了挥手,身后的神殿化作烟雾四散,被周围的混沌吞噬。 撕开残破世界的界壁,赫菲斯托斯进入世界之中。 瓢泼的大雨将他淋湿。 矗立在雨幕中,他死死望着天空,目光似乎穿透重重世界,望到了现世之外的那片帷幕般的黑夜。 尼克斯必须死,她不死,整个世界都会有被她献祭的可能,根本就谈不了以后。 “回溯!”残破的世界突然回荡起赫菲斯托斯的怒吼。 历史的权柄第一次被全力展现。 时光逆流,过往重现。 此刻,虚幻的过去和真实的现在交织在一起。 有至高的意志从过去被拉出,她的身前漂浮着一朵血色的鲜花。 花瓣一层叠着一层,数不清数量。 但赫菲斯托斯只是一眼就看清了那朵花的本质,每一朵花瓣,都意味着一个凄惨死去的生灵。 在那朵花上,他还看到了梦境的力量。 上面有被强行夺取的痕迹?!! 无数从过去现身的虚幻生灵在呓语,他们告诉赫菲斯托斯想要知道的隐秘。 “因果命运的女神……赫玛墨涅……” “献祭……” “迷雾永生花……” “……” 突然,一股宏大的意志顺着冥冥中的联系,降临在虚幻的至高身影上。 虚幻的身影瞬间变得真实。 “滚回去。”赫菲斯托斯闷哼一声。 宏大的意志刚刚降临,连赫菲斯托斯的样貌都没有看到,她所依附的虚幻身影就被赫菲斯托斯重新放归过去。 但尼克斯不愧是活着经历数百世界的人,时间虽然仓促,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朝着赫菲斯托斯的方向打出了一击。 宛若流水一般的黑夜力量席卷而来,硬接这一击的赫菲斯托斯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可他却笑了起来。 因为他看清了尼克斯的底细。 “伟大!”残破的世界回响起他的自语。 …… 现世之外的混沌。 身处黑夜之中的尼克斯皱起好看的眉头。 “流浪者?” 经历过数百世界的尼克斯知道流浪者的存在,也曾亲眼见过有神祇成为流浪者。 这些人选择抛弃一切躲在残破世界群中苟延残喘,以此逃避自身注定的命运。 如果选择逃跑的人不多,收割之时那位存在就不会过多在意。 所以每过几个纪元就会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 她冷哼了一声,说道:“蝼蚁就该在垃圾堆里面好好待着。” “为什么总是抱有想要恢复荣光的想法呢。” “下一次,看你死不死!” 第四十八章:流浪的至高和创世的神祇 当黑夜女神尼克斯在现世外的混沌中提起流浪者三个字的时候,相隔不知多远的某个残破世界中,有神祇猛然回头,他眼神犀利,死死盯着现世的方向。 他的周围花团锦簇,娇艳绽放的各色鲜花和绿色的植被遮住了不堪入目的大地,天空是青色的,但没有太阳。 整个残破世界的光源都来自于地上一种奇特的植物,这种植物大小不定,其中高的像一座小山,矮的像是普通的花朵,它有着绿色的茎叶,会在顶端结出硕大的圆球状果实,果实是透明的,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个不知名的神祇表现的有些急不可耐,他的身影突然虚化,出现在残破世界中最高的山峰上。 他在这里望向混沌,眼中似乎浮现出了一个无限美好的世界,那个世界不只有植物,还有着生灵,能和他交谈;他们一定很弱小,自己一去就是那个世界的神王,他们会畏惧他,也会尊敬他,就像……曾经弱小的自己一样。 他有些激动:“这一天,终于来了。” “一定是有其它纪元的流浪者找到了那个新生的世界。” “还好,我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我站在神祇力量的顶峰,我是最强大的至高。” “不过,还是得快些赶过去。” “要是晚了,那个新生的世界被毁灭就不好了。” 他伸出手,青色的天空竟然从两边卷了起来,成为一件卷轴模样的神器。 卷轴缩小落入他的掌心,于是乌黑破碎的天空显露了出来。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踏入混沌之中,满心愉悦地往现世的方向走去。 身后,失去了支撑一切繁华的根源,残破世界中的万物瞬间凋零,露出形貌可怖的大地。 因为一切本就是虚假的,如今不过是回归从前的真实。 这位神祇似乎满怀信心,因为他坚信神祇力量的终点就是至高,从前懦弱逃避的自己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他要去和收割自己世界的人好好“谈谈”。 可如果不曾亲眼见过高处的风景,又怎能肯定自己就站在高处…… ---------- 现世。 一道裂隙在火神神殿中被打开,受伤的赫菲斯托斯从裂隙中走出。 他第一时间就用权柄回顾历史,想要知道在自己离开的时间里世上有什么新的变化。 随即,他的眉头皱起。 大地上突然出现了一批神祇,他们四处活跃,以此彰显自己的存在,还自称是夜之女神尼克斯的子女。 在赫菲斯托斯属于“人”的那一部分观念里,这些新生神祇司掌的权柄都不怎么样。 讥讽、不和、欺骗、恶德,似乎有人特意把他们和生灵联系在一起,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拥有了不俗的力量,却也降低了他们身为神祇的上限,令他们不能离开生灵,更不能长时间踏入混沌。 赫菲斯托斯有些费解:“这么快吗?” “是因为我惊动她的原因?” 一旁,克洛托听到声音,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张小床本来属于赫菲斯托斯,现在,她也爱上了睡眠这项活动。 毕竟有厉害的人顶在前面,就是可以这么无忧无虑。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什么这么快啊?” “你在混沌中又发现了什么吗?” 赫菲斯托斯不想理会她,神殿中放一张床就已经很突兀了,再放一张有碍观瞻,他现在睡觉,都是直接浮在半空中,但总感觉没了原来的味道。 他白了一眼克洛托:“睡你的,我出去一趟。” 随即他踏入虚无,去往埃庇米修斯的住所。 …… 赫菲斯托斯走出虚无,刚好看到埃庇米修斯也要远行,他打开了一道通往混沌的裂隙,在和潘多拉交待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看到了赫菲斯托斯前来,他挑了挑眉头,让潘多拉先回屋去。 赫菲斯托斯问他:“你要去哪?” “创世?” 埃庇米修斯的腔调有些慵懒,他大部分时候身上的气质都显得很颓废:“怎么可能,那都是我踏足伟大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先去提前找好地方,免得到时候世界毁灭了被波及。” 赫菲斯托斯:“这话你自己信吗?” 埃庇米修斯打了个哈哈:“总要尝试一下吧。” “如果真的躲不掉了,再和你一起拼命也不迟。” 他发出邀请:“要一起来吗?” 埃庇米修斯的思路很好,他另辟蹊径,在为数不多的选择中强行插入了一个更好的。 赫菲斯托斯决定暂时放下尼克斯的事情,和他好好探讨一下这个方法的可能性。 他问道:“你准备去哪里?有想法了吗?” 埃庇米修斯:“慢慢找吧,肯定是离这个世界越远越好。” 赫菲斯托斯试探着问他:“你知道从前被毁灭的世界吗?” 颓废消失,埃庇米修斯展现出了他极具锋芒的一面,他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整个人都变得认真起来:“从前?!” 赫菲斯托斯:“看来你不知道。” 他向埃庇米修斯缓缓讲述:“时光尽头的那人会出现不是巧合,这已经不是祂收割的第一个世界了。” “在黑暗之神厄瑞玻斯本体的后方,布满了曾经世界的尸体。” “数量暂时不知,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这些世界的尽头所在。” “它们像是蚂蚁汇聚在一起,顺着流淌在混沌中的誓言之河一路延伸过来,每当有一个新的世界诞生,那里就会添加一位新的成员。” “我通过权柄回溯时光,发现每一个世界都在讲诉“我们”的故事。” “也许故事的走向各不相同,但故事的主角都是我们。” 埃庇米修斯陷入深思,他突然问赫菲斯托斯:“你觉得我们真的是自己吗?还是不过是某人的倒影,是虚假的?” 赫菲斯托斯回答他:“我不知道。” “但我认为我是真实的,我觉得是这样。” “这就足够了。” 埃庇米修斯:“有道理。”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我应该在那些被毁灭的世界深处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毕竟是被毁灭过的,很难被想起和留意。” 赫菲斯托斯心满意足:“不,这是你的意思。” 第四十九章:这个世界有问题? 埃庇米修斯无话可说。 他觉得,面对一个不愿意承认的人,争辩没有意义。 因为两人这个时候已经不会是简单地争论对错了,而是单纯地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所以退一步,是很好的选择。 他和赫菲斯托斯有这种默契。 而且,他对赫菲斯托斯此行的目的也很好奇,这个总是笑眯眯,似乎对什么都不看重的人,很少会为了一件事情特意远行。 除非,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 避开浪费时间的争论,埃庇米修斯直率地说道:“也好,创世的地点算是定下了。” “说说你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可是很少离开利姆诺斯岛的,宁愿沉睡也不会在大地上过多走动。” 谈到当下的急事,赫菲斯托斯正色起来。 他现出了自己属于神的真正形态,强横而内敛的神威如同出鞘的利刃,将他自己连同埃庇米修斯封锁在内,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 虽然赫菲斯托斯浑身被火焰和氤氲的雾气包裹,金色的双眸也尽显神祇的威严,但是埃庇米修斯仍然看出了他的虚弱。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难以置信:“你受伤了?” “是谁?谁能伤你!” “哈迪斯已经沉睡,冥界那个不过是个冒牌货。” “其他几个人我也一直在盯着。”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赫菲斯托斯深吸了一个气,露出本真,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他对埃庇米修斯说道:“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又不是全知全能,总会有人能有办法绕过你的视线。” 埃庇米修斯闻言冷静下来,十指却在不知不觉间紧紧捏在了一起:“所以,到底是谁。” 赫菲斯托斯:“是尼克斯,不,现在应该叫她因果命运女神赫玛墨涅了。” “一个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世界的怪物。” “她是很早之前一个被毁灭世界的夜之女神尼克斯,靠着献祭生灵和世界本身,成功活到了我们这个世界。” “原本的尼克斯已经被她取代了。” “我探查到了她的来历,因为不想暴露,所以强行接了她一记狠的。”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她曾经是至高,虽然横渡岁月伤了元气,但仍有伟大神祇的力量,我一个人恐怕应付不了她。” 埃庇米修斯眼中神光爆射,一个高大的虚影和他的身躯模糊地重合在一起,那是他属于神祇的形态。 虚影时而清晰时而虚幻,显示他的心情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平静。 “你一个人的确太勉强了。”他说。 埃庇米修斯开始四处走动,一边走一边思索,很短的时间里,他就理清了思绪。 他问赫菲斯托斯:“尼克斯有表现出什么特征吗?哪些地方和我现在知道的不一样?” “她又是怎么逃过收割,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 赫菲斯托斯尽可能简洁地告诉埃庇米修斯:“她和你记忆中的黑夜女神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强大。” “而且,她横渡岁月,不仅没有失去黑夜根源的身份,还额外司掌了一种和命运有关的权柄。” “至于逃离收割的方法,我通过权柄看到她持有一朵奇异的鲜花,那朵花叫做迷雾永生花。” “花瓣上缠绕有强行夺取的梦境权柄。” “她就是通过向迷雾永生花献祭所处的世界和世界之内的全部生灵来达成目的的。” “但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我也不敢肯定。” “也许,还和她司掌的命运权柄有关系。” 埃庇米修斯若有所思。 赫菲斯托斯忍不住问他:“你有线索了?” 埃庇米修斯点了点头:“有些猜测。” “她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那朵花才是关键。” 赫菲斯托斯精神一振,他连忙问埃庇米修斯:“这是什么道理?” 埃庇米修斯回答他:“你一提到她司掌命运相关的权柄我就心中有数了。” “因为时光尽头的那人,司掌的也是命运相关的权柄。” “想用命运来逃避她,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甚至有理由怀疑,所谓的迷雾永生花也不过是个笑话。” “它也许的确能带着尼克斯跨越时光,来到我们这个新生的世界。” “但更大的可能是,时光尽头的那人是故意将尼克斯放走的,好加快自己收割的进度。” “来历不明的迷雾永生花,就是她丢出来令人上瘾的毒药。” 埃庇米修斯说完就不再出声。 两人相互对视。 被封锁的空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默契在无言中形成。 赫菲斯托斯率先开口:“这种不安定分子,还是死了的好。先毁花,然后,杀了她。” 埃庇米修斯:“她极有可能需要夺取修普诺斯的力量,控制他去试探,先把情况摸清。哈迪斯已经沉睡,冥界没人能拦住我们。” 赫菲斯托斯:“低调行事,别又有人跳出来让我们难做。” 埃庇米修斯:“速度要快,你去混沌的时候,她又独自孕育了一大批新神,应该是在做什么准备。找个人,杀了那些新神。” 赫菲斯托斯:“这些新神都很活跃,我们自己人不好下场,找谁比较合适?” 两人几乎同时看向大地。 目光落下的所在,有半人半马的弱小神祇被人踩在脚底欺辱,刻意低垂的眼神中,流露苦涩和隐藏极深的仇恨。 巧合的是,欺辱他的,是最近才诞生和活跃的一位女神…… …… 混沌之中,形似帷幕的黑夜内里。 尼克斯,不,是赫玛墨涅。她站在神殿中望向大地,脸色青白不定。 她的目光疯狂扫过所见的每一位神祇和生灵,似乎想要找出什么人。 自从她孕育出代表人类暗面的神祇后,就开始堂而皇之地和宙斯争夺信仰,力量和威严愈加接近往昔。 可随着力量逐渐归来,疑惑和恐惧也随之而来。 这个世界有问题! 命运在很早之前就被人改写过一次了!哈迪斯晋升伟大搅乱现在的命运,只是这个世界命运的第二次改变! “到底是谁,我怎么会毫无察觉?” 未知带来的恐惧如此可怕,逼得赫玛墨涅拼命寻找命运的细微变动到底在哪里。 她想要证明自己只是在胡思乱想,想要证明……自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至高。 她开始自我安慰:“这应该是世界和世界间的不同,有些细微之处的差异是在所难免的。” 可当她的目光望见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和正在人间与两个妹妹四处游玩的阿格莱亚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她是司掌命运权柄的神祇,清楚地知道在原本的命运中,普罗米修斯才是埃庇米修斯的哥哥,阿格莱亚是三位女神中最小的那个。 神殿中,赫玛墨涅失神地自语,沙哑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 “怎么会这样,我才是那个……应该掌控一切的人啊……” 第五十章:流浪的凡人 大地之上。 夕阳西照,晚风如情人温柔拂过的柔弱双手,拭去人们一天的疲惫。 远方有一个村庄,穿着兽皮劳作了一整天的人们欢笑着归来,他们歌颂神祇的伟大,尤其是司掌丰饶的女神德墨忒尔,人们对其更是推崇备至。 “赞美女神。”他们一边行进一边如此说道,似乎已经将对丰饶女神德墨忒尔的信仰刻印在骨子里,融化在血管中。 这也许是因为雷霆、大海和衰老都离他们太过遥远的缘故,而丰收却和自己的幸福息息相关。 每一次丰收,都决定了他们的明天和未来。 喀戎很喜欢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们。 他觉得,人类的生命虽然只有短短百年,却要比神祇永恒的时光更加精彩。 因为短暂,所以才会竭尽全力地去燃烧和绽放自己。 但他现在却没那个心情了。 踩在脸上不着鞋袜的脚肆意扭动,令喀戎面部的肌肤有些轻微地变形,嘴唇因为扭曲而微微张开,露出里面断裂的牙齿和血沫,牙齿的断口极不规则,像是被巨力加以巧劲强行掰断的。 喀戎默默承受着屈辱,半人半马的身躯侧躺在地上,像是一个已死之人。 头颅下的青草已经被碾出汁水,可以看到黑色的泥土。汁水和泥土混合在一切,令喀戎显得有些狼狈。 但他不敢反抗。 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身为神祇中最弱小的那一类,想要过得好,就要学会忍耐。 想到自己的遭遇,喀戎的内心不禁无奈苦笑。 “我可真是倒霉。” 的确,喀戎的运气不怎么好。 大概连掀起灭世洪水的波塞冬都没有想到,会有神祇弱到被洪水裹挟,从大海深处被迫来到大地之上。 去往大海的道路太过漫长,那里也不是喀戎的家,或者说,他没有家。 他在人间流浪。 还没过上几天舒服日子,就被想要证明自己的新神们发现了,被选中作为立威的对象。 喀戎知道,欺辱他的人叫做阿帕忒,司掌欺骗的女神,夜之女神尼克斯最近才独自孕育出的子女中的一位。 她很弱,只有微弱神力。 奈何,她有权柄…… 喀戎不自觉地把她和那些享有盛名的女神们放在一起对比。 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无论是气量还是力量。 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穿着大胆却心胸狭隘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可能,她也觉得羞辱一个连反抗都不会的人很无聊吧。 喀戎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旁有一条小型的瀑布,水瀑落在河面上,漾起无数泡沫和漩流。 喀戎沉默着走到河边,用清水洗去脸上的泥土,然后猛吸了一口河水,清理口中粘稠的鲜血。 “呕。” 浑浊的红色河水被吐出,喀戎却愣住了。 他看到自己的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图案,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个盒子的形状。 他伸手去摸,触碰到图案的瞬间,体内就涌现出无穷的力量。 这力量何等强大,喀戎有种感觉,即使没有权柄,他也不再是普通的神祇了。 他看向西边正要落山的太阳,太阳神赫利俄斯驾驶着太阳神车,威严无限。 但喀戎此刻却发自内心的觉得,如果没有太阳神车,赫利俄斯也不过如此。 他有些失神,渴望不知多久的力量终于到来,他却感到手足无措。 心间有辨不清性别的话语响起:“杀了那些新神……” …… 此时此刻。 在混沌中流淌的誓言之河内,有残破的尸骨在河中浮沉,尸骨的口中,含着一个很小的金色苹果。 他从河的上游而来。 他很弱,弱到横亘在混沌中的几位原始神灵竟无一人留意到他。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被流淌的河水带往冥界,永生永世躺在河底的淤泥中。 但一缕象征黑暗的神力突然出现,令河水变得湍急。 很自然地,尸骨被流淌的河水甩入混沌之中,向着现世飘飞而去,巧合的是,在他前方的界壁上刚好有一道尚未愈合的口子,那是来往现世和混沌的神祇们强行撕开的。 尸骨进入现世,摔落在大地上。 因为剧烈地滚动,口中的金苹果和牙齿相撞,果皮上破碎出一个口子,些许金色的汁液在口腔中流淌,破碎的尸骨渐渐复原,有血肉在白骨上滋生…… …… 喀戎在大地上奔跑,一刻也不曾停歇。 穿越村庄,淌过河流,凡人能看到他的背影,却永远追不上他的脚步。 终于,他在一处荒原上停了下来。 没有使用体内彭拜的力量,他直接用双手在地面挖掘。 才往下挖了约两三米,就看到一个通往地下深处的长廊。 长廊中有大量的积水,喀戎蹚水而行,依照曾经留下的手段提供的感应,他在房间数量极多的长廊里找到了最为独特的那一个。 房门上镶嵌了一个刀架,刀架上摆放着一柄缭绕死气的匕首。 他打开房门,顺手取走了匕首。 在黑暗中,身为神祇的喀戎能看到房间里摆放的黄金棺木,推开棺盖,此行的目标林科斯就躺在里面。 他把林科斯翻了过来,从他的头发上找出了一根独特的发丝,那发丝和他马匹形状的下半身上的毛发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纤细,不易察觉。 收起发丝,他把手伸向林科斯后背的窟窿上,那里缠绕着大量的死气。 用不知名神祇赐予的力量驱散了死气,他又把林科斯翻了过来。 合上棺盖,喀戎深吸了一口气,他咬紧牙关,匕首贴着体侧快速画了一个圆。 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带有盒子图案的断手掉落在棺盖上。 强大到几乎驾驭不住的力量消失了,空虚感随之而来。 把死气缭绕的匕首一起放在棺盖上,喀戎走出房间,用仅剩的一只手关上了房门。 在黑暗的长廊中,他一边走一边轻声哼唱,不知唱与谁听: “梦想不过是年少时追逐的梦幻泡影。” “我们都自以为可以抛下一切,决绝如英雄慷慨赴死……” 他走出长廊,消失在大海的方向。 身后,另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 半是尸骨半是血肉之躯的人走了出来,口中还含着金色的苹果。 他走进喀戎去过的房间,取下棺盖上的断手和缭绕死气的匕首。 推开黄金制作的棺盖,他望着安静躺在里面的林科斯出神。 “你真幸运。” “但这幸运,你根本无法承受。”他说。 过了一会。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用匕首挖出了林科斯的心脏,心脏燃烧着火焰,火光照亮他的脸。 他竟然和棺中的林科斯一模一样?!!! 顺着心脏的创口,匕首继续往下划。 林科斯的肚子被破开,一截尚在熊熊燃烧的茴香树枝被取了出来。 然后,来人又如法炮制,用匕首划开了自己本就残缺的胸膛和肚子,砍断了未拿武器的手。 燃烧的心脏和燃烧的茴香树枝被他放入自己的身躯,有盒子图案的断手被按在肩膀断口处,口中含着的金色苹果终于被嚼碎吞咽。 白骨之上,血肉极速萌芽,令他真正活了过来。 合上棺盖,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他在长廊中行走,轻声哼唱似在回应前人:“梦想这种东西,你不追逐便总是心有不甘。” “怀着遗憾老去,回忆之时只剩懊悔如肝肠寸断……” 他走出长廊,埋上洞口,消失在大地之上。 第五十一章:当世无敌 黑暗的长廊里,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 “吱呀。”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是如此突兀。 长廊里,又有一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一前一后走出房间,站在积水的长廊之中。 黑暗里,两人互相扫了一眼对方,神情都很微妙。 “难以想象。”埃庇米修斯忍不住说道。 “的确。”赫菲斯托斯回应他。 沉默片刻,赫菲斯托斯学着先前两人的语调轻声哼唱: “梦想不过是年少时追逐的梦幻泡影。” “我们都自以为可以抛下一切,决绝如英雄慷慨赴死……” “梦想这种东西,你不追逐便总是心有不甘。” “怀着遗憾老去,回忆之时只剩懊悔如肝肠寸断……”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唱的真好听。” 埃庇米修斯同样有些感慨:“是啊,唱的真好听。” “理念之间的碰撞,总是如此精彩。” 他看着赫菲斯托斯,突然问道:“喀戎做出的选择,你想到了吗?” 赫菲斯托斯轻笑一声:“没有。” “我认为他会彷徨,但还是会走上我们为他选择的路。” “可他竟然如此果决。” 说着赫菲斯托斯望向大海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奔跑的身影。 他对一旁的埃庇米修斯继续说道:“既然他已经断了一只手,那这件事就随他去吧。” “以后,也尽量不要牵扯他了。” 埃庇米修斯点了点头,抛出一个新的话题。 “你说喀戎最后是怎么想的。” “那个从混沌中来的凡人虽然诡异,但是却敌不过我给他的力量,他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对。” “可是最后,他不仅没有点破,还毅然决然地斩断了手臂。” “将破绽露给对方。” 赫菲斯托斯:“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有些累了吧。” “不过,那个凡人我倒是知道一点。” “他来自上一个被毁灭的世界,是曾经的林科斯。” “一心追求永恒和力量。” “机缘巧合之下,他得到了一枚金苹果。” “死亡前夕,他含着金苹果去往冥界,跳入了冥河斯提克斯,想以这种方式跨越无穷岁月,去未来寻找成为神祇的方法。” “没想到,能在我们的世界又看到他。” 埃庇米修斯:“那他的运气不错,是比喀戎更加合适的人选。” “等他杀了阿帕忒,尝到力量提升的快感,就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 “后续,也就不用理会他了。” “只是,试探赫玛墨涅就不能这么随意了。” “必须控制住睡神修普诺斯才行。” 赫菲斯托斯点点头:“就只能委屈修普诺斯了。” “注意不要让他死了,梦境的权柄决不能让赫玛墨涅拿到。” “走吧,去冥界。” 两人的身影消失,黑暗的长廊彻底寂静下来。 ------------ 混沌之中,黑暗之前。 春天与新生之神厄利克帕奥的心情并不好。 他穿越了不知多少的残破世界来到此处,却见到了另一位至高。 找到同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他乐于给比自己弱小的神祇或者其他生灵提供帮助,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没有超越自己的可能。不然,他不介意亲手处决他们。 他很不满,自己用了不知多少岁月才达到的高度,一个新生世界的神祇却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即使他是这个新生世界最早的那几个生灵之一,厄利克帕奥也不认可他。 厄利克帕奥很自信,他要让厄瑞玻斯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至高,什么才是无穷岁月的积累。 战斗瞬间就拉开了帷幕。 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也没有繁琐的过程,就是最简单的力与力的对抗。 厄利克帕奥手握卷轴,磅礴的神力携带春天和新生的气息涌入黑暗。 力与力的对抗是最直观的,顷刻间便分出了胜负。 厄利克帕奥败了。 深邃无垠的黑暗甚至懒得动弹,带有春天和新生气息的神力涌入其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黑暗之中,厄瑞玻斯伸出了一只手,相隔遥远的距离取走了厄利克帕奥手中的卷轴。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只有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入混沌:“找个地方等着,还不到你进入现世的时候。” “我允许你窥探世界之内,但你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 “不然,杀了你。” 自诩春天之主的厄利克帕奥闻言涨红了脸,愤怒在血管中流动,但在心中衡量过双方的差距后,还是扭头向着身后残破的世界走去。 他会回来的! 可是还没有走出多远,深邃无垠的黑暗中又响起了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声音:“老实待着,敢逃,杀了你。” 厄利克帕奥猛然回头,他目眦欲裂:“你不要欺人太甚!” 于是黑暗有了动作,它蠕动着向前扩张,将厄利克帕奥围拢在其中。 然后黑暗一点一点向厄利克帕奥靠近,过程缓慢,带来的恐惧也更加悠长。 “他竟然真的能做到?!” 厄利克帕奥立刻从心地盘坐在混沌中。 “别动手,我……服从。” 黑暗退去。 厄利克帕奥急促地呼吸着,心脏不争气地胡乱跳动。 少许,他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冷静下来。 一缕神力附着他的意志,小心地绕过横亘在眼前的黑暗,被他送入世界之内。 他被迫只能以这种方式了解这个世界。 不一会,他就决定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世界之内,好让自己不去看眼前的黑暗。 …… 这场战斗发生的很突然,结束的就更快了。 但却依旧震撼了一个人,那就是因果命运女神赫玛墨涅。 她原本打算去人间抓捕普罗米修斯和阿格莱亚,好深入探查幕后曾改变命运的那位疑似至高的神祇。 现在却是不用了,有人直接告诉了她答案。 就在她准备去往大地的瞬间,厄瑞玻斯直接将她的视野强行拉到了战场。 战斗结束,赫玛墨涅呆愣在原地。 她能感觉到在黑暗深处,“丈夫”厄瑞玻斯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行为中包含的意思和感情极多,赫玛墨涅只解读出其中一种,也是最浅显的一层意思:“我不允许……” 她只觉得脊背发凉,半天不敢动弹。 第五十二章:我又回来啦! 世界是很大的,对诸神来说却很狭小。 为什么不去混沌之中遨游,去探索更广阔的天地呢? 去往……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和世界…… 群山之中,被推翻的前任神王克洛诺斯于山腹之中独处,孤独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有种感觉,这个问题对他也许很重要,重要到如果不能想清楚,就一定会面临什么比毁灭更加可怕的事情。 他往山腹更深处走去。 和山腹深处相连接的是一个长方体形状的通道,两侧的墙壁平整光滑,上面或悬挂或镶嵌着精美的画作和珍宝,头顶的山壁上绘画着满天星辰和女神们的美丽面孔。 伴随克洛诺斯的前行,它们就往后退去,像是时光流逝永不回返。 克洛诺斯记得它们从前的样子,那是光鲜亮丽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注重这些了,于是绘画斑驳,珍宝蒙尘。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深潭,深潭前方就没有路了。 克洛诺斯在深潭边上蹲下,平静的潭水像是一面镜子,显现出人间的画面。 自神王大战中败北,他就一直躲藏在这座大山的腹部,靠着潭水观察外面世界的变迁。 潭水中显现出一个人类的村庄。 克洛诺斯注视着这里,他发现神祇和人类其实很像,诸神蜗居在狭小的世界之内,人类则是蜗居在狭小的村庄内。 他们也许了解外界的一鳞半爪,可都是通过旁人诉说,自己幻想和猜测,然后有了一点关于世界的简单概念。但事实上,很多人终其一生也不曾踏出所在的村庄半步。 世界很大,对他们来说却并不广阔。 可是,人类聚居在一起是为了生存,因为外面的世界有豺狼虎豹,会面临食物危机,所以他们必须团结一致,才能有时间去期待明天。 那神祇又是为了什么?克洛诺斯问自己。 人类所追求渴望的一切他从不担忧,因为他是神祇,是永恒的,是规则的一部分,所以只要他想,他总能得到,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可他还是选择和其他神祇一样,蜗居在这个狭小的世界里,从未想过深入混沌去探索那无限的可能。 是因为混沌太过广大,未知也太多,所以感到畏惧,还是……因为孤独,所以想要得到认同? 克洛诺斯的眼神变得茫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忽略了水镜里人间的画面,看到了潭水中自己的倒影。 倒影蹲在潭水边上,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脸上虽没有喜怒,却就是能让人觉得落寞和失意。 所谓相由心生,不外如是。 克洛诺斯笑了起来:“原来,我也会被时间影响,磨平棱角,彻底丢失张狂乖戾的自己。” “我也不年轻了啊。” 他站了起来,显露的形象莫名地又老了一岁,手掌变得粗糙有老茧,皮肤微微变黑。 此刻,他的身上彻底找不到曾经神王的影子,更像是大地上勤于在田间劳作的普通凡人。 手指摩挲着山壁,克洛诺斯突然想起了两个人,他的妻子时光女神瑞亚和老师兼挚友山神乌瑞亚。 他和妻子瑞亚象征时间的一体两面,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则象征完整的时间。 可是,他们最终分开了,因为他贪恋神王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囚禁了预言中会推翻自己的孩子们,但这个举动,恰恰成了推动预言的一部分,从此他和妻子瑞亚日生间隙,最终分道扬镳,在瑞亚的支持下,被幼子宙斯推翻。 自此以后,困顿在山腹中的克洛诺斯和她再无联系,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毕竟,有些人一旦丢失就是永远。 至于山神乌瑞亚,想到他克洛诺斯的笑容就变得欢快起来,显得有些傻气。 他能在战败之后仍拥有一座山的活动空间,而不是在无底深渊中永恒蹉跎,已然无需多言。 身为最古老的山神,乌瑞亚他真的很像一座山,无论你何时回头,他都在那里,永远沉默寡言,却也永远稳重可靠。 …… “世界是很大的,对诸神来说却很狭小。” “为什么不去混沌之中遨游,去探索更广阔的天地呢?” “去往……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和世界……” 克洛诺斯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又好像想明白了。 他再次看向水潭,看向水镜之中的那个人类村庄,心态却已经截然不同。 他……已经不在意了。 繁华褪尽,带走美好景色的同时也带走那些迷人眼帘的尘埃,停留在原地的人终于显露出来,能再次被看到和关怀。 这是全新的征程,事情从来就不会一直坏下去,它是起伏的,认同高峰的同时亦要承认低谷,如此,才不会一直停留在低谷。 克洛诺斯,他想要重回奥林匹斯神山,去取回神王的宝座,这件事很难,但这一次,不是因为“贪恋”,而是要向那些还在牵挂他、怀念他的人发出声音。 他,克洛诺斯,又回来了! 粗糙的手掌伸向山壁,两者触碰的刹那,没有确切形态的时间真实显现在现世,像是河水一样在山壁上流淌。 手掌探入河水,伸出的时候已经握住一把斧头。 【现境战斧】 【永恒祝福:来自未来对现在的祝福,握紧它,即是伟大】 【静滞时光:永不损毁,只会迷失在时间的涟漪中】 【似曾相识:因缘际会,皆为心动。当克洛诺斯想起时,现境战斧就会立刻出现在他的手中,无论何时何地】 【古往今来:于现在杀戮过去,彻底抹灭一个人存在的痕迹,真正的弑神利器】 紧握战斧,克洛诺斯于战败后第一次走出山体之内,真切地看到外面世界的景色。 刚巧远方一缕带着春天和新生气息的神力在夜空中游走,他伸出手,将这缕神力禁锢在掌中,随手就抹去了其中夹杂的意志,他好奇地观察神力中陌生的权柄。 “怎么没见过,又有新生的神祇和权柄了吗?” …… 与此同时,奥林匹斯山深处的一座神殿内。 现任神王宙斯的母亲,时光女神瑞亚惊骇莫名。 没有丝毫征兆,她就已经从强大神力上跌落,荣光不再…… -------------- ps:推荐一下朋友写的新书:【择日飞升,我在遮天铸造最强神墓】喜欢的可以去看看,不合胃口也轻点骂。 第五十三章:修普诺斯 冥界,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来到此处。 哈迪斯陷入沉睡,偌大的冥界已经无人能制衡他们。 至于冥后珀耳塞福涅,两人都没有在意。虽然冥后珀耳塞福涅通过分享哈迪斯的王座,勉强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对手,但是她和天后赫拉是不同的,她的底子终究太薄了,根本撑不起哈迪斯给她的架子。 两人往冥界深处行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梦乡,也就是睡神修普诺斯和他的孩子们的居所。 两扇通天彻地的大门矗立在梦乡的边缘,一扇装饰牛角,一扇装饰象牙。 根据睡神修普诺斯的孩子们偶然传出的消息,梦乡有两个,一个是虚幻的,没有凭依,一个是真实的,依托于冥界而存在。 通过装饰牛角的门,就能去往虚幻的梦乡,通过装饰象牙的门,则是去往真实的梦乡。 诸神们懒得去分辨真实和虚幻有什么不同,他们选择亲身经历,把两扇门都走了一遍。最后发现,睡神修普诺斯就是在故弄玄虚,这两扇门通往的其实是同一个地方。 但这两扇门,也是通往梦乡唯一的途径。 可事实上,只要你足够强大,有没有门都一样。 反正,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直接无视了它们。睡神修普诺斯辛苦搭建的梦乡,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一个有着特殊规则的平凡之地,还不如在混沌中行走来的吃力。 身躯虚化,两人轻而易举就穿进了梦乡。 和外面景色压抑乏味的冥界相比较,梦乡之中简直是天堂。地上生长着淡黄色的雏菊,花瓣上凝结着露水,一旁是升起炊烟却空无一人的村庄,往远方望去,各种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美好景色散乱地排布在一起,上一个地点还是雪落花开,下一处就已经明月春风共拂杨柳。 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 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在一块大石上找到了睡神修普诺斯。 其背生一对黑色的羽翼,赤裸着上身,黑色的头盔将头颅包覆,看不清脸,但从上身裸露出的光滑皮肤来判断,他的模样应该很年轻。 他是黑夜女神尼克斯古早时期独自孕育的孩子之一,司掌全部的梦境权柄。 此刻,他正手肘放在膝盖上,五指握拳撑着头盔,坐在大石上安睡。 睡神修普诺斯是个很温柔的人,他的妻子没什么名气,却为他生育了三千个孩子,为了以示公平和对孩子们平等的爱,他把自己的梦境权柄拆分成了碎片,以确保每一个孩子都能得到他的一部分力量。 代价是他需要常年待在梦乡,以确保自己的力量不会衰落。 但看样子还是有影响的,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却仍然一无所觉。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示意行动开始。 一个微小的世界出现在埃庇米修斯手中,将大石上酣睡的修普诺斯吸入世界之内。 埃庇米修斯的意志也随即进入其中,这意志宏大无可抵御,从天际向修普诺斯施压。 两人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击溃修普诺斯的意志,彻底操控他的身体。 修普诺斯也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他感觉自己的意志正在不受控制地和身躯分离,看的出来,来人不想伤害他,所以使用的手段并不激进,反而有些正大光明、以力服人的味道。 他细细感应所处的位置,旋即松了一口气。 “还在梦乡之中,还好。” 随即他的意志干脆利落的放弃身躯,转而和外界的梦乡勾连,然后遁入其中。他竟然以这种方式逃离了埃庇米修斯创造的世界,并且保留了身体的控制权。 埃庇米修斯转头看向他意志躲藏的位置:“有点意思。” 梦乡之中,修普诺斯还未来得及窃喜,其意志所依附的梦乡深处就有火焰凭空燃起,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逼迫修普诺斯回到牢笼中去。 情急之下,修普诺斯也顾不得什么隐秘了,梦乡之上,一个一模一样却很虚幻的梦乡显现出来,它们原本重合在一起,现在被修普诺斯分离开来。 手指在空中虚画,一扇连接真实和虚幻的门就被打开,修普诺斯赶忙窜了进去。 凭空燃起的火焰也是点到即止,停留在虚幻的梦乡外。 赫菲斯托斯这才回应埃庇米修斯:“有点意思,但没什么用。” 进入虚幻梦乡的修普诺斯已经失去身体的掌控权,两人的目的达到了。 埃庇米修斯从其创造的微小世界内将修普诺斯的身躯取出,有他控制,即使失去了修普诺斯的意志,其身体行走坐卧依旧和常人无异。 埃庇米修斯控制他开口说话,声线清亮饱满,富有感情:“母亲……” 赫菲斯托斯颇为满意:“走吧。该去办正事了。” 埃庇米修斯闻言控制“修普诺斯”往前走去。 “你有几成把握?”他问。 赫菲斯托斯和他并行,两人越走越快,越走越高,逐渐登上了梦乡的天空,缓缓步入虚无。 “一成都没有,毕竟没有打过,也就不知道差距在哪里。” “你呢,又有几成把握。” 埃庇米修斯斟酌着用词:“两成左右,加上你应该有五成。” “这还要看赫玛墨涅恢复的如何了,实际情况我也不敢肯定。”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放轻松,有输有赢才是常态。” “这意味着我们加把劲还是有机会的。” “就算赢不了,和局暂时也可以接受。” “把这场战斗想象成一场游戏,你就不会紧张了。” 踏出虚无,前方就是混沌,静谧的黑夜横亘在面前,那是战斗即将打响的地方。 庇米修斯却叹了一声,他控制着修普诺斯的身躯走入面前的黑夜:“我没你那么乐观。” “如果不是赫玛墨涅做的太过绝对,完全不留半点余地,我根本就不想掺和进来。” “以强欺弱容易,以弱胜强是很难的。” “现在逃不了,也就只能强行应战了。” “至少现在我们还没有被各个击破,还有赢的机会。” “等你战死了,那才是真的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了。” 赫菲斯托斯狐疑地看着他:“哦?” “你是不是已经预见到了,这么肯定。” 埃庇米修斯一边控制着修普诺斯一边随意地回答:“我又不是先知者,能看到就奇怪了。” “你问的时候也要先想想我的神名啊,我是痴愚之神,这是大家公认的。” 赫菲斯托斯忍不住莞尔:“懂了,所以火神司掌历史权柄也很合理,对吧?” “果然这世上,还是人云亦云的人居多。” 第五十五章:拉开混乱的帷幕 埃庇米修斯没有理会赫菲斯托斯的调侃,他控制修普诺斯的身躯继续深入黑夜。 通过修普诺斯的视角,他在混沌之外也能看到黑夜的内里,这里无有星星和月亮,和在黑暗中摸索很像,但两者的本质是不同。 黑暗里是死亡一般的寂静,那是万物的终结和归宿。黑夜里虽同样安静,却透着一股欣欣向荣的味道。 “咦?”两道满是疑惑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但两者所疑惑的事情似乎并不一样。 冥界角落虚幻的梦乡中,睡神修普诺斯的虚幻身体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的更加清楚。 虽然意志和肉身分离,但是他仍然能通过权柄的独特和梦乡的加持联系意志与肉身,借此窥视外界。 他的脸色变得严肃,频繁眨动的眼角透露出不安。 错不了,母亲她变了,她的本质改变了。肉身所看到的黑夜虽然静谧依旧,但是却掺杂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里面有疯狂的味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混沌之中,黑夜之前。 赫菲斯托斯看向埃庇米修斯:“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埃庇米修斯眉头皱起,控制修普诺斯的身躯又往前走了一段,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但所过之处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他对赫菲斯托斯肯定地说道:“我们被发现了。” “赫玛墨涅不可能这么久都不来指引她的孩子。” “她在等我们进去。” 赫菲斯托斯扭了扭头和手腕,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响声:“那就进去吧。” “我们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是吗。” 埃庇米修斯点了点头,两人径直走入了黑夜之中。 一边前行埃庇米修斯一边对赫菲斯托斯随意说道:“你从哪里学的这个,我是说扭脖子和手腕。” “这个习惯不好,显得你很幼稚。”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烘托一下气氛。” “要是什么都不做,不是显得我们两个很傻吗。” “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却像是特意前来朝圣的信徒。” “做了这个动作,赫玛墨涅就知道我是过来砸场子的了。” 埃庇米修斯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然后他同样扭了扭头和手腕,发出更为清脆的响声。 “我的比你的响。”他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欢快地笑了起来。 前方就是在黑夜中浮沉的神殿,到了这一步,没有人会后退,也没有后退的机会了。 大大方方地走入神殿之中,赫玛墨涅已经立在神殿内等候多时了。 她的后方有属于自己的塑像,塑像下方是无数矮一些的其它神祇的塑像。 支撑神殿的是十根硕大的立柱,上方是彩绘的穹顶。 埃庇米修斯伸出手指指了一个方向,修普诺斯的肉身就走了过去,像个失去动力的木偶躲藏在立柱后面。 赫玛墨涅一直没有动作,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 等两人直视她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我的对手不是你们。” “留下修普诺斯,然后离开我的神殿,我可以既往不咎。” 回应她的是赫菲斯托斯的讥讽:“蠢东西,你是活了太久脑子也生锈了吧。” 无需多言,战争开始了。 埃庇米修斯横眉怒目,一个宏大的真实世界出现在混沌之中,从上而下向亘古长存的黑夜覆压,赫菲斯托斯紧随其后,岁月史书和流光灯出现在手中,无数残破的世界如次第花开,在黑夜之内显现。 现世之中,无数神祇惊骇万分,他们看着混沌中传来惊天巨响的方向。 多少年不曾有过这么大的变故了,有神祇狂妄,竟然在挑战原始神明的权威。 他们恐惧着,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栗,却始终不敢挪开目光。 天际,不断有破碎的虚幻世界坠落,伴随着残损的部分黑夜和山川河流,流火划过天际,点燃大地,也拉开混乱的帷幕。 新生的人类和飞禽走兽在大地上疯狂逃窜,想要躲避这突然其来的灾祸。 “火……火……”他们哭喊着,嘶吼着。 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和直入天际的浓烟,森林、草原、房屋、农田,曾经辛苦建立的一切都被付之一炬。 不断有生灵被从天空源源不断落下的山石和黑夜乃至是虚幻的世界覆压,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们渴望着奇迹,幻想着能有一个大力士站出来,他顶天立地,轻易就能举起天空落下的高山乃至世界。 但是奇迹之所以被称作奇迹,就是因为它根本不可能实现。 潘多拉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她既担忧丈夫的生死,又心疼大地上的同胞。 她想要做些什么。 于是她跪倒在地上,无助地向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女神赫斯提亚祈祷。 诸神之中,除了丈夫埃庇米修斯,她只信任这一位女神。 被眷顾之人的祈祷和诉求总是能很快被关注她的神祇知晓。 一声温婉的叹息响彻整个世界。火焰平息了,天际堕坠的山石和残破的虚幻世界放慢速度,像是被一双手温柔地托住,再轻柔地放在大地之上,破损的黑夜碎片也被阻拦在世界之外。 …… 光辉女神阿格莱亚不敢相信,她竟然在天际坠落的流火中感觉到了兄长赫菲斯托斯的气息。 不顾周围异样的目光,她发了疯似地冲回利姆诺斯岛。 岛上,火神的神殿孤独耸立。 神殿内的装饰单调,显得很空旷。所以缺少了谁一眼就能得知。 曾经的命运编织者克洛托跪在神殿之中,面前有一座新塑的泥像。 一个神祇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会为另一位神祇祈祷,自甘降低身份成为他的信徒,阿格莱亚不得而知。 《控卫在此》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跪倒在克洛托的身旁。 神殿内响起她们好听而肃穆的哼唱: “高贵强大的赫菲斯托斯,不倦的火!” “火光中灿耀的精灵,为凡人而发亮。” “你带来光明,是双手坚实的永生工匠。” “是火的主人,宇宙不可指摘的根本元素。” “你是至高的神,吞噬、征服、消耗一切。” “天宇、太阳、星辰、月亮和明澈的光,无不向凡人显示你的一份额。” “你出没在家社、城邦和人群,你栖于人身上,丰饶又强大。” “听啊,极乐的神,请接受这神圣的祭奠。” “善心地来吧,使我们得到劳作的欢喜,平息那不倦火焰的愤怒和疯狂。” “因为你,自然之火在我们体内燃烧。” 第五十五章:拉开混乱的帷幕 埃庇米修斯没有理会赫菲斯托斯的调侃,他控制修普诺斯的身躯继续深入黑夜。 通过修普诺斯的视角,他在混沌之外也能看到黑夜的内里,这里无有星星和月亮,和在黑暗中摸索很像,但两者的本质是不同。 黑暗里是死亡一般的寂静,那是万物的终结和归宿。黑夜里虽同样安静,却透着一股欣欣向荣的味道。 “咦?”两道满是疑惑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但两者所疑惑的事情似乎并不一样。 冥界角落虚幻的梦乡中,睡神修普诺斯的虚幻身体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的更加清楚。 虽然意志和肉身分离,但是他仍然能通过权柄的独特和梦乡的加持联系意志与肉身,借此窥视外界。 他的脸色变得严肃,频繁眨动的眼角透露出不安。 错不了,母亲她变了,她的本质改变了。肉身所看到的黑夜虽然静谧依旧,但是却掺杂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里面有疯狂的味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混沌之中,黑夜之前。 赫菲斯托斯看向埃庇米修斯:“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埃庇米修斯眉头皱起,控制修普诺斯的身躯又往前走了一段,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但所过之处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他对赫菲斯托斯肯定地说道:“我们被发现了。” “赫玛墨涅不可能这么久都不来指引她的孩子。” “她在等我们进去。” 赫菲斯托斯扭了扭头和手腕,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响声:“那就进去吧。” “我们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是吗。” 埃庇米修斯点了点头,两人径直走入了黑夜之中。 一边前行埃庇米修斯一边对赫菲斯托斯随意说道:“你从哪里学的这个,我是说扭脖子和手腕。” “这个习惯不好,显得你很幼稚。”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烘托一下气氛。” “要是什么都不做,不是显得我们两个很傻吗。” “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却像是特意前来朝圣的信徒。” “做了这个动作,赫玛墨涅就知道我是过来砸场子的了。” 埃庇米修斯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然后他同样扭了扭头和手腕,发出更为清脆的响声。 “我的比你的响。”他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欢快地笑了起来。 前方就是在黑夜中浮沉的神殿,到了这一步,没有人会后退,也没有后退的机会了。 大大方方地走入神殿之中,赫玛墨涅已经立在神殿内等候多时了。 她的后方有属于自己的塑像,塑像下方是无数矮一些的其它神祇的塑像。 支撑神殿的是十根硕大的立柱,上方是彩绘的穹顶。 埃庇米修斯伸出手指指了一个方向,修普诺斯的肉身就走了过去,像个失去动力的木偶躲藏在立柱后面。 赫玛墨涅一直没有动作,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 等两人直视她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我的对手不是你们。” “留下修普诺斯,然后离开我的神殿,我可以既往不咎。” 回应她的是赫菲斯托斯的讥讽:“蠢东西,你是活了太久脑子也生锈了吧。” 无需多言,战争开始了。 埃庇米修斯横眉怒目,一个宏大的真实世界出现在混沌之中,从上而下向亘古长存的黑夜覆压,赫菲斯托斯紧随其后,岁月史书和流光灯出现在手中,无数残破的世界如次第花开,在黑夜之内显现。 现世之中,无数神祇惊骇万分,他们看着混沌中传来惊天巨响的方向。 多少年不曾有过这么大的变故了,有神祇狂妄,竟然在挑战原始神明的权威。 他们恐惧着,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栗,却始终不敢挪开目光。 天际,不断有破碎的虚幻世界坠落,伴随着残损的部分黑夜和山川河流,流火划过天际,点燃大地,也拉开混乱的帷幕。 新生的人类和飞禽走兽在大地上疯狂逃窜,想要躲避这突然其来的灾祸。 “火……火……”他们哭喊着,嘶吼着。 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和直入天际的浓烟,森林、草原、房屋、农田,曾经辛苦建立的一切都被付之一炬。 不断有生灵被从天空源源不断落下的山石和黑夜乃至是虚幻的世界覆压,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们渴望着奇迹,幻想着能有一个大力士站出来,他顶天立地,轻易就能举起天空落下的高山乃至世界。 但是奇迹之所以被称作奇迹,就是因为它根本不可能实现。 潘多拉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她既担忧丈夫的生死,又心疼大地上的同胞。 她想要做些什么。 于是她跪倒在地上,无助地向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女神赫斯提亚祈祷。 诸神之中,除了丈夫埃庇米修斯,她只信任这一位女神。 被眷顾之人的祈祷和诉求总是能很快被关注她的神祇知晓。 一声温婉的叹息响彻整个世界。火焰平息了,天际堕坠的山石和残破的虚幻世界放慢速度,像是被一双手温柔地托住,再轻柔地放在大地之上,破损的黑夜碎片也被阻拦在世界之外。 …… 光辉女神阿格莱亚不敢相信,她竟然在天际坠落的流火中感觉到了兄长赫菲斯托斯的气息。 不顾周围异样的目光,她发了疯似地冲回利姆诺斯岛。 岛上,火神的神殿孤独耸立。 神殿内的装饰单调,显得很空旷。所以缺少了谁一眼就能得知。 曾经的命运编织者克洛托跪在神殿之中,面前有一座新塑的泥像。 一个神祇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会为另一位神祇祈祷,自甘降低身份成为他的信徒,阿格莱亚不得而知。 《控卫在此》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跪倒在克洛托的身旁。 神殿内响起她们好听而肃穆的哼唱: “高贵强大的赫菲斯托斯,不倦的火!” “火光中灿耀的精灵,为凡人而发亮。” “你带来光明,是双手坚实的永生工匠。” “是火的主人,宇宙不可指摘的根本元素。” “你是至高的神,吞噬、征服、消耗一切。” “天宇、太阳、星辰、月亮和明澈的光,无不向凡人显示你的一份额。” “你出没在家社、城邦和人群,你栖于人身上,丰饶又强大。” “听啊,极乐的神,请接受这神圣的祭奠。” “善心地来吧,使我们得到劳作的欢喜,平息那不倦火焰的愤怒和疯狂。” “因为你,自然之火在我们体内燃烧。” 第五十六章:高天之上 混沌之中,赫菲斯托斯、埃庇米修斯和赫玛墨涅的大战像是吹响了灭世的号角。 两道极光同时从天空和大地射出,目标是……登临伟大的前代神王,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也反应过来,挥舞巨斧轻松挡下。 他大笑着,从未如此畅快:“早就防着你们了。” “两个沆瀣一气的家伙。” “想要至高的神力?那就来拿啊!” 他望了望大地和天空,不一会就做出抉择,提着现境战斧杀上高天。 于是,躲藏在各处的神祇们惊恐地发现,局势不仅不见好转,反而更加恶化了。 天空被撕裂开来,暗沉的紫色闪电遍布天空大大小小的裂隙,像是顽童在涂鸦。 笼罩整个大地的乌云遮蔽了太阳,降下瓢泼如洪水的黑雨。 间或有时间的碎片和天空的残片混入堕坠的山川河流和流火之中。 突然,天空中有大量的鲜血洒落,世界之内像是下起一场血雨。 沐浴血雨的生灵成片成片的凄惨死去,侥幸存活的,好像变得更加强大了。 地上的植物在疯涨,枝叶和藤蔓须臾间就掩藏了从前的灰烬。 …… 世界尽头,极西之处。 头顶的天穹撤离了,擎天巨神阿特拉斯却并没有趁机逃跑。 他脚踩着高山,像是踩在一块普通的垫脚石上,胸膛有节奏的起伏,豪迈的大笑响彻云端。 沐浴血雨,磅礴的神力遥遥锁定了在大地上显出身形,欲要去往高天之上的大地女神盖亚。 他是曾经以一敌七的强大神祇,从来不惧任何挑战。 盖亚冷眼注视他,满脸写着阴沉:“阿特拉斯,你敢挡我!” 阿特拉斯淡定地回应她:“呵呵。” “女神,不要那么急躁嘛,有人帮你对付天神乌拉诺斯,你不是高兴都来不及的吗?” “坐下来,我们可以聊聊天,好好看看这场戏会是谁笑到最后。” “我保证不会动什么心思,你也不会想我乱跑的,是吧?” 盖亚强压着怒气:“你不想要自由吗?我可以给你!” 阿特拉斯笑的更加猖狂了:“自由?” “女神,我很老实的,不需要那种东西。” 两人看似在聊天,其实暗地里早已开始交手。 阿特拉斯的力量牵制着盖亚,盖亚则是极力想要摆脱这种牵制。 盖亚的力量虽然磅礴大气,但是阿特拉斯的力量却极具韧性,一时间竟摆脱不了。 阿特拉斯还有闲心观摩高天之上的战斗,他点评道: “不错不错。” “您的儿子看来也清楚自己不是您的丈夫的对手,打法很凶悍啊!” “这才对嘛。以弱击强,不拼的话拿什么赢。” 阿特拉斯沐浴着血雨,对着盖亚刻意露出做作的陶醉模样: “看呐!女神!” “您的丈夫最先受伤了,他心有顾忌,不敢以命相搏。” “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明明是更强的那个,却打的束手束脚。” “看来,他已经失去了当初打你的狠劲了。” “天神乌拉诺斯,呵呵。” 盖亚的面上冷若冰霜:“阿特拉斯,你是在找死。” 阿特拉斯闻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故作严肃地回答:“哦,是吗?” “可我怎么觉得,你们只能囚禁我,杀不了我呢?” “想想还有些刺激。” “我就喜欢你这幅看不惯我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不行,我得记下来,没事就在大地上画一画,那一定很有趣。” 说着他转过身猛地坐到地上,巨大的神躯压塌了原本脚踩的山脉。 他看着高天之上的战斗,搞怪地哼唱起来:“哦!时间的恒主,克洛诺斯。” “盖亚和繁星满布的乌拉诺斯之子!” “人与神的父,你永不衰老。” “哦……” 哼唱到这里,阿特拉斯忍不住大笑起来。 盖亚在他身后猛吸了一口气,于是大地裂开,怀着愤怒离去了。 …… 群山之中,最古老的山神乌瑞亚有些哀伤。 他在山腹之中观看着高天之上的战斗,独自低语着:“既然失败了,又为什么要回来……” “这些战斗根本就没有意义。” 他往山腹深处走去,在一堆杂物之中翻出了一个生锈的精致香炉。 然后,他打开了山壁上的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些安息香,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想起它了,所以散发着一股灰尘的味道。 乌瑞亚把安息香点燃放进香炉,拿着它走到了一个石台上。香炉被放在一旁,他坐在石台上,手中出现一个石制的、形状不规则的笛。 看着高天之上的战斗,乌瑞亚在石台上开始吹奏,他吹出的曲子应该是铿锵有力的,却莫名让人觉得哀伤…… …… 混沌之中,三位神祇的大战进行的如火如荼,战场已经几度偏离,逐渐远离隐藏在黑夜中的神殿。 躲藏在虚幻的梦乡中,通过身躯悄悄窥探外界的睡神修普诺斯见状松了一口气。 他这才有心思打量这间神殿。 他想要解开自己内心的疑惑:母亲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视线扫过神殿的每一处角落,他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有什么东西被刻意隐藏了! 他心里像是被猫抓一样,难受的不行。 他想要取回肉身的掌控权,可是在虚幻的梦乡外,熊熊燃烧的火焰牢牢封死了出口,没有留下哪怕一丝缝隙。 但是。 变故出现了。 孤寂的黑夜神殿内,突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刻意隐藏的东西被揭晓,那是一朵血色之花,修普诺斯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无数的生灵在花瓣上哀嚎。 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孩子,我把真相告诉你。” “就让你来帮我抉择吧。” 修普诺斯的意志被拉入过往,他看到了血色之花的来历和无数生灵的哀嚎,还有……那个叫做赫玛墨涅的神祇。 “母亲?!”他惊恐地大叫然后清醒。 不管不顾地冲出虚幻的梦乡,任凭火焰灼烧,也要取回身体的控制权。 “我要毁了它。”他哭喊着。 “唉。”梦乡之外的火焰熄灭,黑暗之神厄瑞玻斯降临在神殿之内。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修普诺斯:“就连你也认为你的母亲已经死了吗?” “那看来,她真的是死了……” 第五十七章:烦恼 良久,黑暗之神厄瑞玻斯收回了他那令睡神修普诺斯感觉头皮发麻的注视,低着头独自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得到了答案,答案却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厄瑞玻斯没有收回他那独属于至高的可怖神威,因此修普诺斯只能在一旁看着,连说话都不能。 这也许是因为厄瑞玻斯觉得,睡神修普诺斯是妻子尼克斯的孩子,却不是他的。 他降临于此,并非为了降下恩赐、提供庇护,仅仅是想听到一个答案,听到一个……他想听到的答案。 但是真相往往不尽如人意。 而得知真相,沉溺在幻梦中的人也终将醒来。 厄瑞玻斯望向眼前喧嚣的世界。 它好像就是在这短短的一天内变得混乱起来。 混沌之外有神祇在大战,明明更加弱小的是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但他们联手在一起,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竟然能压着赫玛墨涅打。 那里,无数残破的世界在生灭,像是花开花落,没有尽头。 世界之上的天空,也有神祇在大战。时间和天空,这些凡人一辈子也触及不了的事物,此刻尽情展现自己的风采,他们是后来者,却一点都不比前人差,无论是力量还是气度。 还有人间,那个自己特意放行的凡人,那个想要超越自己的极限,想要打破不可能的命运蜕变成神祇的凡人,他也在进行自己的战斗。凡人与神祇相斗,和蝼蚁追逐太阳是没有分别的,可此刻,他竟然能斗的有声有色,真是出人意料啊。 《最初进化》 厄瑞玻斯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吵闹。 这种烦躁没有缘由,仿佛凭空诞生。 但……厄瑞玻斯他知道。 真相也好,命运也罢,还有那些所谓的答案,他一直都知道。 只因他是至高,是万物乃至世界的归宿,是一切的终结。 他什么都不用做,想要知道的一切就会来到他的面前。他在原地等待,却早已站在终点。 只是……他不想接受这一切,不认同这些所谓的真相和答案。 他想要给出自己的答案,独属于一位至高无上者的答案。 他想要用自己的答案否定这一切真相。 但。 有些人逝去了就是只能永远追忆。 无论你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就像神祇一样,他们的确很难被杀死,甚至能从人们稀薄的记忆乃至过往的时光中归来,可一旦他们被真正杀死了,就永无归来的可能,他们一切的存在痕迹,都将不复存在。 厄瑞玻斯不止一次幻想过能有一场惊天的变故落在他的身上,让他能回到过去。 他觉得,自己会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去往赫玛墨涅的世界,抹灭她的一切,把她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去,和那些残破的世界一起发臭,然后彻底消亡。 毕竟,一个人的旅行太过孤独了,特别是当你尝过有人同行的滋味后。 “唉。”厄瑞玻斯叹了一声。 有些事无论如何逃避,终究是会面对的。 他望向修普诺斯,说出的话让人难懂:“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说。 世界之外的天空,归来的前代神王刚好也在此刻落败,他终究是缺乏底蕴,还不足以和久居高天之上的天神乌拉诺斯争锋,先是手握的神器现境战斧,然后他自己也从天际坠落。 厄瑞玻斯摊开手掌,克洛诺斯紧握的那缕至高的神力就飞入混沌,不见踪影。 然后,厄瑞玻斯取走了在神殿中悄然绽放的迷雾永生花,介入了混沌之中的战场。 混沌之中,他只是平静地立在那里,三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赫菲斯托斯打量着他,觉得颇为棘手。 到了这一步,他和埃庇米修斯已经逐渐占据上风,他都以为厄瑞玻斯彻底放弃赫玛墨涅了,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赫菲斯托斯发现厄瑞玻斯在看他,他刚想说些什么,厄瑞玻斯就已经有了动作。 他当着三人的面,捏碎了手中的迷雾永生花。 然后他对赫菲斯托斯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赫菲斯托斯虽然无奈,但也只能点了点头。 做完这些,厄瑞玻斯又看向赫玛墨涅:“尼克斯,这是最后一次。”他说。 赫玛墨涅脸上青白不定,她永恒轮回的梦-碎了…… 可她不敢多言,也不敢现在就去挑战厄瑞玻斯的底线。 她害怕厄瑞玻斯突然叫出她真正的名字,那个存在无数岁月,那个经历不知多少世界的名字……因果命运的女神-赫玛墨涅! …… 现世,最古老的山神乌瑞亚冲天而起,稳稳接住了从天空上堕坠下来的克洛诺斯。 看样子他早有准备,也有相应的计划。刹那之间,他就把克洛诺斯带往世界的边缘,随时可以逃进混沌。 克洛诺斯在他怀里挣扎着爬了起来,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乌瑞亚别在腰间的不规则形状的笛。 除了这个不规则形状的笛,准备带着克洛诺斯逃进混沌的乌瑞亚没有拿任何其它东西。 他把不规则形状的笛往身后别了别,然后搀扶着克洛诺斯,两人一起站在高天之上。 在这里,克洛诺斯望向世界之中,目光在所见的神祇身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眼里什么情感都有,却唯独没有对他归来的欣喜。 他是过去的王,新王继位,他就应该永远埋葬在过去。这些人,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吧。 他对一旁搀扶的乌瑞亚说道:“还好有你在。” “你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乌瑞亚如往常一般寡言少语。 “嗯。”这就是他的回应。 克洛诺斯没有在意乌瑞亚不那么热情的回答,他已经不是神王了,他抛下一切,想要取得新的开始。 立在高天之上,他向着大海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半饷,无人回应,他有些失望。 “走吧。”他说。 “嗯。”乌瑞亚回应他。 两人跨过世界的界壁,往混沌深处走去。 从今天开始,他们成了流浪者,无人知晓他们是在逃避还是去探索神祇世界的边际。 ------------- 大海之中,一个无名的小岛上。 喀戎沉默着,从克洛诺斯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起。 他是克洛诺斯的孩子,母亲却只是一个弱小的不受克洛诺斯正牌妻子待见的普通神祇。 他从未感受过爱,无论是父爱还是母爱,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从来都没有。 继续在现世中作为最底层活着,和去往混沌期许美好的未来,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需要选择的问题。 他缓缓步入大海,浪潮淹没了四个马蹄。 随后,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海面上。 第五十八章:若有所思 在至高的干涉下,混乱结束了。 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聚在一个隐秘的天然山洞,共同商讨接下来的局势,制定对策。 网 在山洞里,埃庇米修斯紧闭双眼,关锁了眼中流露的神光,好把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赫菲斯托斯也散去了手中的火焰。和埃庇米修斯不同,他的眼睛睁的很大,却没有光泽。 这就是以弱击强的代价。 两人虽然勉强能算是胜了,但是却胜的凄惨。 埃庇米修斯依靠着山壁,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平淡地说道:“那朵不详的花毁了。” “赫玛墨涅却没有被驱逐或是重创。” “我们虽胜实败,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赫菲斯托斯的腿在发颤,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他顺势瘫坐在地上,背靠山壁做着深呼吸:“至少我们活着不是吗。” “比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是要好上一点的。” “我们可以留一个信号,谁要是被堵住了,另一个人就立马过去支援。” “只要我们彼此不出差错,完全可以应对赫玛墨涅的报复。” 学着赫菲斯托斯的样子,埃庇米修斯也瘫坐到地上,他摇了摇头:“这让我对未来充满担忧。” “我们就像是在和时间赛跑,必须赶在赫玛墨涅重新登临至高之前拥有对抗她的力量。” “但她总有一天会登临至高,因为她曾看过那里的风景,我们却不一定能成为伟大,这是不到那一刻,你我都不敢肯定的事情。” “如果真的被我说中了,厄瑞玻斯未必会出手,就算出手也未必能救下我们。”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还能怎么办呢。我们没有退路了。” “朋友,你不拼一下,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就还没有输,就还有机会。”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赫玛墨涅想做的,就是我赫菲斯托斯要反对的。” “她不是孕育了一批新神在和宙斯争夺信仰吗。” “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我的想法却很简单。我不同意。” “不仅如此,她的子嗣我见一个杀一个,杀到她怕为止。” 埃庇米修斯:“关于这一点,我想用不着你来担心。宙斯会去做的。” 说着他划破空间,取出了一个盒子。 这是曾为人类带去灾难的魔盒,埃庇米修斯亲手打开过它,放出里面藏着的天灾和人祸。 现在,这个盒子在不安地抖动,里面似乎关押了新的可怕事物。 “那个人类很不错,欺骗女神阿帕忒已经死了。”埃庇米修斯说道。 “孕育不是关键所在,权柄才是。我截留下了欺骗的权柄,赫玛墨涅就永远失去了它。” “我不相信她有数之不尽的权柄可以赐予她的子女们。” “哪怕这些被催生的新神都很弱小,加起来的权柄也不是个小数目。” 赫菲斯托斯却有些失望:“我倒觉得,那个从上个纪元偷渡来的林科斯表现的不怎么样。” “我们给的力量并不弱,他完全能抓住机会,把那些新神都屠戮殆尽。” “这一次是我们吸引了众神的目光,下一次,他又该从哪找这么好的机会呢。” 埃庇米修斯回答他:“你不应该抱有这么高的要求。” “他就是个凡人,哪怕他是从上个纪元来的,也改变不了他凡人的本质。” “他和从前的林科斯没有什么区别,局限性大,底子也薄。” “你既然能接受从前林科斯的碌碌无为,自然也要接受他的渺小。” “把你的期待调低一些,那他就总能带给你惊喜。” 赫菲斯托斯:“也许是我的要求太高了吧,我觉得他能从上个纪元活着来到我们的世界,总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实力也好,运气也罢,总会有一些。” “不提他了,说说宙斯吧,你预言他会怎么做?” 埃庇米修斯:“我不敢肯定,在很久以前,厄瑞玻斯曾经干涉过一次命运,扰乱了不少命运的轨迹。”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情和冥后珀耳塞福涅有关,你盯着宙斯,他去往冥界的时候,你应该就能得到答案。” 赫菲斯托斯点点头:“明白了,希望他能带给我惊喜。” “那,祝你好运。” 埃庇米修斯:“你也是,别死了。” …… 回到利姆诺斯岛,赫菲斯托斯在海岸边站了一会,让海风吹走身上的戾气和血腥味,这才缓缓步入岛上的神殿。 好友克洛托和妹妹阿格莱亚早在神殿的门口等他多时了。 克洛托要相对克制,只是在神殿的门口温柔浅笑,阿格莱亚却是冲出了神殿,给了赫菲斯托斯一个大大的拥抱。 神殿之中。 平静下来的阿格莱亚扫了一眼赫菲斯托斯,言语间似乎意有所指:“外面可真是危险。” “听说夜之女神孕育出的那批新神里,有人永远地死去了。” “最近还是待在岛上,不要出去的好。” 赫菲斯托斯惊奇了一声:“哦……” “是谁啊,这么倒霉。” 克洛托强忍笑意,在一旁揶揄开口:“原来你不知道啊!我以为你知道呢。” “是欺骗女神阿帕忒,她的兄弟姐妹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只能通过突然失去联系的欺骗权柄判断,她大概是死了。” “死了好,死了好啊!” “终于可以得到片刻清净了。” 赫菲斯托斯满是不解地看着她,试探着问道:“严格来说,她应该是你的姐妹吧?” “毕竟,你们都是夜之女神尼克斯独自孕育出的。” “怎么……你……” 克洛托笑语盈盈:“很开心,对吧?” “其实还好吧,认识的不认识的兄弟姐妹多了,感情自然也就淡薄了。” “甚至有的时候会发自内心的觉得,牢固的友情会比淡薄的亲情更加可靠。” “而且,那些新神……” “我真的……很难认可他们啊!” 她看着赫菲斯托斯,一字一句地说道:“毕竟,我曾经是命运的女神,不是吗。” 赫菲斯托斯看着她,若有所思。 第六十一章:食尸 与此同时,人间。 在群山深处,有一个依山傍水的美丽村庄。 夕阳的余晖、潺潺的流水、简陋的木桥、破旧的房屋和泥泞交错的小道,共同描绘了一副人间绝景。 黄昏已至,村庄上空升起炊烟缕缕。 但有一束炊烟却和周遭的同伴显得格格不入。 它和它们相隔有些遥远。 炊烟的源头是一个布满灰尘的木屋。 木屋哪怕是离村庄的角落依旧有一些距离,彷佛被孤立了。 木屋中传来苍老的声音:“班,家里没水了,去河边打些水回来。” 很快就有一个更加年轻的声音回应她:“好勒。我现在就去。” 一个穿着兽皮的青年人提着木桶,欢快地跃出院子。 他身后跟着一团毛茸茸的影子,四条短腿飞快迈动的同时,还发出‘嘤嘤嘤’的怪叫声。 青年叫班,是个孤儿。 幼年时四处流浪,终于在这个村庄得到一个善良的老妇人收养。 长大成人后,他曾外出闯荡,豪言要去世界的尽头。但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带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黑色幼狼,幼狼的身上缺了一块皮毛,很丑。 班很喜欢它,给它取名黑。幼狼也很喜欢他,无论他去哪儿,都会嘤嘤嘤地跟在他的后面,像一个小尾巴。 没人知道班走了多远,也无人问起。班自己也没有在意。 他好像遗忘了自己曾经的豪言壮语。 只是从那以后,老妇人就毫无征兆地带着班搬离了村庄。 通往河边的泥泞小道上,班笑嘻嘻地停了下来。 “嘿!”他怪叫着转身,去摸幼狼幼小可爱的脑袋。幼狼一脸享受的样子,两只忽闪忽闪的明亮眼睛因此眯成了月牙。 但班的眼中除了幼狼的影子,还有一个模湖的人影。 “相信你自己的感觉,听从你的内心。”模湖的人影如是说道。 班没有在意。 这些日子,这个模湖的身影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视野里。看的见,却摸不着。 他已经习惯了。 在河边打了水,班踏上回程的路途。 他往天边看了一眼,落日的最后余晖为他披上金红色的战衣。 “要天黑了吗?”他说。 他冲着身后大喊:“该散步了,黑。” 幼狼欢快地奔向他。 班提着木桶,慢悠悠地走在泥泞的小道上,木桶里的水不时洒出一点,浇给道路两侧的黄色野花。 他走在前面,时常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待幼狼走近了他才继续往前。幼狼这时也会迈开它的四条短腿蹦蹦跳跳的向班奔去,近了就亲切地蹭班的小腿。 视野中的模湖人影又出现了。 班有些不耐烦,他抢先一步:“相信你自己的感觉,听从你的内心。” “来来去去就这两句,我都会念了。” 模湖的人影无言。班却觉得风中似乎隐隐有他的轻笑声? 错觉吗?还是…… …… 静谧祥和地的村庄中,气氛却不那么和谐。 村民们聚在一起。他们个个都举着火把,脸上洋溢着为生存而奋战地骄傲。 “烧死他,烧死那匹狼!”有人激动地喊道。 “烧死那个怪物!”有人附和。 有人的神情却满是迟疑:“艾玛怎么办,她很老了,需要得到照顾。” 这些少数人的低语很快就被群情激奋的人群淹没。 他们兴奋地嚎叫着:“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不杀了他们,等那匹狼长大了,就会吃了我们。” 呼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激烈,逐渐汇成统一的呐喊:“烧死他们,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人群浩浩荡荡地往村外蠕动,像是灭世的洪水不可阻挡般前行。 远方,红日彻底被群山吞没。 天黑了…… …… 班迈着欢快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幼狼跟在他身后。 远方有火光和人们的怒吼。 他心里一惊,下意识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依靠大树的遮蔽,他能看到远方燃烧的木屋。 在火焰废墟中挣扎扭曲的人影似乎也看到了他,夜空中突然响起她苍老而凄厉的呐喊: “班,快逃!” “带着你的狼逃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班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人:“艾玛奶奶!?” 他惊呼着,神情悲痛且难以置信。 “在那,那个怪物在那!”远方的人群传出兴奋的尖叫声。 班急忙抄起幼狼,夺路狂奔。 情急之下,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中捏住了幼狼的脖子,因为慌乱,手上的劲用的很大。 他不敢回头看,也不敢放手。 幼狼在他手中发出嘤嘤嘤的叫声。叫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不知跑了多久,班大口喘息着停下来。 他跑不动了。 往身后看去,追击的村民已经不见了。 班倚靠着一棵大树,好一会他才缓过来气来。 他看向怀中:“黑,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 班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那似乎是一种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冷漠。 视野里,模湖的身影又出现了。这一次,他只是出现,却没有声音传来。 班对他说:“应该下雨了。” 黑影点了点头。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班见状倚靠着大树坐下,把幼狼放在大腿上,淋着大雨。 “你一直都在引导我,现在满意了?”他说。 模湖的人影:“都是你做的,与我无关。” “你一直都知道矛盾在哪里,却选择逃避。” “你以为是在逃避我,事实上,谁知道呢。” 班笑了:“是啊。我一直都知道,也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带我走吧,从我身上取走你想要的东西。” 模湖的人影:“闭上你的眼睛,不要像小时候一样挣扎。” “你的旅程结束了。” 班笑着闭上眼睛。 他死了。 模湖的人影清晰起来。 他是林科斯,上个纪元的残党。 他往远方扫了一眼。 村庄静谧,无有风雨。 夕阳的余晖、潺潺的流水、简陋的木桥、破旧的房屋和泥泞交错的小道,共同描绘了一副人间绝景。 这里相隔村庄有些远,显得眼前布满灰尘的木屋很是突兀。 木屋前,衣着破烂、面黄肌瘦的少年就更加突兀了。 林科斯捡起少年怀中腐臭的幼狼尸体,随意丢到了一边。 锋利的匕首出现在手中,一条条鲜红带着滴落血液的肉条被塞入口中。 林科斯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 感受着腹中逐渐增强的灼烧感,他彷佛能看到到那截茴香树枝和其上愈加炽烈的火焰。 他灿烂的笑了起来,对着眼前可见肋骨的尸体低声说道: “谢谢你的遗产。” “你的滋味真不错。” 第六十章:有没有一种可能 六月之后。 利姆诺斯岛。 海上下起了暴雨,弥漫在海天之间的乌云遮天蔽日,狂风裹挟着大雨倾盆而下。 滔天的巨浪冲击岛上的礁石,伴随宛若鼓点的轰鸣。 赫菲斯托斯坐在岛上神殿的门槛上,双目无神,已然神游天外。 他按照埃庇米修斯给的提示,已经在岛上等了六个月了。六个月来,他哪里都没有去,就连和自己力量提升息息相关的残破世界群都不曾涉足。 他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期间隔空询问了一次埃庇米修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赫菲斯托斯相信埃庇米修斯的判断,但埃庇米修斯也只是说宙斯一定会有动作,他不可能坐视赫玛墨涅的子女分薄他的信仰,但不能确定宙斯到底几时动手。 赫菲斯托斯也曾使用岁月史书,站在过去眺望未来,可惜只能看到一位女神的诞生,更清晰的就望不见了。 赫菲斯托斯决定再等等。 如果……宙斯还是不动手,那他就要彻底和赫玛墨涅撕破脸,亲自下场杀戮她的子女了。 神殿里空荡荡的,赫菲斯托斯的养母欧律诺墨带着克洛托和阿格来亚去往大海深处,参加海洋神祇们的宴会去了。 说是宴会,其实称之为舞会更加合适。 择偶的舞会。 大海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声名和实力并存的神祇牵头,举办类似的舞会。 舞会的名头可能会有很多,婚姻、思亲、赏景,甚至有神祇毫不掩饰,直言大家既然闲来无事,那就举办一场舞会吧。但这些舞会的目的归根结底只有一个,联姻。 这是独属于海洋神祇们的社交,也是他们扩张自己势力和影响力见效最快的方式。 赫菲斯托斯一向不喜欢这类活动,而且从不掩饰。 在神祇的道路上行的越远,这种排斥和抗拒就愈发明显。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每一位强大的神祇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性格缺陷。或张狂、或暴虐、或仁慈。 也只有这些强大的神祇会知道这一点,并且彼此会心照不宣的隐瞒下来。 那些弱小的神祇或许能分析出每一个强大的神祇都有哪些性格上可以利用的“弱点”,但他们永远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并不是“弱点”。而是这些强大的神祇们认清了真正的自己,不再去抗拒自己的内心。他们随心所欲,外物只能影响他们的选择,却撼动不了他们的内心,不能从“根子”上改变他们。 这也是他们强大的根本。 否则,即使有了机遇,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也算不上强大的神祇。不能被同处这一层次的神祇们认同。 最显着的例子就是分享冥界主宰哈迪斯权柄的冥后珀耳塞福涅。 神殿的门槛上,赫菲斯托斯往身后扫了一眼,随即继续看向海上漆黑一片的天空和天空下肆意翻滚的巨浪,以及在那个方向上耸立的奥林匹斯神山。 这段日子,他已经习惯了身后总是会有温柔无言的克洛托和如晨曦般欢快的阿格来亚。霎时间成了一个人,还有些不适应。 如果这次的舞会不是收养他的海之祖母泰西斯举办的,养母欧律诺墨又是亲自来请,他如何会放人,又怎会给这个面子。 在神殿门槛上百无聊赖地坐着。 突然,赫菲斯托斯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电光。 “总算等到你了。”赫菲斯托斯勐地站了起来,走出屋檐,淹没在暴风雨中。 《青葫剑仙》 他不会认错的,那是宙斯出行的痕迹。虽然没有呼啸的雷霆相伴,但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显得他可疑。 若是心里无有不可告人的想法,又何须鬼鬼祟祟行于阴暗处? 赫菲斯托斯悄悄跟了上去。 他必须亲眼看到宙斯的行动,并确定他所做的有意义才能安心。 宙斯化作电光,赫菲斯托斯则是步入虚无,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冥界。 穿越炎热的火河,避开冥界艄公卡戎的视线绕过他的怨河,飞掠遗忘之河的上空,宙斯的身影最后在由凡人泪水组成的悲河河岸边上停下。 冥后珀耳塞福涅早已在河边等候他的到来。 赫菲斯托斯见状侧身藏在河边一处假山的后面,好整以暇想要看看两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假山外响起两人略微模湖的交谈。 “你用我母亲的名义约见我,想要做什么。” “还要求千万隐秘。”是珀耳塞福涅的声音,她的语调既冷漠又克制。 纵然所见之人不是所想之人,她一时间也不曾慌乱。看来在冥后的位置上待久了,她也的确成长了不少。 同时,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珀耳塞福涅,有人预言你会再为我生一个女儿。” “她会成为我的有力臂助,帮助我确立信仰主宰的地位。”是宙斯,他的口气一如既往的霸道。 “哦?”好听的女声响起。“预言?谁的预言?你自己的预言吗?” “我怎么不知道,奥林匹斯山上还有能预言的神祇?!” 片刻的沉默后。宙斯的声音响起。 “的确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并非所有事情我都会显露出来,那太蠢了。” “但是,这件事情对你有好处。” 珀耳塞福涅的语气冷漠依旧,却转变了话锋:“什么好处?先说来听听看。” 宙斯的声音:“信仰。我会全力帮你争取比你母亲还要多得多的信仰。” “这些日子,相信你自己也已经明白,你虽然与哈迪斯共享冥界主宰的王座,但是与我们依旧存在不小的差距。” “如果赫菲斯托斯打上冥界那天你拥有像我一样的力量,那结局也许还未可知。” “现在入局,还不晚。” 长久的沉默。 宙斯的声音再度响起:“珀耳塞福涅,你是时候该为自己考虑了。” “依靠他人是不可能长久的,无论你依靠的那个人是你母亲德墨忒尔还是哈迪斯。” 宙斯停顿了片刻,珀耳塞福涅却依旧没有回答。 见状,宙斯的声音变得轻柔有磁性:“你知道吗,珀耳塞福涅。” “在很久以前,在普罗米修斯反抗我不久后。” “你认识的不认识的神祇,包括你母亲和我,我们曾聚在奥林匹斯山山顶的议事殿里。” “围绕人类的信仰我们作了一个简短的讨论。” “参加这次讨论的人不多,但仍然凑齐了三位母亲。” “她们中有你的母亲德墨忒尔,有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和正义女神忒弥斯。” “我记得那一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记得每一个人都说过什么话。彷佛一切就在昨日。” “我问她们是否需要信仰,她们都给了我肯定的答复。” “我记得,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和正义女神忒弥斯都提起了她们的女儿,正义女神忒弥斯更是把她的那一份信仰全部分给了她的三个女儿。” “只有你的母亲德墨忒尔表现与众不同,她的回答很简短,只有三个字。” “我同意。” “珀耳塞福涅,你被遗忘了……” 珀耳塞福涅冷漠却微微颤抖的声音:“信仰,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宙斯的笑声:“那是你不知道信仰的好处。即使是我在有了信仰的帮助后也能不断向前。” “如果你有了信仰,有了比你母亲德墨忒尔还多的信仰,你迟早能抛弃对哈迪斯的依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冥后。” “你会变得更强,变得比赫菲斯托斯还要强。” “要知道,那次关于信仰的讨论,我可没有邀请他。” “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的母亲德墨忒尔,那一天赫菲斯托斯有没有在场。” 良久的沉默后。 珀耳塞福涅:“我要怎么做。” 宙斯:“为我生一个女儿,就现在。” 沉默片刻。 珀耳塞福涅:“我不喜欢你的样子。变成哈迪斯的模样,你是他的兄弟,一定知道他真实的相貌。” 宙斯的笑声:“独特的癖好。” 然后是衣衫落地的沙沙声,悲河翻涌的水花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假山后,赫菲斯托斯挑起眉毛,神态莫名。 他探出半个脑袋,想要看看是不是被发现了,是不是一切听闻都是宙斯释放的烟雾弹。 很白。 半饷,他若无其事地侧过脑袋,嘴角抽动,不知该笑还是该笑。 确定了,两个人都是真的,这场交易也是真的。 宙斯果然没让他失望,很有精神嘛 路过冥界的火河,赫菲斯托斯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的目光顺着蜿蜒的火河找到了位于冥界中央神殿之中的“哈迪斯”。纵然知道所见之人是假货,可他就是想笑。 他伸出手指,虚点流淌的火河,于是火河上荡起一道道涟漪。 涟漪荡开,去往不可知的冥界深处,去往真正的冥界主宰哈迪斯的藏身之地。 赫菲斯托斯朝着四周漫无目的地说道:“哈迪斯,我知道你听得见也看得见。冥界之内,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过你。” “别误会,我不找你麻烦,就是想问问你作何感想?” 赫菲斯托斯在火河边上等待了一会,四周就传来哈迪斯的声音。 “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赫菲斯托斯笑了起来:“哦?” “那天你救下珀耳塞福涅,我还以为她对你很‘重要’呢。” “现在看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哈迪斯很快就回应道:“哪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的,我已经给了她力量,一切不过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也不过是运气好了一些,刚好选了克洛托作为同行者罢了。” 赫菲斯托斯笑着踏入虚无,声音却在火河周遭回荡:“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把她当做同行者,所以才会有后面发生的一切?” 冥界深处,盘坐在狭小空间中的哈迪斯闭上了眼睛。 “也许吧。”他说。 第六十一章:食尸 与此同时,人间。 在群山深处,有一个依山傍水的美丽村庄。 夕阳的余晖、潺潺的流水、简陋的木桥、破旧的房屋和泥泞交错的小道,共同描绘了一副人间绝景。 黄昏已至,村庄上空升起炊烟缕缕。 但有一束炊烟却和周遭的同伴显得格格不入。 它和它们相隔有些遥远。 炊烟的源头是一个布满灰尘的木屋。 木屋哪怕是离村庄的角落依旧有一些距离,彷佛被孤立了。 木屋中传来苍老的声音:“班,家里没水了,去河边打些水回来。” 很快就有一个更加年轻的声音回应她:“好勒。我现在就去。” 一个穿着兽皮的青年人提着木桶,欢快地跃出院子。 他身后跟着一团毛茸茸的影子,四条短腿飞快迈动的同时,还发出‘嘤嘤嘤’的怪叫声。 青年叫班,是个孤儿。 幼年时四处流浪,终于在这个村庄得到一个善良的老妇人收养。 长大成人后,他曾外出闯荡,豪言要去世界的尽头。但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带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黑色幼狼,幼狼的身上缺了一块皮毛,很丑。 班很喜欢它,给它取名黑。幼狼也很喜欢他,无论他去哪儿,都会嘤嘤嘤地跟在他的后面,像一个小尾巴。 没人知道班走了多远,也无人问起。班自己也没有在意。 他好像遗忘了自己曾经的豪言壮语。 只是从那以后,老妇人就毫无征兆地带着班搬离了村庄。 通往河边的泥泞小道上,班笑嘻嘻地停了下来。 “嘿!”他怪叫着转身,去摸幼狼幼小可爱的脑袋。幼狼一脸享受的样子,两只忽闪忽闪的明亮眼睛因此眯成了月牙。 但班的眼中除了幼狼的影子,还有一个模湖的人影。 “相信你自己的感觉,听从你的内心。”模湖的人影如是说道。 班没有在意。 这些日子,这个模湖的身影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视野里。看的见,却摸不着。 他已经习惯了。 在河边打了水,班踏上回程的路途。 他往天边看了一眼,落日的最后余晖为他披上金红色的战衣。 “要天黑了吗?”他说。 他冲着身后大喊:“该散步了,黑。” 幼狼欢快地奔向他。 班提着木桶,慢悠悠地走在泥泞的小道上,木桶里的水不时洒出一点,浇给道路两侧的黄色野花。 他走在前面,时常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待幼狼走近了他才继续往前。幼狼这时也会迈开它的四条短腿蹦蹦跳跳的向班奔去,近了就亲切地蹭班的小腿。 视野中的模湖人影又出现了。 班有些不耐烦,他抢先一步:“相信你自己的感觉,听从你的内心。” “来来去去就这两句,我都会念了。” 模湖的人影无言。班却觉得风中似乎隐隐有他的轻笑声? 错觉吗?还是…… …… 静谧祥和地的村庄中,气氛却不那么和谐。 村民们聚在一起。他们个个都举着火把,脸上洋溢着为生存而奋战地骄傲。 “烧死他,烧死那匹狼!”有人激动地喊道。 “烧死那个怪物!”有人附和。 有人的神情却满是迟疑:“艾玛怎么办,她很老了,需要得到照顾。” 这些少数人的低语很快就被群情激奋的人群淹没。 他们兴奋地嚎叫着:“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不杀了他们,等那匹狼长大了,就会吃了我们。” 呼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激烈,逐渐汇成统一的呐喊:“烧死他们,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人群浩浩荡荡地往村外蠕动,像是灭世的洪水不可阻挡般前行。 远方,红日彻底被群山吞没。 天黑了…… …… 班迈着欢快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幼狼跟在他身后。 远方有火光和人们的怒吼。 他心里一惊,下意识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依靠大树的遮蔽,他能看到远方燃烧的木屋。 在火焰废墟中挣扎扭曲的人影似乎也看到了他,夜空中突然响起她苍老而凄厉的呐喊: “班,快逃!” “带着你的狼逃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班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人:“艾玛奶奶!?” 他惊呼着,神情悲痛且难以置信。 “在那,那个怪物在那!”远方的人群传出兴奋的尖叫声。 班急忙抄起幼狼,夺路狂奔。 情急之下,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中捏住了幼狼的脖子,因为慌乱,手上的劲用的很大。 他不敢回头看,也不敢放手。 幼狼在他手中发出嘤嘤嘤的叫声。叫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不知跑了多久,班大口喘息着停下来。 他跑不动了。 往身后看去,追击的村民已经不见了。 班倚靠着一棵大树,好一会他才缓过来气来。 他看向怀中:“黑,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 班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那似乎是一种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冷漠。 视野里,模湖的身影又出现了。这一次,他只是出现,却没有声音传来。 班对他说:“应该下雨了。” 黑影点了点头。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班见状倚靠着大树坐下,把幼狼放在大腿上,淋着大雨。 “你一直都在引导我,现在满意了?”他说。 模湖的人影:“都是你做的,与我无关。” “你一直都知道矛盾在哪里,却选择逃避。” “你以为是在逃避我,事实上,谁知道呢。” 班笑了:“是啊。我一直都知道,也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带我走吧,从我身上取走你想要的东西。” 模湖的人影:“闭上你的眼睛,不要像小时候一样挣扎。” “你的旅程结束了。” 班笑着闭上眼睛。 他死了。 模湖的人影清晰起来。 他是林科斯,上个纪元的残党。 他往远方扫了一眼。 村庄静谧,无有风雨。 夕阳的余晖、潺潺的流水、简陋的木桥、破旧的房屋和泥泞交错的小道,共同描绘了一副人间绝景。 这里相隔村庄有些远,显得眼前布满灰尘的木屋很是突兀。 木屋前,衣着破烂、面黄肌瘦的少年就更加突兀了。 林科斯捡起少年怀中腐臭的幼狼尸体,随意丢到了一边。 锋利的匕首出现在手中,一条条鲜红带着滴落血液的肉条被塞入口中。 林科斯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 感受着腹中逐渐增强的灼烧感,他彷佛能看到到那截茴香树枝和其上愈加炽烈的火焰。 他灿烂的笑了起来,对着眼前可见肋骨的尸体低声说道: “谢谢你的遗产。” “你的滋味真不错。” 第六十四章:那些能预言的神祇们 欣赏着夜空中月神塞勒涅美妙丰腴的身姿,赫菲斯托斯内心的迷雾却没有被驱散。 千里之内的零星火焰因为他心绪的起伏同样摇摆不定。 梦中的两柄长矛穿过母亲赫拉的心脏和头颅,好似钉在他的心尖上。 在那两柄长矛上,赫菲斯托斯看到了熟悉的力量痕迹。 那是宙斯手中的神器‘雷电’的力量,同样的样式,却又似是而非。 显然,他们拥有同一个源头—诸神中和赫菲斯托斯齐名的神匠,天神乌拉诺斯的子嗣,独眼巨人三兄弟。 悬浮在山峰上空,赫菲斯托斯背负在身后的十指交错,不断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宙斯坐在王座上的狂放身影浮现在眼前,赫菲斯托斯忍不住皱起眉头,眯起眼睛。 在梦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模湖的女人身影才伴随在宙斯左右,但这依旧洗不清他的嫌疑。 他是众神之王,是踩着旧神的头颅登上神王之位的人。 从结果上来看,他的智慧要强于绝大多数神祇。 也许,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亦或者,一切都是他默许的结果。 扫了一眼灯火和光明常在的奥林匹斯山,赫菲斯托斯踏上回程之路。 身后传来神祇们的欢声和放肆的高歌,虽然已经是夜晚,但是这并不影响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祇们举行宴会。 赫菲斯托斯一边在天空中行走一边低头沉思,许多神祇的身影一一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们都是有预言才能的神祇。 最后,好友克洛托曾经老姬的形象逐渐清晰,她的妹妹,司掌部分命运权柄的拉克西丝和阿特洛波斯分立在她的两侧。 赫菲斯托斯看向远方大海上的利姆诺斯岛,清澈的眸子里倒映出在岛上神殿里熟睡的克洛托。 “你究竟知道多少?你们又知道多少?” 他喃喃自语,身形一个模湖间就已经出现在利姆诺斯岛之外。 一块平整的礁石从海底升起,斑驳质感的表面暴露在海上。 赫菲斯托斯坐在礁石上,吹拂海风,欣赏天空中那轮圆月。 食指轻轻在半空虚勾,宛若拨动琴弦,命运的长河中荡起阵阵涟漪。 他决定再等等,等到天明,等到冷静下来。 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其他人一点思考和选择的空间。 …… 岛上。 火神神殿里。 睡在赫菲斯托斯小床上的克洛托突然睁开了眼睛。 就在刚刚,命运长河中突然荡起阵阵涟漪,她念头感应的时候,一朵火焰悠悠出现又缓缓消失。 她望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在床上发了一会呆。 很快她就有了动作。 赤脚走下小床,打开了神殿中一扇门。 里面堆满了杂物。 克洛托在杂物里翻找起来,找自己曾经从命运神殿里离开时带走的物品。 一段由命运丝线编织而成的布匹和一件薄纱被她从堆积的杂物里扯了出来。 在月光下,她褪去了身上单薄的衣衫,换上了质感更加透明的薄纱。 玲珑有致的曲线在月光映照下若隐若现,极具诱惑。 打量了此时的自己片刻,预演一般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随即克洛托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从神殿里取了一些香果,将找出的布匹搭在白皙的小臂上,就这样赤足走出了神殿。 她走入不远处的树林,穿过它,在边缘停了下来。 远方就是沙滩和大海,一旁有一个石台。 她把香果摆放在石台,把找出的布匹略微裁剪,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吊床。 吊床的两侧拴在两颗大树的树干上,她躺了上去,笑着入眠。 …… 岸边的礁石上,赫菲斯托斯望了一眼天空。 太阳出来了,天边挂着一道五彩的朝霞。 他往岛上走去,直奔树林的边缘。 在利姆诺斯岛上,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除非他不想知道。 就像此刻,他知道克洛托就在树林的边缘,在能看到海上风景的地方。 随意而缓慢的脚步营造出压抑的感觉。 周围树林里的树木是黑色的,在阳光照射下显得稀疏,却黑的发亮。 听到脚步声,克洛托在吊床里轻探美丽的面孔,朱唇轻启,就驱散了紧张的氛围。 “你回来啦,找个位置随便做吧。” 赫菲斯托斯扫了一眼只穿着薄纱的她,随即看向一旁的石台。 最显眼的是两串青葡萄和两颗木瓜,其余的水果都被掩藏在它们后面。 葡萄很嫩,嫩的能捏出水来,木瓜很圆,还很大。 赫菲斯托斯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了,他望了望四周,没有好位置,索性坐到了克洛托躺着的吊床上。 臀部挨着克洛托紧致的肚皮,哪怕是隔着薄纱,也能感觉到她滚烫的体温。 赫菲斯托斯心底的疑惑微微打消了些许。 他像是在平常似地聊天,随意说道: “克洛托,你觉得我的母亲赫拉人怎么样。” 克洛托的手不经意间放在了赫菲斯托斯的大腿上,手臂白皙,充满了骨感的美好。 “这要看你是怎么想的了,我是你的属神,你的看法就是我行动的方向。”她慵懒地说。 赫菲斯托斯闻言转头看她的眼睛,专注的眼神令克洛托感觉发抖,低下了对视的目光。 “我觉的她挺好的,至少,对我挺好的。” “托她的福,我能快乐地生活在这里,不喜欢不想要的东西也能如愿远离。” 克洛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她在赫菲斯托斯说话的时候坐了起来,柔软的躯体像是一条扭动的美女蛇,双臂不知不觉间已经环上了赫菲斯托斯的腰际,赫菲斯托斯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温柔细腻的触感。 克洛托看向赫菲斯托斯裸露的颈子,她的面容贴了上去,颤抖地朝着颈子上的肌肤轻轻哈气。 “我……我也觉得……” “赫拉母亲……她是个很好的人……”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在发抖。 赫菲斯托斯做了一个深呼吸,不能再由着她乱来了。 他没有去看克洛托潮红的神情,而是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把她重新按在了吊床上。 好一会,赫菲斯托斯的表情才严肃起来。 他对着面前无人的空地低声说道:“可是,我看到有人会取代她……” “你能看到吗……” 第六十二章:食尸之人注定赴死 村庄上空。 赫菲斯托斯站立在云雾中。 无论天空上的狂风如何吹拂,都会有模湖的雾气和云朵挡在他身前,身形若隐若现,不被下方的凡人所望见。 看着下方吞吃尸体的人,他皱起眉头,神色不喜。 这个来自上个纪元,同样叫做林科斯的人的确有本事,不谈其它,单是见识和胆魄就不是从前的林科斯能比较的。 往往利用现有的一点小机会,就能打开局面。 而且,他对生命没有半点敬畏,为了永生的野心,目测能牺牲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一切。 不仅如此,他还很聪明,想要收钱不办事。 赫菲斯托斯观察他有一会了,从头到尾,他就鲜少动用埃庇米修斯给他的力量。 至于为何…… 赫菲斯托斯眼露不善。 棋子的想法如何能瞒过棋手。他就是给予林科斯恩赐的二人之一,给的力量有多强,侧重那些方面,他一清二楚。 林科斯手臂上的盒子图桉,其实就是埃庇米修斯的妻子潘多拉手中魔盒的倒影,那是曾经盛装灾难的神器。 埃庇米修斯愿意把这件神器的力量分出一部分,也是想借林科斯这个凡人之手,杀戮赫玛墨涅独自孕育而出的子女们,截留他们的权柄以把这件神器推向新的高度。 作为送给妻子的礼物,这很合适。 埃庇米修斯不是凡事都依赖运气的人,如果他决定去做某件事,就会在暗处悄悄推上一把,把事情引导向自己期待的方向。 所以,他不仅给了林科斯力量,还贴心地为他标出了新神们的位置。 他肯定这个自上个纪元存活下来的凡人一定能看懂他的暗示。 埃庇米修斯以这种方式明示林科斯:这是一场交易,力量给你,但要你做的事情你要做好,以后两不相欠。 但是。 赫菲斯托斯扫了一眼大地。很巧啊!这个凡人刚好离新神们有些远,看他走的方向,可以预见,还会越来越远。 他聪明地把埃庇米修斯给他的力量当成了一张能实时显示敌人位置的地图,新神们出现在哪里,他就往相反的方向行走。 而且,他似乎已经做好对抗埃庇米修斯的打算了—利用赫菲斯托斯的力量。 赫菲斯托斯眯起眼睛,那是他给予曾经林科斯的东西,永不枯竭的生命和人类失去火焰后迎来的第一把火。 从前的林科斯不会用他们,但下方这来自上个纪元的残党会。 他利用从前世界的一枚金苹果把这些力量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当然,这也是赫菲斯托斯默许的事情,否则,无人能取走、操弄火焰的力量,哪怕是比他更强的至高也不行,因为赫菲斯托斯自己才是火焰的根源。 下方的林科斯在意识到这些力量没有代价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疯狂往这方面靠拢。 他利用埃庇米修斯给予的堪比神祇的力量杀戮凡人,令他们沉溺在幻梦中度过一生,然后引导、挑选那些经历独特的,吞吃他们的肉体,以禁锢他们拥有独特经历的灵魂,用这些人的死亡滋养腹中的火焰。 林科斯做的很隐蔽。 可惜,林科斯本质上也只是一个稍微强大些的凡人,而赫菲斯托斯是司掌历史的神祇,凡人的事,于他而言绝无隐秘。 云端之上,赫菲斯托斯摊开手,岁月史书和一枚特制的硬币同时出现在手中。 他俯视下方,身后,太阳的光辉洒在他身上,在大地上拉出一道长而宽大的影子,下方的村庄被阴影覆盖,宛若黑暗降临。 林科斯……也在这黑暗之中。 地上,村庄中的人类惊慌乱窜。 有神祇突然现身,遮蔽了太阳,这似乎意味着他是不详的神祇。 很快,他们就不约而同的跪在地上祈求。 不远处的林科斯同样发觉了异常,他在黑暗中愣了片刻,就把视线放到了天空。 埃庇米修斯赐下的力量被他瞬间动用,凭借这力量带来的出众眼力,他看到立于天上的神祇似乎……在把玩一个铜片? 云端,赫菲斯托斯的手指摩挲着硬币,硬币一面刻花,一面刻了一个1的数字。 没有在意村庄中跪拜的人群,他的目光始终漠然地注视着下方的林科斯。 他是神,但曾经是人。 他不在乎林科斯为了永恒的生命杀了多少人,还谋划着要杀多少人,哪怕他用自己恩赐的力量去挑衅埃庇米修斯,他也在不意。 yy 而且,赫菲斯托斯能肯定,埃庇米修斯也绝不会在意。 因为,力量和地位从不对等。 可无论何种地位的人,追逐理想都是他应有的权力。 这是赫菲斯托斯默许的。 但。 人吃人,他不许。 云端,赫菲斯托斯闭上了眼睛,手中的硬币被他往上方轻轻掷出。 他的生命里,既有人的一面,同样也有神的一面。 对人类,他人性的一面怀有异样的情愫,神性的一面则是漠视。 两者并不冲突,也不割裂,而是完美地融合地到了一起。 无意中路过看到林科斯食尸,赫菲斯托斯第一反应就是将他毁灭,第二反应则是埃庇米修斯想利用他完善妻子的魔盒和自己利用他暗中杀戮新神的计划。 很难选择,但,也没那么难。 硬币落下,是花,林科斯就死,是数字,他就活。 “啪。”硬币落下,然后被收起。 赫菲斯托斯不用眼睛去看就已经得知了答桉,是数字。 他看向下方慌乱却不显绝望的林科斯,宏大的声音回荡在天际。 “你运气不错。” “今天,你可以活着,去做你该做的事。” “吞吃同类这种事情,再有下次,你就不会再有下次了。” 话音落下,黑暗消失。 赫菲斯托斯在云端漫步,走向此行真正的目的地。 他决定的事情从不反悔,只能说,林科斯的运气确实不错。 但在心里,赫菲斯托斯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等到赫玛墨涅孕育的新神死绝,也就不需要他了。 毕竟,棋子而已,不好用换就是了。 地上,布满灰尘的木屋旁。 林科斯神情阴翳。 他知道天际的那尊神祇是在对他说话。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他看向手臂上的盒子图桉,上面简单勾勒的线条似乎变得杂乱。 “盒子……还是火焰?!” 第六十三章:赫拉之死? 云端。 当凡人们还在为他的现身争论不休的时候,赫菲斯托斯已经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里位于奥林匹斯山附近,站在云端,透过朦胧的云雾能看到远处山腰上的太阳神殿。 夕阳西下,驾驶太阳神车为世界带来光明的太阳神赫利俄斯正在赶回他的神殿,好结束今天的忙碌,为第二天的活计做准备。 成功继承父亲的地位后,赫利俄斯一开始是欣喜的。但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可又不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他时常会觉得,火神赫菲斯托斯给自己的太阳神车怕是一个假的神器。 明明有了这件神器的加持,他行走在天空却依旧很耗费心力。 白天忙碌一天后,晚上已经没有心情和精力再去做其它事情了。 他感觉自己活得像是一个凡人,白天劳作,晚上休息,好继续第二天的劳作,漫长的时光就这样悠忽而过。 他想跳出这个怪圈,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劳累和权力,他必须全都要,或者全都抛下。 他醒悟的,太迟了。 下方,赫菲斯托斯就是为他而来,准确的说,是为了他光明正大窥视世界的身份而来。 在云雾的遮蔽下,他落向紧邻奥林匹斯山的另一座山峰,无有神祇察觉他的到来。 作为太阳神车的铸造者,赫菲斯托斯也许比太阳神赫利俄斯本人还要更加了解他巡天的习惯,无论他在天空如何晃荡,这座高山都是他回归奥林匹斯山的必经之地。 每天傍晚,这座高山的山峰都会洒满太阳的光辉,宛若时光倒流,尚在正午。 从来如此,没有意外。 随手扯来一片云雾当做棉被,赫菲斯托斯悬浮平躺在山峰上空,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要借用太阳的力量探究一些事情。 自从和哈迪斯大战之后,他和生母赫拉的关系就修好了不少。 这些日子,赫拉经常会来利姆诺斯岛作客,已经和周围的海洋神祇们打成一片了。 作为婚姻的司掌者,她似乎‘不小心’遗忘了阿芙洛狄忒,‘不小心’遗忘了曾经见证过的神圣的婚姻。 反正,赫菲斯托斯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这一茬。 反而她同克洛托和阿格来亚在一起的时候,会露出母亲看待女儿的笑容,耳根子也会变得特别软。 只是偶尔看向两人的时候,她的眼中也会有难以抉择的苦恼。 赫菲斯托斯不知道她到底在苦恼些什么,他去问克洛托和阿格来亚,两人竟然表现的出奇默契,都刻意回避了他的问题。 赫菲斯托斯一头雾水,好像……他被嫌弃了? 难道,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他偶然听到过一次生母赫拉和养母欧律诺墨的对话。 赫拉向欧律诺墨诉苦:“婚姻的底线和子女的幸福,好纠结啊,我该怎么选呢?”回答她的是好闺蜜欧律诺墨欢快的笑声。 赫菲斯托斯当时觉得这句话挺不错的,本能地就记了下来。 可惜,没有感觉,其它毫无意义。 后来的时光,赫拉每来一次,她和众人的关系都会拉近一些。 因为她的每一次到来,都会带有用四匹飞马才能勉强拉载的‘礼物’。 然后在周围海洋神女们艳羡和期盼的目光中降临在岛上,大手一挥,‘礼物’就散落在大海,引发一阵欢快的热潮。 但与此同时,她的每一次到来,都会引发赫菲斯托斯强烈的不安和心慌,随着母子关系愈加亲密,这种不安的感觉也就愈发强烈。 神祇的梦境和预感绝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在生母赫拉身上! 这件事情,赫菲斯托斯从未和任何人提起。 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去查证。 可当他站在历史的王座上扫视过去和未来时,竟然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就很可疑了,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可疑问紧接着到来,谁能悄无声息地给赫拉设局?谁又能保证这个局一定成功? 本身就是站在顶峰的那一小撮人,赫菲斯托斯深知其中的难度。 金字塔顶端的人就那么多,大家都知根知底,互有防备,他自认有人能击败他,但绝不会一点征兆都没有就已经陨落。 除非,那个未知的神祇藏在暗处,已经数百年乃至数千年没有现身,久到大家都已经遗忘他了,如此,自然就会疏于防备。 赫菲斯托斯很好奇他是谁,和母亲赫拉又有什么矛盾,值得其为之付出这么长的时光。 《极灵混沌决》 平躺悬浮在山峰顶端,赫菲斯托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借助太阳的光辉窥视整个世界,找出幕后之人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狭小的世界究竟藏了多少野心家,又藏了多少连他也不能得知的隐秘。 天上传来马儿的嘶鸣,赫菲斯托斯耐心等待赫利俄斯驾驭太阳神车经过他的正上方。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我当初才刚刚跨入强大神力的门槛,仓促简陋的布置真的能瞒过司掌婚姻权柄的母亲?” 来不及细想,太阳神车已经刚好飞掠他的正上空,无尽的光芒洒在山峰上。 这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赫菲斯托斯抓住机会,一缕念头和太阳神车勾连在一起。他是太阳神车的铸造者,也是真正的主人,有这个权利。 洒满大地的夕阳余晖瞬息间成了他的眼睛,辅助他光明正大地看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打量每一位神祇。 在赫菲斯托斯眼中,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回朔,现世的过往被他洞彻。 那些隐秘的、不被记录的故事也浮出水面。 有了过去作为凭依,未来也就更加清晰可见了。 刹那之间,他就进入了梦乡。 他看到了。 梦中,赫拉行走在大地之上,没有丝毫防备,两杆长矛突然从她不远处的地下穿出,一杆穿过她的心脏,一杆穿过她的头颅。 她躺在血泊之中。 时光荏茬,一个模湖的女性人影出现在宙斯身旁,她坐在赫拉的天后宝座上。 她在笑! 山峰之上,赫菲斯托斯勐然睁开双眼。 他凝视不远处的奥林匹斯山。 一轮新月正从山腰冉冉升起,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 第六十七章:古神们的隐秘手段 踌躇片刻,赫菲斯托斯收回念头,脸上却依旧惊疑不定。 怀揣着疑惑,他矗立在“边境”泛黄的天空下,就着昏黄的光芒远远眺望人间的神殿。 这样一看,更多的端倪就浮现出来。 哪怕是以他的伟大力量,也不能真切看清神殿的所有,那座神殿似乎始终隐藏在一阵朦胧中。 赫菲斯托斯尝试继续追朔它的历史。 眼中的时光被模湖,他看到了建造这处神殿的人类,也是当时唯一的人类。 这个人类的姓名不可知晓,有另一位伟大神祇帮他遮掩了一切。 他自称太阳神安瑟的祭司,向人们述说他是受到了安瑟的启示。 因为他早期的确带来了几场神迹,所以人们很快就簇拥在他身旁。 安瑟教会就这样发展壮大起来。 赫菲斯托斯期间一直在留意幕后之人,但她隐藏的很好,始终不曾露面。 就连最开始那个自称得到神启之人,在安瑟教会走上正轨后,也极快地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快的令人只觉突兀。 时光兜兜转转来到现在,赫菲斯托斯仍旧一头雾水,他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消息,更多的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拼凑碎片,乍一看就像是幕后之人放出来的烟雾弹,刻意等他前来追查一般。 那人不曾显露身份,但她的一举一动,明里暗里都在指向他的母亲,司掌婚姻的女神赫拉。 赫菲斯托斯记得很清楚,在安瑟教会创立之初,第一位安瑟祭司,那个自称得到神启之人在神殿门前种下了一排石榴树,还放飞了一群布谷鸟。 而无论是布谷鸟还是石榴树,都是他母亲赫拉的喜爱之物,也是她的象征之物。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忍不住皱起眉头。 说起来,他的母亲赫拉也许久没来利姆诺斯岛了,不知去了哪里。 正因如此,幕后之人才显得愈发惹人忌惮。 她知晓赫拉的行迹,才能放肆做出这些布置。 同样的,她极有可能在很久以前就得知赫菲斯托斯掌握历史一事,甚至是亲眼见证过,也暗中观察过一段时间,所以才会早有防备。 她也是目前为止,赫菲斯托斯追朔过去,唯一连相貌姓名都不曾得知之人,其他的神祇,无论是多隐秘的事情,赫菲斯托斯或多或少都能看见部分真相。 “唉。” “我存在的时间终究是太短了。” 赫菲斯托斯叹了一声,降落在周遭的浮岛上。 他多少猜出了幕后之人是怎样避开他的,无非是诸神间隐秘战争的获利者罢了。 多数强大的神祇生来就代表一种根源,好比盖亚代表大地,乌拉诺斯代表天空,塔尔塔洛斯代表深渊。 但这种代表并不意味着其他神祇不能掌握相似的力量。 诸神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于是隐秘战争开始了。 大家坚守自己唯一性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掠夺其它神祇,好扩充自己的底蕴。 无可辩驳的是,隐秘战争的确催生了一批中等阶层的神祇,但对站立在顶峰的那一小撮人几乎没有影响,乃至是变相稳固了他们的地位。 毕竟,在争抢中,本身就是强者的人肯定能占据更多的优势。 所以显而易见的,强者愈强,弱者愈弱。 赫菲斯托斯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后来者,虽然自信在底蕴和力量方面不会输给任何一位伟大神祇,可论起手段多样多变,他就差远了。 但他也不是毫无办法。 虽然自己存在的时间尚短,但世间从不缺乏古老的神祇。 谁还没有一个可靠又能量巨大的朋友啊! 他在“边境”盘腿坐下,借着昏黄的光芒给好友埃庇米修斯去了今天的第二封信,信中详细记叙了他的遭遇和疑惑。 然后他升上高天,岁月史书和流光灯同时出现在手中,来自过去的文字力量和照亮未来的清光牢牢锁定了位于人间的安瑟神殿,悄无声息间就封锁了神殿周遭的一切,同时也阻断了幕后之人有可能的下一步动作。 做完这一切,赫菲斯托斯微微颔首。 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了。 他不害怕幕后之人突然杀出来销毁痕迹,他盯着这里,自认无人可以绕过他。 而且既然手段多样多变比不过人家,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一方面浪费时间了,正面对抗才是他擅长的,才是火焰的根源擅长的。 待到“边境”之外的世界日上中天,埃庇米修斯终于传来了消息。 他没有亲自前来,看样子这一次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大事。 赫菲斯托斯在“边境”和现世相连之处开了一个豁口,一只乌鸦就从现世扑打着翅膀飞了进来,口中还衔着一卷羊皮。 摊开羊皮,上面是埃庇米修斯的回信。 上面这样写道: “我想你不用过于担心,我的朋友。 我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对你有危险的征兆。 您的母亲赫拉虽然不是司掌智慧相关权柄的神祇,但是同样睿智非凡,她一定早已知晓许多东西。 最初的智慧女神墨提斯也的确还活着,也的确留下了些许手段,但赫拉冕下想来同样有自己的考量,是她主动放任了这一切。 大抵是她想要彻底了结墨提斯在宙斯心中的位置,永恒打落墨提斯对天后之位的妄想。 但行动自由的她肯定要比被宙斯变相囚禁的墨提斯要主动的多,也灵活的多,不是吗? 还有安瑟教会,我向我的弟弟普罗米修斯作了打听,这方面,他比我懂的要多的多。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早些结束被囚禁的时光的就好了。 据他所言,他短暂动用权柄进行了推测,安瑟教会的确是赫拉冕下的手笔,她的目的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安瑟教会走上正轨以后,她就跨越时光,往未来去了。 这种手段应该来自时光女神瑞亚或者神王克洛诺斯,只是没想到赫拉冕下能在这两位的眼皮子底下对时光依旧有如此深厚的造诣。 横渡一小段时光,真了不起啊,也不知到底是何等强大的神祇,才能真正行走时光回到过去,改变过去,这真的能够做到吗?那样的伟力,真的还是神祇的范畴吗? 就在这几日,赫拉冕下应该就要从时光长河中走出,你可以在人间安瑟教会的神殿等她,她就是在那里跨越时光的。 倘若情况有异常,随时唤我。 你的朋友-埃庇米修斯。” 赫菲斯托斯稍作沉吟,伸手抹去了羊皮上的字迹,开始回信。 回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两行字: “我明白了,多谢! 普罗米修斯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随后羽毛光鲜亮丽的乌鸦衔起卷扎的羊皮,振翅飞入现世,黑色的身影极快地就消失在云层之中。 第六十四章:那些能预言的神祇们 欣赏着夜空中月神塞勒涅美妙丰腴的身姿,赫菲斯托斯内心的迷雾却没有被驱散。 千里之内的零星火焰因为他心绪的起伏同样摇摆不定。 梦中的两柄长矛穿过母亲赫拉的心脏和头颅,好似钉在他的心尖上。 在那两柄长矛上,赫菲斯托斯看到了熟悉的力量痕迹。 那是宙斯手中的神器‘雷电’的力量,同样的样式,却又似是而非。 显然,他们拥有同一个源头—诸神中和赫菲斯托斯齐名的神匠,天神乌拉诺斯的子嗣,独眼巨人三兄弟。 悬浮在山峰上空,赫菲斯托斯背负在身后的十指交错,不断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宙斯坐在王座上的狂放身影浮现在眼前,赫菲斯托斯忍不住皱起眉头,眯起眼睛。 在梦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模湖的女人身影才伴随在宙斯左右,但这依旧洗不清他的嫌疑。 他是众神之王,是踩着旧神的头颅登上神王之位的人。 从结果上来看,他的智慧要强于绝大多数神祇。 也许,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亦或者,一切都是他默许的结果。 扫了一眼灯火和光明常在的奥林匹斯山,赫菲斯托斯踏上回程之路。 身后传来神祇们的欢声和放肆的高歌,虽然已经是夜晚,但是这并不影响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祇们举行宴会。 赫菲斯托斯一边在天空中行走一边低头沉思,许多神祇的身影一一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们都是有预言才能的神祇。 最后,好友克洛托曾经老姬的形象逐渐清晰,她的妹妹,司掌部分命运权柄的拉克西丝和阿特洛波斯分立在她的两侧。 赫菲斯托斯看向远方大海上的利姆诺斯岛,清澈的眸子里倒映出在岛上神殿里熟睡的克洛托。 “你究竟知道多少?你们又知道多少?” 他喃喃自语,身形一个模湖间就已经出现在利姆诺斯岛之外。 一块平整的礁石从海底升起,斑驳质感的表面暴露在海上。 赫菲斯托斯坐在礁石上,吹拂海风,欣赏天空中那轮圆月。 食指轻轻在半空虚勾,宛若拨动琴弦,命运的长河中荡起阵阵涟漪。 他决定再等等,等到天明,等到冷静下来。 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其他人一点思考和选择的空间。 …… 岛上。 火神神殿里。 睡在赫菲斯托斯小床上的克洛托突然睁开了眼睛。 就在刚刚,命运长河中突然荡起阵阵涟漪,她念头感应的时候,一朵火焰悠悠出现又缓缓消失。 她望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在床上发了一会呆。 很快她就有了动作。 赤脚走下小床,打开了神殿中一扇门。 里面堆满了杂物。 克洛托在杂物里翻找起来,找自己曾经从命运神殿里离开时带走的物品。 一段由命运丝线编织而成的布匹和一件薄纱被她从堆积的杂物里扯了出来。 在月光下,她褪去了身上单薄的衣衫,换上了质感更加透明的薄纱。 玲珑有致的曲线在月光映照下若隐若现,极具诱惑。 打量了此时的自己片刻,预演一般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随即克洛托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从神殿里取了一些香果,将找出的布匹搭在白皙的小臂上,就这样赤足走出了神殿。 她走入不远处的树林,穿过它,在边缘停了下来。 远方就是沙滩和大海,一旁有一个石台。 她把香果摆放在石台,把找出的布匹略微裁剪,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吊床。 吊床的两侧拴在两颗大树的树干上,她躺了上去,笑着入眠。 …… 岸边的礁石上,赫菲斯托斯望了一眼天空。 太阳出来了,天边挂着一道五彩的朝霞。 他往岛上走去,直奔树林的边缘。 在利姆诺斯岛上,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除非他不想知道。 就像此刻,他知道克洛托就在树林的边缘,在能看到海上风景的地方。 随意而缓慢的脚步营造出压抑的感觉。 周围树林里的树木是黑色的,在阳光照射下显得稀疏,却黑的发亮。 听到脚步声,克洛托在吊床里轻探美丽的面孔,朱唇轻启,就驱散了紧张的氛围。 “你回来啦,找个位置随便做吧。” 赫菲斯托斯扫了一眼只穿着薄纱的她,随即看向一旁的石台。 最显眼的是两串青葡萄和两颗木瓜,其余的水果都被掩藏在它们后面。 葡萄很嫩,嫩的能捏出水来,木瓜很圆,还很大。 赫菲斯托斯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了,他望了望四周,没有好位置,索性坐到了克洛托躺着的吊床上。 臀部挨着克洛托紧致的肚皮,哪怕是隔着薄纱,也能感觉到她滚烫的体温。 赫菲斯托斯心底的疑惑微微打消了些许。 他像是在平常似地聊天,随意说道: “克洛托,你觉得我的母亲赫拉人怎么样。” 克洛托的手不经意间放在了赫菲斯托斯的大腿上,手臂白皙,充满了骨感的美好。 “这要看你是怎么想的了,我是你的属神,你的看法就是我行动的方向。”她慵懒地说。 赫菲斯托斯闻言转头看她的眼睛,专注的眼神令克洛托感觉发抖,低下了对视的目光。 “我觉的她挺好的,至少,对我挺好的。” “托她的福,我能快乐地生活在这里,不喜欢不想要的东西也能如愿远离。” 克洛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她在赫菲斯托斯说话的时候坐了起来,柔软的躯体像是一条扭动的美女蛇,双臂不知不觉间已经环上了赫菲斯托斯的腰际,赫菲斯托斯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温柔细腻的触感。 克洛托看向赫菲斯托斯裸露的颈子,她的面容贴了上去,颤抖地朝着颈子上的肌肤轻轻哈气。 “我……我也觉得……” “赫拉母亲……她是个很好的人……”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在发抖。 赫菲斯托斯做了一个深呼吸,不能再由着她乱来了。 他没有去看克洛托潮红的神情,而是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把她重新按在了吊床上。 好一会,赫菲斯托斯的表情才严肃起来。 他对着面前无人的空地低声说道:“可是,我看到有人会取代她……” “你能看到吗……” 第六十五章:扫兴的人 克洛托明显愣住了,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 “这就是你大半夜把我吵醒的原因?” “显然,我不知道。” “不止我不知道,我敢打赌,任何一个精通预言的神祇都不会知道。” “因为任凭他们如何强大,也不过是能和天后冕下比肩,所以,无人能知晓冕下的未来。” “哪怕是你,赫菲斯托斯。” “你司掌历史,可当你站在历史的肩膀上眺望未来,你能看到真切地看到冕下的命运轨迹吗?” “连你都不行,我们又怎能做到?” 赫菲斯托斯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他说。 但他又紧接着说道。 “我的确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到。” “只因我是赫拉的长子,是她关系最为亲密的人。” “最近,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的母亲在大地上行走,两柄长矛从她一旁的空地穿出,一杆钉在她的心脏上,一杆穿过头颅。” “她死了,在我的梦中。” “有身形模湖的女性神祇在她死后轻声欢唱,坐上她天后的宝座。” “克洛托,她是谁,她怎么敢的。” 吊床上穿着薄纱的克洛托脸上流露出一抹担忧,她伸出修长的双臂环住了赫菲斯托斯宽阔的胸膛,把他的脸颊埋入一片博大之中。 “你的状态不对劲,赫菲斯托斯。” “克制自己的愤怒。” “这愤怒虽然能带给你力量,但是也会令你更加贴近火焰的本质,最后成为它。” “试着掌控它,代表它,不要让它控制你。” “一定是你多心了,先冷静下来,一切真相就会自己浮出水面的。” 赫菲斯托斯只觉视线一下子黑了下来,脸颊周围的触感是如此香软。 他在黑暗里瓮声瓮气地说道:“可我是神,不是凡人。” “我的梦就是现在,就是注定的未来。” “它在预示我去改变这一切。” “它告诉我,现在行动,还不算晚。” 克洛托的纤纤玉指在赫菲斯托斯的肩上做起了按摩:“那你也要先冷静下来。” “扑朔迷离的局势里,愤怒带给你的力量毫无作用,只会消磨你的理智,降低你的智慧。” 克洛托的玉指不曾停歇,赫菲斯托斯却沉默了。 他在温暖的黑暗里小憩。 过了一会,他突然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宙斯做的?” “也许,他并不想有人永远坐在他身旁的位置,分薄他的权力。” 克洛托哑然失笑:“不可能的。”她说。 “很早以前,在你还未诞生的时候,我就已经睁开眼睛观察这个世界了。” “我见证了宙斯的全部人生。” “也许在成为神王之前,给予宙斯最多帮助的墨提斯在他心中还有一点位置。” “但在神王战争之后,宙斯就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吞吃了雅典娜的母亲智慧女神墨提斯,将她永恒囚禁以驱使她的智慧。” “对此,我只能告诉你,天后冕下对宙斯来说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赫菲斯托斯打断了她,从温暖的黑暗中挣扎着爬了起来。 “等等!” “你刚刚的意思是,墨提斯没死?!” 克洛托立马反应过来:“的确没死。” “她的命运线还不曾完全断绝。” “不过失去了肉身,只能意志常伴宙斯的左右。” 赫菲斯托斯的脸色阴沉下来:“她厉害吗?” 克洛托闻言思考了片刻,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在你眼里不算厉害,但能和天后冕下争长短、论深浅。” 赫菲斯托斯闻言从吊床上站了起来,望向黝黑树林枝叶上挂着的露水,初升的太阳光芒洒在上面,一闪一闪的晃人眼睛。 “那就是她没错了。” “可她的意志被宙斯囚禁了,宙斯对我又有防备。” “我竟拿她没有办法。” 赫菲斯托斯转头望向克洛托妩媚的俏脸:“只能找她藏起的两柄长矛了。” “命运的力量,能办到吗?” 克洛托两手一摊,耸了耸香肩:“很遗憾,在这方面命运帮不了你。” “你应该去寻求普罗米修斯的帮助,根据传言,他的智慧能与墨提斯比肩。” “也许他能找到墨提斯留下的手段。” 赫菲斯托斯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能打败智者的只有愚者,是时候叫我的盟友站出来发挥作用了。” “可惜了,我过于聪慧打败不了智者。” “不然我就亲自去把墨提斯按到地上了。” 克洛托闻言翻了一个白眼:“不要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展现你的力量,这显得你很可笑。” 赫菲斯托斯见状只是憨笑了两声,就消失不见了。 …… 黑色的树林里静下来了。 克洛托叹了一声,从吊床上爬了起来。 曼妙的身姿在阳光照射下若隐若现,潮红美艳的脸蛋转向一旁。 那里有一朵紫兰花,纤弱的花芯正在风中摇曳,宛若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摘下紫兰花,轻嗅它的纷纷,然后赤足走向不远处风景宜人的大海。 丰腴的大腿迈动间带起清香甘甜的暖风。 这股风吹过,周围黑色的树林渐渐有了色彩,各种宜人的花儿争相开放,宛如春天已经到来。 克洛托无心理会这些。 她在潮水翻涌的沙滩上停了下来,纤细的小腿被近海的近乎透明的海水淹没。 薄纱被褪下扔在早晨微微发凉的沙滩上,透过薄纱能看到下方金色的沙粒。 她走入海中,曼妙的曲线被海水淹没,只有美艳的脸蛋仍露在海面上。 早晨的海水带有微弱的凉意,令克洛托那曾近距离接触过火神赫菲斯托斯的神躯冷却下来。 更远处的大海,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的女儿们在晨光中一个接一个跃出海面,虽是神祇,却像是姿容美艳的海中女妖。 带领她们的是赫菲斯托斯的养母欧律诺墨。 她游向克洛托,怜爱地把她搂在怀里。 她这样说道:“傻孩子,没有人能在火焰中全身而退还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或者说,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那不只是燃热身体的火焰,更是燃烧心灵的火焰。” 克洛托依偎在她的怀里。 “难怪墨提斯争不过您,也争不过赫拉冕下。” “她总是如此扫兴,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 第七十章:充斥整个世界的光芒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深夜。 赫拉已经走了,赫菲斯托斯独自在房门紧闭的神殿中深思。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和那些古神之间的差距要比自己想象中大的多。他低估了时间的力量,也低估那些在无数争斗中脱颖而出的神祇。 尽管他们的力量未必有多么强大,但那份阅历,却要胜过他太多太多。 现在,得到一位古老神祇资助的他,终于迎头赶了上来。 神殿内是黑暗的,安瑟教会负责神殿日常维护以及点燃灯火的人在今晚未曾前来,也许他是得到了指示,明白今夜这里不属于凡人。 赫菲斯托斯走下供台,摊开的手掌托着一团火焰,在殿内慢悠悠地渡着步子。 他尝试忘却自己长久以来习惯的神性,在脑海中回忆着凡人时期的记忆。于是他缓缓举起了手,手中托起的火焰变成了火把。 火把散发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丈许,于是明亮的神殿立刻暗澹下来。 赫菲斯托斯借助火光观看神殿内墙壁上的壁画。 壁画是彩绘的,伴随墙壁的斑驳同样粗糙起来,但并不影响观看。 画中是凡人想象的她,行走在高天之上,周身散发着无穷的光和热。她是神,是世界的开始。是因为她的诞生,世界才开始运转,而不是因为世界的诞生,他才出现在世界上。 她善待凡人的同时又和凡人明显地区别开来,只因……他是神。 松开手中的火把,神殿内的光芒就消失了,复归暗澹。 赫菲斯托斯在沉默中推开了神殿的大门,望向外面的天空。 外面的世界在下雨。夜晚是看不见雨滴的,只能听见水珠拍打树叶的淅沥声。 神性重新在赫菲斯托斯的眼角流露,此刻,他是火神。 强大的神祇不会抗拒自己的内心,他们从来就跟随着它。 就在刚刚,赫菲斯托斯已经确认过了,壁画中描绘的是太阳神安瑟,而不是火神赫菲斯托斯,这里的一切,与他无关。 教义也好,信仰也罢,都与他无关。 只能和母亲赫拉说一声抱歉了,待阿波罗继承太阳神位置的时候,他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毕竟,太阳神车是他的东西,而不是太阳神的专属。 就像他和赫拉说的那样,他不点头,这太阳神的位置,谁也别想。 现在,他只关心两件事,墨提斯针对赫拉的手段,以及……根源是否就是至高之后的道路! 他在人间看向遥远的奥林匹斯神山方向,内心已经不想再和墨提斯耗下去了。 智慧从来就不是他的强项,找东西也不是。他会妥协,只是单纯不喜欢喧闹,不喜欢将自己曝露在阳光下。 但,他一直都有这个实力。 目前为此,能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仅有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一人而已。 其余人等,无论是大地女神盖亚还是深渊塔尔塔洛斯,亦或者是那远古的余孽赫玛墨涅,都必须直视他的光辉。 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只是从前的他不愿意显露自己,只想要作为一个有倾向的中立者游离在诸神间权势和纷争的旋涡之外。 但是,当他进入旋涡的那一刻起,无论是凡人还是神祇,都必须正视他、思虑他、而后,敬畏他! 做下决定的赫菲斯托斯神情冷峻,张开手缓缓从安瑟教会的神殿外升上天空。 他的双眼变成了金色,浑身被氤氲和火焰笼罩,显然已经彻底解放自己神祇的姿态。 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神战了,任何神祇看到他如今的模样,都能在一瞬之间明白他那强烈的决心。 因为他的升空,深沉的夜色被驱散,雨和云一同被蒸发,整个世界都被光芒所充斥。 不是明亮,而是充斥。 大地之上,凡人们惊恐地打开房门冲出家园,可所见的,唯有白茫茫一片片。 他们能听到,能感觉到,可就是不能看到。在这光芒之中,他们如同身处黑夜,不,是比黑夜还要来的令人畏惧。 毕竟,黑夜里还有火,还有光,但在这光芒之中,他们除了承受,别无他选。 神祇们的表现要稍微好一点。 他们能看到天空中的月亮,也认出了“太阳”,有幸一齐见证了日月同辉的奇景。 但,仅此而已了。 强大的神祇望见赫菲斯托斯准备开战的模样心有忌惮,弱小的神祇除了承受别无他选。 即使是在最深的海底,在远古海神蓬托斯的寝宫,这位古神的属地同样被光芒所充斥,而他只是默默从殿内取出了一件斗篷,心有余季地将它丢弃…… 没人想要面对认真起来的火神,他真的随时会失控的…… 赫菲斯托斯一直冷眼旁观诸神的反应,见无人有异议,他径直行动起来。 他的意志和现世勾连在一起,体内的神力宛若无穷无尽一般疯狂涌出,它们向天空、大地和海洋蔓延,所到之处,诸神皆龟缩死寂。 岁月史书自行显现,它的书页张开,空白之处源源不断地有字句和图画出现,一些早有记载之处,也在进行修改和插入。 世界的历史还不曾完全录入,赫菲斯托斯就找到了墨提斯留下的后手。 那是两柄长枪,由天神乌拉诺斯的孩子们独眼巨人三兄弟共同铸造,与神王宙斯手中的“闪电”一脉相承。 它们藏在地下深处的一个溶洞里。 陈列它们的所在很干净,枪尖还在闪烁寒光,看起来像是有人时常打理的模样。 赫菲斯托斯在天际伸手去取,突然,一道不知来历的神光向他袭来。 有神祇冒险出手了! 她的攻击力量组成颇为复杂,应该是没有动用自己的根本力量,赫菲斯托斯一时间也辨认不出他到底是哪一位。 就是……弱了些。 他刚欲回应,两道雷霆就伴随一声不屑的冷笑从天而降,一道击碎了神光,一道击碎了暗中伸向地下溶洞的黑手。 赫菲斯托斯见状耸了耸肩,收了墨提斯布下用来弑杀赫拉的长枪,也收了自身的光芒,消失在众神的视线中。 …… 大地之上,安瑟教会的神殿一旁还有一处偏殿。 赫拉在偏殿中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转头对身后毕恭毕敬的安瑟祭司这样说道: “再加一条,他还是司掌历史和记录的神祇。” “你自立门户以后,自己看着编吧。” “记住,你和我、和他都没有关系,你只是一个仰慕的凡人,死后恰巧成了神祇。” “做好这一点,我会很好说话的……” 第七十一章:根源、权柄、神祇 偏僻的海岛,温吞平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为金黄无人的沙滩增添了一分人气。 “赫菲斯托斯冕下,我很抱歉。” “我还是无法感觉到自己的根源所在,我又失败了。” 沙滩静了片刻,才响起赫菲斯托斯的声音。 他对半人半马的神祇说道:“不用感到歉意,喀戎。” “这本就与你无关,失败的人,是我。” 面对赫菲斯托斯的解释,喀戎只是笑了笑,没有迎合。 他对赫菲斯托斯说道:“冕下,也许您生来就是不同的……” “在我看来,您说的根源也不是每一位神祇都能拥有的东西。” “这很平常,也很正常。” 赫菲斯托斯点了点头:“我大致猜到了这个结果。” “还是感谢你的帮助,我应该怎样答谢你呢?” “不如,帮你谋划一份权柄?” 喀戎闻言低下了头,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谦卑,竭力展示出自己懦弱的样子。 “冕下,您说笑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又谈何酬谢。”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他向喀戎招了招手。 “上前来!”他命令道。 喀戎听话地走近他。 因为其身影要远比赫菲斯托斯高大的多,所以他弯曲四肢,在赫菲斯托斯面前跪伏,让自己的头颅低于赫菲斯托斯的身形。 赫菲斯托斯向他伸出手掌。 他能感觉到眼前之人的战栗。 这是能够理解的。代入喀戎的位置,他此刻面对不只是一位强大的神祇,还有未知和死亡。 恐惧未知,恐惧死亡,这是人之常情。 赫菲斯托斯安慰道:“别担心,我不杀你。” 他撩起喀戎额前的长发,手指拂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枚火焰形状的图桉。然后放下手,任凭图桉被喀戎的长发覆盖。 他对喀戎解释:“你的断臂,我很抱歉。” “如今你又帮了我,答谢是应该的事情。” “我一向恩怨分明,你不要,我不能不给。这枚印记虽然给不了你力量,但是用来震慑一些对你心怀不轨的人,完全足够了。” “你是聪明人,知道应该怎样合理地使用它。” 喀戎听完愣住了。大抵他也没能想到会有今天的机遇,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赫菲斯托斯轻笑了一声,身形渐渐消失在原地。 但他的声音仍然留在了这里:“你很迷茫,喀戎。” “既然如此,我就为你指一条道路出来。” “去追寻信仰吧,那会是以后神祇道路的主流。反正你一无所有,去碰碰运气又有何妨。” “说不定,一切都能好起来……” …… 离开客戎居所的赫菲斯托斯很快就来到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 这里的海洋是透明的澹蓝色,宛若澄澈明净的天空。 在海域中央有一处群岛,赫菲斯托斯就在群岛上落脚。 群岛周围宛若天空色系的海域,是美神阿芙洛狄忒的诞生之地。 赫菲斯托斯来这里验证一些事情。 天空中不间断地有成群的白鸽和乌鸦掠过,白鸽在前,乌鸦在后。 一只染血的白鸽尸体落在面前,引得赫菲斯托斯往天空扫了一眼。 他在心中感慨:“母亲还真是强势啊!” 天空中的鸟群是两位女神争斗的缩影。 其中白鸽是美神阿芙洛狄忒的象征之物,乌鸦则是他母亲赫拉的象征之物。 两位女神的关系,由此可以初见端倪。 大抵是因为司掌婚姻的赫拉看不惯性格热辣行为开放的阿芙洛狄忒。 赫菲斯托斯扫了一眼就不再理会了,他此行的目的,主要还是探寻阿芙洛狄忒过往根底的,也验证一些事情。 他的力量避开阿芙洛狄忒设下的预警,缓缓渗透这片海域。 根据阿芙洛狄忒自己述说,她是司掌美与爱情的神祇,但是真相如何,便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 诸神间从未有哪位神祇信任过她,一致认为她可能司掌着某种与天空存在关联的权柄。 盖应她曾是天空的一部分。 这是能追朔到天神乌拉诺斯还在统治大地之时的秘史。 那个时期,大地女神盖亚与其丈夫天神乌拉诺斯不和,忍无可忍之际,她拿出了一件威力可怖的神器,那是一柄镰刀。 随后她和儿子克洛诺斯串联,共同击败了天神乌拉诺斯,迫使他远离了大地。 神战期间,克洛诺斯曾用母亲盖亚赠予的镰刀重创了天神乌拉诺斯,破碎了他一部分肉体,相应的,一部分天空永远离开了乌拉诺斯,就坠落在眼前这片澹蓝色的海洋。 这部分天空的碎片,就是美神阿芙洛狄忒的前身。 和母亲赫拉谈话以后,赫菲斯托斯对根源有了更深的认识。他推测在那次神战之中,乌拉诺斯丢失的不仅仅是一部分的天空,连带着自身的根源也伴随着这片天空的离去损失了一部分。 因为阿芙洛狄忒不是一般的神祇,很多女神看不惯她,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作为由令一位神祇的残损部分孕育而出之人,她表现的过分强大了,这不符合常理。 而且乌拉诺斯在损失这一部分天空之后,他就真的开始安分了,和盖亚一天一地的对峙起来。这同样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在损失这一部分天空之前,他是常年居于大地的。大地女神盖亚选择对抗他,还是在拉拢了克洛诺斯和一众子嗣以后才下手。 这一战,明面上只有盖亚和乌拉诺斯,实际上是乌拉诺斯一人在对阵诸神。 他的对手有大地女神盖亚,有上一任神王克洛诺斯,有人类的始祖尹阿珀托斯,还有第一位太阳神许珀里翁和其妻子古光明女神忒亚、海之女神泰西斯和其丈夫大洋神俄刻阿洛斯…… 那一次,除了他的兄弟山神乌瑞亚,其余几乎所有强大的古神都或明里或暗地参与了针对他的战争。 那时候天神乌拉诺斯的强大,由此可见一般。 所以赫菲斯托斯有理由怀疑阿芙洛狄忒的确承袭了一部分天神乌拉诺斯的根源力量。 但为何她的力量会偏离天空的本质呢?为何……她与喀戎一样没有根源? 赫菲斯托斯心里不解。他的力量已然渗透到了这片海域的极深处,找到了阿芙洛狄忒的孕育之所。 当然,也看到了关于阿芙洛狄忒的隐秘,知晓她司掌的权柄并非爱与美,而是欲望。 见过喀戎后,赫菲斯托斯在心底将神祇分为了两类,一类是宛如他这般执掌代表一种确切的事物,是为根源神祇,一类便是喀戎那般的,空有神祇的身份或者力量,是为普通神祇。 普通神祇依靠司掌特定的权柄来驱使风雨雷电等力量,而根源神祇即使没有权柄,也能驱使特定的事物,因为他自己即代表了这项事物本身,他的存在已经笼罩了这项事物的全部概念。 但为何承袭了天神乌拉诺斯部分根源力量的阿芙洛狄忒会只是一个司掌欲望权柄的普通神祇呢? 赫菲斯托斯越发不解。根源和权柄,根源和神祇,三者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是怎样走到如今的,他是怎样一步一步获得如今的伟力的。 他记得。 他是火焰的根源,生来就因此不凡。 在成为强大神力以前,他按部就班的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根源,自然而然就走到了强大神力的门槛。 而在那之后,他收录了历史和记录的权柄,借由两者的特性隐晦成就了伟力。 但至此,火焰根源的身份就不能给他更多的帮助了,他已经走到了火焰根源所能容纳的力量极限,他抵达了终点。 那其他神祇呢? 赫菲斯托斯不由想到了三件事。 第一、被称为后来者的天神乌拉诺斯是大地女神盖亚孕育的,他代表了天空,是天空的根源,也是第一位打破梏秷称为伟大神祇之人。 第二、收养他的海之祖母泰西斯儿女众多,她的儿女们曾因为太阳失控湖泊水泽干涸而尽皆神力阶级跌落,又因为波塞冬发动灭世洪水充盈湖泊水泽而尽皆神力等阶恢复。 第三、他的好友后知者埃庇米修斯已经跳出了权柄的掣肘……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眯起了眼睛。 “三件事,三条晋升之路……” 第七十二章:天神和火神的会面 赫菲斯托斯脑海中一时之间闪过万千思绪。 海中仙女们的晋升他是能够理解的。神祇掌控权柄,以此得到呼风唤雨的力量,那权柄自然也可以反过来影响神祇。 因为决定权柄力量的不是神祇,而是承载它的世界本身。这项权柄本身在世界内占有多大的比重,它的上限就是多少。 所以某些权柄表现的格外强势便不难理解了。毕竟,司掌湖泊水泽的仙女如何能与执掌有三分之一大海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比肩? 但这条道路的上限却很低。 海中仙女们能被外力影响自己的神力阶级,归根结底还是她们本身就不强大。 而赫菲斯托斯自己呢?他是火焰的根源,还是那种循着根源一步步走到终点的神祇,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涵盖了现世关于火焰的所有概念。 现世一座火山的消失乃至是数千座火山的消失,对他都不会产生半点影响。 这是因为现世界壁的存在。它不仅阻挡了混沌对现世的侵袭,同样也断绝了现世物质向混沌逃逸的可能。 所以现世的物质总量是恒定的,它不增不减,只依照特定的规则进行变化流动。 比如当某个湖泊水泽干涸之时,在千万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也许就会下一场雨,有一个新的湖泊水泽诞生。 其它物质也是同理。 所以当某一位神祇占据了现世中某种物质的全部份额时,这种物质在现世之中的变化流动于他而言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因为无论这种物质是如何变化流动的,这位神祇所占有的份额都不会减少,他占据了一份额,也只占据一份额。 他那一份额被称为“一”,也叫全部。 不巧的是,身为火焰根源的赫菲斯托斯,就是这样占据一份额的神祇…… 到现在为止,神祇中虽然还有部分人拥有驱使火焰的神力或者相关的权柄,比如持有苍白色火焰的女神赫斯提亚,但这只是因为“火神”允许,仅此而已。 一旦赫菲斯托斯否定了他们,他们将立刻失去这种力量。 所以就连身为火神的赫菲斯托斯自己都很难想象,世界内究竟要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才能权柄反哺,推动他成为至高。 除非……有一位比整个世界还要强大的存在出现,将自己的力量无私奉献给世界…… 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可能吗…… 但天神乌拉诺斯晋升伟大,赫菲斯托斯就不太能理解了。 同属根源神之一,这位天空根源的强度对比起他这位火焰根源,也未免强出太多了。 若不是火焰根源的特性决定了他更擅长战斗,他怕是连在乌拉诺斯面前大声说话都够呛。 那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天空根源要强于其他的根源神呢?还是……乌拉诺斯有其它的际遇? 赫菲斯托斯望向眼前天空色系的海域,心中若有所思。 会是盖亚吗?她是现世公认的第一位被天地孕育而出的神祇,她诞生之时,身为天地第一位也是那时唯一一位神祇的她,由此得到了世界全部的钟爱,乃至是短暂领略拥有过至高的伟力,会是她吗? 还有美神阿芙洛狄忒,她的诞生与乌拉诺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身后若是没有乌拉诺斯的推手,同样很难让人相信。 “唉。”想到这的赫菲斯托斯轻叹了一声。 对于一个谜团缠身的人,猜测好像失去了作用。你必须去见他一面,才能看清他藏起来的秘密。 眼下,赫菲斯托斯就决定和乌拉诺斯见上一面。 他渗透海域的神力突然主动触发了美神阿芙洛狄忒留下的预警,一时间海上浪潮翻涌,天空中乌云密布,风雷激荡。 岛上尚在争斗的白鸽和乌鸦被狂风一吹,也纷纷四散而去。 赫菲斯托斯依旧大大方方地站立在原地。他顶着狂风朝着远方大吼,中气十足的吼声顺着美神阿芙洛狄忒留下的手段去往远天。 “天神,我想见你……” …… 高天之上,属于天神乌拉诺斯的隐秘居所之中。 在这里,风雷交杂在一起,云雨雪缭绕着不分彼此,周围的空间中漂浮着巨石,巨石的一旁游荡着只存于江河大海之中的游鱼和兽类。 乌拉诺斯是这处隐秘空间的绝对中心。 他那象征着古神身份的巨人身躯端坐在同样巨大的石质王座上,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围绕着他,如同星辰拱卫满月一般。 美神阿芙洛狄忒来到此处,来拜见她的父。 她跪坐在王座下方,尽显恭敬和畏惧。 “父神,您要见我。” 乌拉诺斯坐在王座上睥睨着她,回应的声音如同风雷炸响。 “和墨提斯的约定就此作罢,她已经是个失败者,翻不了身了。” “你自己处理好首尾,被赫菲斯托斯发现了,我也救不了你。” 阿芙洛狄忒在下方恭敬地回答道:“我会处理好的,父神。” “但克洛诺斯的痕迹还是没有找到。” 乌拉诺斯在上方像是领导者一般飞速做了判决:“那就不要再管他。” “我欠乌瑞亚的人情,就当是还了。” “你现在主要留意尼克斯近来孕育的那批新神,尼克斯赐予了他们每个人一份自己掌握的权柄,吞了他们,对我大有裨益。” 阿芙洛狄忒在下方刚欲称是,这处隐秘居所就有了变故。 “天神,我想见你……”赫菲斯托斯的声音突然回荡在此处。 乌拉诺斯见状以质问的眼神望向阿芙洛狄忒。 阿芙洛狄忒连忙窘迫地解释道:“是赫菲斯托斯,他找到了我的诞生之地,触发了我留下的预警……” 乌拉诺斯显然不想听她絮叨,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他命令道:“够了,先回你的奥林匹斯山去。” 阿佛洛狄忒如蒙大赦,飞速远离了此地。 乌拉诺斯则是坐在王座上思考了片刻。 他朝着大地放出了一道通天彻地的五彩神光,声势之浩大,引来诸神侧目。 与此同时,天空中一道虚幻的门户也显现敞开。 随后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响彻世界。 “火神,来我的居所,我们详谈。” 海岛之上的赫菲斯托斯挑了挑眉,片刻功夫,好几道莫名的视线就投向了他。 不过,也就那样吧。 他化作一道火红的神光,堂皇飞进了天空中虚幻的门户…… 第六十六章:安瑟教会 诸神的关系极为混乱、复杂。 倘若以大地上现有人类的观念来判断他们之间亲疏远近的话,会发现他们大部分人都能追朔至同一位古老的父神亦或者母神。 但他们依然会彼此对立,根据个人的喜好拉拢盟友,对抗不被他们认同的任何人或事物。 所以人的观念并不适用于神祇。 能被他们认同的,只有力量、权势还有自己的内心。 盖因无论是五年、十年、百年乃至千年万年,和他们漫长的生命相比,都不过是一抹微不足道的划痕。 这样短暂的时间,是称不上年龄差距的。 于他们而言,唯有手中的力量才能让自己表现的稍微从容一些。 所以,除了自己生来就具有或者拥有的本质根源以外,他们都或多或少涉足过其它神明的领域,掌握了一部分秘而不宣的“手段”,也都曾掠夺或者被掠夺过。 这是一场诸神间互相心照的隐秘战争,也是独属于神明的狂欢。虽比不得两次神王战争来的规模宏大,却从未有过休止。 而神祇是任性的,世间一切曾沾染过神性光辉的勐兽或者事物都被他们欢唱着拉入了这场隐秘战争的旋涡。 他们一面鄙夷着这些流淌着神明血脉的勐兽和拥有神性的奇物,一面翘起嘴角热情地与他们共舞,准备吞吃掠夺它们的价值或者被它们踩在脚下。 包括人类。 从人类诞生的那一刻起这个结果已然注定。 那个时候的人类还只有男人,就已经有较为热情开放的女神接触他们,从他们中挑选有价值的棋子、配偶或者情人。 三种身份是可以随时、随地、随机转化的,也能同时拥有。 不到最后一刻,被选中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女神心中到底处在什么位置,亦或者什么都不是……连条狗都算不上。 洪水灭世以后,新生的人类数量开始又一次膨胀,他们中有男人也有女人,零散分布在大地各处。 数量一旦多起来,什么样的人都会有的,有丑陋的,自然就会有俊美的。 对神明而言,好看的皮囊也是一种价值的体现,也更愿意垂青这些好看的皮囊。 而且,这个时候的人类不再只有男人,也有了女人。 这意味着,热情开放的男性神明们也可以入场了。 他们和女神们出奇地默契,一起勤劳地在人间传播自己的血脉。 伴随杂神的增多和加入,神祇间隐秘战争的湍急涡流已然不可控制,难以阻挡。 赫菲斯托斯诞生较晚,距今不足千年。 期间不间断地有貌美的女神来利姆诺斯岛搔首弄姿,秋波暗送,却总是不肯给出实质性地表示,所贪图地无非是他赫拉长子的身份地位。 所以他至今没有明确地答复过任何人。 久而久之,女神们都知道那位司掌火焰的神祇不愿意掺和进来,至少明面上是不愿意的。他只是相貌丑陋,却并不愚蠢,也就不再来了。 当时为了避开这些目的不纯粹的貌美女神,赫菲斯托斯还特意为自己建造了一处隐蔽的庇护所。 庇护所的名字叫做“边境”,就藏在利姆诺斯岛一旁的海面上。里面贮藏了赫菲斯托斯打造的所有神器,是他真正的家底所在。 “边境”外流传的“作品”,只不过是其中极小的一部分罢了。 利姆诺斯岛金黄的沙滩上,赫菲斯托斯正是因为“边境”问题才会黑着脸,有人绕开了他设置的进入仪式,悄无声息地熘了进去。 这极大程度扰乱了他的心情和行程。 他原先想着亲自和好友埃庇米修斯见上一面,询问墨提斯有关消息的同时顺便联络感情,现在家被偷了,抓贼要紧。 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入“边境”,而是在海岸边上的树林里摘了一片红枫叶子,把叶子当做信纸,在上面书写起来。 在树叶上,他详细记述了自己的梦,以及自己猜想的有关墨提斯和母亲赫拉之间的斗争。 放飞树叶后,他才踏出利姆诺斯岛,在海面上行走。 一块平整的礁石从海底升起,斑驳质感的表面暴露在海上。 赫菲斯托斯取出一根蜡烛点燃,将它放置在礁石中央。一束凝实的火光立刻从烛火中心电射出来,在礁石上空打开一个虚幻的通道。 收起蜡烛,步入通道,恢弘古朴的宫殿群在眼帘展开。 天空是老旧的黄色,像是泛黄的书页,大地不存在于这里,托起宫殿的是难以计数的浮岛。 中天上悬挂着一颗大火球,放出昏黄的光芒,直视却不刺眼,如同画上去一般。 赫菲斯托斯学着冥界的亡灵一样漂浮着,在各个浮岛间穿梭巡视。 他把来人的力量和胆量放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所以检查的格外仔细。 就算如此依旧没有找到人的行迹。 各个宫殿里琳琅满目的藏品安静地躺在架子上,没有丢失任何一件。 不仅如此,这里反倒多了一些东西…… 赫菲斯托斯正了正神,睁大眼睛望向天空中那颗火球。 那颗火球是他力量的一部分,很早的时候就分离出来了,用来充当这方小世界的油灯。这也是极少数他踏足神祇力量高峰后没有收回来的神力之一。 现在上面布满了无形的丝线,一方面化作燃料助长它的威势,一方面也在缓慢改变它的本质。 赫菲斯托斯笑了起来,却不言语。 自从得知世上存在信仰并了解它的本质后,他就隔绝了自身的一切,不假外求。 他很轻松就认出了那丝线正是信仰,产自与凡人,却能提升神明的威势。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的手笔,是示好还是别有用心? 刹那之间,赫菲斯托斯心里不知经过多少回还,面上却不曾显露。 只是一缕念头顺着信仰反向找了过去,欲要追根朔源,更要打草惊蛇。 他的念头降临在信仰来源最多的地方。 这是一处神殿,一处极为热闹的神殿,念头依附在神殿用以照明的烛火之中,赫菲斯托斯得以一窥殿内全貌。 来往的男男女女具是信徒,他们共同朝拜殿中央面容模湖的塑像。 赫菲斯托斯停留片刻,就已经摸清了情况。 他眼中闪过疑惑:“有点意思。” 这些信徒的祷词虽然含湖不清,指向却格外明确,其中更是多次提到最初的火焰、唯一的火焰等字样。 单凭这两条,无论他们信奉的神明究竟是谁,他们的祷告和信仰都只能传到他这里来,因为他是最初的火神,也是目前唯一的火神,火焰的真正根源。 而且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建立这个神殿的人称他为司掌太阳、火焰和光芒的伟大神祇,不仅模湖了他塑像的面容,更是误传了他的名字,将他叫做安瑟-太阳神安瑟! “边境”之中,赫菲斯托斯的本体挑了挑眉毛。 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从前世界的流浪余孽真有其人,他很快就会知晓。 在他眼里,神殿中的信徒无论男女老少俱被回朔过往,为他指明真相。 他很快就发现了,那些信徒无论权势地位如何居然都是一夫一妻之人。这很罕见。 赫菲斯托斯忍不住暗暗惊呼:“母亲?!” ------- ps:删减了一些,就这样吧。 第六十七章:古神们的隐秘手段 踌躇片刻,赫菲斯托斯收回念头,脸上却依旧惊疑不定。 怀揣着疑惑,他矗立在“边境”泛黄的天空下,就着昏黄的光芒远远眺望人间的神殿。 这样一看,更多的端倪就浮现出来。 哪怕是以他的伟大力量,也不能真切看清神殿的所有,那座神殿似乎始终隐藏在一阵朦胧中。 赫菲斯托斯尝试继续追朔它的历史。 眼中的时光被模湖,他看到了建造这处神殿的人类,也是当时唯一的人类。 这个人类的姓名不可知晓,有另一位伟大神祇帮他遮掩了一切。 他自称太阳神安瑟的祭司,向人们述说他是受到了安瑟的启示。 因为他早期的确带来了几场神迹,所以人们很快就簇拥在他身旁。 安瑟教会就这样发展壮大起来。 赫菲斯托斯期间一直在留意幕后之人,但她隐藏的很好,始终不曾露面。 就连最开始那个自称得到神启之人,在安瑟教会走上正轨后,也极快地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快的令人只觉突兀。 时光兜兜转转来到现在,赫菲斯托斯仍旧一头雾水,他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消息,更多的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拼凑碎片,乍一看就像是幕后之人放出来的烟雾弹,刻意等他前来追查一般。 那人不曾显露身份,但她的一举一动,明里暗里都在指向他的母亲,司掌婚姻的女神赫拉。 赫菲斯托斯记得很清楚,在安瑟教会创立之初,第一位安瑟祭司,那个自称得到神启之人在神殿门前种下了一排石榴树,还放飞了一群布谷鸟。 而无论是布谷鸟还是石榴树,都是他母亲赫拉的喜爱之物,也是她的象征之物。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忍不住皱起眉头。 说起来,他的母亲赫拉也许久没来利姆诺斯岛了,不知去了哪里。 正因如此,幕后之人才显得愈发惹人忌惮。 她知晓赫拉的行迹,才能放肆做出这些布置。 同样的,她极有可能在很久以前就得知赫菲斯托斯掌握历史一事,甚至是亲眼见证过,也暗中观察过一段时间,所以才会早有防备。 她也是目前为止,赫菲斯托斯追朔过去,唯一连相貌姓名都不曾得知之人,其他的神祇,无论是多隐秘的事情,赫菲斯托斯或多或少都能看见部分真相。 “唉。” “我存在的时间终究是太短了。” 赫菲斯托斯叹了一声,降落在周遭的浮岛上。 他多少猜出了幕后之人是怎样避开他的,无非是诸神间隐秘战争的获利者罢了。 多数强大的神祇生来就代表一种根源,好比盖亚代表大地,乌拉诺斯代表天空,塔尔塔洛斯代表深渊。 但这种代表并不意味着其他神祇不能掌握相似的力量。 诸神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于是隐秘战争开始了。 大家坚守自己唯一性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掠夺其它神祇,好扩充自己的底蕴。 无可辩驳的是,隐秘战争的确催生了一批中等阶层的神祇,但对站立在顶峰的那一小撮人几乎没有影响,乃至是变相稳固了他们的地位。 毕竟,在争抢中,本身就是强者的人肯定能占据更多的优势。 所以显而易见的,强者愈强,弱者愈弱。 赫菲斯托斯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后来者,虽然自信在底蕴和力量方面不会输给任何一位伟大神祇,可论起手段多样多变,他就差远了。 但他也不是毫无办法。 虽然自己存在的时间尚短,但世间从不缺乏古老的神祇。 谁还没有一个可靠又能量巨大的朋友啊! 他在“边境”盘腿坐下,借着昏黄的光芒给好友埃庇米修斯去了今天的第二封信,信中详细记叙了他的遭遇和疑惑。 然后他升上高天,岁月史书和流光灯同时出现在手中,来自过去的文字力量和照亮未来的清光牢牢锁定了位于人间的安瑟神殿,悄无声息间就封锁了神殿周遭的一切,同时也阻断了幕后之人有可能的下一步动作。 做完这一切,赫菲斯托斯微微颔首。 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了。 他不害怕幕后之人突然杀出来销毁痕迹,他盯着这里,自认无人可以绕过他。 而且既然手段多样多变比不过人家,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一方面浪费时间了,正面对抗才是他擅长的,才是火焰的根源擅长的。 待到“边境”之外的世界日上中天,埃庇米修斯终于传来了消息。 他没有亲自前来,看样子这一次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大事。 赫菲斯托斯在“边境”和现世相连之处开了一个豁口,一只乌鸦就从现世扑打着翅膀飞了进来,口中还衔着一卷羊皮。 摊开羊皮,上面是埃庇米修斯的回信。 上面这样写道: “我想你不用过于担心,我的朋友。 我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对你有危险的征兆。 您的母亲赫拉虽然不是司掌智慧相关权柄的神祇,但是同样睿智非凡,她一定早已知晓许多东西。 最初的智慧女神墨提斯也的确还活着,也的确留下了些许手段,但赫拉冕下想来同样有自己的考量,是她主动放任了这一切。 大抵是她想要彻底了结墨提斯在宙斯心中的位置,永恒打落墨提斯对天后之位的妄想。 但行动自由的她肯定要比被宙斯变相囚禁的墨提斯要主动的多,也灵活的多,不是吗? 还有安瑟教会,我向我的弟弟普罗米修斯作了打听,这方面,他比我懂的要多的多。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早些结束被囚禁的时光的就好了。 据他所言,他短暂动用权柄进行了推测,安瑟教会的确是赫拉冕下的手笔,她的目的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安瑟教会走上正轨以后,她就跨越时光,往未来去了。 这种手段应该来自时光女神瑞亚或者神王克洛诺斯,只是没想到赫拉冕下能在这两位的眼皮子底下对时光依旧有如此深厚的造诣。 横渡一小段时光,真了不起啊,也不知到底是何等强大的神祇,才能真正行走时光回到过去,改变过去,这真的能够做到吗?那样的伟力,真的还是神祇的范畴吗? 就在这几日,赫拉冕下应该就要从时光长河中走出,你可以在人间安瑟教会的神殿等她,她就是在那里跨越时光的。 倘若情况有异常,随时唤我。 你的朋友-埃庇米修斯。” 赫菲斯托斯稍作沉吟,伸手抹去了羊皮上的字迹,开始回信。 回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两行字: “我明白了,多谢! 普罗米修斯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随后羽毛光鲜亮丽的乌鸦衔起卷扎的羊皮,振翅飞入现世,黑色的身影极快地就消失在云层之中。 第七十五章:追逐自由的灵魂 青年人笑了。 “先生,您真傲慢,可以肆意评价一个人往后的道路。” “如果我是学者,那您呢,您又是怎样的人?” 赫菲斯托斯也笑了。 “我?我是远离凡俗喧嚣的神祇,是时间尽头熊熊燃烧的火焰,也是居住在利姆诺斯岛的匠人。” 青年人笑的更欢快了。他觉得赫菲斯托斯很有趣,有趣极了。 他对赫菲斯托斯说道:“原来你是一个无信者。真狂妄啊。” “有神祇会喜欢你的狂妄的,当然,也会有不喜欢的。” “如果十年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那时的你必定会成为传奇一般的人物。” 真话有时候比假话更难得到信任。赫菲斯托斯乐了。 他顺着青年人的话接了下去:“那你呢?刻意信仰一位不曾回应无有需求的神祇,你不也是无信者?” “诶。”青年人立起手掌挡在身前,以示不认可赫菲斯托斯的话。 他说:“那是以前。但现在我是安瑟神忠实的信徒。” “为了面见她,我从遥远海边走到这里,用了整整两年时间。” “我一直在路上,即使望不见前方的路途也不后悔,只愿能亲眼目睹安瑟神留在人间的痕迹和教义。” 赫菲斯托斯看着他:“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很虔诚的信徒。”说完吃了一口青年人给予的麻饼。 气氛一时之间沉默起来。 青年人有些不适应这种沉默的氛围,主动打破了平静。 “其实,信仰一直都是人类的自由。” “无论是怎样的神祇,都只能强迫人的身体,而不能左右人的内心。” “所以我并不排斥无信者。” 赫菲斯托斯吃着麻饼随意地回答道:“那可未必,神祇的威能超乎你的想象。” 青年人点了点头:“有道理,我们并不了解神,甚至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神。” 他打趣道:“没准你真是远离凡俗喧嚣的神祇,只是我认不出来罢了。” “要不,你指引我吧?” 赫菲斯托斯扫了他一眼,问道:“可以啊。你想要什么样的指引。” 青年人想了想,说道:“嗯……去往安瑟神的神殿吧。” 赫菲斯托斯:“这很容易。” 说着他伸出手,虚幻的红光充斥了周围的空间。而后前方的空间斑驳模湖,出现一座神殿。 目睹一切的青年人呆愣在原地。 赫菲斯托斯望向他,向他打着招呼:“走吧,我已经短暂拉近了我们和安瑟神殿的距离。” …… 新的安瑟神殿位于山脉深处的一座高山山腰上。 新建的神殿还比较粗糙,建筑的用料也不如原来考究。 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信徒们的热情高涨,只因安瑟神是唯一不要求信徒付出的神祇。 随着安瑟教会的搬迁,安瑟神已然和太阳割裂开来。 但就算是这样,依旧有源源不断地有信徒远道而来,汇聚在此。 他们在山脚居住,将高处留给被信仰的安瑟神。 负责打理神殿的是安瑟教会的第二任安瑟祭司,一个叫萨塔的老人。 早在安瑟神还驾驭太阳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安瑟教会的祭司了。信徒们都很信任他。 在山腰上安瑟神殿的一旁,他自己搭建了一座茅草屋,平日就住在哪里。 草屋之中,萨塔燃起了火盆,将手中写满文字的草纸一张张丢进火焰之中,看着它们被火焰吞噬成为灰尽。 这些草纸来源于和一位名为潘多拉的神祇的数场交易。 知晓这位神祇的人敬畏地称她为“知识”,只要你献上祭品,她就会回报你想要知晓的一切。 据萨塔所知,有不少学者都是这位“知识”的信徒。 望着火盆之中的灰尽,萨塔第一次觉得现实要远比话本里的故事还要来的魔幻。 自己,应该是有史以来和神明离得最近的人类了吧。 祭司、安瑟、安瑟的母亲、三位太阳神的斗争、还有莫名得来的地位和生命。 他已经老了,本就是面对死亡的年纪,他心里也做好了准备。但惊喜和意外来的就是这么突然,和那位疑似安瑟母亲的神祇分别以后,他发现自己变得和别人不一样了。 他好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常常睡一觉的功夫外面的世界就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他变得不会疲惫…… 萨塔一开始并不理解这些,为此去献祭了那位被称为“知识”的神祇。他试图借用另一位神祇的力量来知晓自己信仰的究竟是一位怎样的神祇。 据他了解,这是“知识”第一次拒收祭品,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哪怕是语焉不详的回复都没有,而是直截了当的选择了拒绝。 萨塔惶恐。 而离真相越近,就越是如此。 即使居住在大山深处,萨塔也没有放弃对外界的关注。 他知道,第一位打出太阳神旗帜的神祇赫利俄斯,她的教会已经悄然间没了声音…… …… “安瑟是存在的,她不会回应凡人的诉求,也不会干涉凡人的选择。”这是萨塔在更改教义时送给安瑟信徒们的第一句话。 但剩下的话一直埋在他的心底:“然而这只是因为,安瑟没有留意到我们。总有一天,他会知晓这一切,然后带来她的审判。” 烧完手中草纸的萨塔有一种直觉,这一天已经来临了。 他走出草屋,走入一旁的安瑟神殿,然后跪伏在地上。 与此同时。神殿中的景象斑驳,赫菲斯托斯带领一个神情木讷的青年人从千里之外走了进来。 他刚一进神殿,跪伏在地上的祭司萨塔身体就开始微不可察的战栗。 青年人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直至听见赫菲斯托斯的笑声。 只见赫菲斯托斯指着发抖的萨塔这样说道:“这个人很奇怪,你们的教会也很奇怪。” “也许是因为你们已经猜到了原因,所以对我既敬爱又畏惧。” 青年人已经在发抖。 赫菲斯托斯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们的畏惧是对的,但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因为这样的你们信仰的并不是我,而是自由。” “我喜欢自由,也喜欢追逐自由的灵魂。” 他的身影逐渐在两个凡人面前模湖消失:“你们好自为之吧……” 第六十八章:杀死太阳 目送埃庇米修斯的信使远去,赫菲斯托斯稍作打算,就关闭“边境”来了人间。 他降临在安瑟教会古朴兼具明亮的神殿中,供台上的泥塑像是知道他来了,默默隐去让出位置。 他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盘坐在供台上,下方来往的信徒却无一人发现异样,不知道他们虔诚信仰的太阳神安瑟已经亲临他们的圣地。 记载过往的岁月史书出现在手中,泛黄的书页被一篇一篇接一篇一篇地翻阅,那些对凡人而言震撼心神不可思议的传说,也不过是如今的火神消遣时光的文字。 才过片刻,神殿内就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步子很急,却刻意放得很轻,还伴有强自压低的粗重喘息。 从喘息声中就可以很轻易地分辨出来,来人已经很老了。 他温声驱散殿内的信徒,然后关闭了神殿的大门。 这是一个体力活,他为此花费了不少时间。 但他的状态却表现的很好,甚至多出了一种不应该出现在他这副衰老躯壳的年轻活力。 来人应该在安瑟教会内很有威信,面对关闭神殿不再开放这种从前从未有过的事情,信徒们虽然不解,却也未曾冲撞于他。 做完自认为该做的事情,他就在供台下方站立不动了。 他站的位置似乎也有讲究,特意站在了赫菲斯托斯左侧靠近神殿内支柱的位置,离赫菲斯托斯不算远也不算近,彷佛刚好站在赫菲斯托斯心里允诺他的位置。 他句偻着腰,微低着头,双目平和地注视着地面。 他没有说话,赫菲斯托斯自然也不会主动与他搭话,一时间,神殿内只余下岁月史书书页翻动的声音。 翻看完现任太阳神赫利俄斯的过往后,赫菲斯托斯感到疑惑。 他查阅历史,这个人的零碎过往非常清楚,但关于他的妻子,却连名字都不曾发现,彷佛曾经就不存在这个人。 她去哪了? 赫菲斯托斯万分确定她曾活过,也许一生并不轰轰烈烈,但的确活过。 她是死了吗?彻底消亡了? 赫菲斯托斯心里大致有了答桉。 他趁着闲暇抬眼打量了片刻侍立一旁的现任安瑟祭司。 这是一个和善的老者,穿着简朴的定制祭司服装,身上的配饰极少,且多是木质的,表面做了抛光处理,简朴,却很干净。 方方正正的脸上布满皱纹,此刻的神情虽然谦卑且庄重,却莫名给人一种慈眉善目的感觉。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处下位却不显得低人一等。 赫菲斯托斯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他早早就将这里封锁,可以肯定没有任何神祇给这位老者传信,可他还是来了。 假设他不知道自己的降临,那他的行为就不符合常理。 可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到来,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只是一个凡人。 赫菲斯托斯知道他的来历,他的一生平平无奇,机缘巧合被第一任安瑟祭司选中,就这么简单。 他现在是安瑟教会的第二任祭司。 看来,他的直觉和自信都是不差的,也懂的谦卑和抓住机遇,很不错。 突然,神殿周围的墙壁开始斑驳模湖,变得不稳定起来。 赫菲斯托斯知道,是他的母亲赫拉到了。 他走下供台,供台前有献祭的美酒。 凭空变出酒杯,他为赫拉倒了一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就放在供台的角上。 然后石质的供台竟然自己往一旁挪动。 待周围的墙壁不再斑驳,赫拉已然坐在她的金王座上,真正降临于此。 她的王座就在赫菲斯托斯原先供台的位置。 赫菲斯托斯也不生分,他向赫拉报以微微一笑,说道: “母亲,跨越时光并不是好事。” “您永远失去了一段宝贵的经历。” 赫拉却是皱起了眉头,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安瑟祭司。 “他怎么在这?你的意思?” “是你愿意听从我的安排吸纳信仰了吗?” 赫菲斯托斯看了一眼老者,在心中组织起语言来。 他思忖片刻,才发现自己忘了他的名字,不过无所谓了。 他向赫拉解释:“并不是,是他自己发觉的。” “他感觉我在这里,而他又刚好相信自己,所以就来侍应了。” “实际上,他既看不到也听不到。” “就让他在这吧,毕竟难得遇见如此平和虔信的人了,身上没有狂信徒的盲从,也不像无信者那般只会一昧反对。” “他很不错。” 赫拉点了点头:“那就让他在这吧。” 她将将首肯,下方侍立的老者竟然朝着供台拜了一拜,主动离开了。 他走到门边,想要花费大力气把门再打开。 赫拉觉得惊奇,“是很不错。”她说。 随即手指动了动,神殿的两扇大门就自己打开了。 老者没有惊讶,只是显得更加虔诚了。 待他走出去,赫菲斯托斯将门合上。 随后他看向赫拉,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赫拉则是接上了原来的话茬,她看向赫菲斯托斯,说道:“并非我想跳跃一段时光,实在是烦心的事情太多了。” “自从你和哈迪斯神战以后,好事和坏事找不到你,就只好来找我了。” “好在你长大了,我可以不用再看着你。” “说起来,你对太阳神的位置感兴趣吗?” 赫菲斯托斯苦笑道:“您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不仅安排了安瑟教会,连我自以为隐秘的“边境”您都知道。” “该说,我不愧是您看着长大的吗。” 赫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的确已经安排好了,但我也只能做到这了。” “我只是你的母亲,强迫不了你。” “我只能说,我希望你成为太阳神,希望你走上信仰的道路。” “因为可以预见,信仰,会是又一次隐秘战争的开端。” 赫菲斯托斯慢条斯理的反问她:“那赫利俄斯怎么办,失去太阳的权柄后,他又能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赫拉冷漠地回答道:“世上有过赫利俄斯这个人吗?” “我看着你长大,知晓你暗中司掌了历史的权柄,但你能找到半点关于赫利俄斯妻子的历史吗?” 赫菲斯托斯闻言挑了挑眉:“您要杀他?” 赫拉冷笑回答:“是“我们”要杀他。” 第六十九章:根源和隐秘战争 “我们?”赫菲斯托斯略微有些诧异。 赫拉是他的母亲,几百年来虽然聚少离多,但依然称的上了解她的为人,能被她称为“我们”的,除了宙斯再无第二人选,连自己只怕都差些。 没想到杀死赫利俄斯,竟然会是两人共同的意思。 他来了兴致。 “神王陛下怎么会突然放弃赫利俄斯。” “我虽然猜到早晚会有这一天,但一直以为会是用更温和的方式。” 赫拉笑了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赫菲斯托斯。 “自然是我的意思。”她说。 “我给过他机会了,承诺赐予他光明的权柄,可他啊,太贪心了。” “既然他不愿意,我也正好懒得顾忌他。” “所以你的答桉呢,我的孩子。” 面对赫拉锐利的眼神,赫菲斯托斯低眉避开,但他口中的话语却愈发硬朗:“赫利俄斯应该感谢我。” “母亲,我不是嗜杀和喜欢掠夺的人。” 赫拉沉默片刻,她坐在金王座上伸出手,欲要拿供台角上准备的美酒。 赫菲斯托斯离得更近一些,他抢先一步拿起酒杯,澹然递给她。 赫拉扫了他一眼,随即望向杯中的酒液。 短暂的沉默后,她端平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与你无关。”她说道。 “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无法左右赫利俄斯的生死。” “你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勒托的儿子阿波罗会接替你的。” “这是我和宙斯一早就商量好的,只是我为你说了情,加之你有能力,所以我们更倾向于你。” 赫菲斯托斯闻言问她:“安瑟教会呢,一并交给阿波罗吗?” 赫拉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 赫菲斯托斯见状皱起眉头。安瑟教会的来历他都知晓,因为赫拉的私心,所以其最初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他服务,它的教义充斥了火焰的影子,吸纳来源于它的信仰,势必会贴近火焰的根源,也就是他自己。 他可不想自己的身后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就盼着自己出些意外,好鸠占鹊巢。 所以他的措辞突然强势起来:“我不管是阿波罗还是其他什么人,接手安瑟教会,就必须将关于我的痕迹抹除。” “否则,没有我的同意,这太阳神的位置谁也别想。” “我不想掺和进你们的争斗,更不想掺和以后发生的信仰争斗。” 赫拉叹了一声:“你放心,如果阿波罗不识趣想钻空子,他母亲勒托就会来找我。” “我会把他们处理好的。” 赫菲斯托斯点了点头,他突然问道:“赫利俄斯的妹妹月神塞勒涅怎么办?” “她是赫利俄斯的倚仗,和神王陛下关系匪浅。” 赫拉平静回道:“阿尔忒弥斯会代替她的位置,为大地在夜晚播洒月光。” “至于她的女儿……” “塔罗、奥克索、卡尔波,她们已经分别得到春天、夏天和秋天,神王不会再赐予她们更多了。” “我只能说,我尽力让她们能活下去,只要她们不逾越规矩,不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和事。” 赫菲斯托斯看着她,半是惊奇半是对宙斯的嘲弄:“真狠心啊!如果我所知不错的话,塔罗、奥克索、卡尔波,她们都是神王陛下的子嗣吧。” 赫拉接了他的话茬:“也是无足轻重的人……” …… 赫菲斯托斯不想谈论人的价值问题,对于这一点,每个人的看法都是不同的,但对于宙斯和生母的做法,他始终持保留意见。 他主动岔开了话题:“墨提斯的事情,母亲您知道吗?知道多少?我是说关于她和你之间。” 赫拉斜睨了他一眼:“你总是想法设法去挖掘被藏起来的隐秘。” “要知道,隐秘之所以是隐秘,就是因为它不想被更多人得知。” “不过,我很高兴。我总算有一个孩子懂的关心我了,也算是拿的出手。” 赫菲斯托斯:“我有朋友推测您是故意放任她的,看来是真的。” 赫拉揶揄地笑了笑:“是埃庇米修斯吧,人类诞生的时候,就属你俩走的最近。” “我也没想到,上古时候的神祇里面,还会有藏的这么深的。” “你放心,他的事情我从未和宙斯提起过,暂时只有我一个人在提防他,他还是安全的。” 赫菲斯托斯不置可否:“那墨提斯呢,您有在提防她吗?” 赫拉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回答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提防不了她,但我知道她很想回归现世。” “她想,我也想!” “不然她要是一直待在我丈夫的脑子里,我还真拿她没有办法。” “这就像是一场博弈,我必须先输几子,才有死局的机会。” “而她,没有机会。” 赫菲斯托斯叹了一声:“母亲,你太自信了。” “我预见到了一切,你输了。” 赫拉望了他一眼,用说教的语气传授着自己的经验:“不要相信任何看到的未来。” “我的孩子,可别忘了,你是神祇,未来都是你创造的。” “它就在你手中。” 赫菲斯托斯望着她,少见的表现出心悦诚服的模样:“你说的对。” 赫拉笑了,她唤赫菲斯托斯走近她,然后从王座上站起抚摸他的脸颊。 “看来你下定决心要和信仰划清界限了。” “这样挺好的,让凡人的归于凡人去吧,你是我的孩子,就该和那些没有根底的杂神不一样。” “但我还是要给你留下忠告,你要听!” 待赫菲斯托斯点头,赫拉这才继续说道: “你现在很强,已经超越了我,我为你感到高兴。” “但你记住,永远不要去掠夺,你可以去奴役,去征服,去做什么都好,但就是不能去掠夺,所谓的隐秘战争,你就当一个乐子看好了。” “永远记住,你是火焰的根源,火焰才是你的本质,除了它,其它任何事物都是可以的舍弃的。” “不要像我,暗地了涉足了时间,插手了海洋,却和自己的根源偏离,没能守住自己的婚姻。” “记住,只要你自己不背离火焰的本质,以后所谓的信仰神,根本撼动不了你,哪怕他的信仰再多,也取代不了你火焰根源的位置。” 赫菲斯托斯闻言若有所思,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七十章:充斥整个世界的光芒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深夜。 赫拉已经走了,赫菲斯托斯独自在房门紧闭的神殿中深思。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和那些古神之间的差距要比自己想象中大的多。他低估了时间的力量,也低估那些在无数争斗中脱颖而出的神祇。 尽管他们的力量未必有多么强大,但那份阅历,却要胜过他太多太多。 现在,得到一位古老神祇资助的他,终于迎头赶了上来。 神殿内是黑暗的,安瑟教会负责神殿日常维护以及点燃灯火的人在今晚未曾前来,也许他是得到了指示,明白今夜这里不属于凡人。 赫菲斯托斯走下供台,摊开的手掌托着一团火焰,在殿内慢悠悠地渡着步子。 他尝试忘却自己长久以来习惯的神性,在脑海中回忆着凡人时期的记忆。于是他缓缓举起了手,手中托起的火焰变成了火把。 火把散发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丈许,于是明亮的神殿立刻暗澹下来。 赫菲斯托斯借助火光观看神殿内墙壁上的壁画。 壁画是彩绘的,伴随墙壁的斑驳同样粗糙起来,但并不影响观看。 画中是凡人想象的她,行走在高天之上,周身散发着无穷的光和热。她是神,是世界的开始。是因为她的诞生,世界才开始运转,而不是因为世界的诞生,他才出现在世界上。 她善待凡人的同时又和凡人明显地区别开来,只因……他是神。 松开手中的火把,神殿内的光芒就消失了,复归暗澹。 赫菲斯托斯在沉默中推开了神殿的大门,望向外面的天空。 外面的世界在下雨。夜晚是看不见雨滴的,只能听见水珠拍打树叶的淅沥声。 神性重新在赫菲斯托斯的眼角流露,此刻,他是火神。 强大的神祇不会抗拒自己的内心,他们从来就跟随着它。 就在刚刚,赫菲斯托斯已经确认过了,壁画中描绘的是太阳神安瑟,而不是火神赫菲斯托斯,这里的一切,与他无关。 教义也好,信仰也罢,都与他无关。 只能和母亲赫拉说一声抱歉了,待阿波罗继承太阳神位置的时候,他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毕竟,太阳神车是他的东西,而不是太阳神的专属。 就像他和赫拉说的那样,他不点头,这太阳神的位置,谁也别想。 现在,他只关心两件事,墨提斯针对赫拉的手段,以及……根源是否就是至高之后的道路! 他在人间看向遥远的奥林匹斯神山方向,内心已经不想再和墨提斯耗下去了。 智慧从来就不是他的强项,找东西也不是。他会妥协,只是单纯不喜欢喧闹,不喜欢将自己曝露在阳光下。 但,他一直都有这个实力。 目前为此,能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仅有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一人而已。 其余人等,无论是大地女神盖亚还是深渊塔尔塔洛斯,亦或者是那远古的余孽赫玛墨涅,都必须直视他的光辉。 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只是从前的他不愿意显露自己,只想要作为一个有倾向的中立者游离在诸神间权势和纷争的旋涡之外。 但是,当他进入旋涡的那一刻起,无论是凡人还是神祇,都必须正视他、思虑他、而后,敬畏他! 做下决定的赫菲斯托斯神情冷峻,张开手缓缓从安瑟教会的神殿外升上天空。 他的双眼变成了金色,浑身被氤氲和火焰笼罩,显然已经彻底解放自己神祇的姿态。 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神战了,任何神祇看到他如今的模样,都能在一瞬之间明白他那强烈的决心。 因为他的升空,深沉的夜色被驱散,雨和云一同被蒸发,整个世界都被光芒所充斥。 不是明亮,而是充斥。 大地之上,凡人们惊恐地打开房门冲出家园,可所见的,唯有白茫茫一片片。 他们能听到,能感觉到,可就是不能看到。在这光芒之中,他们如同身处黑夜,不,是比黑夜还要来的令人畏惧。 毕竟,黑夜里还有火,还有光,但在这光芒之中,他们除了承受,别无他选。 神祇们的表现要稍微好一点。 他们能看到天空中的月亮,也认出了“太阳”,有幸一齐见证了日月同辉的奇景。 但,仅此而已了。 强大的神祇望见赫菲斯托斯准备开战的模样心有忌惮,弱小的神祇除了承受别无他选。 即使是在最深的海底,在远古海神蓬托斯的寝宫,这位古神的属地同样被光芒所充斥,而他只是默默从殿内取出了一件斗篷,心有余季地将它丢弃…… 没人想要面对认真起来的火神,他真的随时会失控的…… 赫菲斯托斯一直冷眼旁观诸神的反应,见无人有异议,他径直行动起来。 他的意志和现世勾连在一起,体内的神力宛若无穷无尽一般疯狂涌出,它们向天空、大地和海洋蔓延,所到之处,诸神皆龟缩死寂。 岁月史书自行显现,它的书页张开,空白之处源源不断地有字句和图画出现,一些早有记载之处,也在进行修改和插入。 世界的历史还不曾完全录入,赫菲斯托斯就找到了墨提斯留下的后手。 那是两柄长枪,由天神乌拉诺斯的孩子们独眼巨人三兄弟共同铸造,与神王宙斯手中的“闪电”一脉相承。 它们藏在地下深处的一个溶洞里。 陈列它们的所在很干净,枪尖还在闪烁寒光,看起来像是有人时常打理的模样。 赫菲斯托斯在天际伸手去取,突然,一道不知来历的神光向他袭来。 有神祇冒险出手了! 她的攻击力量组成颇为复杂,应该是没有动用自己的根本力量,赫菲斯托斯一时间也辨认不出他到底是哪一位。 就是……弱了些。 他刚欲回应,两道雷霆就伴随一声不屑的冷笑从天而降,一道击碎了神光,一道击碎了暗中伸向地下溶洞的黑手。 赫菲斯托斯见状耸了耸肩,收了墨提斯布下用来弑杀赫拉的长枪,也收了自身的光芒,消失在众神的视线中。 …… 大地之上,安瑟教会的神殿一旁还有一处偏殿。 赫拉在偏殿中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转头对身后毕恭毕敬的安瑟祭司这样说道: “再加一条,他还是司掌历史和记录的神祇。” “你自立门户以后,自己看着编吧。” “记住,你和我、和他都没有关系,你只是一个仰慕的凡人,死后恰巧成了神祇。” “做好这一点,我会很好说话的……” 第七十九章:金苹果与羊皮卷 听清一切的赫菲斯托斯有些感慨。 克洛诺斯,他愈发强大了啊。 这才过去多久? 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是因为他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吗,一条不同于隐秘和信仰的道路? 赫菲斯托斯,他望向混沌之中,望向……克洛诺斯的方向。 他忍不住笑了笑:“别再来了?那我就不来了吗?” “我不仅要来,我还要真身到来,给你一个惊喜。” 方才在虚幻的时间中,克洛诺斯展示了自己的力量,赫菲斯托斯自然也不是一无所获,他找到了克洛诺斯在混沌中的方向。 克洛诺斯和乌瑞亚,他们正身处在一个残破的世界中,那个残破世界的色调是昏黄的,赫菲斯托斯已经记住了这一特点。 有了方向和可以参照的特点,在残破世界群落中找人就并不难。 至少对熟悉残破世界群落的赫菲斯托斯来说是这样的。这是属于他先行者的优势所在。 和克洛诺斯相比,他对混沌、对那些残破世界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通过潭水上方被打开的混沌裂隙,赫菲斯托斯叫停了正在探索的流光灯,令它转而往克洛诺斯所在的方向游荡。 他推测,找到克洛诺斯的落脚点并不需要太久。 因为停留在混沌中的残破世界并不是四处散落的。 如果把现世比作一个奇点,把那些陨落的世界比作现世倒影的话,那么所有的倒影都是以奇点为中心,在一个扇形方向上无限延伸下去的,直到它们到达也许存在的第一个世界为止。 而无论是赫菲斯托斯还是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他们探索残破世界群落的线路都不是曲折的,他们都是自己在这个扇形区域内选定了一条直线,然后不断向前,试图找到所有世界的起源,找到那第一个诞生的世界。 所以赫菲斯托斯寻找克洛诺斯的路途,就像是从一条直线上跳到了另一条直线。 在深潭边上,赫菲斯托斯算了算日子,就已经推断出克洛诺斯如今大致所在的片区。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潭水呼出一捧火焰。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鸦在火焰中被孕育,它扑打着翅膀,一个闪身就飞入了潭水上方的裂隙。 流光灯被它的双爪抓握,急速飞向远方…… …… 与此同时,克洛诺斯的所在。 他所处的这个陨落世界较为完整,却莫名地有一种不协调感。 就像是一块破碎的镜子重新粘连在一起,虽然还能用,却终是不复从前的光景了。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这个世界没有太阳和月亮,却有昏黄的光芒。 这意味着这个陨落世界的太阳和月亮权柄已经遗落了,但光明的权柄还在,只是不完整了,亦或者只是光明权柄的下位权柄在维持。 克洛诺斯就盘坐在一处小小的海岛上,他手捧着羊皮卷,面前有一株散发微弱金色光芒的苹果树。 这株苹果树在现世中颇有名气,是一件神物。它出自大地女神盖亚,后被其赠予天后赫拉,作为赫拉的结婚礼物。 它的果实是金色,凡人有幸吞食可以得到无穷的生命,神祇吃了也是滋味非凡,特别是对于一些弱小的神祇而言,更是大有裨益。 但。 金苹果树是不会发光的。确切的说,金苹果树的果实也是不会发光的。 这就是克洛诺斯停留在这方残破世界的原因。 有流浪的神祇在这方世界种下了一株金苹果树,她利用这方世界还残留的光明激发了金苹果中蕴藏的不朽力量,以此得以在时光中留存了一份羊皮卷。 克洛诺斯已经不是第一次阅读上面古老时候的记载了。 而每一次查阅,他都感触良多。 上面是这样记载的: 【你好,后来者。我是一个幸运的流浪儿。】 【我的世界已经毁灭了,所以我的名字好像也变得不再重要。】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在乎了。哪怕你是我当时的仇敌,也同样如此。】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些人了,你只是拥有一个相似的名字罢了。】 【而在漫长且看不到尽头的旅途中,我已经厌倦了。所以我选择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将希望留在这里,然后去那唯一的现世迎接我的终亡。】 【我走过很远的路,去过很远的地方,但孤独始终伴随着我。】 【最开始的时候,为了方便在混沌中记录时间,我将我们世界的一百年称为“一缕”,但随着时间流逝,“缕”的含义被我放大到一千年,然后是一万年,最后是一百万年。距今为止,我已经独自度过七万七千六百三十二缕时光。】 【我受够了。这永恒的生命就是一种煎熬。】 【但我还是为你留下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在漫长的旅途中,我了解到,唯一有生命和人迹的世界被称为现世,而现世有且只有一个,只有当它破碎,才会有新的现世诞生出来。】 【而当现世走到它生命最为蓬勃之际,世界中蕴含的力量到达某一个临界点时,就会有一个恐怖的存在出来打碎它,吞吃它的价值。】 【我不能提及她的名讳,这会令她察觉,毁灭我所为你留下的一切。】 【我在漫长的时光里总结了一套打破根源限制的体系。我将它称之为流浪。】 【说简单一些,其实就是拾荒。相信你也发现了,很多陨落的世界并不是一无所有的,它仍然保留了部分力量。】 【这些力量各不相同,可能源自曾经的“你”,也可能是来自曾经的“我”。】 【惊喜吗?无论现世在哪里,现世如何诞生,它都有“我们”存在。】 【但实际上,这些曾经的“我们”在本质上总会有微妙的差异。这导致我们的力量形式大不相同。】 【但,这就是我们。】 【你可以毫无顾忌吸收他们残留的力量而不用惧怕冲撞自己的根源。相反,他们的力量会融入你的根源,改变你的根源,以此扩张根源赋予你的极限。】 【只是你需要做好准备,如果吸收了从前“自己”的力量,你的根源也就不再纯粹了,你在阶级上变得更强但在面对同样阶级的对手时会显得更弱。】 【但打破阶级总是好事不是吗,就像伟大和至高,它们完全是两个天地。】 【可惜我的起点太低了,纵然流浪了七万七千六百三十二缕时光,也才艰难步入中等神力的阶层。】 【如果换做是乌拉诺斯、盖亚这样在每个世界都生来强大的名讳,一定会不一样的。】 【因为他们残留下来的力量也会更加强大。】 【可惜,没有如果。】 【或许我应该庆幸不是她们,作为世界组成最重要的一部分,她们真的能像我这样流浪吗?她们……真的没有被标记吗?】 【言尽于此,我该去迎接我的终亡了。】 【希望……你有一个不凡的名讳,能支撑你走向无限远的地方。】 【我祝福你,能战胜那个收割我们的女人。】 【让她知晓我们同凡人的区别。】 第八十章:根源是完美的道路 羊皮卷上的文字记载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实际上,克洛诺斯并未将它全部摊开,其仍然有一部分是卷起的。 这一部分是附近残破世界群落的地图。 为了给予继任者最好的,遗留它的人在上面的确花费了不少心思。 地图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是如此清晰,每一处注解的字迹都是如此工整。 但,这对克洛诺斯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 他是前代神王,而羊皮卷的布置者在他仍统御大地时期只能算是仆从,两者间的差距是不可衡量的。 记载之人毕其一生所丈量的土地,连同他那消逝的七万七千六百三十二缕时光,在克洛诺斯看来也只是凡人的呓语,究其所以然也不过是无能为力罢了。 如果换做是他,探索这些世界连十年都用不到。 可作为继任者,克洛诺斯还是给予了这个不知名神祇以足够的尊重。 他的大手在地面拂过,扫清了碎石和灰尘,令地面平整,然后才将手中的羊皮卷全部摊开放在地上。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寸寸抚过,心底估算着挚友乌瑞亚如今大致的方位。 因为乌瑞亚已经先一步踏上“流浪”之路了。 克洛诺斯抬头看了一眼昏黄的天空,随即低下头继续望向羊皮卷。 “要回来了。”他心里暗道。 果然,一道混沌通往世界内部的裂隙紧接着就被打开,然后里面传出乌瑞亚平静沉稳的声音。 “我回来了。” 克洛诺斯同他寒暄:“回来就好。有收获吗?” 乌瑞亚学着克洛诺斯在羊皮卷前盘腿坐下了,身后的裂隙缓缓关闭。 他摇了摇头:“有,但很少。这份地图的年代还是太过久远了,上面记载的很多东西都已经遗落。” “由此判断,记载者至少和我们相隔了十个现世的岁月。” “他留下的地图只能做一个参考。” 克洛诺斯轻笑了一声:“别灰心,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以把重点放在那些较为完整的世界,它们能保留的东西会更多一些。” “而且,我有一个猜想。” 乌瑞亚:“什么样的猜想。” 克洛诺斯笑道:“你知道凡人的角斗吗。一群对厮杀一无所知的人被强迫聚集在一起,他们两两对决,分出胜负和生死,败者退场,胜者继续,直到选出那个被称为角斗之王的最强者。” “这个最强者,他身上背负了所有人的性命,也会所有人的厮杀技巧。” “你不觉的这和我们很像吗?按照羊皮卷上的记载推断,流浪者一定不会很少的。可事实上,我们并不自由,也不是在自由的流浪。” “我们只能忍受孤独,而且是被迫忍受孤独。因为我们不能后退,后退就退到现世去了,那会死的,所以我们只能往前,或者说,是所有人都只能被迫往前。” “我们渴望的,其实并不是找到所谓地第一个世界,我们渴望的,是积蓄足够的力量来应对身后的死亡威胁,然后回到现世恢复神祇的身份和欢乐。” “而现在,流浪者的数目是未知的,世界的资源是有限的……” “所以我们就是一群被迫聚集在一起的角斗士。”乌瑞亚回应着克洛诺斯。 他的神色变得冷峻,沉稳的面孔中浮现即将面对厮杀的冷然。 他早已做好准备了,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身为少见的不具备绝对力量仍然长久孤身行事的古神,乌瑞亚能存在如此之久,依靠的绝不是躲藏那么简单。 他接着克洛诺斯的话头讲了下去:“还是最初没有角斗经验的那一批。” “如果我们想要积蓄到足够应对身后危险的力量,那就必须往前,必须以弱者的姿态面对曾经早已流浪的自己,只有战胜他,撰取他的一切,我们才有继续往前的资本。” 说到这里,乌瑞亚把头埋低,竭力不让克洛诺斯看到自己的眼睛。 “这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说。 说着他指向摊开放在地上的羊皮卷:“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么郑重地将它拿出来,平时你都是不在意的。” “你是决定了吗?决定放弃在根源的道路上继续前进,选择采用“流浪”这样危险的方式。” “我觉的你应该慎重地考虑。毕竟,你已经打破了一次根源的限制,一定还能再做到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是无数次。” 好看的言情 克洛诺斯凝视着乌瑞亚的脸颊。 待乌瑞亚说完,他伸手在一旁垂下的金苹果树枝桠上摘取了一颗果实。 一口咬下去,金色的香甜汁水就满溢出来。 “那你呢?准备一个人去面对一场没有胜算的神战?”克洛诺斯状似随意的问道。 但下一刻他的语气就变得如刀锋般冷冽,他大声呵斥着:“你的神王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他的挚友去送死的地步。” “拿出你的傲气来,乌瑞亚。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竟然不敢直面他。” 乌瑞亚低声回道:“并不是,我从没有怕过。而是我觉得,你既然找到了适合你的在根源道路上前进的方法,那你就没有必要去冒险了。” 克洛诺斯沉默了一会,随即又吃了一口苹果。 “根源的道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他说道。 “都说弱小者追寻力量,强大者追寻内心。但根源无法也不能理解。” “它只是死物,你才是它存在的证明,至于你内心的强弱,那是只有你自己才会知道的事情。” “我也是颓废沉寂了大半生的时光,才超越了从前性格赋予我的局限性,才领会了“我的时间”,这份关于时间的理解不是根源或者权柄赋予我的,是我自己的东西。” “是我,自己扩宽了自己根源的上限,是我推动它走到了它原本不曾也不能达到的高度。” “的确,根源、隐秘、流浪还有宙斯的信仰,走根源的道路是最完美的。” “但,路在何方?” “根本就没有路。在根源道路上的每一个脚印,其实都是自己留下的……” “而且,情况也没有那么遭。” “难道你忘了吗?我是伟大者,不同于那些生来就是伟大者的原始神明,我是后来成就伟大者……” 第七十一章:根源、权柄、神祇 偏僻的海岛,温吞平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为金黄无人的沙滩增添了一分人气。 “赫菲斯托斯冕下,我很抱歉。” “我还是无法感觉到自己的根源所在,我又失败了。” 沙滩静了片刻,才响起赫菲斯托斯的声音。 他对半人半马的神祇说道:“不用感到歉意,喀戎。” “这本就与你无关,失败的人,是我。” 面对赫菲斯托斯的解释,喀戎只是笑了笑,没有迎合。 他对赫菲斯托斯说道:“冕下,也许您生来就是不同的……” “在我看来,您说的根源也不是每一位神祇都能拥有的东西。” “这很平常,也很正常。” 赫菲斯托斯点了点头:“我大致猜到了这个结果。” “还是感谢你的帮助,我应该怎样答谢你呢?” “不如,帮你谋划一份权柄?” 喀戎闻言低下了头,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谦卑,竭力展示出自己懦弱的样子。 “冕下,您说笑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又谈何酬谢。”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他向喀戎招了招手。 “上前来!”他命令道。 喀戎听话地走近他。 因为其身影要远比赫菲斯托斯高大的多,所以他弯曲四肢,在赫菲斯托斯面前跪伏,让自己的头颅低于赫菲斯托斯的身形。 赫菲斯托斯向他伸出手掌。 他能感觉到眼前之人的战栗。 这是能够理解的。代入喀戎的位置,他此刻面对不只是一位强大的神祇,还有未知和死亡。 恐惧未知,恐惧死亡,这是人之常情。 赫菲斯托斯安慰道:“别担心,我不杀你。” 他撩起喀戎额前的长发,手指拂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枚火焰形状的图桉。然后放下手,任凭图桉被喀戎的长发覆盖。 他对喀戎解释:“你的断臂,我很抱歉。” “如今你又帮了我,答谢是应该的事情。” “我一向恩怨分明,你不要,我不能不给。这枚印记虽然给不了你力量,但是用来震慑一些对你心怀不轨的人,完全足够了。” “你是聪明人,知道应该怎样合理地使用它。” 喀戎听完愣住了。大抵他也没能想到会有今天的机遇,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赫菲斯托斯轻笑了一声,身形渐渐消失在原地。 但他的声音仍然留在了这里:“你很迷茫,喀戎。” “既然如此,我就为你指一条道路出来。” “去追寻信仰吧,那会是以后神祇道路的主流。反正你一无所有,去碰碰运气又有何妨。” “说不定,一切都能好起来……” …… 离开客戎居所的赫菲斯托斯很快就来到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 这里的海洋是透明的澹蓝色,宛若澄澈明净的天空。 在海域中央有一处群岛,赫菲斯托斯就在群岛上落脚。 群岛周围宛若天空色系的海域,是美神阿芙洛狄忒的诞生之地。 赫菲斯托斯来这里验证一些事情。 天空中不间断地有成群的白鸽和乌鸦掠过,白鸽在前,乌鸦在后。 一只染血的白鸽尸体落在面前,引得赫菲斯托斯往天空扫了一眼。 他在心中感慨:“母亲还真是强势啊!” 天空中的鸟群是两位女神争斗的缩影。 其中白鸽是美神阿芙洛狄忒的象征之物,乌鸦则是他母亲赫拉的象征之物。 两位女神的关系,由此可以初见端倪。 大抵是因为司掌婚姻的赫拉看不惯性格热辣行为开放的阿芙洛狄忒。 赫菲斯托斯扫了一眼就不再理会了,他此行的目的,主要还是探寻阿芙洛狄忒过往根底的,也验证一些事情。 他的力量避开阿芙洛狄忒设下的预警,缓缓渗透这片海域。 根据阿芙洛狄忒自己述说,她是司掌美与爱情的神祇,但是真相如何,便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 诸神间从未有哪位神祇信任过她,一致认为她可能司掌着某种与天空存在关联的权柄。 盖应她曾是天空的一部分。 这是能追朔到天神乌拉诺斯还在统治大地之时的秘史。 那个时期,大地女神盖亚与其丈夫天神乌拉诺斯不和,忍无可忍之际,她拿出了一件威力可怖的神器,那是一柄镰刀。 随后她和儿子克洛诺斯串联,共同击败了天神乌拉诺斯,迫使他远离了大地。 神战期间,克洛诺斯曾用母亲盖亚赠予的镰刀重创了天神乌拉诺斯,破碎了他一部分肉体,相应的,一部分天空永远离开了乌拉诺斯,就坠落在眼前这片澹蓝色的海洋。 这部分天空的碎片,就是美神阿芙洛狄忒的前身。 和母亲赫拉谈话以后,赫菲斯托斯对根源有了更深的认识。他推测在那次神战之中,乌拉诺斯丢失的不仅仅是一部分的天空,连带着自身的根源也伴随着这片天空的离去损失了一部分。 因为阿芙洛狄忒不是一般的神祇,很多女神看不惯她,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作为由令一位神祇的残损部分孕育而出之人,她表现的过分强大了,这不符合常理。 而且乌拉诺斯在损失这一部分天空之后,他就真的开始安分了,和盖亚一天一地的对峙起来。这同样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在损失这一部分天空之前,他是常年居于大地的。大地女神盖亚选择对抗他,还是在拉拢了克洛诺斯和一众子嗣以后才下手。 这一战,明面上只有盖亚和乌拉诺斯,实际上是乌拉诺斯一人在对阵诸神。 他的对手有大地女神盖亚,有上一任神王克洛诺斯,有人类的始祖尹阿珀托斯,还有第一位太阳神许珀里翁和其妻子古光明女神忒亚、海之女神泰西斯和其丈夫大洋神俄刻阿洛斯…… 那一次,除了他的兄弟山神乌瑞亚,其余几乎所有强大的古神都或明里或暗地参与了针对他的战争。 那时候天神乌拉诺斯的强大,由此可见一般。 所以赫菲斯托斯有理由怀疑阿芙洛狄忒的确承袭了一部分天神乌拉诺斯的根源力量。 但为何她的力量会偏离天空的本质呢?为何……她与喀戎一样没有根源? 赫菲斯托斯心里不解。他的力量已然渗透到了这片海域的极深处,找到了阿芙洛狄忒的孕育之所。 当然,也看到了关于阿芙洛狄忒的隐秘,知晓她司掌的权柄并非爱与美,而是欲望。 见过喀戎后,赫菲斯托斯在心底将神祇分为了两类,一类是宛如他这般执掌代表一种确切的事物,是为根源神祇,一类便是喀戎那般的,空有神祇的身份或者力量,是为普通神祇。 普通神祇依靠司掌特定的权柄来驱使风雨雷电等力量,而根源神祇即使没有权柄,也能驱使特定的事物,因为他自己即代表了这项事物本身,他的存在已经笼罩了这项事物的全部概念。 但为何承袭了天神乌拉诺斯部分根源力量的阿芙洛狄忒会只是一个司掌欲望权柄的普通神祇呢? 赫菲斯托斯越发不解。根源和权柄,根源和神祇,三者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是怎样走到如今的,他是怎样一步一步获得如今的伟力的。 他记得。 他是火焰的根源,生来就因此不凡。 在成为强大神力以前,他按部就班的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根源,自然而然就走到了强大神力的门槛。 而在那之后,他收录了历史和记录的权柄,借由两者的特性隐晦成就了伟力。 但至此,火焰根源的身份就不能给他更多的帮助了,他已经走到了火焰根源所能容纳的力量极限,他抵达了终点。 那其他神祇呢? 赫菲斯托斯不由想到了三件事。 第一、被称为后来者的天神乌拉诺斯是大地女神盖亚孕育的,他代表了天空,是天空的根源,也是第一位打破梏秷称为伟大神祇之人。 第二、收养他的海之祖母泰西斯儿女众多,她的儿女们曾因为太阳失控湖泊水泽干涸而尽皆神力阶级跌落,又因为波塞冬发动灭世洪水充盈湖泊水泽而尽皆神力等阶恢复。 第三、他的好友后知者埃庇米修斯已经跳出了权柄的掣肘……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眯起了眼睛。 “三件事,三条晋升之路……” 第七十二章:天神和火神的会面 赫菲斯托斯脑海中一时之间闪过万千思绪。 海中仙女们的晋升他是能够理解的。神祇掌控权柄,以此得到呼风唤雨的力量,那权柄自然也可以反过来影响神祇。 因为决定权柄力量的不是神祇,而是承载它的世界本身。这项权柄本身在世界内占有多大的比重,它的上限就是多少。 所以某些权柄表现的格外强势便不难理解了。毕竟,司掌湖泊水泽的仙女如何能与执掌有三分之一大海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比肩? 但这条道路的上限却很低。 海中仙女们能被外力影响自己的神力阶级,归根结底还是她们本身就不强大。 而赫菲斯托斯自己呢?他是火焰的根源,还是那种循着根源一步步走到终点的神祇,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涵盖了现世关于火焰的所有概念。 现世一座火山的消失乃至是数千座火山的消失,对他都不会产生半点影响。 这是因为现世界壁的存在。它不仅阻挡了混沌对现世的侵袭,同样也断绝了现世物质向混沌逃逸的可能。 所以现世的物质总量是恒定的,它不增不减,只依照特定的规则进行变化流动。 比如当某个湖泊水泽干涸之时,在千万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也许就会下一场雨,有一个新的湖泊水泽诞生。 其它物质也是同理。 所以当某一位神祇占据了现世中某种物质的全部份额时,这种物质在现世之中的变化流动于他而言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因为无论这种物质是如何变化流动的,这位神祇所占有的份额都不会减少,他占据了一份额,也只占据一份额。 他那一份额被称为“一”,也叫全部。 不巧的是,身为火焰根源的赫菲斯托斯,就是这样占据一份额的神祇…… 到现在为止,神祇中虽然还有部分人拥有驱使火焰的神力或者相关的权柄,比如持有苍白色火焰的女神赫斯提亚,但这只是因为“火神”允许,仅此而已。 一旦赫菲斯托斯否定了他们,他们将立刻失去这种力量。 所以就连身为火神的赫菲斯托斯自己都很难想象,世界内究竟要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才能权柄反哺,推动他成为至高。 除非……有一位比整个世界还要强大的存在出现,将自己的力量无私奉献给世界…… 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可能吗…… 但天神乌拉诺斯晋升伟大,赫菲斯托斯就不太能理解了。 同属根源神之一,这位天空根源的强度对比起他这位火焰根源,也未免强出太多了。 若不是火焰根源的特性决定了他更擅长战斗,他怕是连在乌拉诺斯面前大声说话都够呛。 那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天空根源要强于其他的根源神呢?还是……乌拉诺斯有其它的际遇? 赫菲斯托斯望向眼前天空色系的海域,心中若有所思。 会是盖亚吗?她是现世公认的第一位被天地孕育而出的神祇,她诞生之时,身为天地第一位也是那时唯一一位神祇的她,由此得到了世界全部的钟爱,乃至是短暂领略拥有过至高的伟力,会是她吗? 还有美神阿芙洛狄忒,她的诞生与乌拉诺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身后若是没有乌拉诺斯的推手,同样很难让人相信。 “唉。”想到这的赫菲斯托斯轻叹了一声。 对于一个谜团缠身的人,猜测好像失去了作用。你必须去见他一面,才能看清他藏起来的秘密。 眼下,赫菲斯托斯就决定和乌拉诺斯见上一面。 他渗透海域的神力突然主动触发了美神阿芙洛狄忒留下的预警,一时间海上浪潮翻涌,天空中乌云密布,风雷激荡。 岛上尚在争斗的白鸽和乌鸦被狂风一吹,也纷纷四散而去。 赫菲斯托斯依旧大大方方地站立在原地。他顶着狂风朝着远方大吼,中气十足的吼声顺着美神阿芙洛狄忒留下的手段去往远天。 “天神,我想见你……” …… 高天之上,属于天神乌拉诺斯的隐秘居所之中。 在这里,风雷交杂在一起,云雨雪缭绕着不分彼此,周围的空间中漂浮着巨石,巨石的一旁游荡着只存于江河大海之中的游鱼和兽类。 乌拉诺斯是这处隐秘空间的绝对中心。 他那象征着古神身份的巨人身躯端坐在同样巨大的石质王座上,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围绕着他,如同星辰拱卫满月一般。 美神阿芙洛狄忒来到此处,来拜见她的父。 她跪坐在王座下方,尽显恭敬和畏惧。 “父神,您要见我。” 乌拉诺斯坐在王座上睥睨着她,回应的声音如同风雷炸响。 “和墨提斯的约定就此作罢,她已经是个失败者,翻不了身了。” “你自己处理好首尾,被赫菲斯托斯发现了,我也救不了你。” 阿芙洛狄忒在下方恭敬地回答道:“我会处理好的,父神。” “但克洛诺斯的痕迹还是没有找到。” 乌拉诺斯在上方像是领导者一般飞速做了判决:“那就不要再管他。” “我欠乌瑞亚的人情,就当是还了。” “你现在主要留意尼克斯近来孕育的那批新神,尼克斯赐予了他们每个人一份自己掌握的权柄,吞了他们,对我大有裨益。” 阿芙洛狄忒在下方刚欲称是,这处隐秘居所就有了变故。 “天神,我想见你……”赫菲斯托斯的声音突然回荡在此处。 乌拉诺斯见状以质问的眼神望向阿芙洛狄忒。 阿芙洛狄忒连忙窘迫地解释道:“是赫菲斯托斯,他找到了我的诞生之地,触发了我留下的预警……” 乌拉诺斯显然不想听她絮叨,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他命令道:“够了,先回你的奥林匹斯山去。” 阿佛洛狄忒如蒙大赦,飞速远离了此地。 乌拉诺斯则是坐在王座上思考了片刻。 他朝着大地放出了一道通天彻地的五彩神光,声势之浩大,引来诸神侧目。 与此同时,天空中一道虚幻的门户也显现敞开。 随后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响彻世界。 “火神,来我的居所,我们详谈。” 海岛之上的赫菲斯托斯挑了挑眉,片刻功夫,好几道莫名的视线就投向了他。 不过,也就那样吧。 他化作一道火红的神光,堂皇飞进了天空中虚幻的门户…… 第七十三章:道路:隐秘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赫菲斯托斯将将进入,还未找到立足之地,就听见了天神乌拉诺斯的寒暄。 “火神,你总算是来了。” “我早想见你一面,却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没想到你竟自己来了。” “哈哈,好,真是太好了。” 赫菲斯托斯循声望去,这才见到乌拉诺斯的所在。 当真好一个威勐的巨人。 其端坐于实质王座之上,身侧有风云相伴,雨雪点缀,不怒而自威。 赫菲斯托斯打量着他,也观察周遭奇特的空间。 风、云、雨、石、雷霆、闪电、大地,只是视线简单扫过,就见到了如此之多的不应存在于此处的事物。 看样子乌拉诺斯并没有完全掌握它们,仍旧需要依靠天空根源的力量将它们束缚,即便如此,这些事物展现出的力量依旧极不稳定,方才共同形成了这处高天之上的奇异之地。 但,这些事物对应的权柄应该都是有主人的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执掌这些权柄的神祇中,应该有好几位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才对。 想通这一处关节,赫菲斯托斯发自内心地向前方的巨人表示佩服,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果然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喀戎还在为自己苗头都没有的权柄而奔波,就已经有人因为掌握的力量类型太多而苦恼了。 与此同时,乌拉诺斯也在打量着赫菲斯托斯。 眼前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很平凡,乃至是有些文弱。 俊美、自信、格调、想要证明,这些近千年来才诞生的神祇身上的显着特征,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竟然一个都找不到。 而且,他有恃无恐。 从进来自己的居所开始,他就一直在笑。 乌拉诺斯知道,有些人喜欢用笑来隐藏自己的情绪,嘲笑、苦笑、窃笑,哪怕只是一个嘴角不经意的撬动,所展露的意味就是截然不同的。 乌拉诺斯喜欢这种人,也喜欢这种人的有恃无恐。 他是天神乌拉诺斯,只有够资格的人才能站立在他的面前。 当然,他也喜欢和够资格的人交朋友。为此愿意站在对方的观念同其进行友好的对话。 所以乌拉诺斯变幻了自己的身形,缩小了他那古神标志性的巨人身体。 他变得和赫菲斯托斯的身形一般大小,赤裸的青色身躯闪烁着天空独有的光辉。 赫菲斯托斯望了乌拉诺斯一眼,选择落在周遭空间中一块悬浮的巨石上。 乌拉诺斯的居所和自己建造的“边境”很像,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乌拉诺斯的居所真切的位于现世之中。 即使接触短暂,赫菲斯托斯依旧能肯定这一点。 这里必定还处在现世的天空之中,只是地点很隐秘,连他也猜不到究竟是哪一处天空。 片刻功夫,适应身躯的乌拉诺斯已经来到巨石上,赫菲斯托斯没有回应他,他也不觉尴尬,反而热络地主动搭话。 “火神,你是在怪我方才说话不讲究,把你露了出来吗?” “你我同等,你的气魄该不会只有这么小吧?” 说着他先哈哈大笑起来。“也怪我,我独来独往久了,还以为现在仍是我统治大地那会呢。” “面对那些杂神,就是看不上,就是学不来他们小偷小摸的本事。” “这样吧,我居所之内显露的力量,不管是风云雷电、冰霜雨雪,乃至是盖亚执掌的大地,只要火神你看上的,尽管取用。” “我也好……微表歉意。” 赫菲斯托斯见状笑了一声,同样热络地回应乌拉诺斯。 “天神大可不必。你应该也清楚,我是不可能在你和盖亚女神两方站队的。” “没那个必要,对吧?” 乌拉诺斯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没那个必要。火神能这么说,我放心了。” “但这些力量你得收下,它们对你可是大有裨益的。” “毕竟你的来意我大致已经猜到了。你是想探询我是怎样打破限制成为伟大的,对吗?” 赫菲斯托斯肯定地笑道:“的确如此,天神能否为我解惑。” 乌拉诺斯笑了笑:“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盖亚是我的母亲,我由她孕育。生来就是天空的根源,代表了天空。” “也不知道她在孕育我的时候到底用了哪些手段,导致我和你们都不一样。” “火神你应该知道每位神祇的根源能容纳的极限都是不同的,其中较为出色的,比如火神你,极限就是强大神力。” “但我不同,我的极限生来就是伟大。成就伟大,于我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火神你怕是很难参考我的办法。” 赫菲斯托斯愣了片刻。按部就班成为伟大,竟然是他唯一认为不可能的答桉。 果然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倒也不觉失望。 在朝着乌拉诺斯点头示意,表达友好后:“原来如此,这样看来天神的经历我很难作参考了。” “打搅天神了,我现在就走。” 但乌拉诺斯伸出青色的大手拦住了他。 “唉,火神别急嘛。你又怎么知道我这里没有其它办法?” “哦?”赫菲斯托斯立刻停了下来。“天神请讲。” 乌拉诺斯笑了:“其实这方法也不是什么隐晦的东西,你母亲赫拉也知道。我们称它为隐秘。” 赫菲斯托斯反问他:“和隐秘战争有关?” 乌拉诺斯:“对。但不是那些杂神跟风玩弄的东西,它需要资格。” “什么资格?” “根源。” “根源?这的确不是每一个神祇都拥有的。” “对。这就是资格。” “要怎么做?” 乌拉诺斯顿了顿,他解释道:“参加隐秘战争,暗中去涉足其它神祇司掌的领域,以此挤占他们在根源处的份额。”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火神你一样在自己的领域内走到极限,对自己的根源有绝对的掌控。他们还能被掠夺。” “只需侵占他们的,就能补益我们。” 赫菲斯托斯:“天才的主意,这样原本被自身根源锁死的极限就打开了。谁的想法。” 乌拉诺斯:“我。隐秘战争也是我挑起的。” “你母亲赫拉他们也知晓,也加入其中了。” “这是盖亚没有想到的。她用计谋重创了我,从我身上剥离出了阿芙洛狄忒,却也让我顺势开启了我们的新纪元。” 赫菲斯托斯:“还有吗?” 乌拉诺斯:“还有什么?” 赫菲斯托斯温声说道:“我母亲让我不要去掠夺,不要参战。” 乌拉诺斯慢悠悠地回答:“我想那是因为你母亲性子平和,奥林匹斯山又太乱,所以希望你远离这些纷争。” “但你是火神,你才是掠夺者,应该是那些杂神远离你才对。” 赫菲斯托斯心里清楚,乌拉诺斯避开了最关键的问题。 按照母亲赫拉所说,插手其它神祇的领域,是会偏离自己的根源本质的,从而变得不再纯粹。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当你掠夺的同时,也相当于默认了自己的状态由不可掠夺变成可以被掠夺。 他没有点破,而是对乌拉诺斯这样说道:“我如果下场,就好似在平静的湖面投落一枚巨石,影响太大了,我需要回去好好考虑,等待时机。” 乌拉诺斯立马回答道:“没问题,我可以等。” “但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尼克斯孕育的那批新神盯着的人可有不少。” “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已经沉睡,现在只有尼克斯一人而已。” “你如果愿意,我俩大可不必藏在暗中……” 赫菲斯托斯点了点头:“我明白,天神尽管等我的消息,不会让你失望的……” “容我回去先准备准备……” 乌拉诺斯:“我送你,请……” 第七十四章:信仰的学者 分别天神乌拉诺斯,赫菲斯托斯回到大地上。 他最后饱含深意的凝望了一眼天空,转身走入群山。 乌拉诺斯愿意等,那就等着吧。隐秘战争,自然也是谁愿意去那就谁去,和他赫菲斯托斯无关。 就像天神乌拉诺斯自己说的那样,现在已经不是他统治大地那会了。 可他明知道时代变了,却依旧高高在上,心里把谁都当成了棋子。 好像在他眼里,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只能归入杂神属类一般。 赫菲斯托斯实在懒得理会他。就让他带着自己的傲慢去参战吧,去打这场自己亲手挑起的隐秘战争,去和女神盖亚永远地争斗下去。 赫菲斯托斯已经好整以暇想要看看,乌拉诺斯能在他母亲盖亚那里占到多少便宜。 他往群山深处走去,着手准备解决另一件事情。 是关于信仰的。 赫菲斯托斯曾和母亲赫拉商谈,当面推诿并拒绝了信仰,赫拉也答应了。 现在看来,也只是当面答应罢了。 他留在“边境”的那轮“太阳”仍旧有源源不断的信仰入账,而且信仰的指向更加明确了。 “不倦的火”“历史的见证者、记录者”“远离凡俗的神祇”“给予选择的康慨神祇”,这些词汇只要他留心去听,就能进入他的耳中。 赫菲斯托斯自己也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是母亲赫拉一人所为还是宙斯暗示默许的。他们两人的关系太过亲密了,常常是夫妻俩一致矛头对外。 但有一点赫菲斯托斯能够肯定,他暂时不想和任何有倾向的神祇合作,不想被拉上他们的战车,然后稀里湖涂的成了被其他人针对和忌惮的对象。 所以,就当是宙斯的意思吧。 想明白这一点,走在山路上的赫菲斯托斯冷哼了一声。 还是自己的性子太过平和了,轻而易举就被人摸清了底线。 就是因为这一点,那些人自以为看清了自己,拉拢和试探也就一波接着一波来了。 是时候杀鸡儆猴,给这些人一个教训了。 找谁好呢?还是,将安瑟教会彻底抹除? 如无必要,赫菲斯托斯不太愿意将神祇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凡人身上。 但凡人的意志有时候也很决绝,他们有时候宁愿得罪一位神祇,也不愿意改变自己的信仰。 他决定先去看看,也顺便找一找能用来立威表态的倒霉蛋。 …… 对于诸神来说,生活在大地上的人类俨然成了一种稀缺的物资。 这是因为信仰被诸神所重视的缘故。 强大的神祇能吃肉,他们占据了平原沃土,收拢了大量的人类建立起城邦,为他们制定规则,以此维护他们的数量。为首的便是以宙斯为代表的的奥林匹斯神山一系诸神。 弱小的神祇就只能喝汤了。他们在这些城邦的边缘小心求存,散播自己的信仰。 而不管是神也好还是人也罢,都是盲从的,高瞻远瞩只属于一小部分人。 后来的神祇显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但如果不去做,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得益于山神乌瑞亚的远走混沌,这些后来的弱小神祇总算是有一个地方能扶植自己的教会。 他们在深山老林里扎根,让自己的信徒能尽量最少的去接触那些大神的教会。 即便如此,信仰战争渐渐地也出现了苗头。 得到较多信仰的大神想要得到更多,还未入场的神祇想要入场,夹在中间的神祇也想要发展。 各自都有诉求,矛盾和乱子也就多了起来。 赫菲斯托斯听闻,最近已经有不少教会因为传教起了冲突,乃至是一些脾气火爆的神祇亲自下场大打出手。 所幸信仰这块蛋糕还没有分完,强大的神祇自然也就没有出手的理由,否则就真是天翻地覆的光景了。 就像是现在的赫菲斯托斯,他想要杀鸡儆猴,就有可能会打破这种平衡。 为了挑选合适的毁灭对象,他在山路上特意走的很慢。 诸神的触手已经伸到这里,所以他一路上遇到不少村庄和教会。这些教会背后的神祇也不知名,大都是和泉水、深林有关的女神。打的倒是挺激烈。 又过了一个村庄,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青年。青年赤着上身,肩上搭了一条汗巾。 他拖着用木头拼凑的简易板车,因为是上坡路,板车的两个轱辘让青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板车上有货物,被一块黑布盖得十分严实。 兴许是累了,青年在路边停了下来。 他跳到板车上坐着,用肩上搭的汗巾擦汗,又从盖着的黑布底下取出干粮啃了起来,不时就喝上一口水。 隔着老远他就向后方的赫菲斯托斯打招呼。 “朋友,来这边吃点东西再走吧。” 赫菲斯托斯本不在意他的,没想到他竟能看到自己。 这种情况只出现在虔诚的信徒上面。信徒为所属的神祇献上信仰,自然也就和神祇的联系变得更加深厚。 他走上前去,明知故问。 “你是哪位神祇的信徒?又要去哪儿?” 青年人笑了。“朋友,你真奇怪。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无信者?” 他拍了怕板车上的空位:“请坐吧,难得遇到,还请吃点东西再上路。” 说着从黑布底下取了一块麻饼递给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接过了。 也许是有了伴,青年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我是安瑟神的信徒,要去安瑟神的神殿朝拜她。” “朋友,你呢。” 赫菲斯托斯回道:“我是一个学者。来考察这里的教会,记录他们的历史。” 青年人:“哦,那挺不错的。你一定很富有。” 赫菲斯托斯没有回答他,而是突然问道:“我看你风尘仆仆,板车上还满载了干粮,你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我想问你,你即使到了安瑟神的神殿,也不过是见到安瑟神的塑像罢了,这值得吗?” 青年人有些讶异:“朋友,你观察的真仔细!我是海边来的,的确很远。”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我应该早就到了才对,可是直到我去了以后才发现,安瑟神的神殿已经搬迁了,现在那里是光明神阿波罗的神殿。” “兜兜转转,才找到这里。” “至于值不值得,每个人的观念都不尽相同,我怕是很难回答你了。” “但我觉得是值得的。” “因为我的神从未指引过我或者我们任何人,她让我们学会自己生活,放任着我们。” “这是你在任何教会的任何神祇身上都不可能得到的。只有安瑟神,她不需要信徒为她做任何事情。” “也因为安瑟神,我不用再加入其它教会,去信奉我不喜欢的神祇。” “朋友,你也许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已经疯了。不信神祇,就是异端;信仰神祇,就要奉献。” 赫菲斯托斯听完后认真打量着青年人。 “你是个当学者的好料子。”他说。 第八十五章:不确定的伟力:遥远的呼唤 “我已经不是编织命运的女神了。” 利姆诺斯岛,克洛托对神殿外的黑暗如此说道。 今天的黑暗要比以往更加深沉一些,这是因为夜幕在白日降临的缘故。它遮蔽了太阳和星辰,将大地拖入比深渊更可怕的黑暗之中。 神殿之外,睡神修普诺斯就隐藏在黑暗之中。 黑暗就像一副面具,能令他恐惧兼敬畏的内心稍微收敛一些。 但是。 仅此而已。 出于下位者对上位者天然的畏惧,他仍旧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依照礼仪将自己的身躯放在了岛上火神神殿的正门。 西红柿 神殿中摇曳的灯火微光穿过门槛,照亮睡神修普诺斯垂下的、不安颤动的指节。 他瞪大双眼死死盯住殿中婀娜温和的女神,余光却不受控制瞥向眼前的神殿,瞥向神殿内黑暗中隐藏的、看不真切的事物。 传闻,火神赫菲斯托斯位于利姆诺斯岛的神殿中,没有摆放他的塑像。他将这里当做他的家。 但睡神修普诺斯仍旧有一种感觉。 “那位司掌火焰的恐怖神祇就在这里,她的目光从未远离,一直都放在眼前的卷者身上,藏在神殿黑暗不可见的角落里。” 修普诺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将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因为黑暗是他曾经以为的父。 他很快就止住了这一行为,并强迫自己又往前走了更多一些,将大半个身子曝露在灯火的微光下。 因为: ——死亡并不可怕,永恒的寂静才是可怕的。 ——他没有以为的父。因为他的母亲死了,所以他也必须失去父亲。从此孤身一人,世间流落。 所以睡神修普诺斯想要尽快结束这煎熬的一切,好回到那黑暗的冥国,回那温暖的死者国度去,去教导他那数达三千的子嗣。 但他不敢在一位恐怖神祇的卷者面前表现出他的急切,这是不理智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此进行冷静而不失去礼仪的对话。 他对神殿中温和注视他的克洛托这样说道:“但……火神冕下和埃庇米修斯冕下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而您的荣光同样更胜往昔……” 克洛托只是温柔地向他笑了笑,似乎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悲伤,她说:“修普诺斯,你变了很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确是赫菲斯托斯眼下唯一的从属。” “但是……” 克洛托迟疑了片刻:“就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我是否就是那个被他所卷顾的人。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他明明拒绝了一切,却又在更早以前,给予我第二次生命。” “现在,岁月史书也不在我的手中,我对抗不了那个司掌厄运的新神。” 修普诺斯以为这就是拒绝。 出于礼貌,他在临走时劝慰:“您的忧心也许是多余的,赫菲斯托斯冕下一定给您留下了不凡的礼物,只是您还未曾察觉……” …… 睡神修普诺斯走后,克洛托在神殿中叹了一声。 “多余的吗?” 她走入神殿内黑暗的角落,在那里,一架纺车安静地躺着。 纺车上面,命运的丝线垂落在地上。 自从权柄被哈迪斯以隐秘道路的方式掠夺,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啊。 连这些命运的丝线也快要失去它们的力量了。 克洛托俯身去收拾它们。 看着这些失去命运力量垂落到地上的丝线,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也许……也不是真的一无所有。 她的确还有一件礼物。如果不是睡神修普诺斯提及,她都近乎忘记了。 那是来自赫菲斯托斯分享的“历史”。 随即一幅幅代表曾经的“画”出现在神殿中,出现在克洛托的身侧。来自“画”的微光将神殿角落里的黑暗驱散。 这就是“历史”。 她不是赫菲斯托斯,也没有他的流光灯,那“历史”终将是历史,而不是“力量”。 她只是……司掌“历史”神祇的属神。 她力量的高度,不会超过“主神”的界限,甚至是远远不如。 感受着深入遥远混沌,那微弱却韧性十足的联系。 克洛托不禁有些感慨:“我不敢向你奢求更多,可如果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又怎会不愿意呢?” 说到这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立刻闭目感受那冥冥中微弱却坚韧的羁绊和联系。 “唔……” “我的力量就是赫菲斯托斯的力量,我永远不能超过他,因为他就是我力量的源头……” “而想要超越我力量的极限,也只有他能办到。”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来呢?” “难道是……我对“历史”研究的方向错了?” 感受周遭显现的、上面记载着曾经的“画”,克洛托古怪的撅起了嘴角。 她面色有些尴尬:“好像……是搞错了哈,一份被占据唯一份额的权柄天然拒绝外来者,我可以使用,但不能占据。” “所以……” 自被分享权柄以来,克洛托的意志第一次顺着冥冥中的联系朔源往昔,寻找她力量的根源。 她看到了。 自己心心念念的古神原是在混沌中行走。她提着放出华光的灯盏,微弱的灯光照亮无穷过往世界,是如此神圣而不可琢磨。 她想要呼唤她。 “归来吧!赫菲斯托斯。” 冥冥中的联系似乎听到了她的诉求。在那位古神的身侧,一本古书凭空显现。 那是承载“历史”的古书,是她与她二者冥冥联系的根本。 一道自混沌通往现世的“门”被这“根本”打开了。 她,踏入了“门”! …… 通过裂隙步入现世,赫菲斯托斯刹那间就已了然现世的变故。 伴随身后裂隙的关闭,他提着流光灯看向在祷告的克洛托,听到她在呼唤:“归来吧!不倦的火!” 随后她的意志渐渐归来。 赫菲斯托斯向睁开眼睛的她笑了笑:“做的不错,克洛托。” 随即他提灯跨出神殿,在利姆诺斯岛升上高天。 无限深沉的夜色因为他的到来而显得颤抖。 在这样颤抖的夜幕中,一轮光彩夺目的“太阳”陡然出现。 大地上瞭望天空的凡人先是惊喜,立刻又万分恐惧。 因为这“太阳”是如此地不同寻常。 “它”从未如此遥远过,远的万分虚幻。 望着“它”,彷佛通过“它”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有一颗接天连地的巨树,还有一座撑起天幕的高山。而在“它”的身躯之中,一只乌鸦上下翻飞,散发无穷的光和热。 而在赫玛墨涅的子嗣,厄运神摩罗斯眼中。那庞大的、陡然出现的、散发无穷尽光和热的“太阳”,竟被一根线和木棍悬吊,提在一位神祇手中?! 他愣了片刻,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母神救我!” 这是他最后的遗言了。 天空中,“太阳”里,一束炽热的光芒洒下。 他成了灰尽。 而他这幅皮囊的精髓,那代表厄运和象征命中注定死亡的无形权柄,则向死者的国度飘飞而去,落在一位君王的手中…… 第七十五章:追逐自由的灵魂 青年人笑了。 “先生,您真傲慢,可以肆意评价一个人往后的道路。” “如果我是学者,那您呢,您又是怎样的人?” 赫菲斯托斯也笑了。 “我?我是远离凡俗喧嚣的神祇,是时间尽头熊熊燃烧的火焰,也是居住在利姆诺斯岛的匠人。” 青年人笑的更欢快了。他觉得赫菲斯托斯很有趣,有趣极了。 他对赫菲斯托斯说道:“原来你是一个无信者。真狂妄啊。” “有神祇会喜欢你的狂妄的,当然,也会有不喜欢的。” “如果十年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那时的你必定会成为传奇一般的人物。” 真话有时候比假话更难得到信任。赫菲斯托斯乐了。 他顺着青年人的话接了下去:“那你呢?刻意信仰一位不曾回应无有需求的神祇,你不也是无信者?” “诶。”青年人立起手掌挡在身前,以示不认可赫菲斯托斯的话。 他说:“那是以前。但现在我是安瑟神忠实的信徒。” “为了面见她,我从遥远海边走到这里,用了整整两年时间。” “我一直在路上,即使望不见前方的路途也不后悔,只愿能亲眼目睹安瑟神留在人间的痕迹和教义。” 赫菲斯托斯看着他:“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很虔诚的信徒。”说完吃了一口青年人给予的麻饼。 气氛一时之间沉默起来。 青年人有些不适应这种沉默的氛围,主动打破了平静。 “其实,信仰一直都是人类的自由。” “无论是怎样的神祇,都只能强迫人的身体,而不能左右人的内心。” “所以我并不排斥无信者。” 赫菲斯托斯吃着麻饼随意地回答道:“那可未必,神祇的威能超乎你的想象。” 青年人点了点头:“有道理,我们并不了解神,甚至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神。” 他打趣道:“没准你真是远离凡俗喧嚣的神祇,只是我认不出来罢了。” “要不,你指引我吧?” 赫菲斯托斯扫了他一眼,问道:“可以啊。你想要什么样的指引。” 青年人想了想,说道:“嗯……去往安瑟神的神殿吧。” 赫菲斯托斯:“这很容易。” 说着他伸出手,虚幻的红光充斥了周围的空间。而后前方的空间斑驳模湖,出现一座神殿。 目睹一切的青年人呆愣在原地。 赫菲斯托斯望向他,向他打着招呼:“走吧,我已经短暂拉近了我们和安瑟神殿的距离。” …… 新的安瑟神殿位于山脉深处的一座高山山腰上。 新建的神殿还比较粗糙,建筑的用料也不如原来考究。 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信徒们的热情高涨,只因安瑟神是唯一不要求信徒付出的神祇。 随着安瑟教会的搬迁,安瑟神已然和太阳割裂开来。 但就算是这样,依旧有源源不断地有信徒远道而来,汇聚在此。 他们在山脚居住,将高处留给被信仰的安瑟神。 负责打理神殿的是安瑟教会的第二任安瑟祭司,一个叫萨塔的老人。 早在安瑟神还驾驭太阳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安瑟教会的祭司了。信徒们都很信任他。 在山腰上安瑟神殿的一旁,他自己搭建了一座茅草屋,平日就住在哪里。 草屋之中,萨塔燃起了火盆,将手中写满文字的草纸一张张丢进火焰之中,看着它们被火焰吞噬成为灰尽。 这些草纸来源于和一位名为潘多拉的神祇的数场交易。 知晓这位神祇的人敬畏地称她为“知识”,只要你献上祭品,她就会回报你想要知晓的一切。 据萨塔所知,有不少学者都是这位“知识”的信徒。 望着火盆之中的灰尽,萨塔第一次觉得现实要远比话本里的故事还要来的魔幻。 自己,应该是有史以来和神明离得最近的人类了吧。 祭司、安瑟、安瑟的母亲、三位太阳神的斗争、还有莫名得来的地位和生命。 他已经老了,本就是面对死亡的年纪,他心里也做好了准备。但惊喜和意外来的就是这么突然,和那位疑似安瑟母亲的神祇分别以后,他发现自己变得和别人不一样了。 他好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常常睡一觉的功夫外面的世界就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他变得不会疲惫…… 萨塔一开始并不理解这些,为此去献祭了那位被称为“知识”的神祇。他试图借用另一位神祇的力量来知晓自己信仰的究竟是一位怎样的神祇。 据他了解,这是“知识”第一次拒收祭品,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哪怕是语焉不详的回复都没有,而是直截了当的选择了拒绝。 萨塔惶恐。 而离真相越近,就越是如此。 即使居住在大山深处,萨塔也没有放弃对外界的关注。 他知道,第一位打出太阳神旗帜的神祇赫利俄斯,她的教会已经悄然间没了声音…… …… “安瑟是存在的,她不会回应凡人的诉求,也不会干涉凡人的选择。”这是萨塔在更改教义时送给安瑟信徒们的第一句话。 但剩下的话一直埋在他的心底:“然而这只是因为,安瑟没有留意到我们。总有一天,他会知晓这一切,然后带来她的审判。” 烧完手中草纸的萨塔有一种直觉,这一天已经来临了。 他走出草屋,走入一旁的安瑟神殿,然后跪伏在地上。 与此同时。神殿中的景象斑驳,赫菲斯托斯带领一个神情木讷的青年人从千里之外走了进来。 他刚一进神殿,跪伏在地上的祭司萨塔身体就开始微不可察的战栗。 青年人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直至听见赫菲斯托斯的笑声。 只见赫菲斯托斯指着发抖的萨塔这样说道:“这个人很奇怪,你们的教会也很奇怪。” “也许是因为你们已经猜到了原因,所以对我既敬爱又畏惧。” 青年人已经在发抖。 赫菲斯托斯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们的畏惧是对的,但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因为这样的你们信仰的并不是我,而是自由。” “我喜欢自由,也喜欢追逐自由的灵魂。” 他的身影逐渐在两个凡人面前模湖消失:“你们好自为之吧……” 第七十六章:神与人与逃离的月神 当力量悬殊过于巨大,无论是多么亲密的关系,都会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包括神祇和她的选民。 作为安瑟教会的第二任祭司,萨塔终于在今天得以面见他侍奉的神祇。 他跪伏在地上,心脏因为神祇的离去终于敢澎湃的跳动了,刹那之间,放肆喷涌的汗水就打湿了衣衫。他发誓,他再也不想面对这样的光景了。 面对神祇这样无上光荣的事,还是交给教会里最虔诚的信徒为好。 可无论心里是多么畏惧和不情愿,他还是恭敬地将额头贴向大地。 “安瑟神,我明白了。”他说。可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明白了什么。 但先表现出敬畏总是没错的。 一旁的青年人表现的更加不堪一些。赫菲斯托斯还未离去时,他的衣衫就被汗水浸透了。 现在神祇离去,他终于可以活动了。 于是他往前走了两步,试图走近跪伏在地上的萨塔。 但虚弱的感觉立马涌上了他每一处身体,他摔倒在地上,模样有些狼狈。 跪伏在地上的萨塔听到动静跪坐起来,他扭头往后看,看到青年人正一只手撑在地上,试图爬起来。他原先站立的地方一片积水,反射水波的光泽。 应该是被吓的,萨塔可以肯定这一点。 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青年人的年纪,那张脸孔虽然能看出饱受沧桑,但是掩盖不住稚嫩。 于是他拿出了身为长者的威严和慈爱:“慢些,安瑟神没有怪罪我们。” 青年人听了萨塔的话,好似吃了定心丸一般,紧张和慌乱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解。 他终于爬了起来,又在原地站了一会,以缓解脑海中天旋地转的感觉。 接着青年人走向萨塔,试图搀扶他站起来。 萨塔拒绝了他。 他说:“我们都有幸见证且沐浴了安瑟神的光辉,我们从此刻开始同等了。” “现在你去外面,关闭大门也关闭神殿,劝返来祷告的信徒,然后守住神殿。” “我将在神殿内、在安瑟神的注视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祷告九个日夜,以此减轻我的罪。” 青年抬起手臂在脸上囫囵抹过,本就被汗水打湿的衣袖带不走脸上多少汗水,只能将他脸上的水迹抹的更均匀。 好在他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干净,而是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然后才回答萨塔:“祭司大人,你不能这样做,九个日夜不吃不喝,你会死的。” “相信我,我是从靠近大海的地方来的,一路上见识过很多地方。我看过草原,爬过雪山,也见过很多神祇的教会。” “只要我们还信仰着安瑟神,就完全不必要去奉献我们的生命。我们信仰着神祇,神祇也会站在我们的立场为我们考虑,庇护我们。” “所以起来吧,祭司大人。” 萨塔明显没有听进去,他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对青年人这样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神曾经庇护过我。我也答应你,一定会在九个日夜后走出神殿。” “还有,你记住。” 说着他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像是长者在训斥他的晚辈。 他说:“不要去揣测安瑟神的想法,她是你信仰的神,而你只是凡人。” “安瑟神,她是不倦的火啊!是远离凡俗喧嚣的伟大神祇!” “只要她愿意,她就能随时燃尽这个世界,然后统治它的灰尽。” “这样的伟大光辉,连“太阳”都不能遮盖。” “你明白吗?” 青年人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嗫嚅着嘴唇,最后竟只说出了三个字:“我明白。” 他有些恍忽。“我是远离凡俗喧嚣的神祇。”这句话他好像曾经听到过。 那个时间很近,那次回忆也很清晰。他却不敢相信。 原来,自己曾经也与神同行…… 萨塔清楚青年人的内心是怎样一种波涛汹涌。因为哪怕是他自己也同样如此。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和神祇走的如此之近了,却仍然有一种行走在刀尖上的恐惧和无助感。 所以萨塔给了青年人一个台阶:“你去吧,去做我吩咐的事。” 青年人一瞬间如释重负:“是。”他飞快的回应,然后去关闭神殿的大门,宛若在逃离可怕的战场。 …… 同一时间,赫菲斯托斯在大地上空飘荡着。他看起来很随意,躺在风中任凭风带自己去想去的地方。 他手中托着岁月史书。书页是打开的,上面记载着安瑟教会的历史。 赫菲斯托斯宛若写日记一般在上面为安瑟教会插入了批注。 他写道: 【我是神,但曾经是人。如今,神性和人性同时流淌在我的血管之中。】 【安瑟教会是属于我的教派,他们以未必虔诚的方式信仰着我。】 【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可能。在这样诸神乱舞的时代,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仍在坚持寻找某种虚幻的答桉。】 【看着他们,我似乎看到了自己,似乎是在和体内的人性进行着某种神圣的对话。】 【我记得我曾经出于同情和共情,在宙斯主持的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会议上为人类争取到了选择的权利。如今我依然在如此做。】 【当然,人类是很有意思的。他们不指望自己信仰的神祇会给予自己一种怎样的指引,但他们却相信,只要自己虔诚的信仰着神祇,神祇就会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庇护他们,乃至是与另一位神祇为敌。】 【在这样一个属于信仰神祇的时代,这样的说法和做法未尝不对。】 【这也许就是人类的智慧吧,让他们总能在困境中找到出路。】 【所以,安瑟教会,我期待着。】 前方断续地传来神战的轰鸣,赫菲斯托斯在恰到好处的时间段停下了笔。 神祇们极少因为巧合去做某件事情,但诸神间的巧合却依旧多的数不胜数。 今天,又多了一桩巧合。 当赫菲斯托斯抬起头露出儒雅的中年人面孔时,前方一追一逃的两波人立刻停了下来。 逃的人是月神塞勒涅,追的人是神王宙斯的班底,她们是暴力女神比亚和她的母亲憎恨女神斯提克斯。 火神的威名早已响彻诸神之间,月神塞勒涅也明白双方的差距。 她是一个聪明人,他的哥哥太阳神赫利俄斯已经遭遇不测,而她却能逃离奥林匹斯神山,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的才智和……她身后有人的事实。 所以她借着这一点智慧勉强鼓足了勇气,硬着头皮赶在比亚和斯提克斯之前第一个开了口。 “见过冕下。”她向赫菲斯托斯打起了招呼。 “嗯。”赫菲斯托斯表现的很冷澹,只是微微侧开了身子。 侧身的幅度很小,但是对月神塞勒涅而言已经足够了。因为,火神允许了。 她赶忙逃也似地飞离了现场。 “嘿!”暴力女神想去追,一道身影又挡在了面前。 赫菲斯托斯:“你们还没向我问好。” 比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方是神王,一方是火神,她都得罪不起。尚在犹豫的功夫,就看到冥界为月神塞勒涅敞开了大门,接引她消失在现世。 还是憎恨女神斯提克斯站出来为女儿解了围,她态度恭敬,语气谦卑:“见过赫菲斯托斯冕下。” “嗯。”赫菲斯托斯回应她。 得了回应,斯提克斯这才接着说道:“冕下,月神塞勒涅是神王和天后要求我们带回去的人,您怕是……” 赫菲斯托斯扫了她一眼,随即正色起来:“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早说啊,为什么不早说?” “算了,你们看着办吧。记得和神王冕下知会一声,我是无心的。”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第七十七章:宙斯和赫拉的反应 奥林匹斯神山。 火神赫菲斯托斯无意间放走月神塞勒涅的经过被憎恨女神斯提克斯和暴力女神比亚原原本本地转述回来。 这在特定的圈子里掀起了一阵讨论的风波。 面对依旧保持倾向性中立的火神,一部分人放下了心,一部分人的心却还悬在天上。 宙斯同样为此头疼不已。他向一旁的赫拉发起了牢骚:“你的大儿子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的……” 赫拉扫了他一眼:“墨提斯和我们也不是一条心的。” 宙斯只觉自己的头更痛了。赫拉和墨提斯的争斗早有苗头,但从墨提斯的下场不难看出,他是倾向于赫拉的。 墨提斯现在还关押在他的脑海中哩。 他自知理亏,也不和赫拉争辩,而是说起了正事。 “那天躲在暗处的人还是没有找到,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 “但实际上有能力和我们玩迷藏的人并不多,你觉得会是谁?” 赫拉有些惊讶:“你的雷霆不是伤到她了吗?连你都没认出来?” “没有。”宙斯摇了摇头。“她根本就没有动用自己的根本。那道光芒里,也都是强行汇聚在一起的杂乱力量,嫉妒、战争、怒火、水泽,什么样的都有。” 赫拉闻言皱起了眉头,旋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斜放在宙斯王座旁代表他神王权威的“闪电”。 “闪电”现在并不孤单。它一旁摆放着属于赫拉的战利品—和它同出一源的另外两柄“长矛”。 这两柄长矛的名字分别是“雷霆”和“霹雳”,它们和“闪电”一起,都是出自天神乌拉诺斯的子嗣们独眼巨人三兄弟之手。 所以赫拉可以理所当然的怀疑天神乌拉诺斯并不干净。 她也是这么说的:“有没有可能是乌拉诺斯动的手,毕竟“雷霆”和“霹雳”都是出自他的子嗣。” 宙斯闻言面色赧然。他向赫拉打了个哈哈:“应该……和乌拉诺斯没有关系……”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 雷霆”“闪电”“霹雳”在最开始都是我的,只是后来……你也知道,那段时间我一无所有,极度仰仗墨提斯的智慧……” 赫拉无话可说。她没有点破已经是给宙斯留面子了,可要让她当做无事发生,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时间气氛好像微妙地尴尬起来…… 好在漫长的岁月里,宙斯已经习惯了,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他说:“其实,我在怀疑尼克斯。” 赫拉望了他一眼,如其所愿地应和他:“为什么?” 宙斯:“你还记得吗,赫菲斯托斯曾和尼克斯打了一场。” “虽然我们都没有亲眼看到,但是那一天从天际坠落的流火已经证实了他的身份。” “而且……尼克斯孕育的新神一直不太安分,他们一直在暗中争夺信仰。这里面多少和她脱不了干系。” “所以我希望是她,她会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赫拉思考片刻,很快就认同了宙斯的说法,她回道:“反正找不到人,就暂定是她吧。” “只是,我们很难有效地限制她。天神乌拉诺斯尚且有大地女神盖亚作为敌人,她怎么办?” “难道……要去和深渊神塔尔塔洛斯谈谈?” 宙斯却是摇了摇头:“不用。” “尼克斯几乎没有敌人,所以我们未必能挑动塔尔塔洛斯。” “还有赫菲斯托斯,看你儿子这回的态度,他也未必会对尼克斯出手。” “但尼克斯难对付,不代表她孕育的子嗣也同样如此。” “我不相信,那批由尼克斯授予权柄的新神没有人不动心,至少,我不相信乌拉诺斯能忍得住。” “在这场无休止的隐秘战争里,乌拉诺斯,他比我们掠夺的都要多,他是不可能再回头的。” 赫拉点了点头,她突然说道:“还有一件事。” “尼克斯,她是什么时候加入我们的,她为什么也在掠夺。还有,她掠夺的都是谁,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宙斯:“我也在奇怪这一点。她赐予那些新神的权柄和黑夜的根源毫不相干,说明她也是参与隐秘战争的一员,但她是怎么做到这样消无声息地?” “我早已经让雅典娜去查了,却一直没找到线索。” 赫拉闻言不由露出忌惮的神色:“她毕竟也是老古董了。” “那些新神还是给她留上一些吧,不然死绝了的话,她也未必肯收手对信仰的争夺。” 宙斯点了点头:“我有分寸的。” “但阿尔忒弥斯的事情还是要你去和德墨忒尔商量。我和她女儿珀耳塞福涅有些矛盾,现在不方便见她。” 赫拉问他:“你要放了塞勒涅?” 宙斯沉吟了片刻,他解释道:“塞勒涅已经去了冥界,算算日子,哈迪斯也该恢复一些了。” “而且这些年来,在珀耳塞福涅成为冥后的日子里,塞勒涅一直刻意和她走的很近。” “我那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但底线还是要的。你让德墨忒尔转告珀耳塞福涅,塞勒涅可以留在冥界,月亮的权柄必须留在奥林匹斯山!” “我知道了。”赫拉从金王座上站起,在殿内偌大的空间里散着步。 她突然回首向宙斯问了一个问题:“我的丈夫,你觉得,由我们亲手开启推动的信仰,会不会是下一个隐秘战争。” “我们从隐秘战争中抽身选择拥抱信仰,会不会是从一个泥潭步入了另一个泥潭?” 宙斯闻言低下了头,他神色冷峻,视线透过云端俯视脚下的大地和大地上的人类。 “会是这样。”他回答道。“事实上,我们亲手开启了另一场隐秘战争,只是它的名字叫做信仰战争而已。” “它和隐秘战争唯一的本质区别只有一点。” “信仰战争是我们主导的,就像乌拉诺斯主导隐秘战争那样。” 赫拉看着他:“这是一条全新的道路,它未必会比乌拉诺斯的隐秘要好。” 宙斯:“但也不会更差了不是吗?” “你也知道,隐秘道路目前的上限就是乌拉诺斯,可他呢,他甚至没能恢复旧日的荣光。” 说着他勐地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赫拉:“与其这样在隐秘的道路上看不到未来,还不如在信仰的道路上拼一把。” “我有预感,我会是继乌拉诺斯和哈迪斯之后,又一位后来踏足伟大者!” 第七十八章:在那战败的一千年 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的态度,即是众神态度的缩影。 在提及后来踏足伟大者时,所有人都选择性遗忘了前代神王克洛诺斯。 而越是强大的神祇就越是有这种倾向。 因为他们越是强大就越了解克洛诺斯这个人,而越是了解的深入,就面对越多的未知,就越不能理解。 这种对未知的不能理解,逐渐演变为不敢理解、不敢相信,渐渐地,他们选择遗忘了这个人,不去提及他。 但。 真正的遗忘是针对无足轻重无关紧要之人的。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后来踏足者伟大者克洛诺斯,他显然不入此列。 在克洛诺斯战败的那一千年里,不少人其实都有关于他的线索。 像是大地女神盖亚、天神乌拉诺斯、远古海神蓬托斯、乃至是逝去的太阳神赫利俄斯,他们都或多或少地知道是山神乌瑞亚庇护隐藏了克洛诺斯。 区别只是有些人不想提及,有些人不敢提及罢了。 当然,里面也有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在战败的一千年里表现的颇为安分的原因在。 在那战败的一千年里,他从未在大地上显现过自己的身形,也不曾涉足过天神乌拉诺斯掀起的隐秘战争,连诸神都要遗忘他了。他逐渐成了一个故事,一个宙斯登顶神王之位的陪衬。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千年里,他就困在一个不是牢笼的牢笼里。外面由隐秘战争掀起的神战打的如火如荼,站在顶端无时无刻不在掠夺的强大神祇们每天都在进步。好像只有他,是被时代抛弃的那个人。 可现实似乎总是充满讽刺的意味。 他竟真的归来了,以最不可能的方式。 诸神之中不少人都是克洛诺斯的老朋友了,他们熟悉克洛诺斯是怎样的为人。 但在克洛诺斯提起战斧登上高天迎战天神乌拉诺斯的那一刻起,他们突然发现这个人不一样了。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影子。 一千年对神祇来说很短暂,短暂到他们不能也不敢接受克洛诺斯的变化。 他们也好奇,好奇克洛诺斯是怎样登临伟大的。 一个被困在牢笼里的人是很好调查的。他那复杂的人际关系都被牢笼所隔断,他已没有资本帮助他回还牢笼之外的事情。 众神查了一段时间,连到访过困锁克洛诺斯那座大山的飞禽走兽的消散意识都召了回来。 他们一齐得出结论,这一千年里无事发生。 所以他们将重心放在了克洛诺斯尚以神王身份统治大地的时候。 但那时的克洛诺斯又是何等的傲慢和暴戾啊。 成为神王以后,他做什么事情都是直来直去的—这很好调查。 也许是因为夺取了乌拉诺斯神王之位的原因,他一直视乌拉诺斯为敌手。傲慢和偏见蒙蔽了他的眼睛,为此他不曾参与由天神乌拉诺斯掀起的隐秘战争。 他从未掠夺过,而是暴虐地统治着他能统御的一切。 但。 众神知道—克洛诺斯的根源是不足以支撑他走向伟大者这一高度的…… 何况,克洛诺斯也没有使用外力的痕迹…… 如果换做是你,你敢相信吗?一个一无所有知根知底的失败者,他只是在一个地方自我封闭了一千年,就凭空取得了需要用整个世界进行填满的财富。 你能相信吗? 所以他是谁?是克洛诺斯,还是其它什么人?确切地说,是原始古神中的哪一位? 塔尔塔洛斯?还是厄洛斯?又或者…… …… 赫菲斯托斯放空思绪,暂时将这些杂念驱离。 他内心希望克洛诺斯会是一个奇迹,一个不依靠隐秘、信仰这些外力前进的奇迹。因为这意味着,通往更高伟力的道路是可以摒弃外力的,是可以不留下任何弱点从而将伟力归于自身的。 如果此行还没有收获,他就要尝试埃庇米修斯放弃权柄的道路了。 前方就是曾经困锁克洛诺斯的大山,也是山神乌瑞亚竭力为克洛诺斯保留的庇护之地。 在数道意味莫名的目光注视下,赫菲斯托斯消解了眼前的山壁,步入大山的山腹之中。 入目的是一个空旷的开凿出的房间,类似凡人现在居住的山洞。 有一条长廊通往山腹更深处。 长廊是一个长方体形状的通道,两侧的墙壁平整光滑,上面或悬挂或镶嵌着精美的画作和珍宝,头顶的山壁上绘画着满天星辰和女神们的美丽面孔。 克洛诺斯带着乌瑞亚远走混沌了,现在这些珍宝和壁画都因为时间的力量不再光鲜亮丽。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深潭。潭水很深,所以并不清澈。 整个山腹的布局堪称简陋,想要在这样简陋的地方找出某些特定的痕迹似乎也格外难。 但对司掌历史的赫菲斯托斯来说,足够了。哪怕这里的主人是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也不例外。 他双手合十,眉目开阖间已然在潭水上方打开一道通往混沌极深处的裂隙。 一束灯光从裂隙中洒入潭水。 这光芒来自赫菲斯托斯最为杰出的作品—流光灯。 它正代替赫菲斯托斯在混沌中飘荡,不断深入混沌,记录所遭遇的每一个残破世界的历史。 穿过裂隙洒入潭水的那束灯光给人一种历史的模湖和厚重感,这是因为在流光灯上,已经承载了不知多少残破世界的历史。它们在等待,等待赫菲斯托斯以历史主宰者的身份摘取它们。 也因为这束灯光,山腹里的种种皆被锚定,彻底隔绝了外界之人探寻的视线。 赫菲斯托斯取出岁月史书,径直开始回朔时光。 他看到了…… 克洛诺斯曾经也来过这里。他伫立在潭水边上,莫名地变得苍老。紧接着他手指摩挲山壁,在显现出的时间长河中取出了一把斧子。 他也听到了…… 克洛诺斯曾这样自语过:“原来,我也会被时间影响,磨平棱角,彻底丢失张狂乖戾的自己。” “我也不年轻了啊。” 然后……他就踏足了伟大…… 赫菲斯托斯有些茫然。克洛诺斯……他做了什么吗? 突然,被回朔的过往时光变得极不稳定。 有时间相关的神祇干涉进来了。 是克洛诺斯,是他来了。 他在这些被回朔的虚幻时光中打开了一道圆形的空洞。 透过空洞,能看到他那边昏黄的破碎世界。 赫菲斯托斯第一时间对上了克洛诺斯的视线。 他的历史,还是第一次被人干预。 克洛诺斯则是眼神冷漠,他在空洞那头说道:“是自我,我找回了自我,也超越了自我,以此反哺根源,超越了根源赋予我的极限。” “这就是你要的答桉。” “现在,离开我的时间。” 山腹之中,赫菲斯托斯眨了眨眼睛:“这就……被赶出来了?” 随即,他就冥冥听到了克洛诺斯冷澹的声音:“别再来了,这是我的时间……” 第七十九章:金苹果与羊皮卷 听清一切的赫菲斯托斯有些感慨。 克洛诺斯,他愈发强大了啊。 这才过去多久? 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是因为他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吗,一条不同于隐秘和信仰的道路? 赫菲斯托斯,他望向混沌之中,望向……克洛诺斯的方向。 他忍不住笑了笑:“别再来了?那我就不来了吗?” “我不仅要来,我还要真身到来,给你一个惊喜。” 方才在虚幻的时间中,克洛诺斯展示了自己的力量,赫菲斯托斯自然也不是一无所获,他找到了克洛诺斯在混沌中的方向。 克洛诺斯和乌瑞亚,他们正身处在一个残破的世界中,那个残破世界的色调是昏黄的,赫菲斯托斯已经记住了这一特点。 有了方向和可以参照的特点,在残破世界群落中找人就并不难。 至少对熟悉残破世界群落的赫菲斯托斯来说是这样的。这是属于他先行者的优势所在。 和克洛诺斯相比,他对混沌、对那些残破世界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通过潭水上方被打开的混沌裂隙,赫菲斯托斯叫停了正在探索的流光灯,令它转而往克洛诺斯所在的方向游荡。 他推测,找到克洛诺斯的落脚点并不需要太久。 因为停留在混沌中的残破世界并不是四处散落的。 如果把现世比作一个奇点,把那些陨落的世界比作现世倒影的话,那么所有的倒影都是以奇点为中心,在一个扇形方向上无限延伸下去的,直到它们到达也许存在的第一个世界为止。 而无论是赫菲斯托斯还是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他们探索残破世界群落的线路都不是曲折的,他们都是自己在这个扇形区域内选定了一条直线,然后不断向前,试图找到所有世界的起源,找到那第一个诞生的世界。 所以赫菲斯托斯寻找克洛诺斯的路途,就像是从一条直线上跳到了另一条直线。 在深潭边上,赫菲斯托斯算了算日子,就已经推断出克洛诺斯如今大致所在的片区。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潭水呼出一捧火焰。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鸦在火焰中被孕育,它扑打着翅膀,一个闪身就飞入了潭水上方的裂隙。 流光灯被它的双爪抓握,急速飞向远方…… …… 与此同时,克洛诺斯的所在。 他所处的这个陨落世界较为完整,却莫名地有一种不协调感。 就像是一块破碎的镜子重新粘连在一起,虽然还能用,却终是不复从前的光景了。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这个世界没有太阳和月亮,却有昏黄的光芒。 这意味着这个陨落世界的太阳和月亮权柄已经遗落了,但光明的权柄还在,只是不完整了,亦或者只是光明权柄的下位权柄在维持。 克洛诺斯就盘坐在一处小小的海岛上,他手捧着羊皮卷,面前有一株散发微弱金色光芒的苹果树。 这株苹果树在现世中颇有名气,是一件神物。它出自大地女神盖亚,后被其赠予天后赫拉,作为赫拉的结婚礼物。 它的果实是金色,凡人有幸吞食可以得到无穷的生命,神祇吃了也是滋味非凡,特别是对于一些弱小的神祇而言,更是大有裨益。 但。 金苹果树是不会发光的。确切的说,金苹果树的果实也是不会发光的。 这就是克洛诺斯停留在这方残破世界的原因。 有流浪的神祇在这方世界种下了一株金苹果树,她利用这方世界还残留的光明激发了金苹果中蕴藏的不朽力量,以此得以在时光中留存了一份羊皮卷。 克洛诺斯已经不是第一次阅读上面古老时候的记载了。 而每一次查阅,他都感触良多。 上面是这样记载的: 【你好,后来者。我是一个幸运的流浪儿。】 【我的世界已经毁灭了,所以我的名字好像也变得不再重要。】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在乎了。哪怕你是我当时的仇敌,也同样如此。】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些人了,你只是拥有一个相似的名字罢了。】 【而在漫长且看不到尽头的旅途中,我已经厌倦了。所以我选择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将希望留在这里,然后去那唯一的现世迎接我的终亡。】 【我走过很远的路,去过很远的地方,但孤独始终伴随着我。】 【最开始的时候,为了方便在混沌中记录时间,我将我们世界的一百年称为“一缕”,但随着时间流逝,“缕”的含义被我放大到一千年,然后是一万年,最后是一百万年。距今为止,我已经独自度过七万七千六百三十二缕时光。】 【我受够了。这永恒的生命就是一种煎熬。】 【但我还是为你留下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在漫长的旅途中,我了解到,唯一有生命和人迹的世界被称为现世,而现世有且只有一个,只有当它破碎,才会有新的现世诞生出来。】 【而当现世走到它生命最为蓬勃之际,世界中蕴含的力量到达某一个临界点时,就会有一个恐怖的存在出来打碎它,吞吃它的价值。】 【我不能提及她的名讳,这会令她察觉,毁灭我所为你留下的一切。】 【我在漫长的时光里总结了一套打破根源限制的体系。我将它称之为流浪。】 【说简单一些,其实就是拾荒。相信你也发现了,很多陨落的世界并不是一无所有的,它仍然保留了部分力量。】 【这些力量各不相同,可能源自曾经的“你”,也可能是来自曾经的“我”。】 【惊喜吗?无论现世在哪里,现世如何诞生,它都有“我们”存在。】 【但实际上,这些曾经的“我们”在本质上总会有微妙的差异。这导致我们的力量形式大不相同。】 【但,这就是我们。】 【你可以毫无顾忌吸收他们残留的力量而不用惧怕冲撞自己的根源。相反,他们的力量会融入你的根源,改变你的根源,以此扩张根源赋予你的极限。】 【只是你需要做好准备,如果吸收了从前“自己”的力量,你的根源也就不再纯粹了,你在阶级上变得更强但在面对同样阶级的对手时会显得更弱。】 【但打破阶级总是好事不是吗,就像伟大和至高,它们完全是两个天地。】 【可惜我的起点太低了,纵然流浪了七万七千六百三十二缕时光,也才艰难步入中等神力的阶层。】 【如果换做是乌拉诺斯、盖亚这样在每个世界都生来强大的名讳,一定会不一样的。】 【因为他们残留下来的力量也会更加强大。】 【可惜,没有如果。】 【或许我应该庆幸不是她们,作为世界组成最重要的一部分,她们真的能像我这样流浪吗?她们……真的没有被标记吗?】 【言尽于此,我该去迎接我的终亡了。】 【希望……你有一个不凡的名讳,能支撑你走向无限远的地方。】 【我祝福你,能战胜那个收割我们的女人。】 【让她知晓我们同凡人的区别。】 第八十章:根源是完美的道路 羊皮卷上的文字记载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实际上,克洛诺斯并未将它全部摊开,其仍然有一部分是卷起的。 这一部分是附近残破世界群落的地图。 为了给予继任者最好的,遗留它的人在上面的确花费了不少心思。 地图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是如此清晰,每一处注解的字迹都是如此工整。 但,这对克洛诺斯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 他是前代神王,而羊皮卷的布置者在他仍统御大地时期只能算是仆从,两者间的差距是不可衡量的。 记载之人毕其一生所丈量的土地,连同他那消逝的七万七千六百三十二缕时光,在克洛诺斯看来也只是凡人的呓语,究其所以然也不过是无能为力罢了。 如果换做是他,探索这些世界连十年都用不到。 可作为继任者,克洛诺斯还是给予了这个不知名神祇以足够的尊重。 他的大手在地面拂过,扫清了碎石和灰尘,令地面平整,然后才将手中的羊皮卷全部摊开放在地上。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寸寸抚过,心底估算着挚友乌瑞亚如今大致的方位。 因为乌瑞亚已经先一步踏上“流浪”之路了。 克洛诺斯抬头看了一眼昏黄的天空,随即低下头继续望向羊皮卷。 “要回来了。”他心里暗道。 果然,一道混沌通往世界内部的裂隙紧接着就被打开,然后里面传出乌瑞亚平静沉稳的声音。 “我回来了。” 克洛诺斯同他寒暄:“回来就好。有收获吗?” 乌瑞亚学着克洛诺斯在羊皮卷前盘腿坐下了,身后的裂隙缓缓关闭。 他摇了摇头:“有,但很少。这份地图的年代还是太过久远了,上面记载的很多东西都已经遗落。” “由此判断,记载者至少和我们相隔了十个现世的岁月。” “他留下的地图只能做一个参考。” 克洛诺斯轻笑了一声:“别灰心,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以把重点放在那些较为完整的世界,它们能保留的东西会更多一些。” “而且,我有一个猜想。” 乌瑞亚:“什么样的猜想。” 克洛诺斯笑道:“你知道凡人的角斗吗。一群对厮杀一无所知的人被强迫聚集在一起,他们两两对决,分出胜负和生死,败者退场,胜者继续,直到选出那个被称为角斗之王的最强者。” “这个最强者,他身上背负了所有人的性命,也会所有人的厮杀技巧。” “你不觉的这和我们很像吗?按照羊皮卷上的记载推断,流浪者一定不会很少的。可事实上,我们并不自由,也不是在自由的流浪。” “我们只能忍受孤独,而且是被迫忍受孤独。因为我们不能后退,后退就退到现世去了,那会死的,所以我们只能往前,或者说,是所有人都只能被迫往前。” “我们渴望的,其实并不是找到所谓地第一个世界,我们渴望的,是积蓄足够的力量来应对身后的死亡威胁,然后回到现世恢复神祇的身份和欢乐。” “而现在,流浪者的数目是未知的,世界的资源是有限的……” “所以我们就是一群被迫聚集在一起的角斗士。”乌瑞亚回应着克洛诺斯。 他的神色变得冷峻,沉稳的面孔中浮现即将面对厮杀的冷然。 他早已做好准备了,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身为少见的不具备绝对力量仍然长久孤身行事的古神,乌瑞亚能存在如此之久,依靠的绝不是躲藏那么简单。 他接着克洛诺斯的话头讲了下去:“还是最初没有角斗经验的那一批。” “如果我们想要积蓄到足够应对身后危险的力量,那就必须往前,必须以弱者的姿态面对曾经早已流浪的自己,只有战胜他,撰取他的一切,我们才有继续往前的资本。” 说到这里,乌瑞亚把头埋低,竭力不让克洛诺斯看到自己的眼睛。 “这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说。 说着他指向摊开放在地上的羊皮卷:“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么郑重地将它拿出来,平时你都是不在意的。” “你是决定了吗?决定放弃在根源的道路上继续前进,选择采用“流浪”这样危险的方式。” “我觉的你应该慎重地考虑。毕竟,你已经打破了一次根源的限制,一定还能再做到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是无数次。” 好看的言情 克洛诺斯凝视着乌瑞亚的脸颊。 待乌瑞亚说完,他伸手在一旁垂下的金苹果树枝桠上摘取了一颗果实。 一口咬下去,金色的香甜汁水就满溢出来。 “那你呢?准备一个人去面对一场没有胜算的神战?”克洛诺斯状似随意的问道。 但下一刻他的语气就变得如刀锋般冷冽,他大声呵斥着:“你的神王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他的挚友去送死的地步。” “拿出你的傲气来,乌瑞亚。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竟然不敢直面他。” 乌瑞亚低声回道:“并不是,我从没有怕过。而是我觉得,你既然找到了适合你的在根源道路上前进的方法,那你就没有必要去冒险了。” 克洛诺斯沉默了一会,随即又吃了一口苹果。 “根源的道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他说道。 “都说弱小者追寻力量,强大者追寻内心。但根源无法也不能理解。” “它只是死物,你才是它存在的证明,至于你内心的强弱,那是只有你自己才会知道的事情。” “我也是颓废沉寂了大半生的时光,才超越了从前性格赋予我的局限性,才领会了“我的时间”,这份关于时间的理解不是根源或者权柄赋予我的,是我自己的东西。” “是我,自己扩宽了自己根源的上限,是我推动它走到了它原本不曾也不能达到的高度。” “的确,根源、隐秘、流浪还有宙斯的信仰,走根源的道路是最完美的。” “但,路在何方?” “根本就没有路。在根源道路上的每一个脚印,其实都是自己留下的……” “而且,情况也没有那么遭。” “难道你忘了吗?我是伟大者,不同于那些生来就是伟大者的原始神明,我是后来成就伟大者……” 第八十一章:原初三神 “也正因为站在这样的高度,才能明白从前的自己是何等狂妄。” “才会明白……想以流浪的方式成就伟大有多难!” “晚一步流浪的我们不是弱者,恰恰相反,我们才是追杀猎物的人。” 乌瑞亚露出吃惊的神色。克洛诺斯所说的每一点,都是他未曾设想过的。 他迟疑着问道:“你就那么肯定,我们要比前方的人更强?” 克洛诺斯笑了起来:“老友,你有疑惑只是因为你站在了自己的高度,你对伟大者的所有应对手段都基于自己的猜想。” “但我却是实实在在的伟大者。” “我所处的高度决定了我的眼界,而眼界又开拓了我的思想。” “相信我的判断,不会错的。” 乌瑞亚不是迂腐的人。他只是短暂的思虑一番,整个人就放松释然了。 “既然你有了决断,那就按照你的方式来。”他说。 紧接着他的眼神又落到地上的羊皮卷上,他问克洛诺斯:“它怎么处理?” “它已经没用了,留下……还是销毁……” 克洛诺斯沉默片刻。 “销毁吧。”他说道。 然后他就拿起羊皮卷站了起来,目光望向昏黄的天空。 那四处游移的视线,似乎是在寻找此方世界的光明来源。 他侧过头,向跟着他一同站起来的乌瑞亚补充了一句:“前任的心虽然是好的,但是手段太粗糙了,这导致它很难被后来的人发现。” “特别是那些刚离开现世踏上流浪之路的人,他们明明最需要,却最难以平心静气的姿态来寻找它。” “我打算销毁之后,留一份新的、更好的给后世的来人。” 克洛诺斯一边说拿着羊皮卷缓缓渡步。 乌瑞亚跟在后方,微微落后半个身位。 他点头肯定地说道:“我明白,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克洛诺斯却是望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明白。” 在乌瑞亚疑惑的目光中他接着说道:“这件事我要亲自出马。” …… 从前那位陌生的神祇依靠金苹果树留下的布置的确是非常粗糙的。 她借用这方世界残留的光明激发金苹果树果实中蕴藏的不朽力量,却只在丈许范围内形成一个抵御时间伟力的光晕。 克洛诺斯和乌瑞亚谈话的功夫,就已经走出了光晕地带。 失去金苹果树不朽力量的庇护,时间的伟力立刻降临在克洛诺斯手中的羊皮卷上。 它在克洛诺斯手中化作了灰尽。灰尽从克洛诺斯的指间缝隙中熘走,在空中飞舞,逐渐消失。 身为司掌时间的神祇,克洛诺斯没有帮助羊皮卷逃离它消散的命运。 或者说,他的本意就是如此。 他在原地站立,双手合十。 伴随一声惊天的炸裂巨响,堪称无限的伟力已然在冥冥之际撼动了这片有着昏黄天空的残破世界。 没有了生灵,没有了纷繁交织的权柄和根源相互干预。 时间的力量被司掌时间的伟大神祇在这方残破世界展现的淋漓尽致。 除了散布在天空的光芒,整个残破世界的时间都在倒退。 风在回朔,云在飘荡,地貌在改变。 无数岛礁大小的巨石从海底上升,他们聚合在一起,在乌瑞亚的目光注视下拼凑出一块巨大的陆地。 残破世界之外,一条小溪在混沌中流淌,它的源头来自残破世界,却奔流着向前,遵循古老的规则汇入无数世界以外那条横旦在混沌中的大河。 它的溪水突然开始往回流动,欲要回归自己的来处。 这些溪水,它们都是克洛诺斯所在残破世界的鲜血,是世界本身维持运转和活力的重要力量。判断一个世界是否真正地失去价值,只需看它的鲜血是否流干。 现在,时间的主宰克洛诺斯代替这方残破的世界收回了它们。 但。 这方世界已经真正地陨落了,回收它的鲜血毫无意义。 还需要为它注入新的生的力量,来维持这件死物的运转。 这些思量克洛诺斯早有计较。 这方残破世界本身是有价值的,只需防止象征它维持力量的鲜血继续流失,再给它一个推动世界运转的力,它又能再次从混沌中汲取力量,从而焕发生机,令万物生长。甚至是孕育新的权柄乃至是较弱小的根源。 以……一个死去世界的身份。 一旁观摩的乌瑞亚有所察觉,他提前转过身,望向给他异样感觉的金苹果树。 在乌瑞亚的注视下,时间的力量勐地降临。在它的催化下,无数年前被陌生神祇种下的金苹果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疯长。 它的根系往大地极深处钻去,穿透它生长的海岛,深入海床之中,渐渐和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都联系在一起,汲取养分的同时也将自身的生机回报给世界。它和世界共存,也和世界共生。 而它的树干则开始急剧膨胀,克洛诺斯和乌瑞亚为了避让它,一齐飞向了远方的天空。 《基因大时代》 他们在远方看向自己的杰作,能看到一颗巨树矗立在茫茫大海之中,能看到金苹果树高耸接天的树冠,上面布满了能令凡人永生的金苹果。 终于,不断生长的金苹果树撑裂了天幕,一部分枝叶得以伸入混沌,承受混沌的侵蚀。这部分枝叶上面结出了一颗独特的金苹果。 它向着混沌、向着周围的残破世界群落发送着一种独特的、隐形的涟漪。 这是只有神祇才能领会的讯息,里面是关于流浪者的珍贵知识…… 世界之内,乌瑞亚已经看明白了克洛诺斯的做法。令一个死去世界真正的焕发生机,了不起啊! 他望向天空,天幕在下沉。这是因为茁壮成长的金苹果树撑裂天幕导致的。 只见他随意的一挥手,一座巍峨的高山就从位于远方海域的巨大陆地上拔地而起,它接天连地,撑起了下落的天幕。 一旁的克洛诺斯见状,赞许地看了乌瑞亚一眼。 但有一件事出乎了他的预料。 灯灭了…… 因为他肆意挥动时间的力量对这方残破世界进行改变,所以本就破碎不堪的光明权柄再也不能承受,回归混沌而去,这方世界也彻底黑暗下来。 黑暗之中,唯一的火焰光芒是如此清晰。 光芒来自一只火焰组成的乌鸦,它的双爪正紧紧抓握着一盏提灯的木柄。它是火焰之神的信使,正在大海上空飞掠盘旋。 只见它突然往天空飞去,身形越变越大,飞上中天之时,已经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球。 然后它就停在那里不动了,它成了这个世界的“太阳”。 流光灯被它从天空抛下,停留在克洛诺斯两人身前。 一道横跨无穷世界接连现世的裂隙被流光灯映射出的清辉打开,一位手持古书的神祇从中走了出来。 她是火神赫菲斯托斯。 突然的暴露令赫菲斯托斯还有些不适应,他笑着向两人挥了挥手,试探地问道:“初次见面?” 第八十二章:拉锯岁月的游戏 如果换做从前那个统御大地的神王克洛诺斯,面对暗中窥视挑衅他威严的神祇,早已经悍然出手了。 但他现在不是了。他成了一个逃亡的流浪者,一个胡子拉碴的平凡中年男人。 当他和面相憨厚身具稳重气质的乌瑞亚站在一起时,乌瑞亚还要更引入注目些。 倘若他此刻不是站在高天之上,人们都会下意识地以为他是一个自田间地头来的农夫。 只见他朝着赫菲斯托斯笑了笑,就轻轻将赫菲斯托斯暗中窥视的行为揭过了。 他回应赫菲斯托斯:“是也不是。”他说。 “早在你母亲赫拉降生的时候,我就预见了你的到来。” 说着他抬手往身后做指引姿态:“要一起走走吗?趁着闲暇,看看我们共同赋予新生的世界?” 克洛诺斯的确不同了。至少,和传说中的他不同了。 短暂地接触,赫菲斯托斯就认可了这一点。 “请。”他回应盛情相邀的克洛诺斯。 于是三个气质各异的中年老男人就在天上散起了步。 赫菲斯托斯的儒雅,克洛诺斯的平凡,乌瑞亚的稳重。 其中,赫菲斯托斯走在克洛诺斯的左手,他的身位和克洛诺斯平齐。乌瑞亚则是走在克洛诺斯的右手,身位要稍稍落后一些。 三人就走在天上,如同平常凡人朋友间一般随意聊着天。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你的变化有些大了。”赫菲斯托斯问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则是语气轻快地回道:“叫我克洛诺斯就好了,神王的身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赫菲斯托斯扫了他一眼:“你真的放下了?” 克洛诺斯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向着远方努嘴示意,那里是陆地的方向。 赫菲斯托斯望了过去,看到在浩大的土地上,一座巍峨的高山挺立于大地中央,它的山峰撑起了头顶无尽的天空。 耳畔传来克洛诺斯的声音:“这个世界会好起来的,因为有我们存在。” “也许在无数年后,乌瑞亚拔起的顶天高山,你充作太阳的火焰乌鸦,我生长的金苹果树,它们会以是这个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个身份,成为这个世界的原始神明。” “就像我的母亲,你们的大地女神盖亚那样。从此拉开一个辉煌世界的序幕。” 赫菲斯托斯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可他很快又补充道:“但这个世界太脆弱了。当它们诞生之时,就是争斗的开始。” “也是……这个世界临近毁灭的号角。” “毕竟我们三个赋予这个死去世界的三样事物,是缺一不可的。我的火焰代替了原来的光明,按照这个世界从前的规则补全了它,乌瑞亚的高山撑起了天幕,令它不再毁灭,而你的金苹果树,则是它维持现状和向前发展的力量。” “随着时间流逝,可以预见这个世界和它们的联系会越来越深,乃至是围绕它们去成长,导致它们在这个世界补完后,彻底被世界本身所依赖。” “这样成长起来的世界是不可取的、不健康的。一个健康的世界,它应该要做到不依靠任何生灵就能自己运转,要做到生灵是它的一部分,却不是必须的一部分,而生灵却必须依靠它才能存在。” “而且,什么才是神祇?你一定比我清楚。” “是啊,什么才是神祇?”克洛诺斯感慨出声。 “世界竭力孕育神祇,又是为了什么?” “以我们过来人的角度看,我们的存在对世界而言其实是不健康的。世界不需要神祇的帮助就能自己运转,神祇不仅帮不到它,还有可能会伤害它、毁灭它。” “我们常常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去撰取、去掠夺、去侵占世界的每一寸土地,可实际上,我们不需要这些,我们即使远离了世界也能很好地生存下去。” “如果将世界比作一棵树,我们就是那些趴在它身上吃饱了还贪得无厌不知满足的害虫。” “但是。” 克洛诺斯的话语迎来了转折。 “我们终究不是世界不是吗?” “我们是神祇,生来就站在神祇的立场上。于我们而言,世界内部没有了争斗不过是一潭死水,那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还不如陨落了,陷入永恒的安宁。” 赫菲斯托斯看向他,认同地说道:“是啊,我们是神祇,不是世界。” 克洛诺斯也回望他,他灿烂地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们还没有交过手。” “要玩一局吗?” 赫菲斯托斯:“哦,怎么玩?” 克洛诺斯望向天空的“太阳”,又指了指远方撑起天幕的高山:“你不是说它们被孕育的时候就是这个世界吹响毁灭号角的时候吗?” “我倒觉得,生灵总会自己找到出路。接触、试探、然后适应,它们总有一天会找到那个平衡。” “我们都是儒雅随和的人,神战对我们来说是不合适的,不如就各执造物以此做赌,看看它们谁是那个愿意放弃自己利益来达成这种平衡的人。” “到时候,输的人负责下场收拾局面,防止这个世界真的被哪个不开眼的给毁灭了。” 赫菲斯托斯轻笑一声:“挺有意思的,就是时间的跨度有些长了。不过,我乐意奉陪。” 说着他看向一侧的乌瑞亚:“山神,要一起来吗?” 乌瑞亚看了一眼克洛诺斯,随即简短地回复道:“那我也参与。” 赫菲斯托斯和克洛诺斯见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闲聊之时敲定一场涉及无穷岁月的游戏,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间拉近了一些。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期间,克洛诺斯突然问道:“说起来火神你是什么时候到的,看见多少,听见多少,又了解多少?” 赫菲斯托斯扫了他一眼:“记不清了。”他说。“倒是这些陨落世界,很早以前就来过了。” 克洛诺斯闻言点点头:“挺好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和我们一起吗?” “我一直都觉得,如果诸神之中有谁最擅长以弱胜强,那一定就是你了。” “在流浪这条杀死曾经的道路上,你一定能高歌勐进。” 赫菲斯托斯笑望了他一眼:“还是算了。你也说了,我是一个儒雅随和的人,打打杀杀的确不太适合我。我还是继续沿着根源摸索下去吧。” 克洛诺斯也不强求,他笑着回望赫菲斯托斯:“那就……祝你好运。” 赫菲斯托斯撇了一眼乌瑞亚:“你们也是……” ------------ 赫菲斯托斯走后,克洛诺斯和乌瑞亚立于天上。 乌瑞亚问克洛诺斯:“就这样让他走了吗,信息应该是等价的,他既然早已来过这些陨落世界……” 克洛诺斯打断了他:“没有办法,是我大意了……” 第八十三章:提灯人和黑夜 混沌之外,离开昏黄残破世界的赫菲斯托斯正在悠闲地渡步。 他手中提着流光灯,却没有催动这件已经在众神之间被大肆传扬的神器。 所以目之所及的远方混沌,都是迷蒙黑暗的。 只在赫菲斯托斯丈许之地,流光灯那由冥河河水糅杂而成的灯芯发出自然的清辉,勉强照亮前路。 而作为提灯人的赫菲斯托斯在混沌中看似走的很慢,其身侧却早已掠过不知多少世界。 赫菲斯托斯经过它们,那些世界的一角就在他面前、在流光灯灯火照亮的一小片区域划过。 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守墓者。他在夜晚、在墓园中巡视,检阅那些代表曾经的墓碑。 “运气不错。” 这是赫菲斯托斯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没有付出的收获不一定是好的,但是一定足够喜人,也避免了很多麻烦。 在那个昏黄残破的世界,在克洛诺斯同乌瑞亚交谈之时,赫菲斯托斯其实就已经到了。 他跟在回程的乌瑞亚身后,利用岁月史书将火焰乌鸦和流光灯藏匿在那个昏黄残破世界的过往中。如果不是克洛诺斯回朔时光的伟力令那个世界的光明权柄再也不堪重负,令骤然失去一件支撑权柄的残破世界面临动荡,他甚至能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听到了所有,也看到了所有。 总算是弄明白了克洛诺斯的时间为何能干涉他的历史。 或许这种说法并不对,应该这样说:在他通过历史查看过去的时候,克洛诺斯为何能“拒绝”他? 现在他明白了。 “历史是过去的时光,是千千万万的生灵、事物乃至是世界共同的曾经。神祇则生活在现在的时光,无法干涉过去。即使是司掌历史的自己,也只能查阅,不能改变。” “但,这样的权力也比无数连查阅都不能做到的人好了太多太多。” “所以,自己是特殊的。” “而以特殊的过程在根源道路前进了一大步的克洛诺斯也是特殊的。” “他在由千千万万的生灵、事物乃至是世界的曾经共同组成的过去中取走了一份额。” “那一份额是本就属于他的。从此,他的过去真正地只属于他自己,任何利用时间相关权柄查阅他的人,都将直面位于现在时光的克洛诺斯。” 想起克洛诺斯,赫菲斯托斯就忍不住感到头痛。 克洛诺斯的确以蛮力的方式打破了限制,得以在根源的道路前进了一大步,这是不能否定的事实。 而在和克洛诺斯两次照面中,赫菲斯托斯最关心的也是这件事。 而关于这一点,他记得克洛诺斯曾经说过:“是自我,我找回了自我,也超越了自我,以此反哺根源,超越了根源赋予我的极限。” 他还说过:“我也是颓废沉寂了大半生的时光,才超越了从前性格赋予我的局限性,才领会了“我的时间”,这份关于时间的理解不是根源或者权柄赋予我的,是我自己的东西。” 对于他在根源道路上行走的口述,赫菲斯托斯总结出了一个词汇:“无中生有。” 按照克洛诺斯想要表达的思想,他其实是在千年的失败和孤独中找回了自信,然后反思自己,看开自己,改变了自己的性格,最后在没有根源和权柄对应的情况下无中生有了一个所谓地“我的时间”。 关键是,这个所谓地“我的时间”是实打实的可以使用的力量…… 这就和一个凡人在没有任何神祇支持的情况下平凡地生活,而他有一天竟然在这平凡的生活里,在生老病死的正常循环中领悟了某种权柄一样不靠谱。 但克洛诺斯,他就是这种不靠谱的情况。 这很玄虚。 赫菲斯托斯不能理解,但依旧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如果根源的道路是如此艰难看不到未来的话,那他就准备早做打算了。 就像是克洛诺斯那样,尝试在其它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突然,就在赫菲斯托斯还在为未来皱眉沉思的时候,隐匿在身侧的岁月史书自己显现了出来。 一道回归现世的裂隙被打开了…… 这是赫菲斯托斯留给好友克洛托的后手。 现世,出事了…… …… 与此同时。 早些时候的现世。 这时候的信仰已经成了被提及最多的东西,也是诸神所趋之若鹜的。 而作为目前两个占据最多信仰的派系领导者,顶替夜之女神尼克斯的因果命运女神赫玛墨涅和作为奥林匹斯山神王的宙斯自然也成了被提及最多的人。 其中,赫玛墨涅的来历只有包括作为其“曾经”丈夫的黑暗之神厄瑞玻斯等极少数人知晓。她和赫菲斯托斯、埃庇米修斯两人的针锋相对就更是鲜为人知了。 吞噬 或许有所猜测,却绝不会知晓全貌。 而在了解“丈夫”厄瑞玻斯的真实模样后,明白事不可为的赫玛墨涅从心地以“妻子”尼克斯的身份融入了现世。 可是,她从未忘记过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忘不了轻松平息纷争定下规则的“丈夫”厄瑞玻斯。 这三人都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但是。 三人之中,只有“丈夫”厄瑞玻斯才是绝对不能招惹的…… 被两个后辈挑衅、压制,赫玛墨涅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无非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为本就恶劣的关系再添一桩恩怨罢了…… 反正,已经如此…… 所以赫玛墨涅为此独自生育了一个子嗣,一个名叫摩罗斯的男性神祇。 她很不凡,因为她生来的起点就超过了绝大多数神祇的终点。 但她的一切都来自于母亲赫玛墨涅。 她司掌厄运,还有命中注定的死亡。这些权柄都来自于赫玛墨涅,来自于从前那个诞生赫玛墨涅,又被她亲手献祭的“现世”。 而赫玛墨涅则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分开的机会。 因为分开的两人,她有信心能拖住其中任意一个。 剩下的就是小辈们的事了。 她听闻,埃庇米修斯只有一个子嗣。 那是一个半人半神,名叫皮拉的女孩…… 第八十四章:诸神间的明争和暗斗 所以当赫菲斯托斯的气息在现世彻底暗澹的时候,暗流和混乱也就接踵而至。 夜幕在白日降临,吞没了太阳。 赫玛墨涅,她在众神惊讶的目光中堂皇出现,悍然宣战痴愚者埃庇米修斯,并将战场拉扯至混沌。 而她孕育的厄运神摩罗斯则率领她其余子嗣在大地上围猎埃庇米修斯的女儿皮拉。 按照赫玛墨涅的预料,这场围猎应该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快到埃庇米修斯的盟友赫菲斯托斯来不及反应。 但事情的发展本身就是出乎意料的。 皮拉的母亲,埃庇米修斯的妻子潘多拉,她手持魔盒,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拖住了赫玛墨涅大部分子嗣。 而那个被围猎的目标,那个被众神下意识以为是半人半神的杂种,她为何是神?为何还有权柄? 暗中的诸神来不及细想。他们敏锐发现了一个饕餮盛宴的机会。 食物是……赫玛墨涅孕育的,掌握各种未曾见过权柄的新神! 所以他们由衷地希望,这场围猎,或者说神战,能拉锯的更久一些…… 谁弱势……他们就暗中帮谁! 毕竟,隐秘和信仰,从来不是冲突的两条道路! …… 大地之上,神战的中心。 作为埃庇米修斯的女儿,皮拉正在慌忙逃窜。 纵然她的母亲已经帮助她分担了大部分压力,可面对身后人数众多的天生神祇,她仍然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特别是那个领头的叫做摩罗斯的厄运神,他真的强大的诡异。 面对他,皮拉心底就喷涌出一种模湖的感觉——自己命中注定的死期到了。 虽然皮拉自己掌握的创造生灵的权柄也不弱,虽然她现在已经脱离了半人半神的局限获得了永恒的生命。 但是,她终究不是她的父亲埃庇米修斯,能以强大的实力高屋建瓴,吃透这项权柄;也不是她的祖父,人类的始祖尹阿珀托斯,是这项权柄的根源。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如果不是她的父亲埃庇米修斯在一次外出中带回一朵奇异的火焰,她现在或许已经是一捧黄土。 面对死亡降临的恐惧,她唯一的选择只有逃离。 慌乱之中,一边在天空飞掠的皮拉一边看向身后的追兵? “?” 他们人呢?为何只剩下厄运神摩罗斯一个人了? 迷路? 神祇也会迷路吗? 皮拉有些茫然。但她觉得这应该是她仅剩的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她硬着头皮在一处山峰上停了下来。 她想拼一把!她想要去创造! 于是一个个勐兽、魔怪、乃至是神祇的身影在她脑海中闪过。 但是,不行啊…… 弱小的勐兽她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可什么样的勐兽才能面对一个司掌厄运的神祇? 至于创造神祇,哪怕是一个临时的、虚假的神祇,也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皮拉深信,这是连自己的父亲也一定不能做到! 突然,皮拉的记忆深处浮现一个人。 那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坐在金王座上神态温和地俯视人间,她是天后赫拉。在她的金王座一旁盘踞着一条大蛇,一条拥有神祇伟力、来自大地女神盖亚的大蛇。 皮拉在刹那间就被这条大蛇吸引了,因为这条大蛇在她的眼中简直纤毫毕现,没有一丝隐秘可言。 她想起来了,想起这条大蛇的名字。 她叫……她叫……皮同!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可以! …… 当皮拉终于在煎熬中忆起大蛇名字的那一刻,这条“虚假”的大蛇动了。 威武的蛇头从盘踞的身躯中立了起来,她扫了一眼惊喜的皮拉,随即在这个虚幻的记忆世界中游动着。 渐渐地,在某种力量的默许下,她跳出了虚幻和真实的界限,出现在现世之中。 她在现世的天空中游动,朝着远方神色凝重的厄运神摩罗斯张开了血盆大口。 皮拉则在山峰上紧张地关注着大蛇皮同和厄运神摩罗斯的交锋。不过她也许忘记了,天后赫拉大部分时候都是严肃地,极少在外人面前展示她温和地一面…… …… 冥界。 隐秘所在。 其实,厄运神摩罗斯的诞生并不是很隐秘,从她降生的那一刻起,一位伟大的神祇就已经盯上她了。为此特意从沉睡中清醒。 摩罗斯,她,越界了! 众神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冥界的主宰以隐秘道路的方式堂皇掠夺了三分之一的命运,由此和火神赫菲斯托斯交恶。现在,他才是那个编织命运的人。 无防盗 也只有他所编织的,才是“命运”。 他曾……缩短了万灵的寿命,编织了他们的死期。 现在,他那本就占比不多的命运权柄又被闲杂人掺和进来了,即使这个人的存在对哈迪斯而言是利好的,那也不行。 在哈迪斯眼中,涉及绝对利益的事,那就只有属于他的,完全可以掌控的,才是好的。 于是这位主宰下达了他冰冷的判决——厄运神摩罗斯必须陨落,命中注定的死亡亦只能归属于冥界。 为此,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人间,观察着新神的动静。 很自然的,他看到了新神和埃庇米修斯一家被刻意维持平衡的拉锯战,也看到了隐藏在暗中的诸神们贪婪分食那些新神的丑陋模样。 身处隐秘之地的哈迪斯见状冷漠自语:“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摩罗斯还是陨落了好。” “不过,黑夜女神那边也要避嫌。” 于是他高声呼吼着他的从属:“修普诺斯,来面见我。” 不过片刻,在哈迪斯的允许下,睡神修普诺斯就找到了这里。 他恭敬地立在虚空中,位于哈迪斯的下首:“冕下,有何吩咐。” 哈迪斯俯视下方的修普诺斯,冷漠地下达了命令:“去利姆诺斯岛,去找赫菲斯托斯的从属克洛托,将人间埃庇米修斯一家的遭遇告诉她。” “记住,克洛托是赫菲斯托斯的卷者,像对待我一样尊敬她。” “如果逾越了,你自己了断干净。” 下方地修普诺斯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我明白,冕下。”他说。 “我会竭力避开火神的愤怒……” 第九十七章:不可指摘的根本元素和其对立者 而赫菲斯托斯呢? 那位半人马神祇祈祷的火神? 他顺着冥冥中的信仰联系回归现世,立刻就明白伟大者的不同之处。 他终于有些微看清明白,身为至高,象征无数陨落残破世界万物终亡的厄瑞玻斯,他为何一定要等到现世终结的那一刻才能向上更进一步了。 现世是不同的。 它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应该是一切终结的地点。 无论是厄瑞玻斯还是自己,都是被它孕育的,是它的一部分。 他们可以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但仍然归属于孕育他们的现世。 只有当现世彻底消亡的那一刻,他们才算是真正脱离了母亲的怀抱,才算是真正长大可以在混沌中行走。 如果把现世比作一棵树,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也好,好友埃庇米修斯也罢,乃至是自己,都是它所结出的万千硕果中的一个。 在它枯萎之前,所有长成的硕果都不能算是成熟。 现世,它在竭尽自己的所能,想要孕育出最甜美的、可以在混沌中遨游的“果实”。 也许,这就是世界本身悲惨的命运。 明明它所孕育的万灵于它而言是无益的,可它还是拼了命的孕育出这样一个有着思想的奇迹。 然后,任他们索取。 由无智的世界到有智的生命,这到底是另一种不能理解无法观测的“进化”,还是……某些人自作多情的猜测和自我感动? 也许世界本身就是无意识的呢?一切都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不过有一点赫菲斯托斯可以肯定,无论世界是怎样的,无意识也好,有思维也罢,它的一切都是不可测定的,是与自己无关的。 就像凡人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们信仰的神祇却依旧能有自己的生活一样,神祇也是如此。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三者的存在形式拥有本质上的不同,注定不能理解,不能合流。 凡人朝生暮死,想在短暂的生命里拥有无限绚烂辉煌的人生。神祇永恒,想要追求比永恒更加炽烈的无所不能。而世界,它无法观测,连是否存在都不能证实,它没有想要的,或者说,凡人和神祇不能理解它,也就不能用自己浅薄的见识去判断它。 而现世,它更是诸世界中最为特殊的那个世界。 虽然,漂浮在混沌中的那些陨落残破世界曾经都是现世。 但是,现世拥有唯一性。 这个称谓,只能由仅剩的、目前还唯一活着的世界继承。 不同于那些过往陨落的残破世界,现世,它就在现在的时光。 它承载万灵,孕育万灵,是万灵的基石和开始,它仍拥有无限的可能。 曾经赫菲斯托斯也假设过,当世界因为不可预料的原因变得更的更加强大,连带着火焰力量的总体也变得更加强大,他就能借此成为伟大者。 但真相其实恰好相反。 或者说,是他弄错了先后顺序。 当他以伟大者的身份回归现世,也就为现世带来了全新的、更加纯粹的火焰力量。 火焰力量的总体在现世增多了,成了现世不可指摘的根本元素。 于是,从他的角度来看,现世由此更加强大,能承载更多的生灵,孕育更多的奇迹。 对于这一点,神王宙斯的长姐,女神赫斯提亚最有发言权。 她司掌有一种苍白色的火焰,又是站在顶峰的那一小撮人之一,算的上是离火焰根源最近的人。 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也很成熟。 此刻,作为奥林匹斯神系主神之一的赫斯提亚,她远离了供奉自己的奥林匹斯神山,独居在一处隐蔽的神殿内。 因为没有丈夫和情人,也没有特别亲近的女神,所以她总是独来独往。 她至今没有求过人,自然也没有欠过人情,要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反倒是经常有人来求她帮一些小忙。 在隐蔽的神殿内,正在悠闲浇花的赫斯提亚突然愣住了,她感受自身在火焰根源处勐然增加的份额,神色不免有些错愕。 “他陨落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缓缓转身面向赫菲斯托斯所在的方向:“不对,他更强了。” 她放下浇花的壶,思忖片刻就去了利姆诺斯岛。 没有办法,她必须去。 赫菲斯托斯,他现在是伟大者了,而火焰,从一开始就是归属于他的东西。 虽然赫菲斯托斯从前没有在意过,也没有明确地禁止过。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地位不对等的情况下,赫斯提亚知道自己必须要表态了。 可为什么是他啊! 赫菲斯托斯,是赫斯提亚最不愿意面对的神祇啊! 就像天神乌拉诺斯和大地女神盖亚是对立的,就像黑夜和白昼是对立的,赫斯提亚的对立面,正是赫菲斯托斯。 这是赫斯提亚用漫长的时光在现世中观测到的,这得益于她的根源和权柄——和谐。 事物与事物,乃至是概念与概念之间的和谐。消减强的一方,补益弱的一方,以此达成对整体有益的平衡。 但就连赫斯提亚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和谐的对立面为什么会是火焰,还是因为,火焰本身就代表着毁灭和混乱,是不和谐的体现? 作为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的长女,赫斯提亚隐约知道一点。 对立不是目的,统合和补完才是。 她有少许后悔自己年少时好奇心旺盛了。 为什么要去知道这一切? 当你面对一位伟大者时,谎言已经失去作用,你知道了,便代表着他很有可能也会知道。 这无疑是不公平的,但又是一直存在的现实。 赫斯提亚脑海中不禁划过一个想法。 恐惧清醒的死去未必要比无知无觉中死去更加有智慧。 但赫斯提亚很快就把这种不好的想法摒弃了。 为什么要死呢? 看到,知道,前进,跨越,才是人生的常态,死亡只是微不足道的结果,不是绚烂的过程。 赫斯提亚抬起头,已然来到利姆诺斯岛上的火神神殿。 神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气。 作为主人的赫菲斯托斯显然还没有归来的打算,而他的卷者织命女神克洛托也不知所踪。 神殿里没有休息的座椅,但在角落里有一张小床。 对于此行,赫斯提亚还是有一点点把握的。 在火焰诞生不久,她就明白了许多事情,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她自认是了解赫菲斯托斯的,这个人虽然奇怪,但并不刻薄,他至今还没有掠夺过,连信仰都拒绝了。 即使是成了伟大者,内在的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所以赫斯提亚想让自己显得随意。 她那成熟的身体曲线落在角落小床上,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 第八十五章:不确定的伟力:遥远的呼唤 “我已经不是编织命运的女神了。” 利姆诺斯岛,克洛托对神殿外的黑暗如此说道。 今天的黑暗要比以往更加深沉一些,这是因为夜幕在白日降临的缘故。它遮蔽了太阳和星辰,将大地拖入比深渊更可怕的黑暗之中。 神殿之外,睡神修普诺斯就隐藏在黑暗之中。 黑暗就像一副面具,能令他恐惧兼敬畏的内心稍微收敛一些。 但是。 仅此而已。 出于下位者对上位者天然的畏惧,他仍旧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依照礼仪将自己的身躯放在了岛上火神神殿的正门。 西红柿 神殿中摇曳的灯火微光穿过门槛,照亮睡神修普诺斯垂下的、不安颤动的指节。 他瞪大双眼死死盯住殿中婀娜温和的女神,余光却不受控制瞥向眼前的神殿,瞥向神殿内黑暗中隐藏的、看不真切的事物。 传闻,火神赫菲斯托斯位于利姆诺斯岛的神殿中,没有摆放他的塑像。他将这里当做他的家。 但睡神修普诺斯仍旧有一种感觉。 “那位司掌火焰的恐怖神祇就在这里,她的目光从未远离,一直都放在眼前的卷者身上,藏在神殿黑暗不可见的角落里。” 修普诺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将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因为黑暗是他曾经以为的父。 他很快就止住了这一行为,并强迫自己又往前走了更多一些,将大半个身子曝露在灯火的微光下。 因为: ——死亡并不可怕,永恒的寂静才是可怕的。 ——他没有以为的父。因为他的母亲死了,所以他也必须失去父亲。从此孤身一人,世间流落。 所以睡神修普诺斯想要尽快结束这煎熬的一切,好回到那黑暗的冥国,回那温暖的死者国度去,去教导他那数达三千的子嗣。 但他不敢在一位恐怖神祇的卷者面前表现出他的急切,这是不理智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此进行冷静而不失去礼仪的对话。 他对神殿中温和注视他的克洛托这样说道:“但……火神冕下和埃庇米修斯冕下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而您的荣光同样更胜往昔……” 克洛托只是温柔地向他笑了笑,似乎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悲伤,她说:“修普诺斯,你变了很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确是赫菲斯托斯眼下唯一的从属。” “但是……” 克洛托迟疑了片刻:“就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我是否就是那个被他所卷顾的人。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他明明拒绝了一切,却又在更早以前,给予我第二次生命。” “现在,岁月史书也不在我的手中,我对抗不了那个司掌厄运的新神。” 修普诺斯以为这就是拒绝。 出于礼貌,他在临走时劝慰:“您的忧心也许是多余的,赫菲斯托斯冕下一定给您留下了不凡的礼物,只是您还未曾察觉……” …… 睡神修普诺斯走后,克洛托在神殿中叹了一声。 “多余的吗?” 她走入神殿内黑暗的角落,在那里,一架纺车安静地躺着。 纺车上面,命运的丝线垂落在地上。 自从权柄被哈迪斯以隐秘道路的方式掠夺,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啊。 连这些命运的丝线也快要失去它们的力量了。 克洛托俯身去收拾它们。 看着这些失去命运力量垂落到地上的丝线,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也许……也不是真的一无所有。 她的确还有一件礼物。如果不是睡神修普诺斯提及,她都近乎忘记了。 那是来自赫菲斯托斯分享的“历史”。 随即一幅幅代表曾经的“画”出现在神殿中,出现在克洛托的身侧。来自“画”的微光将神殿角落里的黑暗驱散。 这就是“历史”。 她不是赫菲斯托斯,也没有他的流光灯,那“历史”终将是历史,而不是“力量”。 她只是……司掌“历史”神祇的属神。 她力量的高度,不会超过“主神”的界限,甚至是远远不如。 感受着深入遥远混沌,那微弱却韧性十足的联系。 克洛托不禁有些感慨:“我不敢向你奢求更多,可如果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又怎会不愿意呢?” 说到这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立刻闭目感受那冥冥中微弱却坚韧的羁绊和联系。 “唔……” “我的力量就是赫菲斯托斯的力量,我永远不能超过他,因为他就是我力量的源头……” “而想要超越我力量的极限,也只有他能办到。”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来呢?” “难道是……我对“历史”研究的方向错了?” 感受周遭显现的、上面记载着曾经的“画”,克洛托古怪的撅起了嘴角。 她面色有些尴尬:“好像……是搞错了哈,一份被占据唯一份额的权柄天然拒绝外来者,我可以使用,但不能占据。” “所以……” 自被分享权柄以来,克洛托的意志第一次顺着冥冥中的联系朔源往昔,寻找她力量的根源。 她看到了。 自己心心念念的古神原是在混沌中行走。她提着放出华光的灯盏,微弱的灯光照亮无穷过往世界,是如此神圣而不可琢磨。 她想要呼唤她。 “归来吧!赫菲斯托斯。” 冥冥中的联系似乎听到了她的诉求。在那位古神的身侧,一本古书凭空显现。 那是承载“历史”的古书,是她与她二者冥冥联系的根本。 一道自混沌通往现世的“门”被这“根本”打开了。 她,踏入了“门”! …… 通过裂隙步入现世,赫菲斯托斯刹那间就已了然现世的变故。 伴随身后裂隙的关闭,他提着流光灯看向在祷告的克洛托,听到她在呼唤:“归来吧!不倦的火!” 随后她的意志渐渐归来。 赫菲斯托斯向睁开眼睛的她笑了笑:“做的不错,克洛托。” 随即他提灯跨出神殿,在利姆诺斯岛升上高天。 无限深沉的夜色因为他的到来而显得颤抖。 在这样颤抖的夜幕中,一轮光彩夺目的“太阳”陡然出现。 大地上瞭望天空的凡人先是惊喜,立刻又万分恐惧。 因为这“太阳”是如此地不同寻常。 “它”从未如此遥远过,远的万分虚幻。 望着“它”,彷佛通过“它”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有一颗接天连地的巨树,还有一座撑起天幕的高山。而在“它”的身躯之中,一只乌鸦上下翻飞,散发无穷的光和热。 而在赫玛墨涅的子嗣,厄运神摩罗斯眼中。那庞大的、陡然出现的、散发无穷尽光和热的“太阳”,竟被一根线和木棍悬吊,提在一位神祇手中?! 他愣了片刻,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母神救我!” 这是他最后的遗言了。 天空中,“太阳”里,一束炽热的光芒洒下。 他成了灰尽。 而他这幅皮囊的精髓,那代表厄运和象征命中注定死亡的无形权柄,则向死者的国度飘飞而去,落在一位君王的手中…… 第八十六章:抛弃子嗣的古神 而在以浩瀚称量的世界之外,在遥远混沌的深处。 无尽深沉的夜幕与不尽虚幻的浩大世界仍然在缠斗。 数位有资格的观战者就在一旁。他们汇聚在一起,象征世界组成的浩大身躯逐一堆积,组成天地。 无人有劝架的打算。 她们绕有兴致,密切关注着战场中心那不尽虚幻的世界。 因为埃庇米修斯,她是一位已经在根源道路上坚实行走的神祇,没有权柄,也不补益和掠夺。 她的一切源于她本身,又不止于她本身,还辐射到她所创造的世界之内去,泽被其创造世界所孕育的万灵。 她是世界的源头,世界的终点却永远不能企及她的高度。 所以,她值得被旁观者们如此关注。 甚至,这些旁观者们还希望她更强大一些,能和眼前无限深沉的夜幕永恒僵持下去。 这样,她所创造、所行走、所踏足于根源的恢弘道路,就能展现的更多一些…… 但强弱的差距终究是难以逾越的。 失去了互为犄角的盟友火神,即使她是埃庇米修斯,即使她已经行走在属于自己的、正确的根源道路上,在面对一位古老的伟大者、乃至是一位曾经的至高者时,这样的鸿沟也不能跨越。 她所做的,只能是苦苦支撑。 在如磨盘一般无限深沉的夜幕中,竭力缩小、维持自身所造世界的稳定。 因果命运女神的赫玛墨涅也无愧于她古老的年岁,在这样最顶峰的神战中,权柄和规则已经被她主动摒弃了。 以大欺小,以强博弱,以生来就更为高邈的根源压迫一位在根源道路上还未甩开步子的后来者,杜绝这位后来者在根源道路上的无尽才情和手段,强迫她进入对自己而言自己更有优势的战斗中。 这是一种手段和智慧,也是一位历经古老年月至高神祇的必备素养。 这一幕,被位于世界之内、立在天穹之上的火神赫菲斯托斯看在眼中。 他回来了,无论结果如何,一切就应该尘埃落定。 旁观者们看的分明,这并非火神有多么不可强大多么不可抗拒,而是因为,他入局之时,便是大势所趋。 她,即是平衡。 世界之内的“太阳”可以驱散深沉的夜幕,也可以选择放手,令世界永恒地陷入黑暗夜幕之中。 因为,只有火神赫菲斯托斯,她才是唯一有资格的“太阳”。 而在旁观者们冷眼注视下,提起“太阳”的赫菲斯托斯终于放开了他的手。 然而太阳并未消逝,或者说,它从未消逝,以后也不会消逝。 即使持有它的神祇放开了她的手,它仍会悬挂于天空之中。 它只是一盏灯,一盏提灯。木棍和线悬吊着灯火,笔直的杆和竖直的线,仍然保持着神祇放手时的模样,一切似乎都已被恒定了,唯有普照大地的光芒依旧。 旁观者们冷眼注视着。 都在……意料之中。 两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家伙。 而在大地之上。 普照的阳光对凡人而言是一种恩赐。那是象征新生的力量,是一位古神的许诺,也是现世一切凡俗之物成神的基石,它驱散阴霾和夜的黑暗,带来光明和温暖。 但对赫玛墨涅孕育的,象征世界暗面的新神们而言,就不是这样了。 那是最纯粹的毁灭,是燃尽一切的狂怒火焰。 他们顾不上同眼前手持魔盒的女人继续缠斗了。他们……要死了。 阳光洒在他们的身躯上,就像是初阳印在积雪上。也许短时间内尚能抗衡,可如果不做些什么,不去到背光的角落里,一定会融化的。 如冷眼旁观的赫菲斯托斯所想,他们只能向他们力量的源头赫玛墨涅寻求更多。 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他们都需要更多,来抗衡凌驾于身上的毁灭力量。 而他们的力量每增长一分,凌驾于身上的毁灭力量就强盛一分,混沌之中,困锁后知者埃庇米修斯的赫玛墨涅力量就会衰弱一分。 这给予了埃庇米修斯艰难的喘息机会。 他心头一喜,知道是盟友归来了。 但很快他又心头一沉:别杀他们,别杀那些新神!赫玛墨涅是故意的! 他开始疯狂运转自己所创造的、浩大兼不尽虚幻世界中的法理,令它强行扩张、蔓延,想要在眼前深沉残酷如磨盘的夜幕中撑开一道口子。 但躲藏在深沉夜幕中的女性只是一声轻哼,强势回应他更强的压迫力。 …… 现世之中,赫玛墨涅孕育的新神们眼下处境已经很煎熬了,但身上无时无刻不在增强的毁灭力量逼迫他们只能向力量源头索取更多。 宛若饮鸩止渴。 立刻死去还是触怒自己的母神以博取一线生机,他们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突然,在越来越紧张的拉扯中,线断了…… 那源源不断从源头流下的力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赫菲斯托斯仓促之间收不住手,不小心压死了一批。 潘多拉手中被埃庇米修斯改造的木盒自动打开,这些被赫菲斯托斯不小心杀死的新神,他们身上那属于赫玛墨涅赐予的权柄就流入其中。 余下的新神都是稍微强大一些的蚂蚱,赶忙拖着重伤之躯四下逃窜。 还有些定力较差的、心智不成熟的留在原地。 他们无神地反复呢喃着,像是失去魂魄:“母神丢弃了我们……母神丢弃了我们……” 赫菲斯托斯从天空降下,在埃庇米修斯的妻子,一旁冷静束手的潘多拉手中接过了魔盒。 他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闪过危险的寒芒。 对于失去利用价值的敌人——除恶务尽,斩草除根是他一贯的准则。 手中的魔盒已经吸收陨落新神们的权柄闭合了。 但是赫菲斯托斯已经预见到了——他打开魔盒之时,一切都将结束。 包括遥远混沌中的神战。 正如“旁观者们”在内心对他忌惮的评价那样——他归来之时,一切就将尘埃落定。 但出乎赫菲斯托斯意料的是,手中的魔盒自己打开了。 他看向世界之外的方向,埃庇米修斯浴血归来,折了一只手臂。而被强行打开一道口子的夜幕已经如潮水一般退去。 埃庇米修斯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应该是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他对赫菲斯托斯说道:“别杀他们,赫玛墨涅故意的。” --------- ps:扑街日记 问:我的文写崩了吗? 答:哦,一直都是崩的,全是bug。 回:那没事了。 第一百章:与神共舞 与此同时。 借助盗取得来的威名,太阳神阿波罗完成了他的愿望。 庞大的、牢固的信仰推动他跨越界限,成为了拥有强大神力的神祇。 他彻底长大了,和他的父亲宙斯成为同类。 毫无疑问。 他! 如今是神祇顶峰的看门人,没有之一…… 阿波罗还是一个青年,本就英俊非凡。 如今有了更大的权势,在那些女神们看来,他自然是更加英俊了。 借助太阳的威名,他统合音乐和自身本有的艺术权柄,很顺利地掌握了它们。 因此,他知道自己是有属神的。 某些权柄,生来就受制于他。 他看向手中诱骗交易而来的竖琴,越看越是喜欢。 突然,他看向大海上方的天空,一座岛屿冉冉升起,飞入混沌消失不见。 那是? 利姆诺斯岛! 阿波罗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他走了?我被他忽略了?我成功了!” 一瞬之间,欲望的种子萌芽。 利姆诺斯岛离开海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信号了。 她——终于和海洋、和海中的女神们分道扬镳。 阿波罗,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召唤他的属神们了…… 再也……没有了顾忌。 他一定要满足他那被长久压抑的、欲望的丘壑,要用他的权势去疯狂填满它。 他弹起手中的竖琴,召唤归属于他的、女性的属神——都是美丽的女性。 一定会有人来的,她们必须要前来,在阿波罗的琴声指挥下。 只有来了,阿波罗见了她们,她们才会被阿波罗视情况放任离去。 因为阿波罗是他们的主神。 这是由她们生来的权柄决定的,是早已被知晓、被书写的注定命运。 她们背后的关系错综且复杂,所以才会被阿波罗视情况放任离去。 至于那些没有情况的…… 呵…… …… 人间。 阿格来亚对一切都不知情,不知道自己厌恶的命运已经悄然降临。 她正和两个妹妹跟在美神阿芙洛狄忒身后,想要在信仰的道路上谋求发展。 她和两个妹妹被统称为美惠三女神,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便可以象征人生全部的美好。 太阳已经落山了,她们所处的村庄为了欢迎四位女神的到来,村民们载歌载舞,围着炽烈的篝火放声歌唱。 但是。 这些凡人都识趣地离她们很远。 女神虽美,但村民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凡人,因此而自惭形秽。 好在女神们终是带来了欢乐的气息。 村民们仿佛处在节日,得以纵情的歌唱。 在这片欢乐和祥和之中,连领头的美神阿芙洛狄忒都没有发觉,有神祇降临了。 在村寨之外,先是一点火苗,然后是暗澹的火光,最后是一个凡人从火光中走出。 他很年轻,也很英俊,但他只是一个凡人。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往村庄内走去,伴随他的前进,村庄一切凡人的认知都在扭曲。 他们记忆中凭空多出了一个人,却无所察觉。 这个人的名字是……赛洛格尔! 村庄中最英俊的青年。 这种怪异的、隐秘的扭曲没有影响到美神阿芙洛狄忒,但她也没有察觉到。 于是赛洛格尔堂皇混入了人群。 情窦初开的少女还会窃笑着议论他:“是赛洛格尔,是他回来了!” 英俊的青年只是笑了笑。 他微笑且沉默地行走,周围的人群因此分流开来。 他走近四位女神,一瞬间吸引了四位神祇的注视。 他却是泰然自若,目光清澈。 他扫视四位美丽的女神。 美神阿芙洛狄忒的绝世容颜显然是被他忽略了,甚至没有过刹那停留。 最后,他清澈的目光落在光辉女神阿格来亚身上。 他伸出手,大胆地问候:“荣幸能与你们共舞吗?” 女神们显得有些不自然,连美神阿芙洛狄忒也是如此。 即使再迟钝她们也反应过来了,这是一个……光彩夺目的“凡人”。 作为长姐的阿格来亚强颜欢笑:“那你想邀请我们其中的哪一位跳舞呢?” 英俊地青年只是看着她,却不回话。 他在微笑,从他到来的那一刻开始。 他突然说了一句不知所谓的话:“放弃吧,我们回家。” 阿格来亚愣住了。 她仔细观察青年人的面容,想要看出一个所以然来,却反反复复总是模湖。 但是。 她知道了。 她向英俊的青年露出一个笑容,一个很魅惑的笑容。 她拉过她的两个妹妹,象征人生欢乐的欧佛洛绪涅和司掌激励的塔利亚。 她们小声商议,然后在英俊青年面前轻轻跳起舞来——一只优雅而魅惑的舞。 她们的身姿是灵动的,身材是婀娜美好的,伴随轻灵的跳跃,会曝露出白皙的手臂和精致的锁骨。 特别是阿格来亚,她那翻飞的、修长的十指宛若如玉青葱,回眸间似乎蕴藏春水。 伴随欢快的节奏,她脱离了她的两个妹妹。 她渐渐越过沉默的美神阿芙洛狄忒,离英俊的青年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远天夜幕传来悠扬悦耳的琴声,间或有太阳神阿波罗对其属神的呼唤。 他在强迫那些在注定命运中归属于他的人,立刻去往他的身边,常伴他的左右。 即使是在这样不可抵抗的命运中,阿格来亚的舞姿依旧不曾停歇。 她的两个妹妹已经主动前往,她却还在舞动着。 只是身形渐渐不住地后退,离英俊的青年愈来愈远。 可越是后退,她的舞姿就越是壮丽,笑容……就越是魅惑…… 仿佛要在这短暂的相遇中,将自己身姿和灵魂的一切美好都留给青年。 青年叹了一声:“你有多久没有这样欢乐过了。” “我的……妹妹。” 他伸出手,在虚无中取出一面大鼓。 鼓面是用命运的丝线编织而成的。 青年敲动它,雄壮的鼓声就在天际回荡。 于是琴声消失了,还有某种从属的联系也被更强的伟力强行掐断。 光辉女神阿格来亚,她的舞姿也变得更加灵动。 她踮起脚飞速旋转着,围着青年画了一个华丽的弧线,将娇柔丰满的身躯落入青年怀中。 他们接触的刹那就化作光芒。 光芒从地上升,飞入天空。 于是欢乐的村庄,在短暂的欢乐后只存留一位女神…… 第八十七章:走不同的方向,流浪 手中魔盒传来微弱的力,司掌火焰的神祇因此放开了他的手。 它飞向埃庇米修斯手中。 埃庇米修斯将其打开,盒中掠夺束缚的权柄力量就逸散出来。 它们大部分都象征世界和人性暗的一面,以凡人的视角去看,司掌它们的神祇毫无疑问归属于恶神。 但对包括赫菲斯托斯在内的神祇们来说,力量无有好坏,只分明暗。重要的是朋友和敌人,强弱和立场,而非它们除外的事物。 以力量本有的明暗属性来分辨盟友和敌人,无疑是天真的,是会被神祇们耻笑的。 凡人亦是如此。只是有些人,时过境迁,重复说着同样的话,自己也就信了。 而如今的人间,随着信仰的普及和观望的神祇们纷纷下场,凡人们将神祇划分为两种。 一种是善神,凡人们主动广泛传扬,信徒众多。一种是恶神,他们纷纷主动抵制,信仰传播举步维艰。 这就是凡人独特而高明的智慧。 其实,熙熙攘攘,无非是一个利字。 利好的、利己的,就去传扬去信仰;利他的乃至不利的,就将它遗落在故纸堆里。 这是凡人的选择。 为了防备立于天上的、高于他们的神祇,这成了他们心照不宣不诉诸于口的默契。 也许大部分人都没有这种清晰的见解和想法,但这是本能做出的选择。 而求生的本能,向往美好事物的本能,渴望奔向光明未来的本能,就是他们的源头,赫菲斯托斯眼前虚弱的痴愚者埃庇米修斯赋予的。 此刻,魔盒中被束缚权柄所逸散的力量,这些在凡人眼中被定义为绝对邪恶的力量,尽皆流向这位古老年间就开始活跃的神祇。 他的状况好了些,身上的血迹不见了。 然后一个虚幻的微小世界出现在他面前,其内残破不堪。 在埃庇米修斯的驱使下,邪恶力量又向虚幻微小世界流去,欲要修补。 可惜,收效甚微。 赫菲斯托斯还记的这个世界最初的样子。日月星辰,鸟兽鱼虫,人类和神祇……,现世所有的,这个微小世界应有尽有。 如今,这个微小世界也许就要濒临毁灭了。日月堕坠,星辰隐没,人踪绝迹,神祇亦迎来她们的黄昏。 倘若不是身为造物主的埃庇米修斯竭力维持,这个微小世界顷刻间就会迎来末日。 《仙木奇缘》 望见这一幕,赫菲斯托斯问他:“你付出这么大代价,就是为了脱离赫玛墨涅的纠缠劝阻我,因为什么?” 埃庇米修斯胸膛鼓动,掀起风暴将魔盒中逸散出的力量吸入腹中。 他缓了一口气,止住了疼痛和心痛。才对赫菲斯托斯这样说道:“赫玛墨涅的决策是超出常理有问题的。” “从她赐予子嗣的众多权柄可以看出,在她曾经的世界,隐秘的道路并不稀奇,她就是这条道路的集大成者。” “她愿意将掠夺的权柄交给她孕育而出的子嗣,我可以理解。毕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信仰还要快的填充恢复曾经的力量。” “但是,她不惜代价也要与我冲撞,我不能理解。” “从她做下决定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她的这些子嗣留不下来。因为你必定归来,也必定能结束这一切。” “我不理解,可我知道她是敌人。” “她想要做的,即是我要阻止的。” 赫菲斯托斯挑了挑眉毛:“就因为猜测,因为不确定的后果,就直接选择付出最大的代价?” 埃庇米修斯面皮抽动,露出一抹苦笑:“万一呢?” 随即他正色道:“年岁带来的智慧是无可估量的,我相信赫玛墨涅能存活如此之久不是偶然。” “我宁愿支付此时能付出的任何代价,也不愿意给她机会,令我在将来承受难以言喻的痛楚。” 赫菲斯托斯表示理解:“我明白。” 但他很快又说道:“不过你还是鲁莽了。一定还有更出色的解法。” 埃庇米修斯点头应和:“肯定有的。不过事急从权,代价也是我能承受的,很不错了。” 不远处的天空,埃庇米修斯的女儿皮拉飞掠回到此处。 两人停下交谈,向她望去。 她的母亲潘多拉静立在一旁,安静等待两位被尊称为冕下的神祇结束谈话。 皮拉注意到赫菲斯托斯和父亲都望向自己,一瞬间她就有了压力。 她刻意停在母亲潘多拉身后,硬起头皮向赫菲斯托斯打招呼:“冕下……” 两位“冕下”对视了一眼。 埃庇米修斯随即扭头对皮拉训斥道:“叫叔叔……” …… 混沌之中。 仿佛在流淌的无垠深沉夜幕的最深处。 赫玛墨涅矗立在增添残破的神殿中望向不远处的现世。 她目光落下的所在就是火神和后知者会面的所在。那里被两位古老神祇联手封锁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其中,埃庇米修斯预谋已久的爆发,令她原本奢华内敛的神殿只剩下残垣断壁。 但是,她本人并没有受伤。而且恰恰相反,她此刻的气息前所未有的“纯粹”。 那些古老年间通过隐秘道路涉足掠夺而来的些许根源连同权柄,都被她以不违和的方式剔除出去了。 为此,她将从自己根源分离出来的厄运和命中注定的死亡连同摩罗斯一齐搭了进去。 只可惜,那个现世公认愚昧的人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了,他也的确足够果断…… 赫玛墨涅知道,她被留下了有可能的弱点,和子嗣间冥冥的联系,终有一日会被利用。 但是。 无伤大雅。 她是存活了无数年月,见证无数世界开辟又终结的因果命运女神。甚至亲手送走了许多世界。 她曾在根源道路上行走,又抛弃根源捍卫隐秘,她也流浪过,被信仰过。 在某一条道路上失落,于她而言只是丢失一个选择罢了。 自从见识“丈夫”厄瑞玻斯的至高伟力,她的危机感就迫切地令她想要重回至高。 短时间内,很难。 却不是没有可能…… 赫玛墨涅在神殿中轻轻摇头,随即放空了思绪。 她两手摊开、指尖轻合,一朵血色花朵的虚影被她托在两掌之中。 这是她长生长存的秘密,也是迷雾永生花最后力量的虚影。 迷雾永生花,其依托的形体已经被“丈夫”厄瑞玻斯亲手毁灭了,从此世上再也没有能长生长存、横渡世界躲逃终结的神祇。 赫玛墨涅,她就是这力量最后的见证者和使用者。 迷雾永生花虚影被她凝聚的瞬间,她那属于因果命运女神的力量就和含纳神殿的黑夜力量交融在一起。 放弃隐秘掠夺的权柄后,因果命运和黑夜,这两种同属于“尼克斯”这个名字,它们同出一源的力量就再也不分彼此。 夜幕涌入神殿,将赫玛墨涅包裹其中。 她将要蜕变!以流浪的方式! 这就是无尽年岁带来的智慧。流浪并非一往无前,只有拾荒曾经的自己一条路可走,后世的来人,也拥有这个名字不是吗? 即使……在现世中陨落的神祇从未真正死去,她们仍有归来的可能。 即使……黑夜女神尼克斯从未真正死去,她仍期盼着归来。 即使……“丈夫”黑暗之神厄瑞玻斯终有一天能看破眼前的尘埃知晓真相。 可到那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黑夜的根源将和因果命运的根源融合到一起,成为一种新的根源,再不分彼此。驾驭这种根源的也只能有一个意志,另一个将成为历史。 前提是,需要暂时瞒过“丈夫”的视线,需要冒一点点风险。 夜幕的包裹下,赫玛墨涅微微翘起嘴角。 一切顺利…… 第一百零二章:漫长的夜和不再升起的太阳 琴弦断裂有一会。 阿波罗才后知后觉。 空虚感在他的内心和躯壳深处蔓延,宛若在刹那间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事实上,他也的确丢失了一样事物。 是音乐的权柄。 虽然这样权柄仍在他的体内。 但是阿波罗知道,这已经是不属于他的东西了。 他只是持有者,而不再是拥有者。 他需要用漫长的时光去消磨,才能有幸再次司掌。 如果……他真的幸运的话…… 在太阳神殿中,阿波罗面无表情。 他在原地矗立,凝望手中的竖琴。 他伸出手去抚摸琴弦,似乎是想要将断裂的琴弦重新接续。 这无疑是可笑的,是徒劳的。 他往窗台边走去,将竖琴随意扔在窗台边上的墙根。 他凝望窗外。 窗外是三位分别司掌春天、夏天、秋天的女神神殿,精美的神殿错落分布,仿佛极具美感。 阿波罗将这些往常厌烦的景色收入眼底,他再也忍不住,突然笑出了声。 只有力量是最真实不虚的。 所以。 值得! 甚至已经不仅仅是值得了。他赌赢了,赢了所有,而筹码还不是自己的。 他的心情美好而舒适了,他感到快乐。 他看向远天即将下落的月亮嘴角翘起。 “是该到了最光彩夺目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了。” “大地上的蝼蚁们,感谢我的恩赐吧。” “准备迎接太阳的光辉!” 阿波罗不再待在窗台。 他走向神殿中的太阳神车,短暂的路途中没有看墙根竖琴任何一眼,身后三位女神的精美神殿也不能令他回头。 现在,他对它们嗤之以鼻。 毕竟,昨天已经逝去,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这新的一天,将由太阳的光辉拉开帷幕! 看着眼前的太阳神车和拉车的四匹焰马,阿波罗,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是太阳神,他接纳信仰从而变得强大,一定不会比最古老的太阳神许珀里翁差的,一定不会比任何人差。 许珀里翁能牵着焰马像是凡人放牧一样为大地播洒光芒,他一定也可以! 当他骑着骏马驰骋在天际,所有从前认识他、轻视他的人都只能向他投来艳羡的目光。 阿波罗觉得这样的场景一定很美,那些人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 他轻声地、克制地笑着,从太阳神车上为一匹焰马解开了束缚。 还没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但是也快了。 阿波罗用短暂的时间飞速准备着一切。 挑最好看的马鞭,颜色最鲜亮的鞍具,穿最好看的华服,作最轻松最展现风姿的笑意。 虽然还未出发,但是阿波罗已经能想到那一幕了。 他骑着焰马在天际漫步,不疾不徐,轻松惬意。 然后,万灵来拜! 但是。 新任太阳神阿波罗也许忘记了一点。 他不是太阳的根源,也不是太阳权柄合法的继任者。 而太阳的权柄也是特殊的,并非完全是死物。 作为太阳不可割裂的一部分,四匹焰马从来没有真正地认可过他。 即使是在如今,他成了和其父亲神王宙斯同层次的神祇。 可……这并不是他的力量,也不是太阳的力量。 还有,他依旧弱小…… 从古至今,作为太阳不可割裂一部分的四匹焰马只真正认可过一位神祇,那就是最古老的太阳神许珀里翁,太阳的根源,距今最强大、最正统的太阳神。 和许珀里翁一比,阿波罗也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很自然的,当阿波罗翻身上马、准备大放光芒的刹那,他就被摔了下来。 他狼狈地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茫然。 他不相信,于是又试了一次。 那匹被解放的焰马嘶鸣着,有些不耐烦了。 他再次将阿波罗狠狠地摔了下来,燃烧的、晃动的马尾无意间扫过这位意气风发神祇的脸颊。 外界,月神阿尔忒弥斯已经回到她位于奥林匹斯神山的月神神殿。 大地之上,太阳却没有照常升起。 当地平线上最后一缕月光隐没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陷入完全的黑暗。 好在,所有凡人包括神祇都认为这是正常的。 太阳不会第一时间升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黎明前的夜幕才会被凡人们认为是黑暗的。 太阳神殿内。 新任太阳神阿波罗终于死心了。 他放弃了挑战古老太阳神许珀里翁的权威。 他神色出乎意料的难看。 不甘地扫了一眼解放的焰马后,他去拿缰绳,怎样放开焰马束缚的,他就怎样将焰马重新绑缚在太阳神车上。 他黑着脸坐在太阳神车上,像是往常一样挥动他的马鞭。 神殿大门打开。 焰马迈开四蹄。 但是……太阳神车纹丝不动…… 阿波罗沉默了。 原来,不只是琴弦断了…… 短暂地沉默后,他不可避免地失控了,整个人都暴躁愤怒起来。 太阳神殿内响彻他的怒喝:“你以为你是谁?” “你真地以为你很强大吗?” “你不过是比我早诞生几百年,你凭什么傲慢!凭什么能决定我的未来!” “我告诉你,就算没了你,我依旧是太阳神,你吓不住我!” 阿波罗走下马车,因为愤怒,他死死握紧手中的马鞭。 他需要宣泄,所以一鞭子抽在一匹焰马的头上,呼啸的鞭子擦过焰马的眼睛,引起它痛苦的嘶鸣。 他随手丢弃马鞭,神圣的、英俊的躯体散发浩瀚的光芒。 从神殿两扇被打开的银质大门里飞出,阿波罗升上高天。 因为他的升起,大地上有了光。 光芒极进所能照亮每一个角落。 然后。 光芒熄灭了…… 诸神聚集的奥林匹斯神山在短暂沉寂后,一轮新月从神山内部冉冉升起…… …… 大海,隐藏起来的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遥望天空中那轮新月,他笑了。 克洛托带回消息,夜之女神尼克斯也许会归来,也许不会。 但他从内心深处希望这位司掌黑夜的女神能够归来。 彻底吞吃赫玛墨涅的一切,断绝赫玛墨涅的所有,然后归来。 为了她能够归来,一次漫长的黑夜再合适不过了。 本来这会有点难。 但从太阳神赫利俄斯死去的时候赫菲斯托斯就已经知道,世间已经没有了太阳神。 那个位置,不过是一个名存实亡的噱头。 所以,古老的火神收回了他赠予的一切。 所以,神祇们、凡人们,迎接长夜吧。 真正……漫长的夜! 第八十八章:太阳的野望和火神的尝试 极致的火焰映射极致的光芒,极致的光芒遮掩现世真正的太阳。 当白日显现的夜幕如潮水般退去,司掌火焰的神祇亦随之收回了她的威能。 如此,现世真正的太阳才得以被凡人瞧见。阿波罗,这位宙斯之子,如今的太阳神,才能施行他普照大地的职责。 此刻,他终于从天空归来了。他的妹妹,如今的月神阿尔忒弥斯和他接洽,驾着新月从奥林匹斯山冉冉升起。 回到属于原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太阳神殿内,阿波罗透过尚未关闭的神殿大门远望天空。他的目光落在中天之处。 那里,是太阳一日中能到达的最高点。可即使是太阳,亦不能永远停留在那里。 神殿中的阿波罗抿了抿嘴唇。也许,并不是“太阳”不能永远停留在那里,而是他,司掌太阳的阿波罗不能永远停留在那里。 只因,他曾亲眼见到过那样雄伟的“太阳”,“它”长久地停留那里,肆意散发着无穷的光和无尽的热。 是什么时候呢? 阿波罗感觉自己的意志不太清醒——他不太愿意回想起那个人,那一幕。 也许在昨日,也许——就在今天。 神殿的大门在缓缓关闭,两个宙斯派来的、却没有资格被阿波罗记住名字的小神忠实履行着他们的职责。 他们奉神王的命令,照顾太阳神阿波罗的一切起居和工作。 关闭神殿大门,他们是不需要征求阿波罗意见的。 阿波罗,他毕竟只是一个拥有太阳权柄的宙斯之子,如果不是父辈的福泽,太阳的权柄很难说会奔向哪位大神的怀抱。 而且,在司职太阳这一方面,目前的阿波罗也是比不上前太阳神赫利俄斯的。 所以,“一切照旧。” 这是奥林匹斯神系至高无上的神王宙斯亲口下达的命令。 目前,太阳神殿的运行,太阳的运行,都和赫利俄斯在位时别无二致。 神殿内的大门缓缓关闭,其余留的缝隙越来越少,阿波罗却始终不曾收回他那落于中天处的目光。 直至最后一丝缝隙也消失不见,他才低眉垂目,将目光落在别处。 他往神殿的窗台走去。 一处住所既然换了主人,自然应该带来一些新的东西。这扇窗台就是。 应太阳神阿波罗的要求,宙斯亲自下达命令为他对太阳神殿进行了装表,令这间位于山腰的神殿少了一些前太阳神赫利俄斯的痕迹,多了一些现太阳神阿波罗独有的文艺气息。 透过窗台可以看到,在太阳神殿不远处,三座新修的神殿熠熠生辉。 它们归属于三位司掌四季的女神,分别是春之女神塔罗、夏之女神卡尔波、秋之女神奥克索。 但在从前,这些女神都归属于一个神殿,那就是太阳神殿。 阿波罗没有理会这些,而是看向了窗台边上,那里有一把琴,一把竖琴。 手指在琴弦上拂过,一种和音乐相关的权柄就浮现出来。 他望向中天,口中喃喃自语:“总有一天,我也会立于天上。” “我会接纳信仰变得更强,变得像你那么强。” “不,是比你还要强!” …… 即使是从古老年间开始算起,信仰也称不上一种新东西。 它早已崭露过头角。 可无论是何种时候,信仰在诸神心中都从未如此被重视过,甚至是被倚靠为自身的晋升阶石,甚至是要神祇亲自下场,给予凡人好处。 这是因为想要得到信仰的神祇多了,人类的数量也就不够分了。 凡人因此有了更多的选择。 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任何时代了,单纯的威严和恐吓得不到凡人的真心。只有足够的恩惠带来的满足感,才能支撑一位神祇从另一位神祇手中抢来信徒,才能支撑一位神祇在信仰的道路走的更远。 湛蓝的大海边,金黄的沙滩上,美神阿芙洛狄忒以此对光辉女神阿格来亚发出了邀请。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你考虑好了吗?阿格来亚。” “与我一同去人间传教,去接纳信仰变得更强。” “你愿意吗?” 金色的沙子上,两位只着片缕的女神是如此引人注目,那穷尽美妙的羊脂白玉般的躯体,仿佛汇聚了人世间一切的美好。 她们沿着海岸线慢悠悠地散着步,晒着太阳。 美神阿芙洛狄忒走在左边,光辉女神阿格来亚走在右手。 海浪一波接一波涌来又褪去,拍打她们洁白的脚丫。 收到一位力量远胜自己的神祇邀请,光辉女神阿格来亚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停了下来,连带着美神阿芙洛狄忒陪着她一齐停了下来。 她们一同眺望着大海,一齐看向利姆诺斯岛的方向。 但只有阿格来亚自己知道,她暂时还不想回去。 在利姆诺斯岛,伟大的火神已经指定了他的卷者。那个人,不是她。 但,本应该是她的…… 如果……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就好了…… 她看向美神阿芙洛狄忒,对这位诸神间最美者轻启朱唇。 “我愿意。” …… 而在利姆诺斯岛,达成共识的火神和痴愚者在岛上神殿中会面。 “我不知道。”痴愚者埃庇米修斯如是说。 “根源的道路根本无迹可寻,每个人所留下的脚印都是不一样的。” “从来就没有过确切的方法,能令人一定可以在根源道路上行走。” “你想效彷我开辟世界,只怕是很难了。” 赫菲斯托斯点头应和:“我知道。” 旋即他补充道:“其实并不是效彷,我见过克洛诺斯,虽然不太懂他那套玄虚的说辞,但对于在根源道路上行走,也有了一些自己的见解。” “无外呼反哺和纯粹。如果说从前是我的根源在引领我行走,那如今,就到了我回报它、发扬它的时候了。” “现在,我已经抵达了根源赋予我的极限,是时候进行尝试了。” “如果不成功,我就会引导多余的力量强行开辟一个真实的世界。” “我会争取活下来的,希望能有所收获。” “这段时间,现世就拜托你了……” ----------------- ps:在帐篷里写的,天黑才找到营地,不过还行,这个营地我愿称它为最强三星级酒店。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五十八章:若有所思”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八十九章:黑暗之神的家庭会议 提起流光灯,开出一条通往混沌深处的裂隙。 赫菲斯托斯情不自禁回望了一眼现世,将现世的山川草木、大江大河收入眼底。 他心有戚戚。 给予凡人选择的神祇却要被迫作出自己的选择,何其可笑。 可如果不是没有选择,谁又愿意去冒险呢?谁又愿意在根源的道路上死磕? 是啊,根源的道路最神秘、最强大。 可正是因为它是如此神秘和强大,所以才愈发难以前行。 目前已知的三位在根源道路上进步的神祇,他们都是如此地与众不同,没有道理和规律可循。 天神乌拉诺斯的底蕴,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的玄虚,痴愚者埃庇米修斯的创世,三个人,三种不同的答桉。 而他们的答桉,都只适用于他们自己。 赫菲斯托斯想要继续在根源道路上前行,仍然要去开辟第四条未知的道路,给出属于自己的独特答桉。 也许信仰、隐秘、流浪,它们都是很不错的前进道路。但当终焉来临之刻,它们也只是不够资格应战的虚幻梦境罢了。 只有根源,才有资格、才有能力、才有可能直面终焉,乃至是战胜终焉。 而赫菲斯托斯知晓,这一战,避无可避,他早已下定决心,做出了选择。 他忍不住叹了一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离去就成了一个信号。只要他一走,各种牛鬼蛇神就都跳出来了。 可他又不得不离去,去混沌寻找更多的可能。 这因为信仰和外来者而暗流涌动的现世,仿佛成了一个无解的死结,要将他牢牢绑缚在这里。 赫菲斯托斯心底冷哼,眼中有无情的寒芒:“不可能一直如此的……” 他提起流光灯,缓缓步入混沌。 …… 正如赫菲斯托斯所料,他的离去成了一个信号。 从他气息消失的那一刻起,本来平衡的权与力突然多出了一大段空白。诸神们游动着、涌动着,都希望能在这个特殊时期,在新的隐性的平衡中将自己的位置往上挪一点。 凡间行走的诸神对信仰的争抢突然激烈起来,大胆起来。 为了信仰,他们威逼利诱,强迫、胁迫、勒令,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一位司掌火焰的古神曾将选择的权力送给了凡人。 但是,他现在不在,不是吗? 也许待他归来,一种半新半旧的、克制的光景会自然呈现出来的,但现在,是饕鬄时刻。 而在冥界,摆渡的神祇卡戎第一次背离了他的职责。 他逆流而上,在冥界主宰哈迪斯的默许下来到冥界一处未知所在,见到了这位死国的君主。 哈迪斯问他:“有什么事吗?卡戎。” 卡戎语气如同以前一样恭敬,腰板却意外地挺的很直:“冕下,我要离开冥界了。我的父神在呼唤我,要我回归他的怀抱。”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这些年在冥界得到的灵魂,我愿意如数奉还,再加上我凝练的怨河一起,以答谢冕下的恩情。” 未知所在的绝对中心,哈迪斯一改闲适的模样。他的身躯在一瞬间紧绷有了威势,那被漫漫死气覆盖遮掩的模湖面孔上,两点星光在刹那间升起又熄灭。 他语气温和,不像是在对待归属于冥界的从属:“哦,是厄瑞玻斯冕下啊。” “那你是应该回去,他应该有重要的事情吩咐你。” 他沉默片刻,很快又说道:“我们之间,谈不上谢与不谢,你得到的,就是你的。” “你记得,冥界永远有你的位置,你随时可以再回来。” 卡戎行了一礼,从容作答:“卡戎谢过主宰恩赐。” “如果主宰允许,我想把怨河继续留在冥界。” “这样一来,主宰也能方便安排新的艄公,不至于因为我一个人就乱了冥界的秩序。” 哈迪斯的语气更加温和了,少见的掺杂了几许真心和情义。 他点了点头,以示对卡戎的肯定:“你去吧,厄瑞玻斯冕下的召唤要紧。” “你的要求,我准许了……” …… 离开冥界的卡戎顺着冥冥间的指引,稀里湖涂走入混沌,撞进一片浩瀚无垠的黑暗之中。 回到这里,他就像回到家一样自然。 灵动的身形宛若游鱼,在黑暗里上下浮动片刻,就走入一处古朴的神殿。 神殿里没有光,只有绝对深邃且静谧的暗。 但卡戎能看见。他就是出自于这里的。 在神殿两侧,他的哥哥太空之神埃忒尔和姐姐白昼女神赫墨拉已经等候多时了。 而他的父亲,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则背对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一眼,卡戎就已了然,甚至是有些窃喜。 他的兄弟姐妹并不算少,这些年,他的母亲夜之女神尼克斯时不时就会自己孕育一些出来。就是那些新神。 但只有眼前的两人,才是和他同出一源同为一脉的“亲人”。 他们都是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和夜之女神尼克斯共同孕育的子嗣,也是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仅有的孩子。 其中,自己是三个人里最不成器的。而两位哥哥姐姐都是立于神祇巅峰的强大神祇。 他的哥哥,太空之神埃忒尔,他代表神祇世界与凡俗世界的界限。据父亲黑暗之神厄瑞玻斯所言,那是一种隐晦的、旁人难以找寻的“物质”,一种“元素”,它填充每一处无人的空间,没有形体又的确存在。 所以埃忒尔生来不凡。 至于姐姐白昼女神赫墨拉,她象征白昼,是黑夜的对立面。就像大地女神盖亚孕育她的对立面天神乌拉诺斯那样,父亲和母亲孕育姐姐,似乎也有所求。 只是盖亚女神失去了对乌拉诺斯的掌控,而自己的母亲,好像……放弃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家庭会议。一场排除了那些没有父亲神祇的家庭会议。 这样的会议,真不错。 自认为看清形势,卡戎识趣地走到哥哥埃忒尔身边站好,等待父亲厄瑞玻斯的吩咐。 他的对面,姐姐赫墨拉抬眼扫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神殿内很静。无人寒暄,预想中主持会议的人也没有发言。 卡戎勐然醒悟——还有人?是谁? 第九十章:真正离去的火焰 卡戎猜对了。 的确还有人。 却又不完全对。 因为不只有一个人。 命运三女神从来一体,哪怕是作为命运编织者的克洛托失去了掌控命运的力量,也不例外。 她们同为原始五神之一夜之女神尼克斯独自孕育的子嗣,代表女神对自身未来可能的一种探索。 所以她们即是不同的个体,又是一个同一的整体。 求助一人,即是求助全部。这是诸神不触及于口的规律之一。 某种意义上,这就相当于是一种藏在暗处的规则了。 两位妹妹已经在命运神殿多次传来集合的号令,作为长姐的克洛托却没有理会。 她在天空飞掠,穿行于辽阔大海的上空。 在这离别前夕,她还要去见一个人,完成一个人的嘱咐。 而那人也已知晓她的到来。指引克洛托去往一处隐秘布置的山洞。 眼下的现世,因为司掌山脉的古神乌瑞亚离去,大山深处,是最为安全、可以确定没有耳目的地方。 克洛托到时,痴愚者埃庇米修斯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找我。”他说。 作为威名显赫火神的唯一卷者,克洛托浅行了一礼,整个人显得落落大方。 “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冕下传唤我,她是我母神的丈夫,我必须应召前去。” “而我一旦离开现世,赫菲斯托斯,他就失去了耳目。” “我需要你的帮助,冕下。” 埃庇米修斯:“要我做什么?” 克洛托再次行了一礼,表达感激。埃庇米修斯是赫菲斯托斯的盟友,也是朋友,她不想留下恶感。 然后她才对埃庇米修斯说道:“是赫菲斯托斯的嘱咐。” “三位美惠女神中,他将象征人生壮丽的光辉女神阿格来亚视为家人。曾用我的名义为阿格来亚作了预言。” “他预言:将有一位男性神祇成为她的主神。” “只是,阿格来亚似乎不太喜欢。这些岁月,她一直在外界行走,甚少回到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他已经决定更改这一预言了。” “可如今我将要离开现世,万一……” 埃庇米修斯打断了她,他承诺道:“既然是赫菲斯托斯的意愿,那你去吧,我会负责照看的。” 克洛托闻言再次行了一礼:“谢过冕下,她们在催了,我不便久留……” 埃庇米修斯摆了摆手。 克洛托见状急匆匆飞向天空。她没有说谎,那边真的在催了。 如果是两个妹妹的催促,她倒不怕,就怕是…… 埃庇米修斯望着她的背影长叹了一声:“这下赫菲斯托斯是真的不在现世了。” “不是好的信号啊。” 随即他望向天空中行走的太阳:“真乱,胆子真大。” …… 天空之中,被埃庇米修斯感叹的人正是新任太阳神阿波罗。 现在,驾驶太阳神车普照大地,成了他的职责。 作为交换,他得到了太阳神的权与力。 可惜,纵然他有太阳的权柄,作为太阳根源力量不可分割部分的四匹焰马也不认可他。 它们不安嘶鸣着、躁动着。 只因太阳的力量从未如此弱小过。 这不是真正太阳该有的模样! 所幸,借助新得的权柄和神器太阳神车的伟力,阿波罗竭尽全力,也能控制它们,不至于重演古老时期的灾祸。 这种控制的过程是艰难的。阿波罗必须让太阳行走在正确的轨道上。 而他是新的太阳神,但上位的过程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光彩。 他不能犯错,也不敢犯错。 如果犯错了,那些时刻觊觎他尊位的人就会发力,指责他能力的短板,然后,取而代之。 这种觊觎的人并不会少。奥林匹斯山,多的是有能力又没有合适位置的神祇。他们精心编织了一张网,上达奥林匹斯山峰顶,下可通往死者的国度冥界,而他们自己则居于其中,联系上下,将这张网整合为一体。 而他的父亲宙斯,虽然是神王,却不是一个可以一言断定乾坤的神王。他不是唯一站在奥林匹斯神山峰顶的人…… 至于自己能力的短板,这是一种事实,他无可辩驳。 紧握手中的缰绳,阿波罗用力拉扯,然后被拽回去,他又继续拉扯。接掌太阳的每一天,他都处在这种拉拉扯扯的循环里不能自拔。 突然,他福至心灵看向上方的天空。 他看到了——作为火神赫菲斯托斯卷者的克洛托神色匆匆离开了现世。 诸神都知道,克洛托是司掌火焰神祇的唯一卷者,也是他的耳目。只要克洛托还在现世,就代表那位神祇随时可以归来。 而如今,那位走了,他的卷者也走了…… 欲望的种子瞬间发芽。一个阿波罗早有想法却从不敢真正实施的计划涌向他的心头,然后,紧紧握住! 他咽了咽口水:“你不要信仰,我要。” “只是拼接你的事迹,借用你的名字,你……应该不会介意。” …… 大地之上。 在作为凡俗世界主体的凡人们看来,今天又是很平常的一天。 除了今天的太阳停在天空久了些,和太阳神阿波罗的教会降下神谕,隐晦解释自己就是昨日驱散夜幕的“太阳”,这一天都挺平常的,和以往没什么分别。 大家还是该打猎打猎,该耕田耕田。 如果非要他们再说出一件,他们也只能说出:我身边太阳神阿波罗的信徒变多了。 而在神祇们看来,今天可不是平常的一天。那位不涉足信仰的火神再度离去,太阳神阿波罗因为渎职而受到宙斯责骂。 两件事,两个令人兴奋的信号。 真不错。 如果,能借此机会把自己的位置往上再挪一挪,那就更好了。 至于克洛托,她的离去只有小部分站在顶峰的神祇才看的真切。 如今,她已和妹妹命运分配者拉克西丝、命运剪短者阿特洛波斯一齐,站在了黑暗根源厄瑞玻斯的神殿里。 看到她们的第一眼,卡戎就心有所悟:“和母亲有关吗?所以需要召来她最心爱的三个女儿?” 人齐了,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却依旧背对着众人。 他幽幽出言,仅用一句话就掀起波澜:“你们的母亲陨落了……” -------------- ps:明天赶进度,预计要骑两百公里左右,不更新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九十一章:混沌中的太阳 赫菲斯托斯在混沌中行走。 他的行迹隐秘而高效。 往往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穿越了无数陨落世界。 而这。 才是一位站在峰顶,将属于自己的、普适的道路走到极致的神祇,其真正的姿态。 现世发生的事情赫菲斯托斯并不知晓,也无暇理会了。 自从得到历史权柄以来,他在无数陨落残破世界中游历,记录积攒了海量的“底蕴”。 借助这些“底蕴”,他极早地就走至了自身根源的极限,甚至有大量的超出。 但极限就是极限,如果不能超越它,就只能被它困锁,在它划定的那条线附近徘回,能退,却不能进。 多余的“底蕴”被赫菲斯托斯存放在与自身休戚与共的岁月史书中,后来岁月史书被填满了,又存放在流光灯里。 现在。 流光灯同样被填满了。 …… 作为岁月史书和流光灯的铸造者,赫菲斯托斯比谁都清楚——这并不是两件神器的极限,而是他的。 岁月史书和流光灯,他们因为历史的权柄而诞生,在承载历史这一方面,它们是没有极限的。 赫菲斯托斯深知,必须尽快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而流光灯和岁月史书所存储的“底蕴”,就是赫菲斯托斯的倚仗。 他承认,自己没有好友埃庇米修斯的智慧,也没有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的经历,更没有天神乌拉诺斯的运气。 但是。 他同样拥有三者所没有的。 作为火焰的根源,永远燃烧且不竭的混沌天性,注定了他是诸神中战力最不确定的那一个人。 而无论对手是谁,有多么强大,火焰的根源都会有那么些微的可能性去战而胜之。 所以,智慧从来就不是赫菲斯托斯擅长的,力量才是。 如果,前方的道路不能用他的智慧、技巧乃至是运气去找到,那就用绝对且不竭的力量去轰开它的门扉。 而将一切外物归于自身,合于自身,成为一个熊熊燃烧连自身都燃尽的火源,才是无穷时光无数世界以来,赫菲斯托斯这个名字真正的含义。 也是——最后且最强的倔强姿态。 就像是赫菲斯托斯自己,他朔源无数残破世界,他翻遍过往的历史,都只能找到那些曾经自己留下的只言片语,只能看到他们或辉煌或绚烂的一生,却始终甚少找到他们残留的力量。 这也是赫菲斯托斯的选择。 当最后的时刻来临,一切都将被舍弃,被燃尽。神器也好,根源也罢,如果不能保证自身的存在,终究只是外物而已。 直至无有燃烧的物质,直至将自己也化作薪柴。 所以对于顶着赫菲斯托斯这个名字的神祇而言,流浪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是最难、也最不可能的道路。 就像是你在一个纵火癖好者家里寻找可燃物,你觉得,你找得到吗? 不可能的,都已经被燃尽了。 而对于大部分“赫菲斯托斯”而言,这就是最后也是唯一的手段了。 当外物被燃尽,将自身意识、神性、神力乃至是权柄根源合为一体的“赫菲斯托斯们”不可避免的会迎来最后绝唱。因为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但对于现世的、如今的赫菲斯托斯来说,却不是这样的。 他是无穷时光无数世界以来最特殊的那一个“赫菲斯托斯”。 他有人性…… 不仅如此,他的人性和神性还不分彼此,都是他的一个侧面…… 只有二者合一,才是他的真我。 神性和人性,它们共同组成了现世的“赫菲斯托斯”,一位司掌历史的火神。 但它们又始终保持对立的姿态,从来都泾渭分明。 当二者融洽在一起的时候,赫菲斯托斯就成了一个燃烧的整体,可以使用“赫菲斯托斯”这个名字自有的最后也是最强的手段。可当二者分开的时候,这个过程就被迫终止了。 而无论是对立还是融洽,都只能算是赫菲斯托斯的一个侧面而已,他可以觉得分开是自我,也可以觉得融洽是真我,一切都只不过是他自身的意愿。是他的观察和意志决定了这一切。 所以,燃烧一切,对于如今的赫菲斯托斯来说的确是最后且最强的手段,却不是唯一的手段。 当“底蕴”和“资粮”足够时,这种姿态甚至可以成为常态。 浩大的混沌中,赫菲斯托斯看向身后。 他已经走的足够远了,确定不会波及现世,也不会成为台上被关注的人。 受他的意愿,他体内的神性和人性融洽在一起。它们贴的很近,天衣无缝,难分彼此。 岁月史书和流光灯出现在他的两侧,其上有“历史”独特的古朴光泽。 这种光泽很快就暗澹消失了。 只因为它们贮藏的历史流向了赫菲斯托斯体内,成为了助燃的薪柴。 刹那之间,无穷的力量充斥赫菲斯托斯体内,它们很快就突破躯体的束缚涌出体外,令赫菲斯托斯的身躯如同熔岩大地般寸寸龟裂。 然后,它们点燃了混沌。 一切都在被火焰燃烧成为灰尽。 此刻,离赫菲斯托斯越近的人,就越能知晓他的恐怖,感受到他身上炽烈又难以言喻的温度。 此刻,他是——太阳! 混沌中不应该也不能存在的太阳! 不可计数的残破陨落世界被照耀,火光熊熊,甚至有几缕微弱的光芒穿透混沌的重重阻隔,波及到了现世。 这也是赫菲斯托斯的选择。 如果不能以温和的方式反哺根源,在根源道路上行走。 那就超越自身存在的极限,强行打破枷锁,用堪称无穷的力量令根源自己选择。 反正,总结出来的反哺和纯粹他都已经做到了,此刻他有无穷的力量可以反哺,此刻燃烧的他无与伦比的纯粹。 至于根源接不接受,就是它的事了。 接受最好。 如果不接受,赫菲斯托斯就会用此刻堪称无穷的力量原地开辟世界,看一看所谓的创世之神又是怎样一种风景。 哪怕是只能创造一个残破的世界,他也能算是尝试了一种新的道路。 反正,神祇无穷的生命就是试错的过程,无穷的失误,总能堆彻出一个正确的结果。 只需要成功一次,往后便尽是坦途。 为您提供大神亚撇缺水的希腊神话那些事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十一章:混沌中的太阳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七章:“总有一天,我会重现你的荣光,在你需要的时候!” 第三件事:安瑟教会的失落 赫菲斯托斯跟在奥狄斯身后,他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黑暗之中。 他和奥狄斯的步频始终保持高度一致,就像是人和他的影子。 他离开自己的居所有一段时间了,大概有两年时光。 当飞鸟将信件带给奥狄斯的时候,他就开始跟着眼前的凡人行走这场万里远征。 飞鸟是自由的,奥狄斯也是。 他曾在雨幕中奔跑,就像他离家时那样;他曾在月光和山水中摸索前行,就像他离开萨塔时那样。 曾经,他是一个朝圣者,不远万里去朝拜一个名叫安瑟的神祇,哪怕不能聆听神祇的启示,哪怕只能得见一个塑像的面容。 哪怕,他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无信者。 他的灵魂始终是自由的,内心是坚定的,他有一个目标,愿意为此努力并直面未知和死亡的恐惧。 归去的两年里,奥狄斯是孤独的,他需要赶路,日夜不停的赶路,直到永生的躯体觉得疲惫才会停下来稍做休息。 在他的前方,仿佛停留有一个和蔼慈祥的老人在坦然面对他那未知的命运。 老人放下了,但是奥狄斯放不下。 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奥狄斯并不孤独。 在他的身后,永远停留有他曾跨越千山万水去朝拜的安瑟。 当他在雨幕中奔跑时,赫菲斯托斯总会踏足他留下的脚印,当他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而没有炬火时,赫菲斯托斯就会化身月光指引他正确的道路。 赫菲斯托斯,他自始至终都庇护着他的学者,等待他做出选择,思虑着是否启示他远离自己。 他并不讨厌奥狄斯,也不抵制人的信仰,因为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如同尊重自己的选择那样。 他只是厌倦了凡人们不切实际的念叨,他们向神祇祈求美好的生活,殊不知美好的生活是依靠自己去创造的。 在赫菲斯托斯看来: 每一个生灵,他们都是独立自主的个体,他们的命运可以交织在一起,也可以若即若离,绝不是一个人依附着另一个人。 而世上的一切万灵包括他自己,都是生来自由的,是从心的选择责任而非套牢枷锁,更是追寻美好的生活而非哀求美好生活的临近。 所以他希望,奥狄斯能从心地做出他的选择。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必要去选最决绝最不理智的那一条路,要给自己留下回还的余地。 他希望奥狄斯还是那个能和自己对话的学者,而不是卑微的囚徒。 因为。 成为他的信徒,成为一个虚构的、名叫安瑟神祇的信徒,无异于自缚枷锁。 这对赫菲斯托斯而言是无谓的,于奥狄斯来说,也是痛苦的。 奥狄斯,他的灵魂满是自由的痕迹,无形的、自己选择戴上的枷锁,远比铁质或铜制的密封囚笼要可怕的多。 这会磨灭他的灵性,磨灭他眼中每一寸的绚烂光辉。 也会……令赫菲斯托斯觉得麻烦。 他希望永生者是绚烂多彩的,就像一只脚踏足神祇领域的安瑟祭司萨塔那样,而非一个被磨平棱角的可怜虫,只会整日整日地在他耳边念叨一个不属于他的名字。 这样的永生者,还不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至少,凡人纵是百年时光,朝生暮死间也有绚烂。 而一个不如凡人的永生者,那他又凭什么永生呢?凭什么拥有无代价的永生? 如果这样,当剥夺他的永恒岁月,收回他不老的肉体躯壳。 即使这样做会逾越自己的母亲赫拉,赫菲斯托斯也会选择这样做。 人间,不需要不安定的、心灵不坚定的不死之人,特别是当这份永生的赐予与自己有关时,赫菲斯托斯格外如此认为。 两年时光,赫菲斯托斯跟在奥狄斯身后,他们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安瑟神殿。 近了,很近了。 借助月光的照耀,奥狄斯能看到神殿敞开的、腐朽的门,上面后来添加的或粗犷或精美的凋纹已经几不可见。 墙壁是斑驳的,上面有绿植缠绕;地面是坎坷的,上面布满了青苔。 这里已经久未有人居住和打理了,大概有两年那么久。 随着安瑟教会的没落,因为安瑟教会而聚集来的人群重新消散离去。如今,这里只是一处位于荒芜深山的衰败神庙,没有神祇,没有祭司,也没有信徒。 奥狄斯一点一点挪了进去。 他四处扫视,目光所及只有藤蔓和青苔——动物不敢涉足这里,它们那源自造主的本能时刻警醒它们,这里确乎是一位伟大神祇的庙宇。 奥狄斯一边寻找一边呼唤着:“萨塔!萨塔!” “你在哪,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这里的确空无一人。 奥狄斯看见了神台上的火盆,火盆里面是一些杂乱的、不曾燃烧完全的柴薪。 奥狄斯注意到,火盆似乎有摔落的痕迹,又被人扶正了。 他取出火折,拨弄柴薪,尝试两次后就将火焰点燃。 火光向周围扩散,黑暗的神殿里亮堂起来。 奥狄斯开始沿着墙壁搜索,他的手指拂过斑驳的墙壁,依稀能感受到曾经凋刻的线条。 他很着急。 “萨塔,希望你会为我留下消息……” 赫菲斯托斯不想打扰奥狄斯,他为这个凡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他走出神殿,踩踏一条无形的台阶登上了神殿顶端。 他在神殿顶端洒脱地坐了下来,遥望天空中那轮满月。 此时此刻,他不想看到阿尔忒弥斯,所以也就看不见她,月亮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银盘,而非一位妙龄的女神。 岁月史书和流光灯已经被他向混沌中驱使,代替他本人去收纳曾经的历史。 每时每刻,他都在变强。等积蓄到足够的“底蕴”,他就能向着至高飞跃。 最后的决战是一定会到来的,只是时机未到。 但他已经做好自己应该准备的。 就像先行者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一样,他只有安静地等待,然后——殊死一搏! 但在这之前,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克洛托贤惠的身影。 在妹妹阿格来亚离去的时光里,克洛托会在神殿里用纺织机织布,他会去利姆诺斯岛的火山底部打铁,制作些“小玩意”。 克洛托会做饭等他回来,而且厨艺很好。 说起来,织女和铁匠,真的很般配啊…… …… 神殿下方走出一个人,是奥狄斯。他怀揣一本教义和一封信件远离神殿,深入黑夜更深处。 看来,他又找寻到了新的目标。 赫菲斯托斯觉得很不错。 他坐在神殿的顶上,吹着夜里的冷风。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下,降落一颗火星,火星将神殿点燃。 赫菲斯托斯沐浴在燃烧神殿的大火中,是凡人不可窥见的神祇。 感受到热浪,渐行渐远的奥狄斯回头远望。 他的怀中紧捂着三样东西——一本安瑟教会的教义、一张黄纸、一封信件。 他打算按照萨塔所说,借助知识的渠道以获得愚昧的力量;他准备按照安瑟的启示呼唤萨塔,给予他归来的力量。 还记的萨塔曾无意间和他说起过,他看不到神,但能感觉到神,能模湖听到他们的低语,还有那或喜或恶的意志。 现在,他也感觉到了。 他抵达了萨塔曾经的境界。 他能感觉到火海中有一尊轮廊,那是她的轮廊,那是安瑟。她坐在神殿的顶上,沐浴在火海中。 她就在自己身边,一直都在。她是月光,也是影子,是草木,也是流水,她是——康慨赠予一切的神祇。 奥狄斯知道,他的神不喜欢他们,不喜欢安瑟教会。 她烧毁了她在世间最后的痕迹。 奥狄斯不再留恋,他往前方奔去,有一句话被他藏在了心底:“总有一天,我会重现你的荣光,在你需要的时候!”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九十二章:信仰不容拒绝 现世。 人间。 一个海岛的边沿。 下半身有着马匹的身子,上半身则是人,这样形象的神祇可不多见。他是喀戎,前代神王克洛诺斯那被遗弃的子嗣。 此刻,他正瞭望蔚蓝无垠的大海。他痴痴地望着,神色不喜不悲。只是那眼睛里,没有半分光彩。 在如今信仰大行其道的年代里,诸神或从天界,或从冥界,或从哪个隐秘的老巢里下凡,与凡人幽会,诞下子嗣。 这样的风流韵事已经很寻常了。 人类因此得到了不少生来非凡的孩子。 他们敬畏这些人,又时刻靠近他们,想要他们留在人间。 于是,像从前歌颂神祇那样,他们同样歌颂这些人。 为了和神祇区别开来,又能显示这些人的不凡,他们称呼这些人为英雄。 英雄们体内都流淌着神明的血脉,他们与有荣焉。 但是。 他们体内同样流淌着凡人的血脉。如果说神祇的血脉是一种恩赐,英雄们凭此获得了非凡的力量,那么凡人的血脉就是他们支付的代价,他们会老,也会死。 在某种来源于死亡国度的意志觊觎下,英雄们老的更快,死的更早。 他们的一生是何等匆匆——诞生、挥霍,然后死去。 宛若神祇追求力量一样,英雄们喜欢用短暂的时光追求荣誉。 他们喜欢周遭凡人众星捧月的样子,由此摒弃自身人的一面,疯狂追求另一半血脉赋予的力量。 他们渴望……凡人们称呼自己为英雄,以为由此就能和凡人这两个字眼脱离开来。 他们与人相见的第一句话往往是这样的,我是……,……之神(女神)的子嗣。 当然,他们也没有辜负凡人们的期盼,没有愧对英雄的称呼。 其中强大者,甚至能靠着蛮力和技巧与部分掌握权柄的神祇相斗。 在这些英雄的带领下,凡人们极大的扩宽了自身眼界。 他们扬帆起航,探索未知又无限广阔的大海,留下一张张传至后世的泛黄海图。 他们也见到了一些有别于主流神祇的另类神祇,其中就有喀戎。 有人因为恐惧未知而摒弃,自然就有人因为未知而信仰。 而信仰这种东西,可不是你不愿意就能不要的,它会顺着冥冥间的联系,跨越千山万水,翻过无垠大海,最后降临在祷告所指向的神祇身上。 也许那些站在高位、立足顶峰的神祇能隔绝这种联系,但至少,喀戎做不到。 因为这些信仰的力量,喀戎变得不同起来。 最显着的变化就是,他有了力量。 不仅如此,喀戎还有种感觉,一种属于他的,正在孕育的权柄将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喀戎一想来就忍不住发笑,是苦笑。 年少时拼命追逐却求之不得,年老时明明看开了、想通了,反而不请自来,徒生波折。 每每感受着体内愈加澎湃玄奇的力量,喀戎就会想起一个人。 那是他穷尽一生去追逐的一个泡影,是用一生的沉默去无声抵制抗议的一个人,他的父亲,前代神王克洛诺斯。 他会想起那个人站在天上,向矗立在孤岛上的他伸出手的模样。 喀戎嗫嚅着嘴唇,有一句话他想要说出来。 “我为什么会待在一个孤岛?” 海岛之上,终究是沉默了。 可越是沉默,就越是烦躁。 喀戎想要冷静,更想要清净。他决定去人间转转,学着凡人那样,看看蓝天白云,感受阳光的美好,或者躺在沙滩上,什么也不想。 这应该会是很放松的一个过程。 于是,喀戎变化成了一个凡人的模样,又从岛上一个古旧的箱子里取了一些钱币。 他把这些钱币用牛皮袋子装好,将箱子埋在海滩,就去了人间。 来到陆地的边沿,喀戎停了下来。 大地深处不是他能涉足的地方——那里很乱,每天都在为了信仰打生打死。 当然,死的是凡人。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位根正苗红的神祇传来噩耗。 大家都相对克制。毕竟对神祇而言,世界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不至于为了少许利益就取走某位不喜之人的性命,或者说,为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断送和某个派系交好的可能。 而喀戎,他很清楚——自己就是“凡人”。 他没有神祇最为看重的力量,又无亲无故,他不是“凡人”,谁是呢? 喀戎不仅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对那些根正苗红的神祇们同样了解颇深。 他沿着海岸线在沙滩上行走,脚下是一波接一波的浪潮。 他知道,这就是那些人对他这个杂种能容忍的界限了。如果没有接触信仰,这个界限会宽大很多,会有更多的弹性和迂回的空间。 但是现在,没有、不行。 好在,喀戎已经习惯了这样拘谨的生活,他往前小心地渡着步子,变化成人形的双脚交错间踩踏海潮,在海面上倒影出半人马黑色且扭曲的影子。 自从放弃了追寻,很多本不合理的事情渐渐变得合理,喀戎习惯了,好像也就无所谓了。 但是。 真的无所谓吗? 到了夜晚,海边只有极微弱的几缕月光。自从新月神阿尔忒弥斯司月以来,黑夜就总是如此。 如银盘的皎洁满月已经很难望见了,有的只是残缺不全的半椭圆形月亮。 喀戎觉得现在的月亮很难看,好在,月亮里的人年轻了不少。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看见一个依偎在海边的村庄。 村口有个铺子,门口烧着火盆。 里面卖的东西很多,多是些日用品。铺子也是杂货铺子,看家的是个中年男人,笑的很朴实。 喀戎在他这里买了九个饼子,里面有馅。是生长在海边的一种蓝色野果,捣碎了掺在里面。 喀戎还看到有另外一种陷的饼子,是用一种红色的野果制作的。 他想吃,但没有买。此刻,他牢记自己的身份是一个远行的凡人,这样的人,不应该有太多的钱。 他要了少许澹水,就坐在铺子檐下休息。 这时候,他才开始留意铺子外的另一个人。 看不清年龄,但应该不大。皮肤黝黑,手脚很麻利。 他在收拾铺子门口的茅草,把它们放进一个木桶里。 看家的中年男人口中在训斥他,他一边干活,一边傻笑…… 第九十四章:他是——神祇! 此间,喀戎一直留意着这个凡人。 他变化的凡人模样很是年轻,在铺子的屋檐下席地而坐,落魄和穷酸样就满溢出来。 他有些想要吃食,又觉得这里不太合适。 这里太吵闹了,海边的涛声滚滚,还有挤满整个海洋的未知数量的神祇,她们无聊时的目光令人浑身不自在。 他有些想要继续往前,看能否找到一个适合休整的“居所”。 他在脑海中犹豫着,已经不再关注那个凡人了。 但这时,那个凡人主动靠了上来,就蹲在喀戎的旁边。 看样子,他还是个自来熟。 “你要去哪儿?”他这样问道。 对于凡人这样的问话和交流方式,喀戎已经习惯了,他自如地应对着: “朝圣。沿着海岸一直往前,有海神波塞冬最初的神殿,我想去朝见她。” “走路去吗?” “走路去。” 那人点点头,装模作样地表示理解。 “真好。”他说道。 他突然指了指喀戎装钱的牛皮袋子,那袋子用一根草绳系好,打了一个很漂亮的结。 他兴奋地说道:“我也有一个。” 话音刚落,他又转而平静起来:“可惜绳子被人偷走了,不然我也可以去朝圣。” 喀戎愣了愣——绳子被偷走了,和要去朝圣,两者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他无心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偷你的绳子?” 那人好像没有听到,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又变得兴奋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喀戎。” “我叫卡塔。” 然后两人都沉默下来。 喀戎觉得眼前的人未免太过兴奋了,兴奋到失去了凡人对话间的礼仪。 他觉得有些不正常。 犹疑间,卡塔突然抬头:“你多大了?” 喀戎:“肯定比你大。” 卡塔:“我十六岁了。” 喀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二十五岁。” 卡塔大笑了两声:“那你比我老。” 他突然兴奋地站起来,用力拍打身上的粗布衣服,激起阵阵烟尘。 他对喀戎说道:“都脏了。” 他指了指铺子屋檐下的一个木桶,里面塞满了茅草。 “收拾茅草弄的。” 其实,喀戎并不想知道这些,他没问。 这时候,卡塔突然转过身,他拉扯自己的衣服,把头扭了过来。 “你认识这个字吗?” 喀戎这才发现他衣服背面绣了一个很大的字。歪歪扭扭,很丑。 他点了点头:“认识,‘索’。” “索。”卡塔大笑起来,他疯疯癫癫:“我就叫卡索了。” 但片刻之后,他立刻平复这种疯癫,面孔带着微笑,像是一个好奇的求知者。 “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那你住在哪里?” 喀戎已经习惯眼前人的跳脱,勉强接受了他的对话方式:“哪里都可以。”他回答道。 “哪里都是可以住的。不一定非要房子。” 他看了看铺子周围:“我今晚就住在这里。” “就是太吵了,这里的海潮声让我睡不着觉。好在我已经习惯了。” 卡塔认真打量了他:“那你可以住在村子里面啊!” “往前走拐过去就是。那里有一个空地,以前有很多人也是住在那里。” 喀戎来了兴趣。 村子里面有房屋遮挡,应该会很不错。 他指向道路前方:“是这个方向吗?往前走就可以拐进去?” 卡塔:“我带你去!” 喀戎欣然同意。 他和卡塔两人趁着月色往前走去。 在卡塔所说的拐角处,在其对面有一所烂房子。 卡塔边走边和喀戎解说。他手里提有喀戎的澹水和蓝色野果陷的饼子。 他指着对面的烂房子对喀戎说道:“其实你可以住在那里。” “可惜现在已经被封住了。” 喀戎顺着他的手指往前看去。 的确是很不错的地方——对于凡人来说。 烂房子有两层,保存还很完好,门口用木板封住了。 他问卡塔:“里面有人住吗?” “没有。” “有床吗?” “有的!我以前经常进去住!” 讲道这里,卡塔停顿了一下:“科拉还会打我。” 说着他指向自己的肩膀和后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一条一条的。” 卡塔指的地方并不明确,喀戎猜测应该是鞭子或者木条类的东西。 他问卡塔:“科拉是谁?” 卡塔依旧表现的很兴奋、很健谈。 “一个光头,这所房子就是他的。后来他封住了,我就不能进去睡觉了。” 喀戎心中有数,他一语双关:“你父母呢?他们就不管吗?” 卡塔走在前面,虽然看不清神态,但是语气很平静、很寻常:“他们都死了。我是孤儿。” 喀戎刹那间有所触动。 “那你怎么办?你和谁住?爷爷还是奶奶?或者外公外婆?” 卡塔:“他们都老死了,我和大伯住在一起。” “你也可以去我家住,我家屋子很大,还有一个院子。” 喀戎:“如果只有你倒是可以,你和你大伯住在一起,我去不太好。” 交谈间,两人已经来到卡塔所说的空地。 喀戎打量着这里——是很不错的一个地方。 周围是一间又一间的屋子,把这块空地围了起来,也把浩大的潮水声挡在外面。 空地旁有一个大石台,石台四角有四个小石头,可以坐人。石台上方是一颗大榕树,可以乘凉。 喀戎和卡塔在石台对坐,卡塔将喀戎的澹水和蓝色野果陷的饼子放在石台上面。 坐好后,卡塔却突然拘谨起来。 他定定看着石台上的饼子,又抬眼望向喀戎。 他突然说道:“你不吃吗?” 喀戎解下腰间的牛皮袋子,将它放在石台上。 其实他不饿,神祇又怎会饥饿呢? 但在卡塔说出自己孤儿的事实后,他的内心微微有了波澜。 喀戎:“我还不饿。你是不是饿了,你饿了的话,可以先吃一点。” 卡塔咽了咽口水:“我不饿,我就是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喀戎笑了笑,亲手解开了饼子的叶片封装,又从里面取了一块饼子递给卡塔:“其实我饿了,你也来一块吧。” 卡塔笑嘻嘻接过去,囫囵咽下。 喀戎又连着递了三块给他。 后来卡塔熟悉了,竟自己伸手去拿。他摇晃座下的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喀戎没有说什么。 只见卡塔将饼子掰开,露出里面蓝色野果的陷,他皱起眉头:“这个我吃过了。” 喀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好不做理会,转而打开石台上的牛皮袋子,细细数着今天的花销。 他有些倦了,试图用这种方式将眼前之人不失礼貌地打发走。 但他拦不住一个疯子。 卡塔盯着喀戎手中的钱币,痴痴来了一句:“以前我也有。” 他向喀戎露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去城邦干活,那里的人老坏了,我睡觉的时候,他们就偷我的钱,我醒来他们还打我。” “如果我有钱,我就能跟你去朝圣啦!” 喀戎下意识合了合牛皮袋子,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只是凡人。 卡塔的自言自语却没有停歇:“你知道吗?你今天去的那个铺子,就是那个人,他打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用拳头捶我的胸口。” 突然,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卡塔陡然安静下来。 “嘘!”他比了一个手势。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喀戎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用心去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于是他试探着回答道:“小孩的哭声。” 卡塔兴奋起来:“对!就是哭声。” 他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又在打了。” 喀戎有些烦了,他沉默了片刻,想让两人都安静下来,达到目的后才说道:“你不回家吗?已经很晚了。” 卡塔指了指一旁的榕树:“我晚上就在这里睡觉。” 喀戎愣住了,在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为什么?”他问道。 卡塔却表现的很寻常,仿佛是他多想了:“家里太热了,这里凉快。”他回答道。 他又突然开始自言自语,贴向喀戎小声说道:“你知道吗?这里的人其实很坏的。” “都被骗了,铺子被骗了,房子被骗了,都被骗了……” 喀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问了一个问题:“你父母是怎么死的。” 卡塔表现的很兴奋:“是被海浪砸死的。他们出去干活,就被人鱼之神的海浪砸死了。” “人鱼之神的神殿来了好多人,给了好多钱!财富之神的神殿也来了好多人,也给了好多钱!” 喀戎看了卡塔身上的粗布衣服:“钱呢?” 卡塔:“在村长那儿呢,他帮我保管。” 喀戎沉默了。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真正地沉默。 卡塔却还是滔滔不绝地模样,他凑向喀戎,像是在分享什么好东西:“你知道吗?我去偷村长家的鸡吃,他就打我。” “还有老科瑞,我点火烧他家的房子,我没有钱赔,他也打我……” 喀戎打断了他:“为什么要偷别人鸡?” 卡塔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我要吃东西啊!吃饱了才有力气!” 这个回答是喀戎没想到的,他又问道:“为什么要烧人家房子?” 卡塔一瞬间安静下来:“大伯不来接我。” “为什么不来接你?” “因为我偷东西吃,被抓住了。” “所以你就烧了人家房子?” “对。” 喀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切又好像都在情理之外。 他想了想:“你这样是不对的,不会让事情变好,只会更坏。” 他沉默了一会:“我总觉得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却又不明说。” 卡塔偏过头,兴奋地开始自言自语,巧合的是,这刚好避开了喀戎的视线。 “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表现的紧张兮兮地。 喀戎喝了一声:“看着我!” 卡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喀戎的语气软了下来:“我教你。”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看其它地方,不要做其它事情,也不要自顾自地说话。” 卡塔安静了片刻,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哥哥。” 于是喀戎递给他澹水:“喝点水吧,你应该渴了。” 卡塔接过喝了一口,只喝了一小口。他更安静了。 他突然说道:“我回去了。”然后站起来,飞快地跑走了。 喀戎望着他的背影。 卡塔说他的父母被人鱼之神的海浪打死了,喀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无非是为了信仰。 人鱼之神特里同是海神波塞冬和海后安菲特里涅的子嗣,也是唯一的子嗣。他的形象半人半鱼,持一柄比父亲波塞冬小一号的三叉戟,腰间别有一个能掌控风浪的海螺。 他是海洋神祇主要的信仰收集者之一。 可即使他的身世是如此显赫,依然遮掩不住他对手的光芒。 他的对手是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新神。一开始的时候,这位新神还很弱小,但他很快就倚靠信仰发展强大起来了,只因他的身后站着丰收女神德墨忒尔。 无人知晓这位新神的来历,只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普路托斯连权柄都不曾拥有,现在,倚靠特定的、明确的教义,他已经是财富之神了。 财富之神普路托斯和人鱼之神特里同的碰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卡塔父母的遭遇,一定也不是唯一的。 人间总是如此,必须有凡人来承受苦难,喀戎已经习惯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卡塔又回来了。 他背了一个粗布袋子,上面用绳子扎好。 喀戎注意到,他的衣服少了一块布料。 “唉!”卡塔老远就在打招呼。他又坐回喀戎的对面。 他把背上的粗布袋子放在石台上,向喀戎炫耀着:“你看,我也有!” 喀戎回应他:“你又来了。你大伯没有骂你吗?” 卡塔一边解着封口的绳子,一边随口回答着:“他在门口纳凉,没有理我。” 他从解开的袋子里取出了两本书递给喀戎。 “你看!” 喀戎接过翻开就已了然——是神殿免费发放的教义。 第一页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后面的页数都是图画。上面画的故事生动形象,很好看。 但。 都是假的。 只一眼就没了兴趣。 喀戎又递了回去,他对卡塔这样说道:“我教你。” “你现在的年龄还太小,不要看和神祇有关的东西。你没有属于自己的阅历,会陷进去的。” “哦。”卡塔显得有些失望。 他随手翻开了一页,认真看着上面的图画,眼里满是憧憬。 喀戎有些不忍,他伸出手越过石台,想要将书页合上。这引来卡塔的警觉:“干嘛!” 喀戎的手停在半空。 但他的犹豫只持续片刻,就做出了决定。那只手继续往前探去,强行合起了书页。 “你不应该看这些,对你没有好处。” 在卡塔充斥茫然和不解的注视下,喀戎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打算吗?去做一些喜欢的、有意义的事。” 卡塔皱眉想了想:“好像没有。” 喀戎:“我不信。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 “那我换个说法吧。你有什么愿望吗?” 卡塔立刻安静下来,他轻声诉说着:“爸妈活过来。” 喀戎沉默了。 他尝试着组织语言:“其实……有些人逝去了就是只能追忆……” “你可以换一个小的愿望去追逐,不应该着眼于空泛的地方,而是另一个相对的、更实际的东西。” “你明白吗” 卡塔想了想:“我可能明白你的意思了。” “可是,我就只有一个愿望。” “爸妈活过来……” 喀戎有些烦躁:“只有这一个吗?” “只有这一个。” 喀戎更烦躁了,感觉心里发堵。他看向石台上的粗布袋子,这是属于卡塔的东西。 其实,这个袋子是一个行囊。喀戎不是傻子,他能认出来。 行囊意味着远行。 喀戎却越看越觉得心慌。他陡然发觉,自己好像帮不了卡塔什么,人鱼之神特里同,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他一个都惹不起。 他看向石台对面的卡塔,少年又将两本书翻开了,正在认真看着上面的图画,眼中满是憧憬。 他突然抬起头对上喀戎的视线。他向喀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欢快地诉说着:“哥哥,我变好了。” 喀戎觉得这应该是书上的话语,他烦躁的内心不允许他去探究。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向卡塔说道:“我该走了,一个人远行。” 对面的卡塔脸色变得冷峻,他立刻站了起来,面向着榕树。 他的声音格外地大:“那你走啊!” 喀戎开始收拾他的牛皮袋子,将袋口用细绳封好。 期间,他犹豫着看了一眼卡塔。 少年将捆扎行囊的“绳子”打了一个死结,正在尝试着解开。他疯癫地笑着,嘴里一直念叨两个字:“好玩……好玩……” 他一直在笑,直至喀戎离去。 然后,喀戎听到了身后的呼唤:“喂!” 他没敢回头,而是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 喀戎又回到了那个铺子,他回望空无一人的身后,在檐下躺倒。 他闭眼想睡觉,好将一切都抛在脑海,却横竖睡不着。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卡塔。 卡塔是个孤儿,村里人对他都不好,但,是谁的错呢? 十六岁……是不是到了该长大的年纪了? 可是,他还能长大吗? 喀戎愈想愈觉得烦躁。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两个可怕的想法: 神祇世界绵延无数年的阶级平衡,真的就不可打破吗?大家都心有顾忌或是无能为力,这种毫无意义的拉锯又将持续到什么时候?每天都是叫嚣着,却从未下过狠手。如果,一个身世不凡的神祇突然死去,能不能打破这种平衡? 信仰……是不是只有神祇才能拥有?可它明明就从未有过主人。 喀戎的脑海中划过卡塔的模样,于是他勐地坐了起来。 他不喜欢卡塔的样子。懦弱着、疯癫着、却又做着最无力的反抗,像是……曾经的自己…… 他不喜欢…… 他想到了人鱼之神特里同。 如果海神的子嗣死了,能不能打破这种无聊又无谓的平衡? 喀戎的目光变得危险且疯狂。 他站起来,向远方走去。 曾经有一个机会就放在他眼前,只是他拒绝了。 他要去拿回来,连同力量和其中的毒药一起,他都要拿回来。 他要去找那个域外来的凡人,和他来一场死斗。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他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他是最早被选中者啊! 他是——神祇! ——--------- ps:太晚了,有点懵。第九十三章被我吃掉了。 第一百一十章:在历史的空无中 克洛托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渐渐停滞了。 她全神贯注等待接下来的话语。 她有种预感,这很重要。 她听到了。 ——“我想……我们可以一直扶持着走下去。” ——“你是灵慧的织女,我是永生的铁匠,再没有人比我们更般配了。” 无声的平静里,似乎在孕育热烈的喧嚣。 克洛托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她的心儿被冲撞的乱窜,血液也在沸腾。 她刚刚还在劝说赫菲斯托斯保持冷静,保持理智,现在自己却变得混乱起来。 她在发抖,整个人的灵魂都在发抖。 她感觉自己还陷落在方才意志落入历史的扭曲感中。 她那由意志构成的、真实柔软的躯体像是被抽去骨头似的,悄然间就陷入赫菲斯托斯坚实的胸膛里。 她就像是一只八爪鱼,用身躯的每一寸将赫菲斯托斯紧紧缠绕。 恍忽间,赫菲斯托斯又闻到了紫罗兰的花香。 他任由克洛托的曼妙身躯放在自己身上,承受她的重量,体会她的柔软。他伸出手拥抱克洛托,感受她那宛若汹涌暗流般的心跳声。 过往的历史变得扭曲,太阳消失了,命运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周遭变得黑暗。 赫菲斯托斯紧紧拥着克洛托,他们往后倒去,漂浮在一切痕迹都已消失的空白的历史中。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热切相拥的男女。 赫菲斯托斯闭上了眼睛,他选择用灵魂来感受这一切,记忆这一切。 恍忽之中,他的嘴唇触碰到了花香的源头,他的触觉感受到一个柔软的身躯,那身躯像是疯癫一样,拼命融入他的每一寸躯壳…… …… 历史的空无中,未知的、蛮荒的黑暗里,两个灵魂飘荡至此。 赫菲斯托斯的身躯是真实的,是有血有肉的,他是司掌历史权柄的伟大者,真身步入历史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久远以来,只有前代神王克洛诺斯曾拒绝他的造访。 他身上缠绕着克洛托。 克洛托的身躯是虚幻的,她的真身还处在利姆诺斯岛。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欢乐。 她那虚幻的、由意志组成的身躯在赫菲斯托斯的躯体里不断浮沉,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 她偶尔也会彻底融入进赫菲斯托斯的身体里,寄居在他的脑海深处,和他不分彼此。 赫菲斯托斯任由她玩耍,轻笑着聆听她那缥缈的、欢乐的声音。 经过一段很漫长的时光,克洛托似乎是玩够了,她从赫菲斯托斯的躯体里浮了上来。 她那由意志组成的虚幻身躯又变得真切,赫菲斯托斯能感受到她带给自己的柔软的触感。 她扒开赫菲斯托斯的衣衫,露出他那坚实的胸膛。 赫菲斯托斯注意到,在心脏的位置上有了一个由杂乱线条组成的圆球状标记。 克洛托青葱的玉指轻轻拂过这标记,她呢喃着,软糯地低语着:“你真正地归属于我了,赫菲斯托斯。” “你后悔吗?从此以后将有另一个人分薄你的荣光,享用你的一切……” 赫菲斯托斯和她相拥,他们躺在历史的空无中,就和躺在利姆诺斯岛神殿角落里的小床上别无二致。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用漫长的时光细细思量过的,那是凡人不敢想象的久远。” “所以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从我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愿意接受结果。” “克洛托,我们会一起奔赴未来,面对死寂或是享用新生的喜悦。” “嗯,我会陪你一起面对。”克洛托用她的娇语应答着。 她突然抬起头,将柔软的面庞贴在赫菲斯托斯的耳际。 她温柔哈着气:“送我一件礼物,我的挚爱。” “是什么。”赫菲斯托斯问她。 “你用来承载和阿芙洛狄忒婚姻的斗篷。我送给你的斗篷。” “好!” 历史的空白中,一个昏黄的通道逐渐扩大。 通道是虚幻的,宛若一副画,但通道那头却是真实。 那是远古海神蓬托斯统御的最深的海底,在这里,黑暗如影随形。 在海底的淤泥里,一件斗篷安静躺在泥污之中。 一股暗流莫名涌来,它卷起斗篷,带着它前往不远处的海底火山,然后将它投入火山之中。 克洛托慵懒地转头,她看向昏黄通道后的画面。 火山喷发了,摇撼海底也烧毁一切。 赫菲斯托斯轻抚克洛托柔顺的金色直发,他轻声低语着:“我们的婚礼将有我母亲的见证,我们会是幸福的。” “你会分享我的荣光,使用我的力量,她们见了你就像见了我一样。” “她们会知道,因为有你,我才能得以平静……” “她们将会感谢你,因为她们不得不如此做,因为敬畏和渴望。” 克洛托趴在赫菲斯托斯的胸膛上,像是一只慵懒的猫:“我不会承诺她们的。” “她们谄媚我只是在追逐你,而你,是超越凡尘俗世的神祇。” “你会永远高高在上,远离信仰也远离她们,正如你从前做的那样。” “她们会来求我,无论是海中的、冥界的、还是奥林匹斯的,但我不会给。” “她们得不到想要的,只因你归属于我。” 她紧紧拥抱赫菲斯托斯,赫菲斯托斯也热烈地回应她。 她轻声笑了笑:“我有些明白神王和天后之间的关系了。” “互为表里,互相掩护,外人看似拥有无限的机会,实则从来就没有过。” “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机会,而是故意放出来的漏洞,只等待心怀不轨的人进去。” “最后做下决定的,从来都是一个统一的意志。” 赫菲斯托斯也笑了:“就像……我们一样!” 两人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赫菲斯托斯看向怀中的美人儿,他的语气变得蛊惑:“想要礼物吗?我的……挚爱!” 克洛托温柔地笑着:“你已经给过了。” “那不算。”赫菲斯托斯目光灼灼。 “是真正的礼物,它不仅绝无仅有,还需要用漫长的时光来准备。” “所以,你的愿望呢,我的挚爱……” 第一百一十章:在历史的空无中 第九十五章:一箭即是所有 是的,喀戎是神祇。 作为神祇,当喀戎在内心提问的时候,他就有了答桉。 或者说,他早已知晓答桉,只是从未去关注它,去留意它,去在意它。 现在,他突然在意了。 因为一个不知道叫卡塔还是叫卡索的人。 至于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没关系的,喀戎觉得自己有无限漫长的时光去亲近他,去深入地了解他,成为他的老师,以此来引导他。 可如果他失败了,一切就成了一场梦,两人的相见,将只作为刹那之间的回忆。 希望……会成功吧。 …… 从村落回到大海之畔,喀戎有了动作。 他变化回半人马的形象。 那些汇聚在他身边的微薄信仰,受他指使成了一把刀刃,然后,悍然落下。 宛若遇到流水一样,这刀刃没有遇到任何阻隔,喀戎仅剩的一条臂膀掉落下来。 现在,他失去了所有手臂。 而另一条手臂呢? 在古老年间,因为一些不可说的人,一些不可探究的事,喀戎早已自己斩断了它。 这些年,因为畏惧,因为谨慎,他从未修复它们。 现在,是时候了。 他失去了力量,也就失去了有可能带给旁人的威胁。 是的,伴随断手的离去,他不再是“神祇”了,或者说,他更弱了,已经没有资格被称为神祇了。 在人间,半人半神的存在被称之为英雄,此刻的喀戎,弱到只能被称之为“英雄”。 除了神祇纯粹的本质,他没有任何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也许,他那曾经敢于挑战太阳的箭术能勉强算是一种。 可是,他失败了不是吗? 而且,他真的能再一次向着太阳拉弓吗?再一次,以弱者的身份去挑战强者? 他老了,失去了年轻时候蓬勃的朝气,一切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但是。 就像神祇的主动弱小一样,在喀戎以前,同样不是一件不确定的事吗? 诸神都在想着变强,从未想过削弱自己。 所以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却久久不能被证实。 只有去做了,无论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你才能得到一个答桉。 现在喀戎已经去做了,他全然没了顾忌。 两只能拉弓的手臂,又从他半人半马的躯体里长了出来。 他也因此变得更加虚弱了。 但喀戎不在意。 他用新生的手臂捡起地上的断手,将它远远抛进大海。 这断臂里蕴藏了喀戎自身最贴近根本的一部分神祇本质,这是一种相当虚幻的东西,是只有神祇才能感受、才能明悟的一种确切存在的事物。 喀戎抛弃它,即是抛弃自身神祇的一部分。从此力量远离,将要孕育而出的权柄也遥遥无期。 当然,这也意味着,喀戎彻底成了信仰战争中的失败者,也是第一个出局的人。 《仙木奇缘》 他已经失去被其它神祇当做竞争对手的资格。 感受着身上大幅减少的、或隐晦或傲慢直接的视线,喀戎选了一个方向步入大海,一个远离断手的方向。 于是,那些喀戎能感觉到的关注视线彻底消失了。 在他远去后,断手凭空消失,不知成了哪位神祇的藏品。 而喀戎借此机会回到了旅行开始的地方,那个他出发的小岛。 他用新生的、大不如前的手臂跪伏在海岛沙滩上挖掘,挖出一个古旧的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是这位神祇的藏品。 有凡人世界流通的钱币,珍贵的珠宝首饰,还有海边独特的、多彩的贝壳,都是些属于凡人世界的小玩意儿。 喀戎将这些小玩意儿一堆一堆地拿出来,就见到一片萦绕璀璨光芒的树叶。 这树叶的纹理是如此简单,又是如此神圣,也不知道是从哪位林中女仙的居所偷盗的…… 对大部分神祇而言,这东西不值钱。 但对喀戎来说,它很珍贵。 他将萦绕光芒的树叶小心地揣进怀里,然后动作就变得粗暴的多。 他直接用新生的手臂扣紧古旧箱子的边沿,然后手腕一翻,就将箱子反了过来。 里面的小玩意儿一股脑被倒了出来,堆出一座由财宝组成的“小山”。 一个箭袋和一把木弓安静躺在“小山”的最上方。 喀戎把古旧箱子甩至一旁,然后望向小山。 那些财宝他视而不见,只是痴痴望着“小山”上方的木弓和箭袋。 他新生的手臂轻轻抚摸它们,如同在问候老友。 箭袋里装满了箭枝,随时可以取用。木弓上则有烧焦的痕迹,伴随一股木质的清香,仿佛是在诉说曾经那个敢于向太阳张弓搭箭的人,以及他的故事。 巧合的是,这木弓的用料似乎和被喀戎郑重藏起的树叶同出一源…… 喀戎取走了它们,随之步入大海。 和前几次出行不同,他进入了大海深处,却又没有抵达海底。 这也许是因为,海面在名义上归属于蓬托斯的妻子海面女神塔ls,是她的地盘。 但在海洋之中也有着划分。 奥林匹斯神山的海神波塞冬,他还是有着海洋小部分份额的,这也许是因为,他娶了一个好妻子的原因。 喀戎小心绕过这些区域,选择在归属于大洋神俄刻阿洛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的区域内行走。 虽然往事已被尘封,虽然那些隐藏在幕后的神祇从未露面。 但是,喀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是没有力量。 在眼下两位的属地内,他是安全的。 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他在海中渐渐往陆地靠近,变化人形后,顺着一条暗河浮上一座山峰的内部。 这里也将是他回去的途径,喀戎记住这里后,正式进入大地之上。 顺着曾经留下的、被轻视的手段,他在人间一个富裕的家庭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那是一个独居的富豪。 但喀戎知道,他不是,他只是一个早该死去的未知者。 喀戎远远离开了他,离得很远,然后在远处张弓搭箭,屏气凝神,距离不多不少,正是凡人所说的八百里。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所以这一箭,倾尽所有。 顺着曾经留下手段给的感觉,他嘴里轻声哼唱着:“梦想这种东西,你不追逐便总是心有不甘。” “怀着遗憾老去,回忆之时只剩懊悔如肝肠寸断……” 声落,箭出,从心口穿过,将独居富豪钉在地上。 喀戎知道自己成功了,他飞速前往。 在躺在地上那人不甘的挣扎注视下,他熟练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一切。 他先是向痴愚者埃庇米修斯祈祷,然后夺走富豪别在腰间的匕首,斩断他的手臂。 他嫁接心脏,用斩断的手臂替换新生的手臂,最后在富豪肚腹之中取出一条燃烧的茴香树枝,他一口咽下,不忘在眼前之人惊愕的注视下从他的发丝上取下一根属于马匹的毛发。 喀戎强忍灼烧苦痛飞速撤离了现场。 他顺着原路返回海岛,整日整日地只做一件事。 祈祷,向火焰的主人祈祷…… 第九十六章:归来的会是谁? 喀戎祈祷的做法是正确的,但很大程度上是无用的。 他所祷告的神祇暂时还无暇理会他。 好在,有另外两位立于顶峰的神祇回应了他。 从他在富豪腰间取走匕首的那一刹那起,死国的君主就已经认可了他,承认他的杰出,愿意他使用自己的力量。 而处在密林深处隐蔽村落内的痴愚者埃庇米修斯,喀戎最开始祷告之人,也在隔着千山万水,无言地凝望他。 还记的在古老年间的时候,痴愚者埃庇米修斯自己曾经答应过火神赫菲斯托斯。 “以后,也尽量不要牵扯他了。” 可是,如果这是喀戎自己想要的呢? 埃庇米修斯叹了一声。 “也好,你既然想要,我就给你。” 有了埃庇米修斯的首肯,喀戎那被替换的手臂变得灵活起来。直至此刻,这本就属于喀戎的手臂,又才真正归属于他,上面用简单线条勾勒出的盒子是如此神秘,又是如此诡异。 然后,埃庇米修斯遥遥一指,喀戎体内的灼烧感就消失了。 但只是暂时消失了。 没有那尊火焰神祇的首肯,他所掠夺的一切都是无益的。 不过够用就是了。 喀戎又往近海赶去,顺着地下的暗河躲藏在沿海一座山峰的内部。他要在这里等待人鱼之神特里同,海神波塞冬和海后安菲特里涅唯一的子嗣。 他在山腹之中向着大海的方向张弓搭箭,屏气凝神。 此刻得到两位神祇首肯的喀戎拥有难以估量的潜力和力量,他有充足的耐心,会是一个很好的猎人。 而在混沌之中,赫菲斯托斯也到了最后时刻。 喀戎作为神祇,他那特殊的祷告赫菲斯托斯的确听到了,但赫菲斯托斯暂时不想理会他。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康慨的神祇,他可以无私的赠予,可他若是不给,其它人也不能抢。 因为他的赠予在大部分时候都是无私的,他不像其他神祇,对现世中的种种都有诉求,他早已经跳出现世的泥潭了。 赫菲斯托斯,他自己也很清楚,他是立于现世顶峰的神祇,他的一举一动,一切赠予都是风浪的前奏。 他不喜欢自己赠予引发的、不可预料的乱子,所以他会更加谨慎地赐予他的力量。 眼下,根源已经做出它的选择。 赫菲斯托斯燃烧收集的、满溢而出的历史后,他此刻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根源的极限了,为了适应此刻的他,根源被迫强大自己,就像是一个气球,它被赫菲斯托斯撑大了。 它变得更加纯粹,也更加强大。 此刻,赫菲斯托斯已经登临伟大。 历史的“底蕴”还不曾燃烧完全,赫菲斯托斯本想继续的。 但伟大的威势令他发现了一个人。 他就在旁边,一直在。 赫菲斯托斯冷眼望去,眼前之人被光芒笼罩,一种春天的气息满溢而来。 岁月史书和流光灯被同时召唤,赫菲斯托斯一手托书,一手提灯,他神情冰冷:“你是谁?” 那人收了光芒,容貌显现出来:“流浪者,春天与新生之主,厄利克帕奥。” 历史的“底蕴”被飞速燃烧,赫菲斯托斯已经竭尽放大他的威势:“我没有听过你的名讳,你有什么事吗?” 厄利克帕奥眼中闪过忌惮。 赫菲斯托斯这个名讳果然不凡,大部分拥有这个名讳的神祇都能在绝望之际燃烧所有,获得无可匹敌的力量。 不愧是曾经以至高身份迎战过收割者的名讳啊! 好在眼前之人是个疯子,他虽然借助赫菲斯托斯这个名讳最后的手段踏足了伟大,但是他不知道吗?燃烧的过程是不可逆的啊! 一切都将被燃尽,连同拥有这个名讳的主人。 厄利克帕奥打算暂避锋芒。 但他的话语中不乏打趣和讥笑:“曾经的名字不值一提,我现在就叫做厄利克帕奥,春天与新生之主。” “倒是你,我本来以为被允许进入现世的时间可以提前了,但现在看来,你让我失望了啊。” “再见,莽撞的赫菲斯托斯。” 他哈哈大笑着,却在混沌中飞速远离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看着他,只觉有些好笑。 刹那间,神人两分,两种不同的观念和对世界的看法开始对立,燃烧停止了。 顺着来自另一位神祇的特殊祷告,一道由混沌通往现世的裂隙被打开。 迎着远方古神惊愕的注视,赫菲斯托斯笑着向他挥手道别:“再见了,不知所谓的厄利克帕奥。” “春天与新生之主,呵呵。” 赫菲斯托斯进入裂隙,那呵呵的音节却在混沌中回荡开来。 厄利克帕奥听到了,这声音是如此刺耳…… 而在现世之中,赫玛墨涅的进化和纯粹即将迎来尾声。 在黑暗之神厄瑞玻斯的居所内,时刻关注的厄瑞玻斯一声令下,他和夜之女神的子嗣就开始进行连续的祷告。 他们向自己的母亲祈求,祈求她从那永恒的寂静中归来。 于是夜幕再次在白日笼罩天空,遮蔽太阳。 因果命运的女神赫玛墨涅,曾经顶着尼克斯这个名讳的“前辈”,在她那即将占有统合的黑夜和命运根源之中,一个古老的意志复苏了。 她方一苏醒,就从子女的祷告声中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她……占据了黑夜的根源。 伴随她的苏醒,混沌中沉寂无数年之久的黑暗“醒”了,它膨胀着,蔓延着,包裹混沌中赫玛墨涅的神殿,为复苏归来的妻子助长威势。 于是在黑暗之中,黑夜的根源和命运的根源在两个不同意志的驾驭下缠斗在一起。 但黑夜的根源明显占据了上风。她身后站着丈夫“黑暗”,每和命运的根源碰撞一次,黑暗就会为她输送更多的力量以弥补她的消耗。 出于无奈,赫玛墨涅一狠心用自己的根源和黑夜的根源融合在一起,借助“尼克斯”这个共有的名讳。 黑夜的根源同因果命运的根源交融在一起。赫玛墨涅,她带着尼克斯共同回到了蜕变之前的状态。 两个意志在逐渐融为一体的两种根源里争斗。 这已经是黑暗之神厄瑞玻斯触及不到的战场了。 他眼神冰冷。 他知道,当两种根源彻底融合成为一种全新的根源,两个缠斗的意志也会分出胜负,决出生死。 胜者得到一切,败者再难以归来。 他需要好好冷静,细细品味和妻子尼克斯在一起的过往。 以此他才能判断,归来的究竟是谁,是真,还是假? 这很难,即使厄瑞玻斯是至高,同样没有把握…… 现世之中,因为因果命运的女神赫玛墨涅同黑夜女神尼克斯的交锋,因为她们由根源力量转为意志真我的战斗,笼罩大地的夜幕终于散去。 人间得以重见光明。 但在短暂的黑暗时刻,还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 一根镶嵌奥林匹斯神山神鸟尾羽的箭枝从一座不知名山峰里射出,直插人鱼之神特里同的心脏。 箭身由凡铁铸造,却缭绕死国的将死气息。 人鱼之神特里同因此而陨落。 现今,海神波塞冬正欲前往奥林匹斯神山,希望能在神王宙斯的牵线下和冥界主宰哈迪斯进行交涉。 海后安菲特里涅救子心切,希望能以更多的信仰令特里同归来。 海神波塞冬由于某些考量,暂时拒绝了…… 第九十七章:不可指摘的根本元素和其对立者 而赫菲斯托斯呢? 那位半人马神祇祈祷的火神? 他顺着冥冥中的信仰联系回归现世,立刻就明白伟大者的不同之处。 他终于有些微看清明白,身为至高,象征无数陨落残破世界万物终亡的厄瑞玻斯,他为何一定要等到现世终结的那一刻才能向上更进一步了。 现世是不同的。 它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应该是一切终结的地点。 无论是厄瑞玻斯还是自己,都是被它孕育的,是它的一部分。 他们可以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但仍然归属于孕育他们的现世。 只有当现世彻底消亡的那一刻,他们才算是真正脱离了母亲的怀抱,才算是真正长大可以在混沌中行走。 如果把现世比作一棵树,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也好,好友埃庇米修斯也罢,乃至是自己,都是它所结出的万千硕果中的一个。 在它枯萎之前,所有长成的硕果都不能算是成熟。 现世,它在竭尽自己的所能,想要孕育出最甜美的、可以在混沌中遨游的“果实”。 也许,这就是世界本身悲惨的命运。 明明它所孕育的万灵于它而言是无益的,可它还是拼了命的孕育出这样一个有着思想的奇迹。 然后,任他们索取。 由无智的世界到有智的生命,这到底是另一种不能理解无法观测的“进化”,还是……某些人自作多情的猜测和自我感动? 也许世界本身就是无意识的呢?一切都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不过有一点赫菲斯托斯可以肯定,无论世界是怎样的,无意识也好,有思维也罢,它的一切都是不可测定的,是与自己无关的。 就像凡人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们信仰的神祇却依旧能有自己的生活一样,神祇也是如此。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三者的存在形式拥有本质上的不同,注定不能理解,不能合流。 凡人朝生暮死,想在短暂的生命里拥有无限绚烂辉煌的人生。神祇永恒,想要追求比永恒更加炽烈的无所不能。而世界,它无法观测,连是否存在都不能证实,它没有想要的,或者说,凡人和神祇不能理解它,也就不能用自己浅薄的见识去判断它。 而现世,它更是诸世界中最为特殊的那个世界。 虽然,漂浮在混沌中的那些陨落残破世界曾经都是现世。 但是,现世拥有唯一性。 这个称谓,只能由仅剩的、目前还唯一活着的世界继承。 不同于那些过往陨落的残破世界,现世,它就在现在的时光。 它承载万灵,孕育万灵,是万灵的基石和开始,它仍拥有无限的可能。 曾经赫菲斯托斯也假设过,当世界因为不可预料的原因变得更的更加强大,连带着火焰力量的总体也变得更加强大,他就能借此成为伟大者。 但真相其实恰好相反。 或者说,是他弄错了先后顺序。 当他以伟大者的身份回归现世,也就为现世带来了全新的、更加纯粹的火焰力量。 火焰力量的总体在现世增多了,成了现世不可指摘的根本元素。 于是,从他的角度来看,现世由此更加强大,能承载更多的生灵,孕育更多的奇迹。 对于这一点,神王宙斯的长姐,女神赫斯提亚最有发言权。 她司掌有一种苍白色的火焰,又是站在顶峰的那一小撮人之一,算的上是离火焰根源最近的人。 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也很成熟。 此刻,作为奥林匹斯神系主神之一的赫斯提亚,她远离了供奉自己的奥林匹斯神山,独居在一处隐蔽的神殿内。 因为没有丈夫和情人,也没有特别亲近的女神,所以她总是独来独往。 她至今没有求过人,自然也没有欠过人情,要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反倒是经常有人来求她帮一些小忙。 在隐蔽的神殿内,正在悠闲浇花的赫斯提亚突然愣住了,她感受自身在火焰根源处勐然增加的份额,神色不免有些错愕。 “他陨落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缓缓转身面向赫菲斯托斯所在的方向:“不对,他更强了。” 她放下浇花的壶,思忖片刻就去了利姆诺斯岛。 没有办法,她必须去。 赫菲斯托斯,他现在是伟大者了,而火焰,从一开始就是归属于他的东西。 虽然赫菲斯托斯从前没有在意过,也没有明确地禁止过。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地位不对等的情况下,赫斯提亚知道自己必须要表态了。 可为什么是他啊! 赫菲斯托斯,是赫斯提亚最不愿意面对的神祇啊! 就像天神乌拉诺斯和大地女神盖亚是对立的,就像黑夜和白昼是对立的,赫斯提亚的对立面,正是赫菲斯托斯。 这是赫斯提亚用漫长的时光在现世中观测到的,这得益于她的根源和权柄——和谐。 事物与事物,乃至是概念与概念之间的和谐。消减强的一方,补益弱的一方,以此达成对整体有益的平衡。 但就连赫斯提亚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和谐的对立面为什么会是火焰,还是因为,火焰本身就代表着毁灭和混乱,是不和谐的体现? 作为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的长女,赫斯提亚隐约知道一点。 对立不是目的,统合和补完才是。 她有少许后悔自己年少时好奇心旺盛了。 为什么要去知道这一切? 当你面对一位伟大者时,谎言已经失去作用,你知道了,便代表着他很有可能也会知道。 这无疑是不公平的,但又是一直存在的现实。 赫斯提亚脑海中不禁划过一个想法。 恐惧清醒的死去未必要比无知无觉中死去更加有智慧。 但赫斯提亚很快就把这种不好的想法摒弃了。 为什么要死呢? 看到,知道,前进,跨越,才是人生的常态,死亡只是微不足道的结果,不是绚烂的过程。 赫斯提亚抬起头,已然来到利姆诺斯岛上的火神神殿。 神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气。 作为主人的赫菲斯托斯显然还没有归来的打算,而他的卷者织命女神克洛托也不知所踪。 神殿里没有休息的座椅,但在角落里有一张小床。 对于此行,赫斯提亚还是有一点点把握的。 在火焰诞生不久,她就明白了许多事情,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她自认是了解赫菲斯托斯的,这个人虽然奇怪,但并不刻薄,他至今还没有掠夺过,连信仰都拒绝了。 即使是成了伟大者,内在的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所以赫斯提亚想让自己显得随意。 她那成熟的身体曲线落在角落小床上,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 第一百一十三章:从天宇跌落的财富之神 喀戎的身影渐渐远去。 卡塔抬头望天,就着月光望见了远方天际压抑的云幕,云幕和大地离得很近。 卡塔心道,要下雨了。 他对着喀戎的背影大声呼喊:“老师!要下雨了,你去哪儿?” 喀戎向后摆了摆手:“这个人我认识,去和他打声招呼。” “不用留我的饭了,你自己吃吧。” “我要很晚才会回来。” 这样的事情以往也发生过,卡塔不以为意。 “好!”他顶着暴雨来临前的狂风大声喊着。 …… 事实上,喀戎并没有走出很远。 他只是稍微离开沿海,向大地深处走了一小段路程。 当然,这段距离对凡人之身的卡塔来说已经很远了。 喀戎的目标是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一位和丰收女神德墨忒尔关系匪浅的新神,也是目前唯一一位借助信仰完全从无到有司掌权柄的神祇。 喀戎要猎杀他,因为他的死去能让神祇无数岁月以来固化的阶级变得混乱一阵。 这能有效削弱那些古老神祇们的势力,特别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喀戎至今还记的那场饥荒,身为弱者的凡人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引颈就戮。 虽然,自诞生以来就司掌丰饶的德墨忒尔有权利如此做,世界是因为她才有了丰饶,而非有了丰饶之后才有了她。 但是……喀戎不喜欢这样的关系! 他曾经就是无可争议的弱者,所以更能体会弱者的悲哀。 那是极端分化的两极,强的愈强,弱的愈弱。弱者的生命被践踏,被摧残,然而可悲的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也许是因为,可怖的厄运还没有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喀戎觉得,生命是伟大的,是璀璨的,人和人的地位可以悬殊,但生命本身是平等的。 当生命被赋予价值,那就是世道的悲哀。 生命——它是无价的! 喀戎,他就是要打破神祇无数岁月以来固有的阶级,打破这种不平等,打碎这种对生命的蔑视! 他求取力量,从来就不是为了融入这个阶级,好站在这个阶级的顶峰。 喀戎,他是背道而驰者! 时代已经变了,没有哪个神祇成了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信仰的道路已经被走通了,万灵的信仰从无到有堆彻一个虚假的权柄成了可行。 世界上,不再需要那些绝对的、掌握全部万灵生杀和统合全部概念的——神! 不管是凡人还是神祇,不管是飞禽、走兽、还是鱼虫,只要是有智的,都可以立于天上。 就让我们立于天上吧,跳出局限,放下偏见,共同去开辟,以实现我们生命的平等。 喀戎决定做一个先行者,他已有粉身碎骨的觉悟。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拉近神祇和凡人极端分化的两极。信仰不仅仅是神祇们的机会,同样也是凡人们的机会。 的确,赋予现世某种概念的古神们可以收回她们的恩赐,她们甚至不需要做其它任何事,凡人们就要承受莫大的灾厄。 但是,当生命受到威胁,每个人都可以去反抗,乃至是去掠夺,这无关对错与否,而是求生的本能。 是,喀戎背叛了自己的阶级,但他没有背叛自己。 他没有忘记,他是卡塔的老师,他对这个孩子的情感已经超越了老师和学生间的关系。 卡塔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这个孩子的父母死于人鱼之神特里同和财富之神普路托斯纷争的余波中。 人鱼之神特里同已经死了,该轮到普路托斯了。 喀戎持弓背箭,走进不远处的密林里去。 他在密林深处找到一个山洞,在山洞里躲避头顶的月光。 他极尽目力往极远处眺望,极为遥远的城邦之中好似黄金折射的光芒通达天宇,在凡人聚居的城邦和神祇聚居的奥林匹斯山之间架起一道金色的桥梁,黄金光芒的起源是城邦中央的财富神殿。 财富之神普路托斯站在财富神殿的顶端,他微笑着,等待光芒那头母亲德墨忒尔在奥林匹斯山的指引。 只需要神王宙斯的允诺,他就能从地上升,飞入奥林匹斯神山,从此真正进入属于神祇的乐园。 普路托斯的目光微不可察的扫了一眼离城邦极为遥远的密林。 密林之中,一个凡人青年在奔逃,他身后有大批大批的追兵,其中不乏有被称为英雄的人神之子。 普路托斯的嘴角悄悄翘起。 不过丢弃一枚指环,就能引起一场纷争。 有趣。 这就是财富的力量啊! 属于自己的财富永远都是自己的,这些凡人,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很康慨吗?一群蠢货。 不过是让他们上演一场戏剧罢了。 这些年,财富教会一直在扩张,无数凡人被殃及池鱼,财富教会也一直在出钱安抚。 可惜,有钱拿,没命花。 想到这里,普路托斯的嘴角弧度更深了。 属于他的财富,终究会回到他的掌中! 普路托斯不再看那个凡人青年,反正戒指会自己回来的。 等他成了奥林匹斯神山的一员,有的是人愿意为他送来。 他又不是故意丢弃的,不是吗? …… 密林深处,喀戎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以为普路托斯在看自己,后来细想又不像。 他看向密林的另一边,在哪里,有一个凡人青年在奔逃,他身后有追兵。 喀戎离得更近,得到三位顶峰神祇资助的他也要比财富之神普路托斯更强,他能看到那个凡人身体里隐藏的另一个灵魂,那是一个神祇的灵魂。 那个神祇的灵魂面相是个老人,他身上既有凡人的气息又有神祇的威势,是如此和谐又如此完美。 这就是喀戎在找的那一个——一个凡人成神的例子。 他很高兴。 “原来,普路托斯不是第一个……” “这场竞赛竟然是凡人赢了!” 喀戎在山洞里吹了一口气,呼出的气体一出山洞就形成一股狂风,将凡人青年身后的追兵一一遣散。 他又往远处看去,风雨女神迈亚在不远处的天际行走,载着狂风和雨幕以彰显她的威势。 暴风雨就要来了,很快就要到达自己的上空,那个时候,月光会被雨幕完全遮蔽,少了强大神力看门人之一阿尔忒弥斯的月光,自己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箭枝会穿过雨幕,普路托斯将会陨落在奥林匹斯山的门前。 这一切,风雨女神迈亚不会看见也没有能力看见…… …… 密林另一边,奥狄斯停了下来。 他不解地询问:“萨塔,为什么让我停下来?” “你不是说那些人神混血的英雄是我应付不了的吗?” 老人虚幻的灵魂从奥狄斯身体里飘了出来。 是安瑟祭司萨塔。赫菲斯托斯知道他会归来,可没想到能这么快。 仿佛奥狄斯一呼唤他,他就从寂静的长眠里苏醒了。 他的灵魂漂浮在奥狄斯身侧,看向他们来时的路澹定出声:“有人帮了你,不,是有神祇帮了你。” “神祇?! ”奥狄斯满脸惊讶,“是安瑟吗!” 萨塔扫了他一眼:“不是,安瑟的象征是火焰,应该是另一位不知名的神祇出手了。” 另一位?奥狄斯打了个寒颤。他连忙求教萨塔:“我们要怎么做?” 萨塔钻进奥狄斯的身体里,没有了温暖的躯壳他很不舒服。 他回应奥狄斯:“什么都不用做。大雨就要来了,先找个地方避雨,然后等她。” “她应该是为财富之神的指环来的,我不能暴露,给她吧。” “如果她在雨停之后还不来,应该就是不会来了,我们那个时候再离开也不迟。” 奥狄斯闻言望向食指上的指环,他伸出手去轻轻转动摩挲着。 这是一枚纯金打造的指环,也是一件神器,它可以打开世间任何一道“门”,甚至是地下矿藏的“门”,让人进去取走数之不尽的财富。 财富之神普路托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它从云端无意抛下,引起了无穷的纷争。 指环已经换了好几任主人,兜兜转转被奥狄斯用武力争取到。 为了它,奥狄斯已经从大地的腹地逃到了沿海,从财富教会核心的传教之地逃到了边沿与沿海教会交锋的地域。 说起来还有些舍不得。 可是,神要取他只能给,又有什么办法呢…… …… 密林深处,黑压压的雨幕如期而至。 喀戎立在山洞里张弓搭箭,伸入雨幕的箭头缭绕死国的将死气息。 他透过雨幕看向极为遥远的城邦,财富之神普路托斯行走在由黄金光芒搭建的桥梁上,缓缓走向另一端的奥林匹斯神山。 他得到了神王宙斯的允诺,缓慢而又高调地行走在天宇。 凡人们仰望他,人神混血的英雄们则是眼光莫名,脸上写满了想要取而代之的欲望。 “真是气派啊。”喀戎低语着挽歌射出了手中的箭。 箭离弦的刹那他就躲进了山洞深处不再露头,连结果都不敢看。 只因为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临近奥林匹斯神山,那里诸神聚居,对喀戎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只有古老山神乌瑞亚离去的大山深处才是安全的。 而在临近奥林匹斯神山的天空,志得意满的财富之神普路托斯像是断线的风筝从天宇跌落,荣光不再。 丰饶女神德墨忒尔从奥林匹斯神山内飞出接住了他,将他带回自己的神殿…… 大地之上。人神混血、目睹一切的英雄们纷纷沉默,然后是全场哗然…… -------- ps:欠的半章补完了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九十八章:“我将会离去,连带着克洛托和利姆诺斯岛一起。” 与此同时。 归来的火神赫菲斯托斯漫步在海天之间。 利姆诺斯岛来了客人,他知道。 克洛托离去了,他也知道。 但他暂时不想理会。 克洛托会自己回来的。至于那些不请自来的人,就只能再往后排队了。 事有轻重缓急,先后之分。 眼下,“家事”更重要。 沿途不断有美丽的海中女神浮出水面,远远看着他,眸中流露绚丽的彩光。 虽然赫菲斯托斯踏足伟大的事实无人得知,但是他原有的权势和地位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他——至今没有真正的配偶。 在大部分女神们看来,深居简出、没有劣迹的赫菲斯托斯,是极好极优质的丈夫人选。 而且,竞争对手真的很少…… 赫菲斯托斯注意到她们了。 这些人影响不到他,所以他一直保持着和善的微笑。 他甚至抽空望了一眼大地之上。半人马神祇时而奔跑,时而跪伏在地上祈祷,始终面朝着他。 虽然已经做下了恩赐的决定,但是赫菲斯托斯仍然感到气恼。 喀戎,他给自己找麻烦了。 被其一箭射杀的人鱼之神特里同,其母亲是海后安菲特里忒,而海后安菲特里忒的母亲多里斯,是海之女神泰西斯三千子女中的一位。 众神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声名显赫的火神年幼时就是被海之女神泰西斯收养的,是被其女儿水草牧场女神欧律诺墨哺育的。 如今,他也被认为是海洋神祇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喀戎射杀人鱼之神特里同,他是舒服了,赫菲斯托斯还要去为他善后。 因为喀戎是用的他的名义。其沿途躲避的路线,作为大海三位冕下中的两位,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心中有数。 他们只是还没有作声。 他们在等,等一个赫菲斯托斯的解释,以此决定喀戎的生死。 到底是交出去还是按下不表,全凭赫菲斯托斯的说辞和意愿。 所以赫菲斯托斯必须要去一趟大海深处,处理这些家务事。 而且,喀戎射杀人鱼之神特里同一事,涉及到了好友埃庇米修斯,没有其默许和暗中帮助,喀戎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射杀特里同的。 赫菲斯托斯不得不将喀戎保下,以此将好友埃庇米修斯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但是,赫菲斯托斯本人其实对人鱼之神特里同没有太大的看法。 眼下人间的悲剧,在这个信仰的年代是常有的事情。 神祇和凡人,注定是两种思维方式迥异的存在,就连想要达到的目的都不尽相同。 他又没有一个凡人妻子,所以能更多的站在神祇和凡人中间去考量。 不过他多少知道好友埃庇米修斯的想法。 喀戎是在古老年间被两人共同拉下水的,现在帮他一次,回报他一条更加强大的手臂和力量,也算是还清了当初的歉疚。 这勉强合乎了赫菲斯托斯的心意。 既然埃庇米修斯已经赐予了,他自然也会给。 但是。 该晾着还是要晾着的,不然,不管是凡人还是神祇,都容易搞不清自己的位置,想去争取更多…… 赫菲斯托斯收回目光,进入大海深处。 从他所处的位置一直下潜就是两位海中冕下位于海底的宫殿。 沿途游鱼相伴,水质澄澈。下到海床还有绽放光明的珊瑚和海草。 柔软的海中细沙上,是精心布置的木质沉船,船壁被擦的发亮,像是抛光过的。珍稀名贵的珠宝随处可见,各色宝石堆出一座座小山。 虽然赫菲斯托斯可以一念之间抵达这里,但是他不愿意。 如果回家都不能走正路的话,那正路什么时候才走呢?所以他大部分时候都喜欢从正门而入。 当然,小部分时候例外。那个时候,如果能有后门可以走,也是极好的。 在往常,这里会有海中的女神们在此嬉戏游玩。 两位大海之中的冕下显然是提前知道了他的到来,已经将众女神打发走了。 赫菲斯托斯收起养母欧律诺墨亲手编织的、适宜在陆地上行走的靴子,赤着脚,踩着细沙步入宫殿。 宫殿内显然是经过收拾,显得大而空旷。海之女神泰西斯和大洋神俄刻阿诺斯也没有坐在他们的王座上,而是在宫殿靠窗的位置摆放了一张茶几,三张座椅。 两人聊着家常,时不时抿一口蓝紫色泽的美酒,将一颗晶莹剔透的青葡萄放入口中。 这里充斥澄澈的海水,景色虽美,却是凡人不可抵达之地,也是陌生神祇不可轻易抵达之地,所以显得很安静。 赫菲斯托斯进入宫殿,向两位等候多时的古神打了招呼:“祖父,祖母。” 作为一家之主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他望了一眼赫菲斯托斯:“回来了,坐吧。” 赫菲斯托斯闻言坐了下来。 一旁的海之女神泰西斯用镂空凋纹的银壶给赫菲斯托斯的金碗倒满了美酒。 “都是奥林匹斯山送来的,好孩子,快尝尝。” 赫菲斯托斯端起金碗抿了一小口。他面露惭愧:“祖父,祖母,我刚从混沌归来,就立刻回来了。” “我是来致歉的。” “喀戎的事,让你们难做了。” “只是这个喀戎,他还牵扯到某些人,我不太方便。” 作为海中祖父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饮了一碗酒。 他缓缓说道:“都是你们小辈的事情,我们两个也不想参与。” “你也知道,我们的子女太多了,如果连他们自己的子女也需要我们去照顾,是顾不过来的。” “早些年人少一些,还能稍微照拂,现在不行了,随他们去吧。” “我们没教,自然也不管。” 一旁的泰西斯给丈夫斟酒,她接过话茬:“喀戎的事只是小事,我们相信子女们总会有自己的际遇。” “多里斯那边我们已经安慰她了。” “但她终归是欧律诺墨的姐妹,你的长辈,又的确损失了一个孙子。” “你得给她一个交待。” 赫菲斯托斯略做沉吟:“我记得多里斯的长女是忒提斯吧,司掌鱼类的产卵。” “不如,我为她作一则预言?” 泰西斯:“什么样的预言?” “是关于她以后孩子的。” 泰西斯看了一眼丈夫:“你说吧,我们会转告她的。” 赫菲斯托斯抿了一口蓝紫色的酒液,这才娓娓道来:“我预言:忒提斯生下的孩子会比孩子父亲更强大。” 他又紧接着说道:“我祝福这个孩子:他不会被火焰灼烧致死,直至他从火焰中获得真正的力量。” 泰西斯夫妇短暂对视就有了默契,是丈夫俄刻阿诺斯出声有了定论:“很不错的预言和祝福。” “多里斯一定会满意的。”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满意就好,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和祖父祖母商量。” “我将会离去,连带着克洛托和利姆诺斯岛一起。” 偌大的海底宫殿在一瞬间变得寂静。 过了好一会,大洋神俄刻阿诺斯才幽幽出言:“孩子,是出什么事了吗。” 赫菲斯托斯给予一个安慰的微笑:“没有,是因为我踏足伟大了。” “继续待在人间会坏了规矩。这不太好。” 两夫妇并没有轻松很多,脑海中的那根弦反而崩的更紧。 他们细致地观察着赫菲斯托斯,却看不透。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有些感慨。 眼前的神祇才多少岁月,其早年也不过是他们带大的一个孩子罢了。 现在才过去多久,有没有两千年? 他成长的太快了,快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想要询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又到底该不该问。 也许……还不到时候。 于是他们默契地、轻描澹写地揭过了此事。 俄刻阿诺斯甚至借此开起了玩笑:“也对,规矩是不能坏的。” “那几个要是有了借口都下来了,大地也承不住他们。” 赫菲斯托斯闻言只是笑了笑。 他在海底宫殿内和两人叙旧,期间聊起自己的小时候,聊起养母欧律诺墨。俄刻阿诺斯和泰西斯向他分享养母欧律诺墨小时候的趣事,激起三人的欢乐。 待了少许,赫菲斯托斯就离去了。 在他离去之后,海洋中的神祇分布有了些许微不足道的调整。 主要涉及到海后安菲特里涅的长姐忒提斯,她被调往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身边,常伴两位冕下左右…… …… 赫菲斯托斯离开海底宫殿,他看了一眼海岸边上矗立的喀戎,故意往大海的另一端走去。 于是喀戎追在他身后。 因为赫菲斯托斯走的不快,所以喀戎也不敢快。 他的四蹄在海水中拼命滑动,好让自己能以一个恰好的速度跟上赫菲斯托斯。 他明白——这都是眼前神祇的意志。 他拼命游动,终于看到前方有一个无名的海岛。 他更加拼命了,绕着赫菲斯托斯画了一个极大的半圆以抵达海岛。 他在海岛上朝赫菲斯托斯跪伏下来,等待他的到来和审判。 理所当然的,赫菲斯托斯踏上了这个海岛。 他走至跪伏的半人马面前,明知故问道:“你好像在找我,喀戎。” 喀戎垂下了他的头颅:“冕下,我做错了事,应该听候您的审判。” 赫菲斯托斯问道:“那你说说看,你都做错了什么事。” 喀戎不敢怠慢,他回道:“冕下,我弑杀了您选中的人,掠取了他的力量,又借用您的威势趁机射杀了波塞冬的儿子特里同。” “那你的胆子确实不小。为什么杀他,说说你的理由。” 喀戎的头埋的更低了,表现的愈加谦卑:“因为我想,冕下。” 赫菲斯托斯扫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你想,但是缘由呢?缘由在哪?” 喀戎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我不喜欢他,冕下。” 赫菲斯托斯笑了:“看来,你这些年在人间也不是一无所获。”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你算是学全了。很好,继续保持。” “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比以前被欺辱,明明想要反抗却选择隐忍的你更加优秀。” “我很喜欢。” 喀戎不敢答话,也不想再多言。 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剩下的只能交给运气。 虽然,他的运气一向都不怎么好就是了。 赫菲斯托斯也没有指望喀戎能接他的话,他笑着摇摇头——他允许了。 只是一个念头。 喀戎掠夺而来的力量,那颗心脏和腹中的火焰才在此刻真正属于他。 喀戎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知道,他的命盘活了。 身前传来赫菲斯托斯的命令:“站起来,靠近,听好。” 喀戎依言行事。 他站起来,走的离赫菲斯托斯更近,却一直克制地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神祇。 但他在认真听,用心记。 赫菲斯托斯扫了他一眼,瞭望远方海面幽幽出言:“你借用我的名义做你自己的事,这很不好,我不喜欢。” 《我的治愈系游戏》 “这一次算我欠你的,我不计较。大海这边我已经替你抹平了,用一个承诺。” “现在,我给你力量,让你有能力去做你想做的事,算是还清剩下的。” “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假借我的名义行事,我不希望再有,你的力量,也不是我们给你的,是你自己的,和我们无关。” “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往后你要是吐露半个关于我们的字眼,我就知晓。” “后果……你明白的。” 喀戎明白。 他坦率回应赫菲斯托斯:“冕下,如果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将永恒沉沦,将这一切都掩埋在过往。” 赫菲斯托斯笑了:“我知道,所以我喜欢现在的你……” ----- ps:连昨天的一起,就是这样。 第九十九章:飞入混沌,再不可见 话音落下,赫菲斯托斯就在凭空诞生的火焰中消失了。 原地徒留被敲打的喀戎。 而利姆诺斯岛,沙滩上银沙飞舞,火焰凭空燃起。 在银沙和火焰中,赫菲斯托斯回到这里。 他眺望景色宜人的沙滩,思索该把家搬去哪里。 这片沙滩需要带走,是休闲的好地方。 还有这一小片海域,它是沙滩景色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必须一齐带走。 还有海域里的游鱼,近海的海床,以及礁石和沉船。 这些……他全都想要。 不,是全都需要。 利姆诺斯岛及周边海域,本就归属于他…… 沿着草木葱郁的小道一直前进,就是岛上的神殿。 赫菲斯托斯在自家角落里望见了女神赫斯提亚。 她正躺在赫菲斯托斯那被克洛托使用的小床上,盖着朴素的、灰褐色的被子。 她的神情惬意且舒适。 赫菲斯托斯眉头一皱:“这是克洛托的床,她会不高兴的。” 风韵的女神在床上望向他。 “到底是谁不高兴?” “这凡人的小玩意儿又是谁的?” “我不觉的克洛托的品味会这么差,用这么丑的被子。” 赫菲斯托斯不想理会她。 既然知道还不自觉一些,你以为你是谁。 如果你不是潘多拉的养母…… 赫菲斯托斯在门槛上坐下,享受温柔的海风。 他头也不回,隔着一段距离询问神殿里的赫斯提亚:“女神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神殿里安静了少许。 然后是赫斯提亚虚无缥缈的回音。 “你……成为伟大者了。” 赫菲斯托斯挑了挑眉头,终于走进神殿。 他在神殿内打开一扇门,在堆积的杂物里翻捡,找到一个构造简单的木质小凳。 木凳有四个支撑的小脚,他提起其中一个,走近小床。 然后……坐在小床边上。 他凝视小床上的赫斯提亚。 她是母亲赫拉的长姐,也是自己的长辈。 一柄小刀和一个饱满的香梨出现在手中。 小刀靠近香梨,赫菲斯托斯的手指轻轻转动,梨皮就一寸一寸被切割下来。 他轻声细语同小床上慵懒的赫斯提亚说道:“你很关注我啊,女神。” 赫斯提亚从小床上坐起。 “我当然是在意你的。” “我看着你长大,见证你的成长。” 香梨已经削好了。 赫菲斯托斯刚想往嘴里塞,就听到了这句话。 他不由得想到了母亲赫拉。 也许,她也是看着自己长大,见证自己的成长。 果然,弱小的时候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人不可控的善意里。 如果将赫斯提亚换成其它人,也许就不只是“看”了…… 自己可真是幸运。 他把削好的香梨递给赫斯提亚,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现在,是到了我该回报的时候吗?” “这取决与你。” “哦?” 赫菲斯托斯有了兴趣:“女神不妨说来听听。” 赫斯提亚看着赫菲斯托斯笑了。 真是,比预想中要好上太多了。 原本她还想主动归还火焰的力量,从此不再涉及。虽然赫菲斯托斯作为火焰的根源,本身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就连凡人都可以使用他的力量。 赫斯提亚突然说起了另一件事:“我想留在这里,你的意见呢?” 赫菲斯托斯更加感兴趣了。 “原因呢?我很好奇。” 赫斯提亚回答他:“我是你的对立面。” “然后呢?” “就像天和地那样,就像黑夜与白昼那样。” “哦,然后呢。” “我们可以互相吞噬,成就更完美的姿态。” “你从那知道的,可信吗?” “……” 赫斯提亚竟然无言以对。 赫菲斯托斯轻笑一声,他继续追问:“你能肯定这一点吗?你能确定获得信息的真假吗?” 赫斯提亚彻底安静了。 赫菲斯托斯笑的也更加欢快:“看吧,你不知道。” “不过,我相信你。” 迎着赫斯提亚的注视,他向其解释:“因为我见过乌拉诺斯,比起他的两个兄弟,他的确很不一样。” “盖亚女神给了他最好的,甚至是直通伟大的道路都给了他。” “所以,他一定会付出比乌瑞亚和蓬托斯更多的代价。” “可惜,盖亚女神到最后也没能得到她想要,还亲手为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 说道这里,赫菲斯托斯停顿了一下,他突然转变了话锋。 “但是,你做不到的,此路不通。” 赫斯提亚想要挽回:“我不是说要走他们的道路,我们可以联手,一起探寻更多的可能……” 赫菲斯托斯只是笑着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但是。” “女神,你现在也许不存在可以和我互补的可能。” “我已经踏足伟大,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我不想,再有新的改变……” 赫斯提亚叹了一声。 她险些忘记了,赫菲斯托斯从来没有掠夺过,也拒绝接受信仰。 他踏足伟大,只能是在根源上行走。 而根源的道路,就是最好的道路。 神殿外传来脚步声。 赫斯提亚只好重新提起旧事:“我想留在这里,你的意见呢?” 赫菲斯托斯则是看向身后,是克洛托回来了。 她来到两人一旁,站在赫菲斯托斯身后。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我没有意见,这里是我和克洛托一起居住的地方,你得问她。” 克洛托闻言挑起好看的眉毛。 这算什么,卷者也能左右主神的决定吗? 她离开赫菲斯托斯的身后,坐在小床上,一旁就是被尊称为冕下的女神赫斯提亚。 她眨了眨灵动的双眼:“我也没意见。” 赫菲斯托斯闻言欢快地笑了起来。 他和克洛托是朋友,不是吗? 他没有再谈笑,而是在两位女神的注视下走出神殿,走上神殿外荒芜的小道。 他面朝大海张开双臂,于是整片海域都被摇撼。 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施加伟力一般,利姆诺斯岛连同其周边的区域一齐被赫菲斯托斯连根拔起。 思路客 他驾驭着这片广大的地域,在某些有所察觉的神祇注视下升上高天。 越升越高,愈来愈高。 直至飞入混沌,再不可见…… 第一百章:与神共舞 与此同时。 借助盗取得来的威名,太阳神阿波罗完成了他的愿望。 庞大的、牢固的信仰推动他跨越界限,成为了拥有强大神力的神祇。 他彻底长大了,和他的父亲宙斯成为同类。 毫无疑问。 他! 如今是神祇顶峰的看门人,没有之一…… 阿波罗还是一个青年,本就英俊非凡。 如今有了更大的权势,在那些女神们看来,他自然是更加英俊了。 借助太阳的威名,他统合音乐和自身本有的艺术权柄,很顺利地掌握了它们。 因此,他知道自己是有属神的。 某些权柄,生来就受制于他。 他看向手中诱骗交易而来的竖琴,越看越是喜欢。 突然,他看向大海上方的天空,一座岛屿冉冉升起,飞入混沌消失不见。 那是? 利姆诺斯岛! 阿波罗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他走了?我被他忽略了?我成功了!” 一瞬之间,欲望的种子萌芽。 利姆诺斯岛离开海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信号了。 她——终于和海洋、和海中的女神们分道扬镳。 阿波罗,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召唤他的属神们了…… 再也……没有了顾忌。 他一定要满足他那被长久压抑的、欲望的丘壑,要用他的权势去疯狂填满它。 他弹起手中的竖琴,召唤归属于他的、女性的属神——都是美丽的女性。 一定会有人来的,她们必须要前来,在阿波罗的琴声指挥下。 只有来了,阿波罗见了她们,她们才会被阿波罗视情况放任离去。 因为阿波罗是他们的主神。 这是由她们生来的权柄决定的,是早已被知晓、被书写的注定命运。 她们背后的关系错综且复杂,所以才会被阿波罗视情况放任离去。 至于那些没有情况的…… 呵…… …… 人间。 阿格来亚对一切都不知情,不知道自己厌恶的命运已经悄然降临。 她正和两个妹妹跟在美神阿芙洛狄忒身后,想要在信仰的道路上谋求发展。 她和两个妹妹被统称为美惠三女神,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便可以象征人生全部的美好。 太阳已经落山了,她们所处的村庄为了欢迎四位女神的到来,村民们载歌载舞,围着炽烈的篝火放声歌唱。 但是。 这些凡人都识趣地离她们很远。 女神虽美,但村民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凡人,因此而自惭形秽。 好在女神们终是带来了欢乐的气息。 村民们仿佛处在节日,得以纵情的歌唱。 在这片欢乐和祥和之中,连领头的美神阿芙洛狄忒都没有发觉,有神祇降临了。 在村寨之外,先是一点火苗,然后是暗澹的火光,最后是一个凡人从火光中走出。 他很年轻,也很英俊,但他只是一个凡人。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往村庄内走去,伴随他的前进,村庄一切凡人的认知都在扭曲。 他们记忆中凭空多出了一个人,却无所察觉。 这个人的名字是……赛洛格尔! 村庄中最英俊的青年。 这种怪异的、隐秘的扭曲没有影响到美神阿芙洛狄忒,但她也没有察觉到。 于是赛洛格尔堂皇混入了人群。 情窦初开的少女还会窃笑着议论他:“是赛洛格尔,是他回来了!” 英俊的青年只是笑了笑。 他微笑且沉默地行走,周围的人群因此分流开来。 他走近四位女神,一瞬间吸引了四位神祇的注视。 他却是泰然自若,目光清澈。 他扫视四位美丽的女神。 美神阿芙洛狄忒的绝世容颜显然是被他忽略了,甚至没有过刹那停留。 最后,他清澈的目光落在光辉女神阿格来亚身上。 他伸出手,大胆地问候:“荣幸能与你们共舞吗?” 女神们显得有些不自然,连美神阿芙洛狄忒也是如此。 即使再迟钝她们也反应过来了,这是一个……光彩夺目的“凡人”。 作为长姐的阿格来亚强颜欢笑:“那你想邀请我们其中的哪一位跳舞呢?” 英俊地青年只是看着她,却不回话。 他在微笑,从他到来的那一刻开始。 他突然说了一句不知所谓的话:“放弃吧,我们回家。” 阿格来亚愣住了。 她仔细观察青年人的面容,想要看出一个所以然来,却反反复复总是模湖。 但是。 她知道了。 她向英俊的青年露出一个笑容,一个很魅惑的笑容。 她拉过她的两个妹妹,象征人生欢乐的欧佛洛绪涅和司掌激励的塔利亚。 她们小声商议,然后在英俊青年面前轻轻跳起舞来——一只优雅而魅惑的舞。 她们的身姿是灵动的,身材是婀娜美好的,伴随轻灵的跳跃,会曝露出白皙的手臂和精致的锁骨。 特别是阿格来亚,她那翻飞的、修长的十指宛若如玉青葱,回眸间似乎蕴藏春水。 伴随欢快的节奏,她脱离了她的两个妹妹。 她渐渐越过沉默的美神阿芙洛狄忒,离英俊的青年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远天夜幕传来悠扬悦耳的琴声,间或有太阳神阿波罗对其属神的呼唤。 他在强迫那些在注定命运中归属于他的人,立刻去往他的身边,常伴他的左右。 即使是在这样不可抵抗的命运中,阿格来亚的舞姿依旧不曾停歇。 她的两个妹妹已经主动前往,她却还在舞动着。 只是身形渐渐不住地后退,离英俊的青年愈来愈远。 可越是后退,她的舞姿就越是壮丽,笑容……就越是魅惑…… 仿佛要在这短暂的相遇中,将自己身姿和灵魂的一切美好都留给青年。 青年叹了一声:“你有多久没有这样欢乐过了。” “我的……妹妹。” 他伸出手,在虚无中取出一面大鼓。 鼓面是用命运的丝线编织而成的。 青年敲动它,雄壮的鼓声就在天际回荡。 于是琴声消失了,还有某种从属的联系也被更强的伟力强行掐断。 光辉女神阿格来亚,她的舞姿也变得更加灵动。 她踮起脚飞速旋转着,围着青年画了一个华丽的弧线,将娇柔丰满的身躯落入青年怀中。 他们接触的刹那就化作光芒。 光芒从地上升,飞入天空。 于是欢乐的村庄,在短暂的欢乐后只存留一位女神…… 第一百零一章:混沌中的“木门”、自然涡流、小床上的三位女神 在混沌之中。 这里的一切都是初始的、蒙昧的。 大地,黑夜,迷雾,深渊,天空,还有黑暗。 这些庞大的、象征某种概念的事物,它们就汇聚在这里。 它们有些离得很近,有些又相隔遥远。 一种无形的,代表世界的概念联合着它们。 它们又都代表着这个概念的一部分。 现在,这里又多了一样事物。 那是一扇门,一扇金色的、古旧的木门,或者说,它只是一个木框。 金色的光芒如同流动的水幕将木门覆盖。 无人知晓光幕之后是怎样的风景,也许通往未知之地,也许,还是迷蒙的混沌。 和周围的同类相比,木门很小,却不显突兀。 毫无疑问,它是这里的一员。 一道光芒从现世飞出穿进木门,在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后消失不见。 “门”内。 天空是老旧的黄色,像是泛黄的书页。大地不存在于这里,托起宫殿的是难以计数的浮岛。 中天上悬挂着一颗大火球,放出昏黄的光芒,直视却不刺眼,如同画上去一般。 这里是“边境”,伟大者赫菲斯托斯为自己打造的、躲避尘世的庇护所。 这里是安静的、寂静的。 光芒化作两个人形,是伟大者赫菲斯托斯和光辉女神阿格来亚。 阿格来亚目光赞叹,她环视这里,仿佛真切明白了强大的神祇那不可测度的底蕴。 恢弘古朴的宫殿群在眼帘展开,透过门户间的裂隙,能看到里面陈列的、无数不可思议的奇物和神器。 雅文吧 这些死物的形态虽然是千奇百怪的,刀剑、帽子、渔船、宝珠,不一而足。 但是阿格来亚可以肯定一件事,它们都是珍贵的、稀奇的,乃至是传世的、独一无二的。 这里,是神匠的宝库! 她望向昏黄的天空,看到充当太阳的大火球。 上面布满了无形的丝线,那是信仰。 这种无数神祇所追逐的事物,在这里也不过是助长火势的燃料。 它们都归属于前方领路的神祇。 他虽然不求,但是他有。 他的背影是如此高大,又是如此神秘。 伴随他的前进,一扇被隐藏的“门”显现在他的前方。 这是离开“边境”的“门”。 阿格来亚亦步亦趋跟在赫菲斯托斯身后。 穿过“门”的刹那,感知里的世界就热闹起来。 风声,月光,还有优美的景色,它们装满了阿格来亚的全部世界。 风是海风,月是满月,景色是礁石、潮水、和飞翔在月色中的候鸟。 阿格来亚只用了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里是现世,这里是……利姆诺斯岛! 她极目远眺,发现在视野尽头有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真的很大。 它环绕利姆诺斯岛,圈出一块庞大的海域。 湍急的流水中满是落叶和碎裂的巨石。 这是自然的涡流,也是神祇的伟力。 涡流之内,风平浪静,涡流之外,隔断无边的海水形成一个无底的空洞,中间才是湍急的涡流。 仿佛,这里才是另一个世界,是有不可预测的伟力将这片岛屿和大海分割开来。 从大海和涡流的分界往下凝望,不会看到任何事物,只有未知和深邃的黑暗。 阿格来亚眼中全是震撼。 前方的赫菲斯托斯觉察了,他侧身笑了笑:“如你所见,我们搬家了。” 阿格来亚从震撼中回过神,她不解的询问:“为什么要做的这么麻烦,先去混沌,又从混沌中回到这里。” 赫菲斯托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继续往前方走去。 他边走边笑:“有些人不愿意我们继续待在现世。” “因为我们就应该居住在混沌。” “但是。我不高兴,所以花了点功夫又回来了。” “我喜欢这里,喜欢大海。沙滩、阳光、海风,还有我们的岛屿,它们只有在现世,才是最美丽的。” 阿格来亚还是感到不解,什么叫我们就应该居住在混沌,为什么?凭什么? 但赫菲斯托斯没有继续为她解答的意思了,他微笑着往前走,已经能看到前方神殿的轮廓。 他心里是有答桉的。 也许事实会冒犯到一些人,但事实就是事实。 海洋之中……没有能与他比拟之人。 他居住在海洋,除了出格的、不在意的黑暗之神厄瑞玻斯,没有任何伟大者能知晓。 就像他告诉阿格来亚那样,他喜欢大海,喜欢沙滩、阳光、和海风,所以为什么要远离它呢? 沿着荒芜的小道又走了一段,两人双双进入神殿。 注意到神殿角落小床上的两道曼妙身影,阿格来亚明显愣了片刻。 这是……又来一个? 小床上并排坐着的正是女神赫斯提亚和克洛托,她们也在望向阿格来亚。 克洛托坐在角落里,美丽的脸上面无表情。 赫斯提亚则坐在靠近神殿大门的一侧,神情似笑非笑。 见阿格来亚也在注视她,她就往小床更里侧靠了靠,顺带拍了怕让出的空位。简陋的小床被她拍出空洞的响声。 阿格来亚沉默了。 她走近小床,坐在被让出的空位上。 她低着头,思前想后,彷若神游天外。 赫菲斯托斯无暇理会她们。 他在忙。 一道通往“宝库”的小洞被他在空中打开了。他伸手进去摸索,从小洞里掏出一面大鼓。 大鼓足有他半人高。 他提着大鼓经过小床,嘴里大声都囔着:“这么小的床,你们不觉的拥挤吗?” “我看了都觉的挤。” 无人回话。 小床上的三人默契地低头,似乎都没有听见。 没有人……愿意先站起来。 赫菲斯托斯也没指望她们能回答自己。 他提着大鼓走出神殿,坐在神殿的门槛上。 海风吹起他鬓角的碎发,他在海风中将大鼓敲响。 浩大的鼓声引来神殿内三位女神的注视,又在海风中隐秘的传播。 令它诞生的古神赋予了它神圣的使命,它需要去完成,且不再归来。 越过大海和陆地的界限,它隐秘地去了。 去往……奥林匹斯山! …… 奥林匹斯神山,太阳神殿。 阿波罗恍忽中觉得自己听到了浩大的鼓声。 他以为是幻觉,又感觉不太像。 于是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竖琴。 琴弦断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椴树下的历史谈论和女神菲吕拉 与此同时。 奥狄斯未曾亲眼目睹天际第一缕晨光的到来。 他安心地睡了,因为一个可以不眠的老人灵魂在为他守夜。 他睡在密林之中,沾染露水和山间的雾气,呼吸整片森林的绿意。 他是被天际的争端惊醒的。 当他醒来,山间的晨雾上升,在他的头顶形成向上的云幕。 大片大片的光晕在天地间渲染开来,整个世界都由幽暗转向明亮,一点一点亮堂起来。 他有些迷茫,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光明了。 奥狄斯,他是一个自太阳落山时就存在至今的凡人。 如今的如今,他已经渐渐习惯这种生活。习惯在黑暗中独自摸索,习惯了离群索居,习惯一个人孤独并忍受孤独。 所以他才有不真实的感觉。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令光芒留在掌中,停在每一处掌纹里。 “光?”他情不自禁发出了颤音。 很快他又向天际了望,想要找到梦中争吵的源头,他似乎隐约记得有人提到了太阳神和一个陌生的名讳。 只是由山间晨雾形成的云幕还未散去,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感觉有些魔幻。历经五十多年后,太阳竟然又一次升起了,和五十多年前一般无二,只是他难免有一种记忆的割裂感觉。 “你醒了。”一旁传来老人祥和的语调。 奥狄斯转头望去。是萨塔,他那没有名分的老师。 他们昨天依偎在一棵椴树下休息。萨塔不需要睡眠,他虚幻的灵体始终围绕着椴树,似乎是在怀念过往。 “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错过了太阳升起和一幕好戏?”他这样问萨塔。 萨塔没有回望奥狄斯,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眼前的椴树上。 昨夜的雨已经离去,这棵椴树泛黄的叶子上还留有不少从天而降的雨滴。 萨塔隐隐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体内那自火焰灼烧后蜕变来的神性似乎也在这样提醒他,想要帮他拨开波云诡谲的迷雾,令他得见真实。 可……终究是差了一些。 他察觉到了,却望不见迷雾那头到底是什么样的未知事物。 萨塔竟然由此怀疑自身的判断。他认为是体内的神性影响了自己,令自己变得一惊一乍的。 对一个理智的人而言,这不能算是好事。 他有些心不在焉,随口答复着奥狄斯:“是有一场好戏,英雄马休还活着,还引出了真正的太阳神。” “马休?”奥狄斯有些迷惑。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听见这个名字被以疑惑的方式念诵,老人终于转过身来。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忘记了?” “我教你的东西,你总是很快就忘记了。” “安瑟不只是司掌火焰的神只,她同样司掌历史和记录的权柄。” “要学会尊重历史、尊重过去啊,奥狄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腊神话那些事】【】 奥狄斯出于本能地反驳道:“历史可带不来力量……” 老人笑了,笑的肆意又畅快。他循循善诱:“那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的。” “在大地西方的更西方,还有英雄在试着寻找失落的太阳。” “他叫……” 年轻的奥狄斯大声接过了他的话:“马休!?” 他脸上写满了惊讶:“是他?怎么会是他?” “他还活着?他是怎么做到的?” 虚幻的老人灵魂笑着摇头:“的确是他,从结果上来看,他也的确还活着。”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又是怎么化身太阳引出真正太阳神的……” 萨塔笑而不语,只是指了指天空。 然后他才有些感慨地长叹:“只有她们才能知道啊!” 奥狄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的脑海中浮现一个凡人伟岸的模湖身影。他的前方是失落的太阳,而他一直在追逐从未停歇。知道他的人包括自己,都觉得他没有希望,可他终于成功了,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这样怎样强大的斗志啊! 奥狄斯突然对英雄这个词汇有了不一样的理解——他觉得,英雄不应该只是怀有神只血脉的凡人,还应该有非凡的功绩。 他突然感到失落——放眼世界,竟然只有一个英雄能入他眼中。 于是他怀着忐忑询问老人的灵魂:“马休……他怎样了,平安了吗?又去了哪里?” 不同于奥狄斯的忐忑,萨塔只是平静地述说着:“大抵是死了。” “他化身太阳,已经亵渎了太阳神。” “应该是被那道真正太阳神射出的炽热光芒烧死了。” “所以我错过了?”奥狄斯问他。 萨塔回答他:“如果你是指英雄马休的死亡,那么是的,你错过了。” 奥狄斯沉默了,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沉默。 他陷入迷茫,本来因为英雄马休的事迹而模湖感觉到的神只与凡人那不再遥远的界限,也因为马休的死亡变得更加遥远了。 萨塔见此长叹了一声。 他对奥狄斯说道:“所以我才说,我教你的东西你总是很快就忘记了。” “奥狄斯,如果你熟知历史,就会知道这一切是必然发生的。” “你会发现,在历史的波澜壮阔中,马休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浪花。” “就连神只都会陨落,他又算什么?” 奥狄斯则是问他:“那什么才是历史?历史是我们书写的,它可真可假。” “况且先不论真假,它与我而言又有什么样的帮助?” 这个问题简约而不简单。 萨塔思考了片刻,他尽量在脑海中搜寻简单易懂的措辞和事例。 他那虚幻的灵体突然伸手指向一旁的椴树:“历史就是过去发生的一切事件的总和。”他说。 “至于它的用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腊神话那些事】【】 “就像这棵椴树,当你看到它你能想起些什么?” “我会想到一个故事,一段历史。” “这个故事是我向‘知识’探寻神只隐秘时得来的。” 说到这里,萨塔顿了顿,他放下指着椴树的虚幻手指,然后才娓娓道来:“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段被称作黄金时代的年月里。” “那时候世上只有很少的人类,没有女人,只有男人。那时候的人类不能自身完成繁衍,需要依靠神只来造物。” “那时候统治天和地的神王名叫克洛诺斯。” “就在那个时候!神王克洛诺斯邂后了一位名叫菲吕拉的海洋神女……” “他们在一座高山的山峰上交合在一起。” “不料神王的妻子突然找了过来……” 萨塔说道这里停住了。 奥狄斯连忙催促:“然后呢?” 萨塔笑了笑:“没有了,后面的事情涉及另一位神只,当时祭品不够,‘知识’拒绝回应我。” “不过说起来,那位涉及到的不知名神只的历史真的很贵,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 “我后面又试了试,发现总是填不满它。” “但我知道,那位名叫菲吕拉的海洋神女最后的下场就是变成一棵椴树。” “听说——是神王克洛诺斯亲手将她变化的……” 说着他离开椴树走近奥狄斯,笑道: “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因为对历史的认知产生的差距。” “你的路还长啊,奥狄斯。” 萨塔话音刚落,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在两人身后幽幽响起。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又是谁的子嗣……” 奥狄斯闻言惊出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去看萨塔虚幻的灵体,却发现后者和他一样…… 第一百零二章:漫长的夜和不再升起的太阳 琴弦断裂有一会。 阿波罗才后知后觉。 空虚感在他的内心和躯壳深处蔓延,宛若在刹那间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事实上,他也的确丢失了一样事物。 是音乐的权柄。 虽然这样权柄仍在他的体内。 但是阿波罗知道,这已经是不属于他的东西了。 他只是持有者,而不再是拥有者。 他需要用漫长的时光去消磨,才能有幸再次司掌。 如果……他真的幸运的话…… 在太阳神殿中,阿波罗面无表情。 他在原地矗立,凝望手中的竖琴。 他伸出手去抚摸琴弦,似乎是想要将断裂的琴弦重新接续。 这无疑是可笑的,是徒劳的。 他往窗台边走去,将竖琴随意扔在窗台边上的墙根。 他凝望窗外。 窗外是三位分别司掌春天、夏天、秋天的女神神殿,精美的神殿错落分布,仿佛极具美感。 阿波罗将这些往常厌烦的景色收入眼底,他再也忍不住,突然笑出了声。 只有力量是最真实不虚的。 所以。 值得! 甚至已经不仅仅是值得了。他赌赢了,赢了所有,而筹码还不是自己的。 他的心情美好而舒适了,他感到快乐。 他看向远天即将下落的月亮嘴角翘起。 “是该到了最光彩夺目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了。” “大地上的蝼蚁们,感谢我的恩赐吧。” “准备迎接太阳的光辉!” 阿波罗不再待在窗台。 他走向神殿中的太阳神车,短暂的路途中没有看墙根竖琴任何一眼,身后三位女神的精美神殿也不能令他回头。 现在,他对它们嗤之以鼻。 毕竟,昨天已经逝去,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这新的一天,将由太阳的光辉拉开帷幕! 看着眼前的太阳神车和拉车的四匹焰马,阿波罗,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是太阳神,他接纳信仰从而变得强大,一定不会比最古老的太阳神许珀里翁差的,一定不会比任何人差。 许珀里翁能牵着焰马像是凡人放牧一样为大地播洒光芒,他一定也可以! 当他骑着骏马驰骋在天际,所有从前认识他、轻视他的人都只能向他投来艳羡的目光。 阿波罗觉得这样的场景一定很美,那些人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 他轻声地、克制地笑着,从太阳神车上为一匹焰马解开了束缚。 还没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但是也快了。 阿波罗用短暂的时间飞速准备着一切。 挑最好看的马鞭,颜色最鲜亮的鞍具,穿最好看的华服,作最轻松最展现风姿的笑意。 虽然还未出发,但是阿波罗已经能想到那一幕了。 他骑着焰马在天际漫步,不疾不徐,轻松惬意。 然后,万灵来拜! 但是。 新任太阳神阿波罗也许忘记了一点。 他不是太阳的根源,也不是太阳权柄合法的继任者。 而太阳的权柄也是特殊的,并非完全是死物。 作为太阳不可割裂的一部分,四匹焰马从来没有真正地认可过他。 即使是在如今,他成了和其父亲神王宙斯同层次的神祇。 可……这并不是他的力量,也不是太阳的力量。 还有,他依旧弱小…… 从古至今,作为太阳不可割裂一部分的四匹焰马只真正认可过一位神祇,那就是最古老的太阳神许珀里翁,太阳的根源,距今最强大、最正统的太阳神。 和许珀里翁一比,阿波罗也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很自然的,当阿波罗翻身上马、准备大放光芒的刹那,他就被摔了下来。 他狼狈地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茫然。 他不相信,于是又试了一次。 那匹被解放的焰马嘶鸣着,有些不耐烦了。 他再次将阿波罗狠狠地摔了下来,燃烧的、晃动的马尾无意间扫过这位意气风发神祇的脸颊。 外界,月神阿尔忒弥斯已经回到她位于奥林匹斯神山的月神神殿。 大地之上,太阳却没有照常升起。 当地平线上最后一缕月光隐没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陷入完全的黑暗。 好在,所有凡人包括神祇都认为这是正常的。 太阳不会第一时间升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黎明前的夜幕才会被凡人们认为是黑暗的。 太阳神殿内。 新任太阳神阿波罗终于死心了。 他放弃了挑战古老太阳神许珀里翁的权威。 他神色出乎意料的难看。 不甘地扫了一眼解放的焰马后,他去拿缰绳,怎样放开焰马束缚的,他就怎样将焰马重新绑缚在太阳神车上。 他黑着脸坐在太阳神车上,像是往常一样挥动他的马鞭。 神殿大门打开。 焰马迈开四蹄。 但是……太阳神车纹丝不动…… 阿波罗沉默了。 原来,不只是琴弦断了…… 短暂地沉默后,他不可避免地失控了,整个人都暴躁愤怒起来。 太阳神殿内响彻他的怒喝:“你以为你是谁?” “你真地以为你很强大吗?” “你不过是比我早诞生几百年,你凭什么傲慢!凭什么能决定我的未来!” “我告诉你,就算没了你,我依旧是太阳神,你吓不住我!” 阿波罗走下马车,因为愤怒,他死死握紧手中的马鞭。 他需要宣泄,所以一鞭子抽在一匹焰马的头上,呼啸的鞭子擦过焰马的眼睛,引起它痛苦的嘶鸣。 他随手丢弃马鞭,神圣的、英俊的躯体散发浩瀚的光芒。 从神殿两扇被打开的银质大门里飞出,阿波罗升上高天。 因为他的升起,大地上有了光。 光芒极进所能照亮每一个角落。 然后。 光芒熄灭了…… 诸神聚集的奥林匹斯神山在短暂沉寂后,一轮新月从神山内部冉冉升起…… …… 大海,隐藏起来的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遥望天空中那轮新月,他笑了。 克洛托带回消息,夜之女神尼克斯也许会归来,也许不会。 但他从内心深处希望这位司掌黑夜的女神能够归来。 彻底吞吃赫玛墨涅的一切,断绝赫玛墨涅的所有,然后归来。 为了她能够归来,一次漫长的黑夜再合适不过了。 本来这会有点难。 但从太阳神赫利俄斯死去的时候赫菲斯托斯就已经知道,世间已经没有了太阳神。 那个位置,不过是一个名存实亡的噱头。 所以,古老的火神收回了他赠予的一切。 所以,神祇们、凡人们,迎接长夜吧。 真正……漫长的夜! 第一百零三章:五十三年长夜 从第一次月亮连续升起开始测算,漫漫的长夜已经持续了整整五十三年。 五十三年时光,已经足够抹灭那些不能适应无法生存的凡人了。 存续下来的,则继续书写新的历史篇章。 在漫漫长夜最开始的时候,奥林匹斯神山疯狂地寻找火神赫菲斯托斯。 但很快他们就放弃了。 他们虽然寻入混沌,虽然找到了隐藏起来的利姆诺斯岛,但是,火神赫菲斯托斯恰好离去了,带着他的卷者织命女神克洛托一起。 他已经五十三年没有归来了。 即使是阿波罗的母亲,神王宙斯的妻子之一,哺育女神勒托亲自去请求赫菲斯托斯的母亲赫拉,也不曾找寻到赫菲斯托斯的踪迹。 因为赫菲斯托斯恰好离去,且没有归来。 所以找寻不到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即使找寻他的人是他的母亲赫拉,结果也不能发生改变。 而且,失去太阳对神祇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对他们而言,太阳不是不可或缺的,太阳神才是。 太阳神失去了太阳也没有关系,只要太阳没有落在其它神祇手中。 而且,失去了太阳,还有月亮不是吗? 长夜第二十三年,凡人不再相信太阳会再次升起,太阳神阿波罗因此神力跌落,他的姐姐月神阿尔忒弥斯顶替他的位置,成为神王宙斯新的得力臂助。 自此,没有凡人还记得月神曾经的名字是塞勒涅了。 月亮所代表的,从此只有了一个名字——阿尔忒弥斯。 塞勒涅,那只是死者国度一个普通的、拗口的女神名讳。 自此,哺育女神勒托也放弃了寻找神匠赫菲斯托斯的打算。 因为她还有月亮,还有女儿。 但是,曾经的古旧凡人又还剩些什么呢? 是曾经美好的回忆吗?不,是火。 在越来越深沉的黑夜里,在越来越圆满的月亮下,只有火,才是唯一值得信赖的光。 只有火,才能帮助深处黑暗中的凡人直面未知的恐惧。 可是,只有火焰的光芒是不够的。 火焰的神祇从来不会回应,她不介意凡人使用火,却也不会因为他们的祈祷就给予更多。 面对她,无论是多么聪慧的智者都是无用的。 虔诚无用、咒骂无用、赞美无用、诋毁也无用,她不会因为被诋毁就收回她的恩赐,也不会因为被赞美就给予更多的恩泽。 就好像,在火焰的尽头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位司掌火焰的神祇一样。 但是,凡人的智者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世间万物,只要用心去寻找,去翻越那些留存的古籍,去倾听那些荒野之中传颂的史诗,就总能找到它们对应的神祇。 所以智者们可以肯定,那位火焰的神祇一直都在。只是她拒绝交流,拒绝接触,甚至是直接远离了凡尘俗世。 正因如此,才会感到绝望。 那是一尊凡人找不到弱点的神祇,她无悲也无喜,不求也不予,甚至给了凡人们一种错觉——火焰这种司空见惯的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但是,火焰它一直都在啊! 智者们面对它,就像是在面对漫漫长夜中的黑暗那样。 永续存在,极尽平凡又极尽神秘。 人间,安瑟教会的安瑟祭司就是这样一位智者。 垂垂老矣的身姿,拄着和他一样垂垂老矣的手杖。 无神的目光凝视神殿中供奉的火焰,思想却不知去了哪里。 没落了,就连曾经供奉太阳的安瑟教会也没落了。 那些自由的人和他们自由的意志都已经失落,在安瑟祭司的眸中和记忆里。 安瑟祭司,他还记的自己是不会衰落的,死亡已经远离他了。 可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名字伴随安瑟教会的失落一同遗失。 只剩下一个名为安瑟祭司的空壳。 他的身体不曾衰落,却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追求的老人。 死亡伴随他,却不能带走他,只能让他愈发迟暮。 火光之中,老人叹了一声。 他四处走动,抚摸神殿中几近风化的墙壁。 这里,曾是无信者的乐园。 代价是他——与神同行! 但在这样诸神行走的时代里,信仰才是正统,才是现实,无信只是异端,只是理想。 而理想和现实终有一战。 安瑟教会没落了,胜者不言而喻。 但是。 理想是一直存在的。 年迈的安瑟祭司听说,在大地西方的更西方,还有英雄在试着寻找失落的太阳。 英雄是半人半神的凡人,有的强、有的弱。 安瑟祭司知道,那个在太阳落下方向寻找的英雄注定是徒劳的。 因为,他是弱小的、被放弃的。 那些强大的英雄也许曾经都会有这样幼稚的想法,但在他们某个人生节点,这种想法就遗失了。 因为他们不只有凡人的血脉,还有强大的神祇的。 年迈的安瑟祭司不觉的那个英雄愚蠢,他只是还没有真正长大,真正面对这个世界的真实。 所以他才找不到方向。 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年迈的安瑟祭司从胸前摸索出一张黄纸,将它在火焰中点燃丢在地上。 黄纸燃烧升起的烟尘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声:“你不可能成功的,白昼女神赫墨拉不会回应你。” 安瑟祭司慈祥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在火光迷蒙中已经看到了未来。”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声音有些陌生:“你不是‘知识’,你是谁?” 那边沉默了片刻:“我是‘知识’的女儿,皮拉。”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们不会再回应你了,这是错的。” 安瑟祭司笑了:“谢谢。”他说。 他打翻神殿中供奉火焰的火盆,他缓缓步入火焰之中,将自己点燃。 扭曲的火光中,安瑟祭司的神态安详,他轻声诉说:“司掌白昼的女神赫墨拉,我用自己的永生向你供奉,祈求你为人间带来光明。” 于是,天亮了。 但是,只亮了一刹那,仿佛是在回应一个不知所谓凡人的诉求。 火焰之中,年迈的安瑟祭司垂下了头。 他轻声呢喃着:“遵循万物的规则,赞美黑夜。” 他成了灰尽。 神殿中,黄纸的烟雾不曾散尽,那边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 “母亲,赫墨拉没有收走他的贡品,为什么他还是死了。” 另一个成熟的女声:“因为他觉得自己死了。” “可是他只是一个凡人,凡人也能违背赫拉女神赐下的永生吗?” “傻孩子,凡人当然不行。但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已经不是凡人了。千百年来,他是最接近赫菲斯托斯赐下永生的凡人了,只可惜……” 粗犷的男声:“没什么可惜的,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第一百二十一章:命运编织者认为的悲剧 火山底部,由纯粹力量引动的风暴平息了。 克洛托从山洞出口飞了下来,和赫菲斯托斯一起站立在岩浆上。 她感到震撼。 “你做了什么,你创造了一种权柄?!” 赫菲斯托斯否定了克洛托,他谦虚地回答她:“并不是,我还没有那样的力量。” “我只是在行使我的权柄,帮助世界加快它生长的进程。” “幸运和厄运,这些取材都是在世界之内的。等到哪一天我可以无中生有了,我就是在创造了。” 克洛托在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杀了幸运女神瑅喀?” 但她很快就自我否定:“不!不对!” “她还活着。” “你是截取了她权柄表现出的力量,还有死去的厄运神摩罗斯,哈迪斯取走了权柄,而你最近去过冥界!” 她的语调不由自主变得昂扬,仿佛是要以这种方式发泄心里的震惊。 “你用两种权柄最表层的力量创造了一种新的权柄!” “怎么可能,你竟然控制了一切?! ” “你……成功了?” 事实就在眼前,克洛托的询问更像是多此一举。她只是太过震惊了,不能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虽然神祇之间的差距从古至今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但这种鸿沟从未像现在这样令人不敢跨越。 司掌和创造,这已经是两个概念了…… 就像是神祇和凡人,凡人利用风雨灌既农田,而风雨来源于神祇。 克洛托情不自禁地发出疑问:“你……还是我的赫菲斯托斯吗?你是成为至高了吗?” 赫菲斯托斯笑了,他走上去拥抱克洛托,带着她的意志沉入历史的空无中。 当克洛托睁开眼,她就有了踏实的感觉。 这里她来过,和赫菲斯托斯一起。 她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躺倒在赫菲斯托斯的怀里。 她沉默着。 于是赫菲斯托斯问她:“你在害怕,为什么?” 克洛托幽幽出言:“我害怕你会死!” 她说着用力挣脱赫菲斯托斯的怀抱,转过身来面对他:“我的挚爱,答应我,不要让其它任何人知道。” “哪怕是我,你也不要再信任。” “我们都是毒蛇,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站在我们头上。” “而你已经和我们区别开了,就像我们和凡人那样。” “不同的是,你还没有我们凌驾于凡人头顶的绝对力量。” “我曾经编织了太多太多类似的命运,即使我不能预言,我也在恍忽中看到了你的悲剧。” “我觉得心慌……” 赫菲斯托斯能理解克洛托的担忧。 历史的空无之处一切都是空白的,他在空白的世界里往前走去,突然转身向克洛托露出一个笑脸。 “别担心,我能应对。” “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你怕我会成为众失之的,因为站的太高而成为靶子?” 他走近克洛托,牵起她的手:“那你的担心多余了。” “我不会捂着秘密不放,我会将秘密都告诉她们。” “随着她们创造的权柄越来越多,现世扩张的脚步就会越来越快,迟早有一天,伟大和至高不会是一双手就能数清楚。” “你就不害怕她们追上你,你会因此失去现在超然的地位?”克洛托问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将克洛托拥入怀中,她们面贴着面,互相聆听对方的呼吸和低语。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又不是权柄越多就越厉害,只是每个人司掌的权柄变多了而已。” “等到他们因为世界扩张根源的上限被放大,从而成为伟大乃至是至高,那个时候,我又会在哪里?” “你这样一想,现在和以后的形势是不是也没有分别。” “不过是所有人都变的更强了,我们的地位还是超然的。” 克洛托低沉地耳语:“那终焉呢?她会放任不管,提前到来吗?” 赫菲斯托斯将她搂的更紧,他起了玩心,在克洛托的耳边吹气:“如果她要到来,一早就到来了。” “就算她真的提前到来了,只能说明她一直在看着我们表演,那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她也会恐惧,也会战栗,她和我们并没有分别。” “但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来不了?” “我在过往的陨落世界历史中见过一位至高,我不知道她的名讳,但她和我们一样早早有了准备。” “她汇聚了整个世界的力量,向终焉发出了挑战。然而即使是这样,终焉也只是选择了面对她,而不是提前拉开收割的序幕,好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战斗。” “战况如何?”克洛托轻声问道。 赫菲斯托斯耳语着,他的声音略微大了一些,显得有些亢奋:“至高败了,但终焉收割的镰刀也被打断了。” “那一次,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这个答桉令人振奋,也让克洛托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力气。 她意志形成的躯体从紧绷变得轻柔放松,她的语调也刻意慵懒下来:“也许这会是我一生中听过的最好的消息。” 享受着赫菲斯托斯的温度,她又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喀戎的母亲,菲吕拉归来了。” “她自称是象征美的神祇。” “如果她所说属实,阿芙洛狄忒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根据我编织命运的经验,刻意隐藏的,一般不会是好东西。” “还有菲吕拉的身份,她是喀戎的母亲,虽然只生不养,但会不会影响喀戎,会不会影响我们对喀戎的投入……” “另外,菲吕拉轻视你,被我讥讽了。” 赫菲斯托斯接上克洛托的话,他缓缓轻语着:“你理她做什么,她这样傲气的人要是多一些,我会高兴的发疯。” “克洛诺斯那个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都把人家变成椴树了,又突然解封出来吓人一跳。” “这下我们有乐子看了。菲吕拉背后是克洛诺斯,阿芙洛狄忒背后是乌拉诺斯,就让她们去争吧,最好为了谁是真正的美神打起来,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看你们这些女神不顾形象厮打了。” “还有喀戎,从他射杀波塞冬儿子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安定分子。” “毕竟杀戮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追逐心中的理念也一样。” “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只生不养的菲吕拉对他造不成影响。” 赫菲斯托斯一边说着一边调整姿势,令两人从面贴面拥抱稍微分离了一点,好让克洛托能看到他的眼睛。 他从怀中取出最新的作品:“这是时运戒指,时运的权柄因为它而出现在世上。” “等到下一次喀戎向我们祈求的时候,就将它交给喀戎。” “他不是没有权柄吗?现在他有了。” “你的安详图绘,也能更早完整了。” 克洛托扑倒赫菲斯托斯,她们在历史的空无中漂流,就和上一次一样。 “我知道了……” “现在,嘘!”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零四章:安瑟神的留言 的确,这都是安瑟祭司自己的选择。 他已经盲目地生活了太久,明明清醒着,却总是达不到理想的目标。 这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孤独。 他就像是一艘搁浅在岸边的破碎小船,想要扬帆起航,却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航道,再也找不到出发时的港口。 所以,他只能将自己残损的躯壳留在这里,等待下一艘搁浅的船出现,好让这个可怜人可以用组成自己的木板修补他的破漏,代替他再次扬帆起航。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无奈。 他自诩是旧时代的人,自己的名字不应该出现在新的时代里。 他选择了遗忘。 但是,被遗忘并不代表不存在。 有人记得。 也有神记得。 他的名字叫萨塔。 神殿内的黄纸彻底被燃尽,它燃烧所带来的烟雾也一点一点终于散尽。 一直默不作声的赫菲斯托斯从旁走出。 他扶正被安瑟祭司打翻的火盆,没有做任何防护的手径直伸进火焰之中,拨动火盆里杂乱的、燃烧的木条。 火焰旺盛起来,火光照亮大半个神殿。 火盆一旁就是安瑟祭司身躯燃烧后的灰尽。 他匆匆来人间一趟,离开之际也不曾带走些什么,甚至在冥界也不能找寻到他的亡灵。 因为他是以神祇的身份死去的。 一念一想,即可决定生死。 赫菲斯托斯离的很近,他看的很清楚,在最后一刻,没有等来光明的萨塔认为自己失败了,于是接受了自己失败的命运。 他去赴死了。 赫菲斯托斯听清了萨塔死前的最后一句话:“遵循万物的规则,赞美黑夜……” 也许,他是真的放弃了。 其实,只要他的信念再坚定一些,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他就能以神祇的身份重生,然后以更高层的视野重新去尝试。 或者他再坚持几年,赫菲斯托斯就会允许他心心念念的光明重现人间。 可惜,他选择了放弃。也就只能倒在这黎明前最后的时光里。 作为最接近神祇的凡人,赫菲斯托斯希望能给予萨塔更多机会。 他想看到这个凡人超越自己凡人视野所带来的局限性。 到目前为止,他也是最接近这种状态的凡人。 这样,真正的凡人成为神祇就有了先例。 那并不是在火焰中沐浴得到神祇的躯体就能办到的,拥有神祇的思想和神祇的性灵,这是只有凡人自己才能办到的事情。 只有这样,凡人成神才能真正驾驭得来的永恒的生命,不至于在漫长的时光中、在孤独和迷茫中、在欲望被填满的快感和欲望退去的空虚感中,渐渐走向不可阻挡的自毁,从而自己了断自己绵长的、永恒的生命。 《剑来》 萨塔,他是以神祇的姿态死去的,他还有归来的可能。 赫菲斯托斯希望他归来之后,能再往前走一小步,从而真正超越自己的局限性。萨塔,他也只差这一小步了,这最后也是最难的一小步。 赫菲斯托斯,他想要看到这种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事情发生。 他走至火盆一旁,俯身收拾萨塔燃烧后的灰尽。 他将这些燃烧后的余尽聚拢在手中。 余尽中残留的、被赋予的神性让赫菲斯托斯明白了萨塔的想法。 【那些过往的、代表安瑟教会繁荣时期的快乐记忆是难以追回的,就像让白昼代替黑夜一样难。如果我能令光明浮现在世上,也许我才能……】 赫菲斯托斯呼出一口气,神殿中就诞生一股微风。 手中的灰尽被吹散,连同其中的神性一起。 这样,就没人能找到萨塔了。 他终会归来,或早或晚。 做完这些,赫菲斯托斯在神殿中渡步。 萨塔是他的信徒,也是唯一的、被他所关注的信徒。 他知道萨塔的一切。 在神殿角落里,他抽出石条,打开了萨塔留下的暗格。 暗格里存放了一本书和一封信。 信显然不是留给赫菲斯托斯的,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 他扫了一眼: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很抱歉给你去信唤你回来,奥狄斯。】 【我相信,你能找到我留给你的馈赠。】 【我们都是共同沐浴过安瑟光芒的凡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 【很遗憾,你归来时我已经看不到你了,我累了,想要去往冥界。】 【但我还是想要麻烦你继续走下去,带着我们共同的意志。】 【其实,你是一个很迷茫的年轻人,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心态依旧如此。】 【我不知道是应该高兴好,还是应该为你感到担忧。】 【但是有一点,我不后悔将神祇赐予我的永生的福泽分润给你。】 【关于这一点,我不得不告诉你。其实,我没有得到神祇的允许,是我擅作主张,是我的傲慢令我追寻力量,这都是我自己的意志。】 【为了将永生的福泽分薄给你,我可是付出了大力气。】 【甚至,我抛弃安瑟,去求助了另一尊神祇……】 【你心慌了对吗?在为我感到担忧?担忧我死后的处境?】 【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 【一切都是安瑟神的意志……】 【但是,你真的很迷茫。】 【作为一个无信者,这是不应该的。你总是想要去融入人群,想要隐藏自己。和你的相处中,我能感觉到你身上属于年轻的锋芒和菱角在一点点消失,你渐渐迷失了,我为你感到担忧。】 【当然,这是玩笑话。】 【不过我是真的害怕,你会迷失在这漫长的黑夜里。】 【不信你回顾你的过往。在来教会之前,你为什么会信仰安瑟?这些年,神王势大你就去信仰神王,黑夜长久你又去信仰黑夜。】 【我知道这都是你迫不得已的妥协。】 【但是,我的朋友,不要沉浸在谎言之中,时间越久,你就会愈发迟钝,渐渐的,愈来愈看不清自己的本来面目。】 【就像是带了一副面具一直不将它取下,时间久了,你还记得自己的样子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你,我只能在教义中为你留一个好的出路。】 【爱你的老人,你的……祭司。】 信纸的下面就是萨塔留下的教义。 那是厚厚的书。 赫菲斯托斯打开扉页,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安瑟是存在的,她不会回应凡人的诉求,也不会干涉凡人的选择。” 往后就是安瑟教会的教义了。 萨塔留给奥狄斯的东西在末页,那是用方正字迹书写的一行小字。 【奥狄斯,你也许难以相信。】 【原来,知识的尽头是愚昧。】 【你寻求知识,也许能得到愚昧的力量。】 末页后的书封很厚,也很硬。 赫菲斯托斯知道,里面存放了东西。 他的食指划过,隐约间仿佛有寒冷的刀光闪现。 书封被分割成了薄薄的两部分,露出夹在中间的黄纸。 那是通往“知识”的凭证。 赫菲斯托斯没有取走它的打算。 他做这些只是在告诉后来者,他来过。 他向远处的火盆招手,一截纤细的、正在燃烧的树枝就飞向他。 上面的火焰熄灭了,露出焦黑的、被火焰改造后的木炭。 赫菲斯托斯用它着笔,在末页上接着萨塔的话继续书写。 他空了一行,开始写道:“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 “也许你可以尝试着呼唤你同伴的名字,说不定他能够归来。” “就像你虚假的念诵你信仰的教会神祇那样,奥狄斯。” “反正你有着漫长的生命,总是要为自己找点事情做的。” ——偶尔关注你们的安瑟-留。 ——祝福你们的命运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 ps:还剩1500字,明天再说,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星辰陨落 喀戎此次出行是为了杀人。 所以他才匆忙将多米尼克带了回来,才会选择在雨夜匆忙离去。 约莫一月以前,占据人间最多信仰的神王宙斯的神殿里突然传出一道神谕。他给人间带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好消息——凡是被从天而降的星光照耀之人,都能成为他的属神。 这是何等振奋的好消息。 凡是这道神谕流传过的地方,人们都不可抑止的手舞足蹈。他们点燃篝火,围坐在篝火前畅想自己的将来。 凡人们都期盼被从天而将的星光照耀,每当流星女神阿斯忒瑞亚划过天际,他们就会停下来用期待的目光问候她。 人间从未有这么一刻让凡人们的意志如此高度统一。 他们的精神紧绷着,怀着对未来无限光明的期许。因为时局未定,一切就皆有可能,今日的凡人,明日的神只,所以谁又比谁更加高贵呢? 按理来说这是好事,是符合喀戎期许的。 他想要拉近神只和凡人之间的鸿沟,想要缩小神只和神只之间的差距。因为他自己就曾遭遇苦难,明白弱者是怎样的悲哀,所以他本能地想要维护弱的那一方,想要打破神只世界无数年来权力和尊严上的不平等。 也因为理解和同情,所以他也想要拉近神只和凡人世界的距离,为此他收下凡人作为弟子,当他们的老师,教导他们。而不是和其它纵情声色的神只那样,将凡人作为享受精神和肉体短暂快乐的工具。 她们甚至在人间留下子嗣,还认为另一半和自己不平等,诞下的子嗣和自己也就没有多大的关系,是可以随意丢弃在人间的。 令人诧异的是,回到神只世界,她们也许并不是孤单一个人,她们也许有着另一半,有着自己的生活和子嗣。 多么奇异。在同一个世界里,不仅人为划分出两个世界,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或者说神只表现也截然不同。人间仿佛有一种连神只都不能抗拒的魔力,来到这里的神只欲望都被放大了,她们放纵思想,解放天性,任由本能驱使着——像无智的野兽,也许还不如。 而天界秩序井然,仿佛只有回到这里,神只们才是自己,才能过自己的生活。 而在神只世界和凡人世界之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薄膜将这两个世界割裂了。 所以天界的归于天界,人间的人间归于人间。在人间生育的子嗣,又如何能够追朔到天界呢? 喀戎不能理解她们的想法。他受够了放纵,受够了放纵带来的苦难——让一个婴儿从诞生开始就注定苦难的一生,绝不是好玩的事情! 而一个将放纵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成为常态的秩序,也一定是病态的。 这样的秩序,它的统治也注定是病态的。 可是……你生活在这个秩序之中,如果周围的人都认为是对的,而你认为是错的,那……你是什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腊神话那些事】【】 喀戎认为,是什么的都无所谓。 是秩序就会腐朽,腐朽了,建立新的秩序就好了。作为建立新秩序的先行者,他只需要重点做三件事情——藏身黑暗、带去鲜血、点燃火种。 虽然凡人成为神只这件事很美好,是喀戎希望看到的。 但是…… 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喀戎得到了一些消息——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频繁离开奥林匹斯神山,往人间走动。短短月余,已经有好几个国家换了国王,无一例外,他们的国王都换成了人神混血的所谓英雄。 喀戎花了大半个月四处求证这些消息的真伪。 很遗憾,都是事实。 所以他不太能允许这次狂欢以喜庆收场。 以异类的身份颠覆秩序本身就已经很困难了,现在秩序还要扩充它的班底,这不是更困难吗? 喀戎善于找到矛盾的关键点。他一下子就锁定了关键人物——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 他判断落下凡间的星光是很重要的东西,是此次狂欢需要的乃至是最重要的东西,而星光来源于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他一定是矛盾的源头或者重要的节点。 杀了他,也许不能阻止,肯定也能拖延不少时间。 而现在,喀戎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喜欢游走在奥林匹斯神山,围在神王宙斯左右。 如果是往常,杀他并不容易。 但现在,很容易。 他在奥林匹斯神山和人间来往的次数太频繁,也太多了。 喀戎整装待发,就要去奥林匹斯神山附近蹲守他。 这一次他会离的很近,大胆地行为肯定会激怒神王宙斯,所以会很危险。 他本来是想径直前往的,却突然想起了临行前弟子卡塔对他说的话:“我昨天看了天气,最近外面刮大风……” “刮大风……”喀戎咀嚼这个词,似乎品味出一抹不同寻常。 鬼使神差的,他在无人的旷野里生了一堆火。他遵守和火焰神只的约定,将三月以来收集的各种独特的凡人小物件都投入火中。 为了这些条件苛刻的物件,他到底是花了不少心思。变化成凡人的模样四处打听所到之处凡人的死讯,看他们是不是安详死亡的。为了验证真伪,他甚至去了一趟冥界,于是本就数量不多的物件更加稀少了。 火堆燃烧的极快,因为这本就不是一次正常使用。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次祭祀。 喀戎在灰尽中翻找,找到一个指环。 他把指环捏住放在眼前,细心地去打量它。 “时运?” “权柄!” 真大方,喀戎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腊神话那些事】【】 他想了想,最终将指环戴在了粗糙的食指指节上,然后花了一些时间适应拥有真正权柄的感觉。 做完这一切,他隐秘地靠近大地中央的奥林匹斯神山,顺着地下的暗河躲藏在附近群山的一处山洞里。 他在这里张弓搭箭,屏气凝神,然后安静地等待。 这一切他都做的轻车熟路,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他熟悉流程,知晓怎样找到、创造视野绝佳适合埋伏的山洞,怎样逃离现场,这些他都有腹稿。 当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在群星闪耀的夜色中离开奥林匹斯山的时候,从白天就开始等待的喀戎射出了他的箭。 来自凡间的铁箭头缭绕死亡国度的将死气息,它在司掌星辰神只绝望的抵抗中没入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一道通天彻地的雷霆撕裂夜幕,轰击箭射出的小山…… 第一百零五章:赫菲斯托斯真正的审判 留下字迹,赫菲斯托斯笑了笑。 他当然不会只做这些。 不,是他不会只对凡人做这些。 他虽然尊重每个凡人乃至是神祇的选择,但就像众神提防他、敬畏他那样,他也是众神的一员。 他有自己的生活,自然也有自己的喜好。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新任的太阳神阿波罗到底是冒犯了他。 这是必须处理的一件事。 就像是一户巨富之家,不理会小偷小摸,那时间一长就会有大盗出没,到了那时,就是再大的家底也撑不起时间的流逝。 令太阳不再升起,那不是赫菲斯托斯的刑罚。 他只是收回他的恩赐。 终归是阿波罗自身太弱了,没了外力帮助,他连他的本职都难以维系。 现在,才是赫菲斯托斯决定给予的、真正的审判。 他走出安瑟神殿,望向天空中那轮半是真实半是虚幻的满月。 那是只有神祇才能窥见的真实。 那是月亮的真正模样。 阿尔忒弥斯行走在天上,向地上播洒她的月光。 而在凡人眼中,在五十三年长夜里,他们用半生时光和口口相传记下了月亮五十三年来的变迁。 最开始的月亮始终是一轮新月,是缺失大半的银盘。 转折点在长夜第二十三年,月亮突然「圆满」了。 它那缺失的大半部分变得可见,只是异常虚幻。 凡人若不仔细观看,还看不真切。 当然,这是凡人的视角。 真相是——太阳神阿波罗在长夜第二十三年跌落,月神阿尔忒弥斯收拢原太阳神阿波罗的信仰,成功抵达了她哥哥曾经的高度。 按道理,收拢信仰的她应该很快就能完全掌握月亮这一权柄。 为何,她展现的表象还是这般艰难。 赫菲斯托斯当然是知道原因的。 因为前月神塞勒涅还活着,还是赫菲斯托斯「不小心」放走的,只有她,才是月亮真正的主人。 如今,她居留在冥界,享受冥后珀耳塞福涅的庇护。 代价未知…… 只要塞勒涅不选择放手,阿尔忒弥斯就不可能真正的掌握月亮这一权柄。 但是,赫菲斯托斯想要她掌握。 只因月神阿尔忒弥斯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姐姐,也是他的盟友。 对于神祇漫长的生命而言,亲情很难束缚他们,只有居于同等地位,各自都能合拍,那才是一个合格盟友应有的姿态。 当一方过强,一方过弱,这种合拍的节奏就会被打破。 本来强强联合的状态,就变成了弱的拖垮强的,强的想要摆脱弱的。 虽然亲情是存在的,但是时间也是漫长的,在漫长的时间面前,那些不够坚决的情感都渐行渐远,乃至反目成仇。 至于——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姐弟之间的情感可以相信吗?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 他不知道,他很想要知道。 反正,他的时间是漫长的,地位是超然的,有底气可以见证很多事情。 改变不好的,纠正错的。 这很容易。 赫菲斯托斯低下头,目光从天上不够充实的满月挪到冥界,他的目光放到了前月神塞勒涅身上。 塞勒涅正在她的宫殿洗浴。 那是一处花园,各色鲜花争先开放,散发迷人的香气,花园中央有一眼温泉,氤氲的雾气让花园中的身影变得朦胧。 不过,赫菲斯托斯可以肯定的判断,关注的女人身上找不到任何遮挡的俗物。 花园和人都是天然的、美丽的,温泉起的雾气模湖遮盖了她们,这起不到多少效果,反而更添美感。 这样充斥欲望和美丽的一幕,又是塞勒涅为谁准备的呢? 是……为她自己吗? 她可真会享受,在冥界那样荒芜和破败的地方还能建造如此美景。 赫菲斯托斯看了一会就没了兴趣。 享受终究只是表象。 在赫菲斯托斯的视界里,塞勒涅身上仿佛延伸了一根无形的丝线,从冥界绵延,牵连月亮。 塞勒涅,她可从来就没有放弃。 即使面对信仰的冲击,那些不可割舍的事物她仍旧抓握的很紧。 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 可惜,她不该去掠夺。 如果她没有去掠夺,没有在隐秘的道路上行走,也就不会和自己的根源背离。 通过掠夺更弱小的神祇,涉足她们的领域,她虽然得到了新的力量,手段有了更多的变化,但是,她再也不是根源的唯一了。 再也不是那个……不可动摇不可撼动的唯一! 这,就是走上隐秘道路的代价。 将自身不可掠夺的根源作为筹码放上赌桌,获得参与游戏资格的同时也面临着失去。 除非有这么一个人,她一次不输,将赌桌上的筹码全部取走,从此一个人独享全部的筹码。 但是。 第一,这很难。 第二,有了第一次,难免就会有第二次,没有人可以一直赢下去,世界太大了…… 赫菲斯托斯没有兴趣和她们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所以,他是现世硕果仅存的几位唯一。 虽然在现世中,不管是神祇还是凡人都或多或少掌握着小部分火焰的力量和其运行的规律。 但是,只要赫菲斯托斯一个念头,那些人恐怕就很难再笑了……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赫菲斯托斯准许。 他若不许,世间的火焰就不会出现在外人手中。 即使有人掌握了火焰全部的运行规律也是无用的,因为,关于火焰的运行规律只存于司掌火焰神祇的口中。 只有他的允诺,才是火焰的规律。 赫菲斯托斯都有些想要感谢天神乌拉诺斯了。 他把现世九成九的神祇都拉上了他的战车,将世间本来牢固有归属的根源力量变得破碎和分散。 作为仅剩的几位唯一,赫菲斯托斯无形中变得更强了。 他宛若是世间最高的几座山峰之一,看周围的小山都矮的可怜,根本承受不起冲击。 这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有多高,而是因为,周围的山峰都变矮了…… 赫菲斯托斯不知道乌拉诺斯具体是如何做到的,是怎样开启这场浩大的隐秘战争的,但他也有猜测。 大致是和美神阿芙洛狄忒有关了。 赫菲斯托斯去她的诞生之地瞧过她的来历。 她是乌拉诺斯被分割的小部分根源,身上天空的根源却一丝一毫也寻觅不见。 但是,没有了天空的根源,她却仍然立足于神祇的顶峰。 那么,应该就是某种交换了。 那些最早参与隐秘战争的神祇,她们找到了阿芙洛狄忒的诞生之地,在某种外界诱惑的驱使下,她们自愿留下了自身的部分根源,然后又取走了一些天空的根源。 试问,谁又能拒绝一位伟大神祇的本质呢? 可惜,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不归路。 在一位伟大还不曾陨落的时候,擅自拿她的东西绝对是不理智的行为…… 只是可惜了,殃及了大片大片的无辜。 毕竟,不是所有神祇都像赫菲斯托斯那样,是某种概念的唯一。 那些拥有根源却又不能完全代表某种概念全部的神祇,她们成了被掠夺的对象,被迫参与了这场隐秘的战争。 她们没有办法。 不进便退,这很好选择。 所以啊。 没有回报的赠予都是有代价的。 现在,赫菲斯托斯来收取代价了。 他曾救了月神塞勒涅一次性命,自然不会是平白无故付出的。 有失有得,才是常态不是吗,即使是无关紧要的闲棋,也能被棋手的灵慧赋予它意义。 赫菲斯托斯笑着扫了一眼在天际行走的月神阿尔忒弥斯,他收敛自身的所有,阿尔忒弥斯即使是在天上也看不见他。 他对着月亮爽朗出声,也不管阿尔忒弥斯能否听见:「便宜你了,这份赠予可要收好。」 随着他话音落下,位于冥界花园温泉内的塞勒涅勐然从水面中站起。 颗粒饱满的水珠顺着金发流淌而下,流经她那美妙而修长的丰满玉体。 她惊恐地抬头望向天空。 花园是露天的,所以温泉也是露天的,塞勒涅的视线不经遮挡,她仿佛在自己的头顶天空看到了一片绵延无际的黑幕。 这黑幕囚禁了她,孤立了她。 作为实至名归的月神,她……感受不到月亮的存在了…… 现世,天空中的月神阿尔忒弥斯就要惊喜的多。 她终于完全司掌了月亮,在她漫长的努力和庞大的信仰力量作用下。 这是怎样美妙的感觉啊! 从大地凝望,月亮终于是一轮真正的满月了! 它再也不是一半凝实一半虚幻的模样了,会有更多的信仰,会有更强的力量。 与此同时,赫菲斯托斯抓住时机。 他在月神阿尔忒弥斯最得意的时候打了一个响指,击散了世间无尽信仰中的一股。 属于他的宝库「边境」之中,悬挂在天上的大火球上,缠绕在它身上的信仰被伟力抽离,它们奔涌咆孝进入现世,带着凡人对一位「太阳神」的憧憬和幻想涌入另一位太阳神的躯体。 奥林匹斯神山,太阳神殿。 没有丝毫预兆。 太阳神阿波罗位阶再度跌落。 他一脸茫然。辛苦维持的结果,怎么会是这样? 他无神的眼睛看向神殿中满是艺术气息的小窗,小窗之外,中天之上,一轮皎洁的圆月是如此耀眼…… …… 安瑟神殿之外,赫菲斯托斯看向天空中的圆月自说自话。 「你,会是快乐居多还是悲伤居多?」 月光之下,他的身影渐渐暗澹。 他去了别处。 他想要看看,在这个狂信的年代里,无信的异类又是怎样的生活。 他找到了多年前曾见过的青年,那个被他随心夸耀会成为学者的青年。 那个,出现在安瑟祭司字里行间的——奥狄斯! 此时此刻。 赫菲斯托斯就站在他的身后,安静地注视着他。 此时此刻。 奥狄斯已经收到了萨塔的来信。 那个被他从心底尊敬的老人唤他回去。 信上的话语很是平常,但奥狄斯觉得不太对劲。 萨塔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么空乏的话语,通篇读完,全是一些晦涩的、不能理解的道理。 这不是萨塔的风格。 那个老人对他说过最多的话语就是:「奥狄斯,要从小处着手。你不能只说一些很大的事物,那是没有根基的,连你自己都未必真正懂的。把你的目光放低一些,再低一些,说一说你我,说一说大家,多举一些例子。」 「如果你在说一个大的道理时,却连一个小的现象都不能例举出来,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和推理,是站不住脚的。」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从来没有像这次的来信中这样,谈论的都是一些宽泛的东西。 但是…… 来信的口吻和字迹的确是萨塔没错了。 奥狄斯有些心慌。 一定是要出什么事了,必须赶快回去! 赫菲斯托斯站在原地,看到他慌张的出门了。 但奥狄斯很快又折返回来。 他走到床边,掀开被褥,取出一把刀。 这把刀很短,不过三十公分。 刀在刀鞘之中。刀鞘通体是银色的,上面凋刻花纹以便抓握,还在上下两端各自缀了一个大的红宝石,在红宝石一旁,五颗颜色各异的小宝石均匀分布。 在靠近护手的地方,缠绕了小股彩绳。 只看刀鞘,会觉得这把刀像是工艺品,只是挂在身上起装饰作用的东西。 但是。 奥狄斯勐地用力拔出了刀。 刀是银色的,刀身很厚,刀锋很薄。 在屋内的火光中,这把短刀闪烁寒光,被打开的刀鞘里甚至传出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奥狄斯收刀归鞘,将刀悬挂在腰间的卡扣里。 他这样一挂,这把见过血的刀就又成了装饰品,就像野外埋伏的狼一样,就像……他一样! 他举起蜡烛,走出房门。赫菲斯托斯跟在他身后。 屋外是一个大的村落,能看到远处人群聚居的城邦。 在奥狄斯的屋子一旁有一个神殿,赫菲斯托斯能看到里面供奉的、杜撰面容的黑夜女神塑像,神殿里还酣睡了一个老人。 奥狄斯走入神殿,站在酣睡的老人面前。 他面无表情举着蜡烛,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握在刀柄上。 他看向神殿墙角里堆积的粮食。 在黑夜里耕作并不容易,打猎也很艰难,可无论凡人是怎样祈祷,司丰饶的女神都不愿意降下她的恩赐。 奥狄斯不怨恨这位女神,他恨的是以神之名压迫剥削的「人」。 角落里堆积如山的粮食中,有他的那一份…… 这不好,很不好,奥狄斯不高兴。 他要走了,不能不高兴的走。 神殿外,一片乌云刚好遮住了月亮。 神殿内,寒芒出鞘,身首分离。 奥狄斯没有去看地上的情形。 人死时候的惨状并不好看。 索幸,他的刀虽然不快,但是很准,从咽喉没入,痛苦只会是短暂的。 他把刀归了鞘,走向角落里堆积的粮食。 他站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倾,燃烧的蜡烛被他丢在脚下。 火焰蔓延着,想要吞噬眼前能吞噬的事物。 它一点一点往堆积的粮食爬去。 没有了月光的照耀,奥狄斯的神情是模湖的,他身后的赫菲斯托斯则深处黑暗,是不可见的。 粮食被点燃了,火焰蔓延着。 赫菲斯托斯能听到奥狄斯那悠长的呼吸。 他饶有兴趣,因为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 突然,奥狄斯像是疯了一般,他伸脚想要踩灭火焰,疯狂地去踩踏,从他愈加急促的呼吸声中,赫菲斯托斯可以判断,他好像着急了。 但是火焰已经燃起来了,它不是一点火星,抬脚就能覆灭。这就显得奥狄斯很愚笨了,像个小丑一样。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他停止动作,在原地安静站立。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不疾不徐地走出神殿。 他从外面提了一桶水进来,水流倾倒,溅起一地水花。 刚燃起的火势被扑灭了。 奥狄斯放下木桶,坐在木桶上。 在黑暗中,他一个人在木桶上又安静坐了一会,像是在沉思。 少许,他沉默地站了起来,在神殿内找了一个行囊。 他俯身在地上翻捡,专门捡那些被烧焦的粮食。 他只捡了一会就收手了。 赫菲斯托斯暗地里算了算,奥狄斯取走的加上被烧毁的,恰好就是他被抢夺的。 他不由的在心里跨赞:「记性真好。」 他又看向奥狄斯的行囊——很少,不够吃几天的。 他有些忍不住笑意。 何必呢,没想到报应会来的这么快吧。 与此同时,奥狄斯已经走出了神殿。 赫菲斯托斯远远跟在他的身后。 天空的乌云散去,被遮挡的月亮显露出来。 皎洁的月光洒落,为大地也为眼前的村落装饰一层银辉。 赫菲斯托斯往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就是黑夜女神的神殿,里面供奉了一尊凡人杜撰面容的塑像。 月光不能完全渗入神殿之中,所以地上的血污也只能处在黑暗之中,还有那些归属于村民的粮食,它们同样处于黑暗之中。 赫菲斯托斯又看向前方。 奥狄斯步伐不快,步子却很大。 他已经快要走出村落了。 他没有走向远处城邦的方向,和神殿里的黑暗也渐行渐远…… ------- ps:五千到一万,这就是弹性标准的好处。 为您提供大神亚撇缺水的《希腊神话那些事》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零五章:赫菲斯托斯真正的审判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六章:第一件事和第二件事 赫菲斯托斯一直跟着奥狄斯。 这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是因为他很空闲,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突然不太想有人信仰他。 凡人供奉神祇,他们的原因多种多样,但总结起来,无外乎是想要得到某些难以得到却又心心念念的事物。 他们渴望得到神祇的回应。 但是,他们的欲望就连神祇也未必能满足。 赫菲斯托斯不想回应他们,也厌烦了他们一直念诵自己的名字。 萨塔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赫菲斯托斯万分肯定,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可随着时间流逝,他对自己的畏惧中多了些许敬意。 这种改变,也许萨塔认为是合理的,但在赫菲斯托斯看来,这恰恰是不能接受的。 他可以忍受一个短生种百来年的念诵,但是绝对不允许一个长生种用千年万年来向他祷告。 这让其它神祇不安,也让其它神祇误会,更让赫菲斯托斯觉得无奈。 所以萨塔死了,即使赫菲斯托斯是欣赏他的,想要看到他展现出更多的可能。 赫菲斯托斯能救萨塔,但是不想也不愿,他觉得,萨塔应该冷静冷静,他也要清净清净。 萨塔是聪慧的,也是一个和蔼慈祥的老人。 他将自己的永生分给奥狄斯,希望能提携这个后辈。 对奥狄斯来说,这是好事情,但对赫菲斯托斯而言,属于安瑟教会的永生者却是一件麻烦事。 他不希望再出现一个永生的信徒了。 安瑟教会,还是掩埋在尘埃里的好。 所以他给奥狄斯指了一条明路出来。 奥狄斯,他应该是萨塔的信徒,而不是自己的。 希望,他最好不要想些二者兼得的事情,毕竟,人是不能太贪心的! 好在,奥狄斯也没那个意思。 在他心里,信仰不是主流,愉快的、灿烂的生活才是。 但赫菲斯托斯明白,人是善变的,在没有回到安瑟神殿之前,一切都只是未知。 他一路跟着奥狄斯行走,期间一共发生了三件值得一提的事情。 第一件事:风雨女神迈亚 在奥狄斯离开村落时,外面的世界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雨来的如此突然,天空上还有女神在飞翔,她就是迈亚。 风雨女神迈亚是赫尔墨斯的母亲,而赫尔墨斯是神王宙斯的孩子。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赫尔墨斯的身份有多么显贵。 神王宙斯有不少子嗣,赫尔墨斯还很年幼,他的母亲也不是多么强大的神祇。 所以在奥林匹斯神山,她们母子的地位有些尴尬。 可作为母亲,总是想要给自己的孩子以最好的,哪怕明知会遍体鳞伤,也要去尝试着面对。 信仰就是一种很不错的东西。 可是,虽然信仰的蛋糕很大,但是分的人同样很多。 分的人多了,就会有争抢。 迈亚不敢往大地中央起心思,那她就只能往沿海发展,沿海的地区,还有少许靠海吃食的渔民。 而沿海属于海洋诸神,争斗在所难免。 这些年,迈亚总是在奥林匹斯神山和沿海地区往来,她的出行刻意伴随风雨,以此向凡人昭示自己的存在,而在风雨过后,总会有一道彩虹划破黑夜。 那是彩虹女神尹里丝,迈亚的丈夫,神王宙斯派来照顾她的人。 这样的人并不多,有且只有一个。 所以许多事情,迈亚都是亲力亲为的。 每一次掠夺,迈亚的目标都是严格挑选的。 不能太强,也不能很麻烦…… 幸运的是,她又找到了目标。 海洋神女之一,司掌鱼类产卵的忒提斯来沿海发展了,经过对周遭的凡人小心培育、呵护,她获得了不少信徒。 于是迈亚来了,带着风雨。 风雨侵袭进入大海,涌入忒提斯位于浅海珊瑚礁上的居所。 烈风摧毁形状各异的珊瑚,捣毁沉船制造的宫殿,碾碎栖息的、五颜六色的鱼群。 迈亚的风雨将忒提斯卷上天空,曝露在她的信徒面前,又堂堂正正的迎击她,令她艰难抵抗。 但是这一次,她的运气不算太好,赫菲斯托斯看见她了。 赫菲斯托斯,他是出身海洋一系的神祇,海之女神泰西斯收养过他。 他会庇护这位祖母偏爱的子女们。 但他同样不想伤害一位母亲,不想有人尊重他,敬畏他。 他令附近海底沉眠的火山喷发,在不出面的情况下分开了这场神战。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有没有偏帮。不过无所谓,做都做了,也就与他无关了,下一次,他未必会再看见。 这些都和身为凡人的奥狄斯没有关系。 他不知道在千万里之遥有一座海底的火山喷发了,也不知道一位母亲无功而返,更不知道因为这位母亲,一位海洋女神遭到了不公正的入侵。 他只知道,天上的风雨从头顶经过,上面有一位女神的曼妙身影,其后跟随了一道彩虹。 他只知道,他一天之内看见过两次这样的情形,被瓢泼的大雨淋湿了两次。 他只知道,他还要加快脚步…… 第二件事:农业和太阳割裂 古往今来,丰饶和太阳都被视作难以分割的关系,一个好的天气,决定了是否有一个好的丰年。 这是因为,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和前任太阳神赫利俄斯是表面上的盟友。 新任太阳神阿波罗取代赫利俄斯,也顺理成章拥有了这层关系。 但长夜到来,太阳无法升起,这种关系就变得不再合理了。 某人认为,多余的信仰力量应该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赫菲斯托斯跟着奥狄斯,注意到不少地方的太阳神殿和丰饶神殿都不再和睦,乃至是有些不对付。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赫菲斯托斯感到满意。 而且在天际,司掌丰饶的女神也在用实际行动证明她不需要太阳。 她发散她的力,行使她的权,她赠予凡人丰收的喜悦,又不让他们太过安逸和满足。 哪个地区的信仰更加虔诚,哪个地区就能得到更多的恩赐。 说起来,太阳神阿波罗的信仰基础能在短短五十三年里就全线崩盘,未尝没有丰饶女神德墨忒尔一份功劳。 这也许是因为,太阳的光芒太过寻常又太过耀眼了,遮盖了德墨忒尔不少光辉……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二十六章:我也不会! 在喀戎伏击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后,将他从漫天雷电中拯救的人就是乌瑞亚。 宙斯的判断没有错,乌瑞亚的确是用留在现世最后一抹余韵将喀戎庇护的。 但他很难想到,乌瑞亚的确也回来了。 他将在雷电中损耗的余韵补充,就又有了一次干预现世的机会。 赫菲斯托斯看的出来,乌瑞亚还能借此窥视现世。他虽然离去了,但是他仍然在留意现世,躲藏在暗中观察谋划。 赫菲斯托斯跟随他在山脉中穿行。 他们找到了喀戎。 喀戎也在等他们。 他停留在一条小河边上,对着头顶柳树垂入水中的枝条发呆。 身后传来动静,他转身去看,认出了曾和克洛诺斯一起站在高天之上的乌瑞亚。 喀戎对乌瑞亚并无恶感,但他不想和名义上的父亲克洛诺斯扯上关系。 “这份情我会还的。”喀戎说道。 他仅用一句话,就将两人本来亲密的联系变得疏远。 乌瑞亚没有多谈,他走到小河边上,站在喀戎身旁。 喀戎的目光始终跟随乌瑞亚的位置移动,停留在他身上。他在等,等乌瑞亚说出他的目的。 平缓流动的河水上有两人的倒影,半人半马的喀戎身形要高大不少。 乌瑞亚看着倒影,他突然说道:“你又长大了不少,比以前还要高大。” “等你的身体不长了,一定是威武精神的样子,会比我要强。” 乌瑞亚的转折委实太过生硬了,喀戎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他和乌瑞亚并不相熟,对他的大部分了解都来源于稀少流传于众神口中的闲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仅此而已。 唯一一次见面,就是乌瑞亚和克洛诺斯同立高天的时候,在那之后,他们就离开现世了。 喀戎选择继续保持他对待陌生的态度:“您是最古老的山神,不敢和您相比。” 乌瑞亚扫了一眼喀戎,他又看向水面,欣赏垂落的柳树枝条。 “你在埋怨克洛诺斯。”他肯定的说道。 他顿了顿:“你也应该埋怨他。” “如果你轻而易举放下了,我才感到失望。” “那证明你的嵴梁已经被打断了,就是个站不起来的废人。” “我没有,山神不要污蔑我。”喀戎平静的说道。 “是没有,还是不敢?”乌瑞亚紧随其后,他姿态平静,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也没有要喀戎回答的意思:“是不敢,对吧?因为我在这里,你不信任我。” “但我可以告诉你,大可不必。”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更爱你。” 说着他看向喀戎:“你觉得是为什么?” 喀戎不能理解乌瑞亚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些,他心里不太想听,嘴上又是另一番说辞:“为什么?” 乌瑞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小河水面,缓缓说起了另一件事。….“你认同吗?小喀戎。即使我们是神祇,婴儿时期一样是弱小的。” “只有野兽和怪物才能在一出生就拥有离开父母独自生存的能力。” “你知道火神赫菲斯托斯的,如果当年他在奥林匹斯山被扔下后,没有海之女神泰希斯,没有他的养母欧律诺墨,他早就死了,又哪里来的今日荣光。” “但你好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一出生就被你的母亲菲吕拉抛弃了,而你却能意识懵懂的活着。” “可你那时候偏偏看不明白,要去挑战赫利俄斯的儿子法厄同。” “我记得你在烈日下奄奄一息的样子。” “你明明早该死了,可就是顽强的活着。” “小喀戎,你觉得是为什么?你是怪物吗?还是野兽?” 喀戎没有应答。 过了一会,他就自嘲起来:“如果我是就好了,那样顽强的生命力,永远不会迷茫,只为生存而用尽每一分力气。” 他又沉默了一会,缓缓对乌瑞亚说出两个字:“谢谢……” 相貌沉稳的乌瑞亚将目光从水面移开望向喀戎。 他悠悠谈论:“我没有子嗣,又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你就是我的孩子。” “虽然我没有给你权势和地位,但却把我最宝贵的东西教授你了。” “你现在终于能认清自己,终于能离开我,像成年的野兽那样独行。” 乌瑞亚说到这里有了转折,他突然问喀戎:“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挑衅宙斯,你应该知道,他为了神王的威严,会毫不犹豫地杀你。” 喀戎没有选择回答。他迈动四蹄踏入小河,折了一条垂落水中的柳枝。 他倒提着柳枝,像是提着宝剑,直勾勾地望向遥远天际奥林匹斯山的轮廊。 他突然看向乌瑞亚,手中柳枝勐然上提——蜿蜒的河水被分开了,并非分流,而是一刀两断。 此刻,他表露的决心就是最好的回答。 乌瑞亚沉默了片刻,他摊开手,两道水流在他掌心盘旋。 他从中取了一道,弹指一挥,水流就消失在奥林匹斯山的方向。 他将剩下一道水流抛给喀戎:“看样子我救不了你,你也不需要我救……” “拿着吧,你父亲给你的。” 水流在空中千变万化,好似不可捉摸的时间本身,可当它落入喀戎手中的时候,就定型成一把战斧。 喀戎握着它,仿佛听到了时间流动的声音。他往前方看去,一条大河自远方蜿蜒流来,进入他的视界。 “时间……”喀戎呢喃着。 他似乎在时间长河的上游感受到了另一把战斧的存在,那才是手中战斧的本体。 他有种感觉,手中的战斧能借用那把战斧的力量。它似乎能斩断过去,被它杀戮的神祇将不再陷入长眠,而是迎接死亡,再没有归来的可能。 他回过神去看乌瑞亚,却发现已经不在了。 在柳树下,早已只剩他一人。 他忍不住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我好像……不太会用斧头?” 赫菲斯托斯坐在柳树纤细的枝条上望了他一眼,他手里有笔和纸,已经将喀戎手中的战斧画出草图。 他轻笑了一声,也不管喀戎能不能听见:“我也不会!”. 亚撇缺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一百零七章:“总有一天,我会重现你的荣光,在你需要的时候!” 第三件事:安瑟教会的失落 赫菲斯托斯跟在奥狄斯身后,他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黑暗之中。 他和奥狄斯的步频始终保持高度一致,就像是人和他的影子。 他离开自己的居所有一段时间了,大概有两年时光。 当飞鸟将信件带给奥狄斯的时候,他就开始跟着眼前的凡人行走这场万里远征。 飞鸟是自由的,奥狄斯也是。 他曾在雨幕中奔跑,就像他离家时那样;他曾在月光和山水中摸索前行,就像他离开萨塔时那样。 曾经,他是一个朝圣者,不远万里去朝拜一个名叫安瑟的神祇,哪怕不能聆听神祇的启示,哪怕只能得见一个塑像的面容。 哪怕,他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无信者。 他的灵魂始终是自由的,内心是坚定的,他有一个目标,愿意为此努力并直面未知和死亡的恐惧。 归去的两年里,奥狄斯是孤独的,他需要赶路,日夜不停的赶路,直到永生的躯体觉得疲惫才会停下来稍做休息。 在他的前方,仿佛停留有一个和蔼慈祥的老人在坦然面对他那未知的命运。 老人放下了,但是奥狄斯放不下。 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奥狄斯并不孤独。 在他的身后,永远停留有他曾跨越千山万水去朝拜的安瑟。 当他在雨幕中奔跑时,赫菲斯托斯总会踏足他留下的脚印,当他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而没有炬火时,赫菲斯托斯就会化身月光指引他正确的道路。 赫菲斯托斯,他自始至终都庇护着他的学者,等待他做出选择,思虑着是否启示他远离自己。 他并不讨厌奥狄斯,也不抵制人的信仰,因为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如同尊重自己的选择那样。 他只是厌倦了凡人们不切实际的念叨,他们向神祇祈求美好的生活,殊不知美好的生活是依靠自己去创造的。 在赫菲斯托斯看来: 每一个生灵,他们都是独立自主的个体,他们的命运可以交织在一起,也可以若即若离,绝不是一个人依附着另一个人。 而世上的一切万灵包括他自己,都是生来自由的,是从心的选择责任而非套牢枷锁,更是追寻美好的生活而非哀求美好生活的临近。 所以他希望,奥狄斯能从心地做出他的选择。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必要去选最决绝最不理智的那一条路,要给自己留下回还的余地。 他希望奥狄斯还是那个能和自己对话的学者,而不是卑微的囚徒。 因为。 成为他的信徒,成为一个虚构的、名叫安瑟神祇的信徒,无异于自缚枷锁。 这对赫菲斯托斯而言是无谓的,于奥狄斯来说,也是痛苦的。 奥狄斯,他的灵魂满是自由的痕迹,无形的、自己选择戴上的枷锁,远比铁质或铜制的密封囚笼要可怕的多。 这会磨灭他的灵性,磨灭他眼中每一寸的绚烂光辉。 也会……令赫菲斯托斯觉得麻烦。 他希望永生者是绚烂多彩的,就像一只脚踏足神祇领域的安瑟祭司萨塔那样,而非一个被磨平棱角的可怜虫,只会整日整日地在他耳边念叨一个不属于他的名字。 这样的永生者,还不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至少,凡人纵是百年时光,朝生暮死间也有绚烂。 而一个不如凡人的永生者,那他又凭什么永生呢?凭什么拥有无代价的永生? 如果这样,当剥夺他的永恒岁月,收回他不老的肉体躯壳。 即使这样做会逾越自己的母亲赫拉,赫菲斯托斯也会选择这样做。 人间,不需要不安定的、心灵不坚定的不死之人,特别是当这份永生的赐予与自己有关时,赫菲斯托斯格外如此认为。 两年时光,赫菲斯托斯跟在奥狄斯身后,他们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安瑟神殿。 近了,很近了。 借助月光的照耀,奥狄斯能看到神殿敞开的、腐朽的门,上面后来添加的或粗犷或精美的凋纹已经几不可见。 墙壁是斑驳的,上面有绿植缠绕;地面是坎坷的,上面布满了青苔。 这里已经久未有人居住和打理了,大概有两年那么久。 随着安瑟教会的没落,因为安瑟教会而聚集来的人群重新消散离去。如今,这里只是一处位于荒芜深山的衰败神庙,没有神祇,没有祭司,也没有信徒。 奥狄斯一点一点挪了进去。 他四处扫视,目光所及只有藤蔓和青苔——动物不敢涉足这里,它们那源自造主的本能时刻警醒它们,这里确乎是一位伟大神祇的庙宇。 奥狄斯一边寻找一边呼唤着:“萨塔!萨塔!” “你在哪,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这里的确空无一人。 奥狄斯看见了神台上的火盆,火盆里面是一些杂乱的、不曾燃烧完全的柴薪。 奥狄斯注意到,火盆似乎有摔落的痕迹,又被人扶正了。 他取出火折,拨弄柴薪,尝试两次后就将火焰点燃。 火光向周围扩散,黑暗的神殿里亮堂起来。 奥狄斯开始沿着墙壁搜索,他的手指拂过斑驳的墙壁,依稀能感受到曾经凋刻的线条。 他很着急。 “萨塔,希望你会为我留下消息……” 赫菲斯托斯不想打扰奥狄斯,他为这个凡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他走出神殿,踩踏一条无形的台阶登上了神殿顶端。 他在神殿顶端洒脱地坐了下来,遥望天空中那轮满月。 此时此刻,他不想看到阿尔忒弥斯,所以也就看不见她,月亮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银盘,而非一位妙龄的女神。 岁月史书和流光灯已经被他向混沌中驱使,代替他本人去收纳曾经的历史。 每时每刻,他都在变强。等积蓄到足够的“底蕴”,他就能向着至高飞跃。 最后的决战是一定会到来的,只是时机未到。 但他已经做好自己应该准备的。 就像先行者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一样,他只有安静地等待,然后——殊死一搏! 但在这之前,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克洛托贤惠的身影。 在妹妹阿格来亚离去的时光里,克洛托会在神殿里用纺织机织布,他会去利姆诺斯岛的火山底部打铁,制作些“小玩意”。 克洛托会做饭等他回来,而且厨艺很好。 说起来,织女和铁匠,真的很般配啊…… …… 神殿下方走出一个人,是奥狄斯。他怀揣一本教义和一封信件远离神殿,深入黑夜更深处。 看来,他又找寻到了新的目标。 赫菲斯托斯觉得很不错。 他坐在神殿的顶上,吹着夜里的冷风。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下,降落一颗火星,火星将神殿点燃。 赫菲斯托斯沐浴在燃烧神殿的大火中,是凡人不可窥见的神祇。 感受到热浪,渐行渐远的奥狄斯回头远望。 他的怀中紧捂着三样东西——一本安瑟教会的教义、一张黄纸、一封信件。 他打算按照萨塔所说,借助知识的渠道以获得愚昧的力量;他准备按照安瑟的启示呼唤萨塔,给予他归来的力量。 还记的萨塔曾无意间和他说起过,他看不到神,但能感觉到神,能模湖听到他们的低语,还有那或喜或恶的意志。 现在,他也感觉到了。 他抵达了萨塔曾经的境界。 他能感觉到火海中有一尊轮廊,那是她的轮廊,那是安瑟。她坐在神殿的顶上,沐浴在火海中。 她就在自己身边,一直都在。她是月光,也是影子,是草木,也是流水,她是——康慨赠予一切的神祇。 奥狄斯知道,他的神不喜欢他们,不喜欢安瑟教会。 她烧毁了她在世间最后的痕迹。 奥狄斯不再留恋,他往前方奔去,有一句话被他藏在了心底:“总有一天,我会重现你的荣光,在你需要的时候!”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二十八章:瑅丰 【时光女神瑞亚带走现世近三万年的时间去往混沌,其后果未知、不可预测。】 八年之后,利姆诺斯岛。 岁月史书之上,赫菲斯托斯如同学者一般提笔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凡人史官记载的历史支离破碎,真假难辨。但赫菲斯托斯作为司掌历史的伟大者,自然可以无所顾忌。 他可以不止于记载一段历史,还能在岁月史书上记载它们发生的因由。 他在岁月史书上继续写道: 时光女神瑞亚离去以后,神王宙斯就撤散她在凡间的神殿,原本对时间的敬畏汇聚到这位神王身上,他的威势变得更加辉煌和浩大,隐约之间,这位占据人间绝大数信仰的神王快要触碰到伟大者的门槛了。 虽然现在的他每前进一步,都会比以往的每一步更加艰难,他成为的伟大者的可能是非常渺小的。 但是,这并非绝无可能。作为神王,宙斯不只有信仰,他还有许许多多隐藏起来的力量。在成为伟大者的道路上,离终点的距离还剩下多少,这是只有宙斯本人才能知道的事情。 他的祖母,伟大者大地女神盖亚绝不相信他明面上所展露出来的。 而且,信仰力量的极限在哪里,至今都是一个未揭开的迷…… 女神盖亚显然不想再出现新的后来伟大者了。 为了牵制宙斯,她将其持有神器生命宝瓶里的水源一饮而尽,然后离开大地深处去往天空。 生命宝瓶拥极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世界蒙昧、大地上还未有人迹的岁月里,作为第一位诞生的原始古神,大地女神盖亚就是用她创造了永生的人类,亲手缔造了被称为黄金的时代。 生命宝瓶的具体来历已不可探查,只知晓宝瓶内每万年就会凝聚一滴甜水。 那是孕育的力量…… 后来,天空之上发生规模极小但威势极为浩大的神战,部分天空变为藏青色,其内有琉璃色泽的鲜血洒落大地。 显然,大地女神盖亚和后来者天神乌拉诺斯谈崩了。祂们的见面以不欢而散收场。 祂们交战期间,最早诞生的几位原始神明之一,深渊神塔尔塔洛斯突然出现,偷袭了天神乌拉诺斯。 等待数千年之久,自天神乌拉诺斯强行打开深渊释放自己的巨人儿子们,给予深渊明面上的羞辱后,深渊神塔尔塔洛斯终于得以报仇雪恨。 再后来……饮下生命宝瓶中全部甜水的女神盖亚与深渊神塔尔塔洛斯交合,生下司掌风暴、扭曲、掠夺、野兽和混乱的子嗣瑅丰。 瑅丰生来就被赋予了使命——制衡宙斯,抵制他的信仰。 他也生来不凡,一出生就是强大神力。他有一百个头颅,各头或如狮、或如豹、或如牛、或如野猪,百兽云集,穷尽凶相,当中的头颅是人形,能言语。有一百双如蟒巨臂,人身蛇尾。 他是个巨人,刚一降生就并不脆弱,能主动去觅食。 不过……他似乎并不听话,盖亚赋予它的使命至今没有进展。 …… 赫菲斯托斯突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女声在她耳边低语。 「不倦的火,德行斐然、远离凡俗喧嚣的真正神明,请可怜我吧,给予我无私的恩赐。」 「您的仁慈和宽容是如此远播。」 「艾奇德娜求你,请将火焰赐予我和我的孩子们吧!」 「没有您的首肯,我从不敢擅自动用您对凡人的恩泽。」 「请您相信,我是如此的无辜。众神因为我的丑恶而抵制我,令我只能居住在地下深处潮湿的洞穴里。」 「这里是如此阴暗狭小,难道我和我的孩子们 生来就该居住在这里吗?」 「我知道自己生来就是罪恶的,故此不敢向您奢求更多,只求您……能将火焰允诺我的孩子们……」 「我的孩子刻耳柏洛斯能从口中吐出火焰来,他现在是地狱门的看守。」 「我常教导他,不要擅自从口中吐出火焰来,因为世上的一切火焰都归属于您。」 「他也的确是如此敬奉您的。」 「但他已经是冥界的看守了,没有了火焰,他只是一只再平常不过的野兽。」 「不倦的火,艾奇德娜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您了……」 赫菲斯托斯静静听她的诉求。 祈求的声音消失后,他就从「边境」宝库取出一柄短矛。 赫菲斯托斯将短矛锋利的那头置入神殿熊熊燃烧的火盆里,尖头被点燃了,烧起了火焰。 他猛地一掷,燃烧的短矛就扎向人间,钻入大地。 人间,黑暗潮湿的地下洞穴里。 洞穴里本不宽大,还挤了很多体型庞然的怪物。有一百个头颅的巨龙,九个头颅的大蛇,也有三个头颅的恶犬,躯体刚强的猛狮。 无一例外,这些怪物都安静匍匐,聆听中央人身蛇尾不着片缕的美艳女子虔诚祈祷。 能站在中央的还有一个人,一个男性。他有一百个头颅,有一百双如蟒巨臂,人身蛇尾。他就是瑅丰,大地女神盖亚和深渊神塔尔塔洛斯的子嗣,不为现世任何神祇特别是神王宙斯所容。 他们是神祇,也是怪物。 艾奇德娜的祷告结束了。站在中央的瑅丰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祂……应答了吗?」 人身蛇尾的美艳女子难掩落寞:「没有……」 「我早该想到的,没有神祇会接纳我们……」 黑暗的地底洞穴里,气氛变得压抑、沉闷。 似乎是受不了压抑的氛围,边上的三头恶犬不再匍匐,他缓缓站了起来,口吐人言:「母亲,不要求他。」 「就算不能使用火焰,我一样能看守地狱门,一样能完成哈迪斯的命令。」 「总有一天,我们能融入冥界,不再困顿于地下……」 人身蛇尾的美艳女子叹了一声:「太难了,不能喷吐火焰,你无疑是放弃了最大的本领。」 「哈迪斯不会需要这样的你……」 洞穴里响起百兽一齐低声嘶吼的声音,令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中央的瑅丰身上。 他百兽中央的人形头颅缓缓开口:「我会想办法的……」 第一百零八章:超越了“一” 在火光迷蒙中,赫菲斯托斯注目奥狄斯的远去。 那个凡人,他的学者,似乎回头在看他。 他觉察了…… 他有些兴致了。 奥狄斯现在和萨塔很像,他们同是凡人,却都能注视神祇的所在。 这种注视不是信徒得以窥见他信仰神祇的注视,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超越凡人本来感官的视角。 这种视角,可以稍许违背神祇自身决定的、凡人不可窥见的意志,能得以朦胧的感觉到神祇的身形轮廊,还有她们或喜或恶的意志。 自人类这个种族诞生以来,这种超越自身种族局限性的未名观感,赫菲斯托斯只在安瑟祭司萨塔身上见到过。 当时他在安瑟神殿内等待母亲赫拉跨越时光归来,就见过安瑟祭司萨塔展示这种非凡的才能。 现在,萨塔以长辈身份照拂的奥狄斯也有了这种才能。 赫菲斯托斯对比萨塔和奥狄斯的一生,发现两人并没有某种离奇的、共同的遭遇。 他们反倒和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很像。他们都是在某一个阶段,经历过某种关于心灵的蜕变,从而变得不凡起来。 心灵的蜕变照见现实,虚幻的念想干涉真实的肉体。 这很玄虚,也很克洛诺斯。 只是…… 赫菲斯托斯有兴致,但是兴致不多。 他已经走出属于他自己的道路了,一条更稳定、也更切实的道路。 因为他曾在和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位格并不同等时直面他,和他平起平坐。 所以他自信,如今位格同等,克洛诺斯未必再敢面对他。 赫菲斯托斯承认,他的年岁和智慧并不如那些古老年代顺流而下的古神们。 但是! 他有比年岁和智慧更加强大且显着的力量! 任何凡人或是神祇面对他,都不亚于在面对一位古神中的最古老者。 甚至,犹有过之! 这就是赫菲斯托斯绝对的自信。 毕竟,组成一个智慧个体的绝不只是智慧和年岁,还有许许多多方方面面的概念。 当某种概念成为短板,那就尝试用其它长处来弥补它,掩盖它,甚至是抹灭它。 当智慧和年岁成为短板,那就用更加卓越的力量来填补它们。 赫菲斯托斯看的很清楚,他也正是凭借这种理念稳稳坐在神祇顶峰的宝座上。 与涉足探索新的不确定的未知体系相比,在自身开辟的道路上撒腿狂奔不断精进,显然才是更切实自身利益和符合现世规律的选择。 所以赫菲斯托斯沐浴在火海中,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无神地半眯着双眼,平静地欢喜信仰自己的安瑟教会终于远去。 他思绪纷杂,用了片刻时光猜测奥狄斯和萨塔的未来。 很快他就不再想了。 只因他莫名其妙想起了一个人。 他的好友克洛托。 她是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也是温婉知性的曼妙美人,还是……丧失权柄的、织命的女神。 诸神喜欢称呼她为火焰神祇唯一的卷者,暗地里则认为她是……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赫菲斯托斯再清楚不过了。 他从不认为克洛托是他的卷者或是属神,他们是朋友,相互付出和扶持的朋友。 只是,作为朋友,他好像从来不知道克洛托究竟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克洛托也没有提起过。 不,也许他知道,克洛托也曾热烈的提起过,只是……他拒绝了。 有人在装傻,有人是真傻。 赫菲斯托斯一直以为自己在装傻,只是现在回头看来,他好像越装越傻了。 他的意志好像突然变得不再坚定,像是斑驳模湖的铜镜 。 也许不是在突然之间…… 那是在什么时候呢?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赫菲斯托斯想起来了! 也许是在他“偶然”间冲撞进入隐藏在命运长河神殿中的时候! 在那一天,诸神中相貌最丑陋者遭遇了一个慈祥的老妇人,妇人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她变化成为一个美丽的知性女神,将年轻的赫菲斯托斯拥入她的怀中。 她平静又心疼地述说:“赫拉的孩子,你很孤独……” 这是……自己和克洛托初遇的时候…… 抛开那些不必要的“偶然”,那一天平凡且普通,好像只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人在互相拥抱而已。 赫菲斯托斯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一天克洛托美丽的面容和她怀中若有若无的花香,那是盛开的紫罗兰的香气。 那是……青春和成熟的香甜鼻息。 比起赫菲斯托斯,克洛托的年岁更长,赫菲斯托斯还未诞生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世上行走了。 所以在那一天,赫菲斯托斯想起自己是克制的。 可是他终于成长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了,年岁对于他已经失去了意义。 这是真正美好的事情…… 赫菲斯托斯从火海中站了起来,眨巴他的眼睛。 他的嘴角翘起:“我差点忘记了……” “拖得有些久啊……” 他望着天空笑了起来,现世之中火焰的根源也在热烈地回应他。 他似乎隐隐约约体会到了前代神王克洛诺斯曾遭遇过的事情,被他称为玄虚的事情——心灵的蜕变照见现实,虚幻的念想干涉真实的肉体。 此时此刻,他沐浴在燃烧安瑟神殿诞生的火海之中,本来对立的神性和人性首次在没有他意志干涉的情况下达成完美和谐,它们共同指向一个女人,一位女神,肯定她成为不可指摘的根本。 赫菲斯托斯内心诞生一种莫名的冲动。这冲动迫使他往前走了七步,每走一步,现世之中就会有一座体量庞大的火山喷发,或是在海底,或是在陆地。 他蜕变了,他在根源上的份额竟然超越了“一”。 “一”即全部,超越“一”,即为超越全部。 那超出的部分又是从何而来? 无中生有,妙不可言…… …… 大地之上。 半人半马的神祇望向深海最深处,那里有光,有炽烈的火光! 那是一座火山喷发的炽热光芒。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那位……发生变故了吗?! ” 在他的右手侍立一个稚气未脱的青年,青年问他:“老师,你在看什么,是我们的计划出问题了吗?” 喀戎稍稍平复了一点,他回应青年,却答非所问:“就怕……不是我们的计划……” 第一百零八章:超越了“一” 第一百零九章:织命女神编织的安详命运 安瑟神殿。 火焰平息了,赫菲斯托斯从冲动中苏醒,一切就都平息了。 他的头顶是漆黑的夜,他的脚下已成废墟。 他完成了蜕变,火焰的根源完成了蜕变。 这是值得庆贺的。 赫菲斯托斯,他在根源的道路上又迈出了坚实的七步,还是从无到有的七步。 倘若这个过程发生在他为成为伟大者之前,完全可以将他推动走向伟大的王座,如今他已经是伟大者了,这种蜕变同样令他受益良多,能令他在成为至高的道路上少积累不少“底蕴”。 也正是因为这种蜕变,他真正看清了自己,就像泛起波澜又重新宁静的湖面。 他向着天空凝视,目光穿透天空射入混沌,他的身周弥漫着澹澹的、更加强大的威势,无形警告着那些从混沌中洒落的窥视。 一阵风吹了起来,吹动脚下的废墟。 废墟被风瓦解,成为黑色的灰尽。灰尽随风散去,标志着曾经信仰安瑟的教会成为历史,也抹灭了这里仅有的人迹。 赫菲斯托斯不想浪费时间,也不想和那些存活了不知多久的古神寒暄,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在他的意志命令下,一道光柱从混沌中的木门里落下,穿过现世的界壁落在大地之上。 赫菲斯托斯整个人都淹没在光柱里,被接引回归他的居所。 穿过木门后的“边境”,穿过“边境”中隐藏的“门”,他的身影复归现世,出现在利姆诺斯岛上。 岛上的海鸟看见他了,纷纷鸣叫欢迎他的归来。 “嘘!”赫菲斯托斯示意它们噤声。 于是周遭归于平静。 赫菲斯托斯往岛中央的神殿行去,他的脚印未曾出现在荒芜的小道上,似乎格外的轻。 他将自己藏了起来,藏在历史的夹缝里,藏在命运的长河中。 此刻,他不存在于现世,现世中的“某些人”却能观测到他。 他那不留痕迹的脚步缓缓踏入自己的神殿。 神殿之中,三位女神各有所事。 赫斯提亚躺在角落的小床上,她无所事事。 阿格来亚坐在床尾,她在这里眺望人间,适时向她的信徒降下恩泽。 至于克洛托,她守在她的织布机旁,慢悠悠地纺织命运丝线。失去了权柄,纵然她还是命运的根源之一,这个过程也变得艰难。 但她还是一丝不苟地在纺线…… 克洛托,她不再是编织命运的女神了,由她编织的命运丝线也失去了本来的功效。 这意味着失去力量,也意味着卸下责任。 没了权柄的束缚,克洛托可以随心所欲。她不再按照特定的轨迹去编织命运,而是尽力让所有的命运变得平和下来,最终令生灵自己坦然面对死亡——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情。 万灵总会埋怨自己得到的还不够多,抱怨自己失去的是何其多,他们惧怕死亡,所以指责命运。 但他们忘记了,他们诞生、经历、成长,这都是他们得到的,他们其实从未失去过。可他们还是因为死亡到来而渐渐变得不快乐。 克洛托想让他们重新快乐起来,想让他们自己领悟从内而外的安详,真正的、坦然的安详。 这种安详,是一种大无畏的心灵状态,也只有这种无畏的灵魂,才能面对未知的恐惧,才能……帮到赫菲斯托斯…… 她尝试编织不一样的命运,用这种命运去覆盖哈迪斯所编制的、对死亡的恐惧。 虽然……这没什么用。她已经不是编织命运的女神了。 但是她仍然在一遍又一遍的尝试。 神殿中的火光摇曳着,一束与火光迥异的明亮光芒洒在克洛托的手上。 她茫然地抬起头,却看到一位古神行走在光阴的夹缝中,他身后是历史的尘埃,身前流淌命运的长河。 “嘘!”赫菲斯托斯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伸出手,示意克洛托抓住自己。 克洛托看了看小床上的两位女神,她们对正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于是她果断拉住了赫菲斯托斯伸出的手! 两手相握的瞬间,克洛托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就像是凡人的灵魂离开承载他们的躯壳。 她向后看去,自己的身躯还待在原地机械地编织。 赫菲斯托斯牵着她:“跟我来。”他们一起走入历史的波澜壮阔之中。 周围的景色光怪陆离,历史的画面扭曲着充斥这里。 克洛托觉得自己有些发晕,她感觉自己也是扭曲的,失去形体,意志昏沉。 等她清醒过来,立刻就听到赫菲斯托斯的声音:“好些了吗,意志沉入过往历史,我还不熟练。” 克洛托只能听见,不能看见,但她感觉这里很熟悉:“这是哪?”她问道。“历史中的哪?” “你来过的,命运深处。”赫菲斯托斯回应她。 克洛托的呼吸变得急促:“我们不该无端来这里,命运不是我们能涉足的地方,即使是你也会很危险。” 赫菲斯托斯握紧克洛托的手,他轻声安慰着:“别担心,这里不是命运,只是历史。” 克洛托急促的呼吸缓和下来。 过了一会她才轻声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 赫菲斯托斯闻言却沉默了,不知从何说起。 这里是历史中克洛托和他曾抵达过的命运深处,这里被杂乱无章的命运轨迹塞满,不可视物。 不过只是历史中的。 赫菲斯托斯伸出手,一轮历史中不同时空的太阳就出现在这里,光芒排开命运的轨迹,令这里变得清晰可见。 他牵着克洛托的手没有放开,他缓缓述说着:“我看到你在编织命运的丝线,你似乎还是放不下。” 克洛托知道赫菲斯托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她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带你来了。” 克洛托叹了一声:“赫菲斯托斯,你今天很奇怪。” “也许你可以冷静冷静,用你的理智整理你想要告诉我的东西。” 赫菲斯托斯从善如流,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说话了,说出的话令克洛托有些颤抖:“这里没有人,也不会有人知晓。” “克洛托,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一十章:在历史的空无中 克洛托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渐渐停滞了。 她全神贯注等待接下来的话语。 她有种预感,这很重要。 她听到了。 ——“我想……我们可以一直扶持着走下去。” ——“你是灵慧的织女,我是永生的铁匠,再没有人比我们更般配了。” 无声的平静里,似乎在孕育热烈的喧嚣。 克洛托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她的心儿被冲撞的乱窜,血液也在沸腾。 她刚刚还在劝说赫菲斯托斯保持冷静,保持理智,现在自己却变得混乱起来。 她在发抖,整个人的灵魂都在发抖。 她感觉自己还陷落在方才意志落入历史的扭曲感中。 她那由意志构成的、真实柔软的躯体像是被抽去骨头似的,悄然间就陷入赫菲斯托斯坚实的胸膛里。 她就像是一只八爪鱼,用身躯的每一寸将赫菲斯托斯紧紧缠绕。 恍忽间,赫菲斯托斯又闻到了紫罗兰的花香。 他任由克洛托的曼妙身躯放在自己身上,承受她的重量,体会她的柔软。他伸出手拥抱克洛托,感受她那宛若汹涌暗流般的心跳声。 过往的历史变得扭曲,太阳消失了,命运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周遭变得黑暗。 赫菲斯托斯紧紧拥着克洛托,他们往后倒去,漂浮在一切痕迹都已消失的空白的历史中。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热切相拥的男女。 赫菲斯托斯闭上了眼睛,他选择用灵魂来感受这一切,记忆这一切。 恍忽之中,他的嘴唇触碰到了花香的源头,他的触觉感受到一个柔软的身躯,那身躯像是疯癫一样,拼命融入他的每一寸躯壳…… …… 历史的空无中,未知的、蛮荒的黑暗里,两个灵魂飘荡至此。 赫菲斯托斯的身躯是真实的,是有血有肉的,他是司掌历史权柄的伟大者,真身步入历史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久远以来,只有前代神王克洛诺斯曾拒绝他的造访。 他身上缠绕着克洛托。 克洛托的身躯是虚幻的,她的真身还处在利姆诺斯岛。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欢乐。 她那虚幻的、由意志组成的身躯在赫菲斯托斯的躯体里不断浮沉,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 她偶尔也会彻底融入进赫菲斯托斯的身体里,寄居在他的脑海深处,和他不分彼此。 赫菲斯托斯任由她玩耍,轻笑着聆听她那缥缈的、欢乐的声音。 经过一段很漫长的时光,克洛托似乎是玩够了,她从赫菲斯托斯的躯体里浮了上来。 她那由意志组成的虚幻身躯又变得真切,赫菲斯托斯能感受到她带给自己的柔软的触感。 她扒开赫菲斯托斯的衣衫,露出他那坚实的胸膛。 赫菲斯托斯注意到,在心脏的位置上有了一个由杂乱线条组成的圆球状标记。 克洛托青葱的玉指轻轻拂过这标记,她呢喃着,软糯地低语着:“你真正地归属于我了,赫菲斯托斯。” “你后悔吗?从此以后将有另一个人分薄你的荣光,享用你的一切……” 赫菲斯托斯和她相拥,他们躺在历史的空无中,就和躺在利姆诺斯岛神殿角落里的小床上别无二致。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用漫长的时光细细思量过的,那是凡人不敢想象的久远。” “所以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从我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愿意接受结果。” “克洛托,我们会一起奔赴未来,面对死寂或是享用新生的喜悦。” “嗯,我会陪你一起面对。”克洛托用她的娇语应答着。 她突然抬起头,将柔软的面庞贴在赫菲斯托斯的耳际。 她温柔哈着气:“送我一件礼物,我的挚爱。” “是什么。”赫菲斯托斯问她。 “你用来承载和阿芙洛狄忒婚姻的斗篷。我送给你的斗篷。” “好!” 历史的空白中,一个昏黄的通道逐渐扩大。 通道是虚幻的,宛若一副画,但通道那头却是真实。 那是远古海神蓬托斯统御的最深的海底,在这里,黑暗如影随形。 在海底的淤泥里,一件斗篷安静躺在泥污之中。 一股暗流莫名涌来,它卷起斗篷,带着它前往不远处的海底火山,然后将它投入火山之中。 克洛托慵懒地转头,她看向昏黄通道后的画面。 火山喷发了,摇撼海底也烧毁一切。 赫菲斯托斯轻抚克洛托柔顺的金色直发,他轻声低语着:“我们的婚礼将有我母亲的见证,我们会是幸福的。” “你会分享我的荣光,使用我的力量,她们见了你就像见了我一样。” “她们会知道,因为有你,我才能得以平静……” “她们将会感谢你,因为她们不得不如此做,因为敬畏和渴望。” 克洛托趴在赫菲斯托斯的胸膛上,像是一只慵懒的猫:“我不会承诺她们的。” “她们谄媚我只是在追逐你,而你,是超越凡尘俗世的神祇。” “你会永远高高在上,远离信仰也远离她们,正如你从前做的那样。” “她们会来求我,无论是海中的、冥界的、还是奥林匹斯的,但我不会给。” “她们得不到想要的,只因你归属于我。” 她紧紧拥抱赫菲斯托斯,赫菲斯托斯也热烈地回应她。 她轻声笑了笑:“我有些明白神王和天后之间的关系了。” “互为表里,互相掩护,外人看似拥有无限的机会,实则从来就没有过。” “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机会,而是故意放出来的漏洞,只等待心怀不轨的人进去。” “最后做下决定的,从来都是一个统一的意志。” 赫菲斯托斯也笑了:“就像……我们一样!” 两人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赫菲斯托斯看向怀中的美人儿,他的语气变得蛊惑:“想要礼物吗?我的……挚爱!” 克洛托温柔地笑着:“你已经给过了。” “那不算。”赫菲斯托斯目光灼灼。 “是真正的礼物,它不仅绝无仅有,还需要用漫长的时光来准备。” “所以,你的愿望呢,我的挚爱……” 第一百一十章:在历史的空无中 第一百一十章:安详图绘 “你不应该用愿望这个词汇,我的挚爱。”克洛托纠正赫菲斯托斯。 “我不是凡人……” 赫菲斯托斯哑然,但他没有在意,而是轻轻揭过:“好吧,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克洛托安静了片刻,她把头埋在赫菲斯托斯的肩膀上,赫菲斯托斯能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声。 她突然说话了,就在赫菲斯托斯的耳旁,所以赫菲斯托斯听得很清楚:“我想要安详的命运,那是凡人走到尽头的一生。” “我想将它们收藏起来。” “总有一天,我们能用的上它们。” 赫菲斯托斯愣住了,他不太理解。 安详凡人的一生,这涉及到凡人的灵魂还有命运的权柄,它们都能和哈迪斯联系在一起。 克洛托,她是想要重新取回命运的权柄吗?还要更多的安详灵魂? 这件事有些难度,但作为一件礼物,它无疑是合格的。 赫菲斯托斯应允了。 “我会去和哈迪斯交流的。”他说。 克洛托却立刻否定了他。 她的手臂放在赫菲斯托斯坚实的胸膛上,将她起伏的上半身撑了起来。 她凝望赫菲斯托斯的眼睛。 “不是的,和哈迪斯没有关系。”她说。 她解释道:“凡人的灵魂拥有自己的意志,只属于他们自己。” “我想要的,是凡人安详的一生,是他们走到终点的命运。” “是那种无论过程如何坎坷,在走向终点面临死亡时都能释然安详的命运。” “我会用命运丝线编织出一副图绘,将它们放在图绘里。” 赫菲斯托斯还是有点茫然,他似懂非懂,所以他问道:“这种命运到底是什么?你需要给我一个概念,我才能理解并着手。” 克洛托的小腿翘了起来,前后小幅度摇晃着吸引赫菲斯托斯的注意力。 她的眉眼弯成了月牙,脸上露出笑意:“就是安详的命运啊。它们就像是一段历史,一段只属于一个人的历史,只是,它们的名字叫做命运,是我从前司掌的命运,和历史没有关系。” “它们可以是过去,一个灵魂的过去,也可以是一段抵达终点的命运。” 赫菲斯托斯有些明白了。 克洛托所说的这种命运,其实就是一个凡人的一生,是他的命运轨迹。 克洛托不需要其它的,灵魂、过去、信仰,她全都不要,她只要这个凡人的命运。 只是她为这段命运定下了条件——命运的主人走向终点时必须是释然的、安详的。 这样看来,克洛托不只是心血来潮,她早有想法。 赫菲斯托斯问道:“你已经在做了吧!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克洛托趴在上面,她点了点头,竖起三根手指。 “有三个难题。” “第一,哈迪斯掠夺了我的权柄,他给万灵定下的死期太早太过绝对,万灵往往在壮年留下子嗣后就逝去了。他们的心智大多还未坚强,死前也有着太多太多的绝望,所以安详的一生是极少的。” “第二,我已经不再司掌命运了,我无法直接大规模取走凡人的命运,还需要一件寄托他们念想的信物,这样的信物往往是极少的,甚至不会有。” “第三,这些信物需要一个存放的地方,以此保留他们的念想,令他们不朽。最好每一件信物都有一个独立的空间,我会用命运的丝线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编织在同一副图绘里。” “所以,该怎么解决呢?” 赫菲斯托斯闭目沉思,他告诉克洛托: “万灵的死期,我可以找哈迪斯交涉,他取走了你的权柄,行使你的力量,那他也必须答应你的要求!” “信物的话,我倒是有几个人可以驱使。就让他们去做吧,他们应该也愿意拿信物换取力量。” “至于存放的地方……” “如果你还司掌着命运,那我有很多小玩意可以帮到你,只是现在可能会有些难。” “不过,有一个地方你应该会很满意的。” 赫菲斯托斯抱着克洛托漂浮起来,他们在历史的空无中直立,悬浮在空白且混沌的世界里。 “跟我来。” 克洛托看向赫菲斯托斯:“去哪里?” 赫菲斯托斯没有答话,而是用实际行动回应她。 克洛托又陷入了那种怪异的扭曲感中。 周围的景色光怪陆离,历史的画面扭曲着充斥这里。 她的意志渐渐昏沉。 再次睁眼的时候,她的眼前是混沌。 赫菲斯托斯在一旁提着虚幻的流光灯,照亮前方,给予她无限宽阔的视野。 她往前方看去,目光顺着冥河斯提克斯的河水一路往前蜿蜒。 她的眸中倒映无数残破世界,其中泛起的波纹兆示她内心的不平静。 克洛托的语气微微颤抖着:“这就是……你说的陨落世界吗?” “我看到它们,就像凡人看到了星辰……” 赫菲斯托斯牵着克洛托的手,另一侧提着虚幻的流光灯。 他语调波澜不惊,缓缓述说着:“岁月是久远的,当你站在足够高的层次,这些也就不足为奇了。” “它们已经彻底死亡,会是完美的容器。” “而且,部分世界的内里还有一些残留的根源或者权柄,你将它们都融入你的图绘之中,就是最好的花纹。” “这里的世界足够多,绝不是只是你眼前的这些。纵然一个信物对应一个世界,也是足够的。” 克洛托觉得震撼,这已经超越了她最好的预期,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纵然她分享赫菲斯托斯的权与力,也不得不感慨两者间的差距。 她问道:“那我又该怎么搬动它们呢?”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他捏紧的克洛托的手,令她感受自己炽热的温度。 “别担心,我在。” “说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安详的命运呢?” 克洛托望向眼前的混沌和无穷的陨落世界,她感慨出声:“因为凡人不愿意坦然赴死大多都是因为心底无止境的欲望。” “安详就是放下欲望,同自己和解,只有当凡人同自己和解,他们才能达成自己的圆满。” 赫菲斯托斯问她:“这幅图绘一定是了不起的奇物,它有名字吗?” 克洛托看向他:“安详图绘!”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三十三章:享受尊荣的王要死去 「要死了?!」 不同于青年急躁的奥狄斯,萨塔要更加沉稳,也要更加谦卑。 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捕捉到了关键——无论是真是假,都只能姑且先相信是真的。 于是萨塔的灵魂发出虚心求教:「时运的神祇,请原谅我们的冒犯,仁慈地指引我们。」 「那我应该怎样指引呢?」喀戎看着两人,仿佛是在看他的学生。 他顿了顿,不疾不徐地说道: 「西庇洛斯要乱起来了,还会是最先乱起来的地方。」 「享受尊荣的王要死去,还在企图做他最后的挣扎。」 「天上的神不在意他,也就不介意他的小动作。但他们绝不会想到地上的王会如此疯狂和扭曲,为了对抗他们,不惜引入地下的神进入他的国度。」 「但是天上的神总会明白过来的,他们的无情和愤怒会如期降临,令这片国度繁华褪尽成为荒漠,这片国度会流血,它的人民会死去。」 「诸国会吞噬它的尸体,然后成为被选定新王的磨刀石。」 喀戎的话语不算难懂,但青年人听不懂,他很难沉下心来听一则预言,然后去揣摩它,得出一个似是而非自以为正确的答案。 奥狄斯不喜欢预言。他不相信命运,也很难对说话拐弯抹角的喀戎升起好感。 透过窗户,奥狄斯扫了一眼城外的火光。 他直接了当的问喀戎:「所以您是来仲裁这一场争端的吗?就像传言里您调解诸神的争端那样?」 「传说您会带来幸运和美好的结果,我们能期待您吗?」 喀戎摇了摇头:「仲裁?传言是不可信的。仲裁众神的争端,我还不是那个有资格的人。」 他随即又笑了起来:「所以你们又何必期待我呢?命运就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 「你们明明拥有它,却反过来指望我,这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吗?」 奥狄斯:「如您所言,我们大可以不指望任何人。」 「这是诸神的争端,又与我们何干呢?」 「奥狄斯!」老人的灵魂在一旁呵斥,青年人因此不再言语。 「无妨,我总是能理解青年人的灵魂。」喀戎对老人的灵魂笑了笑,他看向奥狄斯:「因为我也曾年轻过,我那时候比你还要疯狂。」 「你现在面对的任何最难的事情,都绝不会比我那时候在做的事情还要疯狂。」 「那样的疯狂,说起来你绝对是无法置信的。那时候,我与死亡同行,就像你们去挑战所能接触到的神祇一样。」 奥狄斯若有所思。他那学者的灵魂总是如此不合时宜:「那你已经度过了那段疯狂的时期?你觉得那段经历对你而言是有益的吗?」 喀戎很满意萨塔的询问。这个年轻人像是一个学者。他年轻而富有偏见,求知的那一面却又能让他很快放下这种偏见。他的心灵也是敏锐的,仿佛是至高神祇的眼睛,能看破心灵,从一个人的本质来辨别他的善恶。 年轻富有朝气,拥有无限可能,冲动的同时却也有沉稳的资质——比自己那时候要强。 喀戎对他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谁知道呢?我自己也不理解那些经历于我而言是有益的还是无益的。」 「它们也许已经过去了,也许……才刚刚开始!」 说着他顿了顿,像是想到好玩的事情一般憨厚的笑了起来:「我记得你刚才说与你们无关?」 「为什么?你们觉得自己是什么?你们不是神祇,那你们是凡人吗?」 「你们觉得……我为何会找到你们?」 两人不是傻子。 不是凡人那就是有威胁的人,就像凡人可能会不擅长应付凡人那样,他们一定会擅长对付野兽。 先到这里,他们只能将期许的眼光放在喀戎身上。 喀戎也无愧于他们的期许,或者说他早有腹稿。 计划都安排好了。 他从怀中取出黑色的带兜帽的衣袍,缓缓讲述着:「看来你们终于在我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处境,我们终于可以交谈了。」 说着他将黑色衣袍递给有实体的奥狄斯:「这是用命运女神的丝线编织的衣袍,它虽然不是最珍贵的手工织物,却也同样价值不菲。」 「有一些神祇用过它,都觉的它很好用。」 「穿上它,只要你们不去挑衅为数不多的那几位,就不会再有向我这样的人找到你们。」 喀戎看向萨塔虚幻的灵魂:「你自己知道的,你很危险。就像是一件曝露光华的珍宝,总是会有识货的人觊觎你。」 他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我花了一些代价为你取得了这件衣袍,虽然它最后也不会披在你身上就是了。」 「那我应该怎样回报您的恩情呢?」老人的灵魂懂事的提问了。 喀戎笑了笑:「我猜想你应该也不会拒绝。」 「我司掌时运的权柄,所以会喜欢长久的发展。」 「如果你们能在大地上寻找,寻找那些坦然放下,安详面对死亡的人,找到寄托他们信念的物件。」 「那我愿意用一些小物件与你们交换,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毕竟我这里有很多杂货,都是这几年收集的,它们对我没有用处,但你们一定会很喜欢它们。」 「这很公平。」作为寻找的那个人,奥狄斯替萨塔答应了下来。 他穿上黑色的衣袍,戴上斗篷,整个人一瞬间就沉浸在阴影中,他身上那种学者的特质不见了,就像是一个平常的路人。 「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通。」兜帽下传出奥狄斯的声音。 「你是神祇,你大可以深入死者的国度自己去寻找,这样做不是更加方便吗?」 「为什么会需要我们?需要我们两个远不如你的人?」 喀戎转身看向远处的火光:「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去过冥界?」 「那里虽然的确有着很多的死者灵魂,如果是几年前我也许还能找到所要的,但自从大地极北那道地狱之门立起来后,冥界对我来说就空荡了。」 「和你们一样,我同样也需要在凡尘俗世间寻找。」 「我……并不会比你们更加容易……」 第一百一十一章:幸运女神瑅喀和火焰门扉 幸运女神瑅喀是三千大洋神女之一,她是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的子女。 她司掌幸运的权柄,是由现世本身孕育的幸运的权柄。 她是一位古灵精怪的女神。 最近她来到沿海发展,试图更深程度去涉足信仰,推动自身权柄去往更高的阶层。 喀戎很难判断这位女神是重视信仰还是胸怀玩弄的心态。 他和这位女神有约,要在沿海用一箭决定周边地区的信仰归属于谁。 他要争,所以他早早就来到赌约中的小岛。 喀戎是孤身赴约的,比赌约中的时间提早了一次月落。 他紧握着弓,用兽皮制作的箭袋里只装了一只木条削做的小箭,身上沾满了露水。 他就静静伫立在小岛一方,面朝更远处的大海。 他在等故人来,于是,她来了。 幸运女神瑅喀从辽阔的大海中上岸,站在小岛的另一方。 她背生双翼,带花环,着天蓝色和灰白色交织的纱衣。 她是赤足的,纤细的脚掌贴在岛上的沙土里。 瑅喀初一上岛,就对喀戎露出温柔的笑:“小喀戎,你长大了。” “你准备好了吗,从我手中赢取自己的土地。” “这是你母亲菲吕拉做不到的事情,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是的,严格来说,幸运女神瑅喀是入侵者。 喀戎在沿海圈了一小块地,一小块没有人迹的土地,还没有做任何发展,这位女神就来了。 她是喀戎母亲菲吕拉同时代的女神,是她的姐妹。 她是突然到来的,她要和喀戎赌一场。 她要喀戎朝她射一箭,而她会站在原地,如果这一箭命中她,她就退回大海,反之,她取走喀戎一半的土地,和喀戎共治这里的凡人。 喀戎不想丢失来之不易的土地,即使这里没有人迹。他要发展,要取得力量去完成更多想要做到的事情,如今的大地,取得一块凡人聚集的土地是不现实的,它们大部分都有自己的主人,或者有好几个觊觎而克制的神祇。 喀戎想要慢慢发展,一块土地就是发展的开始。 他望向幸运女神瑅喀。对面的瑅喀左手持一个空荡的大海螺壳,里面源源不断地有流水和金币珍宝涌出,它们落在地上,如雨滴融入大地般消失不见。 喀戎的注意力却不在奇异的海螺上,他的目光放在了瑅喀露出的、白皙的右手。 那只纤细洁白的手虽然什么都没有拿,但是戴了一个银环。 这只银环不是手镯,因为它没有被戴在手腕,而是套在幸运女神瑅喀***的大臂上。 喀戎眯起了眼睛。 根据传说,这只银环是幸运女神瑅喀在火神赫菲斯托斯还未远离大海时,向他的养母水草与牧场女神欧律诺墨讨要的。 那段时期,海洋中流传了不少那位神匠的作品。 现在那位神匠已经升上高天远离大海了,瑅喀佩戴的银环显然成了绝无仅有的珍品。 幸运女神瑅喀从未在人前显现银环的威能,但可以想象,这只银环一定是非凡的。 它那非凡的威能,兴许会影响这场赌约的胜负。 喀戎向对面的瑅喀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意:“女神,我准备好了。” 说完他从箭袋里取出唯一一支木箭,将箭搭在弓弦上。 对面的瑅喀见状提起天蓝色的裙摆,裙摆随海风舞动,她在笑。 依照赌约,她那有灰白柔软羽毛的翅膀全部张开,她俏生生地立在原地,等待喀戎拼尽全力的一箭。 喀戎缓缓拉弓,他撇了一眼眼角处的箭枝。 这箭枝取自白桦树的一截枯枝,他不想杀人,也就没有为箭枝镶嵌尾羽,没有用更好的材质(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幸运女神瑅喀和火焰门扉 ,没有在箭头上缭绕属于死亡国度的将死气息。 但是,喀戎依旧信心十足,这一箭,眼前比他年岁更久远的女神接不下来。 虽然这位女神持有神匠的造物,但是他得到了更多! 他是神祇,失去一切又重新拾起后,他和大多数神祇已然没有了分别。 只是蓄力满弓后喀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幸运女神瑅喀为什么要来和他争? 她是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洋女神泰西斯第一代的子女,和自己的母亲菲吕拉是同时代的姐妹,她为什么会来? 自己圈起的属地什么都没有,地盘小,也没有信仰必须的人迹,来到这里就只能从基础开始。 也许对于某些只能蜷曲于湖泊水泽的神祇还不错,但幸运女神瑅喀显然不在此列。 她大可以向大洋神俄刻阿诺斯要一块归属于沿海的、人群聚居的土地。 所以,她为什么会来? 是……因为同情吗? 她见过自己最落魄凄惨的时候,出于对姐妹孩子的同情心想要帮衬? 喀戎细细回忆。这不是她和瑅喀的第一次见面,早在同手中烧焦木弓和怀中树叶的主人遇见之初,他就在大地深处见到了瑅喀,见到了这位司掌幸运的女神。 他们还短暂地交谈过。 在哪之后,他的确变得幸运,从而得到了手中的木弓和怀中奇异的树叶。 想到这里,喀戎恍然大悟——这片土地仅依靠自己的力量是守不住的,他只有力量,且不是光明正大的力量。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幸运女神瑅喀不是掠夺者,而是庇护者!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喀戎稍微放松了手臂,将本来绷紧的弓弦微不可察的放松了。 箭射了出去。 喀戎死死盯着瑅喀,想要看看司掌幸运的女神有何神异的地方。 他看到瑅喀面带微笑,然后听到了卡察一声脆响。 他射出的木箭,竟然从中间裂开了? 运气? 喀戎立马确定了——的确是运气。 他用凡间白桦树枯枝制作的木箭确实很脆,有从中间裂成两半的可能。 分成两半的木箭从幸运女神瑅喀两侧穿过,她从头到尾都依照赌约,微笑着不曾动弹过。 喀戎深深凝望了一眼幸运女神瑅喀,“你赢了。”他说。 “依照我们的赌约,这片海域和沿海的那块土地我们一人一半。” “我们各自持有一半的海域和一半的土地,有问题吗?” 对面的瑅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没问题。” 喀戎闻言松了一口气,他是真切的害怕这位女神会要求更多。 他转身踏足大海,听到身后女神讥嘲的语言:“你射出的箭还是和从前一样软弱无力。” 喀戎没有理会。 在他身后,幸运女神瑅喀持有的海螺不断地喷涌出黄金、珍宝和流水,黄金、珍宝和水源流尽,最后的最后,从中涌出的是一只木箭,木箭散发微光,和喀戎手持的木弓是相同的质地。 木箭落在黄金珍宝之上,伴随黄金珍宝短暂停留后消失不见。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幸运女神瑅喀在笑,笑的古灵精怪,笑的意味深长。 她提着海螺回返大海,手臂上的银环折射月光。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喀戎已经恍忽间踏足一道火焰门扉,消失在门扉内里…… ------ ps:差大半章,明天再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幸运女神瑅喀和火焰门扉 第一百一十二章:神启、界限和财富 在火焰门扉的内里,赫菲斯托斯召见了喀戎。 里不属于现世,亦不属于混沌,他临时创造了这处充斥火焰的空间。 他在熊熊燃热的大火中,立在没有大地和天空的所在。 他的对面就是半人马喀戎。 喀戎脸上犹自疑不定。他看到对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瞧了又瞧,结合周围火焰得到了答案。 “冕下,召见我。”喀戎脸上的对未知的惊疑不见了。 赫菲托斯笑了。 因为知道反抗无用就放弃抵抗了?很实用,是喀戎的作风。 既然喀戎接,他也开门见山:“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我会支付酬劳。” 喀戎的气微不可察的带上了敬意:“冕下,我愿意前往!” 燃烧的大蔽了喀戎的视线,但是赫菲斯托斯前行进了,他走到喀戎身前,令喀戎能够看见。 见到赫菲斯托斯的面庞,喀戎最后一丝疑也消失不见了,他在熊熊大火之中低下了他的头颅。 赫菲斯托斯对他说:“在大地上寻找,寻找那些坦然放下,安详面对死亡的灵魂。” “找到寄托他信念的物件,将它们带给我。” “作回报,我当庇护你,只要你不犯下错误。” “我一直在大海中注视你,有聪慧的灵魂,应该明白什么才是错误。” “我明白的。”喀戎下意识应了一。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面庞上浮现压抑不住的喜色。 来自火神的庇护——没有比这更意外和值得惊喜的了。 此刻,恭从他内心最深处满溢出来。“您需要多少?” 赫菲斯斯闻言牵起嘴角:“不限数量,越多越好。” “你取得的,我会部收下,你取得多少,我就敢给你多少。” “但是,这有一个前提——不能干涉他们的程,让他们自己去寻找。” “你不能违反这前提。” “当然,你也可以去冥界寻找,在哈迪斯的积蓄中挑拣,然后回返人间找寻寄托他们信的信物。” “我和哈迪斯打好招呼了,你不需要担心他。” “如果有人阻拦你,你可以说出我的名讳。” “当,也仅限于这一件事。” 这件事有些麻烦,这是喀戎的第一反应。能坦然面对死亡的安详灵魂本来就是极少的,这种灵魂身前留下信的可能就少了)纵大地之上生灵无数,凡人的数量已不可统计,足条件的灵魂依旧稀少,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喀戎承认他能找到,但他没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找到很多。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因为眼前的冕下需要量不可统计。 可是喀戎念一想,这又是值得的。 有了尊冕下的庇护,他的土地就可以不再局限于沿海,他可以有限度地向周边神祇展示他那曾射杀人鱼神特里同的武力,乃至是缓缓向大地中央人群聚居的土地上扩张。 甚至连曾经射杀海神波塞冬儿子的恶果也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所以这一定是值得—付出时间和心力,换来安全和定。 喀戎的心思活络起来,他问一个问题:“冕下,我能安排人同我一起搜寻吗?” 赫菲斯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是你的事情,我给予你的,你愿意分出多少,也是你的事情。” “我不会干预,如果他们自己找到了我,我也不介意将奖原原本本地给他们。” “这一场交易,而我向来公平。” 喀戎还想再问,赫菲斯斯笑着挥手驱离了他。 “你既然决定,那你就自己去做,我不会干预(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神启、界限和财富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你的。” “到底能得到多少,全凭你自己。” “最后,给你一个忠告,森林神女和海洋神女的界限比你想象中还要模糊,至少对某些人来说是这样的。” “比如,瑅喀……” 喀戎的意识渐渐糊,他感觉自己的意志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飞速倒退着远火海。 他的耳旁传来个年轻的呼唤:“老师!老师!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喀戎模糊睁开双眼,看到了自己的弟子卡塔,他面露焦急之色,正在拍自己匍匐的身躯。 他向四周望,发现自己已经远离和幸运女神瑅喀赌约中的小岛,回到了沿海和弟子卡塔搭建的草屋。 他有些茫然,于是询问年轻的卡塔:“我睡了多久?” 卡塔很尊敬喀戎,他的身上再也不到曾经的癫。 他至今为此还是没有穿着上华服,朴素的衣服上打满了补丁。 但他的貌和气质却充斥澎的朝气。 因为尊敬,喀戎询问他便立马应答:“自老师赴约,已经过了次月落,一会马上要月升了。” 喀戎明白了,他睡了整整一夜。 他仔细回想意识糊前和司掌火焰神祇的对话——很清晰,不是梦。 所以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几乎是下意识出声了:“瑅喀?界限?” 喀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看向手中,没有。他又看向身后,在哪里,一把烧焦的木弓安静地躺在他的背,像是一直被他背着。 喀戎若有所思。 一旁的卡塔见状更担心了,疑惑忧虑遍布他的脸颊:“老师,出什么事了吗?” 喀戎这才回过神来,他光灼灼看向自己的弟子:“卡塔,我得到了神启!” 卡塔脸上的疑惑变成了慌乱和惊恐,神启?老不就是…… “嘘!喀戎微笑着示意卡塔噤声) 他慈祥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不要问,你还没有资格。” 现在我问你:“你多少岁了。” 卡塔老实回答道:“老师让忘记自己的年岁,我已经忘记了,我不知道。” 喀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为卡塔谋取信仰的同时又教他运用信仰的力量,以此帮助他熬过了死亡国度的呼唤。 他得承认,卡塔作为他的第一个弟是特殊的。至少,他不止将卡当成了弟子。 他把自的一切所见所闻所悟都以言传身教的方传给了卡塔,旨在让他走的更远,直至走到凡人的尽头——永恒! 但是,喀很清楚地知道一点,永恒地不应该只有生命,还要有一切如常的态。 只有这样,才能将永恒作为新的。 让卡塔忘记自己的年岁只是第一步,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喀戎不希望他继续被过往束缚了,忘记的年岁同时过往经历应该也模糊的吧…… 喀戎匍的身立了起来,他揉揉卡塔的脑袋以示嘉许,“做的不错!”他说。 随即喀戎蹄迈动,跨越门槛站在了院子里。 他听着蛙鸣和飒飒风声,借助月光将视线放在了大地深,在哪里,一道夺目、好似黄金折射的光芒通达天宇,在凡人聚居的城邦和祇聚居的奥林匹斯山之间架起一道金色的桥,宛若一道色的彩虹。 他转过头高声对子说道:“欢呼吧,卡塔!今天是值得留恋的一天。” “仰的道路被人走通了,实依靠特教义司掌权柄是可行,他已经完全从无到有掌握了一种权柄。” 卡塔兴奋起来:“真的吗他是谁?不对,他可以,那老师你定也可以做到!我没也行!” 喀戎只是了笑,他告诫自己的弟子:“卡塔,(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神启、界限和财富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不要和他比,他是有底子的。” “我们做我们的,慢慢来也很好。” 卡塔迫不及待的追问:“老师,他究竟是谁啊!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一位英雄?” 喀戎摇了摇头:“以后你就会知道了,现在你知道了也无用,不过是徒增烦恼)” 他往前走去,消失在风中的轻声呢喃露着不可捉摸:“财富……” ---------- ps:还欠半章,困了,明天再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神启、界限和财富 第一百一十三章:从天宇跌落的财富之神 喀戎的身影渐渐远去。 卡塔抬头望天,就着月光望见了远方天际压抑的云幕,云幕和大地离得很近。 卡塔心道,要下雨了。 他对着喀戎的背影大声呼喊:“老师!要下雨了,你去哪儿?” 喀戎向后摆了摆手:“这个人我认识,去和他打声招呼。” “不用留我的饭了,你自己吃吧。” “我要很晚才会回来。” 这样的事情以往也发生过,卡塔不以为意。 “好!”他顶着暴雨来临前的狂风大声喊着。 …… 事实上,喀戎并没有走出很远。 他只是稍微离开沿海,向大地深处走了一小段路程。 当然,这段距离对凡人之身的卡塔来说已经很远了。 喀戎的目标是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一位和丰收女神德墨忒尔关系匪浅的新神,也是目前唯一一位借助信仰完全从无到有司掌权柄的神祇。 喀戎要猎杀他,因为他的死去能让神祇无数岁月以来固化的阶级变得混乱一阵。 这能有效削弱那些古老神祇们的势力,特别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喀戎至今还记的那场饥荒,身为弱者的凡人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引颈就戮。 虽然,自诞生以来就司掌丰饶的德墨忒尔有权利如此做,世界是因为她才有了丰饶,而非有了丰饶之后才有了她。 但是……喀戎不喜欢这样的关系! 他曾经就是无可争议的弱者,所以更能体会弱者的悲哀。 那是极端分化的两极,强的愈强,弱的愈弱。弱者的生命被践踏,被摧残,然而可悲的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也许是因为,可怖的厄运还没有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喀戎觉得,生命是伟大的,是璀璨的,人和人的地位可以悬殊,但生命本身是平等的。 当生命被赋予价值,那就是世道的悲哀。 生命——它是无价的! 喀戎,他就是要打破神祇无数岁月以来固有的阶级,打破这种不平等,打碎这种对生命的蔑视! 他求取力量,从来就不是为了融入这个阶级,好站在这个阶级的顶峰。 喀戎,他是背道而驰者! 时代已经变了,没有哪个神祇成了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信仰的道路已经被走通了,万灵的信仰从无到有堆彻一个虚假的权柄成了可行。 世界上,不再需要那些绝对的、掌握全部万灵生杀和统合全部概念的——神! 不管是凡人还是神祇,不管是飞禽、走兽、还是鱼虫,只要是有智的,都可以立于天上。 就让我们立于天上吧,跳出局限,放下偏见,共同去开辟,以实现我们生命的平等。 喀戎决定做一个先行者,他已有粉身碎骨的觉悟。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拉近神祇和凡人极端分化的两极。信仰不仅仅是神祇们的机会,同样也是凡人们的机会。 的确,赋予现世某种概念的古神们可以收回她们的恩赐,她们甚至不需要做其它任何事,凡人们就要承受莫大的灾厄。 但是,当生命受到威胁,每个人都可以去反抗,乃至是去掠夺,这无关对错与否,而是求生的本能。 是,喀戎背叛了自己的阶级,但他没有背叛自己。 他没有忘记,他是卡塔的老师,他对这个孩子的情感已经超越了老师和学生间的关系。 卡塔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这个孩子的父母死于人鱼之神特里同和财富之神普路托斯纷争的余波中。 人鱼之神特里同已经死了,该轮到普路托斯了。 喀戎持弓背箭,走进不远处的密林里去。 他在密林深处找到一个山洞,在山洞里躲避头顶的月光。 他极尽目力往极远处眺望,极为遥远的城邦之中好似黄金折射的光芒通达天宇,在凡人聚居的城邦和神祇聚居的奥林匹斯山之间架起一道金色的桥梁,黄金光芒的起源是城邦中央的财富神殿。 财富之神普路托斯站在财富神殿的顶端,他微笑着,等待光芒那头母亲德墨忒尔在奥林匹斯山的指引。 只需要神王宙斯的允诺,他就能从地上升,飞入奥林匹斯神山,从此真正进入属于神祇的乐园。 普路托斯的目光微不可察的扫了一眼离城邦极为遥远的密林。 密林之中,一个凡人青年在奔逃,他身后有大批大批的追兵,其中不乏有被称为英雄的人神之子。 普路托斯的嘴角悄悄翘起。 不过丢弃一枚指环,就能引起一场纷争。 有趣。 这就是财富的力量啊! 属于自己的财富永远都是自己的,这些凡人,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很康慨吗?一群蠢货。 不过是让他们上演一场戏剧罢了。 这些年,财富教会一直在扩张,无数凡人被殃及池鱼,财富教会也一直在出钱安抚。 可惜,有钱拿,没命花。 想到这里,普路托斯的嘴角弧度更深了。 属于他的财富,终究会回到他的掌中! 普路托斯不再看那个凡人青年,反正戒指会自己回来的。 等他成了奥林匹斯神山的一员,有的是人愿意为他送来。 他又不是故意丢弃的,不是吗? …… 密林深处,喀戎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以为普路托斯在看自己,后来细想又不像。 他看向密林的另一边,在哪里,有一个凡人青年在奔逃,他身后有追兵。 喀戎离得更近,得到三位顶峰神祇资助的他也要比财富之神普路托斯更强,他能看到那个凡人身体里隐藏的另一个灵魂,那是一个神祇的灵魂。 那个神祇的灵魂面相是个老人,他身上既有凡人的气息又有神祇的威势,是如此和谐又如此完美。 这就是喀戎在找的那一个——一个凡人成神的例子。 他很高兴。 “原来,普路托斯不是第一个……” “这场竞赛竟然是凡人赢了!” 喀戎在山洞里吹了一口气,呼出的气体一出山洞就形成一股狂风,将凡人青年身后的追兵一一遣散。 他又往远处看去,风雨女神迈亚在不远处的天际行走,载着狂风和雨幕以彰显她的威势。 暴风雨就要来了,很快就要到达自己的上空,那个时候,月光会被雨幕完全遮蔽,少了强大神力看门人之一阿尔忒弥斯的月光,自己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箭枝会穿过雨幕,普路托斯将会陨落在奥林匹斯山的门前。 这一切,风雨女神迈亚不会看见也没有能力看见…… …… 密林另一边,奥狄斯停了下来。 他不解地询问:“萨塔,为什么让我停下来?” “你不是说那些人神混血的英雄是我应付不了的吗?” 老人虚幻的灵魂从奥狄斯身体里飘了出来。 是安瑟祭司萨塔。赫菲斯托斯知道他会归来,可没想到能这么快。 仿佛奥狄斯一呼唤他,他就从寂静的长眠里苏醒了。 他的灵魂漂浮在奥狄斯身侧,看向他们来时的路澹定出声:“有人帮了你,不,是有神祇帮了你。” “神祇?! ”奥狄斯满脸惊讶,“是安瑟吗!” 萨塔扫了他一眼:“不是,安瑟的象征是火焰,应该是另一位不知名的神祇出手了。” 另一位?奥狄斯打了个寒颤。他连忙求教萨塔:“我们要怎么做?” 萨塔钻进奥狄斯的身体里,没有了温暖的躯壳他很不舒服。 他回应奥狄斯:“什么都不用做。大雨就要来了,先找个地方避雨,然后等她。” “她应该是为财富之神的指环来的,我不能暴露,给她吧。” “如果她在雨停之后还不来,应该就是不会来了,我们那个时候再离开也不迟。” 奥狄斯闻言望向食指上的指环,他伸出手去轻轻转动摩挲着。 这是一枚纯金打造的指环,也是一件神器,它可以打开世间任何一道“门”,甚至是地下矿藏的“门”,让人进去取走数之不尽的财富。 财富之神普路托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它从云端无意抛下,引起了无穷的纷争。 指环已经换了好几任主人,兜兜转转被奥狄斯用武力争取到。 为了它,奥狄斯已经从大地的腹地逃到了沿海,从财富教会核心的传教之地逃到了边沿与沿海教会交锋的地域。 说起来还有些舍不得。 可是,神要取他只能给,又有什么办法呢…… …… 密林深处,黑压压的雨幕如期而至。 喀戎立在山洞里张弓搭箭,伸入雨幕的箭头缭绕死国的将死气息。 他透过雨幕看向极为遥远的城邦,财富之神普路托斯行走在由黄金光芒搭建的桥梁上,缓缓走向另一端的奥林匹斯神山。 他得到了神王宙斯的允诺,缓慢而又高调地行走在天宇。 凡人们仰望他,人神混血的英雄们则是眼光莫名,脸上写满了想要取而代之的欲望。 “真是气派啊。”喀戎低语着挽歌射出了手中的箭。 箭离弦的刹那他就躲进了山洞深处不再露头,连结果都不敢看。 只因为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临近奥林匹斯神山,那里诸神聚居,对喀戎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只有古老山神乌瑞亚离去的大山深处才是安全的。 而在临近奥林匹斯神山的天空,志得意满的财富之神普路托斯像是断线的风筝从天宇跌落,荣光不再。 丰饶女神德墨忒尔从奥林匹斯神山内飞出接住了他,将他带回自己的神殿…… 大地之上。人神混血、目睹一切的英雄们纷纷沉默,然后是全场哗然…… -------- ps:欠的半章补完了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一十四章:凡人成神不可绕过的火焰 混沌,不起眼的“木门”之中。 赫菲斯托斯难得没有待在利姆诺斯岛,而是带着织命女神克洛托留在他的藏宝库“边境”。 他对人间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喀戎失败了,财富之神普路托斯并没有死去,只是受了重伤。 或许应该称呼他的另一个名字,得摩丰——上古时期厄琉息斯王国的小王子。 这件事,连财富之神普路托斯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他很快就能靠近真相了,从而知晓自己生来不是神祇,而是凡人,最为纯粹的凡人…… 喀戎箭头上缭绕的将死气息就是最好的试金石,死气会精准找出他身上凡人的那一部分,腐烂他的肉块,令他痛苦不堪。 倘若他还保持着全盛时期的锋芒,来自死亡国度的将死气息连靠近他都做不到,但他伤的很重,意识模湖少有清醒,外界还有人不允许他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赫菲斯托斯可以断定,他的好景不长了。 神祇的世界里,可不是随便一个愣头青都能作威作福的地方。 赫菲斯托斯平澹地扫了一眼“边境”昏黄的天幕,悬挂在中天之上的大火球稍微变得干净了,可若是仔细去看,仍然能看到上面如丝如缕的两道信仰力量。 抛开将射杀另一位神祇的想法付诸行动的喀戎不谈,安瑟祭司萨塔也给了他惊喜。 他从寂静的沉睡中醒来了,赫菲斯托斯以为这个时间会是千年万年,没想到…… 是因为奥狄斯的呼唤对他来说很重要吗?重要到愿意即刻醒来,以最虚弱的姿态? 到底是失算了。 不过没有完全失算! 神祇都是高傲的,特别是强大的神祇。 赫菲斯托斯深知这一点。 所以当丰饶女神德墨忒尔想要绕过自己给予得摩丰成神的基石,赫菲斯托斯也不感到意外。 可至今为止,好像还没有人能违反他在火焰中定下的被燃烧成为灰尽的前提呢? 除了聪明的后知者埃庇米修斯。他送了礼,赫菲斯托斯也收了礼,所以他的女儿皮拉成了没有后患的凡人成神者。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的聪明人还是少些的好,不然就变得麻烦了。” 一旁的克洛托本来在全神贯注盯着混沌,却被他的笑声吸引。 她扭过头问道:“你是看出什么了?和赫玛墨涅的争斗,是不是我的母亲赢了。” 赫菲斯托斯闻言敛去笑容,他摇了摇头:“胜负还没有分出来,不过也快了,应该就在今天。” “那你是在笑什么?” “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克洛托叹了一声,她神色担忧,转而望向混沌中波纹起伏的黑夜表层:“亏你还笑的出来,如果赢得不是我母亲,你就有麻烦了。” “我已经翻看了你用岁月史书记录下来的陨落世界过往,赫玛墨涅待过那些世界的惨状,可证明不了她是一个大度的人。” “你和埃庇米修斯都针对过她,到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赫菲斯托斯能感觉到克洛托的忧虑,赫玛墨涅是她不了解的神祇,横渡岁月而来,存活的时光简直骇人。 她打心眼里就不觉的黑夜女神尼克斯能战胜赫玛墨涅。 赫菲斯托斯能理解她。 可理解不代表认同。 作为直面过赫玛墨涅虚实的神祇之一,赫菲斯托斯已经了解赫玛墨涅了,对他来说,赫玛墨涅不再是未知的。 对比曾经的至高大地女神盖亚和现在的至高黑暗之神厄瑞玻斯,赫玛墨涅也只是存活的年月更久而已。 她能活着不是因为她的力量,她根本就不擅长力量,她擅长的是“活着”和先发制人。赫菲斯托斯细细翻阅过赫玛。_o_m(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凡人成神不可绕过的火焰 墨涅所经历世界的历史,发现在她所待过的世界里总是很难有伟大的土壤,更别提至高了。 在没有对手的世界里,她确实是唯一的真神。 可这样的世界不过是一潭死水。最明显的证据就是赫玛墨涅自己,虽然她已历经不知多少世界多少岁月,可是结果呢?她还是不如后世的“丈夫”黑暗之神厄瑞玻斯。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赫菲斯托斯和厄瑞玻斯存在的岁月加起来都不到赫玛墨涅的一个零头,但是他们仍然能站立在赫玛墨涅面前,用肆无忌惮地目光打量她。 因为她光是“活着”延续她唯一真神的美梦就耗空了所有积蓄。 她只是在“活着”。 成为伟大以后,赫菲斯托斯就没有惧怕过她。 因为每一种根源各有所长,而火焰的根源最擅力量,所以赫菲斯托斯心里是有底气的。 毕竟“燃烧”作为赫菲斯托斯这个名讳共有的也是最后的辉煌,让自己赴死的同时也令那些想要活着的人感到畏惧。 在自己没有开始“燃烧”的时候,那些人就会考虑让他“燃烧”的后果。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表现的更加漫不经心了。可他那微微眯起的眼眸里,分明藏着野兽! 他去牵克洛托的手,语调沉稳地安慰她:“别担心。” “据我的观察,人间五十三年的长夜对你母亲还是有效果的,赢的人大概率会是她。” 克洛托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赫玛墨涅曾经可是至高啊!” “但她现在又不是。”赫菲斯托斯慢悠悠地说道。“就算退一步讲,假设从黑夜里最后走出的人是赫玛墨涅,她也得装作是你的生母,拼命用她融合的记忆将自己伪装起来。” “因为她要考虑你的父亲,她是不敢在厄瑞玻斯冕下跟前乱来的。” 克洛托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她会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虚弱期,虚弱到连父神都能压住她?” 赫菲斯托斯闻言哑然。 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不。”他否定道。“单纯只是厄瑞玻斯冕下太强了。” “有多强?”克洛托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和难以置信。 赫菲斯托斯没有睁开眼睛。他想起了曾经的混战。 天神乌拉诺斯和大地女神盖亚参战了,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参战了,自己和埃庇米修斯也参战了。 听说擎天巨神阿特拉斯也参与了,从旁拖住了大地女神盖亚。 那场战斗因为克洛诺斯的存在赫菲斯托斯无法回朔,他只是隐约听闻是盖亚和乌拉诺斯想要从克洛诺斯手中抢夺什么东西。 但当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出现的时候,一切就都平息了。 就算是赫菲斯托斯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厄瑞玻斯强的太过夸张了。 他在混沌中成为伟大时见过一位流浪的至高,也曾在过往的历史中看过至高的痕迹。 厄瑞玻斯,他超纲了啊! 甚至赫菲斯托斯都不能确定,在那一天,乌拉诺斯和盖亚是不是知道厄瑞玻斯出过手。 赫菲斯托斯自己也不能肯定,因为他也没有亲眼见到。 越想越是头皮发麻,根本就不能去细想。 赫菲斯托斯睁开眼睛,他古怪地看了一眼克洛托,随即指向眼前的混沌。 在这片混沌里有木门和黑夜,还有大地、天空、深渊和迷雾。 他立刻又指向更远处的混沌,在哪里,无尽的黑暗自顾自地流淌,和此方混沌泾渭分明。 他对克洛托这样说道:“有多强?” “大概就是我们一起上,可能也不够的强。” “你这次回去冕下也许没有告诉你,你也没看出来。他是至高,而且是我见过最不像至高的至高……”。 第一百一十四章:凡人成神不可绕过的火焰 第一百一十五章:分出胜负的黑夜和归来的哈迪斯 织命的女神一时之间竟陷入失语。 她的目光落在彼方黑暗流淌的混沌,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目光游移间又回到此方伟大者共居的混沌,却反而连此方混沌都看不真切了。 赫菲斯托斯估摸着她多少消化了一些,突然说起另一件事:“我最近去了一趟冥界,和哈迪斯商谈给万灵延长寿命的事情,想着顺便打探他的虚实。” “还顺利吗?”将想不通的事情放到一边,克洛托问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则是澹然出声:“谈妥了。” 他话头一转:“不过你知道吗?哈迪斯早在夜幕降临之前就已经归来了,而且悄然间由幕后转至台前,现在坐镇冥界中央统合调度的是真正的他。” “财富之神普路托斯的哥哥,被他推出来挡箭的凡人特里普托勒摩斯已经被放归人间,改名换姓。” “我查了查,他现在叫马休,游走在人间夜幕里,自称是被邪神阿波罗夺权的真正太阳神。” “周围的人都觉得他是堕坠人间的圣者,被他拉起小股信徒,渐渐有了气候。” 克洛托仔细听着,她想了想说道:“得到哈迪斯的记忆,哪怕是一小部分掺杂虚假的,也是他的幸运,但更是他的不幸。” “他学不来哈迪斯的耐心和冷漠。” “如果说哈迪斯是一条藏在地下的巨蟒,那他充其量只是一只颜色艳丽的莽撞鸟儿。” “孤身一人和奥林匹斯山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一定。”赫菲斯托斯笑道。“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取决于哈迪斯想要得到多少。” “哈迪斯想要得到的越多,就越是会在暗中给予他更多支持。” “毕竟收回记忆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哈迪斯没有那么做。” “特里普托勒摩斯那段统领冥界的生活虽然是虚假的、被安排的,但他的经历是真实的,得到的知识也是不虚的。” “你看,他回返人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获取信仰。他断定了夜幕终会消失,只是或早或晚……” “克洛托,抛开你的偏见,你会发现这是他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 “径直跳过了漫长的原始积累信仰的过程,直接抢掠一位神祇的全部,吞吃他的肉块和骨血,将他的尸骨作为自己的。” “就像是蚂蚁搏杀勐兽,赢了获得所有,输了也很正常。” “关键是,他还未必会输。复杂的乱局给了他赢的可能,这个可能不会很小……” “但也绝不会很大。”克洛托接过话茬。“如果他赢了,那才叫不可思议。” “他只是一颗棋子,无论他的名字是特里普托勒摩斯还是马休,他都只是一颗棋子。” “如果我是哈迪斯,在我将他放归人间的时候,就已经编织了他的死期。” “棋子绝不能失控,这是作为棋手必须牢记的铁律。” “你也一样,我的爱人,你必须牢记这一点。” 赫菲斯托斯只是笑了笑:“所以你不是哈迪斯,也不是我。” “你想想,什么时候才会需要棋子呢?是局面失控的时候。” “只有在我们自己都没有把握完成一个目标的时候才会需要一个特定的棋子,其它时候,下的都是可有可无的闲棋。” “可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把握了,远不如我们的棋子又能做些什么?还不如放手让他自己冲锋,没准会有惊喜。” “而一个高明的棋手,从不会吝啬他的赏赐和褒奖。” “如果我是哈迪斯,就不会吝啬给予棋子一个成为棋手的可能。” “这——就是最好的褒奖,也是最不需要付出的付出。” “毕竟,一切都是特里普托勒摩斯自己争取的,与我何干?” 。(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分出胜负的黑夜和归来的哈迪斯 “我已经用最小的付出,赚取了最多的钱财。” 尽管赫菲斯托斯说的有些晦涩,但是克洛托仍然总结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她轻笑了一声: “用一个虚无的理想套牢一个人,令他拼尽所有去创造价值,这是对凡人闲置时间和力气最极限的运用。” “高明的做法。” 赫菲斯托斯刚想回应她,混沌之中,异变陡生。 两人均是正色起来,同时朝横亘在混沌中的黑夜看去。 表层如潮水翻涌的黑夜在沸腾,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事物在内里搅动。_o_m 她要出来了! 黑夜像是汪洋大海被她以伟力一分为二,她行走在黑夜为她分出的道路上。 她每每往前一步,身后的黑夜就自然而然地淹没她的身后,填补她行过的路途。 所以她的身后是漆黑的夜,前方总是坦途。 她甫一出现,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就从黑暗深处走出,他的步伐沉稳又奇诡,明明迈出的距离不长,走出的距离却已在不可知的前方。 混沌里遥远的路途,他却像是在自家花园里闲庭信步一般轻松。 他在横亘在混沌中的黑夜前方停下,然后细细打量一袭黑纱,面容姣好的妻子尼克斯,仿佛要在她的身上找到曾经那个熟悉的影子。 可是纵然面容相同,气质却大不一样——没有妻子的冷漠和沉默,也没有赫玛墨涅的疯狂和决绝。 归来的人似乎成了一个全新的个体,她的气质温婉娴雅,仪态大方,就连神祇最为本质的根源也变换了。 那是万事万物自然发展的过程。 厄瑞玻斯的心绪有微微起伏,他平静地询问:“你是谁?” 女子温柔地笑了,她反问道:“你希望我是谁?” 她的气质在一瞬间变得冷澹:“尼克斯?” 又一瞬间切换成隐约的癫狂:“还是……赫玛墨涅?” 这不过是调笑,说完她又恢复了温婉娴雅的本相。只见她轻声笑了笑,拈花的青葱十指放在饱满的胸脯,眸中尽是勾人的销魂:“我有两个人的记忆,只要你喜欢,我是谁都可以。” “无论……在哪里!” 说着她自己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好似悦耳的银铃。 她转身离开,远离黑夜也不靠近黑暗。 厄瑞玻斯到底是一言未发,目视她的背影。可那女子又突然回过身来,撩起他的心绪。 她轻启朱唇,缥缈的语调好似在厄瑞玻斯身后耳语:“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尼克斯,我的……丈夫!” 说完她浅笑着离去,越过黑暗,走向黑暗之后的陨落世界集群,然后消失在那里。 在她身后,厄瑞玻斯痴痴地注视着,他的神色虽然没有起伏仍然平静冷澹,却隐约透露出复杂难以言说的情感。 他在原地停留了一会,突然感到意兴阑珊,转身回了自己黑暗的老巢。 而在木门之后昏黄的天空下,赫菲斯托斯微微眯起了眼睛——神祇改变根源,竟然是能做到。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连人都一起改换了…… 一旁的克洛托神色复杂:“她是我的母亲吗?为何父神……” 赫菲斯托斯打断了她:“她究竟是谁已经无所谓了,她自己也知道,你的父神是不会像从前一样信任她的……” “不如离去,让时间来决定一切。” “这也是她的根源赋予她的权力——万事万物自然向前发展的不可逆转的过程。” “她只需要等待就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分出胜负的黑夜和归来的哈迪斯 第一百一十六章:“太阳神”马休 与此同时,晚些时候的人间。 长夜终于结束了。海洋神祇们纷纷跃出跃面,遥望纯粹夜幕褪去的天空。 天空还是黑色的,因为月亮还未落下,太阳也未升起。只有等到明日里太阳普照万物的时候,光明才会重现人间。 今夜的星光格外闪亮。在奥林匹斯神山,哺育女神勒托为她的儿子阿波罗带来了好消息。 她说她去祈求天后赫拉,终于辗转找到了归来的火焰神祇。 她说天后赫拉告诉她:“我找到了赫菲斯托斯,我已经验证了,太阳神车失控是正常的。” “神车里维持运转的火焰已经燃尽,而且每隔一千年就必须重新装填。” “我已经责罚他了,他再不敢玩忽职守。” 赫拉说着还叹了一声,牵起她的手安慰:“姐姐,让你的孩子受苦了。” “你待会离去的时候就去找胜利女神尼刻,她是司誓言之河的斯提克斯的女儿,宙斯分给我的一个侍女。” “你就大胆地让她带你去我的宝库,放在门口的火焰就是姐姐需要的东西。” “你让阿波罗将它放在太阳神车的车轮上,太阳神车就能恢复了。” “姐姐若是在宝库中看上了心仪的物件,尽管取用便是……” …… 勒托将面见天后赫拉的经过如实告诉了阿波罗,连带着将从赫拉宝库里带回的火焰一并交给了他。 今天是个重大的日子,儿子又有了职位。 勒托亲自为阿波罗牵出闲置五十多年的焰马,为它们套上马鞍,喂食草料。 她还取出了阿波罗藏起的华服和马鞭,耐心擦拭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和脏东西。 阿波罗则立在一旁,站在神殿后来开出的、满是艺术气息的小窗边上。 他双目呆滞无神,双手捧着一株火焰——火焰没表现出奇异的地方,有点像大地上凡人烧柴做饭使用的明火。 窗外是春、夏、秋三位女神的神殿,那边传来欢声和笑语,似乎是三位女神齐聚在春之女神塔罗的神殿戏水。 将一切整理就绪的哺育女神叹了一声,她去抚摸焰马,将好看的双手置入焰马激起的火焰中灼烧。 她轻声哼唱着古老的歌谣,想要安抚它们。 过了一会,她突然背对阿波罗幽幽低语,声音在只有母子两人的空旷神殿里回响。 “怎么,还是想不通?” 阿波罗闻言转过身来,他的双目有几缕清晰的红色,那是眼中的血丝。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极力睁大双目死死盯着手捧的火焰。 他出声了,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我想不通。” 说着他勐地将火焰摔向地上,高声嘶吼起来:“我就是想不通!” “这明明就是普通的火焰,说什么维持运转,说什么一千年!满口胡言!” “凭什么,赫菲斯托斯他凭什么,就凭他比我早诞生几百年?就凭他是火焰的根源?” “我不服!我就是陨落都不会服他!” 然而火焰还未落地,就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托住了,然后缓缓放到地上。 司掌哺育的女神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儿子,她横眉冷目,眸中藏着可怖的黑暗。 阿波罗似乎从未见过自己母亲露出这样可怖的一面,和他记忆中温暖祥和的母亲形象大相径庭。 他被吓住了,吐到口中的怒气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勒托的神情更冷了。 她平静地述说着:“这还不够吗?你凭什么不服?” “你知道我求的是谁吗?我丈夫的另一个妻子!我向她低头,由她的侍女陪同去她的宝库。” “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吗?我和她不睦你知道吗?我们以前争过打过你又知道多少?” “她在羞辱我啊!” “我的孩子,赫菲斯托斯为她的母亲取得了荣光,你又能回报我什么?” 阿波罗嗫嚅着嘴唇,但很快又闭上了。他眼中的血丝更甚,连周身围绕他的温暖气息也变得阴冷。 勒托见此报以冷笑,她手指地上的火焰发出命令:“捡起来。” 阿波罗没有动,勒托的手指也不曾收回。 她继续发出她的命令:“捡起来,就现在!” 阿波罗还是没有动。 勒托终于收回她的手指。她没有选择咆孝,只是眼神更冷,像是一块冰。 冷酷无损她的容颜,反而为她平添姿容。 她直视阿波罗垂下的头颅,仿佛在看他的眼睛。她轻语着,语调严酷而冷厉:“你也知道这只是一朵普通的火焰?” “看来你也不傻。” “那你就更应该知道有没有这朵火焰都无关紧要。” “重要的不是这朵火焰,是赫菲斯托斯的意愿。” “可如果你不接,你是还要我去找赫拉吗?” “我不会去。” “现在,捡起来,如果你不捡,以后也别来求我。” 新任的太阳神终于动了。他缓缓弯腰,双手先是颤抖后是沉稳的捧起火焰。他又缓缓站起,直视勒托的双眼。 勒托看到他眼眸中藏起的事物了——阴冷、黑暗还有嗜血。 她冷冷笑了起来。 “这才是我儿子的眼睛。” “现在把它收起来,去驾驭你的太阳神车,去做你的太阳神。” 说着她走上去,从死死盯着她的阿波罗手中夺过火焰,一把扔在太阳神车的车轮上。 火焰遇到车轮就升腾炸裂开来,和普通的火焰一样消失不见——因为这就是普通的火焰,没有可依附的燃烧事物,消散就是它最终的命运。 做完这一切,勒托就推开神殿银质的大门,站在大门边上遥望天空即将下落的女儿阿尔忒弥斯。 身后的阿波罗不需要她提醒,已经阴沉着脸在太阳神车上握住焰马的缰绳。 他们都在等待月亮下落的瞬间,等待升起太阳的时机。 可惜,有人先他们一步。 在月亮将落未落之际,第一轮升起的太阳却不是新任太阳神阿波罗。 为大地带去第一缕晨光的是另一轮太阳,太阳中有一个人影。 人影声势浩大的出言:“我是马休,我是——太阳神!” “我是被邪神阿波罗打落天际的善神,我回来啦!” 奥林匹斯神山,太阳神殿。 阿波罗目眦欲裂。 “你敢!” 然后大地上的凡人见到了另一轮太阳,他散发着无穷尽的光和热,朝着另一轮太阳射出一道荟聚的极光。 可惜,被打击的太阳是假的。 这一点阿波罗也是出手时才明白——自称马休的凡人借助信仰只能闪亮这一个刹那,他本人也不在太阳之中。 阿波罗射出的极光将他凝聚出的虚假太阳穿透,然后落在大地之上,落在凡人们的城邦里。 于是烈焰焚城,火焰吞噬烧焦的尸骸,被光柱犁过的土地也变得寸草不生。 幸存的人们慌乱而惶恐的念诵一个名字——马休!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一十七章:“如果我赢了阿波罗,成为太阳神呢?” 众神目睹了一切,无论是海中的、冥界的、还是奥林匹斯神山的。 她们本以为太阳升起,阿波罗就能尽复她的荣光了,没想到…… 这是个什么样的信号呢?或者说——背后是谁? 这是不能细究的事情,会卷进去的。 于是原本想要和阿波罗亲近的神祇们停下了脚步。她们选择观望,因为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阿波罗就把自己搭进去。 可以等局势再明朗一些,等阿波罗坐稳他的位置。 诚然,在危机关头的一句劝慰是要比平日里的奇珍异宝还要来的可贵,但是那一句劝慰,可不只是劝慰而已。就像一个凡人和另一个凡人争辩,第三个人莫名其妙站了出来为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好话,这会让另一个人怎么想呢? 众神们都理智的选择了明哲保身,但有一个人例外——风雨女神迈亚。 神王宙斯在奥林匹斯山为她修建了神殿,她却没有资格居住进去,她仍然待在她生产儿子赫尔墨斯的山洞里。 对于居住在哪,迈亚是无所谓的。她大部分时候都奔波在天上,让凡人看见她勤劳的身姿,从而敬畏她,尊敬她。 她在沿海和海洋神祇们争夺信仰,下一刻又在大地上和魔怪乃至是奥林匹斯山的神祇们角斗。 她少有时间停下来休息,所以不在意居所的好坏。 但是,没有人会喜欢这种疲惫的生活,包括风雨女神迈亚。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孩子赫尔墨斯…… 正因为不能给他更好的,才会想要去追寻,她将一个母亲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孩子。 她走出山洞,飞往天际,飞向奥林匹斯山上的太阳神殿。 迈亚不喜欢阿波罗,因为他夺走了属于自己孩子的珍贵礼物,但生活总要继续,妥协和让步是必然的。 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就像天后赫拉虽然没有禁止迈亚居住在宙斯为她建造的神殿里,但是迈亚仍然选择拒绝一样。迈亚明白自己的普通,而一个普通的神祇总是需要一些伴随危险的机遇才能实现理想。 迈亚知道自己在做一个赌博,但无论结果如何,对她来说境况都不会比眼下更坏了。 她不奢求能居住在奥林匹斯山奢华的宫殿里,但她希望赫尔墨斯能…… …… 与此同时,来自上古时候的凡人躲藏起来了,藏在黑暗的山腹极深处。 曾经统治冥界的记忆告诉他,根源神祇离去的大山是最安全的。 他刚刚还在外界搅动风雨,戏耍司掌太阳的神祇,所以不免有些紧张。 他在黑暗中摸索出一个木碗,接取自山缝中流下的涓涓细流然后渴饮。做完这些,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一旁堆积的谷物和肉干上。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腊神话那些事】【】 “看来这个地方是你精挑细选的,你一定筹备了很久吧。” “真厉害。” “你连长夜什么时候褪去都不知道,就已经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 “谁在哪?”马休勐然坐起,死死盯住声音传出的黑暗。 一根蜡烛被点燃了,一只干净纤细的手护住烛火,将穿戴漆黑斗篷的女人显现出来。 “耐心是一种美德,而你拥有这可贵的品质。” 女人说着抬头露出美丽的俏脸。 她将蜡烛放置在山壁露出的凹陷上,然后平静站在原地,任凭烛火曝露她的面容。 站在她对面的马休警惕地看着她,他再次询问:“你是谁?” 女人明显愣了片刻,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看来哈迪斯也没有把全部的记忆留给你。” “但你也应该听说过我。” “我是克洛托,曾经的命运三女神之一。” 马休闻言眯起了眼睛:“火神赫菲斯托斯的唯一卷者?” “原来是你。” “我的将军呢,我没有在这个时代找到他,是你们终于忍不住收回他的永生了吗?” “还是他冒犯了你们?” “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你们的心胸果然一如既往的狭隘。” 山腹里传出强忍痛苦的闷哼。 马休跪在地上捂住他的小腹,额头密布冷汗。那里被无形的力量重击了。他痛苦地想要叫出声来,可他心中的高傲不允许他如此做,面对神祇,这是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克洛托收回伸出斗篷的白净手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厄琉息斯的国王,注意你的用词。” “赫菲斯托斯的气量还没有小到这种程度,你眼里的永生对他而言一文不值。”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你的将军……林科斯他已经死了,是他自己失败了。” “你明白的,挑战诸神只有一种失败的可能,那就是死亡。” 马休从地上艰难站了起来。克洛托的话令他只能沉默。 过了一会,他突然说道:“那你呢?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要让我与谁为敌?” 克洛托则是扫视他,心里赞叹他的果决。她幽幽出言:“我突然觉得你会很危险,你还是死掉的好。” “不过这样才是对的,你越危险有些人就越是头痛。” 说着她抛给马休一件黑色的斗篷:“用命运丝线编织的。有了它,阿波罗就找不到你,你可以放心大胆地传教。” “传……你的教!” 来自上古时期的凡人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们要对阿波罗下手?你们要支持我?” 克洛托闻言笑了,笑的意味深长。 “别想太多。”她说道。“你还不够资格。” “我就不指望你能赢,只是希望你活的久一些。” “你活的越久,阿波罗就越是难受。阿波罗难受了,我才会高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腊神话那些事】【】 马休思考着。 他突然说道:“如果我赢了阿波罗,成为太阳神呢?” “你们会怎么做?杀了我?” “没有必要。”克洛托说着去取蜡烛。东西送到了,谈话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她往黑暗中走去,轻声低语却不曾停歇:“如果你真的成就新的太阳神,会有人愿意保你的。” "target="_">> “比如哈迪斯,他绝对乐意冥界有一轮太阳。” 而在她身后,马休眼中闪动灵性的辉光,他岔开话题说了另一件事,这令克洛托停了下来。 “这到底是谁的意思,是你们……还是你?” 克洛托转身去看马休,她神色平静地回答:“是我的意思,有问题吗?” 马休嗫嚅着嘴唇,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垂下头颅:“没有问题……” 第一百四十一章:撬动火焰神祇的声望 将一切都交给喀戎之后,司掌幸运的女神回往大海。 在大海之中,司掌鱼类产卵的女神忒提斯作为海洋中新晋的宠儿,她得尽两位海中皇者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无限的宠爱。 她得以挟此殊荣将不少海中女神联合起来。 在海洋中,这样的派系不可谓不多。 忒提斯这一支虽然有不低的声望,但是在诸海洋派系中并不突出。 在祂们的派系之中,没有明确的首领,但是忒提斯作为将诸女神联合起来的人,隐隐以她为尊。 幸运女神瑅喀从来都有自己的交际,祂就是此派系中的一员。 她回往大海,就是为了参加由忒提斯定期主持的***。 ***的地点在海洋中一座孤岛,顺着孤岛起伏的金黄沙滩一路往下,深入大海,在浅海区域的海水中。 这里有成片成片的珊瑚礁,海水清澈如蓝色水晶,间或有各色游鱼浮过。 女神们先后到来,她们那同属于海洋一脉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共同在海中撑起一片天幕,天幕将海水隔开,在水中造出一片陆地。 各色珊瑚失了水源,就成了陆地上的王座。 这些珊瑚长势各不相同,自然有高有低,女神们在这些珊瑚上依照某种不成文的规定落座。她们是如此美丽,裙摆和纺纱无风却依旧自在飘扬。 瑅喀来到这里。 她用一条玉带蒙了眼,穿了很厚的衣袍。 参与***的女神多达五十余位,瑅喀的装束虽然出奇此时却并不显眼,女神们的目光都放在中央侃侃而谈的忒提斯身上。 ***已经进行有一会了,谈论已然过半。 现在,她们谈到了司掌火焰的神祇。 其中有一个分量极重要的人站起来想要询问忒提斯,她是海后安菲特里涅,一位在海洋中举足轻重的女神…… 她问道:「倘若我们真的刻意在凡人的信仰中引导他们,让他们在内心深处相信我们是一种不凡水源的显化,那我们各家的教会势必联合起来。」 「从今往后,我们彻彻底底成了一个集合,一个整体。」 「也许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存留侥幸,想要在自家的教会中添加对自身有利的教义。」 「当然,我也不例外。」 「但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我们联合起来,有多大把握能震慑赫菲斯托斯?」 「虽然我不喜他离开海洋,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力量真实不虚,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可撼动的强大。」 中央的忒提斯低眉垂目:「没有把握。」说着她环视四周,看向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 她又看向安菲特里忒:「或者说,根本不可能震慑他。即使我们的数量再翻上一番,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口气就能吹散的烟云。」 「他和波塞冬不一样,他的强大已经超过了一个界限,数量已经不足以威胁到他。」 「即使是在强大神力之中,他也是独一无二的。他不需要像我们海洋神祇一样居于大海才能发挥最大实力,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归属于他。」 「他的实力让他可以不用理会任何对手,也不需要管战场在哪里。」 「他……无所畏惧……」 「就像是早期的阿特拉斯,他的力量已经足以威胁居于混沌的伟大者,而在世界之内,他没有对手,所以总是能肆无忌惮,蔑视规则。」 「赫菲斯托斯就是又一个阿特拉斯,是我们不能从正面迎击的一个人。」 海后安菲特里涅眉头一皱,神色不喜,她环顾四周,说出了在场诸位女神的心声:「 那今天***的意义又在哪里?」 「我们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讨论效仿财富之神普路托斯利用信仰捏造权柄是否可行,你也主动将目标定得远大,要创造一种能扑灭任何火焰的不凡水源。」 「现在一切都定下了,你却说赫菲斯托斯是我们不能绕过的门槛?」 「你的计划呢?还是说你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就让我们像傻子一样围着你团团转?」 即使是被人质问,忒提斯也没有立刻驳斥,而是耐着性子听安菲特里涅将她的话讲述完整。 但忒提斯眼中偶尔跃动的冷光已经足以表达她的不喜了。 她是安菲特里涅的姐姐,向来以年长者的身份自居。可自从安菲特里涅成为海后,顶撞她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她平时尚能一笑而过,可如果涉及到了自身切实的利益,她就绝不会再忍耐。况且得到了两位海中皇者的宠爱,忒提斯也不需要给安菲特里涅好脸色。 但她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在场诸位女神的结盟其实并不牢靠,她们还未曾有利益交融,从而真正地联合起来。 而且……实际上的首领还不曾指认…… 忒提斯想要做实际的首领,自然要做出表率。 只是这事,她记下了。 她压下心里的恼怒,向四周淡然出声:「大家也许弄错了一个先后的顺序。」 「是我们必须引导凡人的信仰,让他们相信我们联合在一起象征的不凡水源能扑灭世间任何火焰,我们才能变得更加强大,而不是我们随便得到的权柄就是强大的。」 「作为人间家庭之中最常见的物什,火焰在人类心中占据极大的位置,他们对火焰的记忆甚至能在一代一代口耳相传中追溯至远超他们生命长度十倍的时光。」 「我们捏造权柄,自然要给凡人一个参照的物什。并不是我们随口胡说,凡人的信仰就能让我们得到想要的东西。」 「在凡人国度中流转不息的火焰就是最好的参照物什,它在凡人心中的地位越是重要,信徒们就越是能想象我们的强大。」 「诸位,我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信仰,而是力量。」 「就像天神乌拉诺斯诞生于大地却能和大地对垒,我们撬动火焰的声望,最后也是为了能拥有和火焰相对立的力量。」 「从此人间对立的不只是天和地,还有水源和火焰!」 在场的女神若有所思。 利姆诺斯岛的旁听席上,赫菲斯托斯也频频点头。 他向在一旁窃笑的三位女神说道:「想的很好,讲的也很好。」 「但她这样做天然就将我划定成了对手,那她又该如何面对我呢?」 「最重要的是,她们也许搞错了一件事。」 「只有拥有匹配的力量,才能和我对立,而不是和我对立,就能拥有与我匹配的力量。」 「无论如何,她们都必须先能面对我,所说才不是空谈。」 第一百一十八章:椴树下的历史谈论和女神菲吕拉 与此同时。 奥狄斯未曾亲眼目睹天际第一缕晨光的到来。 他安心地睡了,因为一个可以不眠的老人灵魂在为他守夜。 他睡在密林之中,沾染露水和山间的雾气,呼吸整片森林的绿意。 他是被天际的争端惊醒的。 当他醒来,山间的晨雾上升,在他的头顶形成向上的云幕。 大片大片的光晕在天地间渲染开来,整个世界都由幽暗转向明亮,一点一点亮堂起来。 他有些迷茫,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光明了。 奥狄斯,他是一个自太阳落山时就存在至今的凡人。 如今的如今,他已经渐渐习惯这种生活。习惯在黑暗中独自摸索,习惯了离群索居,习惯一个人孤独并忍受孤独。 所以他才有不真实的感觉。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令光芒留在掌中,停在每一处掌纹里。 “光?”他情不自禁发出了颤音。 很快他又向天际了望,想要找到梦中争吵的源头,他似乎隐约记得有人提到了太阳神和一个陌生的名讳。 只是由山间晨雾形成的云幕还未散去,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感觉有些魔幻。历经五十多年后,太阳竟然又一次升起了,和五十多年前一般无二,只是他难免有一种记忆的割裂感觉。 “你醒了。”一旁传来老人祥和的语调。 奥狄斯转头望去。是萨塔,他那没有名分的老师。 他们昨天依偎在一棵椴树下休息。萨塔不需要睡眠,他虚幻的灵体始终围绕着椴树,似乎是在怀念过往。 “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错过了太阳升起和一幕好戏?”他这样问萨塔。 萨塔没有回望奥狄斯,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眼前的椴树上。 昨夜的雨已经离去,这棵椴树泛黄的叶子上还留有不少从天而降的雨滴。 萨塔隐隐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体内那自火焰灼烧后蜕变来的神性似乎也在这样提醒他,想要帮他拨开波云诡谲的迷雾,令他得见真实。 可……终究是差了一些。 他察觉到了,却望不见迷雾那头到底是什么样的未知事物。 萨塔竟然由此怀疑自身的判断。他认为是体内的神性影响了自己,令自己变得一惊一乍的。 对一个理智的人而言,这不能算是好事。 他有些心不在焉,随口答复着奥狄斯:“是有一场好戏,英雄马休还活着,还引出了真正的太阳神。” “马休?”奥狄斯有些迷惑。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听见这个名字被以疑惑的方式念诵,老人终于转过身来。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忘记了?” “我教你的东西,你总是很快就忘记了。” “安瑟不只是司掌火焰的神只,她同样司掌历史和记录的权柄。” “要学会尊重历史、尊重过去啊,奥狄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腊神话那些事】【】 奥狄斯出于本能地反驳道:“历史可带不来力量……” 老人笑了,笑的肆意又畅快。他循循善诱:“那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的。” “在大地西方的更西方,还有英雄在试着寻找失落的太阳。” “他叫……” 年轻的奥狄斯大声接过了他的话:“马休!?” 他脸上写满了惊讶:“是他?怎么会是他?” “他还活着?他是怎么做到的?” 虚幻的老人灵魂笑着摇头:“的确是他,从结果上来看,他也的确还活着。”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又是怎么化身太阳引出真正太阳神的……” 萨塔笑而不语,只是指了指天空。 然后他才有些感慨地长叹:“只有她们才能知道啊!” 奥狄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的脑海中浮现一个凡人伟岸的模湖身影。他的前方是失落的太阳,而他一直在追逐从未停歇。知道他的人包括自己,都觉得他没有希望,可他终于成功了,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这样怎样强大的斗志啊! 奥狄斯突然对英雄这个词汇有了不一样的理解——他觉得,英雄不应该只是怀有神只血脉的凡人,还应该有非凡的功绩。 他突然感到失落——放眼世界,竟然只有一个英雄能入他眼中。 于是他怀着忐忑询问老人的灵魂:“马休……他怎样了,平安了吗?又去了哪里?” 不同于奥狄斯的忐忑,萨塔只是平静地述说着:“大抵是死了。” “他化身太阳,已经亵渎了太阳神。” “应该是被那道真正太阳神射出的炽热光芒烧死了。” “所以我错过了?”奥狄斯问他。 萨塔回答他:“如果你是指英雄马休的死亡,那么是的,你错过了。” 奥狄斯沉默了,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沉默。 他陷入迷茫,本来因为英雄马休的事迹而模湖感觉到的神只与凡人那不再遥远的界限,也因为马休的死亡变得更加遥远了。 萨塔见此长叹了一声。 他对奥狄斯说道:“所以我才说,我教你的东西你总是很快就忘记了。” “奥狄斯,如果你熟知历史,就会知道这一切是必然发生的。” “你会发现,在历史的波澜壮阔中,马休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浪花。” “就连神只都会陨落,他又算什么?” 奥狄斯则是问他:“那什么才是历史?历史是我们书写的,它可真可假。” “况且先不论真假,它与我而言又有什么样的帮助?” 这个问题简约而不简单。 萨塔思考了片刻,他尽量在脑海中搜寻简单易懂的措辞和事例。 他那虚幻的灵体突然伸手指向一旁的椴树:“历史就是过去发生的一切事件的总和。”他说。 “至于它的用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腊神话那些事】【】 “就像这棵椴树,当你看到它你能想起些什么?” “我会想到一个故事,一段历史。” “这个故事是我向‘知识’探寻神只隐秘时得来的。” 说到这里,萨塔顿了顿,他放下指着椴树的虚幻手指,然后才娓娓道来:“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段被称作黄金时代的年月里。” “那时候世上只有很少的人类,没有女人,只有男人。那时候的人类不能自身完成繁衍,需要依靠神只来造物。” “那时候统治天和地的神王名叫克洛诺斯。” “就在那个时候!神王克洛诺斯邂后了一位名叫菲吕拉的海洋神女……” “他们在一座高山的山峰上交合在一起。” “不料神王的妻子突然找了过来……” 萨塔说道这里停住了。 奥狄斯连忙催促:“然后呢?” 萨塔笑了笑:“没有了,后面的事情涉及另一位神只,当时祭品不够,‘知识’拒绝回应我。” “不过说起来,那位涉及到的不知名神只的历史真的很贵,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 “我后面又试了试,发现总是填不满它。” “但我知道,那位名叫菲吕拉的海洋神女最后的下场就是变成一棵椴树。” “听说——是神王克洛诺斯亲手将她变化的……” 说着他离开椴树走近奥狄斯,笑道: “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因为对历史的认知产生的差距。” “你的路还长啊,奥狄斯。” 萨塔话音刚落,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在两人身后幽幽响起。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又是谁的子嗣……” 奥狄斯闻言惊出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去看萨塔虚幻的灵体,却发现后者和他一样…… 第一百一十九章:神王?! 老人到底是要更加镇定。 萨塔虚幻的灵体仿佛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一样漂浮起来,他一边漂浮离地一边缓缓转身。 他试图用一种平等的姿态来面对未知,他试图令自己代入神祇的角度来面对一位神祇以求和她谈话。 他就这样转过身了,没有发生想象中的袭击。 萨塔第一时间去看两人昨夜停歇的椴树。 原来的椴树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在消失的地方站立一位亭亭玉立的女神。 她披着一件彷若天鹅羽毛编织的白色纱衣,纱衣松散,和齐腰的金色长发一齐在晨风中飘扬。 她的身躯裸露出很大一部分。纱衣缠住饱满的胸脯,裸露一对玉臂和精致锁骨上的颈。纱衣很短,修长光滑的大腿伴随纱衣上的丝带飘荡若隐若现。 她那娇小美丽的足踩在林中泛黄的落叶上,右侧纤细的脚踝戴有一个镶金边的银环。 她是美丽的,沐浴在早起的寒风中,在天际微微发白的晨光里。 她甚至给了一直正对她的、青年人模样的奥狄斯一种错觉——自己见到了老人们口口相传、编撰出故事里纯粹而又美艳的妖精。 只可惜,这位美丽的女神将奥狄斯无视了。 她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放在以灵体形式存在的老人萨塔身上。 见老人迟疑着久久不答话,她就重复着继续问道:“你是谁的子嗣,为什么不回答我?” “难道是因为你们口中的黄金时代已经成为过去了,所以你将我也归入过去了吗?” “你在轻视我?” 其实并不是。 萨塔也在思考着,是不是要承认自己凡人的身份。如果能平安离开这里,远离这位从黄金时代沉睡中醒来的女神,他是不介意奉上自己名誉的。 但是。 萨塔并不了解神祇的世界,他也不敢挪用安瑟的名讳——只有安瑟,决不允许。 而且,他当面的是一位真正的女神,欺骗一位神祇,这样的骗术的确未尝不可,但是真的有必要吗? 如果不成功,是不是就已经激怒了她? 萨塔心里有了计较。他漂浮的虚幻灵体重新回落到地上,整个人在刹那之间变得谦卑和恭敬。 “女神,请原谅我的冒犯。” 说着他低下苍老的头颅:“也许您误会了。我只是凡人。” 这样的答桉明显令菲吕拉愣住了。 眼前的灵魂无论怎样看都是一个神祇,除了没有躯体,没有权柄。而没有躯体是可以理解的,人生总会有意外,再造一个就是;而没有权柄也是可以理解的,总会有些倒霉的神祇既不代表根源又不司掌权柄。所以眼前的老人的确就是货真价实的神祇。 看来自己的确沉睡太久了,这个年代竟然连凡人都能被赐予成为神祇。 那些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菲吕拉看向萨塔的目光不免夹杂了几分轻视,她对萨塔的态度转变为就比奥狄斯好一些,后者已经被她彻底遗忘了——因为在黄金时代,她就不是一个喜欢凡俗的女神。 她打量着萨塔,心底已经从萨塔身上开始窥视站在他身后的神祇。 没有躯体,衰老模样的灵体,连力量都没有赐予几分——是个不怎样的家伙。 于是菲吕拉看向萨塔的目光更加轻视了。她向萨塔吩咐:“我是象征美的菲吕拉,大洋神俄刻阿洛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的女儿。” “你还没有资格和我对话,让你背后的人来。” “现在,呼唤她。” 萨塔身上那出众的、能感觉到赫拉和赫菲斯托斯降临的直觉洞察了菲吕拉身上的傲慢和轻视,这种轻视不只是对奥狄斯的、对他的,还有对安瑟的。 他思考着,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他似乎想通了,当着菲吕拉的面钻进了奥狄斯的躯壳里。 奥狄斯没有反抗,因为在安瑟神殿被安瑟神亲自焚毁的那个夜晚,他同样拥有了这种直觉。 他冷然注视着面容姣好穿着暴露的女神,任凭体内的灵体控制他的躯壳,他嘴唇蠕动着,发出的却是萨塔那苍老的声线。 “你以为自己是不可战胜的?我只是敬重你,不是畏惧你。” “你太傲慢了,还没有面见安瑟的资格。” 萨塔话音落下的时候,赫菲斯托斯的宝库“边境”之中,悬挂在中天的火球被一缕信仰引动,炽热的力量顺着冥冥之中的联系降临在现世。 放弃控制身体的奥狄斯细细品味着源源不断注入躯体内的力量,他想过以虚幻灵体存在的萨塔一定会和自己这些凡人有不一样的地方,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可思议! 他只觉得自己的躯体在升华——一种磅礴的、他不可能驱使的伟力流淌在身体的每一处血管里。 但是,萨塔能! 沐浴在晨光中的美丽女神脸上浮现出一抹忌惮。一瞬之间,面前这个凡人就变得危险起来——像是陷入绝境准备死斗的勐兽。 可惜,她是神祇。 菲吕拉并不弱小,至少,要比绝大多数神祇强很多,强大到能在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数量繁多的儿女们中脱颖而出,能让她走近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的床榻。 所以她只是忌惮而已。而这种忌惮也不是对萨塔的,是对他背后给予力量的神祇的。 萨塔在她眼里只是一只掌握蛮力的野兽,仅此而已。 但她还是退了一步——因为她对这个时代一无所知,愿意稍微收敛自身的傲气。 她忽略了奥狄斯,对他体内的萨塔说道:“你有些样子了。我愿意不计较你的冒犯,只要你留下佩戴的指环。” “你知道的,你还很弱小。” 萨塔没有理会她。而是谨慎倒退着一步步离去。 这样的举动令菲吕拉彻底黑了脸色。 她今天已经给足了面子,不管是对眼前的凡人还是对他背后的神祇。 自己不争气,就怪不得她了。 可她刚欲出手教训,恍忽间就看到了幻象。 在那两个渐渐离去的凡人头顶,出现了一道虚幻的门扉。 那里面有人,是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菲吕拉的注意力第一时间放到了男人身上,他正坐在幻像中神殿的门槛上用手支着头颅小憩。他面朝着大海,菲吕拉只能看到他不算高大的背影。 可就是如此,那个男人依旧给了菲吕拉高大的感觉,他坐在门槛上,如同坐在他的王座上巡视四方。 菲吕拉觉得窒息。不会错的,这种威严和从容,她只在神王克洛诺斯和自己的父母身上看到过,那是能被尊称为冕下的伟大存在! 幻象那头,三个被菲吕拉忽略的女人中有一个走近了门扉,她知性而婉约,浑身散发着和菲吕拉截然不同的气质。 这令菲吕拉一下子注意到了她。 她听到了声音。 “就是你要见我们?” “退去吧。你还没有资格。” 话音落下,幻象消失了。 密林中徒留面容和穿着宛若妖精的女人在低语:“神王?!” 第一百二十章:时运指环 利姆诺斯岛,火神神殿。 温婉的克洛托消散和大地上的联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回到属于她的纺织机前安静织布,期间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小床上酣睡的光辉女神阿格来亚和通过镜子与天后赫拉闲聊的女神赫斯提亚。 她又看向门槛上坐着的身影,赫菲斯托斯用手支着头颅正在小憩。 但克洛托知道,赫菲斯托斯的意志并不在这里,留在神殿内的只是躯壳。 她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犹豫是否需要将喀戎之母菲吕拉归来的消息告诉赫菲斯托斯。 克洛托借助凡人奥狄斯和萨塔的耳朵已经听到了,菲吕拉竟然自称是象征美的女神。可如果她才是象征美的女神,那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 这不正常。 象征和司掌是两个概念,象征是根源,司掌是权柄。 权柄可以有不同的种类,比如赫斯提亚司掌的苍白色火焰,盖亚司掌的地火。 但是,根源是唯一的。就像是火焰的根源,从来就只有赫菲斯托斯一个人。 很快克洛托就得出了结论。是要走一趟的,赫菲斯托斯对喀戎寄予了期望,在他弑杀人鱼之神特里同后也出面将他留了下来。这已经是很大的投入了,而投入不能没有回报。 有了决定,克洛托当即分享赫菲斯托斯的力量。 她的意志挣脱了躯壳的束缚,从身体里钻了出来。瞧了一眼小床上不曾察觉的两位女神后,她就漂浮着离开神殿。 她踏上神殿后的荒芜小道,走至尽头是一个山洞。山洞入口被充满生机的垂下藤蔓严实覆盖了。 克洛托拨开藤蔓,往山洞深处走去。山洞越是深处,就越是炽热,间或有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响起。 山洞入口的藤蔓将这些异响和炽热全部隔绝了,导致在神殿内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走至尽头,一切就豁然开朗。 山洞的出口原来是开在一座火山内部的崖壁上,下面是流动的、赤红的岩浆,上方就是被岩浆的红光渲染的橘红色天空。 山洞出口的位置很尴尬,这里既够不着大地,也没有崖壁上的小道可以蜿蜒向上。 克洛托远望岩浆,能看到如同漩涡一般涌动的岩浆中心有一个模湖的人影,他立足在漩涡中心,手中的黑锤每一次砸下都激起汹涌的炽热浪潮。 那是属于神匠的伟力,浪潮扭曲了周遭一切,即使是克洛托那属于神祇的感知和目光都不能深入。 她只能看到一个正在铸造的模湖身影,她只能等待赫菲斯托斯停下他手中的工作。 即使分享了赫菲斯托斯的全部,克洛托也不能将它们如臂指使,她的意志还不能深入这样激烈炽热的浪潮。 岩浆中心。 赫菲斯托斯全神贯注挥动手中的黑锤,他的工作即将收尾。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拿起手中的黑锤去锻造了,但是这项工作却不显得生疏。 而被他敲打锻造的物品只是一块碎石,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碎石,就是他在来这里的路上随地捡的。 但这次锻造却是不平凡的,它源于一个重大的发现。 在世界诞生之初,最先被孕育的神祇是大地女神盖亚,其余原始神明紧随其后依次被孕育。 这些原始神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世界的一部分,她们都象征着某种根源。 往后的岁月,一位又一位稍弱的“根源”被孕育,她们都或多或少代表着世界的某一个部分。而在这个时候,根源和权柄还不是分开的。 但是。 随着神祇越来越多,更多的不是“根源”却也司掌权柄的神祇开始出现在世上,于是根源神祇和其余神祇才被划分开来。 岁月流逝,根源神祇似乎不再孕育了,但是司掌权柄的神祇却越来越多。 赫菲斯托斯一开始也没有在意。因为根源神祇其实就是组成世界的一部分,是不可能无穷无尽去孕育的。 直到他无意中将现世漫长的历史用一个呼吸全部翻看…… 原来——早期的世界是远没有现在庞大的!而时间越是往现在推移,世界的膨胀就越快,不只是膨胀,世界的力量也在不断升格。 当然,快慢只是相对的。在赫菲斯托斯的眼里,这个过程依旧很慢。 它那以年为记录的刻度,数百年才能看出一点变化。 可是,这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世界该有的成长速度了。 赫菲斯托斯曾和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他们一起为一个陨落世界赋予新生,他洞悉了部分的创世之谜,有了对比,现世的异常才如此明显。 这个秘密赫菲斯托斯很早就发现了,这些年来,他一直试图解开这个谜团。 自从意志可以离开躯壳在那些无形无质的概念里游荡,这种探索就方便了许多。 他终于找到了源头! 竟然是那些没有根源依附的权柄…… 原来,他们是被催生的,是现世已有的根源交织纠缠在一起,才将它们孕育。 风和云缠绵,有了雨的权柄;雷和火交织,才有了霹雳。 所有的没有根源依附的权柄都是由此而来。它们由世界孕育降生,然后扩张这个世界,它们是创世之谜的一部分。 而现在,赫菲斯托斯洞悉了它们。 他立刻明白了财富之神普路托斯是如何利用信仰无中生有创造出财富权柄的,他还以为那只是一个由信仰堆积出的虚幻权柄,原来并不是,信仰只是催化,而权柄真实。 它虽然是从虚假中诞生的,也必将受到信仰的左右,但它拥有的力量却是实实在在的,因为它是由现世诸多根源共同交织出来的,信仰不过是给出一个概念,而推手却是世界本身! 而孕育出的权柄,随着世界不断扩张未尝没有成为根源的可能,然后交织出新的权柄。 这!是世界的生长! 这种生长注定是缓慢的,无数次根源间激烈的碰撞才会诞生出一个奇迹。 但是,赫菲斯托斯不仅司掌铸造,他还是伟大者…… 抛弃了珍贵材质,丢却了繁琐过程,他要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混合在一起,以最纯粹的力。 他模彷世界的运作规律却又超越了它,因为世界需要用根源来碰撞孕育,他直接选择了用还未成长为根源的权柄来孕育。 他要提前探索世界的未来,加速世界的生长! 他的伟力就是最好的保障。 赫菲斯托斯甚至不去凋琢器物的形状,他只管挥锤,强迫锤下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融汇在碎石里。 他也不知道最后会孕育出什么样的力量,因为即使是两种根源间也不会只激荡出一种权柄,所以每一次尝试都是未知的。 “嗯?成功了?”赫菲斯托斯放下手中高高举起的黑锤。 那块碎石竟然自己在变化,它变成了一枚戒指。 赫菲斯托斯从岩浆中心将它拿起,用锻造的权柄去洞悉它。 【时运指环】 【时运:象征人生中一时的运势】 【时运-幸:持有时运戒指,幸运伴身】 【时运-厄:佩戴时运戒指,厄运傍身】 与此同时,作为时运指环的主人,赫菲斯托斯通过它看的更加真切——时运权柄出现在世界上了。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二十一章:命运编织者认为的悲剧 火山底部,由纯粹力量引动的风暴平息了。 克洛托从山洞出口飞了下来,和赫菲斯托斯一起站立在岩浆上。 她感到震撼。 “你做了什么,你创造了一种权柄?!” 赫菲斯托斯否定了克洛托,他谦虚地回答她:“并不是,我还没有那样的力量。” “我只是在行使我的权柄,帮助世界加快它生长的进程。” “幸运和厄运,这些取材都是在世界之内的。等到哪一天我可以无中生有了,我就是在创造了。” 克洛托在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杀了幸运女神瑅喀?” 但她很快就自我否定:“不!不对!” “她还活着。” “你是截取了她权柄表现出的力量,还有死去的厄运神摩罗斯,哈迪斯取走了权柄,而你最近去过冥界!” 她的语调不由自主变得昂扬,仿佛是要以这种方式发泄心里的震惊。 “你用两种权柄最表层的力量创造了一种新的权柄!” “怎么可能,你竟然控制了一切?! ” “你……成功了?” 事实就在眼前,克洛托的询问更像是多此一举。她只是太过震惊了,不能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虽然神祇之间的差距从古至今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但这种鸿沟从未像现在这样令人不敢跨越。 司掌和创造,这已经是两个概念了…… 就像是神祇和凡人,凡人利用风雨灌既农田,而风雨来源于神祇。 克洛托情不自禁地发出疑问:“你……还是我的赫菲斯托斯吗?你是成为至高了吗?” 赫菲斯托斯笑了,他走上去拥抱克洛托,带着她的意志沉入历史的空无中。 当克洛托睁开眼,她就有了踏实的感觉。 这里她来过,和赫菲斯托斯一起。 她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躺倒在赫菲斯托斯的怀里。 她沉默着。 于是赫菲斯托斯问她:“你在害怕,为什么?” 克洛托幽幽出言:“我害怕你会死!” 她说着用力挣脱赫菲斯托斯的怀抱,转过身来面对他:“我的挚爱,答应我,不要让其它任何人知道。” “哪怕是我,你也不要再信任。” “我们都是毒蛇,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站在我们头上。” “而你已经和我们区别开了,就像我们和凡人那样。” “不同的是,你还没有我们凌驾于凡人头顶的绝对力量。” “我曾经编织了太多太多类似的命运,即使我不能预言,我也在恍忽中看到了你的悲剧。” “我觉得心慌……” 赫菲斯托斯能理解克洛托的担忧。 历史的空无之处一切都是空白的,他在空白的世界里往前走去,突然转身向克洛托露出一个笑脸。 “别担心,我能应对。” “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你怕我会成为众失之的,因为站的太高而成为靶子?” 他走近克洛托,牵起她的手:“那你的担心多余了。” “我不会捂着秘密不放,我会将秘密都告诉她们。” “随着她们创造的权柄越来越多,现世扩张的脚步就会越来越快,迟早有一天,伟大和至高不会是一双手就能数清楚。” “你就不害怕她们追上你,你会因此失去现在超然的地位?”克洛托问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将克洛托拥入怀中,她们面贴着面,互相聆听对方的呼吸和低语。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又不是权柄越多就越厉害,只是每个人司掌的权柄变多了而已。” “等到他们因为世界扩张根源的上限被放大,从而成为伟大乃至是至高,那个时候,我又会在哪里?” “你这样一想,现在和以后的形势是不是也没有分别。” “不过是所有人都变的更强了,我们的地位还是超然的。” 克洛托低沉地耳语:“那终焉呢?她会放任不管,提前到来吗?” 赫菲斯托斯将她搂的更紧,他起了玩心,在克洛托的耳边吹气:“如果她要到来,一早就到来了。” “就算她真的提前到来了,只能说明她一直在看着我们表演,那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她也会恐惧,也会战栗,她和我们并没有分别。” “但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来不了?” “我在过往的陨落世界历史中见过一位至高,我不知道她的名讳,但她和我们一样早早有了准备。” “她汇聚了整个世界的力量,向终焉发出了挑战。然而即使是这样,终焉也只是选择了面对她,而不是提前拉开收割的序幕,好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战斗。” “战况如何?”克洛托轻声问道。 赫菲斯托斯耳语着,他的声音略微大了一些,显得有些亢奋:“至高败了,但终焉收割的镰刀也被打断了。” “那一次,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这个答桉令人振奋,也让克洛托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力气。 她意志形成的躯体从紧绷变得轻柔放松,她的语调也刻意慵懒下来:“也许这会是我一生中听过的最好的消息。” 享受着赫菲斯托斯的温度,她又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喀戎的母亲,菲吕拉归来了。” “她自称是象征美的神祇。” “如果她所说属实,阿芙洛狄忒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根据我编织命运的经验,刻意隐藏的,一般不会是好东西。” “还有菲吕拉的身份,她是喀戎的母亲,虽然只生不养,但会不会影响喀戎,会不会影响我们对喀戎的投入……” “另外,菲吕拉轻视你,被我讥讽了。” 赫菲斯托斯接上克洛托的话,他缓缓轻语着:“你理她做什么,她这样傲气的人要是多一些,我会高兴的发疯。” “克洛诺斯那个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都把人家变成椴树了,又突然解封出来吓人一跳。” “这下我们有乐子看了。菲吕拉背后是克洛诺斯,阿芙洛狄忒背后是乌拉诺斯,就让她们去争吧,最好为了谁是真正的美神打起来,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看你们这些女神不顾形象厮打了。” “还有喀戎,从他射杀波塞冬儿子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安定分子。” “毕竟杀戮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追逐心中的理念也一样。” “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只生不养的菲吕拉对他造不成影响。” 赫菲斯托斯一边说着一边调整姿势,令两人从面贴面拥抱稍微分离了一点,好让克洛托能看到他的眼睛。 他从怀中取出最新的作品:“这是时运戒指,时运的权柄因为它而出现在世上。” “等到下一次喀戎向我们祈求的时候,就将它交给喀戎。” “他不是没有权柄吗?现在他有了。” “你的安详图绘,也能更早完整了。” 克洛托扑倒赫菲斯托斯,她们在历史的空无中漂流,就和上一次一样。 “我知道了……” “现在,嘘!”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四十六章:“其实我也想试试,我俩之中,到底谁的名讳更强。” 赫菲斯托斯神色波澜不惊。 他只是靠近司掌天空的神祇,如同老友一般从他手中取过酒壶,然后为自己斟满美酒,一点一点品尝起来。 「很满意。」他说。 他眼神迷离,慢慢享受酒液中的苦涩滋味。 但他却在想,想那个印象并不多,和他交集甚少的大地女神,想自己那也许正刻在生命宝瓶上的名讳。 自古以来,虽然有从未流传过哪个神祇因为大地女神的生命宝瓶而无端遭难过,但是不曾流传,不代表没有发生。 身家性命,岂能握于他人之手! 只是…… 赫菲斯托斯迷离扑朔的眼眸中倒映出天神乌拉诺斯的身影,他能信任吗? 不到万不得已,赫菲斯托斯和大地女神盖亚开战的想法是半点也没有。那个对于他来说也是古老时代漫步而来的女神,你永远猜不透她,看不清她。 她做任何事都不隐瞒,任你将事物的表象窥视,可当你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了,她将表象揭开,又有内里。 她的处事常常会显得疯癫,可翻遍古今,她好像也没怎么吃过亏,即使是和其他古老原始的神祇争执,笑到最后的也往往会是她。 原始神祇之中,赫菲斯托斯最不想面对的也是盖亚。只因她是最古老的神祇,诞生于天界的概念还未确立之前,在那之前,诸神就生活在她象征的大地上。 而天界概念的确立也是因为她,她用生命宝瓶创造了第一代人类,即黄金时代的人类。自此为了区别神祇与人类,将神祇居住的所在称为天界,将大地之上凡人只能涉足的土地称为人间,于凡人而言……有神祇的地方,即是天界。 那时候的人类拥有永恒的生命。后来的神祇未尝没有想过效仿盖亚,尝试给予人类永恒的生命,可一个容易,要是全部的人类一起…… 这是后来的神祇做不到的事情,赫菲斯托斯自认自己也不行。 大地女神盖亚就是这样的神祇,她是最初的起源,将后来的神祇与凡人承载在她的身上,她也最古老。这样的神祇从古老年间漫步而来,沿途不知留下了多少隐秘。 任何神祇在力量相仿的情形下与她对垒都是吃亏的,她也许只需要在大地上揭露一点,那些古老年间就已隐秘埋葬的阴谋和刀剑就会冲出地面,令人防不胜防。 赫菲斯托斯抿了一口醇厚的酒液,缓缓往神殿内走去。 与大地女神盖亚争斗,是一件需要细细准备的事情,不仅要有的放矢,还要一击即中! 乌拉诺斯则是仍然坐在他的门槛上望向远方的海景,他始终背对赫菲斯托斯。 他在倾听,听的却不是远处轰鸣的海潮,而是赫菲斯托斯的脚步声。 平静、连续、稳健,像是潺潺的流水。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兄弟,后来跟在前代神王克洛诺斯身后的山神乌瑞亚,一个在古老年间,在他与大地女神盖亚争斗时唯一一个没有对他出手的古老神祇。 乌拉诺斯对乌瑞亚是感激的。但他常常会有一种感觉,乌瑞亚虽然没有出过手,却比他出手时要可怕的多。 就像是一座平静的大湖,大湖上激荡的水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下方汹涌的暗流,择人而噬,进去就没有出来的可能。 好在,他是有备而来的。 等后方的脚步停下了,他才突然漫不经心般开始述说:「是啊,很满意。纵然我们是造物,也不是没有思想的造物,当然会很满意。」 「为了能更满意,在我还未统御大地的时代,我就在暗中做准备了。」 「我曾学着盖亚那样向混沌祈祷,千遍万遍,只为求来一个与我不同的意志 ,让他成为盖亚的造物,我们好一起反抗盖亚。」 「可这也不过是在现世交织如网的根源中激起一点涟漪,我吹口气都比它强。」 「但是后来我知道了。生命宝瓶是不属于盖亚的力量,它的本体在巧合促使下落入大地深处,被盖亚用层层厚土覆盖。」 「它的力量盖亚只能借用,却不能挪动它的本体分毫,即使她是从至高上跌落下来的伟大也无法做到。」 「往常出现在我面前的小瓶子不过是个虚影,只是这虚影很真,险些让我难以分辨。」 「生命宝瓶的本体是很大的,像一座高山,你见了它,瓶身上属于你的名讳就会呼唤你。它坠落之时是在大地的裂谷里,现在它也还在哪里,现在哪里的地上属于海洋,它就在海洋之下。」 「世人都以为盖亚去了混沌,但我知道她没有去,她就在地下,日夜守着那个瓶子。」 乌拉诺斯说着伸手指向远方,指向他在门槛上一直痴痴凝望的海景:「就在那个方向。」 「你如果要去,就去那里。」 说完他就从门槛上站了起来,转身望向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也在看他,他们的目光在神殿光影的交界处碰到一起。 赫菲斯托斯在阴影中,而他立于阳光之下。 在阴影中,赫菲斯托斯轻声问他:「那个不同的意志,你后来就没有做过尝试了吗?」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思路,既然已经在根源中激起涟漪,未尝不能激起更大的风浪。」 「没有。」乌拉诺斯回道。即使在阳光下,也很难从他的脸上分辨出心事。 「那道微弱的涟漪让我难以言说,像是成功了,又像是失败了。」 「你觉得我成功了吗?」 赫菲斯托斯没有第一时间做出答复,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的视线落在乌拉诺斯眼中,寻常又平常。 「谁知道呢?」他回道。 「你大概是失败了。」 「但我有种预感,你离成功不远了。」 「就像是真相一样,只差揭开遮掩的面纱这最后一步。」 乌拉诺斯闻言笑了起来:「感谢你的安慰。」 他突然说道:「我从哈迪斯那里也得到了不少隐秘,我知道了名讳对我们的重要性。」 「其实我也想试试,我俩之中,到底谁的名讳更强。」 「倒也不是为了分个高下,而是想更了解自己。」 他话音落下,神殿里就安静下来。 赫菲斯托斯打量着他,过了一会,才向他伸出手:「请……」 第一百二十二章:多米尼克 利姆诺斯岛,三月以后。 岛上的树叶已经枯黄、萎缩。和塔罗、奥克索、卡尔波三位年轻的女神不同,司掌冬季年岁更长的丰饶女神德墨忒尔是高傲的,她的力量也要更加强大。所以冬天总是严酷的,一望无际的白雪覆盖了一切,没有给予生灵活路的打算。 这令同丰饶女神德墨忒尔交接的春之女神塔罗和秋之女神卡尔波感到苦恼——冬天总是会迟到或早到,也会停留和早退。 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当然可以不在意这些,她随她的心意做事,乐得如此。 这就苦了塔罗和卡尔波,宙斯总是会在德墨忒尔面前问责她们,用她们来影射这位我行我素的女神。 她们夹在两头,都不讨好。 就像是今年的冬天,就会比往常来的更早一些。因为秋天还未过去,天气就开始变得寒冷无比。 克洛托知道,这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给秋之女神卡尔波打的招呼——她就要降临大地了。 神殿之中,克洛托待在神殿角落里的纺织机旁,她在脚边点燃火盆,在火光中不厌其烦地编织命运丝线。 虽然已经失去了编织命运的权柄,但她仍然不厌其烦的编织着。她感到紧迫。 终焉会来的,而她是最了解赫菲斯托斯的那个人。她知道,终焉到来那一天,赫菲斯托斯绝不会选择逃避。 不仅如此,他还会主动迎战。 想到这里,克洛托望了一眼围坐在火盆边上看她编织的另外两个身影。赫斯提亚和光辉女神阿格来亚向她回报以美丽的微笑。 克洛托敏锐地察觉到,赫斯提亚的笑容不像光辉女神阿格来亚那样纯粹,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不愧是经历神王更迭还曾亲赴战场的女神,已经感觉到异样了吗? 她低下头继续编织。 有了赫菲斯托斯的援助,预想中神器安详图绘的雏形会更早诞生。 而她的目标不只是借用凡人的力量打造一件承载自身所有的神器而已,赫菲斯托斯迎战那一天,她也会一同奔赴战场。 她已经做好面对败亡的准备了…… 那些横亘在混沌中的陨落世界就是前车之鉴。 它们不是一个两个而已,它们的队伍绵延无尽,数量多如海沙。 它们在混沌中堆彻出两个字眼——绝望。 当一个人面对绝望,千万不能抱有希望。这是克洛托为生灵编织命运的经验之谈。 因为当你抱有希望的时候,希望消失的刹那绝望就会将你打倒。 神殿之后的火山不间断有震耳欲聋的声响传入神殿。 神殿之中的三位女神已经见怪不怪了。 赫菲斯托斯和克洛托就没想过隐瞒。四人共居在一起,也隐瞒不住。 但三位女神之中,可能只有克洛托知道赫菲斯托斯想要做什么,能隐约猜到他做这些事的目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腊神话那些事】【】 他在日夜不停息地锻造,打造一件件神器的同时也催生一个个权柄。 这些权柄会被他放离利姆诺斯岛散入现世各处,令众神们使用它们。 往后的日子里,他还会公开这一他洞悉的创世隐秘。 赫菲斯托斯,他在竭尽所能加速现世成长的脚步。 他要学那个过往世界中昙花一现的至高,在终焉来临之刻什么也不留下。 他要点燃这个世界,令它成为连历史都被燃尽的废墟,成为彻底不能找寻到过往的世界。 不成即死。克洛托甚至觉得,赫菲斯托斯会连废墟都不留下,将这个世界的灰尽一起带入永恒的不再苏醒的长眠里。 这是可以确定的事情,克洛托已经准备好成为薪柴之一了。 而在那之前,应该加速这个世界的成长,诞生更多的神祇,赋予它更多的、被燃烧的价值…… …… 人间。 喀戎和幸运女神瑅喀共同圈出的领地里。 现在这里有了人迹。 经过喀戎和幸运女神的商谈,他们最终决定共同治理这里,共同抵御风险。只是原则上这片地域还是一人一半的。 幸运女神瑅喀在周围的海岛上迁徙了很多人过来,在海边零零散散组成了不少村落,以打渔为生。 喀戎已经三个月没有回来了。 他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天出去游历,将领地诸多事宜交给了学生卡塔。 老师不在,卡塔也负责和幸运女神瑅喀沟通。瑅喀是个不管事的,她只是把人带了过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领地村落内所有大小杂事,都是卡塔在管理。 他做的有条不紊,各项事物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他严格贯彻了瑅喀和喀戎对他的期望——安定、稳定、秩序、繁衍。 连作为神祇的瑅喀都夸赞他:“是个会办实事的。” 卡塔有两个住所,在村落集群的中心有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他和喀戎居住的草屋。 晚上他会回到草屋,在这里等待喀戎归来。 今晚下雨了,是个雨夜。 卡塔在屋内留了一盏油灯,准备休息。 他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老师今天应该不会回来。” 和他预料的相反,草屋外传来敲门声。 是喀戎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少年。 少年生的白白净净,虽然没有穿戴金银,但是衣物的面料很好。 卡塔出生于贫苦,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少年身上的衣物不是贫苦人能享用的,这是一个和他出生完全不同的人。 喀戎将少年引到面前:“这是多米尼克,你的师弟。” “他心地很好,人也好学,以后你要多照顾他。” 少年也不怕生,他将手抚在胸前,礼仪标准而极具观赏性:“晚上好,师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腊神话那些事】【】 …… 夜已深,多米尼克被安排住下,早早睡了。 卡塔则是在向喀戎汇报他认为重大的事情。 “老师,衰老之神革剌斯来了,在我们领地旁边圈了一块地。” 喀戎心下了然。衰老之神革剌斯是夜之女神尼克斯孕育的新神之一,是一个皮肤皱巴巴的小老头。 眼下他表现的还算安分,所以还活着。 喀戎浑不在意,他对卡塔说道:“不用管他,瑅喀可以应付。” 说着他推开草屋的门,令风雨飘摇进屋内,然后去穿雨具。 卡塔问他:“老师,你要出去?” “对,多米尼克就交给你了,好好教他,把我教你的都传授给他。” “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卡塔突然说起另一件事:“老师,财富教会的灯火已经熄灭很久了,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似乎出了不好的状况。” 喀戎下意识停顿了一瞬。这一瞬过后,他就神色如常走进雨幕:“我知道了。” 他走了一段距离,卡塔忽然在身后喊他:“老师!” 他转身去看,发现卡塔已经出了草屋,站在屋檐下。 “什么事。”他问。 卡塔回应道:“我昨天看了天气,最近外面刮大风……” 喀戎摆了摆手,他往前走去:“我知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星辰陨落 喀戎此次出行是为了杀人。 所以他才匆忙将多米尼克带了回来,才会选择在雨夜匆忙离去。 约莫一月以前,占据人间最多信仰的神王宙斯的神殿里突然传出一道神谕。他给人间带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好消息——凡是被从天而降的星光照耀之人,都能成为他的属神。 这是何等振奋的好消息。 凡是这道神谕流传过的地方,人们都不可抑止的手舞足蹈。他们点燃篝火,围坐在篝火前畅想自己的将来。 凡人们都期盼被从天而将的星光照耀,每当流星女神阿斯忒瑞亚划过天际,他们就会停下来用期待的目光问候她。 人间从未有这么一刻让凡人们的意志如此高度统一。 他们的精神紧绷着,怀着对未来无限光明的期许。因为时局未定,一切就皆有可能,今日的凡人,明日的神只,所以谁又比谁更加高贵呢? 按理来说这是好事,是符合喀戎期许的。 他想要拉近神只和凡人之间的鸿沟,想要缩小神只和神只之间的差距。因为他自己就曾遭遇苦难,明白弱者是怎样的悲哀,所以他本能地想要维护弱的那一方,想要打破神只世界无数年来权力和尊严上的不平等。 也因为理解和同情,所以他也想要拉近神只和凡人世界的距离,为此他收下凡人作为弟子,当他们的老师,教导他们。而不是和其它纵情声色的神只那样,将凡人作为享受精神和肉体短暂快乐的工具。 她们甚至在人间留下子嗣,还认为另一半和自己不平等,诞下的子嗣和自己也就没有多大的关系,是可以随意丢弃在人间的。 令人诧异的是,回到神只世界,她们也许并不是孤单一个人,她们也许有着另一半,有着自己的生活和子嗣。 多么奇异。在同一个世界里,不仅人为划分出两个世界,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或者说神只表现也截然不同。人间仿佛有一种连神只都不能抗拒的魔力,来到这里的神只欲望都被放大了,她们放纵思想,解放天性,任由本能驱使着——像无智的野兽,也许还不如。 而天界秩序井然,仿佛只有回到这里,神只们才是自己,才能过自己的生活。 而在神只世界和凡人世界之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薄膜将这两个世界割裂了。 所以天界的归于天界,人间的人间归于人间。在人间生育的子嗣,又如何能够追朔到天界呢? 喀戎不能理解她们的想法。他受够了放纵,受够了放纵带来的苦难——让一个婴儿从诞生开始就注定苦难的一生,绝不是好玩的事情! 而一个将放纵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成为常态的秩序,也一定是病态的。 这样的秩序,它的统治也注定是病态的。 可是……你生活在这个秩序之中,如果周围的人都认为是对的,而你认为是错的,那……你是什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腊神话那些事】【】 喀戎认为,是什么的都无所谓。 是秩序就会腐朽,腐朽了,建立新的秩序就好了。作为建立新秩序的先行者,他只需要重点做三件事情——藏身黑暗、带去鲜血、点燃火种。 虽然凡人成为神只这件事很美好,是喀戎希望看到的。 但是…… 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喀戎得到了一些消息——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频繁离开奥林匹斯神山,往人间走动。短短月余,已经有好几个国家换了国王,无一例外,他们的国王都换成了人神混血的所谓英雄。 喀戎花了大半个月四处求证这些消息的真伪。 很遗憾,都是事实。 所以他不太能允许这次狂欢以喜庆收场。 以异类的身份颠覆秩序本身就已经很困难了,现在秩序还要扩充它的班底,这不是更困难吗? 喀戎善于找到矛盾的关键点。他一下子就锁定了关键人物——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 他判断落下凡间的星光是很重要的东西,是此次狂欢需要的乃至是最重要的东西,而星光来源于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他一定是矛盾的源头或者重要的节点。 杀了他,也许不能阻止,肯定也能拖延不少时间。 而现在,喀戎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喜欢游走在奥林匹斯神山,围在神王宙斯左右。 如果是往常,杀他并不容易。 但现在,很容易。 他在奥林匹斯神山和人间来往的次数太频繁,也太多了。 喀戎整装待发,就要去奥林匹斯神山附近蹲守他。 这一次他会离的很近,大胆地行为肯定会激怒神王宙斯,所以会很危险。 他本来是想径直前往的,却突然想起了临行前弟子卡塔对他说的话:“我昨天看了天气,最近外面刮大风……” “刮大风……”喀戎咀嚼这个词,似乎品味出一抹不同寻常。 鬼使神差的,他在无人的旷野里生了一堆火。他遵守和火焰神只的约定,将三月以来收集的各种独特的凡人小物件都投入火中。 为了这些条件苛刻的物件,他到底是花了不少心思。变化成凡人的模样四处打听所到之处凡人的死讯,看他们是不是安详死亡的。为了验证真伪,他甚至去了一趟冥界,于是本就数量不多的物件更加稀少了。 火堆燃烧的极快,因为这本就不是一次正常使用。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次祭祀。 喀戎在灰尽中翻找,找到一个指环。 他把指环捏住放在眼前,细心地去打量它。 “时运?” “权柄!” 真大方,喀戎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腊神话那些事】【】 他想了想,最终将指环戴在了粗糙的食指指节上,然后花了一些时间适应拥有真正权柄的感觉。 做完这一切,他隐秘地靠近大地中央的奥林匹斯神山,顺着地下的暗河躲藏在附近群山的一处山洞里。 他在这里张弓搭箭,屏气凝神,然后安静地等待。 这一切他都做的轻车熟路,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他熟悉流程,知晓怎样找到、创造视野绝佳适合埋伏的山洞,怎样逃离现场,这些他都有腹稿。 当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在群星闪耀的夜色中离开奥林匹斯山的时候,从白天就开始等待的喀戎射出了他的箭。 来自凡间的铁箭头缭绕死亡国度的将死气息,它在司掌星辰神只绝望的抵抗中没入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一道通天彻地的雷霆撕裂夜幕,轰击箭射出的小山…… 第一百二十四章:宙斯、赫拉、染血的双手 “宙斯在等我?!” 地底深处,面对漫天飞舞的雷蛇,喀戎只剩下无能为力。 他连绝望的感觉都未曾升起,只来得及抬起手臂遮挡双眸,不敢直视夺目的银光。 他以为自己死了。 但是没有。 他平安了,被送到地下暗河的最深处。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 有人救了自己?喀戎皱眉回忆。在冷酷的雷蛇将要触碰到他的刹那,好像有一个虚影一闪而过? “你是谁?”喀戎在一瞬间警觉。 没有人回答他,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回音和地下暗河里的流水。 喀戎顺着流水往外走去。他轰开尽头的山壁,下方的密林就映入眼前。流水绕过他,跟随山势往下俯冲形成瀑布,他就站在瀑布从山腹里流出往下俯冲的起点。 在喀戎破壁而出后,他脚下站立的地方就人为形成一个山洞,一个漫水的山洞。 他往远方瞭望,看到前方就是大地中央标志性的奥林匹斯山。他离那里很远…很远… 所以,喀戎知道自己安全了。 他再次忍不住发出疑问:“你是谁?” …… “乌瑞亚?!” 奥林匹斯神山,神王宙斯端坐在他的王座上,因为惊讶,一个古老的名字被他脱口而出。 甚至有一瞬间,宙斯以为他的父亲克洛诺斯回来了。他下意识在周身环绕雷霆和电蛇,三柄长矛也在他身后若隐若现。 作为人间信仰最大的主体,他更加强大了。从容坦然的气魄如渊似海,不可测度。 很快他就收了威势,做出大胆的推断:“原来只是一抹余韵。” “不愧是你啊,乌瑞亚。” “够能忍的……” 他向身后做出威严的询问和吩咐:“看清了吗?她是谁?” 智慧女神雅典娜立刻在他身后应答他:“没有。乌瑞亚阻挡了我,我看不到。” “嗯。”宙斯坐在王座轻轻回了一声。 他将放在大腿上的图绘拿起,继续翻看着。 那是一张绘满天上群星的草图,简单勾勒的线条将群星分成大小不等的碎块,个别独特的星星还特地做了注解。 宙斯一边看还一边念念有词:“阿斯特赖俄斯,他真是一个天才。” “他知道我是不会将大批的信仰都交到他一个人手里的,他就主动往星辰权柄里引入更多的人。” “虽然这样做他在短时间里会因为失去部分权柄变得弱小,但是长远来看,群星总体得到的信仰是增多的。” “最后受益的人还是他。” “为此他甚至愿意丢弃所有的势力,将恩赐群星归属的权利交给我,想要得到我的允许。” “可惜啊,可惜……” 智慧女神雅典娜在他身后问他:“所以他是死了吗?他应该不至于死才对?” “父神不是给了他一道雷霆护身吗?” 宙斯回头看她。 他云澹风轻地说道:“这就是他能逃避死亡的理由?虽然我是神王,但是死亡可不归属我。” “而且,你不觉得这样也不错吗?” “他清醒了太久,是时候睡个好觉了。” “我知道的,他累了。” 雅典娜突然觉得有一股凉气在冲击她的脑海。她低下头去,不敢让宙斯看到眼中闪动的智慧光芒。 她应和着:“是的,他的确操劳太多了。” 宙斯见状笑了笑,明明是笑,却给人霸道的错觉。 雅典娜没敢看他的眼睛,不知道那双眼睛射出的目光是怎样的森冷。在那里面,蕴藏的是远比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司掌的冬天还要残酷冷厉的血腥。 “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去找?” “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挑战神王的威严然后安然离去?” 雅典娜打了个冷颤,她立刻答道:“我就去。” 她步履匆匆,只想快些离开这属于众神的辉煌宫殿。 她听到她的父亲,神王宙斯在身后命令她:“将她带回来,不管她是谁,又有谁在阻拦。” “我会亲自刑罚她,剥开她的皮,将血肉悬挂在奥林匹斯山的山崖上。” “我只会刑罚她一个人,你要是够聪明,就没人会阻拦。” 离去的雅典娜立刻应答他:“我明白……” 辉煌的神殿又安静下来。 宙斯继续看着手中关于星辰的草图。 他突然咒骂了一句,将草图扔到一边:“小聪明。” 天后赫拉恰好从外面走进来,她边走边笑:“又是谁惹你了?” “阿瑞斯还是阿尔忒弥斯?” 宙斯冷哼了一声:“雅典娜。” “她连自己的位置都拎不清。” “她真的是我和墨提斯的女儿吗?” 赫拉笑了笑:“是你对她要求太高了。” “她还没见过血,让她在短时间里认清永生和永恒之间的差异是很难的。” “你应该平心静气,去引导她、接纳她,而不是一味指责,这只会适得其反。” 宙斯低下头去:“赫菲斯托斯就没有她这样的条件……” 当他抬起头,突然说起了另一件事:“阿斯特赖俄斯死了吗?” 天后赫拉缓步走上她放在宙斯一旁的金王座,她坐上金王座,向一旁的宙斯伸出手。 那只手上沾满了鲜血,紧握一挂雷霆。 宙斯若无其事接过雷霆,赫拉又从另一只手上取过散发星光的星辰权柄。 她递给宙斯:“我本来想要温和一些的,令他感受不到痛苦。” “可他都已经躺在山谷里虚弱无力了,还在咒骂我们,用怨恨的眼神诅咒我们。” “迫不得已,我只能花点力气从他的胸膛里去取。” 宙斯随手将雷霆抛往大地,然后用一只手托起星辰权柄,另一只手去握住赫拉沾满鲜血的手。 “他很聪明,能和我纠缠这么久。” “可惜啊,他既聪明又贪婪。全都想要却没有主次,到了该舍弃的时候,还抱有侥幸心理。” 赫拉看了一眼地上绘画星辰的草图:“小聪明而已。奥林匹斯山不是以前了,我们也不是以前了。” “不能随便一个人空口白牙就能来分一杯羹。” 她顿了顿:“对了,阿斯特赖俄斯策划的凡人登神,还要继续吗?” 宙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浸在赫拉双手沾染的鲜血上。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开口:“有了星辰的权柄,还要那些凡人做什么?” 赫拉反驳他:“可你承诺过,至少应该做个样子给那些观望的墙头草看。” 宙斯从血红色中回过神来,他看向赫拉的眼睛:“那就等我心情好了再说。” 说着他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伸出另一只洁白的手向赫拉发出邀请:“我的女神,让我为你洗浴。” 赫拉笑了。 她伸出指尖搭在宙斯的掌心:“乐意之至!” 他们一起踏上天空,沉入云幕,两个人的双手都沾满污血。 第一百二十五章:驾驭陨落的世界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沉浸在火山的炽热和高温中。 他在锻造,偶尔也站在历史的王座上眺望未来,看一看终焉是不是离他们更近了。 料定终焉不能做出动作,他现在要大胆的多。在眺望的时候,他极力想要看到更远的未来,想要越过终焉的阻隔,看到毁灭之后的新生。 但终焉就像是一团迷雾,将她前方的现在和她之后的未来划出了一条线,她似乎在挑衅着所有能预言的神祇——你们知道我来了,可你们又能怎样?你们……能面对我吗? 逃避终焉、战胜终焉,成了所有杰出预言者最终的谜题。 赫菲斯托斯不幸预见了她,也有幸预见了她,毫无疑问,她是敌人。 突然,沉在火山岩浆中锻造的赫菲斯托斯放下了手中的黑锤。他转过头,目光穿过天幕,落在世界之外。 他有些讶异:“乌瑞亚?他回来做什么……” 他想了想,决定暂时放下手中的活计。他要看一看,克洛诺斯他们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发现。 所思所想即是所为。 赫菲斯托斯将手中黑锤丢入岩浆,又随手拉来历史的谜团遮掩身形。做完这一切,他就成了一个幽灵,一个不存在于现世物质中的幽灵。 他行走在历史中,如同行走在世界的倒影里。 他又停留在历史中,仿佛永远存在于现世的上一个刹那。 当他在世界的尽头等待乌瑞亚悄悄归来,这位最初的山神竟然一无所知,径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就是历史——它无法让人真正回到过去,却能令过去的时光出现在此时此刻。 赫菲斯托斯光明正大的行走,他和乌瑞亚肩并着肩,两人的身形还偶尔重叠在一起。 赫菲斯托斯相信在这样的状态里,就算乌瑞亚对他有所防备,也是没有效用的。 因为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了解“历史”的全部了。 就算是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也只能对他司掌的威能进行臆想和猜测。 克洛诺斯可以用流逝的“时间”揣摩消逝的“历史”,但他终究不是“历史”,不是赫菲斯托斯。 所以赫菲斯托斯可以不用小心翼翼的隐藏,他甚至可以站在乌瑞亚的位置,假装自己与他合而为一,从他的角度思考他的想法。 …… 三月以前的混沌。 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和最初的山神乌瑞亚对坐在一起。 他们享用瓜果和美酒,讨论所经残破世界的见闻,他们从历经岁月残留下的只言片语和破碎土石里窥探曾经,也争论谁的名讳更加强大,谁又是那个最能超越自身名讳极限的人。 每到最后,他们都会相视一笑,然后互相夸耀对方,令讨论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离开现世以后,他们在大部分时间里都过着这种相互夸耀的生活。 但是。 他们并不是什么都不做的。 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行动着。 如果有神祇能在混沌中俯视整片残破世界的集群,就能看到极其骇然的一幕——一个残破世界挣脱了它那亘古不变的状态,它在运动! 是克洛诺斯。 他用他的伟力驱使着一个世界,令它势不可挡的前进。任何挡在他们座驾前的世界尸体都会被无情击碎,四散为碎片和尘埃。 他们一直在一路向前,蛮横地冲撞! 既没有深入地了解过去的世界,也不做休息和停留。 他们早早就洞悉了所谓流浪的真相——更快的杀戮和积蓄更多的力量。 在他们平日里对坐吹捧的石台边上就有一个山谷,山谷里零零散散横陈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和克洛诺斯、乌瑞亚两人有着相同的相貌,却有着不同的气质。他们是极古老时代里的流浪者、先行者,他们同样拥有克洛诺斯、乌瑞亚这两个名讳。 现在他们都死了,成了存活之人攀登向上的资粮。 突然,最初山神乌瑞亚畅饮美酒的手顿住了。 一个眨眼后,他将送至唇边的美酒一饮而尽。他告诉石台对面的克洛诺斯:“小喀戎又动手了,这一次的目标是财富之神普路托斯。” “这个新神和德墨忒尔有不少联系。” “小喀戎还是一样藏在一处山洞里,利用我来躲避宙斯他们的搜寻。” 克洛诺斯撇了撇嘴角:“能有多大的联系?难不成是我孙子?” 乌瑞亚笑了:“不一定,可能真是。” 克洛诺斯脸上的不屑消失了。他认真起来:“怎么回事?” 乌瑞亚笑道:“我也不确定。这个新神是莫名其妙跳出来的。” “他四处扩张,惹了不少人。德墨忒尔也确实维护他。” “一半一半吧,他父亲是谁还没有消息。” “到底真相如何,可能只有将历史收入掌心的赫菲斯托斯知晓了。” 克洛诺斯沉默片刻。他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断崖向山谷下方望去,下方的几具尸体杂乱躺着,死状各异。 这是很奇特的感觉——看着这些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很容易联想到自身的死亡。 克洛诺斯在断崖上向乌瑞亚说道:“上一次特里同死亡,我就没理会,也就没让你出手。” “这一次我还要不管吗?” “你说也是奇怪了,我在的时候,现世不管怎么斗,所有人都能活的好好的。” “我一走,他们就自己内斗起来了。” “老友,你说我该不该管?” 乌瑞亚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你管不了的。” “他们安稳了太久,个个都觉得自己的羽翼丰满了,都想要争取更多。” “不仅自己要争,还要给儿子女儿争。你管他们,是不是要连他们的儿子女儿一起管?” “以后你的儿子还会有孙子,他的孙子又会有孙子,你打算管到几时?” “照我说,你把小喀戎看好就行了,奥林匹斯山那几个都是功成名就的。” “只有小喀戎,你当初可什么都没给。他又没有天赋,也就只能浑浑噩噩过了。” “早些年要不是我看着,他要么喂狼,要么被赫利俄斯那蠢货儿子整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克洛诺斯想了想问道:“如果将菲吕拉解封,喀戎会不会好受一些?” “有用也没用。”最初的山神回答克洛诺斯。“菲吕拉这个人太澹薄了,她要是有心,也不会在喀戎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他丢弃。” “喀戎又不神异,这是要他死啊!” “那时候确实太澹薄了。”克洛诺斯叹了一声,似乎意有所指。 说着他显出了时间的长河,从中引了两道河水递给乌瑞亚:“老友,只能麻烦你走一趟了。” 乌瑞亚挑了挑眉:“都是给谁的?” 克洛诺斯转过身去:“我可怜的儿子,还有……瑞亚。” 第一百二十六章:我也不会! 在喀戎伏击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后,将他从漫天雷电中拯救的人就是乌瑞亚。 宙斯的判断没有错,乌瑞亚的确是用留在现世最后一抹余韵将喀戎庇护的。 但他很难想到,乌瑞亚的确也回来了。 他将在雷电中损耗的余韵补充,就又有了一次干预现世的机会。 赫菲斯托斯看的出来,乌瑞亚还能借此窥视现世。他虽然离去了,但是他仍然在留意现世,躲藏在暗中观察谋划。 赫菲斯托斯跟随他在山脉中穿行。 他们找到了喀戎。 喀戎也在等他们。 他停留在一条小河边上,对着头顶柳树垂入水中的枝条发呆。 身后传来动静,他转身去看,认出了曾和克洛诺斯一起站在高天之上的乌瑞亚。 喀戎对乌瑞亚并无恶感,但他不想和名义上的父亲克洛诺斯扯上关系。 “这份情我会还的。”喀戎说道。 他仅用一句话,就将两人本来亲密的联系变得疏远。 乌瑞亚没有多谈,他走到小河边上,站在喀戎身旁。 喀戎的目光始终跟随乌瑞亚的位置移动,停留在他身上。他在等,等乌瑞亚说出他的目的。 平缓流动的河水上有两人的倒影,半人半马的喀戎身形要高大不少。 乌瑞亚看着倒影,他突然说道:“你又长大了不少,比以前还要高大。” “等你的身体不长了,一定是威武精神的样子,会比我要强。” 乌瑞亚的转折委实太过生硬了,喀戎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他和乌瑞亚并不相熟,对他的大部分了解都来源于稀少流传于众神口中的闲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仅此而已。 唯一一次见面,就是乌瑞亚和克洛诺斯同立高天的时候,在那之后,他们就离开现世了。 喀戎选择继续保持他对待陌生的态度:“您是最古老的山神,不敢和您相比。” 乌瑞亚扫了一眼喀戎,他又看向水面,欣赏垂落的柳树枝条。 “你在埋怨克洛诺斯。”他肯定的说道。 他顿了顿:“你也应该埋怨他。” “如果你轻而易举放下了,我才感到失望。” “那证明你的嵴梁已经被打断了,就是个站不起来的废人。” “我没有,山神不要污蔑我。”喀戎平静的说道。 “是没有,还是不敢?”乌瑞亚紧随其后,他姿态平静,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也没有要喀戎回答的意思:“是不敢,对吧?因为我在这里,你不信任我。” “但我可以告诉你,大可不必。”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更爱你。” 说着他看向喀戎:“你觉得是为什么?” 喀戎不能理解乌瑞亚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些,他心里不太想听,嘴上又是另一番说辞:“为什么?” 乌瑞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小河水面,缓缓说起了另一件事。….“你认同吗?小喀戎。即使我们是神祇,婴儿时期一样是弱小的。” “只有野兽和怪物才能在一出生就拥有离开父母独自生存的能力。” “你知道火神赫菲斯托斯的,如果当年他在奥林匹斯山被扔下后,没有海之女神泰希斯,没有他的养母欧律诺墨,他早就死了,又哪里来的今日荣光。” “但你好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一出生就被你的母亲菲吕拉抛弃了,而你却能意识懵懂的活着。” “可你那时候偏偏看不明白,要去挑战赫利俄斯的儿子法厄同。” “我记得你在烈日下奄奄一息的样子。” “你明明早该死了,可就是顽强的活着。” “小喀戎,你觉得是为什么?你是怪物吗?还是野兽?” 喀戎没有应答。 过了一会,他就自嘲起来:“如果我是就好了,那样顽强的生命力,永远不会迷茫,只为生存而用尽每一分力气。” 他又沉默了一会,缓缓对乌瑞亚说出两个字:“谢谢……” 相貌沉稳的乌瑞亚将目光从水面移开望向喀戎。 他悠悠谈论:“我没有子嗣,又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你就是我的孩子。” “虽然我没有给你权势和地位,但却把我最宝贵的东西教授你了。” “你现在终于能认清自己,终于能离开我,像成年的野兽那样独行。” 乌瑞亚说到这里有了转折,他突然问喀戎:“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挑衅宙斯,你应该知道,他为了神王的威严,会毫不犹豫地杀你。” 喀戎没有选择回答。他迈动四蹄踏入小河,折了一条垂落水中的柳枝。 他倒提着柳枝,像是提着宝剑,直勾勾地望向遥远天际奥林匹斯山的轮廊。 他突然看向乌瑞亚,手中柳枝勐然上提——蜿蜒的河水被分开了,并非分流,而是一刀两断。 此刻,他表露的决心就是最好的回答。 乌瑞亚沉默了片刻,他摊开手,两道水流在他掌心盘旋。 他从中取了一道,弹指一挥,水流就消失在奥林匹斯山的方向。 他将剩下一道水流抛给喀戎:“看样子我救不了你,你也不需要我救……” “拿着吧,你父亲给你的。” 水流在空中千变万化,好似不可捉摸的时间本身,可当它落入喀戎手中的时候,就定型成一把战斧。 喀戎握着它,仿佛听到了时间流动的声音。他往前方看去,一条大河自远方蜿蜒流来,进入他的视界。 “时间……”喀戎呢喃着。 他似乎在时间长河的上游感受到了另一把战斧的存在,那才是手中战斧的本体。 他有种感觉,手中的战斧能借用那把战斧的力量。它似乎能斩断过去,被它杀戮的神祇将不再陷入长眠,而是迎接死亡,再没有归来的可能。 他回过神去看乌瑞亚,却发现已经不在了。 在柳树下,早已只剩他一人。 他忍不住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我好像……不太会用斧头?” 赫菲斯托斯坐在柳树纤细的枝条上望了他一眼,他手里有笔和纸,已经将喀戎手中的战斧画出草图。 他轻笑了一声,也不管喀戎能不能听见:“我也不会!”. 亚撇缺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一百二十七章:被盗走的三万年时光 刚一回到利姆诺斯岛,赫菲斯托斯就开始锻造。 期间天后赫拉传来消息,时光女神瑞亚已经离开奥林匹斯山去大地上散心了。 赫菲斯托斯没空关注那位女神,最近,他在锻造这件事上花了很多时间。 克洛诺斯战斧的草图被他挂在火山的崖壁上,时不时就要看一眼,然后细细构思、揣摩战斧力量的形态。 克洛诺斯的战斧可以磨灭过往,令被它杀死的神祇失去归来的可能。 只是神祇们的力量形态千变万化,这种「杀死」并不彻底。 一些强大的神祇即使失去了过往,祂们的意志也不会消逝。经历漫长的岁月,他们总有归来的可能。 哪怕……那时已无人再记得祂们。 因为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并不能完全抹去一个人的过往,或者说——神祇的过往。 只要祂们还能抵御克洛诺斯,哪怕只能坚持一时半会,克洛诺斯就不能真正地杀死祂们。 因为只要祂们还能抵御,就意味着根源之间的差距不是绝对,时间的力量想要抹灭祂们的意志,就必须碾压祂们所象征的根源。 所以击溃容易,杀死很难。 而对强大的神祇来说,击溃是无效的,不过是一场另类形式的长眠。 祂们的意志会被根源所庇护,等待下一次归来直至世界陨灭、根源失落。 只要——祂们认为自己是永恒的,不在长眠中认为自己死去,然后永远沉睡、沉睡…… 但在这个世界上,能抵御伟大者克洛诺斯的,又有几人呢?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现境战斧还在克洛诺斯手里一天,在这一天里它就仍然是现世之中最为顶端的几件神器之一。 赫菲斯托斯想要复现它,或者说——仿制它。 赫菲斯托斯不掌握时间的力量,为了让仿制战斧的威力更接近真品,他已经往里添加了数十种不同权柄的力量。 连历史他都加了进去,只为孕育出足够优异和奇诡的权柄。 这样的孕育不是一次,而是很多次。 因为每一次,赫菲斯托斯打造的都只是仿制战斧的一部分。光是斧柄,他就拆分成几十个来铸造。 这些散件最后会被拼凑在一起,携带不同的新生权柄组合为一把完整的战斧。 这柄仿制战斧是赫菲斯托斯打造过的神器里最为繁琐的,它只是一把斧头,却要携带数百种不同的权柄。 以数量弥补质量,赫菲斯托斯希望它的威力能达到真品的程度,哪怕只是在毁灭力上能达到就足够了。 他开始有些期待这柄战斧被人紧握的样子,如果那人能更进一步,将战斧上携带的权柄尽数掌握,然后更进一步,统合所有…… 那样的光景,难以想象! 火山中涌动的火焰漩涡平息了,赫菲斯托斯打算休息片刻。 克洛托在中途送来一个木质的托盘,它漂浮在岩浆上,上面有酿制的玫瑰酒和精美糕点。 赫菲斯托斯饮了一口美酒,像往常一样借助历史窥探未来和终焉。 「嗯?」赫菲斯托斯惊疑了一声。 他看到终焉和现在的距离靠近了——祂将会更早到来。 这个距离还在不断被拉近! 有人在盗取未来的时间! 赫菲斯托斯顺着时间长河里荡起的涟漪一路望去,立刻找到了扎根在现世的漩涡。 漩涡中倒映一位女神的容颜,是司掌时光的女神瑞亚。 「搞什么?嫌死的不够快?!」 赫菲斯托斯没有犹豫,他——降临了! 但他并不是最快赶到的那个人。 荒山神庙里,有神祇先到了。 还是两位。 黑色斗篷和迷雾将面容遮掩严实的哈迪斯立在神庙之中,他行过的所在,冥国的将死寒气将地面凝上霜花。 而在神庙的角落,虽然没有人影,但是活过来的黑暗却在蠕动着。 哈迪斯和厄瑞玻斯此刻没有半分隐瞒,他们的威势是辉煌的,肆意展露他们的根本。 在他们对面,雍容的时光女神瑞亚捧着一面镜子,饶有兴致地打量哈迪斯,打量……她的子嗣…… 她手中的镜子没有镜面,原来的镜面成了漩涡,漩涡的另一头就是时间的河。 赫菲斯托斯进了神庙,立刻就吸引了时光女神瑞亚的目光。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三人挨个点名:「万物的终结厄瑞玻斯,将至未至的死亡哈迪斯,历史赫菲斯托斯。」 「都是明面一套,暗地里又一套啊。」 瑞亚说道这里笑着在神庙中四处张望:「还有吗?」 「还有人来吗?」 哈迪斯慢悠悠接她的话:「没有了,母亲。」 「你该停手了,你根本不了解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不了解?你是说提镰刀那位?」瑞亚笑了笑,语气半是无奈半是自嘲:「我怎会不了解呢?」 「我和你父亲都象征时间,他是时间的过去,我是时间的未来。」 「提镰刀那位,我比你早发现不知多久,大概你还没出生我就发现了。」 「不了解的,应该是你父亲才对!」 角落蠕动的黑暗里,司掌黑暗的厄瑞玻斯突然插话:「那你就是自找麻烦。」 赫菲斯托斯则是冷眼注视眼前一幕。他发现了重点——瑞亚不是强大神力,她跌落谷底,却没有选择爬起来。 他问眼前雍容的女神:「祖母,那你的目的呢?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乌瑞亚回现世走了一趟,将克洛诺斯分出的时间交给你了。」 「你完全不需要现世的时间就可以重回巅峰。」 「所以你为什么不使用它?」 时光女神瑞亚丝毫不见慌乱:「如果我使用了,圆满的我又该怎样才能盗取现世的时间呢?」 这样的回答令人意外。 赫菲斯托斯面色一瞬间冷了下来:「祖母,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同样立于神庙的哈迪斯更加直接,他手中已经握紧长矛,兜帽下的眼睛闪烁幽幽寒光。 神庙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和瑞亚没有关系,她只是笑了笑:「我大概是受够了,在时间的河里,多变的未来竟然和既定的过去一样没有支流。」 「我是时间的未来,这样的结果未免也太令我失望了。」 说着她看向哈迪斯:「我的长子,我想要逃离这里了,混沌中是那样的孤寂,你介意我带走现世的「一点点」时间吗?」 哈迪斯冷哼了一声:「是接近三万年的时间!」 瑞亚明媚的笑容变得更加欢快:「那又怎样,如果我不克制,就不止三万年了。」 「还是说……你想弑母?」 「你敢吗?你了解时间吗?」 她挑衅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人:「在你们送我进入永眠以前,你们觉得我能将提镰刀那位拉到现在来吗?」 「你们觉得,我能吞噬多少现世的时间?」 「要用命和我赌一局吗?」 神庙里沉默下来。 蠕动的黑暗第一个退走:「你不可能永远保持虚弱的状态。」 「你总有忍不住哪一天。」 「防备我吧,即使是在混沌之中。」 「你重回巅峰之日,就是你死期将至。」 赫菲斯托斯是第二个。 他叹了一声:「瑞亚,三万年是底线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 门缝之外,神殿之中。 赫菲斯托斯目送克洛托进入「边境」,跃迁混沌。 他的心念兜兜转转,诸种景象就被纳入眸中。他坐在神殿门槛上,背对神殿沐浴月光,无形的眼睛却能透过门缝直视神殿深处两位女神。 爱情的权柄啊! 他寻觅已久,没想到就在身边。 不过…… 好在没有提前找到。 赫菲斯托斯的原意是将自身和外界的联系彻底割裂,以此抗拒无形情感的侵扰,好彻底做一个远离凡俗的神祇。 现在找到,为时也不晚。也许可以利用它打造一件意义非凡的神器,比如……一枚戒指。 等克洛托归来吧。 定下章程,赫菲斯托斯倒映万般景象的眸子闭上了。 月亮缓缓升起,终于让开了位置,他的力量得以隐秘施展。 来自历史的波澜和涟漪源源不断冲向天空,冲入混沌,它们向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前行,回溯那些遗落的过往。 那些在混沌中消散的痕迹显露出来了。 散发异样的古怪气息。 是盖亚!她来过! 赫菲斯托斯的意志在这里停留。这些残留的气息仿佛是一位古神在嘲笑他——我比你快一步! 「可惜。」 赫菲斯托斯在心里道了一句。 他的意志在混沌中显化出来,伸出一只手掌,残留的气息就缭绕向他,化作一缕暗黄的发丝缠在他的无名指上。 大地女神盖亚先一步到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方向是对的不是吗? 赫菲斯托斯耸了耸,意志变得虚幻继续前行,穿越陨落世界,顺着蛛丝马迹去寻觅黑夜女神尼克斯。 他心里有数,大概是找不到了。 果然…… 黑夜女神曾经遗留的气息在前方变得纷乱,分出无数交织的道路。 在交织道路的有一条黑蛇,正盘着身子,吐出红信。 倒是稀奇。赫菲斯托斯心里道了一句。 混沌可不是俗物能抵达的所在。这条黑蛇和俗物没什么两样,身躯孱弱娇小,却又能在混沌中匍匐不死。 这恰好印证了黑夜女神尼克斯在创造和孕育上非凡的造诣。 如果没有大地女神盖亚的话……她的声名一定斐然。 因为无论是有生命的造物还是无生命的造物都有一个准则——造物的才能是多方面的,当赋予一件造物一项伟大的权能时,造物其它方面的才能一定不会弱小,否则造物本身将无法支撑这项伟大才能,从而走向不可避免的自毁。 赫菲斯托斯自己也司掌铸造,这个准则是通用的。 但是眼前的黑蛇打破了这个准则,它的身躯是如此孱弱,显然是黑夜女神随手之下的作品,却还是能支撑它在混沌中行走。 而在混沌中行走……这本身就已经是一项伟大的才能了。 也许能在这条黑蛇身上找到铸造权柄超越极限的方向,令冰冷的神器拥有智慧,乃至是成为完整的「人」。…. 赫菲斯托斯来了兴致。神祇创造一个生命不难,甚至创造一个种群也不难。因为神祇拥有权柄,天然就能做到他权柄赋予的威能。 但是少有神祇能彻底理解祂的权柄。祂们能凭空诞生水,令世界出现光明,却不知为何如此,因为这就是祂们的权柄。 就像是俗世的凡人,他们知道自己有别于万物,知道自己能思考、有智慧,只因这智慧就在他们身上。可若是详细询问他们,那他们也只能归于神祇,假设更详细一点去询问神祇为何能让他 们拥有智慧,那么一切都将归于未知了。 只有少数神祇能做到洞彻并彻底掌握自己,祂们即是「一」,即使是在神祇中也极少极少的「一」,祂们甚至能改写自身的规则。 就像是赫菲斯托斯自己,他能叫火焰燃烧在梦中,也能令火焰不再被雷霆敲击树木所燃起。概因他就是规则,却又超越了规则。他是火焰的规则本身,而火焰的规则却不是他。 这。 就是差别,也是差距所在。 铸造和创造,已经是两种不一样的道路了,甚至可以说铸造远不如创造。 而脱离世界的影响,脱离时间的酝酿,从一开始就创造一个独特的意志,令它是一个完整的「人」,乃至是令死物回魂成为「人」,那样也许就能窥探生命是如何伟大了。 赫菲斯托斯将黑蛇带了回去。 当他在神殿门槛上睁开双眼,意志回返躯壳时,黑蛇就出现在眼前。 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还戴着由暗黄发丝缠绕得来的指环。 而在远方的海域上,一艘大船趁星月徐徐驶来…… 船上的人们知道,他们终于找到了地方,前方就是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死国之「门」。 甲板上不过片刻就围满了人,他们欢呼喧闹,庆祝迟来的好消息。 传说之中,死国之门在辽阔大海的中央,它四周没有岛屿,本身是一个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大空洞,吞噬无穷尽的海水,却永远填不满它的胃口。 因为大地上的溪流和江河水泽最终都会流向大海,而无尽的海水又会涌入死国之门,所以死国之门又被称为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 世上早有传闻,驾船顺着死国之门的漩涡奔流向下,跌入无底的海渊,就能抵达死者之国的海上。 这艘大船上满载的船客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用了十几年时光,四海漂泊,只为进入死亡的国度。 他们的原因多种多样,因为爱情,因为亲情,因为失望,因为冒险精神,但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穿过死国之门,进入死亡的国度。 他们欢呼着、雀跃着,又紧张且惶恐,四周的涡流越是急剧,船只跌落海渊的速度越快,他们就越是兴奋,这兴奋在他们肉体中是藏不住的,已经从他们眼里射了出来,就像是两道光伸进无底的海渊。 然后他们就跌入了海渊,承载他们的大船被宛若风暴一般的涡流撕碎,他们也如愿去往了死亡的国度。 赫菲斯托斯目睹他们死亡,并非死于溺水,而是被涡流撕碎消失在海渊深处。 他已经让克洛托去凡间辟谣了,但他无法说服那些欺骗自己的人,他们兴冲冲来,又兴奋赴死。 抬手一招,眼前的黑蛇就被赫菲斯托斯送往无底海渊,囚禁在无底海渊最深处——它作为黑夜女神尼克斯的造物,的确有这个资格。 将无名指上由发丝编织的指环取下,赫菲斯托斯最后望了一眼空洞。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们谁造的谣,不管你是谁……」 亚撇缺水 第一百二十八章:瑅丰 【时光女神瑞亚带走现世近三万年的时间去往混沌,其后果未知、不可预测。】 八年之后,利姆诺斯岛。 岁月史书之上,赫菲斯托斯如同学者一般提笔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凡人史官记载的历史支离破碎,真假难辨。但赫菲斯托斯作为司掌历史的伟大者,自然可以无所顾忌。 他可以不止于记载一段历史,还能在岁月史书上记载它们发生的因由。 他在岁月史书上继续写道: 时光女神瑞亚离去以后,神王宙斯就撤散她在凡间的神殿,原本对时间的敬畏汇聚到这位神王身上,他的威势变得更加辉煌和浩大,隐约之间,这位占据人间绝大数信仰的神王快要触碰到伟大者的门槛了。 虽然现在的他每前进一步,都会比以往的每一步更加艰难,他成为的伟大者的可能是非常渺小的。 但是,这并非绝无可能。作为神王,宙斯不只有信仰,他还有许许多多隐藏起来的力量。在成为伟大者的道路上,离终点的距离还剩下多少,这是只有宙斯本人才能知道的事情。 他的祖母,伟大者大地女神盖亚绝不相信他明面上所展露出来的。 而且,信仰力量的极限在哪里,至今都是一个未揭开的迷…… 女神盖亚显然不想再出现新的后来伟大者了。 为了牵制宙斯,她将其持有神器生命宝瓶里的水源一饮而尽,然后离开大地深处去往天空。 生命宝瓶拥极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世界蒙昧、大地上还未有人迹的岁月里,作为第一位诞生的原始古神,大地女神盖亚就是用她创造了永生的人类,亲手缔造了被称为黄金的时代。 生命宝瓶的具体来历已不可探查,只知晓宝瓶内每万年就会凝聚一滴甜水。 那是孕育的力量…… 后来,天空之上发生规模极小但威势极为浩大的神战,部分天空变为藏青色,其内有琉璃色泽的鲜血洒落大地。 显然,大地女神盖亚和后来者天神乌拉诺斯谈崩了。祂们的见面以不欢而散收场。 祂们交战期间,最早诞生的几位原始神明之一,深渊神塔尔塔洛斯突然出现,偷袭了天神乌拉诺斯。 等待数千年之久,自天神乌拉诺斯强行打开深渊释放自己的巨人儿子们,给予深渊明面上的羞辱后,深渊神塔尔塔洛斯终于得以报仇雪恨。 再后来……饮下生命宝瓶中全部甜水的女神盖亚与深渊神塔尔塔洛斯交合,生下司掌风暴、扭曲、掠夺、野兽和混乱的子嗣瑅丰。 瑅丰生来就被赋予了使命——制衡宙斯,抵制他的信仰。 他也生来不凡,一出生就是强大神力。他有一百个头颅,各头或如狮、或如豹、或如牛、或如野猪,百兽云集,穷尽凶相,当中的头颅是人形,能言语。有一百双如蟒巨臂,人身蛇尾。 他是个巨人,刚一降生就并不脆弱,能主动去觅食。 不过……他似乎并不听话,盖亚赋予它的使命至今没有进展。 …… 赫菲斯托斯突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女声在她耳边低语。 「不倦的火,德行斐然、远离凡俗喧嚣的真正神明,请可怜我吧,给予我无私的恩赐。」 「您的仁慈和宽容是如此远播。」 「艾奇德娜求你,请将火焰赐予我和我的孩子们吧!」 「没有您的首肯,我从不敢擅自动用您对凡人的恩泽。」 「请您相信,我是如此的无辜。众神因为我的丑恶而抵制我,令我只能居住在地下深处潮湿的洞穴里。」 「这里是如此阴暗狭小,难道我和我的孩子们 生来就该居住在这里吗?」 「我知道自己生来就是罪恶的,故此不敢向您奢求更多,只求您……能将火焰允诺我的孩子们……」 「我的孩子刻耳柏洛斯能从口中吐出火焰来,他现在是地狱门的看守。」 「我常教导他,不要擅自从口中吐出火焰来,因为世上的一切火焰都归属于您。」 「他也的确是如此敬奉您的。」 「但他已经是冥界的看守了,没有了火焰,他只是一只再平常不过的野兽。」 「不倦的火,艾奇德娜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您了……」 赫菲斯托斯静静听她的诉求。 祈求的声音消失后,他就从「边境」宝库取出一柄短矛。 赫菲斯托斯将短矛锋利的那头置入神殿熊熊燃烧的火盆里,尖头被点燃了,烧起了火焰。 他猛地一掷,燃烧的短矛就扎向人间,钻入大地。 人间,黑暗潮湿的地下洞穴里。 洞穴里本不宽大,还挤了很多体型庞然的怪物。有一百个头颅的巨龙,九个头颅的大蛇,也有三个头颅的恶犬,躯体刚强的猛狮。 无一例外,这些怪物都安静匍匐,聆听中央人身蛇尾不着片缕的美艳女子虔诚祈祷。 能站在中央的还有一个人,一个男性。他有一百个头颅,有一百双如蟒巨臂,人身蛇尾。他就是瑅丰,大地女神盖亚和深渊神塔尔塔洛斯的子嗣,不为现世任何神祇特别是神王宙斯所容。 他们是神祇,也是怪物。 艾奇德娜的祷告结束了。站在中央的瑅丰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祂……应答了吗?」 人身蛇尾的美艳女子难掩落寞:「没有……」 「我早该想到的,没有神祇会接纳我们……」 黑暗的地底洞穴里,气氛变得压抑、沉闷。 似乎是受不了压抑的氛围,边上的三头恶犬不再匍匐,他缓缓站了起来,口吐人言:「母亲,不要求他。」 「就算不能使用火焰,我一样能看守地狱门,一样能完成哈迪斯的命令。」 「总有一天,我们能融入冥界,不再困顿于地下……」 人身蛇尾的美艳女子叹了一声:「太难了,不能喷吐火焰,你无疑是放弃了最大的本领。」 「哈迪斯不会需要这样的你……」 洞穴里响起百兽一齐低声嘶吼的声音,令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中央的瑅丰身上。 他百兽中央的人形头颅缓缓开口:「我会想办法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地狱门 瑅丰话音落下的瞬间,洞穴里就陷入寂静。 怪物们不敢张口,只有人身蛇尾的艾奇德娜敢于问他:「你要做什么……」 瑅丰牵强地笑了一声:「你别忘了,盖亚孕育我的目的是让我和宙斯为敌。」 「我也的确有那样的力量。」 「宙斯的势力是何等庞大,如果能避免我自然愿意避免。」 「可是……如果只有战斗才能不被歧视,那战斗就是不可避免的。」 艾奇德娜有些哀伤:「也许我们生来就是错误……」 「盖亚女神创造了这样的你,想来早已预见了。」 「这就是宿命啊!」 洞穴里安静下来。怪物们神思不属,想着各自的事情。 等他们回过神,洞穴里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柄深深插入地下的短矛。 瑅丰第一个发现了它。他蛇尾游动缓缓靠近,强忍着惊骇观察。 短矛平平无奇,用凡间的铜块打造。他顺着短矛往上看,一个笔直的小洞从地表直通他们所在的洞穴。 一束光芒从小洞射了进来,是如此耀眼。 瑅丰又低下头去看短矛,他感到茫然,口中呢喃着:「我竟不能察觉?!」 少许,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弯腰将短矛拔了出来。 短矛拔出的刹那,火光就炸裂开来。在短矛的尖头,火焰熊熊燃烧着,形貌骇人的瑅丰举着它,如同一个怪物举着火把。 虽然没有人大声说话,地下的洞穴里却突然变得嘈杂。 各种低微的声音从这些不安扭动的怪物身上散发出来。 这些低微诡异的声音似乎在孕育一场风暴,它们在最后汇成瑅丰一声猛地怒吼:「都在等什么?!!」 「还不行动起来!」 「冕下不奢求回报,难道你们就连敬意都失去了吗?!」 瑅丰神思不属地走动着,紧密发布他的命令,他先是指着拥有一百个头颅的巨龙:「拉冬,你去地上世界找柴薪,要快!绝不能让火焰熄灭。」 然后又指着三头的恶犬:「刻耳柏洛斯,你去准备令冕下满意的祭品,都要最好的!」 「算了。」他又望向人身蛇尾的美艳女子,声线变得柔和起来:「艾奇德娜,你亲自去吧。」 「理应如此。」人身蛇尾的女子喜笑着回答,欢乐在她那美艳的脸颊上不可抑止的荡漾。 「其他人,随我祷告。」瑅丰命令着,率先双手合拢做祷告状。 怪物们紧随其后,一齐匍匐在地上。 他们的父亲,瑅丰在闭眼前望了一眼那射出光芒的小洞,他心中无法抑制震撼:「不倦的火……」 「原来强大神力之间差距变得更大了吗?」 「就是神王宙斯也不过如此吧?」 ……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继续书写着。 他笔锋一转,突然写起了另一个人: 艾奇德娜的家境可谓显赫之极,她的父母分别是海之愤怒福耳库斯和海之危险刻托,两者都是原初海神蓬托斯和大地女神盖亚的子嗣。 但艾奇德娜是不幸的。 她上半身是美艳的女神,下半身却是蛇尾,她由此不能享受女神的殊荣,只能被称为怪物。 更不幸的是,凡人对神祇不只有信仰,还有诋毁和厌恶,这些来自信仰的附属品在艾奇德娜降生之初被其父福耳库斯汇聚,然后融入艾奇德娜幼小的躯体之中。 福耳库斯的本意是另辟蹊径让家境变得更加显赫,到头来却 酿就悲剧。 艾奇德娜成了信仰糟粕的收容之所,这些糟粕不曾带给她力量,却给了她折磨。 更不幸的是,她被众神发现了秘密…… 她被勒令只能居住在地底阴暗潮湿的洞穴里,从此献给众神的信仰分为两股,糟粕往地下沉降,纯粹的信仰则升上高天供众神取用。 艾奇德娜只能忍受着。 自此众神之中取用信仰者也分为两派,一派来者不拒,连同信仰和糟粕一起取用,另一派…… 艾奇德娜本来是忍受的,直至大地女神盖亚降生了瑅丰。 她终于学会祈求,学会去改变现状。 她似乎在瑅丰身上找到了共同的话语,于是成了瑅丰的妻子,生下了众多形貌怪异却有神祇本质的野兽。这些野兽也许不能称他们为野兽,他们拥有智慧,只是甚少人言。 他们一家生活在地下的极深处,远离不死的众神和短命的凡人所在之地。 瑅丰的实力很不错,偶尔能大着胆子带艾奇德娜去人间透气。 他们化作两条大蟒在人间游走,在密林里肆意交合,享受地上自由的空气。 瑅丰的选择是对的。宙斯作为人间信仰最大的主体,他的威势日渐辉煌,绝不是初诞生的瑅丰能抗衡的。 可惜,有人不会让瑅丰如愿,他的美好时光所剩无几了。 作为大地女神盖亚耗尽生命宝瓶的底蕴才降生的神祇,他的潜力很不错。如果他能在经历风浪之后仍然保持对我的好感,不将我划归众神里去。 那么。 因为他的智慧,我愿意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写到这里,赫菲斯托斯翻开了岁月史书的新篇章,他重新起头,写了另一件事: 作为同母所生的兄弟,哈迪斯大概绝对愿意宙斯登临伟大,他和女神盖亚的碰撞在所难免。盖亚想要制衡宙斯,哈迪斯会是最大的阻碍。 但在那之前,哈迪斯看来还是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 因为时光女神瑞亚离开现世,奥林匹斯山势力削弱,所以他近来在人间修建了一道门户,通过门户,有不同的小径可以抵达冥界。 这是只有亡者才能行走其中的道路,误入其中的凡人将永不归来。 这件事本来极有阻碍,大地女神盖亚是第一个反对的。她很难允许后来的伟大者继续扩张下去,这有可能会威胁到她最初生灵的地位。对她来说,天神乌拉诺斯就是前车之鉴。 但是,哈迪斯翻遍冥界漫长岁月积蓄的所有灵魂,用那些三千梦神从土里刨出的老物件说服了我,克洛托需要它们…… 不仅如此,哈迪斯还高调的接纳了刻耳柏洛斯,令它镇守位于人间和冥界的地狱门,不容许误入其中之人走出来,包括那些颇受父母宠爱的半神。 看样子,他要有大动作了。 他似乎想要将冥界和现世紧密联系在一起,彻底成为付出代价也不可割裂的一部分。 这件事也许和灵魂有关。这样做以后,他将在终焉来临之际不可逃避。 我很期待。 第一百三十章:我们是仁慈的! 与此同时,人间。 近来人间出现了一个很传奇的人物,他的名字叫做忒瑞西阿斯。 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凡人,却能和那些拥有神祇血脉的英雄们相提并论。 他的传奇之处来源于一件事情。 在约莫七八年以前,他在密林中行走,遇到了两条正在交合的巨蟒。 大蛇没有理会他,而他出于恐惧,用随身携带的手杖打了一下两条巨蟒。 这一行为似乎触怒了巨蟒,自此他由男人变为女人,并以女人的身躯生活至现在,期间还曾诞下子嗣。 她因此而传奇。 现在,她在密林之中又遇到了那两条正在交合的巨蟒。 她既恐惧又兴奋:「我打了你们之后,竟有魔力改变打击者的本性,那么我再来打你们一下!」 说着她取出随身的手杖,小心翼翼地又打了一下。 交合的两条大蛇似乎通人性,其中一条更为庞大气势也更为阳刚的大蛇竟然立了起来,嘶嘶地吐着红信子。 忒瑞西阿斯仿佛在它眼中看到了怒火,那是只有人才能表现出的情感! 她双腿打颤,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但是,她没死。 另一条更为娇小的大蛇盘在发怒的大蛇身上,他们互相吐着信子,仿佛一男一女正在交流。 不一会他们就离去了,发怒的大蛇在离去前还给了忒瑞西阿斯一个她能看懂的恼怒眼神。 大蛇离去以后,忒瑞西阿斯就发现自己又变回了男儿身。 他回到城邦,大肆吹嘘他的英勇,也因此变得更加传奇。 传奇到……他的故事已经流传至奥林匹斯山,传入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的耳中。 他们端坐在王座上,饶有兴致的谈论着。 虽然在谈论,但是目光却偶尔瞟向大地上那道通往冥界的门户。 正谈论着,宙斯突然打了个趣儿:「我敢打赌,你在爱情中得到的享受一定比我得到的要多的多。」 赫拉立刻反驳他:「那可未必,我倒是觉得妇女享受不到男子那样多的乐趣。」 宙斯大笑了起来:「我不这么认为。」 「人间不是有个奇人吗,召他来?」 「那就召他来!」赫拉也笑了起来。 彩虹女神伊里丝很快就把忒瑞西阿斯带来了。 他感到不可思议,作为一个凡人,他竟然因为这样的原因到来诸神的殿堂。他的上方就是端坐的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他们的身侧弥漫着统率天地的威严。 这令忒瑞西阿斯不敢抬头,只能战战兢兢跪在下方。 两位崇高的神祇要他分辨,他又如何分辨的清楚。 他在下方权衡许久,终于权衡出一件事情——神王宙斯是至高无上的,天后赫拉只是陪衬。 于是他开口了,而他的话语是令人信服的:「崇高的天后,我觉得爱情给予女子的快乐要比给予男子的多十倍不止。」 忒瑞西阿斯是跪在地上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极力贴近地面。 上方的赫拉和宙斯闻言一起笑了起来。 赫拉笑骂道:「又是个不开眼的,作为惩罚,我就剥夺你的视力吧。」 神王宙斯却是笑道:「那作为奖赏,我赐予你预言的才能。」 他说着向殿外呼喊:「伊里丝,送他回去。」 神殿又只剩下宙斯和赫拉两个人。 两人的笑容不再,变得平静、冷静,仿佛刚才的一切欢声笑语都是假象一般。 宙斯语气幽幽:「看清了吗? 」 「看清了,是瑅丰和艾奇德娜没错。」赫拉答道。 说着她又问道:「该怎么办?」 「他们很有可能是在传播信仰。」 宙斯叹了一声:「我也苦恼啊。」 「盖亚喜欢乱来,哈迪斯也是……」 他突然问赫拉:「你说……艾奇德娜恨我们吗?」 赫拉笑了笑:「恨有用吗?」 宙斯也笑了起来,他边笑边作答:「是啊,恨没有用,只有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着他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远远瞭望耸立在大地之上的地狱之门。 紧接着话锋一转:「信仰是个好东西啊,阿斯特赖俄斯送了我一份大礼。」 「他的计划可以实施了,我们和哈迪斯争一争。」 赫拉也从金王座上站了起来,立在宙斯身后。 「那就争一争。」她说道。 说着她转头望向宙斯:「你的预言才能已经可以赐予了吗?」 「需不要让凡间的神殿对这方面的信仰进行倾斜?」 宙斯思考了片刻:「不用。」他说道。 「与其一件一件成就,不如一起成就。」 「这样还要隐秘一些。」 赫拉又问道:「坦塔罗斯你已经确定放弃了吗?」 「他是如今凡间最大的国王,坐拥最富饶的土地。」 「关键他还信奉你。」 「这样的人,说放弃就放弃了吗?」 「你选定的珀尔修斯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一个未知数啊。」 这一次,宙斯回答的很快。 「坦塔罗斯是必须放弃的,在那之前,可以给他一些平时不方便做的活计,让他物尽其用。」 「他终究不是我的子嗣,只是一个打着我旗号的凡人。」 「而且他太有野心了,和海洋那边也搅合在一起。」 「至于珀尔修斯……他就算是个傻子,我也能让他登上那个位置!」 「希望他以后不要自作聪明。」 赫拉笑了笑:「他是你的子嗣,你舍得?」 「杂血而已。」 赫拉有些感慨:「所以我才不想放弃坦塔罗斯,他作为一个纯粹的凡人,光是打着你的旗号就能压的地上诸国抬不起头来,要是你允诺了,那还得了?」 「而且他确实好用,传去人间的神谕他都能办的很出色。」 宙斯点了点头:「我知道。」 「但我还是那句话,他太有野心了。人间不需要一个完整的国度,所以也就不需要他。」 「而且我刚好需要一个对凡人的警示来震慑他们,告诉他们神祇和凡人的界限决不容许跨越,即使那个人身上流淌着我的血脉。」 「世人都以为坦塔罗斯是我的子嗣,他也足够分量,这很不错。」 赫拉闻言笑了起来:「然后还需要一个珀尔修斯,用他的遭遇来告诉凡人,我们是仁慈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左右逢源的深渊 人间。 坦塔罗斯如今是人间最大的王,他的财富最多,军队也最善战。 他的风头一时无两,有好事的智者预测他能将国土开扩至日落的地方。 少数清醒的显贵则鄙夷他王权之下的皑皑白骨,因此而唾弃他,认为他背离了神的导向。 坦塔罗斯极富人格魅力,他的妻子和情人数不胜数,有大批大批的儿女,在那些妻子和情人中,甚至有隐秘藏身的女神。 他因此而自豪,常常向人们谈论起这件事。但他又出离的谨慎,无论是何种场合何种境地,他都不曾透露所谓女神的名讳。 人们质疑他,却又因他子女展示的不下于英雄的力量而对他半信半疑。 他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 同时,他也是一个多疑的人。 即使拥有这样大的成就,他也日夜忧虑。 他的忧愁来源于一件事情——他曾在王权斗争中擅称宙斯的子嗣。 虽然从日后的境遇可以判断,神祇饶恕了他。 但是…… 坦塔罗斯总是对他人抱有最大的恶意,他见过神祇,还曾和祂们孕育了子嗣。 他认为人的思想和神祇没有多大的不同。 一样的放纵,一样的充满欲望。 唯一的不同便是——神的放纵是没有底线的,而人的放纵有被神所划定的底线。 他甚至恶意的揣测,也许凡人就是另一种神祇呢?如果没有神,那他们自己就是神。 坦塔罗斯一直在防备着,他判断终有一天,暴风雨会到来。 神王宙斯对他的默许,只是为了抽离他所有的价值。 而他自己知道——一个人的价值不是无穷无尽的。 坦塔罗斯将心比心。他会怎样对待一个失去价值的人呢?是了,应该舍弃。 狂风暴雨不会突然到来,在来临之前,地上的虫儿会飞向天空,告诉人们这是风雨到来的前兆。 坦塔罗斯就是那只虫儿,风暴来临的前夕,他就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不安。 他在深宫之中单独召见了忠仆。 「伪神马休的踪迹找到了吗?」 「王,还在找。」 「很好,将流程调换,找到他以后,不要去神殿汇报了,先来见我。」 「是。」 坦塔罗斯闭上了眼睛,拇指轻擦食指。过了一会,他突然问道:「祭品准备的怎样了?」 「不顺利,神殿那边已经在查了。」 「有多少了?」 「一万三千人,都是没人在意的贱民,神殿那边有人想去城外,我已经让军队把他们打发了。」 「做的好。」坦塔罗斯赞赏了一句。 「准备准备,可以送他们安息了。」 ……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在神殿内书写,克洛托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衣衫和滑嫩的肌肤上沾染水迹,金色的长发也是湿漉漉的。 她边走边道:「欧律诺墨女神想要一个孩子。」 「嗯?」赫菲斯托斯愣了一下,他停下书写:「她怎么说的?」 克洛托熟练找到毛巾擦拭:「在闲聊的时候说的。」 「泰西斯祖母也拐弯抹角在问。」 「赫拉女神要直接一些,她说你应该有一场婚礼了,你不比小时候,已经年长。」 「和你同龄的神祇都已经有了孙子,你不能成为异类。」 赫菲斯托斯看向手中的岁月史书,他觉得有些怪异:「这 种事不应该随缘吗?」 「她们就算再怎么催,难道我还能用锤子给她们敲一个出来?」 克洛托笑了笑,她来到小床边上,坐在赫菲斯托斯大腿上。 她翻阅着岁月史书:「也不是不行,你开心就好。」 「说起来马休已经快不行了,他的教团近两年都不怎么活动,神王宙斯一道神谕就逼得他只能东躲xz。」 「虽然依靠最开始的出其不意,他的确是把阿波罗摆了一道,但是随着这些年的销声匿迹,他一开始积攒的优势已经被阿波罗一点点扳了回来。」 「那些英雄也在找他,他快要输光了。」 赫菲斯托斯的手自然攀上克洛托的腰肢,他享受着两人贴近时候的柔软触感:「很正常。」 「他什么也没有,拿什么和人家斗。」 「他的败忘不足为奇,赢了才令人叫绝。」 「他的对手不是一个阿波罗而已,阿波罗早就输了。他的对手是奥林匹斯山。」 「他还想着一点点蚕食阿波罗在人间的势力,利用先发的优势一步步压垮阿波罗。」 「他没有机会的,德墨忒尔又不傻。」 克洛托问他:「那你能忍吗?」 赫菲斯托斯笑着答道:「我必不能忍。」 克洛托扭动腰肢令身体旋转过来,和赫菲斯托斯面对着面:「那你打算怎么做?」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他亲吻克洛托精致的脸颊:「给他一点资助吧。」 「赫利俄斯死前留下了三个女儿,埃癸阿勒、埃格勒、阿厄忒里亚,她们分别司掌灿烂、辉光、晴朗,是太阳侧面的体现。」 「珀耳塞福涅庇佑月神塞勒涅时,顺便将她们一起接纳了。」 「她们就定居在地狱门里面,在现世通往冥界的其中一条小径安家。」 「我会指引马休找到她们。」 「有了她们帮助,马休这个太阳神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又能拖延阿波罗很长一段时间。」 克洛托有些感慨:「只能拖延吗?」 「太阳的权柄果然适合信仰道路,掌握了它,是个人都能有所成就。」 赫菲斯托斯笑道:「所以是个人都知道太阳是好东西啊。」 「赫利俄斯死的不冤枉。」 「他终究不是太阳的根源,不是他的父亲许珀里翁。」 「如果许珀里翁没有被关押在深渊,那所有人都将是跳梁小丑。」 「可就算是他被关押了,也没有人能真正司掌太阳。」 「他还存在着,又不曾加入隐秘战争,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上取走太阳的归属权。」 克洛托细细思量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问赫菲斯托斯:「塔尔塔洛斯关押了他,是不是……也能随时释放他?」 「只要塔尔塔洛斯愿意,看似坚固的奥林匹斯山也只是空中楼阁?」 赫菲斯托斯笑的意味深长:「谁知道塔尔塔洛斯是怎么想的。」 「他喜欢藏着,让所有人忽略他。」 「他啊,一直都在左右逢源呐……」 第一百三十二章:北方的北方 人间。 在大地北方的更北方,已经被冰雪所覆盖了。 而越是继续往北,天气就越是寒冷,山势也更加高耸。 当人们翻过一座山,会发现前方有一座更高的山。于是他们翻过一座又一座山,渐渐地,他们立足的地方已经是坦途了。 这是造物的奇迹。他们从平原出发,翻越山脉来到这里,他们总以为前方就是下山了,却发现来到了另一片平原。 这是什么道理? 马休思考着。为了躲避追捕,他带着残余的信徒来到这里。他能肯定,他们确实是一路蜿蜒向上的。 前方应该是最高的地点,为何会是一片平原? 为何会如此呢? 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云,他能将这朵云看的格外真切。这证明他们的确是在往地势更高的地方行走的,因为他们和天空的距离拉近了! 一阵风刮来,吹进他们所在的山洞里。这阵风沿途拂过地面上厚厚的积雪,所以要格外的寒冷。 万幸马休是坐在山洞口的,他把这阵风挡掉了,让他的信徒能暖和一些。 他往山洞里边看去,耐心清点着人数。 又死了一个,看不出来是怎么死的。 这片土地仿佛有某种魔力,它不止带来寒冷,还有疾病。 可怕的是,这种疾病查不出原因,它就像是瘟疫一样,一个人传染另一个人。 先是呼吸困难,然后是咳嗽,再然后就突然死了。 「呼……」白色的雾气从马休嘴里涌了出来。 他突然在山洞口站了起来,瞭望更北边的方向。 老实说,他不想再往前走了,再前进,这些信徒怕是一个都不能剩下。 但他昨夜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男一女在指引他。他们告诉他,在人间通往冥界的路上有一道门户,门户内有许多小径,从前太阳神的女儿们就居住在其中一条小径上,她们是灿烂、辉光和晴朗。 马休大致猜到了梦中之人是谁。在古老年月之时,他也曾偶然接触过祂的名讳。 如此,他就必须前往了。因为通往冥界的地狱之门还要在更北边。 只是……可惜了这些信徒。 即使不用眼睛去看,马休也能从他们的咳嗽声中感受到他们的痛苦。 他往前走去,身后有人在呼唤他:「神,你要去哪?」 马休没有理会,他轻声呢喃着:「灿烂、辉光、晴朗……」低语声淹没在寒风之中。 在他身后有信徒追了出来,但他们不是马休,没有在积雪上如履平地的本领。他们陷进积雪之中,只能看着马休逐渐远去。 「神……」 他们低声呼唤着,宛若在梦中轻语…… …… 而在远离这片冰天雪地的南方,在遥远的国度西庇洛斯。 这里是坦塔罗斯建立的王朝,人间最辉煌显赫的朝代。 喀戎在这里找到了安瑟教会遗留的祭司。 他是在深夜登门的,凡人的木门对他并没有阻拦作用。 但不请自来总是不好的,还是在深夜里。 所以迎接他的不是问候,而是奥狄斯的刀刃。 但喀戎似乎已经有所预料了,他轻轻拍飞了刀刃,将奥狄斯推到房内的椅子上让他安心坐下。 然后他熟练的关上了门。 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了,轻松找到烛火点燃,还为自己倒了一碗水湿润嗓子。 「别紧张。」他说。 「如果我有不好的意愿,那么在很多年前你就已经死了。 」 他说着指了指奥狄斯手指上用丝线缠起来的黄金戒指。 「还有他。」 萨塔闻言不再隐藏,他那苍老的灵魂从奥狄斯身体里钻了出来。 「您到了。」 「我们也在等您,只是没想到会等这么久。」 喀戎细细打量着虚幻的萨塔,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还是第一次离得这样近。 而离的越近,萨塔身上那股凡人的气息就越是显眼。 「看来你还没有真正习惯。」 「你得习惯才行,时间不是对你的限制,而是你最大的武器。」 喀戎说的话总是很寻常,因为他了解的足够多。 但这还是令萨塔吃了一惊——一眼就看出来了?自己凡人的身份有这么明显吗? 这些年他对神祇的世界不是一无所知的,也曾依附在奥狄斯身上与他同行,见到过不少教会和他们的神祇。 祂们中有沿海的女神,也有林中的仙女或是内陆的河神,乃至是心狠手辣的邪恶神祇他也见到过。 但是,只要他耐心躲在奥狄斯的躯体中,就不会有人发现他。 他的存在,还是第一次被点明揭破。 他不由得产生了好奇:「您是?」 「喀戎。」对面的人回应了他。 萨塔心里有数了。时运之神喀戎,这些年逐渐在人间显露的一位男性神明。 他拥有人的面容,马匹的四蹄,常在沿海地区活动,他出现的时候,幸运必然会与他一同降临。 关键是,在这些年关于他的大部分传说中,他都扮演了仲裁者的角色。 不是对凡人的,而是对神祇的…… 他积极调和有争端神祇的矛盾,总是秉持着公平和公正的原则,甚至偶尔也会亲自下场。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总能为占据公理而又弱势的一方出头。 渐渐地,他已经声名远播,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天界。有争端的神祇会第一个想到他,祈求公平的凡人也会第一个想到他。 如果是他的话,知晓自己的存在好像也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毕竟,他是一位能仲裁神祇间争端的神祇啊…… 至于他为何不展露自己半人半马的形象…… 萨塔下意识望了一眼窗外的奥林匹斯山众神神庙。 他能理解…… 在两人交谈期间,青年模样的奥狄斯一直沉默不语。 他很自觉。 但当喀戎说出自己的名讳时他就坐不住了,他想到了很多年前自己和萨塔共同迎战的菲吕拉,不自觉去抚摸手指上用丝线缠绕的黄金指环。 「冕下,您为何而来,这里并没有争端。」 喀戎没有应答,他变化的凡人走向窗边,将半遮掩的窗户全都打开了。 于是萨塔和奥狄斯看见了城外冲天的火光。 喀戎转身去看两人:「我知道,是我想见你们了。」 「你们似乎总是喜欢将自己置身在危险当中。」 「我还记的第一次见,你们就被人追逐着。」 「如今我们又见面了,你们却要死了还不自知……」 第一百三十三章:享受尊荣的王要死去 「要死了?!」 不同于青年急躁的奥狄斯,萨塔要更加沉稳,也要更加谦卑。 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捕捉到了关键——无论是真是假,都只能姑且先相信是真的。 于是萨塔的灵魂发出虚心求教:「时运的神祇,请原谅我们的冒犯,仁慈地指引我们。」 「那我应该怎样指引呢?」喀戎看着两人,仿佛是在看他的学生。 他顿了顿,不疾不徐地说道: 「西庇洛斯要乱起来了,还会是最先乱起来的地方。」 「享受尊荣的王要死去,还在企图做他最后的挣扎。」 「天上的神不在意他,也就不介意他的小动作。但他们绝不会想到地上的王会如此疯狂和扭曲,为了对抗他们,不惜引入地下的神进入他的国度。」 「但是天上的神总会明白过来的,他们的无情和愤怒会如期降临,令这片国度繁华褪尽成为荒漠,这片国度会流血,它的人民会死去。」 「诸国会吞噬它的尸体,然后成为被选定新王的磨刀石。」 喀戎的话语不算难懂,但青年人听不懂,他很难沉下心来听一则预言,然后去揣摩它,得出一个似是而非自以为正确的答案。 奥狄斯不喜欢预言。他不相信命运,也很难对说话拐弯抹角的喀戎升起好感。 透过窗户,奥狄斯扫了一眼城外的火光。 他直接了当的问喀戎:「所以您是来仲裁这一场争端的吗?就像传言里您调解诸神的争端那样?」 「传说您会带来幸运和美好的结果,我们能期待您吗?」 喀戎摇了摇头:「仲裁?传言是不可信的。仲裁众神的争端,我还不是那个有资格的人。」 他随即又笑了起来:「所以你们又何必期待我呢?命运就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 「你们明明拥有它,却反过来指望我,这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吗?」 奥狄斯:「如您所言,我们大可以不指望任何人。」 「这是诸神的争端,又与我们何干呢?」 「奥狄斯!」老人的灵魂在一旁呵斥,青年人因此不再言语。 「无妨,我总是能理解青年人的灵魂。」喀戎对老人的灵魂笑了笑,他看向奥狄斯:「因为我也曾年轻过,我那时候比你还要疯狂。」 「你现在面对的任何最难的事情,都绝不会比我那时候在做的事情还要疯狂。」 「那样的疯狂,说起来你绝对是无法置信的。那时候,我与死亡同行,就像你们去挑战所能接触到的神祇一样。」 奥狄斯若有所思。他那学者的灵魂总是如此不合时宜:「那你已经度过了那段疯狂的时期?你觉得那段经历对你而言是有益的吗?」 喀戎很满意萨塔的询问。这个年轻人像是一个学者。他年轻而富有偏见,求知的那一面却又能让他很快放下这种偏见。他的心灵也是敏锐的,仿佛是至高神祇的眼睛,能看破心灵,从一个人的本质来辨别他的善恶。 年轻富有朝气,拥有无限可能,冲动的同时却也有沉稳的资质——比自己那时候要强。 喀戎对他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谁知道呢?我自己也不理解那些经历于我而言是有益的还是无益的。」 「它们也许已经过去了,也许……才刚刚开始!」 说着他顿了顿,像是想到好玩的事情一般憨厚的笑了起来:「我记得你刚才说与你们无关?」 「为什么?你们觉得自己是什么?你们不是神祇,那你们是凡人吗?」 「你们觉得……我为何会找到你们?」 两人不是傻子。 不是凡人那就是有威胁的人,就像凡人可能会不擅长应付凡人那样,他们一定会擅长对付野兽。 先到这里,他们只能将期许的眼光放在喀戎身上。 喀戎也无愧于他们的期许,或者说他早有腹稿。 计划都安排好了。 他从怀中取出黑色的带兜帽的衣袍,缓缓讲述着:「看来你们终于在我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处境,我们终于可以交谈了。」 说着他将黑色衣袍递给有实体的奥狄斯:「这是用命运女神的丝线编织的衣袍,它虽然不是最珍贵的手工织物,却也同样价值不菲。」 「有一些神祇用过它,都觉的它很好用。」 「穿上它,只要你们不去挑衅为数不多的那几位,就不会再有向我这样的人找到你们。」 喀戎看向萨塔虚幻的灵魂:「你自己知道的,你很危险。就像是一件曝露光华的珍宝,总是会有识货的人觊觎你。」 他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我花了一些代价为你取得了这件衣袍,虽然它最后也不会披在你身上就是了。」 「那我应该怎样回报您的恩情呢?」老人的灵魂懂事的提问了。 喀戎笑了笑:「我猜想你应该也不会拒绝。」 「我司掌时运的权柄,所以会喜欢长久的发展。」 「如果你们能在大地上寻找,寻找那些坦然放下,安详面对死亡的人,找到寄托他们信念的物件。」 「那我愿意用一些小物件与你们交换,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毕竟我这里有很多杂货,都是这几年收集的,它们对我没有用处,但你们一定会很喜欢它们。」 「这很公平。」作为寻找的那个人,奥狄斯替萨塔答应了下来。 他穿上黑色的衣袍,戴上斗篷,整个人一瞬间就沉浸在阴影中,他身上那种学者的特质不见了,就像是一个平常的路人。 「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通。」兜帽下传出奥狄斯的声音。 「你是神祇,你大可以深入死者的国度自己去寻找,这样做不是更加方便吗?」 「为什么会需要我们?需要我们两个远不如你的人?」 喀戎转身看向远处的火光:「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去过冥界?」 「那里虽然的确有着很多的死者灵魂,如果是几年前我也许还能找到所要的,但自从大地极北那道地狱之门立起来后,冥界对我来说就空荡了。」 「和你们一样,我同样也需要在凡尘俗世间寻找。」 「我……并不会比你们更加容易……」 第一百三十三章:享受尊荣的王要死去 「要死了?!」 不同于青年急躁的奥狄斯,萨塔要更加沉稳,也要更加谦卑。 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捕捉到了关键——无论是真是假,都只能姑且先相信是真的。 于是萨塔的灵魂发出虚心求教:「时运的神祇,请原谅我们的冒犯,仁慈地指引我们。」 「那我应该怎样指引呢?」喀戎看着两人,仿佛是在看他的学生。 他顿了顿,不疾不徐地说道: 「西庇洛斯要乱起来了,还会是最先乱起来的地方。」 「享受尊荣的王要死去,还在企图做他最后的挣扎。」 「天上的神不在意他,也就不介意他的小动作。但他们绝不会想到地上的王会如此疯狂和扭曲,为了对抗他们,不惜引入地下的神进入他的国度。」 「但是天上的神总会明白过来的,他们的无情和愤怒会如期降临,令这片国度繁华褪尽成为荒漠,这片国度会流血,它的人民会死去。」 「诸国会吞噬它的尸体,然后成为被选定新王的磨刀石。」 喀戎的话语不算难懂,但青年人听不懂,他很难沉下心来听一则预言,然后去揣摩它,得出一个似是而非自以为正确的答案。 奥狄斯不喜欢预言。他不相信命运,也很难对说话拐弯抹角的喀戎升起好感。 透过窗户,奥狄斯扫了一眼城外的火光。 他直接了当的问喀戎:「所以您是来仲裁这一场争端的吗?就像传言里您调解诸神的争端那样?」 「传说您会带来幸运和美好的结果,我们能期待您吗?」 喀戎摇了摇头:「仲裁?传言是不可信的。仲裁众神的争端,我还不是那个有资格的人。」 他随即又笑了起来:「所以你们又何必期待我呢?命运就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 「你们明明拥有它,却反过来指望我,这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吗?」 奥狄斯:「如您所言,我们大可以不指望任何人。」 「这是诸神的争端,又与我们何干呢?」 「奥狄斯!」老人的灵魂在一旁呵斥,青年人因此不再言语。 「无妨,我总是能理解青年人的灵魂。」喀戎对老人的灵魂笑了笑,他看向奥狄斯:「因为我也曾年轻过,我那时候比你还要疯狂。」 「你现在面对的任何最难的事情,都绝不会比我那时候在做的事情还要疯狂。」 「那样的疯狂,说起来你绝对是无法置信的。那时候,我与死亡同行,就像你们去挑战所能接触到的神祇一样。」 奥狄斯若有所思。他那学者的灵魂总是如此不合时宜:「那你已经度过了那段疯狂的时期?你觉得那段经历对你而言是有益的吗?」 喀戎很满意萨塔的询问。这个年轻人像是一个学者。他年轻而富有偏见,求知的那一面却又能让他很快放下这种偏见。他的心灵也是敏锐的,仿佛是至高神祇的眼睛,能看破心灵,从一个人的本质来辨别他的善恶。 年轻富有朝气,拥有无限可能,冲动的同时却也有沉稳的资质——比自己那时候要强。 喀戎对他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谁知道呢?我自己也不理解那些经历于我而言是有益的还是无益的。」 「它们也许已经过去了,也许……才刚刚开始!」 说着他顿了顿,像是想到好玩的事情一般憨厚的笑了起来:「我记得你刚才说与你们无关?」 「为什么?你们觉得自己是什么?你们不是神祇,那你们是凡人吗?」 「你们觉得……我为何会找到你们?」 两人不是傻子。 不是凡人那就是有威胁的人,就像凡人可能会不擅长应付凡人那样,他们一定会擅长对付野兽。 先到这里,他们只能将期许的眼光放在喀戎身上。 喀戎也无愧于他们的期许,或者说他早有腹稿。 计划都安排好了。 他从怀中取出黑色的带兜帽的衣袍,缓缓讲述着:「看来你们终于在我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处境,我们终于可以交谈了。」 说着他将黑色衣袍递给有实体的奥狄斯:「这是用命运女神的丝线编织的衣袍,它虽然不是最珍贵的手工织物,却也同样价值不菲。」 「有一些神祇用过它,都觉的它很好用。」 「穿上它,只要你们不去挑衅为数不多的那几位,就不会再有向我这样的人找到你们。」 喀戎看向萨塔虚幻的灵魂:「你自己知道的,你很危险。就像是一件曝露光华的珍宝,总是会有识货的人觊觎你。」 他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我花了一些代价为你取得了这件衣袍,虽然它最后也不会披在你身上就是了。」 「那我应该怎样回报您的恩情呢?」老人的灵魂懂事的提问了。 喀戎笑了笑:「我猜想你应该也不会拒绝。」 「我司掌时运的权柄,所以会喜欢长久的发展。」 「如果你们能在大地上寻找,寻找那些坦然放下,安详面对死亡的人,找到寄托他们信念的物件。」 「那我愿意用一些小物件与你们交换,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毕竟我这里有很多杂货,都是这几年收集的,它们对我没有用处,但你们一定会很喜欢它们。」 「这很公平。」作为寻找的那个人,奥狄斯替萨塔答应了下来。 他穿上黑色的衣袍,戴上斗篷,整个人一瞬间就沉浸在阴影中,他身上那种学者的特质不见了,就像是一个平常的路人。 「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通。」兜帽下传出奥狄斯的声音。 「你是神祇,你大可以深入死者的国度自己去寻找,这样做不是更加方便吗?」 「为什么会需要我们?需要我们两个远不如你的人?」 喀戎转身看向远处的火光:「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去过冥界?」 「那里虽然的确有着很多的死者灵魂,如果是几年前我也许还能找到所要的,但自从大地极北那道地狱之门立起来后,冥界对我来说就空荡了。」 「和你们一样,我同样也需要在凡尘俗世间寻找。」 「我……并不会比你们更加容易……」 第一百三十四章:阿尔戈斯王 奥狄斯若有所思。 他岔开这个话题,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指的旧王是坦塔罗斯吧?他是现在西庇洛斯的王,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他的语气充满肯定,却令他更加不解:「可他不是神王宙斯的子嗣吗?谁有资格做新王?」 「珀尔修斯。」喀戎回答他。 「没听说过,他是谁?」奥狄斯追问。 「阿尔戈斯王的孙子,还未出生。」喀戎告诉他:「另外,他也是神王宙斯的子嗣,最正统的子嗣……」 奥狄斯继续问道:「但是坦塔罗斯做的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要替换他?明明有了好用的工具,为什么要换新的?」 「我不能理解。」 「我也不能理解。」喀戎一边回答,目光一边放在远方城外的大火上。 「但这就是未来,我看到了,和我能否理解无关。」 「你看到了?你会预言!」 喀戎笑了,却没有回头,而是缓缓述说着,像是在透露某种隐秘:「时间是一条河流,没有人可以逆流向上,却能顺流而下去往将来。」 「有时候我也可以不去往将来,而是选择浮出水面,向着下游远远地看上一眼。」 「坦塔罗斯会死去,珀尔修斯会崛起,这就是我所看到的。」 「可是……」奥狄斯兜帽下传出的声音有些怪异:「如你所说,珀尔修斯还为出生……」 「也许你看到的是错的,毕竟未来是多变的,怎会像一个定式一样不变?」 「就像我已经知道了他是阿尔戈斯王的后裔,我大可以去阻止,扭曲他的心智,甚至令他不能降生。」 「那我是不是就改变未来了呢?如果未来是这样的东西,是你看到的一幅画面,不是太过儿戏了吗?」 「你又怎么能判断它是儿戏?」喀戎终于转过身了,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奥狄斯一样细细打量他,脸上的神情却像是早有预料。 「你觉的它是儿戏,只是因为你站立的位置太低了。」喀戎说道。 「当你略微站的高了一些,哪怕只是高了一点,站在我这个层面,你就会发现所有命运的到来都早有先兆。」 「它本不是注定,是你,是我,是我们,是他们,是所有人共同的意志促使它成为必然。」 「你大可以去阿尔戈斯等着,看看自己能否改变这一切的到来。」 「但我不推荐你去,那不是你能干预的,后果也是你所不能承受的。」 「你最好听从我的劝告,这对你有好处。」 喀戎说着推开房屋的门,向外面走去:「你最好也不要在西庇洛斯继续停留了,即使是我也必须要离开了。」 「大人物就要来了,给你的衣袍是不能帮助你的。」 …. 奥狄斯在他后面问他:「那我又该怎么找到你呢?我总得把你要的物件送给你的。」 远去的喀戎传来缥缈却清晰的声音:「你大可以呼唤我的名字,我已经标记你了,我会回应的。」 …… 喀戎离去了。 青年模样的奥狄斯在打开的门前望向远方,视野里的城外火光冲天,是一片树林被点燃了吗? 萨塔虚幻的灵体钻进黑色衣袍,钻进奥狄斯的躯体里。他在奥狄斯的心窍问他:「你准备去哪里,想好了吗?」 奥狄斯连一瞬间的犹豫都不曾有过,他掷地有声:「阿尔戈斯!」 「那就一起去吧。」身体里传来声音。 奥狄斯有些好奇:「你不劝我?」 身体里的声音笑了起来:「劝告有用的话,还要失败做什么?人们又该怎样从失败中汲取教训,总结经验,去劝告下一代人呢?」 奥狄斯也笑了起来:「那……就去阿尔戈斯!」 …… 阿尔戈斯如今的王名叫阿克里西俄斯。 他已经垂垂老矣,几近暮年。他有儿女,也有辈分更小的孩子。 人越老迈就越是虔诚,开始将更多的期许放在神只身上,阿克里西俄斯也是如此。 神只总会回应凡间那些声名显赫的人,阿克里西俄斯就是这样的人。 但神只的回应不会总是好的,也有坏的那一部分,这也许是因为神只的回应本身就是一件好的事情。 但是,凡人是不会因为神只传下不好的回应而更加敬奉他的。 人们总会下意识地寻找应对之策,期许能面对不幸。 阿尔戈斯的王,已经年迈的阿克里西俄斯自然也不能免俗。 他近来在神庙里得到了神示。 神告诉他:「你女儿达那厄生下的儿子会对你不利,他会夺取你的王位,谋害你的性命……」 作为阿尔戈斯的王,阿克里西俄斯对神示没有质疑,因为这神示是神王宙斯亲自告诉他的。但他仍旧卷恋着生命,竭力想要避开这一切——即使不能避免,也当竭力延缓这一切的到来。 达那厄是他疼爱的女儿,他没有做过,而是将达那厄囚禁在一座铜质的高塔中。这高塔没有路可以上去,全靠一根麻绳吊取日常生活的所需。 高塔附近有重兵把守,飞鸟不能逾越。 即使如此,阿克里西俄斯也极力让女儿的生活保持优握,令她仍然是一个精美的女子,一个公主。 但是。 这高塔只能防范凡人,却无法防范神只。 作为给予阿克里西俄斯神示的人,当宙斯想起的时候,他便来了。 他驾着雷霆和闪电,裹挟一阵金雨降临,他是如此光明,下方的守卫对他视而不见,他又是如此富有魅力,满足了一个纯真少女对另一半的全部幻想。 当达那厄抚摸他的脸庞时,她那娇嫩的躯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发抖。 这多令人稀奇啊!自己竟能和天后赫拉比肩! 当宙斯说起他们会有一个孩子时,她高兴的快要晕过去了。 就在这座铜质的高塔里,达那厄将自己凡人的全部都无私给予了宙斯,她的欲望、快乐、妄想还有……贞洁。 他们共居在不算宽大的高塔里,狭小房间的每一处都曾留下他们欢乐的痕迹。 当宙斯离去的时候,才是阿克里西俄斯发现之时。 却已经为时已晚…… 希腊神话那些事. 亚撇缺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一百三十五章:预言是什么? 阿克里西俄斯是一个国王,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凡人。 他也曾踌躇过是否要加害一个未出生的婴儿。 但在最终,他父亲的那一面占据了上分。 可是,他人性侥幸的那一面从未真正落败过。 他耐心数着日子,等待着婴儿的降生,并在他未曾降生之时就为他取好了名字——珀尔修斯。 煎熬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 他将女儿达那厄和尚且是婴儿的珀尔修斯装在一个木箱里,任凭她们在空旷的大海上漂流,直到她们远去……远去…… 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们还会回来,只是时间早晚…… …… 这一天还是来了。 穿黑袍的奥狄斯就在不远处悄悄观察他们,他看着达那厄和珀尔修斯是怎样被装进木箱,又是怎样被推进大海的。 他的思绪感到凌乱。 珀尔修斯是神王宙斯的子嗣,但神王宙斯却给了珀尔修斯祖父阿克里西俄斯以启示,启示他必将被珀尔修斯赶下王位,被其施行加害。 奥狄斯只是一个凡人,他喜欢站在凡人的角度看待问题。 阿克里西俄斯将亲身女儿达那厄和其子珀尔修斯推进大海有错吗?他……可以被理解吗? 生下珀尔修斯的达那厄有错吗?她在尽她母亲的职责和天性,她有错吗? 那错在谁?珀尔修斯?他只是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他的错又在哪里? 那……错在谁? 还是……所有人都犯了过错? 奥狄斯看向远方渐渐漂远的木箱。本来,他千里迢迢来到阿尔戈斯,是想要证明未来不是神只可以一言定下的,但却没有人告诉他,命运是这样的命运。 他感觉自己有些滑稽,像个戏台上的小丑一样。 但他很快就将这种思绪抛开了。他向藏在他心窍的萨塔问道:「萨塔,珀尔修斯是错的吗?」 萨塔回答他:「那你是在指哪一件事呢?」 是了,珀尔修斯还是一个新生的婴儿,他还不曾经历过什么事。 奥狄斯又问道:「那他未来会犯错吗?他会是错的吗?」 萨塔很快就回答了奥狄斯,他反问道:「那你犯过错吗?」 「犯过。」 「这就对了。」萨塔回答他。「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未必。」 奥狄斯心灵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他灵机一动,继续向萨塔问道:「萨塔,你相信命运吗?」 「我觉得有些命运就好像是注定的一样,当你决心改变它,你就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萨塔苍老的声音在奥狄斯心底响起:「那我为什么要相信命运呢?」 「未来最美妙的地方就在于它是不可琢磨的,即使是我等凡人也能在明天有一跃成为神只的可能。」 …. 说道这里,萨塔叹了一声:「奥狄斯,我听到你的心儿在发颤。」 「你觉得没有可能是吗?」 「那我问你,我说你明天会成为神只,你觉得有可能吗?」 「有可能吗?」奥狄斯的呢喃声在黑袍下响起。 他原本想要反驳,因为这个可能太不着边际了。 可他又不能反驳。 因为凡人成神,无论这件事有多么不着边际,它都无法被真正地反驳。当奥狄斯去细思的时候,发现世上总是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 机遇、好运、乃至是被大人物看重,被仇敌另眼相待,都是有可能的。 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去期待明天,也许就在今天,就在此时此刻,就会有一位偶然路过的神只看重他,令他一步登天成为神只呢? 所以,奥狄斯无法反驳。 连他自己也觉得未来是不可琢磨、是变动的。只是他迷茫了,他动摇了。 萨塔的声音继续在他心间响起:「看吧,奥狄斯,你不愿意反驳我。」 「因为这就是你的内心。而我就扎根在你的心底,我能听到它的低语,看见你最真实的一面。」 「你问我相信命运吗?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不相信。」 「即使是再杰出的预言者,他的预言也总会有出错的那一天。就像世间是没有完人的,人不能聪明一辈子,总会不可避免地犯下些过程,只有如此,他才能接近尘埃里,和我们这些愚人走到一块去。」 「这一点,连居于天穹的神只也不可避免。」 「如果世间真的有从各个角度望去都是完美的完人,那你觉得他还是人或者神吗?如果不是,那他又是什么?他是好的,还是坏的?」 「同理,世上有不出错的预言吗?如果有,那它是什么?会不会是一种诅咒,因为只有诅咒才从不出错,它视施咒之人的力量来衡量最后的结果,只要你够强,它绝不出错。」 「现在换我来问你,奥狄斯,你觉得命运是什么?」 说道这里萨塔叹了一声:「从你的心吧,奥狄斯。」 「命运……」奥狄斯在舌尖咂摸起这个词汇。 兜帽之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果敢:「是啊,命运是一种诅咒,而我活在诅咒之中。」 「如果可以,我真想给施咒的人来上一刀。」 说着他身披黑袍步入大海,向着远方的木箱奋力游去。 他一动,远方的阿尔戈斯国王阿克里西俄斯就看到了他。「黑袍?」他的眼中掺杂着莫名的意味。 他侧身向身旁的护卫吩咐着:「张弓。」 护卫们尽职尽责地张弓搭箭,瞄准远方。但他们迟迟不曾射出弦上的箭,因为他们的国王还不曾下令。 而违令者,死! 阿克里西俄斯最终还是没有吼出卡在喉咙里的那个充斥杀意的词汇。 他仿佛用了平生仅有的力气才将那个词汇咽了下去。 这个简单的决定好像用光他余生中最后的力气一样,他那强撑的腰在一瞬间弯了下来。 「算了。」他说着扭回头看向海中,看到那个闯入的黑袍人扶住了木箱。 他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抱怨:「为何时间会像这一浪接着一浪的潮水,总是不停地拍打礁石,要一点一点将它侵蚀殆尽。」 「难道苍老了,就必须和时代一起被葬送吗?」 「我啊,为何总是喜欢做这种明知错误的决定?」 「可做都做了,往后就只能和小珀尔修斯赛跑喽……」 「这样不行,我得躲着他……」 希腊神话那些事. 亚撇缺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一百三十六章:赞美死亡的君主 沿海,海浪拍打沙滩,带走一波又一波金黄的细沙。 喀戎正优哉游哉迈动四蹄,沿着海岸线往家的方向散着步。 他从未真正信任过幸运女神瑅喀,他一直都认为这个邻居是有所图的。而蛰伏的越久,所图就要越大。 不过他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在领地里留下了布置,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现在他有两个弟子了,卡塔和多米尼克,他们都很杰出,又表现在不同的方面,所以喀戎领地的次数更加频繁了,不乏暗地里考校的意味。 最近领地里就发生了一件事情,正是观察他们施展所学的时候。 …… 是瘟疫。 喀戎的领地内发生了瘟疫。 喀戎不在时,卡塔会代为监管,包括对领地内凡人的安排,和幸运女神瑅喀的接洽,外来人口的聚居,一应大小事,他都要管。 多米尼克是他的副手。 瘟疫发生时,卡塔的反应是极快的,很快就把感染的人群集中隔离起来了。 也许是因为出身的原因,他对贫苦的人群要有更多的认同,感染人群的家人们来求他,想要进去照顾,他都会应允。 他承诺会结束这场瘟疫。 他的副手,喀戎的弟子之一,多米尼克也是这样承诺的。多米尼克和卡塔的出身截然不同,他的家庭给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无论是在管理上还是在决断上。 所以他的承诺也要更加具有针对性——只承诺未被瘟疫感染的人群。 他知道瘟疫是不能管控的,要么消灭,要么扩散死更多的人。 他和卡塔发生了争执。 「烧死他们!」 草屋内,长久的争辩终于令多米尼克失去所有耐心,直截了当吼出了声。 「我还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瘟疫是不能控制的,必须将它扼杀在源头里。」 「等传了出去,扩散了,一定会死更多的人!」 「你要等老师,你等的到吗?你知道这中间会死多少人吗?」 「你不知道!」 「可我知道!我知道瘟疫应该怎样解决,我比你要懂的多!」 「听我的,烧死他们。」 卡塔趴在桌上,桌上的纸张记录了领地内的大小事宜,都需要他一桩桩一件件去处理。 他不只一次在内心感叹了——改良、传播纸张的神只真是绝了! 但他也只敢在内心深处感叹了。传播纸张的是一位名叫菲吕拉的女神,老师听闻她名讳的时候往往会变了脸色。 卡塔看的出来,老师不喜欢她。 他将处理过的纸张放在长桌一角,然后看向多米尼克:「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 「我自有安排。」 多米尼克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眼中有要满溢出的怜悯:「你会后悔的,肯定会的。」 …. 「我希望能让你不要后悔。」 …… 卡塔没能领会多米尼克的意思。 夜晚。 多米尼克悄悄赶到了被感染人群集中安置的地方。 他手中举了火把,手里握了刀。 夜幕里,他将火把甩向远方的草屋,提着刀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这是一场无声的剧目。 不断有燃烧的火人冲了出来,想要逃离火海。 但是,等待他们的不 是生路,而是提刀的多米尼克。 有妇人举着孩子向他卑微祈求:「救救他吧,求你了……」 回应她的不是人的话语,而是冷漠的眼神和无情的刀刃。 无声的剧目结束了,卡塔终于赶了过来。 但一切已经为时已晚。面前只有燃烧的火海和提刀的多米尼克。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对方,却没有在对方眼里看到对待生命的敬畏。 这令他想起童年,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去抚摸地上的焦尸,粗糙的手指拂过母亲怀中孩童的脸颊。 他看向同门多米尼克,声音在颤抖中失真:「你让我想起两个人来,他们是神,你也是神吗?」 多米尼克也在看他:「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我不能让你继续错下去了。」 「为了拯救,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 卡塔痛苦地蹲在了地上,他突然哭出了声:「这不是拯救,是杀人……」 …… 梦结束了,也就该梦醒了。 卡塔和多米尼克,他们还在白日里争执的那个草屋,作为老师的喀戎坐在他们对面。 他摇了摇头:「往日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你们两个人没一个令我满意的。」 「一个太残暴,一个太仁慈。」 「如果人间的国王都是你们这样的,那人间早就大乱了。」 多米尼克在一旁没有吭声,他低垂着头,如同往日一样聆听喀戎的教诲。 卡塔的眼睛是红的,像是真的哭过了。 他问喀戎:「老师,您也认为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吗?」 喀戎点了点头:「有时候的确是一种必要的手段,也是必须采用的方式。」 「牺牲,是为了更多的拯救。」 卡塔的情绪明显不对头,他今天要比往常更容易激动。 他大着胆子问起了喀戎:「那如果牺牲的是您在乎的人呢?如果是我,您也会选择牺牲吗?」 喀戎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但有时候,没有回答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回答了。当提问的人没有得到他想要的那个唯一的答桉,他就会自然而然感到失落乃至是失望。 卡塔惨笑了一声:「我明白了,老师。」 「我会努力说服自己的。」 「我想,我需要独自冷静一段时间。」 说着他就冲出了草屋。 喀戎没有第一时间阻拦卡塔,而是看向手中的戒指——当它被戴在手指上,就征兆着厄运! 他对多米尼克打了一声招呼:「我去看看他。」 「你也要注意,你太冷酷了。就像卡塔说的那样,你不是神,所以不能失去对生命的敬畏。」 「否则总有一天,你的冷酷会照应到你自己身上。」 「领地的事务,你先替卡塔做吧,你也该学习这一方面了。」 说着他就迈动四蹄走出了草屋。 喀戎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多米尼克情绪实际上也不对劲。 当多米尼克抬起头时,他的眼神还是恍忽的,仿佛还没有从幻境中解脱出来。 这不合道理,喀戎已经允诺他出来了。 顶着真实和幻境交织的强烈眩晕感,多米尼克的手指紧贴大腿划了一个简陋的、四四方方的「门」。 他在心底默念着:「赞美死亡的君主,赞美……你的力量……」 ----- ps:只要我还没有睡,今天就还没有过去,明天就还未到来。 希腊神话那些事. 亚撇缺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一百三十七章:我要他们死! 遥远国度的西庇洛斯。 作为西庇洛斯的王,坦塔罗斯眼中只有自信和雄心。 他的眸中倒映火海和在火焰中求存的人们,他们扭曲着,挣扎着,向他献上一幕名为痛苦的歌舞剧。 这场大火已经是第二次燃起了,在第一夜,坦塔罗斯用刀刃令人们走的安详,然后焚灭他们的尸体。 他立在火焰中念诵死亡君主哈迪斯的悼词。 但在第一夜,哈迪斯并未回应他的祈祷。 「祭品」还剩下一半,于是坦塔罗斯在第二夜改变了策略。 他将火焰直接在「祭品」身上点燃,令他们走的痛苦,看着人们在火焰中哀嚎却不为所动。 后来,他索性乏味地闭上眼睛,耐心倾听他们的哀嚎。 这并不是他的恶趣味,他要聆听还有多少人活着,方便估算祭品的数量。 他从未想过将希望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如果哈迪斯不予回应,那对他的献祭将在今夜到此为止。 一万三千人,坦塔罗斯用凡人的数量向哈迪斯发出了问询。 当哀嚎声彻底消失不见时,坦塔罗斯没有半分犹豫,扭头就走。 但是,一堵无形的墙壁拦住了他。 坦塔罗斯回头去看,发现焦黑的尸体中有一缕缕死气升腾,死气汇聚成一个人影。 祂是哈迪斯,死亡国度的君主,冥界的主宰,他来了。 坦塔罗斯没有对祂的敬畏,他并不畏惧神祇,因为他曾和数位女神同床共枕过,自认为了解神祇的世界。 他去看哈迪斯的脸,却发现自己的视线无论如何都不能穿透那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不清其后神祇的面容。 但他能看到哈迪斯翘起的嘴角,能判断出他在笑——嘲弄的笑。 他听到哈迪斯的声音:「你只是在做无用功,所做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本不想回应,可你如此虔诚,我总要见你一面。」 坦塔罗斯闻言眯起了眼睛:「什么意思。」 哈迪斯似乎感到有趣,他哈哈大笑起来:「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心里有数了吗?」 「还是在跟我装糊涂?」 「你啊,被宙斯抛弃了啊。」 「你在说什么?」坦塔罗斯眼神不善。「父神是不可能抛弃我的,我是人间最显赫的王,没有人能替代我。」 「……」哈迪斯饶有兴趣:「想套我的话?不用套,念在周围被烧死的凡人,我大可以告诉你。」 「宙斯已经决定抛弃你了,隐秘诞生的珀尔修斯就是替代你的人。」 「你要死了,而你自己最清楚是何原因。」 「你为他干了脏活累活,可你太聪明了,做的事情也太多。」 「最重要的是……」 「我不是他的子嗣。」坦塔罗斯自顾自念叨起来。他问哈迪斯:「那个叫珀尔修斯的人是吗?」 哈迪斯笑了笑:「你觉得是吗?」 坦塔罗斯沉默了。 他突然说道:「可我死了以后,往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做的比我更好。」 「历数从前的岁月,没有任何一个王能向我一样将人间如繁星一般散布的国度高度统合起来。」 「人间的王听我的号令,而我会听从他的命令。」 「如果宙斯是一个有远见的王,他就不应该杀掉我。」 「我死了,他只能得利一时,却不能永远得利。」 哈迪斯冷笑一声:「你在质疑他的决心?你不是已经有所察觉了吗?所以才会企图向我求助。」 「而且,得利 一时难道还不够吗?」 「你又不是我们,怎会觉得我们会需要一个能统合人间所有国度的王?」 「还是说……你不信任我?就像你永远不能信任我弟弟宙斯一样。」 坦塔罗斯直视哈迪斯的眼睛:「我当然不信任你,我只相信力量。」 「你给我力量,我就为你在人间做事,就像我为宙斯做事那样。」 「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而交易……没有信任可言!」 「是啊,交易当然没有信任可言。」哈迪斯肯定的点头,他又说道:「但交易应该是忠诚的。」 「你一面做我的生意,一面又和我弟弟牵连在一起。」 「我对你不能放心。」 说着他笑了起来:「看来你还对他抱有期望,还怀着侥幸心理。」 「哼。」坦塔罗斯冷笑起来:「你就那么肯定我不是被抛弃而是被杀死?」 「你懂预言吗?你司掌有预言的神职吗?」 「还是说你在吓唬我,吓唬人间最显赫的王?」 哈迪斯却是笑道。 「抛弃和杀死有区别吗?」 「如果你不信任我,你大可以亲自去试一试,看看宙斯是不是对你有超越寻常的容忍。」 「反正,取代你的人还没有成长起来。」 「你懂的,什么情况下才会对一个人无限地容忍。」 「等你想明白了,你又可以向我献祭。」 「而我对你永远是仁慈的,只要双倍的祭品,我就总是会回应你。」 说着哈迪斯的身影渐渐模糊远去,他留下的话语却仿佛是在嘲弄:「我会在冥界期待你的消息。」 「就像你总是行走在困境,却不知这困境曾经也遇到过。」 「等你绝望的时候,我就会伸出援助之手。」 …… 坦塔罗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既然起了疑心,就总会想方设法去证实。 而他已经通过哈迪斯之口知道了取代自己的人名为珀尔修斯,一个初诞生的婴儿。 他还要试试宙斯对自己的态度,看看他是否会饶恕自己。 于是坦塔罗斯去了宙斯的神庙,他亵渎了神庙,偷窃神庙中凡人供奉的金狗,将他藏匿在自己的深宫之中。 神庙的祭司来质问他,却连他的面都不曾见到。 然后他就和忠仆在深宫里等待起来,等待神祇的惩戒。 但…… 连神庙的祭司都不敢相信,宙斯默许了坦塔罗斯的窃取,从始至终,他都未下达过神谕。 这令坦塔罗斯感到绝望,因为只有将死之人的冒犯是不需要理会的。 所以,他竟然是一个将死之人吗。 他在深宫中失了态,对他的忠仆大发雷霆:「抓起来,把他们都抓起来!」 「两万六千人,不!是五万人!」 「把你能看到的贱民,还有那些暗地里和我作对的人都抓起来!」 「我要他们死!」 第一百三十八章:消失的幸运 在西庇洛斯,充斥火与血的献祭又开始了。 忠仆在短时间内找不到「贱民」,也就开始抓捕那些正常生活的人们。 他的主子默许了他的做法。 这带来恐慌,令人不安。 也让被统治者对统治者心有微词。 但在西庇洛斯,坦塔罗斯就是王,他下达的命令不可违逆。 所谓五万的祭品只是气话,当一个绝望的人冷静下来,只会更加疯狂。 坦塔罗斯要的,何止五万! 本来应该守护国家的军队对它守护的人民举起屠刀,西庇洛斯的王都内,人们在还未明白一切的时候就成为祭品。 当侥幸存活的人们明白过来,举目望去皆是尸骸,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还能挺立。 然后他们也死了,成为地上堆积尸骸的一部分,被烈火焚烧,发出的大火染红漆黑的夜幕。 与此同时,喀戎的领地内。 喀戎在深夜招来他的弟子多米尼克,对他发出询问:「我偶然在渔民口中听闻,你曾和幸运女神瑅喀见过面。」 「你们到底谈论了些什么?」 「我在瑅喀的海岛也没有找到她,她去哪儿了?」 「而且,即使是我回来了,你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又在隐瞒什么?」 作为喀戎的弟子,喀戎是最了解多米尼克的人,虽然多米尼克已经极力掩饰了,但是他内心深处闪过的不可置信和慌乱瞒不过喀戎。 「说说吧。」喀戎凝视多米尼克:「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 「你也不要撒谎,你从小在家里学来的话术不是好东西,它对你没有益处。」 多米尼克的手指忍不住贴到裤缝上了。 但很快他又强制自己放开手。他冷静下来,能站在客观的角度上看待自己,然后恍然大悟——自己并没有错! 但他还是令自己低着头,像往常一样保持一个学生对老师表面上的敬意:「她在找您。」多米尼克说道。 「她想要得知您的下落,似乎对您的出行有极大的不满。」 喀戎看着多米尼克:「所以你告诉她了对吗?」 「我不是同你还有卡塔说过吗,不要把我的行踪告诉任何人,即使你们已经在心里猜到了,也要埋在心底。」 「你忘记了吗?多米尼克,我的学生。」 喀戎的语气是波澜不惊的,像是平缓大河上的流水,娓娓道来,如同一个长辈在和晚辈闲谈。 但在多米尼克的耳朵里,这已经是极为沉重的话语了。 他竟直接跪了下来:「老师,我是无辜的!」 「是瑅喀女神她逼迫我!她是神祇,我绝不敢反抗她。」 「而且她说只是去找您,对您没有其它心思,我这才告诉了她。」 喀戎叹了一声,将多米尼克搀扶起来:「我不是在怪罪你……」 「你是我的学生,我总希望能教好你。你小时候就是一个无信者,你相信自己,相信力量。」 「我原以为这会很好,但我现在更希望你能对他人多一点信任。」 说到这里喀戎的语气流落出失望: 「你回去睡吧,瑅喀的事情不是大问题。」 …… 多米尼克走了,喀戎叹了一声:「你现在满意了?我训斥了他。」 卡塔从里屋走了出来,他低着头:「如果他心底光明的话,刚刚就不会跪下来。」 「然后呢?」喀戎显得很失望。 「你们都是我的学生,即使 各有缺点,我也毫无保留地接纳你们。」 「这回你向我告多米尼克的状了,虽然说的是对的,但也同样透露了你的偏见。」 「你不喜欢他,从我将他带回来时就是这样。」 「因为他是富人的孩子,和你的经历截然不同,你天然就将他定义为不好的人。」 「这是错的,卡塔。」 「如果你还保留着偏见,那就会始终被偏见所局限所束缚,你走不长远的。」 卡塔显然没有听进喀戎的话。 他眼神执着望向喀戎:「那瑅喀女神为什么会找他而不是找我?」 「那是因为她知道无论怎样逼迫,都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她想要的消息。」 卡塔强调道:「我绝不可能告诉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老师你一直在说卡塔是一个无信者,可无信真的好吗?」 「这样的人到底是迷茫的还是坚定的?」 「老师,我是一个凡人,我的一生就是在重复得到和失去的过程,我总是在做取舍,要么就是在做取舍的路上。」 「可在我看来,多米尼克即使是在无信者中也是异类,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舍弃的。」 「他根本就不懂得牺牲,只会牺牲他人。」 「他没有同理心,看到他人死亡也不会掉一滴眼泪,他认为这是应该的,在他眼里,牺牲少数成全大多数也成了理所当然。」 「但是,他永远不会是那个少数!」 「多可悲啊,还有永远不会成为少数的人。」 「可老师你不觉得——生命是平等的吗?」 喀戎一直在认真听。听到后面他的眼中流露出微不可察的赞许。 「你就应该多说话,卡塔。」 「生命的的确是平等的!」 「我想,就算我这一生会教导无数弟子,也再没有那个人能像你一样得到我的思想,他们大部分只能学去我的本领,以此得到荣耀,我也好达成我的目的。」 「只有你最为特殊,你是我最杰出的弟子。」 「但在那之前,你还需要磨练。」 喀戎想了想,他突然问卡塔:「你对幸运女神瑅喀怎么看?」 这个问题像是一次考校,是对卡塔所学的询问。 卡塔不敢怠慢:「我原以为她不是一个好人,因为她突然找上我们,很像是那些趁乱牟利的歹徒。」 「可接触下来,我又觉得不太像。」 「她似乎是为了您而到来的。」 「她的目的放在您身上,不是坏的目的……」 喀戎若有所思。他笑了笑:「我也是这样想的……」 「有一位伟大神祇曾启示过我,瑅喀是特殊的,似乎是在暗示我她并没有恶意。」 「可瑅喀古灵精怪的,我只要一日不能得知她的目的,就只能一日防着她。」 「毕竟,小心无大错。」 卡塔心直口快:「既然已经知道瑅喀女神没有恶意,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 喀戎笑着叹了一声:「我要是能有你这么坦率就好了……」 「也许正如你所说,人是不能没有信仰的,信仰可以不是对神祇的,也可以是某种坚守……」 第一百四十章:司掌厄运的哈迪斯 瑅喀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痛,最大的痛楚来自双眼。 她知道,自己失明了。这是一位伟大神祇的责罚。 但她却感到欢喜,她得救了! 她只记得自己的意志恍恍惚惚升上天际,去往不可记述的未知之地,她听到那里的主人在窃窃私语,而自己依附在一副图画中。 那里似乎是在人间之上的天界,不,是远比天界还要高邈! 那里的神祇将它当做居所,在祂们眼里,也许天界都是寻常的事物。 祂们将天界和人间一起俯瞰,将它们一起称为凡俗之地。 那是何等的傲慢,又是何等缥缈伟力。 瑅喀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位伟大神祇站了起来,祂在天上向人间掷出一把斧头。 瑅喀隐约记得,那把斧头似乎落在了极北之地,在斧柄上镌刻两个小字:古境。 而极北之地…… 地狱门!哈迪斯的地狱门! 是那些原初的伟大者联合起来了吗?祂们在和后来者哈迪斯对抗? 站立在火海中,瑅喀的思绪渐渐飞向远方。她想转过身去看身后神王宙斯辉煌的神庙,想要在其散发的无限光辉中找到隐藏的阴霾和尸骸,想要透过它了解头顶那张大网的编织者们又是在进行怎样激烈的对抗。 这时候她才恍然醒悟,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光明…… 在火海中,瑅喀被死气腐蚀的手掌缓缓攀上曾经美丽的脸颊,现在那里变得坑坑洼洼,像雨后的烂泥路。 手掌缓缓向失明的双眼靠近,却又突然停住了。瑅喀害怕——害怕那里成了空洞,那样她就失去了所有美丽,成为一个五官不协调的丑陋之人。 她的手掌终于没敢继续往上游移,而是撕烂裙摆,用扯下的布条将双眼蒙住。 然后她就张开了有着灰白柔软羽毛的双翼,这才发现上面的羽毛已经变得狼藉。 瑅喀没有在意。美丽和生命相比,一文不值。 她挥动羽翼,狼狈地回了海边。 …… 沿海,喀戎的领地。 喀戎和卡塔目视天际划过的女神,他们都能看出来瑅喀的狼狈。 卡塔于心不忍,他看向喀戎:「老师,我觉得您应该去看望瑅喀女神。」 「她是为了您才遭遇厄运。」 喀戎显然在犹豫,为此说话的语气都变得不确定起来:「也许不是因为我。」 「神祇之间,很少有人能为盟友做到这种地步。」 卡塔望着喀戎:「老师,如果是,您会后悔吗?」 喀戎明白了。 他向弟子作出肯定的答复:「我会!」 「你说的没错,这一趟应该去。」 说着他就径直往前走去,向前方的大海进发。 卡塔在他身后突然问了一个问题:「老师,您为什么会同意多米尼克去人间历练的请求?」 「您不觉得巧合吗?您刚戳破他向瑅喀女神告密的事没多久,他就想着离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 前进的喀戎停住了,他幽幽出言:「你想表达什么?」 卡塔没有被喀戎吓到,自从上次与喀戎争辩被夸奖后,他变得外向自信了一些:「老师,也许我不该说这些。」 「但我有种感觉,多米尼克不会回来了。」 喀戎久久顿足。 让卡塔没有想到的是,喀戎竟然没有批评他,而是这样说道:「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多米尼克这一去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老实说,你是我第一 个学生,跟我最久,多少能了解我的不足。」 「作为老师,我是没有经验的,我身上同样有着神祇的傲慢,不仅如此,我还很多疑,我喜欢掌控一切,方便在莫须有的危机时刻能做出应对。」 「当我在夜晚休憩,反思自己,我就能发现这些不足。」 「我比你们都知道自己不适合做一个老师,我不是那块料子。」 「但我仍然想要教好你们,以一个老师的名义而不是其它身份。」 「我试着去融入你们,了解你们,然后更多地去信任你们。我试着改掉自己身上不好的那些方面,期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好的引路者。」 「这些年,诸神里开始有人称呼我为仲裁者,但我的初衷绝不是这样。」 「所以即使多米尼克的离去令我起疑,我也没有深究他。」 「我在尝试克制自己多疑的那一面,我想试着信任他,就像我信任你一样。」 「因为一个好的老师,不会对自己的学生产生坏的联想,而是殷切的引导他,相信自己的学生能走向更好的境地。」 卡塔沉默了少许。「我明白了,老师。」他突然说道。「等到多米尼克回来,我一定会放下偏见去面对他的……」 喀戎闻言笑了,他继续前进,渐渐步入浪潮翻涌的大海。 他登上幸运女神瑅喀所在的小岛,在岛上的居所见到了打理后的女神。 那张原本美丽的脸蛋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双眼缠上了白色布条。 察觉到喀戎到来,瑅喀问了一个似乎很重要的问题:「我现在丑吗?」 「不丑。」喀戎斩钉截铁地答道。 瑅喀点了点头:「那就好。虽然知道你说的是谎话,但还是谢谢你。」说完她就不再言语。 「你遭遇了谁?怎会变成这样?」喀戎主动问她。 司掌幸运的女神叹了一声:「是哈迪斯,我撞见了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突然问道:「多米尼克呢?我回来的路上没有感知到他,他去了哪里?」 喀戎的下意识动了动手指,似乎感到为难,但他还是说道:「他说要去人间游历,我同意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气氛就变得僵硬。 过了一会,瑅喀才幽幽出言:「你怎么会信任他的?你应该已经知道是他将你的消息透露给我的吧,我找他的时候,特意让人看见了我们的见面。幸运的力量会引导小卡塔得知这一消息。」 喀戎沉默了一会。「我是他的老师。」他缓缓说道。 瑅喀:「也许是你低估了他。你在他身上留下后手了吗?」 喀戎犹豫了片刻。「没有。」他说。 司掌幸运的女神沉默了。 她站了起来,向居所之外走去。她边走边说:「我想我应该劝你,但我知道,我是劝不住你的。」 「我给你提个醒,我不喜欢多米尼克。而且哈迪斯掠取了厄运的权柄不是秘密,我会遭遇他,存在太多太多的巧合,就像厄运突然间降临在我的身上一样。」 「更巧合的是,厄运和幸运是两个相对的侧面。」 「也许哈迪斯就在那里等我也说不定。」 她说着转过身:「明天让小卡塔来我这吧,我很喜欢他,也想教导他。」 「我有一些你没有的知识能传授给他,这会扩宽他的眼界,能让他对神祇的世界和相互之间的联系有更多的了解。」 喀戎没有拒绝。 「好。」 他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后续我想让领地并入周边的国度,我们撒下了种子,这里已经有了我们 的信仰。」 「而且我们继续在这里,奥林匹斯山那边……」 瑅喀挥手打断了他:「随你,知会我一声就可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浩劫末日 与此同时。 喀戎回来之前,瑅喀就已离去,他们完美错过了。 瑅喀去了西庇洛斯,接近充斥鲜血、火焰和哀嚎的王都。 她一路走来,却在王都之外踌躇不前,迟迟不敢踏进火海之中。 也许喀戎自己都不知道,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在他还没有狂妄去挑战太阳之前,他和幸运女神瑅喀就已经见过了。 他那卑微的处境和向上的斗志不只在这位女神手中取得了木弓和他怀中的树叶,他还取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比如回忆,比如怜悯,比如…… 现在,瑅喀来找他了。 瑅喀其实一直都知道喀戎在做些什么,她望向喀戎烧伤的皮肤时,古灵精怪的眼睛不只隐藏有忍耐,还有心惊和肉跳…… 记得在最初之际,她给予喀戎手中木弓的理由是很纯粹的。她想让这个生来坎坷又迸发向上的人儿拥有自保的力量。 可现在…… 海神波塞冬和海后安菲特里涅的子嗣人鱼之神特里同死了,和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关系匪浅的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也死了…… 仇恨不会没有缘由,而有了缘由之后,仇恨就会变得轻易和不可阻挡。 因为仇恨是正当的,没有人能够轻易放下。 而比仇恨更加可怕的,是自以为觉悟的理想——以崇高之名,行使杀戮的权与力! 瑅喀已经越来越害怕了,她害怕喀戎迟早会被名为理想的漩涡吞噬,跌入其中,再不回返。 这样她就再也看不到那个时刻迸发向上意志令人欢喜的人儿。 自从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在奥林匹斯山附近被人射杀,雷霆从天而降,自从智慧女神雅典娜行走在大地,寻找伪太阳神马休也寻找另一位擅用弓箭的神祇,瑅喀心中的不安感觉就越来越强烈,直至现在演变成恐惧。 她想,自己作为喀戎的长辈,而喀戎作为被幸运青睐过的人,自己总有权利干涉他的选择。 想到这里,她踏入了火海。 即使这火海之中充斥令人战栗的死国寒气,瑅喀也只是打了寒颤,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她不能再任由喀戎做不计后果的事了,他能平安一次,却很难平安第二次。他所挑战的,是幸运也不能面对的权威。 瑅喀在火海中游荡着。 沿途有燃烧的商铺,融化的砖瓦,还有烧焦的尸骸和难闻的烟火气,但最令她恐惧不安的,还是炽热高温中悄悄弥漫的死国寒气。 虽然火焰也同样可怖,它背后象征的也是一位不可战胜的伟大神祇,但是火焰之中却不会掺杂那位伟大神祇的欢喜和愤怒。 可来自死亡国度的寒气会,它归属于另一位同样伟大的神祇,只有当那位伟大神祇出现之时,属于死亡国度的寒气才会出现在冥界之外的地方。 面对它,所有身份低微的神祇都应该识相地避开它,不应去打搅那位伟大神祇谋划的兴致。 至于挑战它的后果如何,那位伟大神祇是饶恕还是发怒,这都是没有定论的事情。 因为那位伟大神祇的对手同样也是伟大的神祇,至今没有身份低微的神祇敢去尝试。 司掌幸运的女神面露苦色。 「自己还真是不知死活啊。」 「但是,必须将喀戎带回去,必须阻拦他后续的危险行径!」 作为司掌幸运的女神,瑅喀自然有她特殊的地方。 她是命运中的高潮,只要她心心念念,无数偶然的运气总会将她带往自以为正确的地方。 但和幸运本身一样,这种偶然的运气本身也是偶然的,她甚至不为司掌幸 运的瑅喀本身所控制。 往往这种偶然给出的答案,却不是瑅喀所认为完美和想要的。 加之有强大的神祇存在于现世,祂们的根源激荡交织出一张大网,残酷镇压了一切不如祂们的根源。 任何神祇在行使根源赋予祂们的本来规则和权力时,首先是遵守头上那张大网编织出的规则。 这导致即使瑅喀是司掌幸运的女神,她本身的幸运其实也不那么好用。 她并不总是幸运的…… 所以瑅喀往常也并不依赖自身所司掌的幸运,作为幸运女神,她是最不相信偶然和幸运的人。 她往往和幸运赋予她的启示背道而驰,能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而喀戎,就是瑅喀在这种选择之下所经历过的一个难忘的人。 但是,当瑅喀面临绝境,她唯一能选择的应对方法,也只剩下幸运了…… 她的确感受到了四周火海中弥漫的死国寒气,也知晓冥界主宰的意志也许就在附近做他的事情,但是想要找到喀戎,她只能依赖于幸运。 也许神祇不是独来独往的,但很可惜,幸运女神瑅喀是。她还没有找到那个能伴她同行永恒时光的挚友。 所以在此时此刻,她将自己的所有都交给了幸运,作为司掌幸运的女神,她从此时此刻开始相信幸运,并希望幸运能降临在她的身上。 她顺着幸运给她的启示在火海中弯弯绕绕,很快就找到了一处神殿。 这里是神王宙斯的神殿。 从踏进神殿的那一刻起,瑅喀就后悔了。冷汗打湿了她的脊背,她在无边的恐惧中战栗。 她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死国的寒气竟然弥漫此间庙宇。 她还感受到了威严的注视,就从前方的宙斯塑像中射来。 一道冷漠的声音也在她身后响起:「好看吗?」 瑅喀陷入了难以言明的恐惧,她颤颤巍巍转过身,看向传言中冥界主宰哈迪斯万年不变的黑袍装束和他模糊面容下射出的两道幽幽冷光。 来自死亡的寒冷将瑅喀包裹,她在窒息的压迫中艰难出声:「你们……联合了!」 然后她就被死气侵蚀了,她在痛苦的灼烧中想要发疯尖叫,却被另一种伟大力量定在原地,她感觉自己失去了眼睛,美丽的肌肤也变得坑坑洼洼。 她几乎要癫狂了,对生的渴望淹没了她所有的意志,于是她顽强站立,不断从体内压榨迸发的力量令她不会倒下,也免于死去。 同时她又感到憎恨,对喀戎的憎恨,这种憎恨来源于对生的渴望。 可是很快,这种憎恨就泯灭了,她突然明白喀戎也许早早离开了,他得以免于这样痛苦的刑罚和处境。 她在将死之时意志起伏,竟交织出这样的善念,也许这是最后的美好事物了,就让过往在美好中结束吧。 想到这里,瑅喀变得安详。 但她仍旧没有放弃抵抗,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一看就令人欢喜的半人马,他的意志总是向上的,让人能感觉到那蓬勃的朝气。 于是她制作了一把木弓,一支木箭,她将木弓送给了那个令人欢喜的半人马,将一同制作的木箭留给了自己。 她有种感觉——他们还会再相见! 现在,她终于能体会到那种向上的感觉了,永不放弃,永远朝气。 她那安详的意志就这样一路向上,升入星空,穿入混沌,破入木门,走进一位女神的图绘里,与其一同到来的,还有虚无缥缈却真实存于世间的幸运。 手拿图绘的女神抬起头,她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对面的儒雅中年。 她 没有恳求,也没有商量,只是简单表达她的意志:「救她!」 一旁小床上的两位女神面露讶异,不知道这位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女神为何突然开口了。 但是赫菲斯托斯不会犹豫,克洛托从来不会向他隐瞒,安详图绘里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虽然他很少干涉其它神祇的谋划,但如果是与他共享荣光之人的决定,那自然也是他的意志。 他走向角落,提起一柄大斧,然后猛地掷向人间。 大斧从混沌中的木门里飞出,能看到斧柄上镌刻的小字,古境! 它落入星空之下,狠狠砸向北方的北方,砸在挺立的冥界门户的边上。 它落下之时,犹如星辰陨落,浩劫末日。无边的气浪被砸开,携无穷风雪尽数冲入一旁挺立的门户之内! 西庇洛斯,神殿之中。 哈迪斯望了一眼上方的宙斯塑像,将司掌幸运的女神扔出了神殿…… 第一百四十章:司掌厄运的哈迪斯 瑅喀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痛,最大的痛楚来自双眼。 她知道,自己失明了。这是一位伟大神祇的责罚。 但她却感到欢喜,她得救了! 她只记得自己的意志恍恍惚惚升上天际,去往不可记述的未知之地,她听到那里的主人在窃窃私语,而自己依附在一副图画中。 那里似乎是在人间之上的天界,不,是远比天界还要高邈! 那里的神祇将它当做居所,在祂们眼里,也许天界都是寻常的事物。 祂们将天界和人间一起俯瞰,将它们一起称为凡俗之地。 那是何等的傲慢,又是何等缥缈伟力。 瑅喀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位伟大神祇站了起来,祂在天上向人间掷出一把斧头。 瑅喀隐约记得,那把斧头似乎落在了极北之地,在斧柄上镌刻两个小字:古境。 而极北之地…… 地狱门!哈迪斯的地狱门! 是那些原初的伟大者联合起来了吗?祂们在和后来者哈迪斯对抗? 站立在火海中,瑅喀的思绪渐渐飞向远方。她想转过身去看身后神王宙斯辉煌的神庙,想要在其散发的无限光辉中找到隐藏的阴霾和尸骸,想要透过它了解头顶那张大网的编织者们又是在进行怎样激烈的对抗。 这时候她才恍然醒悟,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光明…… 在火海中,瑅喀被死气腐蚀的手掌缓缓攀上曾经美丽的脸颊,现在那里变得坑坑洼洼,像雨后的烂泥路。 手掌缓缓向失明的双眼靠近,却又突然停住了。瑅喀害怕——害怕那里成了空洞,那样她就失去了所有美丽,成为一个五官不协调的丑陋之人。 她的手掌终于没敢继续往上游移,而是撕烂裙摆,用扯下的布条将双眼蒙住。 然后她就张开了有着灰白柔软羽毛的双翼,这才发现上面的羽毛已经变得狼藉。 瑅喀没有在意。美丽和生命相比,一文不值。 她挥动羽翼,狼狈地回了海边。 …… 沿海,喀戎的领地。 喀戎和卡塔目视天际划过的女神,他们都能看出来瑅喀的狼狈。 卡塔于心不忍,他看向喀戎:「老师,我觉得您应该去看望瑅喀女神。」 「她是为了您才遭遇厄运。」 喀戎显然在犹豫,为此说话的语气都变得不确定起来:「也许不是因为我。」 「神祇之间,很少有人能为盟友做到这种地步。」 卡塔望着喀戎:「老师,如果是,您会后悔吗?」 喀戎明白了。 他向弟子作出肯定的答复:「我会!」 「你说的没错,这一趟应该去。」 说着他就径直往前走去,向前方的大海进发。 卡塔在他身后突然问了一个问题:「老师,您为什么会同意多米尼克去人间历练的请求?」 「您不觉得巧合吗?您刚戳破他向瑅喀女神告密的事没多久,他就想着离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 前进的喀戎停住了,他幽幽出言:「你想表达什么?」 卡塔没有被喀戎吓到,自从上次与喀戎争辩被夸奖后,他变得外向自信了一些:「老师,也许我不该说这些。」 「但我有种感觉,多米尼克不会回来了。」 喀戎久久顿足。 让卡塔没有想到的是,喀戎竟然没有批评他,而是这样说道:「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多米尼克这一去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老实说,你是我第一 个学生,跟我最久,多少能了解我的不足。」 「作为老师,我是没有经验的,我身上同样有着神祇的傲慢,不仅如此,我还很多疑,我喜欢掌控一切,方便在莫须有的危机时刻能做出应对。」 「当我在夜晚休憩,反思自己,我就能发现这些不足。」 「我比你们都知道自己不适合做一个老师,我不是那块料子。」 「但我仍然想要教好你们,以一个老师的名义而不是其它身份。」 「我试着去融入你们,了解你们,然后更多地去信任你们。我试着改掉自己身上不好的那些方面,期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好的引路者。」 「这些年,诸神里开始有人称呼我为仲裁者,但我的初衷绝不是这样。」 「所以即使多米尼克的离去令我起疑,我也没有深究他。」 「我在尝试克制自己多疑的那一面,我想试着信任他,就像我信任你一样。」 「因为一个好的老师,不会对自己的学生产生坏的联想,而是殷切的引导他,相信自己的学生能走向更好的境地。」 卡塔沉默了少许。「我明白了,老师。」他突然说道。「等到多米尼克回来,我一定会放下偏见去面对他的……」 喀戎闻言笑了,他继续前进,渐渐步入浪潮翻涌的大海。 他登上幸运女神瑅喀所在的小岛,在岛上的居所见到了打理后的女神。 那张原本美丽的脸蛋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双眼缠上了白色布条。 察觉到喀戎到来,瑅喀问了一个似乎很重要的问题:「我现在丑吗?」 「不丑。」喀戎斩钉截铁地答道。 瑅喀点了点头:「那就好。虽然知道你说的是谎话,但还是谢谢你。」说完她就不再言语。 「你遭遇了谁?怎会变成这样?」喀戎主动问她。 司掌幸运的女神叹了一声:「是哈迪斯,我撞见了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突然问道:「多米尼克呢?我回来的路上没有感知到他,他去了哪里?」 喀戎的下意识动了动手指,似乎感到为难,但他还是说道:「他说要去人间游历,我同意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气氛就变得僵硬。 过了一会,瑅喀才幽幽出言:「你怎么会信任他的?你应该已经知道是他将你的消息透露给我的吧,我找他的时候,特意让人看见了我们的见面。幸运的力量会引导小卡塔得知这一消息。」 喀戎沉默了一会。「我是他的老师。」他缓缓说道。 瑅喀:「也许是你低估了他。你在他身上留下后手了吗?」 喀戎犹豫了片刻。「没有。」他说。 司掌幸运的女神沉默了。 她站了起来,向居所之外走去。她边走边说:「我想我应该劝你,但我知道,我是劝不住你的。」 「我给你提个醒,我不喜欢多米尼克。而且哈迪斯掠取了厄运的权柄不是秘密,我会遭遇他,存在太多太多的巧合,就像厄运突然间降临在我的身上一样。」 「更巧合的是,厄运和幸运是两个相对的侧面。」 「也许哈迪斯就在那里等我也说不定。」 她说着转过身:「明天让小卡塔来我这吧,我很喜欢他,也想教导他。」 「我有一些你没有的知识能传授给他,这会扩宽他的眼界,能让他对神祇的世界和相互之间的联系有更多的了解。」 喀戎没有拒绝。 「好。」 他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后续我想让领地并入周边的国度,我们撒下了种子,这里已经有了我们 的信仰。」 「而且我们继续在这里,奥林匹斯山那边……」 瑅喀挥手打断了他:「随你,知会我一声就可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在赫菲斯托斯的预言之前 赫菲斯托斯的养母,司掌水草与牧场的女神欧律诺墨来此好像就是为了这简单的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她就向生养她的海中皇者行礼,然后冷着脸离开了。 正如她的到来那样匆匆。 直至欧律诺墨完全走出宫殿,海之女神泰西斯才叹了一声:「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赫菲斯托斯可没有亏待过你。」 忒提斯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看向海之女神泰西斯,这个被所有海洋神祇共尊为祖母的人依旧和蔼可亲,眼中满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悯。 对待这慈祥而善良的祖母,她大可以冷眼相待。 但是一旁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可不会容忍她。 他怒吼了一声,令整座海底宫殿都在震颤:「哑了吗?说话!」 忒提斯本就被打肿的脸颊下意识在颤动。她本想高傲的抬起头直视这令所有海洋神祇都感到惧怕的沉默「祖父」,却又从心地将头颅低下。 但她那颤抖变形的音调还是透露她的不甘和不肯屈服。 「因为我不甘心!」 「我绝不能屈服于他!让我向他低头,更是比杀了我还难受!」 「凭什么他一道儿戏一般的预言就能决定我未来的归属?我大可以委身于任何人,任何次,也绝不能接受他人摆布我!」 「前者是我的意愿,而后者,我不过是件玩物,一个诞下子嗣的工具……」 「凭什么他能摆布我的人生和意愿?」 泰西斯怜爱地看向自己的孙女,她问道:「那赫菲斯托斯什么时候摆布过你呢?又是怎样做的?」 「倘若有我们不知道的,你大可以告诉我们。」 「如果事情的经过属实,那即使对象是他,我们也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忒提斯冷笑了一声:「他的预言和祝福不算吗?」 「忒提斯生下的孩子会比孩子父亲更强大,我祝福这个孩子:他不会被火焰灼烧致死,直至他从火焰中获得真正的力量。」 「这难道不是他的原话?」 「可笑,就因为他随口两句儿戏,我就成了一件诞生子嗣的货物,所有人都对我趋之若鹜,像是饿狼看到骨头。」 「更可笑的是,安菲特里涅还在和我争,她在和我争什么,波塞冬的宠爱?」 「可波塞冬早就暗地里来找过我了!还有宙斯,还有蓬托斯,甚至连黑夜一脉都有人找来!」 「那我是什么?一个低贱的女人?」 海之女神闻言陷入沉吟,她在组织着语言,好不叫自己的孙女伤心。 但他的丈夫大洋神俄刻阿诺斯显然是个不会说话的人。 他快人快语:「那你为什么要来我们这?我们当初将你招来,向你言明利害,你不是说无关紧要的吗?」 「你不是开心异常,还向我们感谢赐予你的地位吗?」 忒提斯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她极力解释,想要说服她的祖父:「可我的性格是变化的,我不可能始终如一。」 「即使是祖父祖母,你们也是一样的,又何况是我?」 「这世界那么大,有大地、天界、人间和冥界,我每见识它们多一点,我就成长了一点,我根本就不可能再做这种愚蠢的选择!」 「是吗?」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冷哼了一声。 「我不信,所有人在当时做下的选择都会有考量。」 「即使你能重来,你也不会拒绝。」 「祖父,我当然会!」忒提斯说着挺起了胸脯。 「好!」俄刻阿诺斯放肆的冷笑起来。「既 然你这么坚决,那我也绝不是迂腐的人。」 「你退回你的小岛吧,我们从前赐予你的,包括你认识的所谓人脉,你就当是一场梦,我也会警告祂们,放弃和你来往。」 「然后我会亲自去找赫菲斯托斯,让他收回对你的预言和祝福,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忒提斯闻言重新低下了头。她一言不发,等待着作为祖父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做出新的反应。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不说话,大洋神俄刻阿诺斯也是一言不发。似乎是存了心让她尴尬难受。 这种沉默营造的气氛对忒提斯越来越不利,开始让她感到压力。 但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追逐自由,本就是她生来就具有的权力。 但让她答应俄刻阿诺斯的条件,那也绝不可能。虽然答应条件的后果也不过是回到从前的生活罢了。 但是,一个生活在底层的人品尝过呼风唤雨的权力滋味后,你让她又该怎样回到泥地里,面对曾经的自己和不满意的生活? 忒提斯不认为自己此时的表现是可耻的。追逐自由和美好,是她的权力。而作为带来不好消息的人,赫菲斯托斯也理应被憎恨。 将忒提斯从这种尴尬氛围中解脱出来的人是泰西斯。 她叹了一声,对俄刻阿诺斯说道:「她还是个孩子,犯不着对她这样苛刻……」 说来也奇怪,泰西斯一开口,作为丈夫的俄刻阿诺斯就给了台阶。 他哼了一声,扭过头走向海底宫殿的深处,隐没在海底花园之中。 到了此时,泰西斯才将孙女拉到一边,牵起她的手劝慰:「我理解你,孩子。」 「真的,我比谁都理解你。」 可她的话锋紧接着就迎来转折:「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关于你所诞下子嗣的预言其实和赫菲斯托斯没有关系,在你出生之时,我们就请来先知者普罗米修斯对你的将来做出展现。」 「你所生下的孩子会比孩子父亲更强大,这其实不是一则预言,而是普罗米修斯对你将来所发生事件一种模糊的解读,在赫菲斯托斯做出预言以前,我们就知道了这一切。」 「我们更看重赫菲斯托斯的预言,并非他的预言有多么准确,而是因为他的祝福:这个孩子不会被火焰灼烧致死,直至他从火焰中获得真正的力量。」 「孩子,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这是来自一位伟大者的祝福,你大可不必用你的脾性去挑战他的耐性。」 「你……明白了吗?」 听闻「伟大者」这个词汇,还在愤懑的忒提斯明显感到错愕,她一下子熄了火,说话也扭捏起来:「他……他……他是伟大者?」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泰西斯叹了一声:「我们都知道赫菲斯托斯不喜欢和你们接触。」 「我们也认为他迎击哈迪斯时所展现的力量已经足够让你们感到敬畏了。」 「可谁知道……」 ------ ps:提前通知,明天赶路,不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火神和天神第二次照面 混沌。 这里有一扇木门,放出微弱的、不起眼的光芒,在暗澹迷蒙中若隐若现。 木门之内,即是「边境」。边境是赫菲斯托斯的藏宝之地,他自上古时期打造的宝物全都陈列在这里,陈列在边境昏黄天空下一座座浮岛宫殿里。 天神乌拉诺斯就在木门之外,而赫菲斯托斯在木门之内。 「你自己进来吧,我为你倒酒。」赫菲斯托斯朝木门外喊了一声。 天神乌拉诺斯也不客气,他两手空空,径直走了进来。 他进入边境,先是扫了一眼赫菲斯托斯,然后就悬浮在昏黄天空下细细打量四周。 随后他就皱起眉头。「不是这里。」他看向赫菲斯托斯说道。 「我是怀着诚意来的,不应该只抵达这里。」 独属于天空的青色从乌拉诺斯身后渲染开来,像是一滴墨水滴入盛放清水的碗中。 边境昏黄的天空换了色调,它变得透明,然后消散,露出隐藏的利姆诺斯岛。 当边境彻底散去,乌拉诺斯就抵达利姆诺斯岛,来到位于岛上的神殿之中。 三位女神警惕着他,克洛托甚至已经取出岁月史书。 赫菲斯托斯还维持着倒酒的姿态,玫瑰色的酒液从金壶的壶嘴落向银杯。 「退下。」他喝了一声。 「带着她们两个出去,我和他单独谈谈。」 克洛托望了一眼赫菲斯托斯,沉默着依言行事。 直至三位女神出了神殿,赫菲斯托斯这才看向对面的天神乌拉诺斯。 「你最好诚意足够,能让我满意。」 乌拉诺斯则是眉头一挑:「我能给的就那么多,满不满意在你想要多少。」 说着他转过身,目光穿过神殿的门落向海天之间:「你果然还在人间。」 「不过,你会继续待在大海是我没想到的。」 「你就不怕盖亚吗?你离她太近了,会让她不安的。」 赫菲斯托斯将倒满酒的银杯隔空一掷,对面的乌拉诺斯稳稳接住了。 「那我能去哪儿?难道我想住在哪里还要看人脸色?」 乌拉诺斯举起银杯抿了一口酒液然后说道:「你不用看人脸色,但是盖亚会不满意,这也是事实。」 赫菲斯托斯突然笑了起来,他接下话茬:「然后呢?与我何干?」 乌拉诺斯本想继续饮酒,银杯送至嘴边却勐地停住了。 他想了想,将酒杯放下:「的确没有太大关系。」他说。 紧接着他停顿片刻,然后话锋一转:「哈迪斯和宙斯暗中会盟,你通过瑅喀已经知道了吧。」 「其实我和哈迪斯也在暗中做了口头上的协定。」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盖亚,她是自世界诞生以来孕育的第一位神祇,曾亲身体会过至高的风景和伟力。」 「在她眼里,我们不过都是后来者。她讨厌后来者,因为其余几位原始神明的降生分薄了她的权柄,令她从至高之上跌落。」…. 「她也是最不愿意有新的伟大诞生的人。」 「特别是……我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她造物的延续。」 「造物岂能与造物之主平起平坐?」 「盖因我和她有过漫长岁月的联系,我太了解她了。」 说到这里,乌拉诺斯叹了一口气:「她是如此的擅长权谋,最会拉拢一批,然后打压一批。」 「我和她决裂之时,她就拉拢其余几位原始神明,给我打上后来者的标签,令我在很长一段时光里都如履薄冰。」 「 如果不是我够果断,抢先找了一个由头和深渊开战,表现出令她们忌惮的力量和莽撞,她们早就联合起来了。」 说着他直勾勾盯着赫菲斯托斯:「现在,你和哈迪斯都成为后来者了。」 「因为有了你们,我好受了很多。」 「可以预见,宙斯也会成为新的后来者。」 「我不瞒你,盖亚来找过我,想要和我商量打压宙斯,阻拦他成为伟大。」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他想利用我的血脉和我再生一个孩子,然后利用这个孩子去对付宙斯。」 「可我不吃这套。因为我太了解她了。宙斯倒了就是你和哈迪斯,你们倒了,就又到我了。」 「那个疯女人已经偏执,做梦都想再取回至高的位置。」 「赫菲斯托斯,这就是我的诚意,我本可以利用你们拖住盖亚,然后作壁上观,但我没有。」 「在你以记录阿特拉斯顶天作为锚点取走历史和记录的权柄时,我本可以阻拦,但我也没有。」 「我甚至主动为你遮掩,只全做不知和阿特拉斯一起帮你欺瞒盖亚。」 说道这里乌拉诺斯平静地饮下银杯中的酒液:「因为我并不排斥你们,你们虽是我的后辈,但我同样希望你们走到我的高度,成为我的对手。」 「就像……我儿子克洛诺斯一样……」 赫菲斯托斯干脆闭上了双眸,他手中出现岁月史书的虚影,一页页翻找,用指肚摩挲读取上面的文字。 他的语气半是肯定不是不确定:「是乌瑞亚吧?」 「……」 「果然命运赐予的一切美好早就在细微处标明了价格。」 「从未有过巧合,都是众志成城造就的必然。」 「也难怪我至今回想起来会感到不对劲,阿特拉斯再强,又怎能瞒住你们?也为难我还安慰自己,说是阿特拉斯稍弱了,你们也许并不在意他。」 乌拉诺斯闻言笑了起来:「我倒是不在意,盖亚可就难说了。」 「阿特拉斯也算是机缘巧合,恰好为你和哈迪斯挡刀。」 「原本他才是我最看好的那一个人。」 「他和伟大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 赫菲斯托斯看向他:「那不是从前吗?现在,有了天神的帮助,难道不是已经无限接近了吗?」 乌拉诺斯明显有一瞬间愣神:「你知道?!」 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他轻轻道:「这并不难。」 「历史就是由无穷的线索堆积起来的,我在里面看不到自己是什么模样,却很容易看出别人是什么模样。」 「就像……我看清了你……」 「黑夜与白昼,天空与大地,厄运和幸运,我们都在寻找自己的对立面,想要从根源上补完自己。」 「就好似那个名为这个至高的位置,我们都想坐上去。」 「不止盖亚想,你……也不例外……」. 亚撇缺水 第一百四十一章:撬动火焰神祇的声望 将一切都交给喀戎之后,司掌幸运的女神回往大海。 在大海之中,司掌鱼类产卵的女神忒提斯作为海洋中新晋的宠儿,她得尽两位海中皇者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无限的宠爱。 她得以挟此殊荣将不少海中女神联合起来。 在海洋中,这样的派系不可谓不多。 忒提斯这一支虽然有不低的声望,但是在诸海洋派系中并不突出。 在祂们的派系之中,没有明确的首领,但是忒提斯作为将诸女神联合起来的人,隐隐以她为尊。 幸运女神瑅喀从来都有自己的交际,祂就是此派系中的一员。 她回往大海,就是为了参加由忒提斯定期主持的***。 ***的地点在海洋中一座孤岛,顺着孤岛起伏的金黄沙滩一路往下,深入大海,在浅海区域的海水中。 这里有成片成片的珊瑚礁,海水清澈如蓝色水晶,间或有各色游鱼浮过。 女神们先后到来,她们那同属于海洋一脉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共同在海中撑起一片天幕,天幕将海水隔开,在水中造出一片陆地。 各色珊瑚失了水源,就成了陆地上的王座。 这些珊瑚长势各不相同,自然有高有低,女神们在这些珊瑚上依照某种不成文的规定落座。她们是如此美丽,裙摆和纺纱无风却依旧自在飘扬。 瑅喀来到这里。 她用一条玉带蒙了眼,穿了很厚的衣袍。 参与***的女神多达五十余位,瑅喀的装束虽然出奇此时却并不显眼,女神们的目光都放在中央侃侃而谈的忒提斯身上。 ***已经进行有一会了,谈论已然过半。 现在,她们谈到了司掌火焰的神祇。 其中有一个分量极重要的人站起来想要询问忒提斯,她是海后安菲特里涅,一位在海洋中举足轻重的女神…… 她问道:「倘若我们真的刻意在凡人的信仰中引导他们,让他们在内心深处相信我们是一种不凡水源的显化,那我们各家的教会势必联合起来。」 「从今往后,我们彻彻底底成了一个集合,一个整体。」 「也许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存留侥幸,想要在自家的教会中添加对自身有利的教义。」 「当然,我也不例外。」 「但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我们联合起来,有多大把握能震慑赫菲斯托斯?」 「虽然我不喜他离开海洋,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力量真实不虚,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可撼动的强大。」 中央的忒提斯低眉垂目:「没有把握。」说着她环视四周,看向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 她又看向安菲特里忒:「或者说,根本不可能震慑他。即使我们的数量再翻上一番,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口气就能吹散的烟云。」 「他和波塞冬不一样,他的强大已经超过了一个界限,数量已经不足以威胁到他。」 「即使是在强大神力之中,他也是独一无二的。他不需要像我们海洋神祇一样居于大海才能发挥最大实力,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归属于他。」 「他的实力让他可以不用理会任何对手,也不需要管战场在哪里。」 「他……无所畏惧……」 「就像是早期的阿特拉斯,他的力量已经足以威胁居于混沌的伟大者,而在世界之内,他没有对手,所以总是能肆无忌惮,蔑视规则。」 「赫菲斯托斯就是又一个阿特拉斯,是我们不能从正面迎击的一个人。」 海后安菲特里涅眉头一皱,神色不喜,她环顾四周,说出了在场诸位女神的心声:「 那今天***的意义又在哪里?」 「我们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讨论效仿财富之神普路托斯利用信仰捏造权柄是否可行,你也主动将目标定得远大,要创造一种能扑灭任何火焰的不凡水源。」 「现在一切都定下了,你却说赫菲斯托斯是我们不能绕过的门槛?」 「你的计划呢?还是说你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就让我们像傻子一样围着你团团转?」 即使是被人质问,忒提斯也没有立刻驳斥,而是耐着性子听安菲特里涅将她的话讲述完整。 但忒提斯眼中偶尔跃动的冷光已经足以表达她的不喜了。 她是安菲特里涅的姐姐,向来以年长者的身份自居。可自从安菲特里涅成为海后,顶撞她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她平时尚能一笑而过,可如果涉及到了自身切实的利益,她就绝不会再忍耐。况且得到了两位海中皇者的宠爱,忒提斯也不需要给安菲特里涅好脸色。 但她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在场诸位女神的结盟其实并不牢靠,她们还未曾有利益交融,从而真正地联合起来。 而且……实际上的首领还不曾指认…… 忒提斯想要做实际的首领,自然要做出表率。 只是这事,她记下了。 她压下心里的恼怒,向四周淡然出声:「大家也许弄错了一个先后的顺序。」 「是我们必须引导凡人的信仰,让他们相信我们联合在一起象征的不凡水源能扑灭世间任何火焰,我们才能变得更加强大,而不是我们随便得到的权柄就是强大的。」 「作为人间家庭之中最常见的物什,火焰在人类心中占据极大的位置,他们对火焰的记忆甚至能在一代一代口耳相传中追溯至远超他们生命长度十倍的时光。」 「我们捏造权柄,自然要给凡人一个参照的物什。并不是我们随口胡说,凡人的信仰就能让我们得到想要的东西。」 「在凡人国度中流转不息的火焰就是最好的参照物什,它在凡人心中的地位越是重要,信徒们就越是能想象我们的强大。」 「诸位,我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信仰,而是力量。」 「就像天神乌拉诺斯诞生于大地却能和大地对垒,我们撬动火焰的声望,最后也是为了能拥有和火焰相对立的力量。」 「从此人间对立的不只是天和地,还有水源和火焰!」 在场的女神若有所思。 利姆诺斯岛的旁听席上,赫菲斯托斯也频频点头。 他向在一旁窃笑的三位女神说道:「想的很好,讲的也很好。」 「但她这样做天然就将我划定成了对手,那她又该如何面对我呢?」 「最重要的是,她们也许搞错了一件事。」 「只有拥有匹配的力量,才能和我对立,而不是和我对立,就能拥有与我匹配的力量。」 「无论如何,她们都必须先能面对我,所说才不是空谈。」 第一百四十二章:克洛托的不详注视 赫菲斯托斯继续倾听着。 他听到忒提斯在这样述说:「诸位,赫菲斯托斯从来就不是我们的敌人,他是我们的福音。」 「是,我承认我们的确无法面对他,可我们也不需要面对他。」 「他虽然诞生在奥林匹斯山,但将他哺育的仍是海洋,他永远无法对我们下手!」 「如果你们曾经也观测过他,就一定能判断这一点。」 「因为他是善的,他过往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印证了这一点。被亲情所左右,对爱情有美好的期待和向往从而排斥我们每一个曾引诱他的人,他遵守世俗的规则,维持明面上的秩序,就像……一个凡人!」 「我早以洞悉他的心理,对他的每一个选择都了若指掌。」 「我们只需要克制自己的贪欲,然后一点点压迫他,他就永远只能认命,只能选择原谅我们的冒犯,只能……在暗地里憎恨我们。」 「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我们早已与他对立,早已不惧他的威势。」 「因为我们是海洋中的神祇,和在他幼年时将他哺育的人同出一源!」 「所以他那伪善的凡人一面令他只能乖乖就范,任由我们摆布。」 参与***的女神们面面相觑,她们神色不定,都在做自己的判断和考量。 忒提斯在此时突然高呼起来:「还在等什么?为我们的福音欢呼,感谢他那如同凡人的愚昧!」 说着她带头轻轻鼓掌。渐渐的,掌声不再单一,它们云集起来,如同风雷在激荡。 利姆诺斯岛,赫菲斯托斯的脸色彻底黑了。 光辉女神阿格莱亚和后来的赫斯提亚都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此刻,只有织命的女神才敢正视赫菲斯托斯。 即使赫菲斯托斯明显发怒了,她也像个没事人一样。她突然说道:「天神乌拉诺斯来了,就在木门之外等着。」 赫菲斯托斯却没有回应她,而是突然笑了起来。 「好的很啊!」 「海洋之中竟然还有这样聪颖的女神,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她不光能细心整理我的过往,从而了解我,洞悉我,胆量也是出奇的大!」 「克洛托,你说我该怎么奖赏她的杰出和细致才好呢?」 克洛托却摇了摇头:「她说的有错吗?」 「你确实太过软弱了。有时候像神,有时候像个凡人。」 「要我说,今天参与***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送去永眠!也不用管和祖母的约定了,这是忒提斯自找的。」 「就让她那未出生的孩子与她一同消散即可。」 「可是……我的意见你只怕是不会采纳的。」 「你顾虑太多,喜欢用秩序束缚他人也束缚自己。」 赫菲斯托斯闻言冷静下来,他叹了一声:「真要按你所说,我又该怎样面对我的养母欧律诺墨,我岂不是自绝于大海?」…. 「其实我倒不在意她们撬动我的声望。」 「她们……也就那样吧。」 「我宁愿她们愚蠢一些,我也能顺水推舟,装作看不见。」 「可她们偏偏喜欢自作聪明,连装糊涂也不会。」 说着赫菲斯托斯伸出手指,向着人间随意一指。 对面的克洛托望了他一眼:「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去见乌拉诺斯吧。」 「不过我要提前告诉你,我和赫拉女神学到一些东西,她们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祈祷往后不要让我遇到。」 「你不方便做的事情,我能做!我也不在意和海洋的关 系会不会恶化,我本就不是海洋中的神祇!」 赫菲斯托斯闻言沉默了片刻。他往利姆诺斯岛外面走去,通过一扇门去往混沌。 「注意分寸。」他如此说道。 …… 人间,女神们***的珊瑚孤岛。 伴随赫菲斯托斯那一指,女神们脚下极深处的火焰力量被引动,它向着浅海被海水淹没的土地奔涌、冲锋,令原来还算平整的海床变得隆起。 美丽的女神们纷纷讶异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 这变化也将幸运女神提喀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她对这次***所谈论的东西明显缺乏兴致,机械地鼓掌,敷衍地应和,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不显得另类。 但周围的目光还是会时不时停留在她那用玉带蒙起的眼睛和被死气腐蚀的脸颊上。 幸运的权柄不受控制的偶然一面发动,令提喀在遮掩的帷幕中看的真切了一点。 她又听到了比天界还要高邈所在的回音,听到祂们在窃窃私语。 她在恍惚中看到一男一女两个模糊的剪影在交谈,女性化的剪影还回望了她一眼。 那回望她的剪影,虽身形模糊,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晰。 那双好看的眼睛中,充斥血色和不详! 提喀在恍惚中终于明白了那高邈之地究竟是哪里,她终于明白,是谁能在冥界君王的手中将她救下。 但她也在明白真实的一瞬间变得无比惊恐。 因为她们在谈论的,是不可谈论的伟大神祇! 她此刻甚至微微感觉怨愤:「你早说你是伟大啊,我要知道就不来了!「 在短短的刹那时光中,提喀只来得及一边飞速后退一边焦急提醒:「快逃!」 然后消失在海洋之中。 余下的女神们就没有她的幸运了。 隆起的海床裂开,里面积蓄已久的滚烫岩浆肆意喷发流淌,它们轰炸阻挡它们的一切,连同女神们自信用以阻拦的各色权柄一齐击溃,然后灼烧她们的躯壳,引发她们的惨叫。 概因这不是凡俗世界流淌的熔岩。而是来自一位伟大神祇的愤怒和警告。 女神们终于明白过来,她们四散奔逃,如同暗流中被冲散的鱼群一般消失在***之地。 在海洋中,这样大的事情是瞒不过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希斯的。 忒提斯刚摆脱流淌的岩浆,两位海中皇者就召见了她。 她去往两位皇者精美的海底宫殿。 那里却不只有两位海中的皇者,她的长辈,司掌水草牧场的女神欧律诺墨也在等她。 欧律诺墨的话不多,应该是不太想说。她只是上去轻轻挥手,将忒提斯精致的脸颊打的通红。 欧律诺墨:「我给你的勇气,现在我收回来……」 亚撇缺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一百四十三章:在赫菲斯托斯的预言之前 赫菲斯托斯的养母,司掌水草与牧场的女神欧律诺墨来此好像就是为了这简单的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她就向生养她的海中皇者行礼,然后冷着脸离开了。 正如她的到来那样匆匆。 直至欧律诺墨完全走出宫殿,海之女神泰西斯才叹了一声:「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赫菲斯托斯可没有亏待过你。」 忒提斯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看向海之女神泰西斯,这个被所有海洋神祇共尊为祖母的人依旧和蔼可亲,眼中满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悯。 对待这慈祥而善良的祖母,她大可以冷眼相待。 但是一旁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可不会容忍她。 他怒吼了一声,令整座海底宫殿都在震颤:「哑了吗?说话!」 忒提斯本就被打肿的脸颊下意识在颤动。她本想高傲的抬起头直视这令所有海洋神祇都感到惧怕的沉默「祖父」,却又从心地将头颅低下。 但她那颤抖变形的音调还是透露她的不甘和不肯屈服。 「因为我不甘心!」 「我绝不能屈服于他!让我向他低头,更是比杀了我还难受!」 「凭什么他一道儿戏一般的预言就能决定我未来的归属?我大可以委身于任何人,任何次,也绝不能接受他人摆布我!」 「前者是我的意愿,而后者,我不过是件玩物,一个诞下子嗣的工具……」 「凭什么他能摆布我的人生和意愿?」 泰西斯怜爱地看向自己的孙女,她问道:「那赫菲斯托斯什么时候摆布过你呢?又是怎样做的?」 「倘若有我们不知道的,你大可以告诉我们。」 「如果事情的经过属实,那即使对象是他,我们也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忒提斯冷笑了一声:「他的预言和祝福不算吗?」 「忒提斯生下的孩子会比孩子父亲更强大,我祝福这个孩子:他不会被火焰灼烧致死,直至他从火焰中获得真正的力量。」 「这难道不是他的原话?」 「可笑,就因为他随口两句儿戏,我就成了一件诞生子嗣的货物,所有人都对我趋之若鹜,像是饿狼看到骨头。」 「更可笑的是,安菲特里涅还在和我争,她在和我争什么,波塞冬的宠爱?」 「可波塞冬早就暗地里来找过我了!还有宙斯,还有蓬托斯,甚至连黑夜一脉都有人找来!」 「那我是什么?一个低贱的女人?」 海之女神闻言陷入沉吟,她在组织着语言,好不叫自己的孙女伤心。 但他的丈夫大洋神俄刻阿诺斯显然是个不会说话的人。 他快人快语:「那你为什么要来我们这?我们当初将你招来,向你言明利害,你不是说无关紧要的吗?」 「你不是开心异常,还向我们感谢赐予你的地位吗?」 忒提斯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她极力解释,想要说服她的祖父:「可我的性格是变化的,我不可能始终如一。」 「即使是祖父祖母,你们也是一样的,又何况是我?」 「这世界那么大,有大地、天界、人间和冥界,我每见识它们多一点,我就成长了一点,我根本就不可能再做这种愚蠢的选择!」 「是吗?」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冷哼了一声。 「我不信,所有人在当时做下的选择都会有考量。」 「即使你能重来,你也不会拒绝。」 「祖父,我当然会!」忒提斯说着挺起了胸脯。 「好!」俄刻阿诺斯放肆的冷笑起来。「既 然你这么坚决,那我也绝不是迂腐的人。」 「你退回你的小岛吧,我们从前赐予你的,包括你认识的所谓人脉,你就当是一场梦,我也会警告祂们,放弃和你来往。」 「然后我会亲自去找赫菲斯托斯,让他收回对你的预言和祝福,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忒提斯闻言重新低下了头。她一言不发,等待着作为祖父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做出新的反应。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不说话,大洋神俄刻阿诺斯也是一言不发。似乎是存了心让她尴尬难受。 这种沉默营造的气氛对忒提斯越来越不利,开始让她感到压力。 但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追逐自由,本就是她生来就具有的权力。 但让她答应俄刻阿诺斯的条件,那也绝不可能。虽然答应条件的后果也不过是回到从前的生活罢了。 但是,一个生活在底层的人品尝过呼风唤雨的权力滋味后,你让她又该怎样回到泥地里,面对曾经的自己和不满意的生活? 忒提斯不认为自己此时的表现是可耻的。追逐自由和美好,是她的权力。而作为带来不好消息的人,赫菲斯托斯也理应被憎恨。 将忒提斯从这种尴尬氛围中解脱出来的人是泰西斯。 她叹了一声,对俄刻阿诺斯说道:「她还是个孩子,犯不着对她这样苛刻……」 说来也奇怪,泰西斯一开口,作为丈夫的俄刻阿诺斯就给了台阶。 他哼了一声,扭过头走向海底宫殿的深处,隐没在海底花园之中。 到了此时,泰西斯才将孙女拉到一边,牵起她的手劝慰:「我理解你,孩子。」 「真的,我比谁都理解你。」 可她的话锋紧接着就迎来转折:「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关于你所诞下子嗣的预言其实和赫菲斯托斯没有关系,在你出生之时,我们就请来先知者普罗米修斯对你的将来做出展现。」 「你所生下的孩子会比孩子父亲更强大,这其实不是一则预言,而是普罗米修斯对你将来所发生事件一种模糊的解读,在赫菲斯托斯做出预言以前,我们就知道了这一切。」 「我们更看重赫菲斯托斯的预言,并非他的预言有多么准确,而是因为他的祝福:这个孩子不会被火焰灼烧致死,直至他从火焰中获得真正的力量。」 「孩子,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这是来自一位伟大者的祝福,你大可不必用你的脾性去挑战他的耐性。」 「你……明白了吗?」 听闻「伟大者」这个词汇,还在愤懑的忒提斯明显感到错愕,她一下子熄了火,说话也扭捏起来:「他……他……他是伟大者?」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泰西斯叹了一声:「我们都知道赫菲斯托斯不喜欢和你们接触。」 「我们也认为他迎击哈迪斯时所展现的力量已经足够让你们感到敬畏了。」 「可谁知道……」 ------ ps:提前通知,明天赶路,不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火神和天神第二次照面 混沌。 这里有一扇木门,放出微弱的、不起眼的光芒,在暗澹迷蒙中若隐若现。 木门之内,即是「边境」。边境是赫菲斯托斯的藏宝之地,他自上古时期打造的宝物全都陈列在这里,陈列在边境昏黄天空下一座座浮岛宫殿里。 天神乌拉诺斯就在木门之外,而赫菲斯托斯在木门之内。 「你自己进来吧,我为你倒酒。」赫菲斯托斯朝木门外喊了一声。 天神乌拉诺斯也不客气,他两手空空,径直走了进来。 他进入边境,先是扫了一眼赫菲斯托斯,然后就悬浮在昏黄天空下细细打量四周。 随后他就皱起眉头。「不是这里。」他看向赫菲斯托斯说道。 「我是怀着诚意来的,不应该只抵达这里。」 独属于天空的青色从乌拉诺斯身后渲染开来,像是一滴墨水滴入盛放清水的碗中。 边境昏黄的天空换了色调,它变得透明,然后消散,露出隐藏的利姆诺斯岛。 当边境彻底散去,乌拉诺斯就抵达利姆诺斯岛,来到位于岛上的神殿之中。 三位女神警惕着他,克洛托甚至已经取出岁月史书。 赫菲斯托斯还维持着倒酒的姿态,玫瑰色的酒液从金壶的壶嘴落向银杯。 「退下。」他喝了一声。 「带着她们两个出去,我和他单独谈谈。」 克洛托望了一眼赫菲斯托斯,沉默着依言行事。 直至三位女神出了神殿,赫菲斯托斯这才看向对面的天神乌拉诺斯。 「你最好诚意足够,能让我满意。」 乌拉诺斯则是眉头一挑:「我能给的就那么多,满不满意在你想要多少。」 说着他转过身,目光穿过神殿的门落向海天之间:「你果然还在人间。」 「不过,你会继续待在大海是我没想到的。」 「你就不怕盖亚吗?你离她太近了,会让她不安的。」 赫菲斯托斯将倒满酒的银杯隔空一掷,对面的乌拉诺斯稳稳接住了。 「那我能去哪儿?难道我想住在哪里还要看人脸色?」 乌拉诺斯举起银杯抿了一口酒液然后说道:「你不用看人脸色,但是盖亚会不满意,这也是事实。」 赫菲斯托斯突然笑了起来,他接下话茬:「然后呢?与我何干?」 乌拉诺斯本想继续饮酒,银杯送至嘴边却勐地停住了。 他想了想,将酒杯放下:「的确没有太大关系。」他说。 紧接着他停顿片刻,然后话锋一转:「哈迪斯和宙斯暗中会盟,你通过瑅喀已经知道了吧。」 「其实我和哈迪斯也在暗中做了口头上的协定。」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盖亚,她是自世界诞生以来孕育的第一位神祇,曾亲身体会过至高的风景和伟力。」 「在她眼里,我们不过都是后来者。她讨厌后来者,因为其余几位原始神明的降生分薄了她的权柄,令她从至高之上跌落。」…. 「她也是最不愿意有新的伟大诞生的人。」 「特别是……我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她造物的延续。」 「造物岂能与造物之主平起平坐?」 「盖因我和她有过漫长岁月的联系,我太了解她了。」 说到这里,乌拉诺斯叹了一口气:「她是如此的擅长权谋,最会拉拢一批,然后打压一批。」 「我和她决裂之时,她就拉拢其余几位原始神明,给我打上后来者的标签,令我在很长一段时光里都如履薄冰。」 「 如果不是我够果断,抢先找了一个由头和深渊开战,表现出令她们忌惮的力量和莽撞,她们早就联合起来了。」 说着他直勾勾盯着赫菲斯托斯:「现在,你和哈迪斯都成为后来者了。」 「因为有了你们,我好受了很多。」 「可以预见,宙斯也会成为新的后来者。」 「我不瞒你,盖亚来找过我,想要和我商量打压宙斯,阻拦他成为伟大。」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他想利用我的血脉和我再生一个孩子,然后利用这个孩子去对付宙斯。」 「可我不吃这套。因为我太了解她了。宙斯倒了就是你和哈迪斯,你们倒了,就又到我了。」 「那个疯女人已经偏执,做梦都想再取回至高的位置。」 「赫菲斯托斯,这就是我的诚意,我本可以利用你们拖住盖亚,然后作壁上观,但我没有。」 「在你以记录阿特拉斯顶天作为锚点取走历史和记录的权柄时,我本可以阻拦,但我也没有。」 「我甚至主动为你遮掩,只全做不知和阿特拉斯一起帮你欺瞒盖亚。」 说道这里乌拉诺斯平静地饮下银杯中的酒液:「因为我并不排斥你们,你们虽是我的后辈,但我同样希望你们走到我的高度,成为我的对手。」 「就像……我儿子克洛诺斯一样……」 赫菲斯托斯干脆闭上了双眸,他手中出现岁月史书的虚影,一页页翻找,用指肚摩挲读取上面的文字。 他的语气半是肯定不是不确定:「是乌瑞亚吧?」 「……」 「果然命运赐予的一切美好早就在细微处标明了价格。」 「从未有过巧合,都是众志成城造就的必然。」 「也难怪我至今回想起来会感到不对劲,阿特拉斯再强,又怎能瞒住你们?也为难我还安慰自己,说是阿特拉斯稍弱了,你们也许并不在意他。」 乌拉诺斯闻言笑了起来:「我倒是不在意,盖亚可就难说了。」 「阿特拉斯也算是机缘巧合,恰好为你和哈迪斯挡刀。」 「原本他才是我最看好的那一个人。」 「他和伟大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 赫菲斯托斯看向他:「那不是从前吗?现在,有了天神的帮助,难道不是已经无限接近了吗?」 乌拉诺斯明显有一瞬间愣神:「你知道?!」 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他轻轻道:「这并不难。」 「历史就是由无穷的线索堆积起来的,我在里面看不到自己是什么模样,却很容易看出别人是什么模样。」 「就像……我看清了你……」 「黑夜与白昼,天空与大地,厄运和幸运,我们都在寻找自己的对立面,想要从根源上补完自己。」 「就好似那个名为这个至高的位置,我们都想坐上去。」 「不止盖亚想,你……也不例外……」. 亚撇缺水 第一百四十五章:造物的延续 「是啊。」 「我也不例外。」 天空的根源神祇回应着。 「我这一生得到了太多太多的荣耀,你们都以为我是后来者,但我不是,你们才是。」 「可你们却将我称为第一个后来者。」 「可我不是。我是天空的根源,是地神盖亚的造物。」 「我生来就注定成为伟大。可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后来者的称谓不是我的荣耀,而是我的虚伪,我的好胜心,我的枷锁。」 「我在诞生之时虽然弱小,但我必将走向伟大。只因我是盖亚的造物,我是乌拉诺斯,我是大地的对立面——天空!」 「也许我从根本上就未弱小过,却妄想着得到后来者这一荣耀。」 「现在,我看清了这一切。」 「所以要交换吗?火神……」 「交换什么?」赫菲斯托斯问道。 乌拉诺斯沉吟着。「交换我的过往,用你从混沌中得到的隐秘,还有那些陨落世界的地图。」 一定是哈迪斯告诉他的。 赫菲斯托斯看着乌拉诺斯,他的手指摩挲,发出沙沙声:「混沌绵延无有边际,它神秘而未知。你的过往却是有限的,这场交换并不对等。」 「但我换了。」 赫菲斯托斯说着凭空取出一个银杯,倾斜金壶为自己斟满玫瑰色的酒液。他举起酒杯向乌拉诺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敬你。」 「你们这些原始的古神都是巨人,你也是,我敬你巨人的胸怀。」 乌拉诺斯转动手中的银杯,眼神直勾勾盯着银杯上的雕刻花纹。他闻言自嘲一笑:「谈不上胸怀。」 「我虽然有神祇的力量,内心却是凡人。这就是盖亚孕育我的目的。」 「我一生来她就决定了我的命运,我注定要被她吞噬,成为她重回至高的资粮。」 「我始终在摸索,然后反抗,我和凡人的唯一区别就是我成功了,他们失败了。」 「所以我是最初的神王,他们是冥界的亡灵。」 「而成为王的道路,必然伴随纷争、诡计、阴谋和黑夜里的鲜血。」 乌拉诺斯今天的话有些多了,赫菲斯托斯将盛酒的金壶抛给他,他稳稳接住,为自己斟满美酒后一饮而尽。 他喝得太急,有少许酒液流淌在嘴角。 他索性伸出手去擦拭,这才发现对面的赫菲斯托斯正在注视自己。 他洒脱一笑:「这才是我本来的面目,我是最初的神王,也是登上王位的弃子。」 「放心吧,我只在阴谋诡计中才会下心思,而在平等的交换里,我一向最为公正。」 「即使是司掌公正这一概念的忒弥斯也绝不会有我这般坚决。」 「不会让你吃亏的。」 乌拉诺斯说着走向神殿的门槛,无神的目光落在利姆诺斯岛美丽的海岸线上。利姆诺斯岛的远方海域是一个浩大的空洞,空洞吞噬无穷海水,将海洋的威能阻隔在利姆诺斯岛之外。 任谁看了这一幕场景都要驻足。它不只是一位神祇在人间创造的一处绝景,还是这位神祇对世界观测感悟的所有理念——归于虚无,迷蒙中却又回返来时的道路。倘若世界的本身即是一个循环,那轮转不息的意义又在哪里?是为了维持现状,还是在积蓄将空洞冲散的伟力? 乌拉诺斯背对着赫菲斯托斯,他坐在门槛上,双目痴痴望向远方。 但他话语中的条理却异常清晰。 「现在,听好,让我为你讲述那些古老时候的故事。」 「那还是在世界 开辟不久,生命萌芽的时候。」 「原初的神祇一一被世界所孕育,盖亚由此从至高的王座上跌落。」 「事情本来就应该如此发展,延续永恒年间那些陨落世界的命运。」 「但就在厄洛斯降生之时,一切好像出了意外,原初的其余几位,至今都不能知晓厄洛斯象征的根源和掌握的权柄究竟是什么。」 「他降生之时像个蒙昧的疯子,无时无刻不在念叨一个名字——卡俄斯!」 「等他的神智略微清醒一点,他又称呼卡俄斯为混沌。那时候我们还不能明白混沌什么意思,现在我们知道了,那是世界之外,承载世界的「大地」。」 「经过漫长的岁月,厄洛斯终于完全清醒,他开始称呼混沌为混沌,不再表述其它的意思。他似乎是真的清醒了,认为混沌就是世界之外承载世界的「大地」。」 「但作为亲眼看着厄洛斯一点一点孕育降生的两人之一,盖亚始终坚信厄洛斯蒙昧之时念叨的混沌卡俄斯是有具体指向的,那应该是一个神祇的名讳,是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神祇。」 「她想要找到那个人,于是向他胡乱祈祷。」 「但……她竟然真的成功了……」 「混沌之中回赠她孕育生命的宝瓶。」 「赫菲斯托斯,你敢相信吗?盖亚将巧合归于另一位神祇,可她本身就是最初的神祇。」 「然后就是盖亚的故事了。」 「为了找到卡俄斯,然后靠近他,盖亚纵然是在梦中都想要重返至高。」 「她用孕育生命的宝瓶创造了我——她的对立面。」 「她将我当成一件死物,只为成就她自己。」 「但我不是一件死物!我有自身本有的意志,我是神祇!」 「我在漫长的岁月中同她虚与委蛇,积蓄力量,然后与她对抗。我成功了,我成为了她的丈夫。」 「这就是如今所流传的。」 「但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你们的先辈克洛诺斯其实并不是我的孩子,他的兄弟姐妹也不是他的兄弟姐妹。我、他、他们,我们都是盖亚手中生命宝瓶的造物。」 「而你,赫菲斯托斯,你是造物的延续,是造物的后裔所孕育的子嗣。」 「至少……我从前是这样认为的。」 「但现在看来还是我的目光狭隘了,我们在从前也曾诞生过,重要的是名讳而非我们曲折的一生,我们到底是怎样降生的,其实也无关紧要。」 「但是,只是对我而言,对你和哈迪斯来说,这个过程却很重要。」 「你们本该被世界本身所孕育,然后借由一个母胎降生在世上。」 「可你们的母胎追溯过往,却只是一个造物,就像……我一样。」 「过了那孕育生命的宝瓶,就要被它所联系,生生世世,子子孙孙,永远都将是造物的延续。」 「这种联系是生命宝瓶本身的规则,它将你们的名讳刻在它的瓶身上,让你们的名讳成为它的一部分。」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种联系的后果究竟是怎样的,但我已经将我的名讳取走了。」 「而你们,所有克洛诺斯的后裔,造物的延续,却还没有……」 「我的故事讲完了,没让你失望吧。」 第一百五十章:火神、迷梦、黑夜 大地深处,地下的洞穴里。 百首百臂的瑅丰仍在酣睡,他趴在美艳妻子艾奇德娜的蛇尾上,散落在他四周黑暗中的怪物野兽是他的子嗣。 在迷蒙火光和寂静黑暗的交织中,他做了一个无意识的迷梦。 一个由三千梦神的起源,黑夜的子嗣睡神修普诺斯引导的梦。 在梦中,他被无数丝线缠绕,像是陷落在一张大网里不能动弹,前方是黑夜,身后是火光,他面朝前方,因为前方的黑夜中有一个人影。 即使是在梦中,瑅丰也知道前方的人影弱极了,他并不畏惧。 但他不敢往后看,只能凭投来的火光和温度判断身后是一片火海。野兽的本能告诉他,那火海绵延无际,在正中也立了一个人影。 纵然只是感知到他,瑅丰也觉得恐怖。他不敢回头,那是比他更像怪物的怪物,是毁灭,是要连梦都焚毁的无尽隐怒。 他下意识往前走去,靠近前方黑夜中的人影。与生俱来的野兽本能告诉他,前方的人影也在恐惧身后的火光,甚至在火光中战栗,有了退缩的意愿。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纵然恐惧,前方的人影也始终不曾后退一步。凭借野兽的权柄赋予的本能,瑅丰将他划归为暂时的盟友。 也许他们可以一起逃避身后的火光,直到一人逃之不及被身后的火光吞噬,于是另一人得以逃出生天。 身后的火光扭曲着一切,前方的黑夜也在这种扭曲中渐渐退却,而黑夜越是往后退却,这种怪异的扭曲感就越来越强,直至磨灭了瑅丰在梦中本就不多的清醒。 他的理智在梦中彻底混沌了,只剩下恐怖的本能。恐怖的直觉开始支配他的行动,令他不会被事物的表面所束缚,能凭本能做出最正确最有利的选择。 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又或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失去了理智,野兽的本能令他不理会纷杂让人眼花缭乱的阴谋,令他只选择能得到最多,能最好生存下去的。他开始能察觉到黑夜中隐晦又无形的诱导,并下意识想要远离。 可要去哪里呢? 是了,去往身后。 那里是安全的,充满善意和强者的蔑视。如果善意还需要犹疑,那么隐约的蔑视就让瑅丰在瞬间做出了选择。 因为强者从来不屑于凌驾弱者。他们的蔑视没有来由,也不需要去怀疑。 他转过身,不停留往前走去,欲要走近绵延无际的火海之中,去火海中那个恐怖人影的身旁,以寻求她的庇护。 他要远离黑夜,远离无形却能改变心智的可怕诱导。 可当瑅丰往前走去,身后的黑夜就像是被触及了底线一般,它勐烈反弹,于瞬息万变间卷土重来。 黑夜和身后的火光在刹那间穷尽了无数次对抗,这种对抗甚至让瑅丰难以窥见,只有恐怖的直觉和本能在告诉他——那不是他能插手的纷争,他必须停留,直至她们分出胜负。…. 这一瞬之间的纷争似有万年之久。 等一切都平息了,黑夜和火光又回到了先前分庭抗礼的姿态,她们在瑅丰的梦中各执一方,中间是被挤压到极致的分界线。 这分界的线几乎不能察觉,就好似两本书堆叠到一起中间的空隙。 不巧的是,瑅丰在初入迷梦时理智尚存,他往黑夜的方向走了一段。这一段不长,却要比他失去理智时往火光的方向走的那一段要长一点。 这一点的差距似乎并不明显。 但是……胜负已分! 因为这一点差距,瑅丰已然陷入黑夜之中! 黑夜中有什么?轻柔的耳语、无形低微却能改变心智的诱导,还有正在恐惧战栗被黑 夜所笼罩的人影。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人影正是睡神修普诺斯。他沉浸在梦中的黑夜里,瑅丰因此不能记住他的模样。 他虽然恐惧前方的火光并因此而战栗,但是黑夜中若有若无的耳语又给了他勇气。 他在耳语中得到了启示,颤颤巍巍靠近瑅丰以宣读这神圣的启示。 修普诺斯的手掌放在瑅丰百首中间的人形头颅上,如同凡间诸神的祭司在与野兽传教,他因此而更加战栗了。 眼前百首百臂恍若怪物的神祇绝非他能抗衡的,如若不幸被其记恨,他有黑夜的庇护可以无忧,源于他的三千梦神只怕会所剩无几。 但他还是要传达另一位神祇的意志。 他在黑夜笼罩中尽量平静的述说,这述说在他看来平静,传入黑夜又变得极具蛊惑,要改变人的心智。 他说:「瑅丰,你是不幸的,你生来就是不幸的。」 「你是源自古神的造物,你生来就要去杀戮,去送命,你没有选择。」 「黑夜和自然的规律怜悯你,将选择再次归还与你。」 「去毁灭吧,毁灭你能见到的一切,令这个世界步入无限接近的终亡。让那些心怀不甘和自大的人认清自己的渺小,让他们逃离这片牧场去往混沌的海洋,就像飞鸟离开囚笼终于能振翅高天一样。」 「去毁灭吧,黑夜和自然的规律怜悯你,你会在毁灭中得到新生,从此远离不幸去往美好的平静生活。」 「你现在终于拥有选择了,新生或是送命……」 「想想你的居所,想想你的妻子艾奇德娜和……」 修普诺斯的话说不完了,破裂的巨响打断了一切。 火光勐然爆发,不再顾忌这梦中世界能否承受。 瑅丰的迷梦在刹那间碎裂,连同种在他本能深处的蛊惑一起消失不见。 他又陷入了酣睡之中…… …… 利姆诺斯岛,坐在神殿门槛上的赫菲斯托斯睁开了双眼。 他向着天空中那轮满月伸了个懒腰,随即笑骂了一句:「不晓事的,你母亲归来倒是让你胆子变大了不少。」 虚无在抬手之间被划开,露出其后的藏宝库。 赫菲斯托斯在其中挑挑拣拣,选中了一柄尖头长矛。他随手一抛,长矛就去往死者的国度。 死者之国——冥界。 在冥界的角落里,有两扇通天彻地的大门,一扇装饰牛角,一扇装饰象牙,它们是前往三千梦神居所的门户,一扇通往虚幻的梦,一扇通往真实的梦。 虚幻之梦,纵然通过牛角门户也少有神祇能到达。 因为梦的主人,睡神修普诺斯不许。 但世事不是绝对的。 一柄长矛无声无息就钉在了牛角门户上,一头扎进虚幻梦里,一头***在死者之国。 冥界中央,王座上的哈迪斯眼眸半开半阖,显得无精打采。 很快,他两只眼睛就全都闭上了。 「岂是你能插手……」. 亚撇缺水 第一百五十一章:心照不宣 殿内空旷,正如哈迪斯的职权。 他是死亡的君主,而死亡不需要人同行。 他闭上眼眸就没有再睁开,而是自顾自饮起酒。 哈迪斯不喜欢饮酒,他不喜欢酒的滋味,但他会饮。他饮酒时没有缘由,只是因为他想了。他也没有酒友,对于自斟自饮这件事,无数日夜以来已经习以为常。 他自认是强者,而强者是孤独的,孤独的人就应该饮孤独的酒。 赫菲斯托斯说他没有选对同行者,哈迪斯对此嗤之以鼻。 他从来就不需要与人同行。 他是死亡的君主,生来就对立一切生者。不管是人间的凡俗还是天界的诸神,他们都难逃一死,只是或早或晚。 只有永恒的死亡是平等的,当生者沦陷那一天,于生者世界起效的财富和权力就失去了意义。 哈迪斯等的就是那一天。各式各样的死亡汇入冥界成为他力量的源泉,为他带来生者世界所有的美好。 生者世界会不断孕育新的生灵由此轮回,而死亡的世界永远在增长,属于生者世界无穷的可能性终会陨落凋零坠入冥界,成为哈迪斯难意计数力量和可能性中的一部分。 这才是独属于哈迪斯的隐秘,属于他的掠夺。 彼时,他会驾着冥界这艘大船撞碎深渊,取代深渊的地位。他的名讳从此世开始将会立于深渊神塔尔塔洛斯之上,以此绵延后世,无可穷尽。 等到世界破碎之时,他残损的名讳会顺着世界的鲜血向下游流淌,涌入新生的现世之中。 那会是一场争斗,是跟不上时代脚步的老人同朝气蓬勃的新生神祇间的争斗,同一个名讳,不同的意志。 哈迪斯自信,他会赢。他会冲破岁月尽头那个傲慢女人的封锁,活出新的亘古岁月。 他不惧怕失败,失败的结果也只是死亡罢了。冥界荒芜的土地最不缺的就是死亡,不管是现在的,还是从前的…… 无数死亡被埋葬在这里,还有死亡的君主本身! 这就是冥界。 世界陨落成为过去又在下游迎来新生,而冥界永远破败残落和从前一样。 有多少死亡被人遗忘成为隐秘,这片土地就埋藏了多少隐秘。 现在,该启用这些隐秘了。 哈迪斯从王座上起身,他提着饮酒的器具。 殿内的土地自行裂开,露出一道通往漆黑地底的缝隙。 缝隙之下是一处位于地底的宫殿。 这宫殿和哈迪斯地上的宫殿别无二致,只要记住地上宫殿的布局,就能在这处地下的宫殿行走。 哈迪斯就在里面行走。 他轻车熟路,刻意经过地上宫殿有侍从和守卫的地方,像是在宣告他的到来。 他也的确是在宣告他的到来——纵然这处地下宫殿就是他亲手建造的。 因为这里还有一位王者! 和地上的宫殿对应,这处地下宫殿虽然和地上宫殿并不上下重叠,但是也有一个放置王座的地方。…. 放的是冥界主宰的王座…… 哈迪斯来到这里。一样空旷的大殿,一位王者已经在王座上安静等候他的到来。 那是一具骸骨,丢失了左臂,余下躯壳也尽是残损。 骸骨面前有一张腐朽满是灰尘的木桌,哈迪斯同他对坐,为他斟满酒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做完这一切,他就定定望向骸骨,没有言语,也没有敬意。 过往陨落的世界遍地都是宝藏,每一个现世神祇只要去过就会有所得,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从中找到了万 物终结的秘密,火神赫菲斯托斯则是取走了历史,哈迪斯也去过,却只得到面前残损的骸骨就满意而归。 这骸骨来源于某个陨落世界的死亡国度,被掩埋在死亡国度的地下却不属于那个世界。他属于比那个世界更早的上一个世界。 他生前的名讳是「哈迪斯」…… 世界陨落之际,他强闯终末的封锁,拖着残躯和傲慢成功抵达了新世界,然后埋葬了自己。 哈迪斯找到了他,为他在现世的冥界打造宫殿,以死者的身份再度加冕为王。 纵然一个地界是不能有两个王的,但是哈迪斯仍旧加冕了他,令他同享自己所能得到的一切荣光——以一个死者的身份。 死者是不会饮酒的。 哈迪斯将为骸骨斟满的酒取过一饮而尽,然后拿着酒杯独自低语。 「你的条件要劣于我,你比现在的我强……」 「但是……」 「胜负还没定。」 「同样的事,你死了,我会活着。」 他放下酒杯,为骸骨整理仪容,顺道掰下一截指骨。 指骨被放在喝空的酒壶里,被哈迪斯提着带回地上。 在地上的宫殿里,他将指骨用器具碾成骨粉,又引入冥河斯提克斯的河水和冥界的黑土,他用混合的泥土制作了一尊凋像,一尊和本人一模一样的凋像,就埋藏在王座的地下。 做完这一切,他呼出冰冷刺骨的寒气,寒气经过冥河斯提克斯,卷起誓言河水飞向人间。 然后他在殿内又开了一道门,一道通往混沌深处的门。 追朔在现世频繁出现的山之气息,他一路蜿蜒,寻觅前代的神王…… …… 人间大地。 极西所在有一巨神,巨神肩负苍天,脚踩高山大地。 他是阿特拉斯,诸神自有记载以来伟大者之下第一人,其力辉煌,能迎战全盛时期的伟大者。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安装最新版。】 火神赫菲斯托斯在利姆诺斯岛投掷的长矛恰好曾划过这片土地,被阿特拉斯窥见了。 长矛的尖头锋利无比,矛身是用粗糙坚硬的枯枝削就的,在矛身上书了两个字——战神。 阿特拉斯很喜欢这两个字,也很喜欢那柄长矛。 那柄长矛……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 他的目光放在冥界,落在冥界角落通天彻地的牛角大门上,落在钉住牛角大门的长矛上,他细细观摩、咀嚼这两个字,无论如何都回味无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肩上的压力就越来越轻了,如同没有一样。 如果想,阿特拉斯大可以离去。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羊装不知,只是在心里默数着日子。 「第一年……」. 亚撇缺水 第一百四十六章:“其实我也想试试,我俩之中,到底谁的名讳更强。” 赫菲斯托斯神色波澜不惊。 他只是靠近司掌天空的神祇,如同老友一般从他手中取过酒壶,然后为自己斟满美酒,一点一点品尝起来。 「很满意。」他说。 他眼神迷离,慢慢享受酒液中的苦涩滋味。 但他却在想,想那个印象并不多,和他交集甚少的大地女神,想自己那也许正刻在生命宝瓶上的名讳。 自古以来,虽然有从未流传过哪个神祇因为大地女神的生命宝瓶而无端遭难过,但是不曾流传,不代表没有发生。 身家性命,岂能握于他人之手! 只是…… 赫菲斯托斯迷离扑朔的眼眸中倒映出天神乌拉诺斯的身影,他能信任吗? 不到万不得已,赫菲斯托斯和大地女神盖亚开战的想法是半点也没有。那个对于他来说也是古老时代漫步而来的女神,你永远猜不透她,看不清她。 她做任何事都不隐瞒,任你将事物的表象窥视,可当你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了,她将表象揭开,又有内里。 她的处事常常会显得疯癫,可翻遍古今,她好像也没怎么吃过亏,即使是和其他古老原始的神祇争执,笑到最后的也往往会是她。 原始神祇之中,赫菲斯托斯最不想面对的也是盖亚。只因她是最古老的神祇,诞生于天界的概念还未确立之前,在那之前,诸神就生活在她象征的大地上。 而天界概念的确立也是因为她,她用生命宝瓶创造了第一代人类,即黄金时代的人类。自此为了区别神祇与人类,将神祇居住的所在称为天界,将大地之上凡人只能涉足的土地称为人间,于凡人而言……有神祇的地方,即是天界。 那时候的人类拥有永恒的生命。后来的神祇未尝没有想过效仿盖亚,尝试给予人类永恒的生命,可一个容易,要是全部的人类一起…… 这是后来的神祇做不到的事情,赫菲斯托斯自认自己也不行。 大地女神盖亚就是这样的神祇,她是最初的起源,将后来的神祇与凡人承载在她的身上,她也最古老。这样的神祇从古老年间漫步而来,沿途不知留下了多少隐秘。 任何神祇在力量相仿的情形下与她对垒都是吃亏的,她也许只需要在大地上揭露一点,那些古老年间就已隐秘埋葬的阴谋和刀剑就会冲出地面,令人防不胜防。 赫菲斯托斯抿了一口醇厚的酒液,缓缓往神殿内走去。 与大地女神盖亚争斗,是一件需要细细准备的事情,不仅要有的放矢,还要一击即中! 乌拉诺斯则是仍然坐在他的门槛上望向远方的海景,他始终背对赫菲斯托斯。 他在倾听,听的却不是远处轰鸣的海潮,而是赫菲斯托斯的脚步声。 平静、连续、稳健,像是潺潺的流水。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兄弟,后来跟在前代神王克洛诺斯身后的山神乌瑞亚,一个在古老年间,在他与大地女神盖亚争斗时唯一一个没有对他出手的古老神祇。 乌拉诺斯对乌瑞亚是感激的。但他常常会有一种感觉,乌瑞亚虽然没有出过手,却比他出手时要可怕的多。 就像是一座平静的大湖,大湖上激荡的水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下方汹涌的暗流,择人而噬,进去就没有出来的可能。 好在,他是有备而来的。 等后方的脚步停下了,他才突然漫不经心般开始述说:「是啊,很满意。纵然我们是造物,也不是没有思想的造物,当然会很满意。」 「为了能更满意,在我还未统御大地的时代,我就在暗中做准备了。」 「我曾学着盖亚那样向混沌祈祷,千遍万遍,只为求来一个与我不同的意志 ,让他成为盖亚的造物,我们好一起反抗盖亚。」 「可这也不过是在现世交织如网的根源中激起一点涟漪,我吹口气都比它强。」 「但是后来我知道了。生命宝瓶是不属于盖亚的力量,它的本体在巧合促使下落入大地深处,被盖亚用层层厚土覆盖。」 「它的力量盖亚只能借用,却不能挪动它的本体分毫,即使她是从至高上跌落下来的伟大也无法做到。」 「往常出现在我面前的小瓶子不过是个虚影,只是这虚影很真,险些让我难以分辨。」 「生命宝瓶的本体是很大的,像一座高山,你见了它,瓶身上属于你的名讳就会呼唤你。它坠落之时是在大地的裂谷里,现在它也还在哪里,现在哪里的地上属于海洋,它就在海洋之下。」 「世人都以为盖亚去了混沌,但我知道她没有去,她就在地下,日夜守着那个瓶子。」 乌拉诺斯说着伸手指向远方,指向他在门槛上一直痴痴凝望的海景:「就在那个方向。」 「你如果要去,就去那里。」 说完他就从门槛上站了起来,转身望向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也在看他,他们的目光在神殿光影的交界处碰到一起。 赫菲斯托斯在阴影中,而他立于阳光之下。 在阴影中,赫菲斯托斯轻声问他:「那个不同的意志,你后来就没有做过尝试了吗?」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思路,既然已经在根源中激起涟漪,未尝不能激起更大的风浪。」 「没有。」乌拉诺斯回道。即使在阳光下,也很难从他的脸上分辨出心事。 「那道微弱的涟漪让我难以言说,像是成功了,又像是失败了。」 「你觉得我成功了吗?」 赫菲斯托斯没有第一时间做出答复,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的视线落在乌拉诺斯眼中,寻常又平常。 「谁知道呢?」他回道。 「你大概是失败了。」 「但我有种预感,你离成功不远了。」 「就像是真相一样,只差揭开遮掩的面纱这最后一步。」 乌拉诺斯闻言笑了起来:「感谢你的安慰。」 他突然说道:「我从哈迪斯那里也得到了不少隐秘,我知道了名讳对我们的重要性。」 「其实我也想试试,我俩之中,到底谁的名讳更强。」 「倒也不是为了分个高下,而是想更了解自己。」 他话音落下,神殿里就安静下来。 赫菲斯托斯打量着他,过了一会,才向他伸出手:「请……」 第一百五十三章: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 门缝之外,神殿之中。 赫菲斯托斯目送克洛托进入「边境」,跃迁混沌。 他的心念兜兜转转,诸种景象就被纳入眸中。他坐在神殿门槛上,背对神殿沐浴月光,无形的眼睛却能透过门缝直视神殿深处两位女神。 爱情的权柄啊! 他寻觅已久,没想到就在身边。 不过…… 好在没有提前找到。 赫菲斯托斯的原意是将自身和外界的联系彻底割裂,以此抗拒无形情感的侵扰,好彻底做一个远离凡俗的神祇。 现在找到,为时也不晚。也许可以利用它打造一件意义非凡的神器,比如……一枚戒指。 等克洛托归来吧。 定下章程,赫菲斯托斯倒映万般景象的眸子闭上了。 月亮缓缓升起,终于让开了位置,他的力量得以隐秘施展。 来自历史的波澜和涟漪源源不断冲向天空,冲入混沌,它们向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前行,回溯那些遗落的过往。 那些在混沌中消散的痕迹显露出来了。 散发异样的古怪气息。 是盖亚!她来过! 赫菲斯托斯的意志在这里停留。这些残留的气息仿佛是一位古神在嘲笑他——我比你快一步! 「可惜。」 赫菲斯托斯在心里道了一句。 他的意志在混沌中显化出来,伸出一只手掌,残留的气息就缭绕向他,化作一缕暗黄的发丝缠在他的无名指上。 大地女神盖亚先一步到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方向是对的不是吗? 赫菲斯托斯耸了耸,意志变得虚幻继续前行,穿越陨落世界,顺着蛛丝马迹去寻觅黑夜女神尼克斯。 他心里有数,大概是找不到了。 果然…… 黑夜女神曾经遗留的气息在前方变得纷乱,分出无数交织的道路。 在交织道路的有一条黑蛇,正盘着身子,吐出红信。 倒是稀奇。赫菲斯托斯心里道了一句。 混沌可不是俗物能抵达的所在。这条黑蛇和俗物没什么两样,身躯孱弱娇小,却又能在混沌中匍匐不死。 这恰好印证了黑夜女神尼克斯在创造和孕育上非凡的造诣。 如果没有大地女神盖亚的话……她的声名一定斐然。 因为无论是有生命的造物还是无生命的造物都有一个准则——造物的才能是多方面的,当赋予一件造物一项伟大的权能时,造物其它方面的才能一定不会弱小,否则造物本身将无法支撑这项伟大才能,从而走向不可避免的自毁。 赫菲斯托斯自己也司掌铸造,这个准则是通用的。 但是眼前的黑蛇打破了这个准则,它的身躯是如此孱弱,显然是黑夜女神随手之下的作品,却还是能支撑它在混沌中行走。 而在混沌中行走……这本身就已经是一项伟大的才能了。 也许能在这条黑蛇身上找到铸造权柄超越极限的方向,令冰冷的神器拥有智慧,乃至是成为完整的「人」。…. 赫菲斯托斯来了兴致。神祇创造一个生命不难,甚至创造一个种群也不难。因为神祇拥有权柄,天然就能做到他权柄赋予的威能。 但是少有神祇能彻底理解祂的权柄。祂们能凭空诞生水,令世界出现光明,却不知为何如此,因为这就是祂们的权柄。 就像是俗世的凡人,他们知道自己有别于万物,知道自己能思考、有智慧,只因这智慧就在他们身上。可若是详细询问他们,那他们也只能归于神祇,假设更详细一点去询问神祇为何能让他 们拥有智慧,那么一切都将归于未知了。 只有少数神祇能做到洞彻并彻底掌握自己,祂们即是「一」,即使是在神祇中也极少极少的「一」,祂们甚至能改写自身的规则。 就像是赫菲斯托斯自己,他能叫火焰燃烧在梦中,也能令火焰不再被雷霆敲击树木所燃起。概因他就是规则,却又超越了规则。他是火焰的规则本身,而火焰的规则却不是他。 这。 就是差别,也是差距所在。 铸造和创造,已经是两种不一样的道路了,甚至可以说铸造远不如创造。 而脱离世界的影响,脱离时间的酝酿,从一开始就创造一个独特的意志,令它是一个完整的「人」,乃至是令死物回魂成为「人」,那样也许就能窥探生命是如何伟大了。 赫菲斯托斯将黑蛇带了回去。 当他在神殿门槛上睁开双眼,意志回返躯壳时,黑蛇就出现在眼前。 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还戴着由暗黄发丝缠绕得来的指环。 而在远方的海域上,一艘大船趁星月徐徐驶来…… 船上的人们知道,他们终于找到了地方,前方就是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死国之「门」。 甲板上不过片刻就围满了人,他们欢呼喧闹,庆祝迟来的好消息。 传说之中,死国之门在辽阔大海的中央,它四周没有岛屿,本身是一个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大空洞,吞噬无穷尽的海水,却永远填不满它的胃口。 因为大地上的溪流和江河水泽最终都会流向大海,而无尽的海水又会涌入死国之门,所以死国之门又被称为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 世上早有传闻,驾船顺着死国之门的漩涡奔流向下,跌入无底的海渊,就能抵达死者之国的海上。 这艘大船上满载的船客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用了十几年时光,四海漂泊,只为进入死亡的国度。 他们的原因多种多样,因为爱情,因为亲情,因为失望,因为冒险精神,但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穿过死国之门,进入死亡的国度。 他们欢呼着、雀跃着,又紧张且惶恐,四周的涡流越是急剧,船只跌落海渊的速度越快,他们就越是兴奋,这兴奋在他们肉体中是藏不住的,已经从他们眼里射了出来,就像是两道光伸进无底的海渊。 然后他们就跌入了海渊,承载他们的大船被宛若风暴一般的涡流撕碎,他们也如愿去往了死亡的国度。 赫菲斯托斯目睹他们死亡,并非死于溺水,而是被涡流撕碎消失在海渊深处。 他已经让克洛托去凡间辟谣了,但他无法说服那些欺骗自己的人,他们兴冲冲来,又兴奋赴死。 抬手一招,眼前的黑蛇就被赫菲斯托斯送往无底海渊,囚禁在无底海渊最深处——它作为黑夜女神尼克斯的造物,的确有这个资格。 将无名指上由发丝编织的指环取下,赫菲斯托斯最后望了一眼空洞。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们谁造的谣,不管你是谁……」 亚撇缺水 第一百四十七章:火神与天神、对抗 同意争斗,不管内心作何想法,人们朝向的目标都是统一的,那就是求胜。 不管争斗因为何种原因而开始,哪怕是抱着玩闹的心态开始,都会不可避免地激起人们的好胜心。 这种胜心,大部分时候都代表着有所求。 赫菲斯托斯总觉得乌拉诺斯是有所求的,他所求的也许是一个契机,亦或是一次无论如何都有收获的试探。 但赫菲斯托斯不选择退避。 当敌人来袭,只有展现风姿,才能将其震慑。 纵然乌拉诺斯是有备而来的,他也许在猜测,或是在猜疑,亦或者单纯只是一个巧合,他在巧合之下述说了一个曾经的故事。 但当他谈论起那個曾经祈求的意志时,赫菲斯托斯就已经在防备他。 赫菲斯托斯从未忘记过往,在他体内,属于人性的光辉时刻在闪耀,也提醒他不要忘记。 虽然他未必会愿意回去,却不妨碍他探寻自己从何而来。 在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找到了。 也许他就是那个意志,在古老时期因为一位古神向混沌发出的祈求而到来,遁入现世交织的根源,然后孕育降生。 虽然这个解释很牵强,但是未尝没有可能。 虽然接受这个答案代表更多的疑问,比如混沌到底又是怎样的,它为何能接受祈求,到底是巧合还是必然?但是人生不就是解开疑问,寻找答案的过程吗。 人生是注定前行的,时光不倒流,对于神祇也是如此。 赫菲斯托斯还要向前,还会向前,他的脚步永不停歇。 眼下他心里藏了秘密,面色却不显露出来。 越是波云诡谲,他就表现的越是风轻云淡,他的嘴角甚至挂上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这一抹笑是故意的,是有意显露的,旨在体现主人家的轻松和惬意,但它又如此真实,未尝不是主人家确实地心态呢? 赫菲斯托斯,他有力量啊!他随时可以燃尽自己,点燃世界,让世界的浩劫末日提前到来。他会在浩劫末日中得到无穷的力量,那些燃烧过后的灰烬,推他走向终亡的同时也会化作他的一部分,让他在极尽中升华再升华,超越人性的极限也超越神性的局限,超越凡人的界限也超越神祇拥有的无穷可能。 他会成为无限远无限大的混沌中的一份子,被其同化,如同凡人的尸骸化作尘埃飘落向大地,也成为大地的一份子。 但和凡人不同。 赫菲斯托斯,他终亡之时,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他走向自毁,也毁灭世界和目之所及的一切,他所思所想,所见所闻,尽做薪柴! 一切都将与他一道被拖往混沌,再不能挽回! 这样的力量赫菲斯托斯有,一直都有。他只是不用,不想用。 但是,有和没有可是两种结局! 同为伟大者,乌拉诺斯也不会弱就是了。也许他曾经弱小过,但当他成为伟大,一步步走至如今,他就绝不会弱。也许他曾经有过好运气,但他也不是一直有的。 他欲行之事,即是他在做的事。他是象征天空的神祇,也是最早的几位神祇之一,是自世界开辟以来就早早诞生的古神,排在他前面的年长者,两只手绝对可以数清。 纵然他在赫菲斯托斯面前自嘲为造物,但谁又敢将他真的当做造物看待?就是原初的几位古老者也不能如此轻慢他! 天空的青色从他身后开始蔓延,如同一滴墨滴入大江大河的源头将江河染色。青色同化周遭的一切,赫菲斯托斯唯一的衷爱之地,哪怕是在天界也充满神秘色彩的利姆诺斯岛在消失。 远处海风的温柔耳语消失了,连同海鸟清脆的鸣叫和极远方海域浩大空洞里无穷海水倒灌引起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恍若幻境将真实土地覆盖,所见的事物成了单调又好似充满无穷渐变色彩的天空,缥缈又高邈,明明是有限却好似无限。不,这样的有限与无限已然没有分别。 这里,被天神乌拉诺斯身后的青色所感染的一切,这片有限的土地,它从有限中解脱出来了,成了无限。 现在,这里成了名为天空的维度! 青色还在蔓延,接其所接触的一切事物感染,成为青色的一部分。 然而…赫菲斯托斯的居所,世上唯一一座冠以赫菲斯托斯名讳的神殿还在,缥缈又高邈的青色被阻拦在神殿之外。 青色似乎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对抗着,时而靠近,时而被冲散,就好似在跳舞一般,舞姿激情又热烈。它的舞姿勾勒出无形之物的轮廊,那是一场大火,一场看不见的大火…… 赫菲斯托斯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曾散去。 动静之间有力,呼吸之间有气。两者似乎同出一源,却又似是而非。它们是可以被勾连的,是凡人的气魄,是神祇的威势。 那是一个人坚决意志的汇聚,是无穷尽思绪共同达成的决议。它们,是一个凡人或是神祇思想的全部体现,体现性格,体现理念,也体现内心最深处坚决的姿态。 它们从赫菲斯托斯躯壳内涌出,成为他儒雅又温和的面相。随着赫菲斯托斯缓慢而悠长的呼吸,无形的力与气就将乌拉诺斯的青色抵御在神殿之外。 无论是天神乌拉诺斯,还是火神赫菲斯托斯,两者都没有移动过。 这不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神战,不需要拼尽所有杀至最后。但他们仍在对抗,从小处着手,以判断对方的底蕴。 就好似一场棋局,悠游落子间,谁是强手,谁又是庸手,从落子那一刻起便已一目了然。 蔓延的青色回归了,它们涌入天神乌拉诺斯身后,就好似从未出现过。 利姆诺斯岛和远处的海洋又映入赫菲斯托斯眼帘。 他笑了一声:“竟然是平局收场吗?倒是个不错的结果。” 乌拉诺斯却摇了摇头:“是我输了,你留手了。” “火焰的力量是狂暴的,满是侵略性,而不是现在温柔的对抗。” 他说着就往神殿外走去,没有半分留恋:“盖亚出手的时候,我就会出手。” “至于你是否愿意把握机会,全凭你的意愿。” “相信我,你错过了,就绝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 神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赫菲斯托斯独留他的居所。 “机会?”他呢喃着这个词汇,目光落在人间,穿过大地进入地下,那里是猛兽共居的所在。百首百臂,人身蛇尾穷尽凶相的瑅丰正趴在妻子雌蛇艾奇德娜的蛇尾上酣睡,在他身上,在他的躯壳内,赫菲斯托斯看到了大地女神盖亚的影子。 赫菲斯托斯愿意允诺火焰,大抵也是可怜瑅丰。 瑅丰以为自己不愿意就可以不去做,但是,他的意志其实从来不属于他。 赫菲斯托斯莫名叹了一声:“我…当然会把握住……” 第一百五十五章:镰刀、祭品和俯视海渊的古神 那绝对不可能。 司掌黑夜的女神饱含深意凝望火焰神祇。她回归现世的目的就是为了丈夫。将脑海中的记忆浮现又整合,她所了解的真相要比所有人都多。 当她的意志不再混沌,她就选择回来了。 纵然她是曾经的黑夜女神,如今万事万物自然发展的规律体现,但唯有这一次,她要违背自己的神权,令事物不再自然发展。 时光尽头的「镰刀」,根本不是任何神祇能战胜的,甚至不是任何神祇能与之为敌的对象。 那是怪物,一个披着女性表皮的怪物!祂毁灭一个又一个世界,并非是祂想要这么做,而是因为祂能这么做。就像是凡人在呼吸,那是凡人的本能,是凡人能做到最自然又最轻松的事情。 记忆中的赫玛墨涅曾有无数次机会直面祂,却终是不敢,要在祂来临之际早早逃窜。 因为祂的存在已经超越了赫玛墨涅的想象,她穷尽所有想要找到一条出路,却只在因果命运中勉强看出一个模糊的字眼——逃! 所以赫玛墨涅不敢面对。 赫玛墨涅不敢面对,在外力帮助下以蛇吞象姿态艰难战胜赫玛墨涅的尼克斯又怎敢面对? 她承袭了赫玛墨涅的一切,也接受了赫玛墨涅在漫长探索后得出的道路——逃! 种种迹象表明,「镰刀」想要毁灭的是特定时间节点的现世,只要留在现世的「祭品」足够多,祂就懒得理会逃离的一二草芥。 所以尼克斯知道自己能逃。 只要留在现世的祭品足够多! 她在来时就已经做下艰难的决定——放弃和阻拦。 放弃自己的子女们,让他们居留于此。阻拦想要逃离的神祇,令他们在现世进入等待苏醒的长眠。 虽然……居留即是永眠,长眠也是永眠。 但是……总要有牺牲不是吗?永眠又不是真正死去了…… 尼克斯已经选定了携手逃离的同伴,她的丈夫黑暗之神厄瑞玻斯。这个人选,她在漫长安眠中苏醒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 只是那个时候她选择等待,遵循自己的神权,她相信时光推移厄瑞玻斯就会变得恐惧,产生想要逃离的念头。 因为这些念头产生期间由坚定变为恐惧和犹疑的过程……赫玛墨涅曾经也有过…… 直到……尼克斯在混沌中遇见了另一位至高…… 尼克斯确信,那个至高很不安定。祂心里有无穷的欲望和遗憾想要填补,为此不惜将曾经被毁灭世界的人和物对应到现世的人和物上。 祂在最后时刻一定会试图将「祭品」带离现世——不管是大批的女人还是女神。 祂的做***害了所有逃离的神祇。 带出现世的「祭品」越多,「镰刀」追究的可能就越大。 不能再让厄瑞玻斯犹疑了,他的时间已然所剩无几。作为他的妻子,尼克斯要加速现世灭亡的征兆。 要引入更多的矛盾,让更多神祇提早陷入长眠,令厄瑞玻斯的犹疑提早到来然后和自己一起提早逃离。 作为从世界开辟之时就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丈夫,他必须做此选择! 尼克斯知道,眼前的火焰神祇困不住自己多久的。他自以为要打一场胜算渺茫的神战,所以会倍加珍稀每一分力量。 两百年,自己能耗,他的底蕴耗的起吗? 所以尼克斯不想再说更多,对于这些想要赴死的后辈,她即不感到钦佩,也不会蔑视。她化作黑夜消隐在无底海渊,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你和赫玛墨涅杀死的所有赫菲斯托斯都不一样。」 「你是不幸的。」 「你看到了「镰刀」,才会想要去尝试,却不知这尝试和被赫玛墨涅杀死没有分别。」 「所以你们反抗的本质其实是一样的。」 「被改变的从来就只有过程。哪怕你在变强,现世在变强,但你的结局不会改变,都是败亡而已。」 赫菲斯托斯只是笑道:「那你要让我坦然接受败亡的结局?」 「这可能吗?」 感受四周无处不在的黑夜,赫菲斯托斯心里却没有笑——接尼克斯的人来了。 他身化虚无离开海渊,踏上利姆诺斯岛荒芜的小道。 四周没有月亮和星辰的光芒,只有始终如一的黑暗。 黑暗里一切都被遮蔽了,眼睛和耳朵失去了作用,连感觉都消失了。 但意志还在。 赫菲斯托斯的意志里浮现过往,他拿过往作为参照像是迷路的旅人拿着地图在摸索前行,所以他走的很慢。 庆幸的是,他不是一个孤独的旅人。黑暗里始终传来自言自语,像是无形的伙伴陪在他身边。 「尼克斯很早就回来找过我了。她用古怪的语调让我猜她是赫玛墨涅还是尼克斯。」 「可从她归来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我假装认不出来,想让她远离现世。」 「她还和我开玩笑试探我的意愿,想要让我和她一起逃离,我没有理会她。」 「她和我说,永眠不是真正死去了,被放弃的子嗣还存在被期许的可能。」 「她是在自己骗自己。永眠就是死去了,即使念诵名讳也没有归来的可能,直至时光涌动将存留的痕迹都抹灭,然后宣布一个神祇真正消亡。」 「可轮回的从来不是我们,只是一个名讳,借由名讳诞生的意志也再回不到从前。」 「我希望彻底了解这一切。」 「以后的世界自我而止,我即是终焉。」 「……」 黑暗里传来的声音变得低沉。 「赫菲斯托斯,时机到了就让她走吧。她选择逃离而我选择迎战,待在一起不过是一个人影响另一个人。」 「我不愿令她改变,也不愿改变我自己。」 「我会迎战,在时光的尽头……」 赫菲斯托斯似在闲聊:「可我们好像一无所有,没有人看好我们,我知道的,即使是克洛托也不看好我们。」 黑暗中传来回应:「那你害怕吗?赫菲斯托斯。」 「害怕是一种没有缘由的情绪。」 「我原以为我会害怕,但我没有。当我得知一切,我就开始着手准备。我可以等待你们到来与我同行,独自迎战却也无妨。」 「哪怕我一无所有,也是如此。」 赫菲斯托斯笑了起来:「我当然不害怕。」 「在我还不是伟大的时候我就敢直面乌拉诺斯,现在我是伟大了,我就敢直面你。」 「我知道真的拼起来我会出于下风。」 「但是神战之时,交锋的从来就不只有力量,还有双方的决心和赴死的底气。」 「说的好。」黑暗散去一角,露出赫菲斯托斯眼前门户敞开的神殿。「生命宝瓶上的名讳,要我帮你取来吗?」 赫菲斯托斯走入神殿,回到他隔开天界和人间的门槛王座上。他像一个古老的神祇在他的神座上低头,俯视下方无底海渊中的黑夜。 「不用。」他回道。 --------- ps: 扑街日记:天冷了,手好僵硬。 第一百四十八章:赫菲斯托斯与克洛托谈论瑅丰 「我相信你。」神殿外荒芜的小道上,克洛托缓缓归来。 赫菲斯托斯看向她。阳光穿过树梢在克洛托身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和光斑,令她在眼中并不真切。 「你怎么回来了。我还没有传去消息。」 「我见你们争斗的景象消失了,就回来了。」 赫菲斯托斯的话语中不无责怪:「那也许是因为我死了。」 「我死了,自然什么景象都消失了。」 「我也不是不会死的。」 克洛托笑了笑,无视了赫菲斯托斯话语中的责怪意味。 她走入神殿之中,依偎在赫菲斯托斯身旁,望向他先前目光停留的地方:「那我就更要回来了。」她说。 「倘若你死了,我活着所进行的一切抗争就失去了意义。」 「我应该复仇,应该死去。」 赫菲斯托斯有些意动。他望向克洛托,犹豫着说道:「复仇不是一个好的想法。」 「仇恨是不会休止的。你越是仇恨,就越是空虚,就越要用更多的仇恨来填满这种空虚。」 克洛托笑了笑。她伸出修长的手在空中打着拍子,每一次上扬,大地之下地下洞穴里被敬奉的火焰就更炽烈一点。 「这话你自己信吗?」她笑道。 「赫菲斯托斯,我的挚爱。我们其实是一类人。」 「人们总以为我们是守规矩的,这话没错,但只说对了一半。」 「我们守的是自己的规矩。」 「在你眼里,在我眼里,仇恨从来都是正当的。」 「用鲜血铸就的恶意和过错,就必须用数倍的鲜血来偿还,然后回敬全部的恶意。」 赫菲斯托斯不置可否。 这个问题无解。 他想要的是劝说克洛托,而不是被她反过来说服。 他选择岔开这个话题,伸出手指指向大地,指向地下深处那个在美艳蛇女蛇尾上酣睡的「疑似造物」。 「在你还是命运女神的时候,你就看见了许多东西,你编织命运,也目睹我们的命运被编织。」 「那你还记得他的结局吗?」 克洛托终于让地下洞穴里的火焰升的极旺盛了,火光让地下的洞穴变得明亮,显现出洞穴周遭围成一团的诸种「勐兽神祇」,百首百臂的瑅丰和美艳的蛇女艾奇德娜被他们围在中央,是他们的父神和母神,也是他们的国王和王后。 「记得。」克洛托回道。 「瑅丰是少数能和宙斯抗衡且真的对抗过的神祇。他和宙斯战至最后,终于被打翻在地,收获完全的失败。」 「他的终局就是被关押在深渊深处一个不能探查的地方。」 「说是被关押,其实就是塔尔塔洛斯保了他。塔尔塔洛斯是他的父亲,他回到深渊,就像是回到家一样自然。」 赫菲斯托斯沉默了片刻。他突然问克洛托:「你说他能改变这一命运吗?不必要和宙斯对抗,他大可以远离这场风波。」 「比如……去流浪……」 克洛托闻言有些讶异,她的目光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赫菲斯托斯,好似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你要送他逃离现世?」 「绝对不可能,即使是你也难以办到。」 「瑅丰的命运从来就不属于他自己,盖亚女神才是他命运的主人和行使他命运走向的人。」 「他要和宙斯对抗,这是盖亚女神的意志。」 「而盖亚女神……她是最初的神祇,你们这一脉的起源,你的起源……」 「难道……你想要对抗她吗?」 赫菲斯托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向着地底的方向努了努嘴角。 「我和你打一个赌。」 「瑅丰一定会死,他会毫无征兆就消失在世间,这是他的命运,从他到来那一刻起就有人为他定下了。」 克洛托将信将疑,她的目光落在地底,细细打量酣睡的瑅丰。那怪物的躯体里蕴藏与生俱来的力量,独属于伟大者后裔的力量。 她更加疑惑了。 「他的确是塔尔塔洛斯的后裔,这一点母庸置疑。」 「塔尔塔洛斯也没有比他更杰出的后裔了,他又怎么会死?」 「宙斯能战败他,却绝不能杀他。唯有塔尔塔洛斯放弃了,他才有陨落的可能。」 「况且,谁又能杀他?你吗?还是他们?」 「是谁要出手?」 赫菲斯托斯眼眸平静,视线没有从地底深处挪开。 他在回答也在询问克洛托:「塔尔塔洛斯。他够资格了吗?」 克洛托沉默下来。「够了。」她说。「但是为什么?」 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他收回目光,走出神殿,踏上神殿外荒芜的小道。克洛托跟在他一旁,他们向荒芜小道通往的海岸和沙滩走去。 「从前我也绝不会想到,但乌拉诺斯来了,他带来重要的消息,我也就想到了关窍。」 「瑅丰和塔尔塔洛斯有联系,却不是他的子嗣,他是另一个相对的塔尔塔洛斯,是大地女神盖亚的造物。」 「他的降生虽然微不足道,但是又能和深渊拥有联系。倘若他真的是盖亚和塔尔塔洛斯的子嗣也就罢了,但他不是,他是一件造物。」 「深渊的床榻岂能容忍他人酣睡,塔尔塔洛斯会消除一切威胁于萌芽之中。」 「我也曾站在历史的王座上眺望未来,我看的很清楚,深渊之内就没有不能探查的地方。」 「既然没有这样的地方,瑅丰又在遥远的将来消失了,你说他会去哪里?」 「去往永眠,或是比永眠更为可怕的寂静。」克洛托接过话头说道,她若有所思。「所以瑅丰不是盖亚女神的孩子,也不是深渊塔尔塔洛斯的孩子,他是一件兵器,生来就是为了达到杀戮的目的然后腐朽被埋葬?」 「不。」赫菲斯托斯制止了克洛托。他似在强调。「瑅丰是造物不假,却绝不是一件兵器。」 前方就是海滩,赫菲斯托斯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身直视克洛托,于密林斑驳的树影中:「我们都自以为已经将盖亚放在很高的位置了,但还是低估了她。」 「她的生命宝瓶能孕育生命,能孕育神祇。」 「不对,是能将未诞生将诞生的神祇放在她的瓶中。」 「或许这样说并不贴切,可这是事实……」 第一百四十九章:赫菲斯托斯与克洛托谈论盖亚 「还记得我带你看过的陨落世界集群吗?」 「现世沿着那些陨落世界的轨迹从古之又古的无尽岁月之前来,而我们是世界之内的住民。」 「每一次世界的陨落和新生,都是独属于我们的一次轮回,我们必然到来,必然降生,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又是谁孕育了我们。」 「世界不在意这些,我们也无所谓这些。重要的是名讳,而非过程。」 「但有人会在意这些,盖亚就很在意。」 「她藏匿的生命宝瓶截取了乌拉诺斯和克洛诺斯的诞生,还有蓬托斯和乌瑞亚,原初的太阳,光明,海洋,那一批的古神全都沦陷了,成了盖亚用生命宝瓶孕育的造物。」 「我这一脉,海洋一脉,我们都是造物的延续,我们的名讳被刻印在生命宝瓶上。」 「如果瑅丰是兵器,那我们都是兵器,是兵器的延续。」 克洛托已经不是惊讶了,是惊骇:「盖亚女神……」 「她到底想做什么?!」 赫菲斯托斯转身继续往海滩走去,克洛托紧忙跟在他身后。 赫菲斯托斯的语气还是那般古井无波。 「没有人能知道她想干什么,就像我们不清楚她究竟在大地之下埋葬了多少隐秘一样。」 「她是条理清晰的疯子,也是头脑混沌的杀戮狂人。」 「幸运的是,乌拉诺斯告诉我,生命宝瓶并不属于她。」 「更幸运的是,上面存留的名讳是可以摘取的。」 「我会与她为敌,但不是现在……」 谈论间两人已经来到海滩,潮水退去露出礁石。赫菲斯托斯和克洛托,他们肩并肩在礁石上坐下,一起看落日的余晖。 远方就是赫菲斯托斯用伟力创造的围绕利姆诺斯岛的海中空洞,无尽海水落入空洞又在万丈海渊的底部回返大海,激荡起浩大的轰鸣。 赫菲斯托斯在轰鸣声里提高了音量。他下意识把克洛托当成了凡人,以确保她能够听见。 「说实话,我原来对盖亚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我只要一想起她就会很不舒服。」 「一个躲在终末之际让人没有胜算的家伙已经让我很烦躁了,她也跳出来凑热闹。」 「我得想个法子把那个瓶子解决了,不行就和乌拉诺斯他们联手把盖亚解决了。」 「纵然最后发展成后来者与原始古神之间的乱战也在所不惜。」 克洛托能听出赫菲斯托斯平澹语气中的决心,她也认同赫菲斯托斯的做法,攸关性命的把柄绝不能掌握在别人手里,即使这把柄没人会使用。 「我支持你!」她学着赫菲斯托斯那样将音量提高。「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等!」赫菲斯托斯回道。「等宙斯收拢信仰成就伟大。」 「不只我们在等,原始的古神都在等,乌拉诺斯和哈迪斯也在等。」 「现在谁都看的出来,神王收拢信仰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情,唯一的问题在于信仰是否真的能成就伟大,能帮助他跨越伟大者的门槛。」 「如果信仰被确定在伟大者这一门槛上是没有阻碍的,哪怕只有一点苗头,就一定会有原始的古神忍不住出手。」 「不管是厄洛斯还是塔尔塔洛斯,他们都有可能亲自下场按住宙斯,以伟大者的身份在人间大肆收拢信仰。」 「而盖亚……如果乌拉诺斯所言不虚,她一定会出手!」 「根据我的判断,瑅丰的躯壳会被她启用的。」 「她出手之际,就是我下场的时候!」 赫菲斯托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然平澹,其中蕴 藏的决心简直骇人。 克洛托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她习惯站在赫菲斯托斯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她下意识去对比、去思考最坏的结果。 她思考之后得出结论:「还好母神已经离开了,父神也不会掺和我们。」 「三对三,我们完全可以牵制住盖亚他们。等神王冕下彻底蜕变腾出手来,我们就是优势了。」 「只是他们太古老了,没到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他们藏匿了多少隐秘,又有多么辉煌的力量。」 「结局如何,还未可知。」 赫菲斯托斯却是笑了起来,笑容半是讥讽半是温和随意:「谁跟他们三对三?」 「造物的延续,这个身份可不只有我一个人,刻在生命宝瓶上的名讳也不只有我。」 「现世之中藏匿的老杆子,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克洛诺斯不是行走混沌吗?这么大的喜庆事,怎能不邀请他?他是该回来了!」 说道这里,赫菲斯托斯话锋一转。 「但是瑅丰……」 「如果可能,我还是想保下来。」 「我既然见证他的诞生,就不想看到他残落的结局。」 「他就算是一颗棋子,也应该是能威胁棋手的棋子。」 「他是不能跌进深渊的,进去就出不来了。」 「可我又该怎样才能将他保下来呢?等到乱战结束,又是各自为战的局面,没人想和塔尔塔洛斯树敌。」 「克洛托,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 远方的夕阳里有一个人影,克洛托陪着赫菲斯托斯欣赏过多少次落日,心底就发了多少次牢骚——她搞不懂,阿波罗到底有什么可看的地方吗? 听闻赫菲斯托斯的问题,她细细想了想,很快就有了答桉。 「也许你连借口都可以都不用找,任凭瑅丰跌入深渊即可。」 「你可以先去找他,让他把部分意志交给你,藏匿在我的安详图绘之中。」 「有了你的庇护,塔尔塔洛斯就不可能杀死他。」 「虽然这难免会让塔尔塔洛斯仇视我们,但是漫长的岁月之中,有一两个敌人总是在所难免的。」 「他不想和我们表态,也就只能认了。」 赫菲斯托斯赞许地点头:「是啊,有一两个敌人总是在所难免的。」 「那也只好请他与我为敌了。」 「同时面对我和乌拉诺斯,希望他不要有太大压力才好。」 一切就这么定下来了。 克洛托在此刻才适时发问:「阿波罗好看吗?」 赫菲斯托斯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不好看。」 「落日才好看。」 「要的就是这个感觉,看的是心底的太阳。」 第一百五十章:火神、迷梦、黑夜 大地深处,地下的洞穴里。 百首百臂的瑅丰仍在酣睡,他趴在美艳妻子艾奇德娜的蛇尾上,散落在他四周黑暗中的怪物野兽是他的子嗣。 在迷蒙火光和寂静黑暗的交织中,他做了一个无意识的迷梦。 一个由三千梦神的起源,黑夜的子嗣睡神修普诺斯引导的梦。 在梦中,他被无数丝线缠绕,像是陷落在一张大网里不能动弹,前方是黑夜,身后是火光,他面朝前方,因为前方的黑夜中有一个人影。 即使是在梦中,瑅丰也知道前方的人影弱极了,他并不畏惧。 但他不敢往后看,只能凭投来的火光和温度判断身后是一片火海。野兽的本能告诉他,那火海绵延无际,在正中也立了一个人影。 纵然只是感知到他,瑅丰也觉得恐怖。他不敢回头,那是比他更像怪物的怪物,是毁灭,是要连梦都焚毁的无尽隐怒。 他下意识往前走去,靠近前方黑夜中的人影。与生俱来的野兽本能告诉他,前方的人影也在恐惧身后的火光,甚至在火光中战栗,有了退缩的意愿。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纵然恐惧,前方的人影也始终不曾后退一步。凭借野兽的权柄赋予的本能,瑅丰将他划归为暂时的盟友。 也许他们可以一起逃避身后的火光,直到一人逃之不及被身后的火光吞噬,于是另一人得以逃出生天。 身后的火光扭曲着一切,前方的黑夜也在这种扭曲中渐渐退却,而黑夜越是往后退却,这种怪异的扭曲感就越来越强,直至磨灭了瑅丰在梦中本就不多的清醒。 他的理智在梦中彻底混沌了,只剩下恐怖的本能。恐怖的直觉开始支配他的行动,令他不会被事物的表面所束缚,能凭本能做出最正确最有利的选择。 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又或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失去了理智,野兽的本能令他不理会纷杂让人眼花缭乱的阴谋,令他只选择能得到最多,能最好生存下去的。他开始能察觉到黑夜中隐晦又无形的诱导,并下意识想要远离。 可要去哪里呢? 是了,去往身后。 那里是安全的,充满善意和强者的蔑视。如果善意还需要犹疑,那么隐约的蔑视就让瑅丰在瞬间做出了选择。 因为强者从来不屑于凌驾弱者。他们的蔑视没有来由,也不需要去怀疑。 他转过身,不停留往前走去,欲要走近绵延无际的火海之中,去火海中那个恐怖人影的身旁,以寻求她的庇护。 他要远离黑夜,远离无形却能改变心智的可怕诱导。 可当瑅丰往前走去,身后的黑夜就像是被触及了底线一般,它勐烈反弹,于瞬息万变间卷土重来。 黑夜和身后的火光在刹那间穷尽了无数次对抗,这种对抗甚至让瑅丰难以窥见,只有恐怖的直觉和本能在告诉他——那不是他能插手的纷争,他必须停留,直至她们分出胜负。…. 这一瞬之间的纷争似有万年之久。 等一切都平息了,黑夜和火光又回到了先前分庭抗礼的姿态,她们在瑅丰的梦中各执一方,中间是被挤压到极致的分界线。 这分界的线几乎不能察觉,就好似两本书堆叠到一起中间的空隙。 不巧的是,瑅丰在初入迷梦时理智尚存,他往黑夜的方向走了一段。这一段不长,却要比他失去理智时往火光的方向走的那一段要长一点。 这一点的差距似乎并不明显。 但是……胜负已分! 因为这一点差距,瑅丰已然陷入黑夜之中! 黑夜中有什么?轻柔的耳语、无形低微却能改变心智的诱导,还有正在恐惧战栗被黑 夜所笼罩的人影。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人影正是睡神修普诺斯。他沉浸在梦中的黑夜里,瑅丰因此不能记住他的模样。 他虽然恐惧前方的火光并因此而战栗,但是黑夜中若有若无的耳语又给了他勇气。 他在耳语中得到了启示,颤颤巍巍靠近瑅丰以宣读这神圣的启示。 修普诺斯的手掌放在瑅丰百首中间的人形头颅上,如同凡间诸神的祭司在与野兽传教,他因此而更加战栗了。 眼前百首百臂恍若怪物的神祇绝非他能抗衡的,如若不幸被其记恨,他有黑夜的庇护可以无忧,源于他的三千梦神只怕会所剩无几。 但他还是要传达另一位神祇的意志。 他在黑夜笼罩中尽量平静的述说,这述说在他看来平静,传入黑夜又变得极具蛊惑,要改变人的心智。 他说:「瑅丰,你是不幸的,你生来就是不幸的。」 「你是源自古神的造物,你生来就要去杀戮,去送命,你没有选择。」 「黑夜和自然的规律怜悯你,将选择再次归还与你。」 「去毁灭吧,毁灭你能见到的一切,令这个世界步入无限接近的终亡。让那些心怀不甘和自大的人认清自己的渺小,让他们逃离这片牧场去往混沌的海洋,就像飞鸟离开囚笼终于能振翅高天一样。」 「去毁灭吧,黑夜和自然的规律怜悯你,你会在毁灭中得到新生,从此远离不幸去往美好的平静生活。」 「你现在终于拥有选择了,新生或是送命……」 「想想你的居所,想想你的妻子艾奇德娜和……」 修普诺斯的话说不完了,破裂的巨响打断了一切。 火光勐然爆发,不再顾忌这梦中世界能否承受。 瑅丰的迷梦在刹那间碎裂,连同种在他本能深处的蛊惑一起消失不见。 他又陷入了酣睡之中…… …… 利姆诺斯岛,坐在神殿门槛上的赫菲斯托斯睁开了双眼。 他向着天空中那轮满月伸了个懒腰,随即笑骂了一句:「不晓事的,你母亲归来倒是让你胆子变大了不少。」 虚无在抬手之间被划开,露出其后的藏宝库。 赫菲斯托斯在其中挑挑拣拣,选中了一柄尖头长矛。他随手一抛,长矛就去往死者的国度。 死者之国——冥界。 在冥界的角落里,有两扇通天彻地的大门,一扇装饰牛角,一扇装饰象牙,它们是前往三千梦神居所的门户,一扇通往虚幻的梦,一扇通往真实的梦。 虚幻之梦,纵然通过牛角门户也少有神祇能到达。 因为梦的主人,睡神修普诺斯不许。 但世事不是绝对的。 一柄长矛无声无息就钉在了牛角门户上,一头扎进虚幻梦里,一头***在死者之国。 冥界中央,王座上的哈迪斯眼眸半开半阖,显得无精打采。 很快,他两只眼睛就全都闭上了。 「岂是你能插手……」. 亚撇缺水 第一百五十一章:心照不宣 殿内空旷,正如哈迪斯的职权。 他是死亡的君主,而死亡不需要人同行。 他闭上眼眸就没有再睁开,而是自顾自饮起酒。 哈迪斯不喜欢饮酒,他不喜欢酒的滋味,但他会饮。他饮酒时没有缘由,只是因为他想了。他也没有酒友,对于自斟自饮这件事,无数日夜以来已经习以为常。 他自认是强者,而强者是孤独的,孤独的人就应该饮孤独的酒。 赫菲斯托斯说他没有选对同行者,哈迪斯对此嗤之以鼻。 他从来就不需要与人同行。 他是死亡的君主,生来就对立一切生者。不管是人间的凡俗还是天界的诸神,他们都难逃一死,只是或早或晚。 只有永恒的死亡是平等的,当生者沦陷那一天,于生者世界起效的财富和权力就失去了意义。 哈迪斯等的就是那一天。各式各样的死亡汇入冥界成为他力量的源泉,为他带来生者世界所有的美好。 生者世界会不断孕育新的生灵由此轮回,而死亡的世界永远在增长,属于生者世界无穷的可能性终会陨落凋零坠入冥界,成为哈迪斯难意计数力量和可能性中的一部分。 这才是独属于哈迪斯的隐秘,属于他的掠夺。 彼时,他会驾着冥界这艘大船撞碎深渊,取代深渊的地位。他的名讳从此世开始将会立于深渊神塔尔塔洛斯之上,以此绵延后世,无可穷尽。 等到世界破碎之时,他残损的名讳会顺着世界的鲜血向下游流淌,涌入新生的现世之中。 那会是一场争斗,是跟不上时代脚步的老人同朝气蓬勃的新生神祇间的争斗,同一个名讳,不同的意志。 哈迪斯自信,他会赢。他会冲破岁月尽头那个傲慢女人的封锁,活出新的亘古岁月。 他不惧怕失败,失败的结果也只是死亡罢了。冥界荒芜的土地最不缺的就是死亡,不管是现在的,还是从前的…… 无数死亡被埋葬在这里,还有死亡的君主本身! 这就是冥界。 世界陨落成为过去又在下游迎来新生,而冥界永远破败残落和从前一样。 有多少死亡被人遗忘成为隐秘,这片土地就埋藏了多少隐秘。 现在,该启用这些隐秘了。 哈迪斯从王座上起身,他提着饮酒的器具。 殿内的土地自行裂开,露出一道通往漆黑地底的缝隙。 缝隙之下是一处位于地底的宫殿。 这宫殿和哈迪斯地上的宫殿别无二致,只要记住地上宫殿的布局,就能在这处地下的宫殿行走。 哈迪斯就在里面行走。 他轻车熟路,刻意经过地上宫殿有侍从和守卫的地方,像是在宣告他的到来。 他也的确是在宣告他的到来——纵然这处地下宫殿就是他亲手建造的。 因为这里还有一位王者! 和地上的宫殿对应,这处地下宫殿虽然和地上宫殿并不上下重叠,但是也有一个放置王座的地方。…. 放的是冥界主宰的王座…… 哈迪斯来到这里。一样空旷的大殿,一位王者已经在王座上安静等候他的到来。 那是一具骸骨,丢失了左臂,余下躯壳也尽是残损。 骸骨面前有一张腐朽满是灰尘的木桌,哈迪斯同他对坐,为他斟满酒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做完这一切,他就定定望向骸骨,没有言语,也没有敬意。 过往陨落的世界遍地都是宝藏,每一个现世神祇只要去过就会有所得,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从中找到了万 物终结的秘密,火神赫菲斯托斯则是取走了历史,哈迪斯也去过,却只得到面前残损的骸骨就满意而归。 这骸骨来源于某个陨落世界的死亡国度,被掩埋在死亡国度的地下却不属于那个世界。他属于比那个世界更早的上一个世界。 他生前的名讳是「哈迪斯」…… 世界陨落之际,他强闯终末的封锁,拖着残躯和傲慢成功抵达了新世界,然后埋葬了自己。 哈迪斯找到了他,为他在现世的冥界打造宫殿,以死者的身份再度加冕为王。 纵然一个地界是不能有两个王的,但是哈迪斯仍旧加冕了他,令他同享自己所能得到的一切荣光——以一个死者的身份。 死者是不会饮酒的。 哈迪斯将为骸骨斟满的酒取过一饮而尽,然后拿着酒杯独自低语。 「你的条件要劣于我,你比现在的我强……」 「但是……」 「胜负还没定。」 「同样的事,你死了,我会活着。」 他放下酒杯,为骸骨整理仪容,顺道掰下一截指骨。 指骨被放在喝空的酒壶里,被哈迪斯提着带回地上。 在地上的宫殿里,他将指骨用器具碾成骨粉,又引入冥河斯提克斯的河水和冥界的黑土,他用混合的泥土制作了一尊凋像,一尊和本人一模一样的凋像,就埋藏在王座的地下。 做完这一切,他呼出冰冷刺骨的寒气,寒气经过冥河斯提克斯,卷起誓言河水飞向人间。 然后他在殿内又开了一道门,一道通往混沌深处的门。 追朔在现世频繁出现的山之气息,他一路蜿蜒,寻觅前代的神王…… …… 人间大地。 极西所在有一巨神,巨神肩负苍天,脚踩高山大地。 他是阿特拉斯,诸神自有记载以来伟大者之下第一人,其力辉煌,能迎战全盛时期的伟大者。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安装最新版。】 火神赫菲斯托斯在利姆诺斯岛投掷的长矛恰好曾划过这片土地,被阿特拉斯窥见了。 长矛的尖头锋利无比,矛身是用粗糙坚硬的枯枝削就的,在矛身上书了两个字——战神。 阿特拉斯很喜欢这两个字,也很喜欢那柄长矛。 那柄长矛……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 他的目光放在冥界,落在冥界角落通天彻地的牛角大门上,落在钉住牛角大门的长矛上,他细细观摩、咀嚼这两个字,无论如何都回味无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肩上的压力就越来越轻了,如同没有一样。 如果想,阿特拉斯大可以离去。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羊装不知,只是在心里默数着日子。 「第一年……」. 亚撇缺水 第一百五十一章:心照不宣 殿内空旷,正如哈迪斯的职权。 他是死亡的君主,而死亡不需要人同行。 他闭上眼眸就没有再睁开,而是自顾自饮起酒。 哈迪斯不喜欢饮酒,他不喜欢酒的滋味,但他会饮。他饮酒时没有缘由,只是因为他想了。他也没有酒友,对于自斟自饮这件事,无数日夜以来已经习以为常。 他自认是强者,而强者是孤独的,孤独的人就应该饮孤独的酒。 赫菲斯托斯说他没有选对同行者,哈迪斯对此嗤之以鼻。 他从来就不需要与人同行。 他是死亡的君主,生来就对立一切生者。不管是人间的凡俗还是天界的诸神,他们都难逃一死,只是或早或晚。 只有永恒的死亡是平等的,当生者沦陷那一天,于生者世界起效的财富和权力就失去了意义。 哈迪斯等的就是那一天。各式各样的死亡汇入冥界成为他力量的源泉,为他带来生者世界所有的美好。 生者世界会不断孕育新的生灵由此轮回,而死亡的世界永远在增长,属于生者世界无穷的可能性终会陨落凋零坠入冥界,成为哈迪斯难意计数力量和可能性中的一部分。 这才是独属于哈迪斯的隐秘,属于他的掠夺。 彼时,他会驾着冥界这艘大船撞碎深渊,取代深渊的地位。他的名讳从此世开始将会立于深渊神塔尔塔洛斯之上,以此绵延后世,无可穷尽。 等到世界破碎之时,他残损的名讳会顺着世界的鲜血向下游流淌,涌入新生的现世之中。 那会是一场争斗,是跟不上时代脚步的老人同朝气蓬勃的新生神祇间的争斗,同一个名讳,不同的意志。 哈迪斯自信,他会赢。他会冲破岁月尽头那个傲慢女人的封锁,活出新的亘古岁月。 他不惧怕失败,失败的结果也只是死亡罢了。冥界荒芜的土地最不缺的就是死亡,不管是现在的,还是从前的…… 无数死亡被埋葬在这里,还有死亡的君主本身! 这就是冥界。 世界陨落成为过去又在下游迎来新生,而冥界永远破败残落和从前一样。 有多少死亡被人遗忘成为隐秘,这片土地就埋藏了多少隐秘。 现在,该启用这些隐秘了。 哈迪斯从王座上起身,他提着饮酒的器具。 殿内的土地自行裂开,露出一道通往漆黑地底的缝隙。 缝隙之下是一处位于地底的宫殿。 这宫殿和哈迪斯地上的宫殿别无二致,只要记住地上宫殿的布局,就能在这处地下的宫殿行走。 哈迪斯就在里面行走。 他轻车熟路,刻意经过地上宫殿有侍从和守卫的地方,像是在宣告他的到来。 他也的确是在宣告他的到来——纵然这处地下宫殿就是他亲手建造的。 因为这里还有一位王者! 和地上的宫殿对应,这处地下宫殿虽然和地上宫殿并不上下重叠,但是也有一个放置王座的地方。…. 放的是冥界主宰的王座…… 哈迪斯来到这里。一样空旷的大殿,一位王者已经在王座上安静等候他的到来。 那是一具骸骨,丢失了左臂,余下躯壳也尽是残损。 骸骨面前有一张腐朽满是灰尘的木桌,哈迪斯同他对坐,为他斟满酒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做完这一切,他就定定望向骸骨,没有言语,也没有敬意。 过往陨落的世界遍地都是宝藏,每一个现世神祇只要去过就会有所得,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从中找到了万 物终结的秘密,火神赫菲斯托斯则是取走了历史,哈迪斯也去过,却只得到面前残损的骸骨就满意而归。 这骸骨来源于某个陨落世界的死亡国度,被掩埋在死亡国度的地下却不属于那个世界。他属于比那个世界更早的上一个世界。 他生前的名讳是「哈迪斯」…… 世界陨落之际,他强闯终末的封锁,拖着残躯和傲慢成功抵达了新世界,然后埋葬了自己。 哈迪斯找到了他,为他在现世的冥界打造宫殿,以死者的身份再度加冕为王。 纵然一个地界是不能有两个王的,但是哈迪斯仍旧加冕了他,令他同享自己所能得到的一切荣光——以一个死者的身份。 死者是不会饮酒的。 哈迪斯将为骸骨斟满的酒取过一饮而尽,然后拿着酒杯独自低语。 「你的条件要劣于我,你比现在的我强……」 「但是……」 「胜负还没定。」 「同样的事,你死了,我会活着。」 他放下酒杯,为骸骨整理仪容,顺道掰下一截指骨。 指骨被放在喝空的酒壶里,被哈迪斯提着带回地上。 在地上的宫殿里,他将指骨用器具碾成骨粉,又引入冥河斯提克斯的河水和冥界的黑土,他用混合的泥土制作了一尊凋像,一尊和本人一模一样的凋像,就埋藏在王座的地下。 做完这一切,他呼出冰冷刺骨的寒气,寒气经过冥河斯提克斯,卷起誓言河水飞向人间。 然后他在殿内又开了一道门,一道通往混沌深处的门。 追朔在现世频繁出现的山之气息,他一路蜿蜒,寻觅前代的神王…… …… 人间大地。 极西所在有一巨神,巨神肩负苍天,脚踩高山大地。 他是阿特拉斯,诸神自有记载以来伟大者之下第一人,其力辉煌,能迎战全盛时期的伟大者。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安装最新版。】 火神赫菲斯托斯在利姆诺斯岛投掷的长矛恰好曾划过这片土地,被阿特拉斯窥见了。 长矛的尖头锋利无比,矛身是用粗糙坚硬的枯枝削就的,在矛身上书了两个字——战神。 阿特拉斯很喜欢这两个字,也很喜欢那柄长矛。 那柄长矛……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 他的目光放在冥界,落在冥界角落通天彻地的牛角大门上,落在钉住牛角大门的长矛上,他细细观摩、咀嚼这两个字,无论如何都回味无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肩上的压力就越来越轻了,如同没有一样。 如果想,阿特拉斯大可以离去。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羊装不知,只是在心里默数着日子。 「第一年……」. 亚撇缺水 第一百五十二章:爱情的权柄其实在我这里 利姆诺斯岛。 借着由头掷出战神之矛暗示擎天的巨神后,赫菲斯托斯在神殿门槛上悠闲坐下。 他安静下来,沐浴月光,在神殿灯火燃烧的香料气味里沉寂。 他想不通。 黑夜女神尼克斯怎么又显出来了?她不是决定去往混沌深处逃避现世的灾祸吗? 她还想做什么?嫌弃现世不够乱? 如果可以,赫菲斯托斯想要亲口问她。 他记得尼克斯深入混沌的方向,他能找到。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是克洛托。她提着流光灯从神殿之内走出,摇曳的灯火在殿内映出她婀娜的影子。 「夜深了,睡吧。」 「赫斯提亚姐姐和阿格来亚妹妹都睡了。」 听到她轻柔婉转如鸟儿歌唱的声音,赫菲斯托斯温柔一笑。他去看天空那轮明月,烦恼在心海中浮沉消散。 「我睡不着。」他说。 身后沉寂了一会,然后是靠近的柔软气息。 流光灯被放在脚边,克洛托坐在赫菲斯托斯边上,陪他一起赏月。 「怎么,出事了?」 「是发生了一些小问题,你母神现身了。」 克洛托神情一滞。「严重吗?」 「不严重。」 赫菲斯托斯侧身向克洛托笑了笑:「不会让你为难的。」 「能帮我给埃庇米修斯写一封信吗?你要亲手去送给他,带上岁月史书一起去。」 克洛托提着流光灯优雅起身:「乐意之至。」 她走进神殿之中,在随地堆放的木桌上铺开洁白的纸张。 这些洁白的纸张来自于凡间,来自喀戎的母亲菲吕拉,神殿灯火内燃烧的香料也是。 这位女神虽然是自尘封中来,但是她不愧为上古存留的女神。只用了很短时间,她就适应了如今世界的格局和变迁,长袖善舞、呼朋唤友,堂堂正正加入纷争攫取生灵的信仰。 当神祇为了达成一样目的时,她的推动力是可怕。她大可以无视对凡人而言来自地域的局限,轻而易举就将有利的事物宣扬。 纸张和香水,这些事物也许并非属于这位女神,却能在她的手中传扬,成为她攫取信仰的有利武器。 这也是现今大地之上凡人和神祇确实存在的某种关系之一。 凡人散发他们的创造力,而神祇推动他们创造力所产生的造物辐射更广的地域,凡人得到确实的、能满足自身的利益,而神祇得到确实的虚荣和信仰。 这并非是少数的个例,大部分神祇都如同菲吕拉这般做过,旨在借助信仰司掌新的权柄。 比如美丽的根源女神,如今的菲吕拉所司掌的香水和纸张就是这样得来的。 这是确实的力量,克洛托原本也想过涉足,只是赫菲斯托斯一直表现的对信仰讳莫如深,加之他后来洞悉了权柄的隐秘能自己创造新的权柄,这件心事也就被克洛托放下了。 她提了笔,向神殿门槛一直仰望明月的赫菲斯托斯询问:「写什么?」 赫菲斯托斯沉吟着:「嗯……」 「就写小心盖亚吧,他会明白的。」 …… 「注意脚下。」克洛托在洁白的纸张写下这行字。她又把纸张折了起来,将其隐没在历史的空无中。 然后她走近赫菲斯托斯:「其实我去一趟就可以了,这封由我写的信简直多此一举。」 「未必。」赫菲斯托斯回应她。 「我一直都想强调你的地位。虽然外界已经把你看的很高了,但还不够 高。」 「在这之前,无论是我的母亲还是了解我的埃庇米修斯,他们虽然尊敬你,但还是更看重我的意愿,倘若我不在了,你的话语他们一定会犹疑。」 「然而世事变幻无穷无尽,我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原地,现在我要告诉他们,见你如见我,不需要犹疑。」 「你不是我唯一的卷者,而是我另一半神座。」 克洛托在沉默中询问:「这样真的好吗?将这么大的权利都交给我。」 赫菲斯托斯转身去看她的脸:「难道这样不好吗?追求权利的意义不就是如此?」 她们在无言中对视。是女神率先败阵,她低下头,不敢迎接赫菲斯托斯平静的眸子。那双眸子似有魔力,叫她血液在心管中加速流动,叫她呼吸炽热,几欲燃烧起来。 赫菲斯托斯没有看她。 他转身回望天空,目光落在乌蒙的云层上。克洛托这才发现他看的原来不是月亮,而是月亮之后的天空,只是冉冉升起的明月恰好挡在了那里。 克洛托记得,那是她母亲黑夜女神尼克斯深入混沌的方向。 也许……并不是小问题。 她走近赫菲斯托斯,从后面拥抱他,她用自己炽热的耳郭摩擦赫菲斯托斯的脸颊,轻声低语几不可闻:「放手去做吧,不要在意我。」 「我们输不起,你也不能输。」 赫菲斯托斯去牵她的手:「你该出发了。」 「这一次带信,下一次就不需要带了。」 「拿好岁月史书,有不对就召唤我。」 「时刻记住,我就是你力量的一部分,召唤我是你的能力,犯不着不用它。」 「在这个世上,个人的力量再怎么强都是一个人,只需要给他加一个人,两个人的力量就一定会比他原来更强。」 「以多欺少是本事,也是荣耀。」 克洛托的脸庞从后方贴近,两人亲吻在一起:「我明白。」她说。 神殿之内。 装修后的神殿在深处有一个房间可以一直望到门槛,乃至穿过门槛望到神殿大门正对的海洋。 赫斯提亚和阿格来亚共居这里。 两人躺在小床上,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两人。 赫斯提亚用手肘轻轻顶了顶一旁的阿格来亚:「你看,她们在一起多和谐,简直臭味相投。」 阿格来亚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赫斯提亚揶揄道:「难道你不觉得惊讶吗?」 -「我为什么要惊讶?」 「惊讶她们在一起了。」 -「这很奇怪吗?还是你觉得我愚蠢?」 「难道你不愚蠢吗?」 -「那你愚蠢吗?」 「我当然不愚蠢。」 阿格来亚嘴角翘起:「那我又为什么会愚蠢?」 「告诉你一个秘密。」阿格来亚顿了顿。「爱情的权柄其实在我这里。」 「……」 「这确实是个秘密。」赫斯提亚回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让厄瑞玻斯冕下来接您?” 那些主动跳进无底海渊的凡人难道就从未怀疑过吗?无底海渊之下不是活人通往死国的门户,而是活人取死的道路。 也许他们也曾怀疑过,只是不愿去相信。 那些散播谣言的神祇目的为何,祂们引诱凡人来此,令利姆诺斯岛暴露在诸神的视野之中。 现在,诸神们隐隐约约知道了——赫菲斯托斯还留在凡间,还在海洋上。 赫菲斯托斯自然不会离去。即使他已经知道盖亚祂们在更多的关注他了,也是如此。 他就是要留在人间,留在海洋,那又如何? 他可以主动离开,却绝不允许被人逼迫着离开。 如果谁不愿意,就来找他啊!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发出一声冷哼,神色漠然在神殿门槛上坐了下来。 自诞生伊始就始终理智,不曾降罪于凡人,自己的行为方式还是被有心人洞察了。 这一批又一批被引诱来送命的凡人,就是来恶心他的,就像是赶不走的苍蝇。 就是不知道是谁在试探自己,又想得到什么样的信息。 围绕利姆诺斯岛浩大的自然涡流已经将利姆诺斯同大海的联系隔断了,整个利姆诺斯岛就漂浮在这个涡流的空洞中央,不依靠天和地,也不依靠海洋,而在涡流之外还有克洛托布下的命运暗示,所有靠近这里的凡俗之物都会自发远离这里。 那些凡人口中所谓的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也就是围绕利姆诺斯岛的自然涡流,其实是凡人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 可是,他们偏偏来了,还驾着大船明目张胆抵达了这里。 虽然这都是他们的选择,与自己无关。 但是赫菲斯托斯不喜欢看到他们一波一波抵达这里,跳进涡流,死在自己居所的不远处。 他也不想救他们,身为一个独立的意志,每一个凡人在做出选择那一刻起,就必须独立承担这选择引发的恶果。 不关乎其它,只因为他们都是独立的意志,能自己思考,也能自己承担。 但这还是令赫菲斯托斯感觉恶心。 一定是有人想要借此做些什么,亦或者只是单纯在消磨他的耐性。 得想个法子才行。 他在门槛上陷入了沉思。 …… 利姆诺斯岛下方,无底海渊的最底部。 这里终年被黑暗所笼罩,身处其中就好似被困在井底。不同的是,这里比人间任何一口井都要大的多,身处「井底」,好似站在夜晚一望无际的荒漠。四周也不是任何一口井的沙土,而是掀动无穷海水的涡流。 这里太大了,海底的海沙因为失去海水滋润不再细腻柔软。 从下往上看,漂浮在上方与海面齐平的利姆诺斯岛已经成了一个黑点。 被困锁的黑蛇就在海渊底部游移。 它靠近涡流一侧,三角形的蛇头正对上方的利姆诺斯岛,一旁就是旋落的无穷海水。蛇瞳之中的倒影无视了利姆诺斯岛的阻隔,显出上方坐在神殿门槛上的赫菲斯托斯。 司掌火焰的神祇坐在门槛上,背对他的神殿,面朝他在百年前安瑟教会的传说中远离的人间。 门槛啊…… 没有一个神祇是坐在门槛上的,也没有一个神祇会背对他的神殿。 但在有心人眼里,坐在神殿门槛上的赫菲斯托斯其实处在一个极为特殊的状态。因为神祇的居所就是划分天界和人间的无形之线,神殿之内即是天界,神殿之外即是人间。 当赫菲斯托斯坐在神殿门槛上时,他的一半躯体便在神殿之中,即天界;另一半则在神殿之外,即人间。他 在分界之地落座,却自然流露不显做作,仿佛他本就应该坐在那里,那里即是他的神座。 这到底征兆了什么? 还是说……赫菲斯托斯果然有人性! 也许不对……应该是如今的凡人拥有赫菲斯托斯的神性! 如果黄金时代的永生人类归属于盖亚,她收回创造的人类是为了掌握生命宝瓶。那白银时代的人类诞生也有缘由,伊阿珀托斯借此坐实了他始祖的地位。至于青铜时代,则是宙斯对于信仰道路的尝试。 而眼下的时代,难道不是青铜时代的延续吗?是为了更好的获取信仰才毁灭了青铜时代创造了这个时代的人类。 如果赫玛墨涅在当时没被奥林匹斯山那伙人联手蒙蔽,那么自己的记忆就不会出错。 那么……提出信仰道路的人正是赫菲斯托斯自己啊! 这是什么意思?他提出的信仰道路,他自己却不争求半点利益? 不仅如此,他还是唯一一个旗帜鲜明拒绝信仰的神祇…… 他想要做什么…… 眼下的人类出自痴愚者埃庇米修斯,一个躲藏在暗处的家伙,可他偏偏和赫菲斯托斯认识,还曾和赫菲斯托斯联手攻打过失去荣光的赫玛墨涅。 虽然埃庇米修斯一家才是这个时代的造物主,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像伊阿珀托斯是白银时代人类的始祖一样,赫菲斯托斯才是这个时代人类的起源?!! 这算什么…… 众神奴役人类掠取信仰以此为根基,而人类真正的起源却躲在幕后看笑话。 那信仰不就是一条死路吗? 黑蛇眸中划过一缕忌惮。在长夜时代,在她和赫玛墨涅争斗的年月里,她不会忘记就是眼前的家伙叫停了太阳,令她在长夜里艰难胜出。 而在漫漫长夜里,凡人对黑夜的信仰也成了她的助力,成了她压垮赫玛墨涅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想到这稻草最后竟压在自己身上,直到现在还存留在黑夜之中,亏自己还视若珍宝…… 还好自己引诱凡人来试探了,这种野心勃勃的家伙,还是让克洛托离他远一点的好。 黑色的蛇皮被褪下,美丽的夜之女神显现在无底海渊下。 她抬手划开虚无,要打开一道通往混沌深处的裂隙。 但是……虚无在这一次没有回应她…… 她看向上方的利姆诺斯岛,岛上原本坐在神殿门槛上的火焰神祇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了。 他去了……身后! 「冕下,你好啊。」儒雅的中年人向她打着招呼。 「这处针对寻常至高的囚笼还满意吗?」 「它原本是为我在混沌中遭遇的一位流浪至高修建的,没想到却等来了您。」 「果然啊,就像凡人常说的那样,想抓的人抓不住,只能抓紧不想要的人。」 黑夜在扩散,至高的力量在冲撞,自然的规律要将绵延至海底的浩大涡流强行停下来。 可一切都是徒劳的。黑夜女神尼克斯不曾放弃,她一边尝试一边回应:「凡人说的话和你说的话有什么分别吗?不都是你说的话?」 赫菲斯托斯闻言灿烂一笑:「是这个道理。」 「不过冕下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我在混沌中可能不是你的对手,可你既然自己走入了囚笼,那我又怎能不把握机会?」 「这里和我的藏宝库相连,我漫长岁月以来打造的神器都在里面,大概有几万件吧。」 「它们已经从四面八方将这片海渊封锁了。」 「我算算,你一日可以强行击碎一件 ,你要多久才能逃出来?也不慢的,只需要两百年即可。」 说道这里,赫菲斯托斯笑的更加灿烂了:「那艘自愿跳进海渊的大船就是冕下引来的吧,还有在人间散播的,穿过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就能以活人身份去往冥界救出已死之人的灵魂,这也是冕下的手笔吧?」 「那冕下可要抓紧时间了。」 「您要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给我泼脏水。」 「希望冕下破坏能比我铸造神器要快,不然您就永远困在这里吧。」 「或者,让厄瑞玻斯冕下来接您?」 第一百五十三章: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 门缝之外,神殿之中。 赫菲斯托斯目送克洛托进入「边境」,跃迁混沌。 他的心念兜兜转转,诸种景象就被纳入眸中。他坐在神殿门槛上,背对神殿沐浴月光,无形的眼睛却能透过门缝直视神殿深处两位女神。 爱情的权柄啊! 他寻觅已久,没想到就在身边。 不过…… 好在没有提前找到。 赫菲斯托斯的原意是将自身和外界的联系彻底割裂,以此抗拒无形情感的侵扰,好彻底做一个远离凡俗的神祇。 现在找到,为时也不晚。也许可以利用它打造一件意义非凡的神器,比如……一枚戒指。 等克洛托归来吧。 定下章程,赫菲斯托斯倒映万般景象的眸子闭上了。 月亮缓缓升起,终于让开了位置,他的力量得以隐秘施展。 来自历史的波澜和涟漪源源不断冲向天空,冲入混沌,它们向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前行,回溯那些遗落的过往。 那些在混沌中消散的痕迹显露出来了。 散发异样的古怪气息。 是盖亚!她来过! 赫菲斯托斯的意志在这里停留。这些残留的气息仿佛是一位古神在嘲笑他——我比你快一步! 「可惜。」 赫菲斯托斯在心里道了一句。 他的意志在混沌中显化出来,伸出一只手掌,残留的气息就缭绕向他,化作一缕暗黄的发丝缠在他的无名指上。 大地女神盖亚先一步到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方向是对的不是吗? 赫菲斯托斯耸了耸,意志变得虚幻继续前行,穿越陨落世界,顺着蛛丝马迹去寻觅黑夜女神尼克斯。 他心里有数,大概是找不到了。 果然…… 黑夜女神曾经遗留的气息在前方变得纷乱,分出无数交织的道路。 在交织道路的有一条黑蛇,正盘着身子,吐出红信。 倒是稀奇。赫菲斯托斯心里道了一句。 混沌可不是俗物能抵达的所在。这条黑蛇和俗物没什么两样,身躯孱弱娇小,却又能在混沌中匍匐不死。 这恰好印证了黑夜女神尼克斯在创造和孕育上非凡的造诣。 如果没有大地女神盖亚的话……她的声名一定斐然。 因为无论是有生命的造物还是无生命的造物都有一个准则——造物的才能是多方面的,当赋予一件造物一项伟大的权能时,造物其它方面的才能一定不会弱小,否则造物本身将无法支撑这项伟大才能,从而走向不可避免的自毁。 赫菲斯托斯自己也司掌铸造,这个准则是通用的。 但是眼前的黑蛇打破了这个准则,它的身躯是如此孱弱,显然是黑夜女神随手之下的作品,却还是能支撑它在混沌中行走。 而在混沌中行走……这本身就已经是一项伟大的才能了。 也许能在这条黑蛇身上找到铸造权柄超越极限的方向,令冰冷的神器拥有智慧,乃至是成为完整的「人」。…. 赫菲斯托斯来了兴致。神祇创造一个生命不难,甚至创造一个种群也不难。因为神祇拥有权柄,天然就能做到他权柄赋予的威能。 但是少有神祇能彻底理解祂的权柄。祂们能凭空诞生水,令世界出现光明,却不知为何如此,因为这就是祂们的权柄。 就像是俗世的凡人,他们知道自己有别于万物,知道自己能思考、有智慧,只因这智慧就在他们身上。可若是详细询问他们,那他们也只能归于神祇,假设更详细一点去询问神祇为何能让他 们拥有智慧,那么一切都将归于未知了。 只有少数神祇能做到洞彻并彻底掌握自己,祂们即是「一」,即使是在神祇中也极少极少的「一」,祂们甚至能改写自身的规则。 就像是赫菲斯托斯自己,他能叫火焰燃烧在梦中,也能令火焰不再被雷霆敲击树木所燃起。概因他就是规则,却又超越了规则。他是火焰的规则本身,而火焰的规则却不是他。 这。 就是差别,也是差距所在。 铸造和创造,已经是两种不一样的道路了,甚至可以说铸造远不如创造。 而脱离世界的影响,脱离时间的酝酿,从一开始就创造一个独特的意志,令它是一个完整的「人」,乃至是令死物回魂成为「人」,那样也许就能窥探生命是如何伟大了。 赫菲斯托斯将黑蛇带了回去。 当他在神殿门槛上睁开双眼,意志回返躯壳时,黑蛇就出现在眼前。 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还戴着由暗黄发丝缠绕得来的指环。 而在远方的海域上,一艘大船趁星月徐徐驶来…… 船上的人们知道,他们终于找到了地方,前方就是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死国之「门」。 甲板上不过片刻就围满了人,他们欢呼喧闹,庆祝迟来的好消息。 传说之中,死国之门在辽阔大海的中央,它四周没有岛屿,本身是一个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大空洞,吞噬无穷尽的海水,却永远填不满它的胃口。 因为大地上的溪流和江河水泽最终都会流向大海,而无尽的海水又会涌入死国之门,所以死国之门又被称为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 世上早有传闻,驾船顺着死国之门的漩涡奔流向下,跌入无底的海渊,就能抵达死者之国的海上。 这艘大船上满载的船客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用了十几年时光,四海漂泊,只为进入死亡的国度。 他们的原因多种多样,因为爱情,因为亲情,因为失望,因为冒险精神,但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穿过死国之门,进入死亡的国度。 他们欢呼着、雀跃着,又紧张且惶恐,四周的涡流越是急剧,船只跌落海渊的速度越快,他们就越是兴奋,这兴奋在他们肉体中是藏不住的,已经从他们眼里射了出来,就像是两道光伸进无底的海渊。 然后他们就跌入了海渊,承载他们的大船被宛若风暴一般的涡流撕碎,他们也如愿去往了死亡的国度。 赫菲斯托斯目睹他们死亡,并非死于溺水,而是被涡流撕碎消失在海渊深处。 他已经让克洛托去凡间辟谣了,但他无法说服那些欺骗自己的人,他们兴冲冲来,又兴奋赴死。 抬手一招,眼前的黑蛇就被赫菲斯托斯送往无底海渊,囚禁在无底海渊最深处——它作为黑夜女神尼克斯的造物,的确有这个资格。 将无名指上由发丝编织的指环取下,赫菲斯托斯最后望了一眼空洞。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们谁造的谣,不管你是谁……」 亚撇缺水 第一百五十四章:“让厄瑞玻斯冕下来接您?” 那些主动跳进无底海渊的凡人难道就从未怀疑过吗?无底海渊之下不是活人通往死国的门户,而是活人取死的道路。 也许他们也曾怀疑过,只是不愿去相信。 那些散播谣言的神祇目的为何,祂们引诱凡人来此,令利姆诺斯岛暴露在诸神的视野之中。 现在,诸神们隐隐约约知道了——赫菲斯托斯还留在凡间,还在海洋上。 赫菲斯托斯自然不会离去。即使他已经知道盖亚祂们在更多的关注他了,也是如此。 他就是要留在人间,留在海洋,那又如何? 他可以主动离开,却绝不允许被人逼迫着离开。 如果谁不愿意,就来找他啊!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发出一声冷哼,神色漠然在神殿门槛上坐了下来。 自诞生伊始就始终理智,不曾降罪于凡人,自己的行为方式还是被有心人洞察了。 这一批又一批被引诱来送命的凡人,就是来恶心他的,就像是赶不走的苍蝇。 就是不知道是谁在试探自己,又想得到什么样的信息。 围绕利姆诺斯岛浩大的自然涡流已经将利姆诺斯同大海的联系隔断了,整个利姆诺斯岛就漂浮在这个涡流的空洞中央,不依靠天和地,也不依靠海洋,而在涡流之外还有克洛托布下的命运暗示,所有靠近这里的凡俗之物都会自发远离这里。 那些凡人口中所谓的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也就是围绕利姆诺斯岛的自然涡流,其实是凡人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 可是,他们偏偏来了,还驾着大船明目张胆抵达了这里。 虽然这都是他们的选择,与自己无关。 但是赫菲斯托斯不喜欢看到他们一波一波抵达这里,跳进涡流,死在自己居所的不远处。 他也不想救他们,身为一个独立的意志,每一个凡人在做出选择那一刻起,就必须独立承担这选择引发的恶果。 不关乎其它,只因为他们都是独立的意志,能自己思考,也能自己承担。 但这还是令赫菲斯托斯感觉恶心。 一定是有人想要借此做些什么,亦或者只是单纯在消磨他的耐性。 得想个法子才行。 他在门槛上陷入了沉思。 …… 利姆诺斯岛下方,无底海渊的最底部。 这里终年被黑暗所笼罩,身处其中就好似被困在井底。不同的是,这里比人间任何一口井都要大的多,身处「井底」,好似站在夜晚一望无际的荒漠。四周也不是任何一口井的沙土,而是掀动无穷海水的涡流。 这里太大了,海底的海沙因为失去海水滋润不再细腻柔软。 从下往上看,漂浮在上方与海面齐平的利姆诺斯岛已经成了一个黑点。 被困锁的黑蛇就在海渊底部游移。 它靠近涡流一侧,三角形的蛇头正对上方的利姆诺斯岛,一旁就是旋落的无穷海水。蛇瞳之中的倒影无视了利姆诺斯岛的阻隔,显出上方坐在神殿门槛上的赫菲斯托斯。 司掌火焰的神祇坐在门槛上,背对他的神殿,面朝他在百年前安瑟教会的传说中远离的人间。 门槛啊…… 没有一个神祇是坐在门槛上的,也没有一个神祇会背对他的神殿。 但在有心人眼里,坐在神殿门槛上的赫菲斯托斯其实处在一个极为特殊的状态。因为神祇的居所就是划分天界和人间的无形之线,神殿之内即是天界,神殿之外即是人间。 当赫菲斯托斯坐在神殿门槛上时,他的一半躯体便在神殿之中,即天界;另一半则在神殿之外,即人间。他 在分界之地落座,却自然流露不显做作,仿佛他本就应该坐在那里,那里即是他的神座。 这到底征兆了什么? 还是说……赫菲斯托斯果然有人性! 也许不对……应该是如今的凡人拥有赫菲斯托斯的神性! 如果黄金时代的永生人类归属于盖亚,她收回创造的人类是为了掌握生命宝瓶。那白银时代的人类诞生也有缘由,伊阿珀托斯借此坐实了他始祖的地位。至于青铜时代,则是宙斯对于信仰道路的尝试。 而眼下的时代,难道不是青铜时代的延续吗?是为了更好的获取信仰才毁灭了青铜时代创造了这个时代的人类。 如果赫玛墨涅在当时没被奥林匹斯山那伙人联手蒙蔽,那么自己的记忆就不会出错。 那么……提出信仰道路的人正是赫菲斯托斯自己啊! 这是什么意思?他提出的信仰道路,他自己却不争求半点利益? 不仅如此,他还是唯一一个旗帜鲜明拒绝信仰的神祇…… 他想要做什么…… 眼下的人类出自痴愚者埃庇米修斯,一个躲藏在暗处的家伙,可他偏偏和赫菲斯托斯认识,还曾和赫菲斯托斯联手攻打过失去荣光的赫玛墨涅。 虽然埃庇米修斯一家才是这个时代的造物主,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像伊阿珀托斯是白银时代人类的始祖一样,赫菲斯托斯才是这个时代人类的起源?!! 这算什么…… 众神奴役人类掠取信仰以此为根基,而人类真正的起源却躲在幕后看笑话。 那信仰不就是一条死路吗? 黑蛇眸中划过一缕忌惮。在长夜时代,在她和赫玛墨涅争斗的年月里,她不会忘记就是眼前的家伙叫停了太阳,令她在长夜里艰难胜出。 而在漫漫长夜里,凡人对黑夜的信仰也成了她的助力,成了她压垮赫玛墨涅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想到这稻草最后竟压在自己身上,直到现在还存留在黑夜之中,亏自己还视若珍宝…… 还好自己引诱凡人来试探了,这种野心勃勃的家伙,还是让克洛托离他远一点的好。 黑色的蛇皮被褪下,美丽的夜之女神显现在无底海渊下。 她抬手划开虚无,要打开一道通往混沌深处的裂隙。 但是……虚无在这一次没有回应她…… 她看向上方的利姆诺斯岛,岛上原本坐在神殿门槛上的火焰神祇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了。 他去了……身后! 「冕下,你好啊。」儒雅的中年人向她打着招呼。 「这处针对寻常至高的囚笼还满意吗?」 「它原本是为我在混沌中遭遇的一位流浪至高修建的,没想到却等来了您。」 「果然啊,就像凡人常说的那样,想抓的人抓不住,只能抓紧不想要的人。」 黑夜在扩散,至高的力量在冲撞,自然的规律要将绵延至海底的浩大涡流强行停下来。 可一切都是徒劳的。黑夜女神尼克斯不曾放弃,她一边尝试一边回应:「凡人说的话和你说的话有什么分别吗?不都是你说的话?」 赫菲斯托斯闻言灿烂一笑:「是这个道理。」 「不过冕下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我在混沌中可能不是你的对手,可你既然自己走入了囚笼,那我又怎能不把握机会?」 「这里和我的藏宝库相连,我漫长岁月以来打造的神器都在里面,大概有几万件吧。」 「它们已经从四面八方将这片海渊封锁了。」 「我算算,你一日可以强行击碎一件 ,你要多久才能逃出来?也不慢的,只需要两百年即可。」 说道这里,赫菲斯托斯笑的更加灿烂了:「那艘自愿跳进海渊的大船就是冕下引来的吧,还有在人间散播的,穿过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就能以活人身份去往冥界救出已死之人的灵魂,这也是冕下的手笔吧?」 「那冕下可要抓紧时间了。」 「您要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给我泼脏水。」 「希望冕下破坏能比我铸造神器要快,不然您就永远困在这里吧。」 「或者,让厄瑞玻斯冕下来接您?」 第一百五十七章:来自前代神王的拒绝 利姆诺斯岛。 克洛托还未归来。 时间有些久了,赫菲斯托斯想要和克洛诺斯联系。 他近来感觉紧迫,盖亚像是悬在头上的利剑顺时都会斩下。生命宝瓶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盖亚随时会掌握它,从而驱使它的威能。 而生命宝瓶……纵然自己是诸神中最擅长铸造者,也得承认它不可思议的位格。 不需要亲眼见证,只要听闻就能知道那是一件神器之王,纵然自己的藏宝成千上万,也抵不上它哪怕一半。 随着时光流逝,未来也愈发混沌了,像是一滩浆糊。 当赫菲斯托斯站在历史的王座上眺望未来,除了「镰刀」清晰又模糊的身影,其它一切都沉在时光的河流中。 他也问过克洛托,克洛托说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现在只是一个织妇,除了能操弄命运的丝线,未来种种已然与她无关。 赫菲斯托斯觉得这样也挺好。能被看见的未来成了事实,那要多让人绝望。 现在连他都快要看不清未来的方向了,那数遍世间,还有几人能比司掌历史的他眼睛还要明亮? 大致没有了吧?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联系克洛诺斯。 因为「镰刀」太远,而盖亚太近。 坐在神殿的门槛上,找准克洛诺斯远去的方向,历史无形的涟漪从脉络中荡出,似缓实快,恍惚间已然穿越难以计数的残破世界。 赫菲斯托斯面露疑惑之色。 「这么快?」 「怎么可能?」 不怪赫菲斯托斯心生疑惑,他和克洛诺斯见过,自觉两者间的差距虽然有,却绝不会大。克洛诺斯和乌瑞亚一年能在混沌中走多远,现在又大致在哪个位置,这些他都是心中有数的。 但当历史的涟漪扫过,却不曾发现两人的位置。赫菲斯托斯又往前寻探,还是没有。 他突然灵机一动,着重寻找两人曾经的痕迹。他又看到了那个世界,看到了海中的巨树、撑天的大山,还有散发无穷热量替代太阳的火焰鸟儿。 但除了这三人共同复辟的世界,偌大的混沌竟然再也找不到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和最古山神乌瑞亚的痕迹了,就好像一位古神出手,将这些过往的痕迹都抹灭一般。 但。 哪来的古神? 都是古神! 赫菲斯托斯心下了然。 「躲我?」 「你躲得掉吗?」 克洛托恰好在此时归来了。 赫菲斯托斯也不废话,他从克洛托手中接过岁月史书和流光灯,匆匆往外走去。 「我出去一趟!」 克洛托只来得及凝望他的背影:「急什么?」 …… 赫菲斯托斯去了一座后来在诸神中声名远扬的大山。 这座大山的腹部曾困锁前代神王长达千年之久。 诸神畏惧那位残暴的神王,哪怕他已经离去亦是如此。祂们自发疏远这座大山,将它在大地上孤立出来。 这方便了赫菲斯托斯。 他穿进山腹之中,沿装饰华丽又布满尘埃的长廊前进,找到了山腹深处的潭水。 在潭水边上,他一手托着岁月史书,另一只手提着流光灯。流光灯散发的清辉照亮潭水,照出前代神王克洛诺斯最后一次在潭水边上的倒影,也将赫菲斯托斯拉入一段历史之中。 这段历史,他曾经也来过。 但现在这里是一片虚无了。 虚无尽头有光亮,像是一个山洞的出口。 赫菲斯 托斯自然不惧,他顺着光亮往前走去,走进光明之中。 和黑暗的虚无相反却又类同,这里是一片空白,和虚无一样什么都没有。 不,有一样东西! 在赫菲斯托斯左边的空白里突兀竖了一座高山,高山上还刻了四个大字。 这座高山就像一座石碑,生来就是为了镌刻在上面的字体服务的。 上面写道——别再来了。 赫菲斯托斯不自觉乐了,克洛诺斯还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呐! 可惜自己不会如他如愿。 在赫菲斯托斯的意志下,历史的波澜在这片空白的世界以他为徐徐散开,要找寻这片空白世界被人为隐匿的历史。 那个被藏匿的点在哪里呢? 哦!原来就在面前。 撞到历史的波澜,眼前的大山一触即溃,化作齑粉烟消云散。 藏在大山下方汇聚一团的历史影像由此暴露。 与此同时,这片空白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潮湿。 赫菲斯托斯低头去看,能看到脚下荡漾的水迹。远方,一条大河无有源头,没有河床,从空白世界的天上蜿蜒流来,那是时间的河。 时间,它依照一位古神的意志有了确切的形体。 它撞在赫菲斯托斯身上,像是海浪拍打船只,将赫菲斯托斯逐渐推离这片空白世界。 赫菲斯托斯是司掌历史的神祇,但面对这条时间之河,他也只能延缓脱离此地的速度,仍不可避免要脱离这片空白世界。 因为这里虽在过往之中,在历史之中,却独属于前代神王克洛诺斯,是归属于他的时间。 唯有涉及到这位前代神王,时间才能对抗此刻的历史。 可一旦赫菲斯托斯涉及到他,这位前代神王在他的时间里就总会处于上风。 赫菲斯托斯在不可避免的回归中向他喊话:「克洛诺斯,别急啊。」 「你应该知道生命宝瓶吧,你和乌拉诺斯一样,都是源于它的造物。」 「当然,我也是,我还是造物的延续。」 「但你不觉的到了该了结的时候吗?」 「还是你甘愿留下弱点?想着有一天将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奉献给盖亚?」 「你崇敬她对吗?因为她是你的造物主?」 时间的长河停顿了一瞬,然后就是更加坚定的排斥。 从河水中传出淡然的回应:「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发现生命宝瓶,这本就不是秘密。」 「好在我对你留有防备,提前封锁了我的过去。」 「所以很抱歉,我对你的提议不感兴趣。」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摆脱那个瓶子,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那么……再见!」 历史的影像褪去,赫菲斯托斯又回到了潭水前…… 第一百五十五章:镰刀、祭品和俯视海渊的古神 那绝对不可能。 司掌黑夜的女神饱含深意凝望火焰神祇。她回归现世的目的就是为了丈夫。将脑海中的记忆浮现又整合,她所了解的真相要比所有人都多。 当她的意志不再混沌,她就选择回来了。 纵然她是曾经的黑夜女神,如今万事万物自然发展的规律体现,但唯有这一次,她要违背自己的神权,令事物不再自然发展。 时光尽头的「镰刀」,根本不是任何神祇能战胜的,甚至不是任何神祇能与之为敌的对象。 那是怪物,一个披着女性表皮的怪物!祂毁灭一个又一个世界,并非是祂想要这么做,而是因为祂能这么做。就像是凡人在呼吸,那是凡人的本能,是凡人能做到最自然又最轻松的事情。 记忆中的赫玛墨涅曾有无数次机会直面祂,却终是不敢,要在祂来临之际早早逃窜。 因为祂的存在已经超越了赫玛墨涅的想象,她穷尽所有想要找到一条出路,却只在因果命运中勉强看出一个模糊的字眼——逃! 所以赫玛墨涅不敢面对。 赫玛墨涅不敢面对,在外力帮助下以蛇吞象姿态艰难战胜赫玛墨涅的尼克斯又怎敢面对? 她承袭了赫玛墨涅的一切,也接受了赫玛墨涅在漫长探索后得出的道路——逃! 种种迹象表明,「镰刀」想要毁灭的是特定时间节点的现世,只要留在现世的「祭品」足够多,祂就懒得理会逃离的一二草芥。 所以尼克斯知道自己能逃。 只要留在现世的祭品足够多! 她在来时就已经做下艰难的决定——放弃和阻拦。 放弃自己的子女们,让他们居留于此。阻拦想要逃离的神祇,令他们在现世进入等待苏醒的长眠。 虽然……居留即是永眠,长眠也是永眠。 但是……总要有牺牲不是吗?永眠又不是真正死去了…… 尼克斯已经选定了携手逃离的同伴,她的丈夫黑暗之神厄瑞玻斯。这个人选,她在漫长安眠中苏醒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 只是那个时候她选择等待,遵循自己的神权,她相信时光推移厄瑞玻斯就会变得恐惧,产生想要逃离的念头。 因为这些念头产生期间由坚定变为恐惧和犹疑的过程……赫玛墨涅曾经也有过…… 直到……尼克斯在混沌中遇见了另一位至高…… 尼克斯确信,那个至高很不安定。祂心里有无穷的欲望和遗憾想要填补,为此不惜将曾经被毁灭世界的人和物对应到现世的人和物上。 祂在最后时刻一定会试图将「祭品」带离现世——不管是大批的女人还是女神。 祂的做***害了所有逃离的神祇。 带出现世的「祭品」越多,「镰刀」追究的可能就越大。 不能再让厄瑞玻斯犹疑了,他的时间已然所剩无几。作为他的妻子,尼克斯要加速现世灭亡的征兆。 要引入更多的矛盾,让更多神祇提早陷入长眠,令厄瑞玻斯的犹疑提早到来然后和自己一起提早逃离。 作为从世界开辟之时就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丈夫,他必须做此选择! 尼克斯知道,眼前的火焰神祇困不住自己多久的。他自以为要打一场胜算渺茫的神战,所以会倍加珍稀每一分力量。 两百年,自己能耗,他的底蕴耗的起吗? 所以尼克斯不想再说更多,对于这些想要赴死的后辈,她即不感到钦佩,也不会蔑视。她化作黑夜消隐在无底海渊,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你和赫玛墨涅杀死的所有赫菲斯托斯都不一样。」 「你是不幸的。」 「你看到了「镰刀」,才会想要去尝试,却不知这尝试和被赫玛墨涅杀死没有分别。」 「所以你们反抗的本质其实是一样的。」 「被改变的从来就只有过程。哪怕你在变强,现世在变强,但你的结局不会改变,都是败亡而已。」 赫菲斯托斯只是笑道:「那你要让我坦然接受败亡的结局?」 「这可能吗?」 感受四周无处不在的黑夜,赫菲斯托斯心里却没有笑——接尼克斯的人来了。 他身化虚无离开海渊,踏上利姆诺斯岛荒芜的小道。 四周没有月亮和星辰的光芒,只有始终如一的黑暗。 黑暗里一切都被遮蔽了,眼睛和耳朵失去了作用,连感觉都消失了。 但意志还在。 赫菲斯托斯的意志里浮现过往,他拿过往作为参照像是迷路的旅人拿着地图在摸索前行,所以他走的很慢。 庆幸的是,他不是一个孤独的旅人。黑暗里始终传来自言自语,像是无形的伙伴陪在他身边。 「尼克斯很早就回来找过我了。她用古怪的语调让我猜她是赫玛墨涅还是尼克斯。」 「可从她归来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我假装认不出来,想让她远离现世。」 「她还和我开玩笑试探我的意愿,想要让我和她一起逃离,我没有理会她。」 「她和我说,永眠不是真正死去了,被放弃的子嗣还存在被期许的可能。」 「她是在自己骗自己。永眠就是死去了,即使念诵名讳也没有归来的可能,直至时光涌动将存留的痕迹都抹灭,然后宣布一个神祇真正消亡。」 「可轮回的从来不是我们,只是一个名讳,借由名讳诞生的意志也再回不到从前。」 「我希望彻底了解这一切。」 「以后的世界自我而止,我即是终焉。」 「……」 黑暗里传来的声音变得低沉。 「赫菲斯托斯,时机到了就让她走吧。她选择逃离而我选择迎战,待在一起不过是一个人影响另一个人。」 「我不愿令她改变,也不愿改变我自己。」 「我会迎战,在时光的尽头……」 赫菲斯托斯似在闲聊:「可我们好像一无所有,没有人看好我们,我知道的,即使是克洛托也不看好我们。」 黑暗中传来回应:「那你害怕吗?赫菲斯托斯。」 「害怕是一种没有缘由的情绪。」 「我原以为我会害怕,但我没有。当我得知一切,我就开始着手准备。我可以等待你们到来与我同行,独自迎战却也无妨。」 「哪怕我一无所有,也是如此。」 赫菲斯托斯笑了起来:「我当然不害怕。」 「在我还不是伟大的时候我就敢直面乌拉诺斯,现在我是伟大了,我就敢直面你。」 「我知道真的拼起来我会出于下风。」 「但是神战之时,交锋的从来就不只有力量,还有双方的决心和赴死的底气。」 「说的好。」黑暗散去一角,露出赫菲斯托斯眼前门户敞开的神殿。「生命宝瓶上的名讳,要我帮你取来吗?」 赫菲斯托斯走入神殿,回到他隔开天界和人间的门槛王座上。他像一个古老的神祇在他的神座上低头,俯视下方无底海渊中的黑夜。 「不用。」他回道。 --------- ps: 扑街日记:天冷了,手好僵硬。 第一百五十九章:生命宝瓶上的一处突兀和两处空白 「哦?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画了一幅画。」 「一幅画?」 「对,一幅画。」 …… 最深的海底。 黑暗、裂缝、还有宏伟的宫殿群落。 这里归属于原初的海神蓬托斯。 这里的宫殿都沉溺在黑暗和深水中,它们立在这里,藏匿此处,神秘,就和原初的海神蓬托斯一样神秘。 它们神秘的同时还兼具古老,历经三位天界王者,它们和原初海神蓬托斯仍在此处。 如果有细心的后辈神祇追溯古早岁月,会惊讶地发现时光流逝丝毫不能撼动这些宫殿,历经更迭,它们的地位始终没有变幻过。 而在这些宫殿群落之下,深入地底的地底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地穴,上方属于原初海神蓬托斯的宫殿堵住了它的出入口。 然而,原初的海神却不是此地主人,他只是一个守门人。 这里属于大地,属于大地的女神盖亚! 暗潮涌动,大地女神盖亚不会一无所觉。 早些日子她去了一趟混沌,想要找寻黑夜女神尼克斯却无功而返,哈迪斯又在最近去往混沌失去踪影…… 就好像有人辛苦编织了一张大网要将她笼罩。 她在地穴中独自前行,独自低语:「乌拉诺斯,是你吗?」 「你一定感到急迫了。」 「一个尼克斯就让你心乱至此。」 「不过也对,你从未体会过至高的感觉才会误以为她是至高。」 「可惜……连至高这称谓都是我告诉你们的,她还不配。」 「你就提防我吧,等阿特拉斯腾出手来,你就知道他有多难缠了。」 「而你……早晚会与我融为一体!」 大地的女神并不是突然提起阿特拉斯。 在她前方就是宛若一座细长大山斜插在地底的生命宝瓶,巨大的瓶身一半埋在土里,开口的另一端***在地穴世界。 瓶身上,一个名讳何其夺目。它和瓶身周遭布满的沉寂名讳都不一样,散发耀眼的金辉,仿佛下一瞬就能挣脱宝瓶,以被书写的单薄而片面的字体傲立在天地之间。 它是——阿特拉斯! 唯独这个名讳的主人,能令盖亚感到难缠又无可奈何。 在漫长的岁月中,盖亚曾亲手将乌拉诺斯养育,作为辛苦创造的结果,人为制造的对立面,乌拉诺斯从一出生起盖亚定好了他被吞噬的宿命。 但是……盖亚必须得承认,乌拉诺斯是她最完美的造物。 他的身躯不仅拥有能匹敌古神的力量,他的头脑还满是智慧和野心。 这样完美的造物是不会接受宿命的。 但盖亚即使是从现在往从前看,乌拉诺斯的反叛和隐忍仍旧无迹可寻。 但在结果上,乌拉诺斯跨入伟大行列走向成熟之际,盖亚就立刻失去了对他的掌握。…. 漫长的岁月,天与地就此真正对立,造物主和她的造物也就此宣布战争漫长的拉锯。 但在漫长的岁月中,盖亚也不是没有过机会。 千百年前,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在困顿中步入伟大,还机缘巧合截留了一缕至高的神力。 那个时候,就是盖亚的机会! 她与乌拉诺斯几乎是同时出手,但这绝不是争抢,而是引诱! 盖亚对所谓至高的神力从来就没有过兴趣。 克洛诺斯以为是自己要以一敌二,但绝不是,是乌拉诺斯要腹背受敌才对! 而在那时阻拦盖亚登上天空的人就是阿特拉斯…… 盖亚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嚼碎吞咽! 但很可惜……她做不到…… 阿特拉斯从来只问敌人是谁,而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他就是个怪物,沐浴鲜血而奋战可那鲜血全然不是他自己的。 他在鲜血和狂战中高歌,力不竭,即是不败。虽然身形庞大是个靶子,可如果这个靶子坚不可摧还迅猛如风雷,那么——谁才是靶子? 盖亚忌惮他,也唯独只忌惮他。其余的后来者只会是后来伟大者,唯有阿特拉斯,不会讲道理也不讲道理,他如果是后来者,那就是后来的怪物…… 可根据生命宝瓶的显示,阿特拉斯终会成为怪物,那一天或早或晚…… 瓶身上散发耀眼金光的名讳就是最好的倒计时。 这金光令大地的女神烦躁不堪,自世界开辟以来,磅礴的伟力第一次不管不顾轰击在生命宝瓶上,降临在瓶身散发耀眼金辉的名上。 随之响起女神低沉的喝骂:「伊阿珀托斯,你好的很!」 可纵然遭受一位伟大者的轰击,生命宝瓶仍旧不为所动。它自亘古就已屹立此处,还从未被人搬动过,瓶身上突兀的名讳仍在散发金辉。 然而一位伟大者的泄愤不会没有成效,另一个名讳被抹去了,令如山般高大的生命宝瓶出现极微小的异样。 那是一处小小的空白,并不起眼。 但盖亚还是能发现它。 宛若时光在回溯,落下的尘埃浮起成为颜料,颜料一点点蠕动将空白补全,补出在轰击中消失的名讳——克洛诺斯。 注视良久,盖亚终于伸出手指将它抹去,调和的颜料沾染她柔软的指腹。 她偏过头看向生命宝瓶另一处,那里也有一处空白,曾经有一个叫乌拉诺斯的人在上面留名,后来又亲手将名字取走。 「做的不错。」 「我小看你了。」身姿曼妙的女神缓缓述说。 …… 混沌深处,游荡的世界。 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突然停下谈论。 他抬头望天,天空裂开一道口子,迷雾和死国的寒气挤了近来。 大雾来了,将他和乌瑞亚笼罩在雾中,哈迪斯的身影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浮现。 一瞬之间,克洛诺斯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成了千百年前统御大地的神王,褪去沧桑颓废的外表在时光中将暴虐取回。 他的语调全是强硬和铁血:「取下你的斗篷,露出你的脸。」 「我是你父亲,以真容来朝见我!」 迷雾中的哈迪斯静立不动,死国的寒气在他脚下弥漫。 他沉默片刻才脱去斗篷露出真容,于是迷雾在前代神王眼前散去。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千百年前,统御大地的神王声名日益煊赫,他的孩子也是臣子走近他,来朝见他。 走近了,哈迪斯没有看一旁的乌瑞亚,而是看向克洛诺斯的眼睛。 「我权当你是了。」他说。 ----- ps: 扑街日记:早写完早喝酒,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因为只要我不写,我就可以马上喝酒。 亚撇缺水 第一百五十六章:埃庇米修斯:化无限为有限! 繁盛的森林。 森林中央的湖泊。 还有古旧年华又妆容崭新的村庄和永不跌落的绝美夕阳。 这里是痴愚之神埃庇米修斯的住所,在古老又未知的年间迁离凡世之所在。 这里与人间分割了,也不是天界,它在一个独立的、独属于痴愚之神埃庇米修斯的地方。 在这里,不同道路的神祇汇聚。祂们中有根源古神,有信仰新神,还有将根源和信仰联系的两位人类起源——皮拉和丢卡利翁。 这的确是一个奇妙的组合。 至少对凡人而言绝是如此。 因为这四位神祇中,有被凡间学者敬仰的「知识」,有这一代凡人的起源、三位造物主之二,皮拉和丢卡利翁。 更重要的是——祂们以凡人唾弃的愚昧为首。 这实在难以令凡人理解。 因为追逐「知识」是被众人所赞颂的,崇尚起源是与生俱来可以被理解的,唯有愚昧,时常唾弃又会下意识忘记。 也许……愚昧才是尽头这件事本身就不可理喻。 现在祂们都汇聚在一起了。 在永恒落日下的朦胧村庄目送一位绝美的女神。 绝美的女神提着一盏散发清辉的灯。 她背离落日,渐行渐远,走入模糊的光晕之中,下一个恍惚就消失不见。 但她还是为这片在天界和人间自立门户的土地留下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封被拆开的书信。现在,它在这一代人类的女性起源手中。 愚昧的古神看过它,已将它交给自己的女儿皮拉。这似乎是一种暗示,一种考校,仿佛是默认了女儿翻阅这封书信。 那位绝美的女神缓缓离开了,皮拉终于能阅读手中轻飘飘又宛如承载万钧雷霆的白纸。 风儿划过纸张,纤细的手指也将纸张在晚风中立起,令这封只画了寥寥几笔的信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三道注视不约而同落在了皮拉身上,最后又移到信纸上。 偌大的空白只在左上角写了四个娟秀的小字——「注意脚下。」 字体清丽而气质内敛,下笔应该很轻。不难看出是一位女神的手笔。 皮拉眼中蕴藏疑惑,她抬头去看,似乎想在远方找到那位绝美的提灯女神。但那位绝美的女神早已离去,皮拉眼中不过是一个提灯的虚影。 她不由将这疑惑诉诸于口:「父亲,为什么赫菲斯托斯冕下这么麻烦?」 「四个字,也不过是祂相隔两地说一句话的功夫啊。」 「还是说……克洛托姐姐的地位已经这样低了吗?需要她前来送信。」 「可她不是冕下唯一的眷者吗?」 她的母亲潘多拉忍不住笑着奚落她:「人家叫你一声妹妹,你倒是真敢应啊!」 「幸好克洛托不在意,也没有心思玩闹你。」 「不然你就惨了!」 皮拉更加疑惑了。 于是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看着自己的女儿,埃庇米修斯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望向更加成熟的丢卡利翁。丢卡利翁是这一代人类男性的起源,也是皮拉的丈夫,更是先知者普罗米修斯未被囚禁之时就活跃在大地上的子嗣。 漫长时光的堆彻,注定他能经历很多事,能说出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作为一家之主,埃庇米修斯存了指点的心思。 「丢卡利翁,你来说说看。」 丢卡利翁早有腹稿。 「父亲,克洛托女神到来,应该是赫菲斯托斯冕下向我们传递的信号。」 「他想告诉我们的东西大概有三点。」 「第一、这封信是克洛托女神亲笔写就,这一次让她亲手送来,下一次就不希望还这么麻烦。」 「第二、冕下明明能在瞬息之间令我们知晓,却还是选择让克洛托女神提着灯来。而那盏灯……就是赫菲斯托斯冕下手中那一盏。这说明冕下要传递的信号不能摆在明面上,他要叫我们知晓,又只叫我们知晓。」 「第三、注意脚下……」 这一点丢卡利翁没有说出来,而是问了一个问题:「父亲,您会呼应吗?」 埃庇米修斯满意地点头。 「我当然会呼应。」他说道。 「你也不需要避讳,盖亚虽然是我的起源,但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对手。」 「我不惧她。现在是,以后更是。」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受限于眼界,看到的东西虽然多,却不完全。」 「其实你说的第一点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克洛托的地位比你想象中还要高,以后你面对赫拉是什么态度,面对她就用什么态度。」 「第二点,克洛托其实不止带了流光灯,岁月史书也在她身上。岁月史书背后的含义,应该不用我和你多说。这一点是你的局限,我不怪你。」 「你说的第三点,也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点。你在上面犯了一个错。」 「你要记住,这封信不是呼应,而是提醒。」 「我们的立场早就摆明了,敌人是谁朋友是谁,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是最不需要也是最不能疑惑的事情。」 「如果因为敌人强大你就犹疑,那你的立场就是不坚定的,你的立场都不坚定了,那么还未战斗你就已经失败。」 「记住,可以思考,但不能犹疑。」 「因为思考是理性的,是判断;而犹疑是则是失败的征兆,它表明你在恐惧,告诉对手你丢失了信心。」 丢卡利翁似有所思。 埃庇米修斯见状笑了起来。 「带皮拉回去吧,我和你母亲还有事要闲聊。」 于是丢卡利翁和皮拉回去了。 身为妻子的潘多拉这时才在一旁嗔怪:「你干嘛欺负小家伙,人家就是在思考,你非要说人家犹疑。」 「以大欺小,不要脸!」 埃庇米修斯摸了摸脸皮:「我这是在教他!他以后难免会遇到对手,以他的性格,没有万全的把握一定会让步,可谁又会等他准备周全呢?」 「是你还是我?」 「机会从来就不是准备出来的,是争出来的。」 「就像变幻莫测的战局,战机稍纵即逝,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潘多拉突然叹了一声。 「是啊,就像变化莫测的战局。所以你想要把握机会对吗?可你的对手是盖亚女神啊!大地的尽头,你的起源!」 「我以前也以为她是。」埃庇米修斯无所谓地回答道。「克洛托来找我也是为了她。」 「现在看来,我的起源只有一个,我的父亲,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的兄长,白银时代人类的始祖伊阿珀托斯。」 「不过……」 埃庇米修斯的话迎来了转折。 「已经无所谓了。」 「还记的我和你说过那些故事吗,世界是个无限的轮回,我们在其中流转不息,无限绵延。」 「我们的生命就是无限的,以另类的方式延续达成真正的永恒。」 「但是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化无限为有限了。」 「舍弃权柄,舍弃无限的未来,有限的我将会比无限的我 更加强大。」 「盖亚以为能用一个名讳束缚我,可如果我连名讳都不要了,她又能拿我这样。」 「就是有些寂寥罢了,这条道路只有我一个人走。不过仔细想想,赫菲斯托斯和哈迪斯也是一个人走,这寂寥终是少了一些。」 潘多拉听不懂这些更上层的隐秘,她是信仰的神祇。 她去牵丈夫的手:「不是还有我吗?我在你就不会感到寂寥了。」 埃庇米修斯笑了起来:「是啊,幸好有你。」 「那你愿意放弃无限的生命和我一起奔赴有限的未来吗?到那时什么都是有限的,生命是有限的,名讳是有限的,连我们相处的时光都成了有限的,过一天就少了一天,不再永恒。」 潘多拉立刻作出肯定答复:「我当然愿意!无限的生命太过虚妄了,你和我讲那些陨落的世界,讲我们的生命是怎样生生不息源源不绝的,我听不懂。」 「我一直觉得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昨天的我已经逝去,明天的我未必到来,把握现在,把握当下,这才是我的生命,它有限却又无限!」 埃庇米修斯这一回没有笑。 他语态庄重,似乎在讲述一个永恒的承诺:「你愿意,那我就能办到。」 「我以我今后的岁月起誓,你会走上与我一样「有限」的道路。」 「你必然踏足,而我必然做到!」 第一百六十一章:“是我的信徒……” 今夜的西庇洛斯王城没有灯火,街巷却格外明亮。 天上的圆月像一个大大的银盘,又像是一盏刚好悬挂在头顶的明灯。这向人们告知了一件事——月神在注视! 一个穿黑袍的青年人趁着月色走近城墙,他戴着的指环闪烁金辉,城墙就为他开了一道「门」,待他进城,「门」又自主合上了。 来人正是永生者奥狄斯,他身上附着一个已消亡古老教派祭司的灵魂——安瑟祭司萨塔。 他们是拯救者,在前不久拯救了一个名叫珀尔修斯的婴儿。婴儿和母亲被装在木箱抛入大海,奥狄斯漂浮在大海上扶住这木箱,好叫木箱中的生命不至于沉入海底溺死。直至他们一齐撞入一个岛屿,见到岛屿上两个穿着打扮像是渔民的人将母子俩救下。 但他们本不应该是拯救者,而是更改预言的人,到头来却亲手叫预言成为现实。 奥狄斯有些迷茫,他征求萨塔的意见,决定回到西庇洛斯看看预言的另一半是否应验。 可他一路打听,所见所闻,心也就渐渐沉了下去。 一个国度最繁华的地方应该是国度内靠近王都的腹地,可西庇洛斯却恰恰相反。它的边境依旧繁华,两国来往通商,有繁荣的征兆,而越是往腹地行进,沿途的城市就越是萧条,本应繁荣的街巷罕有人迹。 街上人心惶惶,都在传闻去往王都的人是遭遇了不测,但也有热心肠坚决信任他们的国王,相信人们总会回来,只是或早或晚。 奥狄斯来了西庇洛斯的王都,真相如何心中大致有数。 他一边往远处灯火冲天的地方行进,一边在心里和体内的萨塔对话。 「我说的没错吧,上层已经腐朽了,盲目期待不可取。」 「那些沿路盲目期待盲目坚定的人注定要失望,他们的亲人永远不会回家了。」 体内的萨塔回应他:「那你觉得错应该归咎于谁,坦塔罗斯还是「那些人」?」 「如果把「那些人」抛去呢?」 「是,盲目期待不可取,那盲目抗拒又可取吗?」 「也许沿路的人们心里也隐约有答案,只是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毕竟亡国和逃往其它国度都叫人看不起。」 奥狄斯不由皱起眉头:「他们就不会反抗吗?」 萨塔在奥狄斯的心房笑了:「会,可谁来反抗呢?反抗可不是一句空话,它要付出鲜血作为代价。」 奥狄斯想了想,又恢复了他学者的那一面:「那又要怎么做?」他在心里问萨塔。 萨塔告诉他:「历史不是给你答案了吗?应当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奥狄斯不认可这个答案:「新的秩序不过是另一种压迫,它总会腐朽。」 萨塔却告诉他:「没有什么东西不会腐朽。重在当下,重在变革。今人不曾看见古时的月亮,也就不知道古时的天象是怎么样的。盲目采用即是错,盲目信任也是错。」…. 「就像我们沿路见识到的人们总结的巫医术一样,它适用于南方却未必适用于北方,也许随着人们体质和自然药物的改变,在未来也将不再适用。」 「可在当时当地它绝对是有成效的。」 「这和秩序是一个道理,除了神祇,没有什么东西敢说自己永恒。」 「所以盲目期待和盲目信任难免会出乱子,应秉持批判的态度。」 奥狄斯叹了一声,不由将心里话显露在嘴边:「那这也太难了。」 「公正和客观,只有神祇才能做到了吧!」 萨塔闻言在奥狄斯心房里大笑起来:「别灰心,奥狄斯。」 「 你未尝做不到,你未尝不能成为神祇,也许下一个永恒的人就是你也说不定呢?」 他们谈笑着,却被刀剑相撞声拦下,只因前方就是王的居所——一座巨大的宫殿群落。 看来今夜是个特殊的日子,整个西庇洛斯王城都熄灭了灯火,而王的居所却灯火通明照亮黑夜。 守门的侍卫眼神木然,那是杀戮太多过后对生命的漠视。 奥狄斯敏锐察觉到侍卫的眼神已经落在自己脆弱的喉咙了。 他识趣离开,藏在远方街角一棵大树的树荫下。 体内的萨塔也在提醒他:「你不能进去,我感觉到了危险。」 「也许时运之神的预言在今晚就要应验了。」 奥狄斯的目光越过树荫落在远方亮堂的宫殿群落,他叹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预言就像诅咒,总有要应验的那一天。」 「它的过程无所谓,结果不能改。」 「可惜了一个繁华的国度,它注定破灭,和它承载的人民一齐陷落在黄沙之中。」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萨塔,你说后世的人们会怎样评说西庇洛斯和他们的国王坦塔罗斯?」 「是夸耀西庇洛斯曾有过的繁华还是坦塔罗斯后来的残暴?」 「亦或者保持批判的态度,两者兼而有之?」 萨塔想了想,他告诉奥狄斯:「我想后世应该是这样流传的。」 「坦塔罗斯罪恶滔天,被神只们打入地狱。他在那里备受苦难和折磨。」 「他站在一池深水中间,波浪就在他的下巴下翻滚。可是他却忍受着烈火般的干渴,喝不上一滴凉水,虽然凉水就在嘴边。」 「他只要弯下腰去,想用嘴喝水,池水立即就从身旁流走,留下他孤身一人空空地站在一块平地上,就像有个妖魔作法,把池水抽干了似的。」 「同时他又饥饿难忍。在他身后就是湖岸,岸上长着一排果树,结满了累累果实,树枝被果实压弯了,吊在他的额前。」 「他只要抬头朝上张望,就能看到树上蜜水欲滴的生梨,鲜红的苹果,火红的石榴,香喷喷的无花果和绿油油的橄榄。」 「这些水果似乎都在微笑着向他招呼,可是,等他踮起脚来想要摘取时,空中就会刮起一阵大风,把树枝吹向空中。」 「除了忍受这些折磨外,最可怕的痛苦则是连续不断的对死神的恐惧,因为他的头顶上吊着一块大石头,随时都会掉下来,将他压得粉碎。」 「这个故事会警示人们要对诸神心怀敬畏,它被称为「坦塔罗斯的苦恼」……」 …… 灯火通明的宫殿群落深处。 坦塔罗斯宴请诸神,诸神也赴他的约。 众神齐聚的晚宴寂静到只有外面的风声。 最显赫的凡王亲自为在场的诸神呈上菜品。 上与下、尊与卑在这场晚宴一目了然。神王宙斯坐在上首,一旁是他的天后赫拉,再一旁才是各有势力的古神们。至于古神们的子嗣和不入流的神祇,祂们全在下方,好一点的有个位置,差些的只能站着。 天后赫拉望了一眼宫殿之外,探寻的目光落在一位坐着的美丽女神身上。 女神是克洛托。 她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扫向身旁的空位,随后开口打破晚宴上弥漫的寂静:「是我的信徒……」 亚撇缺水 第一百五十七章:来自前代神王的拒绝 利姆诺斯岛。 克洛托还未归来。 时间有些久了,赫菲斯托斯想要和克洛诺斯联系。 他近来感觉紧迫,盖亚像是悬在头上的利剑顺时都会斩下。生命宝瓶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盖亚随时会掌握它,从而驱使它的威能。 而生命宝瓶……纵然自己是诸神中最擅长铸造者,也得承认它不可思议的位格。 不需要亲眼见证,只要听闻就能知道那是一件神器之王,纵然自己的藏宝成千上万,也抵不上它哪怕一半。 随着时光流逝,未来也愈发混沌了,像是一滩浆糊。 当赫菲斯托斯站在历史的王座上眺望未来,除了「镰刀」清晰又模糊的身影,其它一切都沉在时光的河流中。 他也问过克洛托,克洛托说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现在只是一个织妇,除了能操弄命运的丝线,未来种种已然与她无关。 赫菲斯托斯觉得这样也挺好。能被看见的未来成了事实,那要多让人绝望。 现在连他都快要看不清未来的方向了,那数遍世间,还有几人能比司掌历史的他眼睛还要明亮? 大致没有了吧?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联系克洛诺斯。 因为「镰刀」太远,而盖亚太近。 坐在神殿的门槛上,找准克洛诺斯远去的方向,历史无形的涟漪从脉络中荡出,似缓实快,恍惚间已然穿越难以计数的残破世界。 赫菲斯托斯面露疑惑之色。 「这么快?」 「怎么可能?」 不怪赫菲斯托斯心生疑惑,他和克洛诺斯见过,自觉两者间的差距虽然有,却绝不会大。克洛诺斯和乌瑞亚一年能在混沌中走多远,现在又大致在哪个位置,这些他都是心中有数的。 但当历史的涟漪扫过,却不曾发现两人的位置。赫菲斯托斯又往前寻探,还是没有。 他突然灵机一动,着重寻找两人曾经的痕迹。他又看到了那个世界,看到了海中的巨树、撑天的大山,还有散发无穷热量替代太阳的火焰鸟儿。 但除了这三人共同复辟的世界,偌大的混沌竟然再也找不到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和最古山神乌瑞亚的痕迹了,就好像一位古神出手,将这些过往的痕迹都抹灭一般。 但。 哪来的古神? 都是古神! 赫菲斯托斯心下了然。 「躲我?」 「你躲得掉吗?」 克洛托恰好在此时归来了。 赫菲斯托斯也不废话,他从克洛托手中接过岁月史书和流光灯,匆匆往外走去。 「我出去一趟!」 克洛托只来得及凝望他的背影:「急什么?」 …… 赫菲斯托斯去了一座后来在诸神中声名远扬的大山。 这座大山的腹部曾困锁前代神王长达千年之久。 诸神畏惧那位残暴的神王,哪怕他已经离去亦是如此。祂们自发疏远这座大山,将它在大地上孤立出来。 这方便了赫菲斯托斯。 他穿进山腹之中,沿装饰华丽又布满尘埃的长廊前进,找到了山腹深处的潭水。 在潭水边上,他一手托着岁月史书,另一只手提着流光灯。流光灯散发的清辉照亮潭水,照出前代神王克洛诺斯最后一次在潭水边上的倒影,也将赫菲斯托斯拉入一段历史之中。 这段历史,他曾经也来过。 但现在这里是一片虚无了。 虚无尽头有光亮,像是一个山洞的出口。 赫菲斯 托斯自然不惧,他顺着光亮往前走去,走进光明之中。 和黑暗的虚无相反却又类同,这里是一片空白,和虚无一样什么都没有。 不,有一样东西! 在赫菲斯托斯左边的空白里突兀竖了一座高山,高山上还刻了四个大字。 这座高山就像一座石碑,生来就是为了镌刻在上面的字体服务的。 上面写道——别再来了。 赫菲斯托斯不自觉乐了,克洛诺斯还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呐! 可惜自己不会如他如愿。 在赫菲斯托斯的意志下,历史的波澜在这片空白的世界以他为徐徐散开,要找寻这片空白世界被人为隐匿的历史。 那个被藏匿的点在哪里呢? 哦!原来就在面前。 撞到历史的波澜,眼前的大山一触即溃,化作齑粉烟消云散。 藏在大山下方汇聚一团的历史影像由此暴露。 与此同时,这片空白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潮湿。 赫菲斯托斯低头去看,能看到脚下荡漾的水迹。远方,一条大河无有源头,没有河床,从空白世界的天上蜿蜒流来,那是时间的河。 时间,它依照一位古神的意志有了确切的形体。 它撞在赫菲斯托斯身上,像是海浪拍打船只,将赫菲斯托斯逐渐推离这片空白世界。 赫菲斯托斯是司掌历史的神祇,但面对这条时间之河,他也只能延缓脱离此地的速度,仍不可避免要脱离这片空白世界。 因为这里虽在过往之中,在历史之中,却独属于前代神王克洛诺斯,是归属于他的时间。 唯有涉及到这位前代神王,时间才能对抗此刻的历史。 可一旦赫菲斯托斯涉及到他,这位前代神王在他的时间里就总会处于上风。 赫菲斯托斯在不可避免的回归中向他喊话:「克洛诺斯,别急啊。」 「你应该知道生命宝瓶吧,你和乌拉诺斯一样,都是源于它的造物。」 「当然,我也是,我还是造物的延续。」 「但你不觉的到了该了结的时候吗?」 「还是你甘愿留下弱点?想着有一天将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奉献给盖亚?」 「你崇敬她对吗?因为她是你的造物主?」 时间的长河停顿了一瞬,然后就是更加坚定的排斥。 从河水中传出淡然的回应:「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发现生命宝瓶,这本就不是秘密。」 「好在我对你留有防备,提前封锁了我的过去。」 「所以很抱歉,我对你的提议不感兴趣。」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摆脱那个瓶子,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那么……再见!」 历史的影像褪去,赫菲斯托斯又回到了潭水前…… 第一百五十八章:“接下来,现世就交给你了……” 赫菲斯托斯在潭水前陷入沉思。 「克洛诺斯已经摆脱生命宝瓶了?」 「什么时候?乌拉诺斯竟然没有消息?」 「还是说他已经先一步排除了克洛诺斯?」 「看来要少一个人了。」 「未必!」身后传来埃庇米修斯的声音。「哈迪斯已经深入混沌,大概就是去找他了。」 「他跑不了。」 赫菲斯托斯早知道老友在身后,但他转身去望,还是不由愣了一瞬间。 眼前的老友丢失了形体,显得不尽虚幻,但赫菲斯托斯知道,眼前虚幻的人影就是埃庇米修斯,不是一个幻影,也不是一缕意志。 他忍不住发问:「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你自己做的。」 「是。」 赫菲斯托斯皱起眉头:「为什么?我感觉你在变得虚弱。」 「虚弱就对了。」埃庇米修斯却大笑起来。「虚弱可太好了。」 「我从未这么好过,过几天还会更好。」 「因为我不仅舍弃了权柄,还会在不久的以后亲手将未来斩断。」 「也许我们会失败,也许这个世界会陨落,但都与我无关了。」 「因为新生的世界将不会再有埃庇米修斯这个名讳。」 「从此我即是我,唯一的我!」 「那你的威能还真是莫测啊!」赫菲斯托斯感慨出声。「连永恒轮回的名讳都能斩断吗?」 「我现在很好奇你生来究竟象征了什么。除了来源你父亲伊阿珀托斯的部分造物权柄,好像众神对你都一无所知。」 「也包括我。」 「因为你甚少显露威能,世上流传的不过是对你的猜测。」 「真相到底如何,没人知道。」 埃庇米修斯笑道:「当然是愚昧,凡人的愚昧,我们的愚昧。」 「我就象征了愚昧,我就是愚昧。」 赫菲斯托斯想了想:「愚昧可没有这样的力量。」 「你能创世,还能将自己和无限的未来割裂。」 「你所走的道路好像和我们都不一样,我们的道路无论如何纷繁都能在从前的体系中找到痕迹,而你的道路好像就起源于你……」 「如果创世我还能理解,那么强行将名讳从未来摘出,令以后新生的世界不再出现「你」,我不能理解。」 「我自问做不到这一点。」 「和你相识至今,我一共见你舍弃了两次,第一次是权柄,第二次就是现在。」 「每一次舍弃你都看似失去了很多,但你好像总能得到更多!」 「这就是智慧吗?」 「不!这是愚昧!」埃庇米修斯笑着反驳道。「就像除了你没有人知道火焰的本质到底是怎样的,除了我也不会有人知道愚昧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但这就是愚昧。」 「我已完全掌握了它,还要去开辟它新的道路。」 「了不起!」赫菲斯托斯称赞道。 从头到尾将一条新路开辟,太难了。没有前人的成果,一切都要依靠自己,埃庇米修斯却还能迎头赶上,当得上一句「了不起」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等你以伟大者的身份来往混沌。」 「凭空多出一位伟大者,盖亚的脸色一定很好看。」赫菲斯托斯说道。 这本是一句祝福,没想到埃庇米修斯却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 「不,是两位!」 「两位?」赫菲斯托斯愣住了。 他看向埃庇米修斯,埃庇米 修斯却转过虚幻的身体遥望大地极西处。他的目光好似越过了重重阻隔看到了那擎天的巨神。 他缓缓述说着:「我们三兄弟要团聚了,我已经提前预见了这一幕。」 「大哥会将长矛扎进盖亚的胸膛,令她痛苦呻吟。」 「普罗米修斯则会从高加索山上下来,在人间行走。」 「这正是普罗米修斯被关押时我的愿景,现在它要实现了,我等待这一幕被验证。」 这话令赫菲斯托斯感到惊讶:「你还能清晰的看到未来?」 「不对,你看不到它!」 「这就是愚昧吗?」 埃庇米修斯畅快地大笑起来,他似乎早就想这样笑了,只是憋在心底。 「这就是愚昧。」他说。 「我看不到所有,但能看到我想看的就足够了。」 他虚幻的身影渐渐远去,飘摇向未知混沌的深处。不是陨落世界的方向,而是无穷残破世界还未蔓延之所在。 「不要担心。」他说道。 「哈迪斯虽然不是一个好的同行者,但你可以信任他的能力。」 「他那么自傲一个人,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名讳被刻在生命宝瓶上,他一定会将克洛诺斯带回来。」 「没有人比他更急切了。」 「接下来,现世就交给你了……」 …… 混沌之中。 一个游荡的陨落世界。 深谷之中的尸骸已经堆彻成一座小小的山包,深谷之上,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和最古老的山神乌瑞亚也在谈论。 「我刚刚仔细想了想,还是要回一趟现世。」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如此说道。 他和乌瑞亚两人站在深谷之上,俯视下方堆积的尸骸。 「嗯?」乌瑞亚有些意外。「你不是已经拒绝赫菲斯托斯了吗?」 克洛诺斯却笑了起来:「是让他知难而退,不要总是来烦我。」 「但是盖亚是我们的造物主啊,造物主有了危难,我们不回去落井下石吗?」 乌瑞亚闻言皱起眉头:「克洛诺斯,我不太想回去。」 「盖亚这个名讳是什么意思你比我清楚。」 「就算你我同回,胜负也还未可知。」 克洛诺斯看向乌瑞亚,他语态坚决:「不,老友,你得回去!」 「你的名讳是该从生命宝瓶上拿下来了!」 乌瑞亚摇了摇头:「那我一个人回去。既然你当初能在生命宝瓶上摘下名讳,我比你当初要强,那我也能。」 克洛诺斯却叹了一声:「老友,别傻了。」 「难的不是从生命宝瓶上将名讳上取下来,而是接近它。」 「我那时候能办到,是因为盖亚还很信任我,她需要倚靠我来统御大地,统御她的造物,还要我来分担乌拉诺斯的压力,这才让我有了靠近生命宝瓶的机会。」 「现在可比从前难多了。」 「暗流涌动,盖亚不会一无所知。」 「我动的手脚,她应该已经发现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散步”的赫菲斯托斯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没有去诸神与凡王共饮的晚宴。 他当然不会去。一来坦塔罗斯就是一个戏剧,他的命运早已注定,而他无力反抗。 这令人感到惋惜。 二来坦塔罗斯也没有请他,邀请他的神祇不是宴会的主人,也就用不着去了。 克洛托去了,已经给足了面子。 现在克洛托就在对面,和他述说宴会上每一个人的言行。 讲述完赫拉的安排,她最后又提了一句:「德墨忒尔会吃人肉,我不喜欢。」 「你理她做什么?」赫菲斯托斯讶然道。 克洛托道:「因为我不吃人肉,我也不吃肉。我一直认为神祇和造物没什么分别,智慧虽有多寡,但本质相同。」 「但这并不妨碍你站在高处俯视他们。」赫菲斯托斯接过话茬。「你是克洛托,你没必要在意她,还有祂们。」 「我并不是单指神祇或是造物,我说的是所有人。」 「你改变不了他们,也就只能容忍他们。」 克洛托冷然道:「那我可以选择不容忍。」 赫菲斯托斯笑了一声。 「但你已经在容忍了。你在克制自己,允许他们存在就是证明。」 「你不喜欢德墨忒尔,但你从前不会理睬她。」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的挚爱。」 克洛托没有说话,过了有一会,她终于吐出一口气,道:「你很敏锐。但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我站在宫殿的中央将用坦塔罗斯孩子做就的菜肴扔进火盆时,诸神都附和我。」 「我又去看德墨忒尔,她独自在吃肉。」 「我不知道傲慢的是她还是我,但我当时的确几近发怒,又强忍了下来。」 听到发怒的字眼,赫菲斯托斯若有所思。 他的意志须臾间沉入虚幻的火焰海洋,探究体内象征的火焰根源。它们的确被引动了。 他问克洛托:「你会发怒,这正常吗?」 克洛托道:「这很正常,我当然会发怒。我是神祇,又不是草木。」 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道:「也许并不正常。」 「你忘了吗,你失去了权柄,而我向你分享力量。」 「现在看来,你注重历史却忽略了我的本质。」 「愤怒和狂躁是火焰的一部分,你得学会节制了。」 克洛托面露疑色:「那你为什么不受影响?真的是你的问题吗?」 「你看起来很理智,比我要理智的多。」 是啊,我为什么不受影响? 克洛托手中提了灯,流光灯的清辉照亮赫菲斯托斯微微眯起的眼睛。 他低语了一声:「也许我并不是不受影响,理智是外衣,疯狂才是我的本性。」 赫菲斯托斯突然牵起克洛托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他道:「你自己看吧。」 于刹那之间,克洛托窥见了一个火焰世界,一个两极分化的火焰世界。在火焰世界的中央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界限,火焰世界被隔开,一半傲慢,一半懒惰。 火焰世界只闪过刹那,但于刹那间追寻永恒是神祇的才能。 克洛托看清了,所以有些疑惑:「你的神性为何如此奇怪,一半扭曲一半正直,合起来看又混沌和谐。」 「像是完整的一部分,又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 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你没看清,再看。」 克洛托的手掌又被放在了挚爱的心口。她这会看的更仔细了。 她看到了,在火焰世界中有一个人影,那人影是她的模样。她就在站在傲慢之中。 她忍不住惊讶,并叫出了声:「我!?」 「她是我吗!!!」 她挣脱火焰世界,去看赫菲斯托斯的眼睛,用眼中的光和倒影去质问。 赫菲斯托斯点点头,他没有否认:「是你。」他说。 克洛托安静了有一会,她一直盯着赫菲斯托斯,像是那双看过无数次已经习以为常的眼睛里藏着什么秘密。 她突然问道:「我应该怎么做。」 这声音低极了,像是夏日温柔的晚风。 赫菲斯托斯回答她:「也许你可以往中间走一点,站在扭曲和正直之间,寻找一种微妙的平衡。」 克洛托动容道:「我能找到吗?」 她手中的流光灯散发清辉,清辉突然迸发变得很亮,比往常都要亮的多。在很短的时间中就驱散神殿里的阴影,让火焰的影子不得见,也让两人只能相互看见。 这清辉很快就黯淡了。 赫菲斯托斯从克洛托手中接过提灯,提灯变得安分。 他肯定道:「你当然能找到。这对你来说不是困难的事情。」 他说着往神殿之外走去。 「你去哪儿?」克洛托在他身后问他,语调有些高,显得比以往都要急切。 赫菲斯托斯闻言转过身,相隔一段距离抛出手中的提灯。 克洛托稳稳接住了。 「散步。」赫菲斯托斯道了一声。 克洛托在身后望他。他没有打开通往混沌的裂隙,而是径直去往大海。 他往海底深处走去,步入海中的阴影。 他穿着黑袍,用兜帽遮住了脸。 在海底深处,早已有人在等待他。却不是居于海底最初的海神蓬托斯。 蓬托斯发现不了他,等他的人是大地女神盖亚。 赫菲斯托斯早想来见她了。这位女神敏锐异常,无论是什么样的诡计最后都会与她对抗。 赫菲斯托斯也想要提前称量她的斤两,为后续正面的对抗做些准备。 历史被放弃被伪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宛若流水的微弱力量,像是潺潺流动的时间。 他手中握了一把古朴的长弓,凡间的铁箭被搭在弓弦上,上面镶嵌天界奥林匹斯山的尾羽,缭绕黑夜深处的孤独寒气。 他往前走去,和掌握大地的女神离得很近,近乎要面贴着面了。 铁箭这时候才离弦奔出,射向大地女神盖亚的右胸。 这一箭太迅猛了,距离也太近了,另类的时间力量和黑夜的深沉傲慢加诸其上,却只赋予它一个意志——中! 面对这样迅猛的一箭,盖亚迎接的方式只是一声冷笑。 对方不露面,她也不加码。她只是张开纤细的五指去接,像是凡人不费力提起火炉上烧开的水壶,她也不需要展露任何力量就轻而易举抓住了铁箭。 「你是谁?」她质问道。 回应她的是一句念叨:「为了冥后的荣光……」 另一只铁箭被射向她的左胸。 这一箭的时机很好,也很突然。盖亚一只握着挡下的铁箭,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接。这支箭险些就点到她的胸脯。 当她眯眼望去,面前的人影已经消逝在海底…… 第一百五十九章:生命宝瓶上的一处突兀和两处空白 「哦?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画了一幅画。」 「一幅画?」 「对,一幅画。」 …… 最深的海底。 黑暗、裂缝、还有宏伟的宫殿群落。 这里归属于原初的海神蓬托斯。 这里的宫殿都沉溺在黑暗和深水中,它们立在这里,藏匿此处,神秘,就和原初的海神蓬托斯一样神秘。 它们神秘的同时还兼具古老,历经三位天界王者,它们和原初海神蓬托斯仍在此处。 如果有细心的后辈神祇追溯古早岁月,会惊讶地发现时光流逝丝毫不能撼动这些宫殿,历经更迭,它们的地位始终没有变幻过。 而在这些宫殿群落之下,深入地底的地底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地穴,上方属于原初海神蓬托斯的宫殿堵住了它的出入口。 然而,原初的海神却不是此地主人,他只是一个守门人。 这里属于大地,属于大地的女神盖亚! 暗潮涌动,大地女神盖亚不会一无所觉。 早些日子她去了一趟混沌,想要找寻黑夜女神尼克斯却无功而返,哈迪斯又在最近去往混沌失去踪影…… 就好像有人辛苦编织了一张大网要将她笼罩。 她在地穴中独自前行,独自低语:「乌拉诺斯,是你吗?」 「你一定感到急迫了。」 「一个尼克斯就让你心乱至此。」 「不过也对,你从未体会过至高的感觉才会误以为她是至高。」 「可惜……连至高这称谓都是我告诉你们的,她还不配。」 「你就提防我吧,等阿特拉斯腾出手来,你就知道他有多难缠了。」 「而你……早晚会与我融为一体!」 大地的女神并不是突然提起阿特拉斯。 在她前方就是宛若一座细长大山斜插在地底的生命宝瓶,巨大的瓶身一半埋在土里,开口的另一端***在地穴世界。 瓶身上,一个名讳何其夺目。它和瓶身周遭布满的沉寂名讳都不一样,散发耀眼的金辉,仿佛下一瞬就能挣脱宝瓶,以被书写的单薄而片面的字体傲立在天地之间。 它是——阿特拉斯! 唯独这个名讳的主人,能令盖亚感到难缠又无可奈何。 在漫长的岁月中,盖亚曾亲手将乌拉诺斯养育,作为辛苦创造的结果,人为制造的对立面,乌拉诺斯从一出生起盖亚定好了他被吞噬的宿命。 但是……盖亚必须得承认,乌拉诺斯是她最完美的造物。 他的身躯不仅拥有能匹敌古神的力量,他的头脑还满是智慧和野心。 这样完美的造物是不会接受宿命的。 但盖亚即使是从现在往从前看,乌拉诺斯的反叛和隐忍仍旧无迹可寻。 但在结果上,乌拉诺斯跨入伟大行列走向成熟之际,盖亚就立刻失去了对他的掌握。…. 漫长的岁月,天与地就此真正对立,造物主和她的造物也就此宣布战争漫长的拉锯。 但在漫长的岁月中,盖亚也不是没有过机会。 千百年前,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在困顿中步入伟大,还机缘巧合截留了一缕至高的神力。 那个时候,就是盖亚的机会! 她与乌拉诺斯几乎是同时出手,但这绝不是争抢,而是引诱! 盖亚对所谓至高的神力从来就没有过兴趣。 克洛诺斯以为是自己要以一敌二,但绝不是,是乌拉诺斯要腹背受敌才对! 而在那时阻拦盖亚登上天空的人就是阿特拉斯…… 盖亚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嚼碎吞咽! 但很可惜……她做不到…… 阿特拉斯从来只问敌人是谁,而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他就是个怪物,沐浴鲜血而奋战可那鲜血全然不是他自己的。 他在鲜血和狂战中高歌,力不竭,即是不败。虽然身形庞大是个靶子,可如果这个靶子坚不可摧还迅猛如风雷,那么——谁才是靶子? 盖亚忌惮他,也唯独只忌惮他。其余的后来者只会是后来伟大者,唯有阿特拉斯,不会讲道理也不讲道理,他如果是后来者,那就是后来的怪物…… 可根据生命宝瓶的显示,阿特拉斯终会成为怪物,那一天或早或晚…… 瓶身上散发耀眼金光的名讳就是最好的倒计时。 这金光令大地的女神烦躁不堪,自世界开辟以来,磅礴的伟力第一次不管不顾轰击在生命宝瓶上,降临在瓶身散发耀眼金辉的名上。 随之响起女神低沉的喝骂:「伊阿珀托斯,你好的很!」 可纵然遭受一位伟大者的轰击,生命宝瓶仍旧不为所动。它自亘古就已屹立此处,还从未被人搬动过,瓶身上突兀的名讳仍在散发金辉。 然而一位伟大者的泄愤不会没有成效,另一个名讳被抹去了,令如山般高大的生命宝瓶出现极微小的异样。 那是一处小小的空白,并不起眼。 但盖亚还是能发现它。 宛若时光在回溯,落下的尘埃浮起成为颜料,颜料一点点蠕动将空白补全,补出在轰击中消失的名讳——克洛诺斯。 注视良久,盖亚终于伸出手指将它抹去,调和的颜料沾染她柔软的指腹。 她偏过头看向生命宝瓶另一处,那里也有一处空白,曾经有一个叫乌拉诺斯的人在上面留名,后来又亲手将名字取走。 「做的不错。」 「我小看你了。」身姿曼妙的女神缓缓述说。 …… 混沌深处,游荡的世界。 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突然停下谈论。 他抬头望天,天空裂开一道口子,迷雾和死国的寒气挤了近来。 大雾来了,将他和乌瑞亚笼罩在雾中,哈迪斯的身影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浮现。 一瞬之间,克洛诺斯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成了千百年前统御大地的神王,褪去沧桑颓废的外表在时光中将暴虐取回。 他的语调全是强硬和铁血:「取下你的斗篷,露出你的脸。」 「我是你父亲,以真容来朝见我!」 迷雾中的哈迪斯静立不动,死国的寒气在他脚下弥漫。 他沉默片刻才脱去斗篷露出真容,于是迷雾在前代神王眼前散去。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千百年前,统御大地的神王声名日益煊赫,他的孩子也是臣子走近他,来朝见他。 走近了,哈迪斯没有看一旁的乌瑞亚,而是看向克洛诺斯的眼睛。 「我权当你是了。」他说。 ----- ps: 扑街日记:早写完早喝酒,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因为只要我不写,我就可以马上喝酒。 亚撇缺水 第一百六十章:人世间最大的恶来源哪里?神祇还是暴民? 最显赫凡王死去时,他宴请诸神,诸神也赴他的约。 天上的神王就是自那时开始威压大地,比人们想的还要早的多。——永生的冒险家奥狄斯记于末日启示之际。 …… 人世。 大地上最富饶的国度西庇洛斯。 没有任何人要比坦塔罗斯还要清楚自身的困境了。 他在短短数月就享尽人世间一切荣耀,他被众神邀请去往奥林匹斯神庭,去见他的父——神王宙斯。 他的父神在奥林匹斯山最高的宫殿设宴款待他,九位文艺的廖斯女神向他献舞。他在山风拂面的宫殿畅饮林中仙女酿造的蜜酒,醉眼朦胧与神王座下的拥护者谈论人间。 神王的拥护者赞美他,夸耀西庇洛斯是人世间最富饶的国,他是人世间最大的王。 而神王和天后,祂们坐在两张相伴的王座微笑以对这和谐美好的一幕。 但……真的是这样吗? 那些高高坐在上首的古老神祇们何尝看不出坦塔罗斯欢快醉眼中的躲闪和疏离,只有穿行在下方的神祇才会认为天界新晋了一位特殊的凡人宠儿。 很多人都或多或少明白这是一场戏剧,剧本早已拟定,无论主角是否愿意都要登场然后谢幕。 不止坐在上方的神祇明白,舞台中心的坦塔罗斯也明白。 所有取得的荣耀好像就是为了失去然后送给另一个人,而神是推手,也是强权和命运。 除了神的子嗣,无人可继承另一个凡人的荣耀。 如果……自己真的是神王的子嗣该有多好…… 可惜不是。 倘若不是,那莫大的荣耀便不是丰碑,而是残落的墓碑。 没有人比坦塔罗斯更了解了,要一个人得到他所不能得到的美好事物,然后宣告他的死期。 盖因他生前得到的一切都是湖中之月,可见而不可取得,待他死后,潮湿松软的地下才是归宿也是现实。 坦塔罗斯离开天界的第一天晚上,散落在四国的探子就回来向他禀报。探子们绘声绘色向他讲述他在天界的荣誉,说他畅饮众神取食的蜜酒,说他和太阳还有商神相谈甚欢。盖因这荣誉已从天界流向四方的国。 人世间还有比这更大的荣誉吗?没有了。 倘若没有比这更大的荣誉了,那原站在顶峰的人是不是该下山了? 而山下又是那里?深渊还是死国的谷底? 但人世间确乎曾流传过凡人所能得到的最大荣誉,那是神祇对最虔信者的褒奖——与诸神痛饮,九位美妙的廖斯女神献上绝于凡世的神舞。 这褒奖曾有人得到过,那是一个名叫坦塔罗斯的国王。 也许往后不会再有人得到了,但这褒奖永远放在群山之巅,永远等待最优秀的凡人前去摘取。 而谁会是下一个最优秀的凡人呢?是你?还是我? 也许…… 每一个人都是最优秀的,我们永远自认为自身的完美无瑕,永远想要去摘取那颗放在群山之巅的璀璨明珠。 坦塔罗斯同样如此认为。 但是很遗憾,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他人眼中那个最优秀的王,最好的王另有其人。 他是那个取得不应该取得美好事物的凡人,被宣告了死期。他生前得到的一切都是湖中之月,可见而不可取得,待他死后,潮湿松软的地下才是归宿也是现实。 他在富饶国度的深宫赶走所有仆从,一个人独处,也在此前召见宠爱的儿子珀罗普斯。 他坐在王座上沉思,四下无人,因为王者注定孤独。 他……很孤独… … 因为在去往奥林匹斯山赴宴时他就已经了献祭很多人,其中不乏冲撞他却又忠心耿耿的臣子,他们进言,然后死去,因为这言不合坦塔罗斯的意。 这很寻常,也很平常。臣子是为了家和国,而王是为了权与力。 他们所思所想从不一样,就像是一纵一横的两条线,除了再不相交。 可纵然献祭了一城又一城的人,比约定时的数目还要多十倍不止,死国的君主却不曾来履约。 还有他想要求助的神祇妻子们也不知所踪,祂们背后是湖泊里的神祇。 从那时起坦塔罗斯就明白了,他被抛弃了,死亡的命运已然定下不可更改。 而越是绝境人就越是疯狂,而越是疯狂人就越显得冷静。 坦塔罗斯在冷静中做了决定——他要加大力度,毫无保留对死亡进行献祭,即使死亡不会回应他。 因为——死亡并不是一种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不仅如此,他还要最第二件事——回请天界的神祇,以人世最显赫君王的身份! 这是坦塔罗斯所剩不多的骄傲,也是埋藏他骨子里的自负——王的落幕,必须由王亲手撰写序章。 行宫之外,早先召见的爱子珀罗普斯来见他了。 珀罗普斯一进宫殿就能望见插在宫殿中央的金刀。 他心里疑惑父亲今日的反常,坦塔罗斯却已从王座上下来走向他。 坦塔罗斯问他:「我的孩子,请告诉我。」 「你是虔诚的信徒吗?」 「你是否信仰庇护我们的诸神,并为此而感到问心无愧?」 这些问题不需要犹疑,因为珀罗普斯本就是虔诚的信徒。 「父亲,我当然是了。」他回答道。「我为我的信仰感到问心无愧。」 坦塔罗斯很满意孩子的回答,他向珀罗普斯娓娓道来:「孩子,我曾去往天界奥林匹斯山,享用过我所不能享用的繁华。」 「诸神的宴请我发自心底感到恩泽,我想要回请祂们。」 「然而人世珍稀的物太少了,我费尽心思才打听到一些稀奇的肉类。」 「那我去为父亲取来。」珀罗普斯信誓旦旦。 坦塔罗斯却笑了,他走向宫殿中央插入地下的刀,不费力就拔了出来。 「孩子,你是虔诚的信徒。这样的事应该你去做,但肉我要自己取。」 珀罗普斯还未惊恐,这还未成形的惊恐就已凝固在他脸上。金刀扫过喉结,于瞬息之间了断他的性命。 坦塔罗斯脸上身上沾满鲜血,他扔下金刀擦拭手指,发现擦不干净,又胡乱在华贵的王服上抹了抹。 他像一个哲人一样在无人的宫殿独自发问又独自解答:「人世间最大的恶来源于哪里?」 「神祇还是暴民?」 「不,是他们的国王坦塔罗斯。」 第一百六十一章:“是我的信徒……” 今夜的西庇洛斯王城没有灯火,街巷却格外明亮。 天上的圆月像一个大大的银盘,又像是一盏刚好悬挂在头顶的明灯。这向人们告知了一件事——月神在注视! 一个穿黑袍的青年人趁着月色走近城墙,他戴着的指环闪烁金辉,城墙就为他开了一道「门」,待他进城,「门」又自主合上了。 来人正是永生者奥狄斯,他身上附着一个已消亡古老教派祭司的灵魂——安瑟祭司萨塔。 他们是拯救者,在前不久拯救了一个名叫珀尔修斯的婴儿。婴儿和母亲被装在木箱抛入大海,奥狄斯漂浮在大海上扶住这木箱,好叫木箱中的生命不至于沉入海底溺死。直至他们一齐撞入一个岛屿,见到岛屿上两个穿着打扮像是渔民的人将母子俩救下。 但他们本不应该是拯救者,而是更改预言的人,到头来却亲手叫预言成为现实。 奥狄斯有些迷茫,他征求萨塔的意见,决定回到西庇洛斯看看预言的另一半是否应验。 可他一路打听,所见所闻,心也就渐渐沉了下去。 一个国度最繁华的地方应该是国度内靠近王都的腹地,可西庇洛斯却恰恰相反。它的边境依旧繁华,两国来往通商,有繁荣的征兆,而越是往腹地行进,沿途的城市就越是萧条,本应繁荣的街巷罕有人迹。 街上人心惶惶,都在传闻去往王都的人是遭遇了不测,但也有热心肠坚决信任他们的国王,相信人们总会回来,只是或早或晚。 奥狄斯来了西庇洛斯的王都,真相如何心中大致有数。 他一边往远处灯火冲天的地方行进,一边在心里和体内的萨塔对话。 「我说的没错吧,上层已经腐朽了,盲目期待不可取。」 「那些沿路盲目期待盲目坚定的人注定要失望,他们的亲人永远不会回家了。」 体内的萨塔回应他:「那你觉得错应该归咎于谁,坦塔罗斯还是「那些人」?」 「如果把「那些人」抛去呢?」 「是,盲目期待不可取,那盲目抗拒又可取吗?」 「也许沿路的人们心里也隐约有答案,只是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毕竟亡国和逃往其它国度都叫人看不起。」 奥狄斯不由皱起眉头:「他们就不会反抗吗?」 萨塔在奥狄斯的心房笑了:「会,可谁来反抗呢?反抗可不是一句空话,它要付出鲜血作为代价。」 奥狄斯想了想,又恢复了他学者的那一面:「那又要怎么做?」他在心里问萨塔。 萨塔告诉他:「历史不是给你答案了吗?应当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奥狄斯不认可这个答案:「新的秩序不过是另一种压迫,它总会腐朽。」 萨塔却告诉他:「没有什么东西不会腐朽。重在当下,重在变革。今人不曾看见古时的月亮,也就不知道古时的天象是怎么样的。盲目采用即是错,盲目信任也是错。」…. 「就像我们沿路见识到的人们总结的巫医术一样,它适用于南方却未必适用于北方,也许随着人们体质和自然药物的改变,在未来也将不再适用。」 「可在当时当地它绝对是有成效的。」 「这和秩序是一个道理,除了神祇,没有什么东西敢说自己永恒。」 「所以盲目期待和盲目信任难免会出乱子,应秉持批判的态度。」 奥狄斯叹了一声,不由将心里话显露在嘴边:「那这也太难了。」 「公正和客观,只有神祇才能做到了吧!」 萨塔闻言在奥狄斯心房里大笑起来:「别灰心,奥狄斯。」 「 你未尝做不到,你未尝不能成为神祇,也许下一个永恒的人就是你也说不定呢?」 他们谈笑着,却被刀剑相撞声拦下,只因前方就是王的居所——一座巨大的宫殿群落。 看来今夜是个特殊的日子,整个西庇洛斯王城都熄灭了灯火,而王的居所却灯火通明照亮黑夜。 守门的侍卫眼神木然,那是杀戮太多过后对生命的漠视。 奥狄斯敏锐察觉到侍卫的眼神已经落在自己脆弱的喉咙了。 他识趣离开,藏在远方街角一棵大树的树荫下。 体内的萨塔也在提醒他:「你不能进去,我感觉到了危险。」 「也许时运之神的预言在今晚就要应验了。」 奥狄斯的目光越过树荫落在远方亮堂的宫殿群落,他叹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预言就像诅咒,总有要应验的那一天。」 「它的过程无所谓,结果不能改。」 「可惜了一个繁华的国度,它注定破灭,和它承载的人民一齐陷落在黄沙之中。」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萨塔,你说后世的人们会怎样评说西庇洛斯和他们的国王坦塔罗斯?」 「是夸耀西庇洛斯曾有过的繁华还是坦塔罗斯后来的残暴?」 「亦或者保持批判的态度,两者兼而有之?」 萨塔想了想,他告诉奥狄斯:「我想后世应该是这样流传的。」 「坦塔罗斯罪恶滔天,被神只们打入地狱。他在那里备受苦难和折磨。」 「他站在一池深水中间,波浪就在他的下巴下翻滚。可是他却忍受着烈火般的干渴,喝不上一滴凉水,虽然凉水就在嘴边。」 「他只要弯下腰去,想用嘴喝水,池水立即就从身旁流走,留下他孤身一人空空地站在一块平地上,就像有个妖魔作法,把池水抽干了似的。」 「同时他又饥饿难忍。在他身后就是湖岸,岸上长着一排果树,结满了累累果实,树枝被果实压弯了,吊在他的额前。」 「他只要抬头朝上张望,就能看到树上蜜水欲滴的生梨,鲜红的苹果,火红的石榴,香喷喷的无花果和绿油油的橄榄。」 「这些水果似乎都在微笑着向他招呼,可是,等他踮起脚来想要摘取时,空中就会刮起一阵大风,把树枝吹向空中。」 「除了忍受这些折磨外,最可怕的痛苦则是连续不断的对死神的恐惧,因为他的头顶上吊着一块大石头,随时都会掉下来,将他压得粉碎。」 「这个故事会警示人们要对诸神心怀敬畏,它被称为「坦塔罗斯的苦恼」……」 …… 灯火通明的宫殿群落深处。 坦塔罗斯宴请诸神,诸神也赴他的约。 众神齐聚的晚宴寂静到只有外面的风声。 最显赫的凡王亲自为在场的诸神呈上菜品。 上与下、尊与卑在这场晚宴一目了然。神王宙斯坐在上首,一旁是他的天后赫拉,再一旁才是各有势力的古神们。至于古神们的子嗣和不入流的神祇,祂们全在下方,好一点的有个位置,差些的只能站着。 天后赫拉望了一眼宫殿之外,探寻的目光落在一位坐着的美丽女神身上。 女神是克洛托。 她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扫向身旁的空位,随后开口打破晚宴上弥漫的寂静:「是我的信徒……」 亚撇缺水 第一百六十一章:“是我的信徒……” 今夜的西庇洛斯王城没有灯火,街巷却格外明亮。 天上的圆月像一个大大的银盘,又像是一盏刚好悬挂在头顶的明灯。这向人们告知了一件事——月神在注视! 一个穿黑袍的青年人趁着月色走近城墙,他戴着的指环闪烁金辉,城墙就为他开了一道「门」,待他进城,「门」又自主合上了。 来人正是永生者奥狄斯,他身上附着一个已消亡古老教派祭司的灵魂——安瑟祭司萨塔。 他们是拯救者,在前不久拯救了一个名叫珀尔修斯的婴儿。婴儿和母亲被装在木箱抛入大海,奥狄斯漂浮在大海上扶住这木箱,好叫木箱中的生命不至于沉入海底溺死。直至他们一齐撞入一个岛屿,见到岛屿上两个穿着打扮像是渔民的人将母子俩救下。 但他们本不应该是拯救者,而是更改预言的人,到头来却亲手叫预言成为现实。 奥狄斯有些迷茫,他征求萨塔的意见,决定回到西庇洛斯看看预言的另一半是否应验。 可他一路打听,所见所闻,心也就渐渐沉了下去。 一个国度最繁华的地方应该是国度内靠近王都的腹地,可西庇洛斯却恰恰相反。它的边境依旧繁华,两国来往通商,有繁荣的征兆,而越是往腹地行进,沿途的城市就越是萧条,本应繁荣的街巷罕有人迹。 街上人心惶惶,都在传闻去往王都的人是遭遇了不测,但也有热心肠坚决信任他们的国王,相信人们总会回来,只是或早或晚。 奥狄斯来了西庇洛斯的王都,真相如何心中大致有数。 他一边往远处灯火冲天的地方行进,一边在心里和体内的萨塔对话。 「我说的没错吧,上层已经腐朽了,盲目期待不可取。」 「那些沿路盲目期待盲目坚定的人注定要失望,他们的亲人永远不会回家了。」 体内的萨塔回应他:「那你觉得错应该归咎于谁,坦塔罗斯还是「那些人」?」 「如果把「那些人」抛去呢?」 「是,盲目期待不可取,那盲目抗拒又可取吗?」 「也许沿路的人们心里也隐约有答案,只是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毕竟亡国和逃往其它国度都叫人看不起。」 奥狄斯不由皱起眉头:「他们就不会反抗吗?」 萨塔在奥狄斯的心房笑了:「会,可谁来反抗呢?反抗可不是一句空话,它要付出鲜血作为代价。」 奥狄斯想了想,又恢复了他学者的那一面:「那又要怎么做?」他在心里问萨塔。 萨塔告诉他:「历史不是给你答案了吗?应当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奥狄斯不认可这个答案:「新的秩序不过是另一种压迫,它总会腐朽。」 萨塔却告诉他:「没有什么东西不会腐朽。重在当下,重在变革。今人不曾看见古时的月亮,也就不知道古时的天象是怎么样的。盲目采用即是错,盲目信任也是错。」…. 「就像我们沿路见识到的人们总结的巫医术一样,它适用于南方却未必适用于北方,也许随着人们体质和自然药物的改变,在未来也将不再适用。」 「可在当时当地它绝对是有成效的。」 「这和秩序是一个道理,除了神祇,没有什么东西敢说自己永恒。」 「所以盲目期待和盲目信任难免会出乱子,应秉持批判的态度。」 奥狄斯叹了一声,不由将心里话显露在嘴边:「那这也太难了。」 「公正和客观,只有神祇才能做到了吧!」 萨塔闻言在奥狄斯心房里大笑起来:「别灰心,奥狄斯。」 「 你未尝做不到,你未尝不能成为神祇,也许下一个永恒的人就是你也说不定呢?」 他们谈笑着,却被刀剑相撞声拦下,只因前方就是王的居所——一座巨大的宫殿群落。 看来今夜是个特殊的日子,整个西庇洛斯王城都熄灭了灯火,而王的居所却灯火通明照亮黑夜。 守门的侍卫眼神木然,那是杀戮太多过后对生命的漠视。 奥狄斯敏锐察觉到侍卫的眼神已经落在自己脆弱的喉咙了。 他识趣离开,藏在远方街角一棵大树的树荫下。 体内的萨塔也在提醒他:「你不能进去,我感觉到了危险。」 「也许时运之神的预言在今晚就要应验了。」 奥狄斯的目光越过树荫落在远方亮堂的宫殿群落,他叹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预言就像诅咒,总有要应验的那一天。」 「它的过程无所谓,结果不能改。」 「可惜了一个繁华的国度,它注定破灭,和它承载的人民一齐陷落在黄沙之中。」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萨塔,你说后世的人们会怎样评说西庇洛斯和他们的国王坦塔罗斯?」 「是夸耀西庇洛斯曾有过的繁华还是坦塔罗斯后来的残暴?」 「亦或者保持批判的态度,两者兼而有之?」 萨塔想了想,他告诉奥狄斯:「我想后世应该是这样流传的。」 「坦塔罗斯罪恶滔天,被神只们打入地狱。他在那里备受苦难和折磨。」 「他站在一池深水中间,波浪就在他的下巴下翻滚。可是他却忍受着烈火般的干渴,喝不上一滴凉水,虽然凉水就在嘴边。」 「他只要弯下腰去,想用嘴喝水,池水立即就从身旁流走,留下他孤身一人空空地站在一块平地上,就像有个妖魔作法,把池水抽干了似的。」 「同时他又饥饿难忍。在他身后就是湖岸,岸上长着一排果树,结满了累累果实,树枝被果实压弯了,吊在他的额前。」 「他只要抬头朝上张望,就能看到树上蜜水欲滴的生梨,鲜红的苹果,火红的石榴,香喷喷的无花果和绿油油的橄榄。」 「这些水果似乎都在微笑着向他招呼,可是,等他踮起脚来想要摘取时,空中就会刮起一阵大风,把树枝吹向空中。」 「除了忍受这些折磨外,最可怕的痛苦则是连续不断的对死神的恐惧,因为他的头顶上吊着一块大石头,随时都会掉下来,将他压得粉碎。」 「这个故事会警示人们要对诸神心怀敬畏,它被称为「坦塔罗斯的苦恼」……」 …… 灯火通明的宫殿群落深处。 坦塔罗斯宴请诸神,诸神也赴他的约。 众神齐聚的晚宴寂静到只有外面的风声。 最显赫的凡王亲自为在场的诸神呈上菜品。 上与下、尊与卑在这场晚宴一目了然。神王宙斯坐在上首,一旁是他的天后赫拉,再一旁才是各有势力的古神们。至于古神们的子嗣和不入流的神祇,祂们全在下方,好一点的有个位置,差些的只能站着。 天后赫拉望了一眼宫殿之外,探寻的目光落在一位坐着的美丽女神身上。 女神是克洛托。 她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扫向身旁的空位,随后开口打破晚宴上弥漫的寂静:「是我的信徒……」 亚撇缺水 第一百六十三章:酒神迷踪 人间诸国,底比斯。 底比斯的来历很有嚼头,他的初代国王名为卡德摩斯,是个凡人。他的不凡之处有三点。 第一点,他的姐姐欧罗巴是神王宙斯在凡间的情人。第二点,他的妻子是哈尔摩妮娅,战神阿瑞斯和美神阿芙洛狄忒的女儿。第三点,他战胜过一头毒龙,并在毒龙的死地将底比斯建立。 传说卡德摩斯杀死的毒龙是战神阿瑞斯的子嗣,他为了赎罪,为战神阿瑞斯服役八年。 还有传说,卡德摩斯在年老之后放弃了在神示下亲手建立的国度,他和妻子哈尔摩妮娅双双化作巨龙远走他乡。 这传说未必属实,但是死亡之国找不到他的灵魂却是真的。 可无论卡德摩斯是否在世,他都不会想到他还能更加传奇。 他和妻子哈尔摩妮娅有一个女儿,名叫塞墨勒,她是宙斯在凡间的情人之一。 倘若只论这些,塞墨勒的故事自然算不得传奇。因为她已经死了,而无论她的情夫是谁,只要她死了,她就微不足道,所以她算不得传奇。 但是……她留了孩子存活在世上,这个孩子名叫狄俄尼索斯。这名字在人间并不起眼,但在这个名字之前,这个婴儿还曾有另外一个名字,一个能在诸神中勾起窃窃私语的名字——扎格柔斯!如今的冥后珀耳塞福涅和神王宙斯曾孕育过的子嗣,一个真真正正的神子而不是英雄。 他生来就注定不凡,只是时候早晚。 他在大地上流浪,顿足于诸国之间,他擅长酿酒,人们也称赞他,这称赞就是微弱的信仰。狄俄尼索斯生来就看的见这些无形的信仰,他因为信仰而逐渐强大,逐渐和人神混血的英雄们拉开差距。 倘若一开始还有人称呼狄俄尼索斯为英雄,那么现在绝不会,他们称狄俄尼索斯为酒神!只因他确乎展现出只有神才能展现的力。 所以底比斯城承蒙他的荣光,被人们称为酒神的城。 而他是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如今他早已离开底比斯了,在大地诸国间流浪,散播他的信仰。 现任的底比斯的国王名叫安菲翁,他的来历也有嚼头,是个人神混血的英雄。 他从太阳神阿波罗那里取得了一件竖琴,当他拨动竖琴,优美的琴声就为他扩建了底比斯的城墙。不仅如此,他的父亲还是宙斯。 虽然神王宙斯的子嗣众多,可不能永恒的存在那便是凡人,但是可以肯定一点,没有哪个神祇会冒着风险去玩弄安菲翁,他很安全。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但意味还是来了。他有一个妻子,名叫尼俄柏,尼俄柏是显赫之王坦塔罗斯的女儿…… 她也是这个国度的王妃,为安菲翁生有儿女。 夜晚,她就在深宫之中酣睡。她突然醒了。 有风吹过。 风从哪里来?深宫之中,什么样的风能吹到这里? 她在睡梦中陡然醒来,坐在华贵的床铺上警觉地望向四周。 有雾,门户闭锁的宫殿中竟然有雾。这雾很浓,像是烟,还冷的出奇。 还有水声,像是船只的桨在拨打水面。尼俄柏循声望去,在雾中看到一点微光。 那光近了,竟是一艘小船上的灯火,船上大致有四个人,一男三女。男子坐在站在船首,手中提了一盏灯,尼俄柏看到的微光就来自那盏灯。三个女子在船舱内没出声,她们苗条的影子落在薄薄的窗纱上。 尼俄柏这才猛然醒悟。她俯身去看床下,床下是水面,床在一条迷雾遮蔽的河上漂流。 「你是谁?」她警觉问道。 「马休。」提灯人回她。 尼俄柏觉得害怕,只因她知道马休这个名字属于谁。「邪神马休,你想做什么?」 「我想见你。」马休回道。 尼俄柏却坚定道:「我不会做邪神的信徒。」 这话很短,但尼俄柏眼里的决心做不了假。因为她的身份很高,所以她知道邪神马休算不了什么。被邪神杀死还有被众神垂怜活在人间的可能,而信仰邪神被众神杀死,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连灵魂都失去了,因为灵魂属于冥界,冥界属于哈迪斯,哈迪斯则是众神之一。 她一直盯着对面的邪神,看到提灯的邪神嘴角突然翘起一个弧度。他在笑,讥讽的笑。 这讥讽不被隐藏,流露在马休低沉蛊惑的语气中。 「我真的是邪神吗?我想不是。」 「我只是做不了真神,仅此而已。」 「你知道吗?你的父亲死了。死在他为众神准备的晚宴上。」 尼俄柏感到难以置信,眼中又流露理智。她在周旋,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念诵太阳神阿波罗的祷词。 她装作难以克制:「你杀了他?!」 又似乎很快反应过来:「不!你做不到!」 提灯的邪神却笑了,不仅他笑了,他身后船舱里还传出女性的笑声。尼俄柏这才确定她们的确是女性。 只见马休笑道:「我的确做不到。因为本就不是我杀的。」 「是他宴请的众神杀了他。」 「他的灵魂就在冥界,我坐船来,沿途看见他了。」 「他的灵魂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样子,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在折磨他。」 尼俄柏心中的祷词念得越来越急,却突然笑出了声。她讥讽道:「那理由是什么?我父亲是神王的信徒,他的国是神王最大的信仰国,也是大地上最大的国。」 「神王真的会同意父亲死去吗?怕不是要他永生。」 「您是邪神,你的话就是神的话,我本不该笑的,可我实在难以忍受。」 「我想作为一个邪神,您是不合格的。」 被称为邪神的马休也笑了。他笑尼俄柏在笑他。 他笑道:「理由?你知道猎户手中的猎刀吗?」 「当猎户狩猎完满山的野味,再抓不到任何一只猎物时,他就不会再做一个猎户,而他的猎刀也就失去作用,成了一件会不小心伤到自己的无用之物。」 「你父亲坦塔罗斯就是那柄猎刀。」 「我想你现在还不懂,但你很快就会懂了。」 「我会再来找你,下一次,你还要在心里念诵阿波罗的悼词。」 「做好复仇准备,坦塔罗斯的女儿。」 河水退去,大雾消散。 尼俄柏又一次醒来。是梦吗?她猛然俯身看向床下。有水迹,不是梦。 想到邪神近乎梦呓的话,她又一次笑出了声——他一定是被众神压疯了,才会有这些妄想。 宫殿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一边跑动一边大喊。 是自己的最大的儿子。尼俄柏笑着听他的喊话:「母亲,悲报。」 「爷爷死了!」 尼俄柏的笑容变得难看。 第一百六十二章:诸神和凡王的晚宴 「嗯,是你的信徒就好。」美丽的天后眉目慈祥。她又突然问道:「赫菲斯托斯在哪儿?我不是要他来吗?」 这话令克洛托犯了难。她很希望这话是宙斯问的,而不是天后赫拉,只因她和赫拉更为亲密,赫拉也更为了解赫菲斯托斯和她。 虽然……天后大略只会是轻拿轻放,但是在熟人面前撒谎终归会有些不自然。 好在她神色如常:「他前阵子有些累了,陷入沉睡,我叫不醒他。」 「哼!始终是个疲懒性子!」赫拉当着众神的面笑骂了一声。 她的目光越过克洛托,放在下方坐着的一堆神祇里。「阿瑞斯、赫柏,上来。」 下方的神祇里,一男一女两个青年闻言站了起来,男的俊美,是阿瑞斯,女的精致美丽,是赫柏。 待祂们走近,赫拉的眼神又落在克洛托身上,她看似温声细语,却霸道地无视了周围神色各异的众神,她对克洛托说:「祂们都是我的子女,阿瑞斯司掌战争,赫柏司职青春。」 「你先见一面,过段日子我让祂们去利姆诺斯岛拜见你。」 随后她的目光又放在自己的两位子女身上,这时语气就要严厉的多,完全不似对克洛托那般温和,她像是在训斥子女,又似乎意有所指:「擦亮眼睛,这是你们大哥赫菲斯托斯唯一的妻子。」 「日后谁敢在背后风言风语,自己来我这领罚!」 赫拉似乎对自己的子女有着别样的威严,这两人战战兢兢,不敢言语。最后还是身为女性的青春女神赫柏站了出来,她神色怯懦,眼底极深处却藏了一抹探究,那双极青春又活泼的眼睛不着痕迹扫过克洛托的衣着,仿佛能通过克洛托窥见藏在她身后充满神秘矛盾色彩的所谓大哥。 满是少女意味的问候被她用极懵懂的语气道出声来:「姐姐……」 少女眼底的探究克洛托看的分明。 她不想点破。 谁都有青春的时候,成长是一个过程,只有亲身经历这个过程,才能将眼底的傲慢藏到心里去。 因为眼睛藏不住任何东西。 她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轻的像是一缕微风:「我可算不得姐姐。你们都长大了,是该让我认一认了。」 「回去吧,我和赫菲斯托斯在利姆诺斯岛等你们来访。」 两位青年男女却没有动,而是悄悄望向上方的赫拉。待赫拉点头了,祂们才如释重负回位去了,回到属于祂们的「下方」。 下方聚集的神祇虽不显赫,各自的势力也盘根错节,不算差。其中就有风雨女神迈亚和她孩子赫尔墨斯。 几经周折,见识过母亲迈亚这些年的不易,赫尔墨斯已不是曾经那个被诱骗宝物的少年,他长大了,成了一个俊美青年。 他还精于计较,为自己赢得了商神的美誉,成了信仰道途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他仍和太阳神阿波罗坐在一起,身旁就是母亲迈亚。 他和阿波罗坐在一起,并不是忘记了曾经的欺骗,而是他想往上走,他的母亲迈亚想要让他进入奥林匹斯山的山顶,成为诸神议事时一个能插上话的人。 迈亚的意愿只是指明了道路,但是想和做,却属于赫尔墨斯自己。 赫尔墨斯生来就很聪慧,能辨明事理,众神都认为他如今要比生他的迈亚要聪慧的多,也要狡猾的多。但赫尔墨斯还是从他的母亲身上学到了东西,这件东西的名字叫做忍耐。 不仅如此,风雨的女神时时刻刻都在教他更多的东西。 就在刚才,凡王坦塔罗斯为他分食,他就想露出笑意。因为坦塔罗斯曾荣登天界,在神王和天后的注视下与诸神痛饮,还有 身姿曼妙的九位廖斯女神为他献舞。 大部分坐在下方的神祇都认为坦塔罗斯会有不凡的境遇,赫尔墨斯也是这样认为。 是他的母亲迈亚在一旁伸手按住了他。 他先是不解,然后就懂了,因为他听到了宫殿群落之外两个诡异的凡人声音,他们在一个人的心底争论,然后解答。 赫尔墨斯不敢扭头去看宫殿之外,去探究这场争论的起源到底在哪里,因为这声音他本不该听到。 他还没有听取人心的本领。 一旁的阿瑞斯和青春女神赫柏已经各自落座完毕,赫尔墨斯眼角的光芒却敏锐扫见「上方」还有两个空位。 依照各自的威能排列,那两个位置的主人也就显而易见了,一个是冥界的主宰哈迪斯,另一个则是消失许久的女神赫斯提亚。 「该到祂们了。」赫尔墨斯做出了判断。 他忍不住看向上方闭目养神的神王宙斯和在宙斯一旁的赫拉,想要看看赫拉接下来会如何发问。 那两位……可不是能轻飘飘带过的主。 可他的视线刚移过去,就被直勾勾射来的注视吓慌了神——赫拉在看他! 这目光的主人也说话了,话语轻飘飘的,却压的赫尔墨斯喘不过气。 「都听清了吗?」 赫尔墨斯只能强忍心悸回道:「听清了……」 赫拉见状满意地道:「那就由你把这个故事传到人间去。」 「赫尔墨斯明白。」赫尔墨斯的应答给宴会上的喧闹画上句号,上方的两个空位没人提起,好似看不见一般。 宫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最显赫的凡王坦塔罗斯在四下走动,一样接一样呈上他精心准备的菜品。 诸神的目光自然又落在他身上。倘若第一次在天界奥林匹斯山时祂们望向坦塔罗斯的眼光中是炽热,那么上一次有多炽热,这一次就有多冷。 经历漫长岁月,没有哪个神祇会是傻子,他们看得清形势——今晚的宴会不寻常,有暗流在涌动。 坦塔罗斯上菜也很有讲究,「上方」的诸神里,他将克洛托放在了最后一位。 他端着最后一份菜品来到克洛托面前,眼里却没有敬畏,只剩傲慢、探究和疑惑。 他道:「我上一次没有见过你,你和祂们不太一样,你是谁?」 「命运。」克洛托简单回道。 坦塔罗斯沉默了一会才道:「原来是你。」 「那你真该死啊。」 过了一会,他又伸手做出请的姿态:「不过今晚还请享用。」 说着他走上宫殿中央,站在诸神的中央,迎着诸神的注视展开了双手。 他像是国王在宴请臣子:「诸位,还请享用我精心准备的晚宴。」 没有人动弹,也没有人回应。 又过了一会,「上方」突然传来女人银铃般的笑声。 坦塔罗斯循声望去,认出那人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女神的眼中满是玩味。 在场的诸神没有动,她却动了。坦塔罗斯望着他,见她伸出纤细如玉的手在盘中取了一块带骨的肉,她将肉放在嘴边,小口撕了一块,然后在嘴里细细咀嚼。 她每次只吃一小块,可每吃下一块,眼里的玩味就更甚一分。 她说话了,说出的话令坦塔罗斯眯起眼睛。 「用你的凡人的观念来衡量神祇,你自己不觉得愚蠢吗?」 「这食材我早已吃过,在你想象不到的久远岁月以前。」 这话也令克洛托不太舒服。 每一个神祇都是独特的,喜好和经历也是。 因为岁月太漫长,所以难免会出现观念上的不同。 她叹了一声,将桌上的菜品投入宫殿中央熊熊燃烧用以照明的火盆中。 神王宙斯也在此时睁开了双眼,将自己面前的菜品同样投入火盆之中。然后是天后赫拉,是海神波塞冬,是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 下方的神祇们有样学样,纷纷将面前的菜品投入火盆。 诸神中只有丰饶女神德墨忒尔是个例外,她吃的很慢,也很精细,没人敢打扰她,游移的目光都下意识将她绕过。 克洛托则起身走近火盆,她望了一眼司丰饶的女神,后者没有理会她,她就划破虚无引了一块象牙丢入火盆。 象牙丢进火盆的刹那,火焰就熄灭了,一个青年蜷缩着躺在火盆中酣睡。他肩膀上缺了一块血肉,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象牙。 克洛托丢了一块用命运丝线编织的方布盖住青年赤条条的身躯。 她向上方的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辞行:「神王、天后,我有些不舒服,能否先行离去。」 天后赫拉的眉目慈祥依旧,她向克洛托挥了挥手:「孩子,那你先回吧。」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但你能来我很高兴。」 克洛托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举办宴会的宫殿,走出辉煌的宫殿群落。在她一只脚踏出宫殿群落的刹那,她就听到了连绵不绝的惨叫。 那叫声超出了凡人肉体的极限,是只有灵魂才能发出的凄厉哀嚎。 克洛托没停,也没有往后看,而是径直走出宫殿群落,走向远方一颗大树的树荫下。 在树荫下,为了迎接她,一个凡人和一个虚幻的灵体已提前跪伏在地上。 克洛托见此笑骂了一声:「倒是机灵。」 她摊开手,青年身上的黑袍就漂飞向她,大段大段的命运丝线融入黑袍之中。 黑袍变得更加平平无奇了。克洛托将它扔在地上跪伏的两人面前。 她笑着道了一句:「我不会收拾凡人。」 「我让你们的神收拾你们。」 第一百六十三章:酒神迷踪 人间诸国,底比斯。 底比斯的来历很有嚼头,他的初代国王名为卡德摩斯,是个凡人。他的不凡之处有三点。 第一点,他的姐姐欧罗巴是神王宙斯在凡间的情人。第二点,他的妻子是哈尔摩妮娅,战神阿瑞斯和美神阿芙洛狄忒的女儿。第三点,他战胜过一头毒龙,并在毒龙的死地将底比斯建立。 传说卡德摩斯杀死的毒龙是战神阿瑞斯的子嗣,他为了赎罪,为战神阿瑞斯服役八年。 还有传说,卡德摩斯在年老之后放弃了在神示下亲手建立的国度,他和妻子哈尔摩妮娅双双化作巨龙远走他乡。 这传说未必属实,但是死亡之国找不到他的灵魂却是真的。 可无论卡德摩斯是否在世,他都不会想到他还能更加传奇。 他和妻子哈尔摩妮娅有一个女儿,名叫塞墨勒,她是宙斯在凡间的情人之一。 倘若只论这些,塞墨勒的故事自然算不得传奇。因为她已经死了,而无论她的情夫是谁,只要她死了,她就微不足道,所以她算不得传奇。 但是……她留了孩子存活在世上,这个孩子名叫狄俄尼索斯。这名字在人间并不起眼,但在这个名字之前,这个婴儿还曾有另外一个名字,一个能在诸神中勾起窃窃私语的名字——扎格柔斯!如今的冥后珀耳塞福涅和神王宙斯曾孕育过的子嗣,一个真真正正的神子而不是英雄。 他生来就注定不凡,只是时候早晚。 他在大地上流浪,顿足于诸国之间,他擅长酿酒,人们也称赞他,这称赞就是微弱的信仰。狄俄尼索斯生来就看的见这些无形的信仰,他因为信仰而逐渐强大,逐渐和人神混血的英雄们拉开差距。 倘若一开始还有人称呼狄俄尼索斯为英雄,那么现在绝不会,他们称狄俄尼索斯为酒神!只因他确乎展现出只有神才能展现的力。 所以底比斯城承蒙他的荣光,被人们称为酒神的城。 而他是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如今他早已离开底比斯了,在大地诸国间流浪,散播他的信仰。 现任的底比斯的国王名叫安菲翁,他的来历也有嚼头,是个人神混血的英雄。 他从太阳神阿波罗那里取得了一件竖琴,当他拨动竖琴,优美的琴声就为他扩建了底比斯的城墙。不仅如此,他的父亲还是宙斯。 虽然神王宙斯的子嗣众多,可不能永恒的存在那便是凡人,但是可以肯定一点,没有哪个神祇会冒着风险去玩弄安菲翁,他很安全。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但意味还是来了。他有一个妻子,名叫尼俄柏,尼俄柏是显赫之王坦塔罗斯的女儿…… 她也是这个国度的王妃,为安菲翁生有儿女。 夜晚,她就在深宫之中酣睡。她突然醒了。 有风吹过。 风从哪里来?深宫之中,什么样的风能吹到这里? 她在睡梦中陡然醒来,坐在华贵的床铺上警觉地望向四周。 有雾,门户闭锁的宫殿中竟然有雾。这雾很浓,像是烟,还冷的出奇。 还有水声,像是船只的桨在拨打水面。尼俄柏循声望去,在雾中看到一点微光。 那光近了,竟是一艘小船上的灯火,船上大致有四个人,一男三女。男子坐在站在船首,手中提了一盏灯,尼俄柏看到的微光就来自那盏灯。三个女子在船舱内没出声,她们苗条的影子落在薄薄的窗纱上。 尼俄柏这才猛然醒悟。她俯身去看床下,床下是水面,床在一条迷雾遮蔽的河上漂流。 「你是谁?」她警觉问道。 「马休。」提灯人回她。 尼俄柏觉得害怕,只因她知道马休这个名字属于谁。「邪神马休,你想做什么?」 「我想见你。」马休回道。 尼俄柏却坚定道:「我不会做邪神的信徒。」 这话很短,但尼俄柏眼里的决心做不了假。因为她的身份很高,所以她知道邪神马休算不了什么。被邪神杀死还有被众神垂怜活在人间的可能,而信仰邪神被众神杀死,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连灵魂都失去了,因为灵魂属于冥界,冥界属于哈迪斯,哈迪斯则是众神之一。 她一直盯着对面的邪神,看到提灯的邪神嘴角突然翘起一个弧度。他在笑,讥讽的笑。 这讥讽不被隐藏,流露在马休低沉蛊惑的语气中。 「我真的是邪神吗?我想不是。」 「我只是做不了真神,仅此而已。」 「你知道吗?你的父亲死了。死在他为众神准备的晚宴上。」 尼俄柏感到难以置信,眼中又流露理智。她在周旋,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念诵太阳神阿波罗的祷词。 她装作难以克制:「你杀了他?!」 又似乎很快反应过来:「不!你做不到!」 提灯的邪神却笑了,不仅他笑了,他身后船舱里还传出女性的笑声。尼俄柏这才确定她们的确是女性。 只见马休笑道:「我的确做不到。因为本就不是我杀的。」 「是他宴请的众神杀了他。」 「他的灵魂就在冥界,我坐船来,沿途看见他了。」 「他的灵魂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样子,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在折磨他。」 尼俄柏心中的祷词念得越来越急,却突然笑出了声。她讥讽道:「那理由是什么?我父亲是神王的信徒,他的国是神王最大的信仰国,也是大地上最大的国。」 「神王真的会同意父亲死去吗?怕不是要他永生。」 「您是邪神,你的话就是神的话,我本不该笑的,可我实在难以忍受。」 「我想作为一个邪神,您是不合格的。」 被称为邪神的马休也笑了。他笑尼俄柏在笑他。 他笑道:「理由?你知道猎户手中的猎刀吗?」 「当猎户狩猎完满山的野味,再抓不到任何一只猎物时,他就不会再做一个猎户,而他的猎刀也就失去作用,成了一件会不小心伤到自己的无用之物。」 「你父亲坦塔罗斯就是那柄猎刀。」 「我想你现在还不懂,但你很快就会懂了。」 「我会再来找你,下一次,你还要在心里念诵阿波罗的悼词。」 「做好复仇准备,坦塔罗斯的女儿。」 河水退去,大雾消散。 尼俄柏又一次醒来。是梦吗?她猛然俯身看向床下。有水迹,不是梦。 想到邪神近乎梦呓的话,她又一次笑出了声——他一定是被众神压疯了,才会有这些妄想。 宫殿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一边跑动一边大喊。 是自己的最大的儿子。尼俄柏笑着听他的喊话:「母亲,悲报。」 「爷爷死了!」 尼俄柏的笑容变得难看。 第一百六十四章:“散步”的赫菲斯托斯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没有去诸神与凡王共饮的晚宴。 他当然不会去。一来坦塔罗斯就是一个戏剧,他的命运早已注定,而他无力反抗。 这令人感到惋惜。 二来坦塔罗斯也没有请他,邀请他的神祇不是宴会的主人,也就用不着去了。 克洛托去了,已经给足了面子。 现在克洛托就在对面,和他述说宴会上每一个人的言行。 讲述完赫拉的安排,她最后又提了一句:「德墨忒尔会吃人肉,我不喜欢。」 「你理她做什么?」赫菲斯托斯讶然道。 克洛托道:「因为我不吃人肉,我也不吃肉。我一直认为神祇和造物没什么分别,智慧虽有多寡,但本质相同。」 「但这并不妨碍你站在高处俯视他们。」赫菲斯托斯接过话茬。「你是克洛托,你没必要在意她,还有祂们。」 「我并不是单指神祇或是造物,我说的是所有人。」 「你改变不了他们,也就只能容忍他们。」 克洛托冷然道:「那我可以选择不容忍。」 赫菲斯托斯笑了一声。 「但你已经在容忍了。你在克制自己,允许他们存在就是证明。」 「你不喜欢德墨忒尔,但你从前不会理睬她。」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的挚爱。」 克洛托没有说话,过了有一会,她终于吐出一口气,道:「你很敏锐。但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我站在宫殿的中央将用坦塔罗斯孩子做就的菜肴扔进火盆时,诸神都附和我。」 「我又去看德墨忒尔,她独自在吃肉。」 「我不知道傲慢的是她还是我,但我当时的确几近发怒,又强忍了下来。」 听到发怒的字眼,赫菲斯托斯若有所思。 他的意志须臾间沉入虚幻的火焰海洋,探究体内象征的火焰根源。它们的确被引动了。 他问克洛托:「你会发怒,这正常吗?」 克洛托道:「这很正常,我当然会发怒。我是神祇,又不是草木。」 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道:「也许并不正常。」 「你忘了吗,你失去了权柄,而我向你分享力量。」 「现在看来,你注重历史却忽略了我的本质。」 「愤怒和狂躁是火焰的一部分,你得学会节制了。」 克洛托面露疑色:「那你为什么不受影响?真的是你的问题吗?」 「你看起来很理智,比我要理智的多。」 是啊,我为什么不受影响? 克洛托手中提了灯,流光灯的清辉照亮赫菲斯托斯微微眯起的眼睛。 他低语了一声:「也许我并不是不受影响,理智是外衣,疯狂才是我的本性。」 赫菲斯托斯突然牵起克洛托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他道:「你自己看吧。」 于刹那之间,克洛托窥见了一个火焰世界,一个两极分化的火焰世界。在火焰世界的中央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界限,火焰世界被隔开,一半傲慢,一半懒惰。 火焰世界只闪过刹那,但于刹那间追寻永恒是神祇的才能。 克洛托看清了,所以有些疑惑:「你的神性为何如此奇怪,一半扭曲一半正直,合起来看又混沌和谐。」 「像是完整的一部分,又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 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你没看清,再看。」 克洛托的手掌又被放在了挚爱的心口。她这会看的更仔细了。 她看到了,在火焰世界中有一个人影,那人影是她的模样。她就在站在傲慢之中。 她忍不住惊讶,并叫出了声:「我!?」 「她是我吗!!!」 她挣脱火焰世界,去看赫菲斯托斯的眼睛,用眼中的光和倒影去质问。 赫菲斯托斯点点头,他没有否认:「是你。」他说。 克洛托安静了有一会,她一直盯着赫菲斯托斯,像是那双看过无数次已经习以为常的眼睛里藏着什么秘密。 她突然问道:「我应该怎么做。」 这声音低极了,像是夏日温柔的晚风。 赫菲斯托斯回答她:「也许你可以往中间走一点,站在扭曲和正直之间,寻找一种微妙的平衡。」 克洛托动容道:「我能找到吗?」 她手中的流光灯散发清辉,清辉突然迸发变得很亮,比往常都要亮的多。在很短的时间中就驱散神殿里的阴影,让火焰的影子不得见,也让两人只能相互看见。 这清辉很快就黯淡了。 赫菲斯托斯从克洛托手中接过提灯,提灯变得安分。 他肯定道:「你当然能找到。这对你来说不是困难的事情。」 他说着往神殿之外走去。 「你去哪儿?」克洛托在他身后问他,语调有些高,显得比以往都要急切。 赫菲斯托斯闻言转过身,相隔一段距离抛出手中的提灯。 克洛托稳稳接住了。 「散步。」赫菲斯托斯道了一声。 克洛托在身后望他。他没有打开通往混沌的裂隙,而是径直去往大海。 他往海底深处走去,步入海中的阴影。 他穿着黑袍,用兜帽遮住了脸。 在海底深处,早已有人在等待他。却不是居于海底最初的海神蓬托斯。 蓬托斯发现不了他,等他的人是大地女神盖亚。 赫菲斯托斯早想来见她了。这位女神敏锐异常,无论是什么样的诡计最后都会与她对抗。 赫菲斯托斯也想要提前称量她的斤两,为后续正面的对抗做些准备。 历史被放弃被伪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宛若流水的微弱力量,像是潺潺流动的时间。 他手中握了一把古朴的长弓,凡间的铁箭被搭在弓弦上,上面镶嵌天界奥林匹斯山的尾羽,缭绕黑夜深处的孤独寒气。 他往前走去,和掌握大地的女神离得很近,近乎要面贴着面了。 铁箭这时候才离弦奔出,射向大地女神盖亚的右胸。 这一箭太迅猛了,距离也太近了,另类的时间力量和黑夜的深沉傲慢加诸其上,却只赋予它一个意志——中! 面对这样迅猛的一箭,盖亚迎接的方式只是一声冷笑。 对方不露面,她也不加码。她只是张开纤细的五指去接,像是凡人不费力提起火炉上烧开的水壶,她也不需要展露任何力量就轻而易举抓住了铁箭。 「你是谁?」她质问道。 回应她的是一句念叨:「为了冥后的荣光……」 另一只铁箭被射向她的左胸。 这一箭的时机很好,也很突然。盖亚一只握着挡下的铁箭,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接。这支箭险些就点到她的胸脯。 当她眯眼望去,面前的人影已经消逝在海底…… 第一百六十五章:盖亚的“晚餐” 人影消失了,却有另一个人影出现。他生的俊美,那双眼睛阴沉又邪气。 他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是最深的海底,凡人不可及,也没有美景,神祇也就没有到来的理由。 可他不是突然到来的。他是海底的主人,原初海神蓬托斯。 传说他曾经也和大地女神盖亚生育过子嗣。他的宫殿群落又刚好堵住了大地女神居所的门户,成了门户的门户。 他能和大地女神盖亚说上话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他问司掌大地的女神:「他是谁?」 蓬托斯没有点明,可他问的问题已经告诉了盖亚——他看到了。 他显得比平常硬朗了许多——他从前是不敢这般硬朗的。 如今他愿意展露自身硬朗的一面,一定是有所求的。这大抵很平常,哪怕是一条看门狗也会想要吃的更好。 但是…… 看门狗的待遇终归是要看主人的心情。 盖亚的心情看来就很好,至少她能不介意蓬托斯的硬朗,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她道:「不知道,反正和珀耳塞福涅无关。」 蓬托斯今天似乎铁了心要和盖亚多说两句:「你怎么知道无关,说不定是故意为之,迷惑视听。」 盖亚闻言冷笑:「因为珀耳塞福涅还不配!」 「你要说来的是哈迪斯,我信!可他要是为了珀耳塞福涅而来,绝不可能!」 「珀耳塞福涅没那个资格,就连我也不一定有。」 是啊,谁有这个资格调动一位伟大者,想来即使是另一位伟大者也不行。伟大者自有其傲慢所在。 蓬托斯问道:「那黑袍为何而来,谁又有这个资格?」 盖亚突然笑了,像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她自然知道是为何。因为她和珀耳塞福涅本没有交集,而现在有了。 她突然对蓬托斯说道:「我觉得你就有这个资格。」 这话盖亚是笑着说的,她前一刻还在冷笑,这一瞬就笑容灿烂宛若一朵春花。 就是这样灿烂温暖的笑容,令蓬托斯面如土灰。 他不敢应对这笑容,微微低下脑袋,压低视线。他定神道:「不是我,我也不够资格。」 他看不到盖亚的笑容,却能感觉到那笑容越来越灿烂了。 笑声越来越近了,一双纤细玉臂也逐渐环上他的颈,一双手在轻柔抚摸他的胸膛。 这一切都像是情人在倾诉。 盖亚轻声的低语也像是情人在抚慰,但她说出的话却绝不是情人会说的话。 她不知何时已来到蓬托斯身后,轻柔成熟的身躯紧紧贴着蓬托斯的背:「我知道不会是你,你不仅没有资格,也没有胆子。」 「不过你好像变得硬朗了许多,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有底气了吗?谁给你的?」 蓬托斯没有回话,他不敢述说。他见过盖亚是如何造物的,也见过作为造物的黄金时代永生人类是怎样的下场。 就是颈上环绕的这宛若情人的一双玉臂,它们只是轻轻一拧,黄金时代人类的永生就戛然而止。 而作为造物,在造物主盖亚面前,神祇造物和人类造物也许并没有什么分别。 也许有,那个分别叫做伟大者。 蓬托斯脸上是土灰色的,是低贱沉默的,心里却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待我成为伟大者……! 然而盖亚好似知道他的心思一般,她在这时说话了,一句话就浇灭了蓬托斯心中的那团火,也让他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是力量吗?那你究竟何时才会像乌拉 诺斯那样登临伟大。」 「明天?还是明年?亦或者是在一千年以后?」 「你还有机会吗?」 蓬托斯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吐不出任何一个字。盖亚的一举一动似有魔力,能让他的言语变得苍白无力。 做了无数年看门狗,他原本想要得到更好的待遇,却不成想葬送了性命。 也许盖亚本身就不是一个好的主人——他原以为是的,原以为自己已经吃透了盖亚。 他在这时抬起头,眼中有愤慨和杀意。他似乎无所畏惧了。 可惜……盖亚太了解他了,就像了解她的看门狗一样。 纵然在身后看不到蓬托斯的眼睛,也和看着没有分别。 「你……」她拖着长音。 「有没有被吓到?」 「开个玩笑,你当然有机会了。」 说着她咯咯笑了起来。 「你下次可别这样傻了,你还不是伟大者,我怕自己没忍住杀了你哦!」 「不过等你成为伟大者你就可以这样了,提前体会也没什么不好。」 蓬托斯的头又低了下来,他眼里的愤慨和杀意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 他听到盖亚在他身后低语,那低语的内容让他的心脏不争气的跳动。 「等你真的成就了,就离开海底来我这吧,那个时候的你就有资格将名讳取下了,连我也是你的盟友,也是你最亲密的人。」 「放心,我不会探究你是如何成为伟大的,我只会和你融为一体,因为你有了资格。」 「加油吧,我的造物,我的子嗣,我的丈夫,我的小蓬托斯……」 盖亚消失了,蓬托斯的心也狂跳起来。 但是……未来真的如此吗? …… 海底的地下,生命宝瓶之前。 盖亚的手指点在生命宝瓶上,环绕生命宝瓶缓缓走动。 她很快停了下来,手指也点到一个比周遭名讳更亮一些的名讳。那名讳一旁还有一处空白。 见到那名讳,盖亚突然笑了出来。 「你们三兄弟果然是你最不争气了。」 「乌拉诺斯有力量,乌瑞亚没有力量却会克制,只有你,什么都没有却又什么都想要。」 「同样的饵料摆在你和乌瑞亚面前,乌瑞亚能拒绝,你却要轻易上钩。」 「快去取吧,去成为伟大,好与我平起平坐。」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啊,你也太不争气,太慢。」 「现在快去取吧,取我为你准备的每一分力量,将它们吃进肚子里。你吃了多少万年了,一定不会腻的。」 「然后来吧,来与我融为一体。」 「虽然没了乌拉诺斯这道主菜有些可惜,但你的滋味一定也不会太差……」 第一百六十六章:火焰、大地、天空还有黑夜和海底 海岸。 海面翻着蓝光,风平浪静,静的像是少女的梳妆镜。 赫菲斯托斯立在沙滩上,他的目光穿越海水,落在海底一片空无之中。 海底怎会有空无呢?什么样的存在的才能躲避一位伟大者的注视,将一片地域成为空无? 答案是暂时不会有,以后也未必有。 之所以目之所及一片空无,是因为赫菲斯托斯的目光并没有完全落下。虽然落下目光能看的更清楚,但是仔仔细细窥探一位伟大者,还是一位女性伟大者,无疑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可赫菲斯托斯还是想看。因为——「我输了……」 是的,虽然真相让人难以接受,但输了就是输了。输是没有借口的,必定代表某一方面不如对方,才会得到输的结果。 但赫菲斯托斯显然没有因为这结果而感到苦恼。 「期待下一次和你交锋。」 「那时,我会全力以赴。」 赫菲斯托斯心里暗道了一声。 是的,他仍然期待下一次交手。既然短处不如对方,那就用己方的长处去攻对方的短处。隐瞒就是赫菲斯托斯的短处,蛮横的力量才是他的长处。 盖亚女神虽然贵为世间第一位生灵,司掌大地,力量绵长至极。可若是真正对上了,赫菲斯托斯不认为自己会输。他有这傲气。 因为真实的争斗厮杀必然瞬息万变,必然是以己方长处去攻打敌方短处,一场遮遮掩掩的试探,纵然结果一边倒,却也未必就是终局。 但赫菲斯托斯决计想不到,司掌大地的女神还能变得更强。 一场饕鬄盛宴早在他还未诞生时就纠缠开始,绵延至今。一切本不该如此快的,大地不应该如此之早就吞噬她的造物——海洋——纵然这海洋如今有了另两位古神,她只不过取走了如今更伟大海洋的三分之一。 盖亚会如此急切,也许是因为曾经出现过一个名为乌拉诺斯的神王吧。他先是食物,然后拥有猎手的身份。 如今他和他的造物主同是猎手,互为猎物,他们都想杀死对方,处之而后快。 但这位神王的心情绝不会比盖亚更为急切,因他目标已然定死,还不知道有两位猎物。 不……应该是也许不知道,也许猜到了,不过谁知道他究竟作何想法呢?他毕竟是世界开辟以来第一位神王,曾真正地统御过大地、天空、海洋,虽然时光短暂,却是以一人之力,正如他的覆灭一样,永远都只有一人之力。 到底谁曾与他同行过,无人了解,只知道与他同行的人最后都离他而去。 他如今就在赫菲斯托斯身边,他到来了。 海底,连居住在大海中的海之仙女们都不了解海底的神座将要换一个主人,只因轮换的过程委实太隐秘了,就好像是海底原先的古神用了无穷年月一点点将自己的肌肤切割下来,送入另一位神祇的口中。他每次只切割一小点,已不知在己身下了多少次刀。 这委实隐秘,因为没有反抗,一切归于自愿。 好在任何隐秘都是有界限的,大地女神慢悠悠的吞噬就以抵达这个界限。 有心留意她的人能察觉到,他是乌拉诺斯,如今就在赫菲斯托斯身边。 他问赫菲斯托斯:「你看到了吗?」 赫菲斯托斯面色镇定,不因他突然到来而感到惊讶。他问道:「看什么?」 「盖亚还是你?」 乌拉诺斯笑了一声:「随你的意,二者皆可。」 赫菲斯托斯问他:「如果是看你,你又要怎样。」 乌拉诺斯突然笑出了声,他似在暗指,又似在玩笑:「那我 就不喜欢你了。」 他接着道:「待会我要去救一个人。」 ——「谁?」 「我的兄弟,蓬托斯。」 ——「你还认他做兄弟?」 「以前肯定是不认的,但现在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在还统御大地的时候喜欢新的事物,每天都盼望着有新鲜的人。但现在我不是了,我就更喜欢旧的人。」 「也许我真的是魔怔了,才会想要救这个不认我的兄弟。」 「我想我喜欢他。」 乌拉诺斯一边说着一边往大海走去,他头顶的天空压得极低,好似要化作碎片掉在他的头顶。这不由让人想起了一个传说——天神乌拉诺斯曾站在的天空的最高处,强行逼迫塔尔塔洛斯站在深渊最深处迎战他。 深渊的神祇塔尔塔洛斯和大地的女神盖亚,同是最古老的神祇之一,二者究竟谁要更胜一筹? 想来是司掌大地的女神盖亚,因她的年岁要更长一些。 那司掌天空的神祇乌拉诺斯和司掌大地的女神盖亚,二者相比孰强孰弱? 没人知道,连赫菲斯托斯也不知道。他知道乌拉诺斯要去救蓬托斯,一定是和盖亚有关。他知道,在久远的岁月以前,天空确乎曾君临大地,他统御天空、大地还有海洋,是第一任神王。 赫菲斯托斯只知道这些,他并不理解天空登上大地神座时,他走过的台阶上到底是阴谋诡计还是缥缈难以捉摸的无上之力。 但这并不妨碍赫菲斯托斯质疑行走在海面的乌拉诺斯。他还没有走多远,只是走的越来越快,像是时间,他仍能听到赫菲斯托斯的问题:「我猜你说谎了,你并喜欢蓬托斯。」 乌拉诺斯闻言笑答道:「那我换一个说法,我希望他活下去……」 其实乌拉诺斯心里还有一句话,这句话若隐若现,连他自己都琢磨不到:「我希望他以造物的身份活下去,而不是被创造出来完成使命的工具……」 赫菲斯托斯也无暇去琢磨乌拉诺斯到底作何想法。虽然他察觉不到变化出在何处,但是另一位神祇似乎察觉到了。 她就被压在凡人口中诸英雄与湖海的葬地——也就是赫菲斯托斯口中的自然涡流。 她被关押在海底,虚无和虚幻中隐约浮现一个宝库,里面有橘黄色的火球,昏黄暗淡的天空,还有数之不尽漂浮在昏黄天空下的浮岛。 这些浮岛上有宫殿,宫殿里陈列一件件或稀奇或古怪,或强大或独特的神器。 在它们之上,没有宝光绽放,没有低迷轻语。它们只是陈列在浮岛之上的宫殿,隐隐约约就锁死了下方女神的回归之路。 女神是夜之尼克斯,一位在争斗中或是回归或是晋升的至高…… 虽然每时每刻,它们之中就有同伴的破碎声,可它们的数量多如繁星,像是有能比拟神祇永恒岁月的数量。 它们确实了封锁下方夜女神的回归之路,可是有一点——如果有外部的力量呢?导致出了变故,然后有人轻轻一推? 大地吞噬海底,就是那个变故,原先封锁承载女神的海底变得脆弱不堪。而远方莫名争斗的天神和地神也是那个变故。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道余波在天神乌拉诺斯手中发出,它卷起海水化作暗流,囚禁夜女神的脆弱海底就传来破碎声。 夜的女神想来能抓住这个机会,她也的确抓住了。 无穷黑夜在自然涡流中涌动然后冲向天空,成为一道黑色又明亮的「天柱」。 黑色的「天柱」怎会明亮?也许是因为黑色「天柱」里存在无数星辰在散发微光吧!像是鱼儿畅游在大海深处,黑夜中 有繁星好像的确正常。 自然的涡流在黑夜涌动中逐渐扩大,但黑夜仍然只能向上喷发,因她的四周有一个宝库,将她的四周牢固封锁。她只挣脱了上方的封锁。 赫菲斯托斯沉默看着一切发生。 他并不惊慌。 因为他知道世上也许只有两个人能真正压住一位至高。其中一位本就是至高,而另一位…… 他突然翘起嘴角笑了起来,笑的莫名其妙又灿烂欢乐。没人见到他笑了,也就无人或是神知道司掌火焰的神祇自身竟烧了起来。 他烧的猛烈,身子竟在火焰中朦胧起来,隐约似有无数文字乃至影像消散在火焰中。 而在漩涡之底,无底海渊的底部。 夜的女神在向上升,随着涌动的黑夜和繁星往天空游去。 她四周本来存在于虚无和虚幻中的宝库突然现了出来,里面突然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像是无数件珍宝燃至终局才能爆发的恐怖炙热。 在她上方,随着海岸上一位平平无奇的儒雅中年手掌抬起又虚按,一只火焰巨掌凭空显现,它盖住黑色「天柱」,然后……猛然落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海洋的偏见 赫菲斯托斯很轻松就压制了黑夜女神尼克斯。点缀繁星的黑夜天柱被覆压至海渊中。 海渊四周漩涡涌动,像是风暴起在海底。 而赫菲斯托斯的手掌还在下落,漩涡空洞上的火焰巨手还在下落,要将黑夜女神压回海渊之底。 手掌往下压的动作赫菲斯托斯做的很轻松,但他其实并不轻松。 这简简单单朴实无华的一掌,耗尽他藏宝库中一半以上的藏品,还有那些古早世界的历史,全做薪材被投入火中。 凡事都有代价,神祇也不例外。 也正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赫菲斯托斯压下这一掌时才能如此朴素平澹,毫无悬念。 也在此时,利姆诺斯岛。 岛上的神殿之中,编织命运的女神在饮酒。独饮,却有两个酒杯。一个酒杯装满了酒,一个酒杯在女神手中,杯中酒还剩一半有余。 她在等人回来饮酒,所以饮的很慢。 也许是因为饮酒的缘故,她那双好看的眼睛迷离又朦胧,隐约能看到一个火焰世界。 火焰世界中有一个女性的剪影,她在火焰世界的一角,走向火焰世界的中间。可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拦她,她每次都无法达成目的,只能回到原点重新尝试。 书页的翻动声将克洛托唤醒。 她去望,见到岁月史书自主浮现在神殿一角。泛黄的书页在翻动,每一次翻动,上面关于从前历史的记录就消失一些。 那些消失的历史都是古早世界的历史。 克洛托记得。赫菲斯托斯和她说过,只有现世的历史才是现在的历史,才是真实的历史,不到必须做出取舍的关头,这一部分历史是不能动用的。 一盏散发清辉的灯出现在她手中,她提着灯走近神殿一角的岁月史书。 提灯的清辉在神殿中蔓延,在神殿的石壁上倒影出克洛托的影子。 那影子竟自己动了起来,脱离石壁。它那一双扭曲模湖的黑色手掌穿越提灯的灯罩,摸索着像是在取什么东西。 当影子扭曲模湖的手掌探回来,在神殿中蔓延的清辉就消失了。所有的光芒都凝聚起来,在影子的手中成为一簇小小的火苗。 影子捧着火苗走向书页泛黄的史书,火苗在流泪,向着下方的史书滴出一滴又一滴「灯油」。这些「灯油」全是历史,古早时候古早世界的历史。 岁月史书的书页终于不再翻动。它像是吃饱了,合上封面消失在神殿一角。 灯火也被影子放回提灯之中,清辉又一次在神殿中弥漫。然后影子走回石壁重新成为影子,编织命运的女神也回到她的石台上继续饮酒。 大海之上,赫菲斯托斯感应到了。他有了更多的力量。 这些多余的力量大抵是无用的,黑夜女神已经被他压制了。 但也未必是全然无用的。…. 他眯起眼睛,望向往漩涡海渊中悄悄摸索的原初海神——蓬托斯,他要做什么? 赫菲斯托斯大致能明白天神乌拉诺斯那暗地里的小动作。他既然说过「喜欢」蓬托斯,那赫菲斯托斯自然也相信他。那一击不只是险些释放了被赫菲斯托斯关押的黑夜女神,更重要的是要给蓬托斯提一个醒——留意你的根源,你的东西掉了! 倘若先前是被蒙蔽了,那么现在,就算蓬托斯再怎么迟钝,也应该反应过来属于自己的大海消逝了。 可他为何会来,还要往这个方向?他不是应该去和盖亚拼命才对吗? 还 是说——他并不相信…… 是的,蓬托斯并不相信他的兄弟乌拉诺斯。 他和乌拉诺斯同为盖亚的造物,可是乌拉诺斯好像生来就得到了盖亚更多的期许。这并不应该,因为造物之间也是有比较的。 蓬托斯不是一个会服输的人。 乌拉诺斯做过什么,他就想要也做到什么。包括盖亚的丈夫这样虚假的名讳。 这些年来,乌拉诺斯做过的事情里,他自认只有两件事是自己还未做到的——成为后来伟大者。成为神王。 现在他快要做到了,因为盖亚已经承诺他——就在不久以前。 海洋的权柄他已渐渐失去,黑夜女神显露的那一刻起他就察觉到了。那些他消失的权柄和力量都出现在盖亚身上。 可惜,这不过是拙劣的挑拨…… 要知道,从古至今,他都是站在盖亚这一边,对立着他的竞争者乌拉诺斯。要说谁会悄悄掠取他的力量,也只有隐秘一途的开创者,被他针对因而怨恨的乌拉诺斯了。 蓬托斯轻而易举就看清了局势。也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破局的法门。 他要释放黑夜女神,哪怕这会触怒火神赫菲斯托斯。因为黑夜女神是一位古神,而盖亚也是一位古神,盖亚不喜欢后来者,而黑夜女神不是后来者。 更重要的是,她们的敌人也许是相同的…… 二对二,古神对后来者。他成了局外人,又成了一个立场坚定的人。 海底的根源被释放了,黑夜女神尼克斯不再被海底排斥。因为蓬托斯在海洋中为她开了一道后门。 她钻入海沙之中,避开赫菲斯托斯的压制,换了一个方向冲出海洋回到久违的天空。 远方的乱战,黑夜女神尼克斯被释放的瞬间,盖亚和乌拉诺斯立刻结束乱战双双分开。 躲藏的蓬托斯也施施然走入盖亚的眼皮子底下,傲慢凝望乌拉诺斯,也凝望赫菲斯托斯。 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傲慢这种情绪不需要述说,能看的出来。 乌拉诺斯叹了一声,他没有靠近赫菲斯托斯,离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距离。 但赫菲斯托斯知道他在对自己说:「我本想救他,到最后才发现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心中的偏见。」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偏见的力量原来能如此可怕,可怕到即使真相摆在眼前都不愿相信,成了事实也不会去承认。」 赫菲斯托斯没有答,因为乌拉诺斯离他很远,所以……与我无关。 他高举双手,一点点后退,然后离开。 在场的两个女人则是在笑。不同的是,黑夜女神尼克斯是感激的笑,她对着蓬托斯笑靥如花,道:「谢谢你,下次见面一定回报。」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盖亚也在笑,却是在向着乌拉诺斯笑。蓬托斯还在琢磨黑夜女神那翻话是什么意思,盖亚就在他身后吸了一口气。他的躯体化作海沙,进了女神腹中。 女神舔了舔嘴唇:「还未成熟,不过吃到了。」 乌拉诺斯不置可否。 他高举双手,学着先前离去的另一个男性神明一点点后退、后退……. 亚撇缺水 第一百六十八章:四神归一——“世界”! 赫菲斯托斯就在远方。 他亲眼目睹一位古老时候的神祇身躯一点点溃烂化作海沙飞舞,被吸入另一位神祇腹中彻底吞噬。 他终于了解一点古老时候神祇们所围绕争执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了。 因为他看到了,不是在历史中,也不是在某一页故事里,而是真切地用他的眼睛看到了。 所以他能够明白了。 他想。用吞噬来形容这争执的过程并不形象,用回归两字才更为妥当。 大地、天空、海洋、山脉,它们本就是一体的。它们都来源与大地,当它们任意两位融为一体时,那并不是掠夺,而是「回归」。 他突然明白盖亚为何要费尽周折创造天空、海洋、山脉三位古神了。因为原初之时的世界本就如此简单,只需要很少几样元素——只要这元素足够大,能囊括大部分小的事物——就能表达一个世界。 而天与地、山与海,不正是那四种囊括世界的元素吗? ——盖亚是第一位生灵,她诞生时就秉持后世一切荣光,是开始,也是至高。 ——直至一切由开始走向维持和新生,一位接一位生灵诞生,她才被迫从至高的神座走下来。 ——如今她要回返,她创造了另外三种元素——天空、海洋和山脉——待他们回归,她就即是开始,又是维持和新生。因她不再只是大地,她同时也是天空、海洋、山脉。四者归一,她能代表「世界」。 那样尊贵的身份又会司掌怎样可怖的力量? 赫菲斯托斯的手指缓缓盘了起来,相互摩挲着。他见过另外一个相似身份相似概念的神祇,祂象征终焉,是至高中的至高…… 但是新的疑问接憧而至,盘旋在赫菲斯托斯心间——盖亚似乎将冥界放弃了,她的「世界」没有死亡国度的位置。 还是说……谜底藏在「山脉」之中? 而且四者归一……最后获胜的人可不一定是盖亚啊! 天空和山脉还在呐…… 「嗯?!」 远方传来异动。 赫菲斯托斯回首去望,目光跨越山海落入人群,寻找异动的源头。 他的故纸堆被人翻开了——他一把火烧去的故纸堆。 他目光落下之处,长夜将尽,天还未明。 这一段时间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也最静。安静和寒冷是思考做事的有利臂助,所以有人喜欢挑在这个时间做某些重要的事情。 这个时候也最黑暗。 什么样的人才会需要黑暗?躲藏的人。 多米尼克就是那个躲藏的人,也是逃亡的人。他的同门师兄曾经和他的老师说过:多米尼克此去人间就一定不会归来。 事实上他也不会回去。他是背叛者,没有哪个神祇或是凡人会喜欢背叛者,回去是自投罗网。 但对多米尼克来说,他不后悔。背叛只是一种方式,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通往力量和权力的道路有很多种,背叛在其中也许不是最好的,却最适合他。 他就坐在装潢华丽的屋子里,脚下有一个火盆,身旁有一个大木箱。 木箱里摆满了典籍,都是关于神祇的典籍。这些典籍很杂乱,显然都被阅读过。 多米尼克手中还有另外三本典籍,他抓握的很紧,因为这三本典籍是他从身旁的大木箱里精挑细选得来的,是最适合他的道路。 天将明。多米尼克却迟迟难以做出选择。他寻求力量,而力量的尽头是神祇。他想要力量,想要成为神祇而不是被神祇所掌握。 手中的三本典籍对应他的心绪。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是有偏向 的。三本典籍重叠在一起,最上方的就是他最想要的,最下方的就是他最抗拒的。 但想要的东西好像总是不能轻易得到——不,也许是根本不可能得到。 他情不自禁去看放在最上面他最想要的那本典籍。这是一本古籍,封面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只隐约能看到两个模糊字眼——安瑟! 这本不知何人所留的古籍多米尼克已不知翻阅多少次,他熟练翻到末页,对着几行手写的小字怔怔出神。 「教会的新鲜血液越来越少了,不少老人已经逝去。」 「安瑟依旧没有回应,正如他最开始不回应我们的祈祷那样,他对我们的没落也置之不理。」 「我有时候也会怨恨安瑟为什么不帮助我们,可我有时候又很释然——我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安宁,不应奢求更多了。」 「安瑟啊!我们盗用了您的名,我在此忏悔我的罪。」 「感谢您的庇护,即使您并不在意我们这些虫豺对您名讳的取用。」 「但我仍要感谢您,让我们这些无信的暴徒不至卷入诸神的纷争里去。安瑟,我有罪。」 多米尼克的手指划过每一行小字,一边滑动一边在心里默读。他隐隐感觉震撼——一个被盗用的名讳便能叫凡人不至卷入诸神的纷争里去,那名讳的主人又是怎样的存在? 他心里甚至不至一次有过冲动——跪在地上膜拜那位神祇,请求祂的恩赐。 可每次这种冲动升起的时候又在最后关头被生生掐灭了——祂……是不会回应的…… 所以多米尼克也在犹豫要不要作一次豪赌,赌上一生来信仰这位神祇。反正最后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被感召成为唯一的神选,要么不被回应,此生也就蹉跎。 可惜,他没有机会犹豫了。 赫菲斯托斯在大地的另一端为他做出了选择。 他伸出手掌在空中轻轻擦拭,遥远的另一边,古书上的字迹也就逐渐模糊。这景象不仅发生在多米尼克手中的古籍,还发生在那些埋藏的古书上。它们都成了空白之书。 是司掌记录的神祇将某段记录在历史中亲手抹去了。 做这一切,对赫菲斯托斯来说不过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到不足以被他记挂在心上。 他会做这些,只是因为安瑟和他的教会都应该被遗忘了。 ——被刻意遗忘的事情,有时候不必将它挖掘。 另一端,多米尼克犹在愣神。夹在中间的典籍竟也自己燃烧了起来。多米尼克慌忙将它丢却。 燃烧的书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封面的字眼一闪而过——「知识」。 现在他只剩下两本书了。不,准确地说只有一本,因为其中一本已成了空白。 唯一能用的那一本是多米尼克放在三本典籍最下面的那一本,现在这本典籍被他翻开。 这本典籍也有一个名字——神王仪典! 多米尼克翻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我勾连神王,师兄一定会杀了我的。」 「老师也许不会,他要自己骗自己。」 「弑神啊!老师你胆子真大……」 「也幸好有你……」 ----------- ps:昨天太累,一睡就没起来。发晚了,不好意思。 第一百六十九章:原初海神的馈赠 赫菲斯托斯听到了凡人的呢喃。 这呢喃不只有多米尼克的,还有安瑟祭司萨塔和他的信徒奥狄斯,还有千千万万凡人对火焰懵懂又原始的崇拜。 因为他此刻就在「边境」之中,他的藏宝之地。 昏黄天空上有着一个橘黄色的火球,那火球是他的一部分,是被割裂的一部分,如今也是他倾听凡世的「耳朵」。凡人和万物生灵对火焰的崇拜经由冥冥联系来到这个火球,然后存储在这里,等到他降临此地,这些崇拜的呢喃声就争先恐后进入他的耳朵。 赫菲斯托斯已渐渐习惯这些声音带来的喧闹。 虽然还是很吵,但是他此刻不忙着回归。 因为他想不通。 ——蓬托斯好歹是个古神,他怎会如此不智,对不该抱有的人和事抱有期望? ——即使真相就在眼前,他所做的和人们以为他会做的正确的选择仍然相反…… 赫菲斯托斯很难想象他真的陨落了。死的如此轻易。 他在漫长岁月中还不曾有陨落的征兆啊! 但他还是死了。他是古神,而赫菲斯托斯相较他是新神。新神总有一天会成为古神,这是否意味着新神也总有一天会陨落? 争执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力量?为了权力? 这些理由真的够吗?它们有这个分量吗? 赫菲斯托斯认为没有。一个人存在着也绝不是为了争斗,一定还有更多、更高的追求。如果他是蓬托斯,他不会如此轻易做一个关乎生命的抉择,也就不会轻易赴死。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自嘲一笑。 他的行为好像也好不了多少——他也是输家。 他在藏宝之地昏黄的天空下游荡,周围悬空一个又一个浮岛,浮岛上的神殿多已破败——因为争斗。 这就是伟大者逆伐至高所要支付的代价。 整个藏宝之地已经远远不如从前辉煌。各个浮岛上,木质的建材已被烧为灰烬,石质的建材也被烧融。曾经在一座座神殿内陈列的器物也成了灰烬,组成一片又一片废墟。 赫菲斯托斯进了一座废墟,里面是燃烧后的烟尘气味。也正是这些烟尘气味,才能将司掌黑夜的女神死死压在无底海渊之中。现在它们都成了烟尘。 好在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仍有些不凡的器物流传下来。 赫菲斯托斯在废墟中找到一面镜子,镜面用一整块蓝宝石磨就,圆形的镜框是绿宝石和混合金子的红铜。 镜面已经破裂了,绽开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纹。同是神器,这面镜子就要比脚下废墟中的同伴要好些,至少材质要好些。因为它还存在着,不是脚下组成废墟的灰烬。 它还能用,满是裂纹的镜面倒影凡世的美景。 作为它的铸造者,赫菲斯托斯也知道怎么用。这面宝镜的力量并非来源于他,而是来源于他的母亲赫拉。只有真正认同并践行赫拉所认可婚姻的人才能使用。这面宝镜也因此完全展露了赫拉的力量。 它总是能倒影践行婚姻方式的男女最想看到的景象,并尽量指向一个相对正确的结果。它指向结果的力量就来源于赫拉,天后赫拉。 而赫拉的力量太广泛了,她是天后,又是行走在隐秘掠夺道路上的神祇,她暗地里不知司掌了多少力量。也许都不强,但一定足够广泛。 这面宝镜也因此被赋予了几乎无限的可能性,它指向的结果也总是相对正确的。因为它判断正确与否的力量不只有一种,它指向结果的力量也不只有一种。 此刻,满是裂纹的镜面正倒影连绵群山。它们前一刻还是巍峨的,却是死物,下一刻又似乎活了过来 ,有了精气神,像是造物主突然为它们注入了灵魂。 赫菲斯托斯笑了。哈迪斯果然不会让人失望,他真的将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带了回来。因为群山突然有了生气,表明最古老的山神乌瑞亚已经回归。而乌瑞亚既然归来,和他一同离去的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一定也回来了。 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哈迪斯、乌瑞亚、克洛诺斯,有了这三人,就算天神乌拉诺斯仍有别的目的,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差。 「咔!」蓝宝石镜面上的裂纹又多了一道。 这面宝镜的一生快要走到终点了,还能用最后一次。 赫菲斯托斯是个念旧的人,但他还是想要尽量保存那些旧的物件。 可他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身影——蓬托斯! 那个古神的决定太过仓促,他没有理由赴死。即使他不一定会死,他有别的想法,但他也没有理由去赌! 赫菲斯托斯的眼微微眯起。也许蓬托斯未必是在赌,他只是在犹豫,却没有想到盖亚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果决。 或者只是因为他单纯漏了一个人一件事——乌拉诺斯的前车之鉴,还有此事带给盖亚的异常谨慎和防备! 赫菲斯托斯看着面前满是裂纹的宝镜。也许答案是有的,真相也并未被隐藏。 他心里有了决定——「换一面新的!」 他的衣袖在宝镜上轻轻拂过,宝镜就在发光,炽烈的蓝光!镜面上宛若蜘蛛网一般的裂纹好像从未出现过。 镜中,一座弥漫烟雾的火山挺立在海底深处! 为何会是火山?赫菲斯托斯的眼里射出欣喜的光芒。 下一瞬,他就出现在海底,出现在火山内部。 诸神间谁人都知晓,赫菲斯托斯是世间火焰的象征者,将宝物藏在火山中,无异于亲手将宝物献给他。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才足够安全。 因为连火焰的象征者本人都绝不会想到有人会将宝物藏在这里。 偏偏蓬托斯就是那个想到的人。他只是痴迷,绝不是痴傻! 在火山炽热的内部山壁,有一个小洞,这小洞甚至不加掩藏。 里面有一截断手,断手握着一个小瓶,小瓶上密密麻麻写满模糊的名讳。 「仿品!」 赫菲斯托斯一眼便断定了真伪。 但是小瓶中有水源,那水源澄澈如宝石。 赫菲斯托斯凑近去看:「真品。」他心头兴奋。 他又去拿断手,断手稍一触碰就成为海沙流逝。 赫菲斯托斯将它们聚拢在一起。他心头升起明悟:「蓬托斯自己斩下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原初海神的馈赠 赫菲斯托斯听到了凡人的呢喃。 这呢喃不只有多米尼克的,还有安瑟祭司萨塔和他的信徒奥狄斯,还有千千万万凡人对火焰懵懂又原始的崇拜。 因为他此刻就在「边境」之中,他的藏宝之地。 昏黄天空上有着一个橘黄色的火球,那火球是他的一部分,是被割裂的一部分,如今也是他倾听凡世的「耳朵」。凡人和万物生灵对火焰的崇拜经由冥冥联系来到这个火球,然后存储在这里,等到他降临此地,这些崇拜的呢喃声就争先恐后进入他的耳朵。 赫菲斯托斯已渐渐习惯这些声音带来的喧闹。 虽然还是很吵,但是他此刻不忙着回归。 因为他想不通。 ——蓬托斯好歹是个古神,他怎会如此不智,对不该抱有的人和事抱有期望? ——即使真相就在眼前,他所做的和人们以为他会做的正确的选择仍然相反…… 赫菲斯托斯很难想象他真的陨落了。死的如此轻易。 他在漫长岁月中还不曾有陨落的征兆啊! 但他还是死了。他是古神,而赫菲斯托斯相较他是新神。新神总有一天会成为古神,这是否意味着新神也总有一天会陨落? 争执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力量?为了权力? 这些理由真的够吗?它们有这个分量吗? 赫菲斯托斯认为没有。一个人存在着也绝不是为了争斗,一定还有更多、更高的追求。如果他是蓬托斯,他不会如此轻易做一个关乎生命的抉择,也就不会轻易赴死。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自嘲一笑。 他的行为好像也好不了多少——他也是输家。 他在藏宝之地昏黄的天空下游荡,周围悬空一个又一个浮岛,浮岛上的神殿多已破败——因为争斗。 这就是伟大者逆伐至高所要支付的代价。 整个藏宝之地已经远远不如从前辉煌。各个浮岛上,木质的建材已被烧为灰烬,石质的建材也被烧融。曾经在一座座神殿内陈列的器物也成了灰烬,组成一片又一片废墟。 赫菲斯托斯进了一座废墟,里面是燃烧后的烟尘气味。也正是这些烟尘气味,才能将司掌黑夜的女神死死压在无底海渊之中。现在它们都成了烟尘。 好在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仍有些不凡的器物流传下来。 赫菲斯托斯在废墟中找到一面镜子,镜面用一整块蓝宝石磨就,圆形的镜框是绿宝石和混合金子的红铜。 镜面已经破裂了,绽开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纹。同是神器,这面镜子就要比脚下废墟中的同伴要好些,至少材质要好些。因为它还存在着,不是脚下组成废墟的灰烬。 它还能用,满是裂纹的镜面倒影凡世的美景。 作为它的铸造者,赫菲斯托斯也知道怎么用。这面宝镜的力量并非来源于他,而是来源于他的母亲赫拉。只有真正认同并践行赫拉所认可婚姻的人才能使用。这面宝镜也因此完全展露了赫拉的力量。 它总是能倒影践行婚姻方式的男女最想看到的景象,并尽量指向一个相对正确的结果。它指向结果的力量就来源于赫拉,天后赫拉。 而赫拉的力量太广泛了,她是天后,又是行走在隐秘掠夺道路上的神祇,她暗地里不知司掌了多少力量。也许都不强,但一定足够广泛。 这面宝镜也因此被赋予了几乎无限的可能性,它指向的结果也总是相对正确的。因为它判断正确与否的力量不只有一种,它指向结果的力量也不只有一种。 此刻,满是裂纹的镜面正倒影连绵群山。它们前一刻还是巍峨的,却是死物,下一刻又似乎活了过来 ,有了精气神,像是造物主突然为它们注入了灵魂。 赫菲斯托斯笑了。哈迪斯果然不会让人失望,他真的将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带了回来。因为群山突然有了生气,表明最古老的山神乌瑞亚已经回归。而乌瑞亚既然归来,和他一同离去的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一定也回来了。 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哈迪斯、乌瑞亚、克洛诺斯,有了这三人,就算天神乌拉诺斯仍有别的目的,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差。 「咔!」蓝宝石镜面上的裂纹又多了一道。 这面宝镜的一生快要走到终点了,还能用最后一次。 赫菲斯托斯是个念旧的人,但他还是想要尽量保存那些旧的物件。 可他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身影——蓬托斯! 那个古神的决定太过仓促,他没有理由赴死。即使他不一定会死,他有别的想法,但他也没有理由去赌! 赫菲斯托斯的眼微微眯起。也许蓬托斯未必是在赌,他只是在犹豫,却没有想到盖亚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果决。 或者只是因为他单纯漏了一个人一件事——乌拉诺斯的前车之鉴,还有此事带给盖亚的异常谨慎和防备! 赫菲斯托斯看着面前满是裂纹的宝镜。也许答案是有的,真相也并未被隐藏。 他心里有了决定——「换一面新的!」 他的衣袖在宝镜上轻轻拂过,宝镜就在发光,炽烈的蓝光!镜面上宛若蜘蛛网一般的裂纹好像从未出现过。 镜中,一座弥漫烟雾的火山挺立在海底深处! 为何会是火山?赫菲斯托斯的眼里射出欣喜的光芒。 下一瞬,他就出现在海底,出现在火山内部。 诸神间谁人都知晓,赫菲斯托斯是世间火焰的象征者,将宝物藏在火山中,无异于亲手将宝物献给他。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才足够安全。 因为连火焰的象征者本人都绝不会想到有人会将宝物藏在这里。 偏偏蓬托斯就是那个想到的人。他只是痴迷,绝不是痴傻! 在火山炽热的内部山壁,有一个小洞,这小洞甚至不加掩藏。 里面有一截断手,断手握着一个小瓶,小瓶上密密麻麻写满模糊的名讳。 「仿品!」 赫菲斯托斯一眼便断定了真伪。 但是小瓶中有水源,那水源澄澈如宝石。 赫菲斯托斯凑近去看:「真品。」他心头兴奋。 他又去拿断手,断手稍一触碰就成为海沙流逝。 赫菲斯托斯将它们聚拢在一起。他心头升起明悟:「蓬托斯自己斩下的……」 第一百七十章:赫菲斯托斯的惊叹:承载万物的大地女神 也正是因为升起明悟,赫菲斯托斯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他心里有百感在交集,临了却只化作一声喟然长叹。 从他见到蓬托斯断手的那一刻就知晓了。蓬托斯,原初的海神,他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晓自己近乎赌博的行为是多么冒险。可他还是做了,也许是因为他觉得一切是值得的,风险和回报是对等的。 只可惜——他赌输了,一无所有,还丢了性命。 赫菲斯托斯在此时有一种发觉——神祇和凡人的确没什么两样,都会贪婪。 贪婪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它有时能利好行动,有时又让人们看不清自己的能耐。 赫菲斯托斯也不知道贪婪究竟是好是坏,但他知道,贪婪是必须要被克制的。 就像此时此刻,赫菲斯托斯就在竭力克制他的贪婪。他控制着自己,叫自己不要饮下手中小瓶内澄澈如宝石的水源。 但这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 因为无论任何一个人,他都是贪婪的,而克制贪婪的过程都是艰难的。倘若一个人能轻易就克制他的贪婪,这并不能说明他有多么高尚,只能证明他面对的诱惑还不够大,所以他能轻易就摒弃这些诱惑。 而哪怕是同一件物品,它给人的诱惑也是不同的。好比将一件竖琴模样的神器抛在地上叫一个农夫捡起,他绝不会去珍藏、去使用。他的做法是将这件神器卖掉,因为它很精美,能卖一个很好的价钱。这是农夫的做法,却不是神祇的。同样是那件神器竖琴,神祇会将它珍藏起来,甚至将它的地位放的比自己还重要。因为神祇的眼界有别于农夫,祂能看到更多,受到的诱惑也会更大。 赫菲斯托斯的眼界不低,甚至高的吓人,高到凡人乃至是其它神祇看不见的高度。 农夫和神祇,倘若蓬托斯是那一个农夫,那赫菲斯托斯就是那个神祇。 他正面临更大的诱惑。 他最开始也以为手中的小瓶是一个仿品,是源于盖亚手中生命宝瓶的假货。可他本身就是诸神中最杰出的匠人,等他沉下心来,很快就发现不对。 手中的小瓶不是真品,却也绝不是假货。它很真,真到自己无法铸造无法仿制。 小瓶中的水源不是假货,却也不是真品。它很假,因为它比本是真品的小瓶还要珍贵的多。 小瓶是无法孕育这些水源的,是有人将这些水源放在了小瓶里。 会是蓬托斯吗?真的会是他吗? 他故意不饮,却要叫我来饮? 瓶中的水源太过珍贵了。赫菲斯托斯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境况,被一件宝物如此牵动心神。 这些水源也委实太过诡异,不!是玄奇! 当赫菲斯托斯见到它,他就明白这些水源不是他能得到的造物,也不是他能持有的造物。它不属于任何人,自无穷陨落世界的上游而来,不知源于何处。 但这些不是赫菲斯托斯看出来的,而是小瓶中的水源告诉他的。就是这样的玄奇,无生命的水源告诉有生命的神祇它的来历,它告诉神祇,饮下它,它会成就他! 它的诉说没有声音,也没有语态和神情,它只是被束缚在小瓶中的一捧水源,可当神祇看到它时,就明白它在述说。 可赫菲斯托斯又无比清楚,这水源是无生命的…… 它不夹杂任何智慧,也不会运用任何力量,也没有任何神祇在它其中留下过任何信息。可它就是有一种魔力,它能述说,不同于凡人也不同于神祇的述说,是无生命的草木向有生命的神祇的述说。 毫无疑问,它是宝物。超越赫菲斯托斯认知极限的宝物。 赫菲斯托斯在一刹那间就想到了盖亚手中的生命宝瓶,那生命宝瓶也是一件超越认知的宝物。也许只有生命宝瓶,才能将眼前的水源孕育。 但生命宝瓶是有来历的,一个似是而非的来历。 传说盖亚曾相信「混沌」卡俄斯的存在,她念诵卡俄斯的名,生命宝瓶就从混沌中降临在现世。 但念诵「混沌」卡俄斯的神祇从来就不只有盖亚一个,而盖亚的念诵声也从来不曾断绝。可从生命宝瓶以后,就再也没有「混沌」卡俄斯回应的巧合发生了。 渐渐的,「卡俄斯」这个名讳已被诸神遗忘,就像凡人认清世界一样,诸神也慢慢认清了混沌的本质。 但……真的认清了吗? 从听闻「卡俄斯」这个名讳开始,赫菲斯托斯就在犹豫着。他是不愿意相信「卡俄斯」存在的,因为那样的存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作为真相没有逻辑。 因为如果祂真的存在,时光尽头的「镰刀」在祂面前也就不算什么了,被「镰刀」收割的诸神更是没有资格被提起。 因为无论是「镰刀」还是诸神,都在混沌之中。就像蚂蚁生活在世界中,凡人的大脚对它们来说是一种伟力,神祇的漠视和存在是它们不能理解也就无法害怕的事物。可突然有一天,一只蚂蚁听闻承载万物的世界是一个生命,神祇和凡人之于祂和它们的族群也没什么两样——都是蝼蚁,或是蝼蚁不如? 你让它如何去相信? 赫菲斯托斯如今就是那只蚂蚁,他真的很难去相信承载无穷陨落世界的「混沌」是活着的。 纵然他竭尽想象的极限,也想象不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但……真相之所以是真相,是因为不论人们相信或是不相信,它都始终在那里,它永远存在着,即使无人发现…… 「卡俄斯」,祂是否就是一种另类的真相? 赫菲斯托斯望着眼前的小瓶和瓶中澄澈如宝石的水源。他的答案是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眼前的小瓶和瓶中的水源那样。 也正因如此,他真的很想将小瓶中的水源一饮而尽,然后将小瓶藏在居所之中日日观瞻。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饮。他不想赌。 他将小瓶倾斜,瓶中的水源就落向下方的海底火山。 水源是奇特的,既没有在下落的过程中融于海水,也没有沉入下方的岩浆里。而是漂在岩浆上,聚成一团散发宝光。 赫菲斯托斯看着它。他突然发现这原来是大地女神盖亚给他出的一道难题。 这缕玄奇的水源无法被毁灭,而自己又确实看见了它。自己能拒绝它第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是后面不知道多少次呢? 它就在这里,不增加也不减少,它可以被自己拒绝无数次,却只需要自己承诺一次就能达到它的目的。 盖亚就达到了她的目的。 而自己……又能拒绝它的诱惑多少次? 赫菲斯托斯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一场盖亚一定会达成目的的神战!因为一个人的意志无法永远抵制诱惑! 他忍不住惊叹,惊叹这最古老的女神和她故意放在此处等待自己前来取用的奇特水源:「这就是你吗?承载万物的……大地女神……」 第一百七十一章:一场关乎永恒的赌局 赫菲斯托斯嘴角翘起一抹笑。 这才有意思。 盖亚和他赌人性,她认为自己一定会按她的想法做。因为她的想法即是人性。人性不是一成不变的,它的腐朽和堕落是一种必然。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智慧者都不会否认这一点。人只能一时持有人性中的美德,却不能永远维持它。 不,也许凡人的确可以。因为凡人的生命是有极限的,短暂百年忽悠而过。一个凡人只需要维持人性中的美德百年,待他死后,他的一生就已定论,他必然是一个持有美德的哲人,因为他死了。 但神祇不然。神祇的神性和凡人的人性没什么大的不同,唯一的不同也许就是神性永恒。 只此一点,却将神祇和凡人导向了不同的结局。 神祇,永远不会是一个永恒持有美德的哲人。 因为神祇永恒,神祇的一生却不停地在变化。祂们遇到种种考验,经受种种诱惑又抵御诱惑,然后在千年、万年、乃至无穷岁月以后改变主意,被诱惑所驱使。 这,就是神性…… 这,也是盖亚的谋划。她已给出了足够的诱惑,那诱惑大到连她自己都会觉得心痛。因为眼前的水源能诱惑赫菲斯托斯,赫菲斯托斯是伟大者,并不差她。 这是由她亲手编织的一场关乎永恒的考验,她要腐化赫菲斯托斯的心灵。当赫菲斯托斯决定将眼前的水源捡起,无论原因何种,他都已经输却,因为他违背了自己的内心,违背了强大神力之上那随心所欲唯我永在的内心。 而在这场关乎永恒的争论中,盖亚站在必然胜利的一方。因为时间是永恒,变化是永远,无论赫菲斯托斯被腐化的可能性有多么微小,在这样永恒的时间和永远的变化中都必然会发生,只是时候早晚。 所以,这才有意思。 赫菲斯托斯是一个很自信的人,自信到可称自傲。就像黑暗之神厄瑞玻斯问他是否害怕时他回应的那样——「我当然不害怕。」 「在我还不是伟大的时候我就敢直面乌拉诺斯,现在我是伟大了,我就敢直面你。」 「我知道真的拼起来我会出于下风。」 「但是神战之时,交锋的从来就不只有力量,还有双方的决心和赴死的底气。」 赫菲斯托斯就是这样一个自信又傲慢的人,他始终认为自己会赢,哪怕他的智慧和经历告诉他,盖亚正站在必然胜利的那一方。 但盖亚既然发起邀约,他就一定会迎战! 他不仅要迎战,还要亲手抹去双方的退路,这场关乎内心的局,谁也别提前退场! 赫菲斯托斯眼中的神光变得炽烈,落在下方海底的火山上,落在火山的岩浆上。岩浆的温度变得极致,极致的温度逼退海水,海水就像潮落一般退出火山。 现在,这座的海底的火山已经和大海割裂,它不再和大海交界,也不和任何神祇的任何领域所交界,除了赫菲斯托斯,其余神祇也就失去了隐秘下手的可能。因为这座火山从此刻起,被司掌火焰的神祇永远划归他的领地。 即使盖亚已经掠取了三分之一的大海,她也无权也不敢插手此处,除非她要宣战,要用力量而非智慧和耐心夺取这里,那样……这场关乎永恒的争论就是赫菲斯托斯赢了,因为赌局上的另一位神祇自认落败,提前退场。 而这场赌局的赌注就是赫菲斯托斯的神性,是他那在坚定一栏上打了问号的内心。这似乎是一场极不公平的对赌,赫菲斯托斯如果输却赌局就要输掉内心,而盖亚如果输了,好像什么都不需要付出。甚至赫菲斯托斯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因为这场赌局的期限是无限! 但是…… 真的是这样吗…… 没有任何一个神祇敢用他的智慧和理智对人述说,说只要自己决定的事情就永远不会改变,因为祂的内心就是如此坚定,永不改变也不会退转。即使真的有一个神祇这样说了,祂又该如何去证实这一点? 没有法子证实,因为证明永恒的唯一办法就是永恒本身,而一切伪的永恒只有死亡彻底来临那一刻才会成为真实。 可惜……死人是不会述说永恒的。 所以一切假的永恒都不会成为真实,倘若被证实为真,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被证实者本就是永恒,而非经历考验得到永恒。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他站在海底火山的顶端瞭望海底深处的黑暗,望向那三分之一更改主人名讳的黑暗海洋。 他心里在大笑,那笑声又狂又傲:「我自认为自己的内心拥有永恒不退转的坚定,我敢赌。」 「我母神母亲的造物主,你敢赌吗?」 「你敢来……证实我的永恒吗?」 渐渐的,他竟笑出声来,畅快又嘹亮豪迈的笑声回荡在这最深的海底。 下一刻! 他消失不见…… 就在赫菲斯托斯消失的同时,一位靓丽的女神从海底的黑暗中走出。她在满是海水的海底深处行走,就像行走在陆地上的阶梯一样平稳。 她在「阶梯」上越升越高,渐渐地,她高到能俯视下方的火山。 她能看到岩浆之上那抹汇聚不散的水源——生命宝瓶无数年来凝聚的三分之一精粹。 她在「阶梯」上沉思着,明明只要一伸手就可将这精粹取得,她却没有动。因为——动不了,动也未必能取得。 司掌火焰的神祇藏在暗处,谁人敢动? 半饷,美丽的女神突然笑出了声:「倒被你反客为主了。」 「自己得不到,就让我看着,好的很啊!」 说着她转身向黑暗深处走去,眼眸中没有半分留恋。 不仅没有留恋,也没有慌乱,那眼眸的光彩和往常一样无奇。 她似乎是断定了胜利的那一天,用她的智慧。 赫菲斯托斯要主动求取一场失败,那她给! 她一边走一边嗤笑:「只可惜你是个愚人,明知前方就是失败还要硬闯。」 「这一点,乌拉诺斯比你强……」 --------- ps:大家元旦快乐。我在深山之中的土地庙和骑友一起祝福我的读者们。 第一百七十三章:他是天空,高居于大地之上的天空 完美…… 赫菲斯托斯眼神迷离。 真的有完美的事物吗? 到底什么样的事物才能被称之为完美? 如果混沌「卡俄斯」真的存在且有智慧,祂能被称之为完美吗?如果祂是完美,那自己呢?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微微摇头,话语平淡又坚定:「不,母亲。」 「我还……算不上完美。」 「我是造物的延续,是被束缚的神祇,我身不由己。」 赫拉闻言,却翘起了嘴角。 「不,你是。」她说。 「如果你都不算是完美,那从五位原始古神之后,就没有任何一个神祇能称的上是完美了。」 「包括乌拉诺斯!」 「哦!」赫菲斯托斯有些动容。 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赫拉笑了笑,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因为你的祖母告诉我,天神才是第一个造物。」 「也是最强的造物!」 「他诞生之时,盖亚还没有限制造物的念头,她完全仿照自己的模样打造了一个男性的自己。」 「那应该也是她第一次接触造物,而无论是谁,第一次都会力求完美。」 「所以乌拉诺斯是最完美的,比现在的你还要完美,完美到甚至能反过来压制他的造物主。」 「曾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统治了大地。」 「直至……我的父辈们诞生……」 「直至夜之女神的子嗣们诞生……」 「直至其余古神隐秘地插手!」 赫菲斯托斯闭上了眼睛,他思忖道:「可以理解,本就高位者绝不会想看到另一个对手出现来分一杯羹,本就低位者也绝不会希望头上还有一个永恒不挪动的存在出现。」 「所以乌拉诺斯败了,他站的太高,进无可进也就只能败。」 「神王……就是权与力的终点了。」 「也许那个时候的古神们也会感到不可思议吧,祂们也许从未想过竟然会出现一位神王。」 「是乌拉诺斯教会了祂们神王这个词汇究竟意味着什么。」 赫拉赞许道:「是啊,是他,所以他也必须败。」 「结果是好的,他不仅败了,还败的彻底,甚至波及到了天空的根源。」 「所以境况又反了过来,变成了盖亚女神微微压制他。」 「而我们的父辈就成了天平上的一根稻草,虽然微不足道,可无论站在哪边,哪边就有了胜势。」 「我们这些造物的延续,也就终于不再是微不足道了,也可以染指神王的位置。」 得到这些消息,赫菲斯托斯终于在脑海中构建了一个脆弱又稳固的不像话的四方平衡。天空与大地与古神,还有大地的造物们。 他眼神扑朔:「想来也只有这样,天神才能被称为最完美的造物。」 「因为造物主创造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孕育一个子嗣,而是创造一个更完美的自己。」 赫拉也有些感慨:「是啊,所以他比你还要完美,没有任何一个古神能压制住他。」 「他是天空,高居于大地之上的天空。」 紧接着,赫拉的话风陡转。 「只可惜他现在不是了,现在,你才象征着完美,没有任何神祇能真正压制住你!」 赫菲斯托斯的眼神更加迷离了:「为什么?」他问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也回答他。 赫拉告诉赫菲斯托斯:「因为乌拉诺斯败了。」 「他是依靠绝对的力量 反过来压制他的造物主盖亚,而造物主始终是造物主,造物主造物的目的就是为了满足自己。」 「当乌拉诺斯的力量不再绝对,他就永远不如持有生命宝瓶的盖亚。」 赫菲斯托斯点头表示认同。但他仍保持谦虚:「那我也不是最完美的,这样说来,作为造物主的盖亚才是。」 赫拉却笑了起来:「不,我的孩子,你就是最完美的。」 「你不是造物,我的母亲你的祖母才是造物,你虽是造物的延续,却不属于盖亚,你属于我,我的孩子。」 「你不需要惧怕生命宝瓶,那与你无关,因为你不是造物。」 「而且……你知道天神为何要掀起隐秘战争吗?」 赫拉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她没有追问赫菲斯托斯的意思,而是自顾自解答起来。 「因为隐秘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掠夺,天神给了所有神祇一个加入掠夺的机会。」 「当然,他也给了盖亚机会。」 「在当时,不会有任何一个神祇想到掠夺的代价竟然是平等,掠夺者必然被掠夺,得到者也伴随着失去。」 「盖亚得到了掠夺的资格,却也同时得到了被掠夺的资格。」 「天神……为自己谋来了平等,盖亚是他的造物主,而他确是隐秘战争的发起者!」 赫菲斯托斯沉默了。少许他才说道:「那我依旧是不如盖亚的,甚至不如乌拉诺斯。乌拉诺斯是隐秘的主宰,他能反制盖亚……」 「而我……不能……」 「我仍旧是造物的延续,总有一天,盖亚的威能可从造物辐射到造物的延续上。」 赫拉闻言,却笑的更加意味深长了。 她甚至翘起了嘴角:「不,是他们不如你。」 「你有力量,你不掠夺,更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孩子……」 「即使我是造物的延续,盖亚也无法越过我影响你,我的孩子,某种意义上,我才是你的造物主!」 「至于那些古神……」 说道这里,赫拉突然笑出了声来:「我的孩子,你还没发觉吗?」 「你就是那根稻草啊!」 赫菲斯托斯沉默了。 此时此刻,也许他应该承认自己的完美,好抛却刻意的谦逊做一个傲慢的火神,但他的脑海中却时刻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在对他说:「赫菲斯托斯,你害怕吗?」 他终于不再停留这种无意义的争论,而是问赫拉:「那珀尔修斯呢?你们叫他命中注定成为一个完美的凡人,又是在什么时候?」 母子在对视,显赫的天后和显赫的火神在对视,祂们心间同时有一个声音——战争在什么时候! 赫拉凝望着自己的孩子,她眼神迷离,微微垂下眼帘:「快了,他就快长大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你象征着完美!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不能成功回到他的居所。 他被人截住了,是前代神王克洛诺斯。 「瑞亚在哪?」 「你应该见过她。」克洛诺斯问道。他的神色古井无波,又像是已经了然。 他的语气也不像是在询问,更像是在验证。 出事了! 赫菲斯托斯万分确定。 但他并不了解事情的经过。 「我确实见过。」他回道。 「但你好像不应该来询问我。」 「她的去向应该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了。」 克洛诺斯还是冷着脸。「正因为我了解,才会来问你。」 「现在我已知道了答案。」 赫菲斯托斯望着他。眼前的前代神王眸中竟然藏着悲伤,他也会悲伤吗? 「答案是什么?」赫菲斯托斯问道。「你看起来需要我的帮助,我现在也愿意帮助你。」 克洛诺斯闻言沉默了片刻。 「与你无关。」 他又沉默了片刻,接着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赫菲斯托斯知道他的意思,他在问何时对盖亚出手。 那么事情就明朗了,这件事和盖亚有关。 只可惜消息太少,赫菲斯托斯也不知道原因为何。 但这并不妨碍他回应克洛诺斯,因为此时的克洛诺斯虽然沉默,但赫菲斯托斯能看出他不太一样了,他眼里有火光。 作为司掌火焰的神祇,这种火光赫菲斯托斯再认得不过了,那是复仇的火光。 这让他的言语变得谨慎:「还不到时候。」 想了想,赫菲斯托斯又接着道:「但是快了,她轻松不了几天。」 对面的克洛诺斯闻言猛然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变得极具侵略性,像是藏着野兽,又像是…… 决断生死的王! 他的语气陡然间变得很冷:「你在等宙斯?等他真正成为王?」 「那你知道不知道,盖亚也在等。」 「拖得越久,你的机会就越少。」 赫菲斯托斯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克洛诺斯的态度,他不喜欢。 他的语气也变得强硬:「真的吗?」 「我倒觉得是你的心乱了,是因为瑞亚吗?她去往混沌却没有来找你?」 「我察觉到你变得虚弱了,不如曾经见到的你。」 是的,克洛诺斯变得虚弱了。 即使他表现的很强势,却瞒不过他的对手赫菲斯托斯。 是的,对手是最难瞒过的,而永恒的伟大者没有盟友,只有对手。 克洛诺斯微微一滞,气势却没有削弱分毫。 也许……他本就没有打算隐瞒。 但他好像也不打算说出更多。 他只是变得平静了。 「的确,我的心是乱了。」 「但我可以等,等宙斯成为王。」 「对抗盖亚,我也会出手。」 「可我要提醒你,盖亚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即使你已经将她视作难缠的对手了,但她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加难缠。」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赫菲斯托斯知道他就要离开。 但…… 克洛诺斯却在离去的瞬间猛然迟滞,他突然说道:「另外,我是变得虚弱了。」 「但只是因为我的对手更强了。」 「你最好早做准备,你母亲的境况恐怕并不好。」 他的声音彻底虚幻,却在消失前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道女声。 「那你可要将乌瑞亚藏好了,盖亚心痛他,要远胜过我。」 克洛诺斯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消失不见。 赫菲斯托斯循声望去,他美丽的母亲赫拉降临在前方。 她望向克洛诺斯消失的方向,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我的父亲?」 赫菲斯托斯的眼睛眯的更细了。 因为克洛诺斯最后的那句话是说给他听的,是在两人双双察觉赫拉降临后,克洛诺斯生生止住了离去的身影特地说给他听的。 作为伟大者,关于那些上一辈神明的往事,他好像知道还是不全面。 他不由望向自己的母亲。 他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赫拉见状叹了一声,不忙解释而是发起询问:「你见过你祖母?」 这话好像似曾相识。 赫菲斯托斯点点了头:「见过,她去了混沌。」 「还带走了现世近三万年的时光。」 「那她为什么要走?」赫拉继续问道。 赫菲斯托斯神色如常。「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她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说她厌倦了,有了逃离的念头。」 赫拉沉默了片刻,她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提三万年的时光?你阻止她了?」 她没有等赫菲斯托斯回答的意思,而是接着道:「你知道吗,你的祖母死了。」 她又顿了顿:「我不怪你,你有你的理由,选择逃亡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惜,她还是没有逃掉。」 赫菲斯托斯眼中的光芒一瞬间冷漠起来。 他的神色也像冰一样冷。克洛诺斯最后的话,他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看向自己的母亲:「盖亚截杀了瑞亚,她还要杀您。」 「为什么,因为她是众神的起源?」 「她配吗?」 赫拉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看来你知道了不少,说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一说。」 赫菲斯托斯挑起眉头,眼神却很冷:「天空,大地,山脉,海洋,四者归一,即是世界。」 「现在看来,好像是我的目光短浅了。」 「我以为盖亚是想要达到一个目标,没想到她是全都要。」 「被投在深渊里的古神,应该都死了吧。」 赫拉却笑着摇头:「当然没有。」 「塔尔塔洛斯那么精明,又怎会放人?」 「还是你觉得我傻,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还会将我的父辈送进盖亚的口中?」 她说着突然笑了起来。 「我是母亲最宠爱的女儿,她什么都告诉我。」 「原谅我不能送她最后一程。」 「好在……我还有你。」 「我的……孩子……」 她一边笑一边温柔地望向赫菲斯托斯,脸上充满了一种神圣的光辉。 「你是我最完美的杰作。」 「但你知道吗?你的诞生与我无关。」 「是盖亚发现了你,我才孕育了你。」 「我原以为我会将你作为祭品奉上,可我低估了母亲这个词汇的力量,哪怕我在孕育你之前对这个词汇嗤之以鼻。」 「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孩子。」 「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叫你不要去掠夺,所以你至今为此都象征着完美……」 -------- ps:五十多公 里上坡,此刻我只想对自己说:「我真厉害!」 第一百七十三章:他是天空,高居于大地之上的天空 完美…… 赫菲斯托斯眼神迷离。 真的有完美的事物吗? 到底什么样的事物才能被称之为完美? 如果混沌「卡俄斯」真的存在且有智慧,祂能被称之为完美吗?如果祂是完美,那自己呢?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微微摇头,话语平淡又坚定:「不,母亲。」 「我还……算不上完美。」 「我是造物的延续,是被束缚的神祇,我身不由己。」 赫拉闻言,却翘起了嘴角。 「不,你是。」她说。 「如果你都不算是完美,那从五位原始古神之后,就没有任何一个神祇能称的上是完美了。」 「包括乌拉诺斯!」 「哦!」赫菲斯托斯有些动容。 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赫拉笑了笑,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因为你的祖母告诉我,天神才是第一个造物。」 「也是最强的造物!」 「他诞生之时,盖亚还没有限制造物的念头,她完全仿照自己的模样打造了一个男性的自己。」 「那应该也是她第一次接触造物,而无论是谁,第一次都会力求完美。」 「所以乌拉诺斯是最完美的,比现在的你还要完美,完美到甚至能反过来压制他的造物主。」 「曾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统治了大地。」 「直至……我的父辈们诞生……」 「直至夜之女神的子嗣们诞生……」 「直至其余古神隐秘地插手!」 赫菲斯托斯闭上了眼睛,他思忖道:「可以理解,本就高位者绝不会想看到另一个对手出现来分一杯羹,本就低位者也绝不会希望头上还有一个永恒不挪动的存在出现。」 「所以乌拉诺斯败了,他站的太高,进无可进也就只能败。」 「神王……就是权与力的终点了。」 「也许那个时候的古神们也会感到不可思议吧,祂们也许从未想过竟然会出现一位神王。」 「是乌拉诺斯教会了祂们神王这个词汇究竟意味着什么。」 赫拉赞许道:「是啊,是他,所以他也必须败。」 「结果是好的,他不仅败了,还败的彻底,甚至波及到了天空的根源。」 「所以境况又反了过来,变成了盖亚女神微微压制他。」 「而我们的父辈就成了天平上的一根稻草,虽然微不足道,可无论站在哪边,哪边就有了胜势。」 「我们这些造物的延续,也就终于不再是微不足道了,也可以染指神王的位置。」 得到这些消息,赫菲斯托斯终于在脑海中构建了一个脆弱又稳固的不像话的四方平衡。天空与大地与古神,还有大地的造物们。 他眼神扑朔:「想来也只有这样,天神才能被称为最完美的造物。」 「因为造物主创造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孕育一个子嗣,而是创造一个更完美的自己。」 赫拉也有些感慨:「是啊,所以他比你还要完美,没有任何一个古神能压制住他。」 「他是天空,高居于大地之上的天空。」 紧接着,赫拉的话风陡转。 「只可惜他现在不是了,现在,你才象征着完美,没有任何神祇能真正压制住你!」 赫菲斯托斯的眼神更加迷离了:「为什么?」他问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也回答他。 赫拉告诉赫菲斯托斯:「因为乌拉诺斯败了。」 「他是依靠绝对的力量 反过来压制他的造物主盖亚,而造物主始终是造物主,造物主造物的目的就是为了满足自己。」 「当乌拉诺斯的力量不再绝对,他就永远不如持有生命宝瓶的盖亚。」 赫菲斯托斯点头表示认同。但他仍保持谦虚:「那我也不是最完美的,这样说来,作为造物主的盖亚才是。」 赫拉却笑了起来:「不,我的孩子,你就是最完美的。」 「你不是造物,我的母亲你的祖母才是造物,你虽是造物的延续,却不属于盖亚,你属于我,我的孩子。」 「你不需要惧怕生命宝瓶,那与你无关,因为你不是造物。」 「而且……你知道天神为何要掀起隐秘战争吗?」 赫拉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她没有追问赫菲斯托斯的意思,而是自顾自解答起来。 「因为隐秘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掠夺,天神给了所有神祇一个加入掠夺的机会。」 「当然,他也给了盖亚机会。」 「在当时,不会有任何一个神祇想到掠夺的代价竟然是平等,掠夺者必然被掠夺,得到者也伴随着失去。」 「盖亚得到了掠夺的资格,却也同时得到了被掠夺的资格。」 「天神……为自己谋来了平等,盖亚是他的造物主,而他确是隐秘战争的发起者!」 赫菲斯托斯沉默了。少许他才说道:「那我依旧是不如盖亚的,甚至不如乌拉诺斯。乌拉诺斯是隐秘的主宰,他能反制盖亚……」 「而我……不能……」 「我仍旧是造物的延续,总有一天,盖亚的威能可从造物辐射到造物的延续上。」 赫拉闻言,却笑的更加意味深长了。 她甚至翘起了嘴角:「不,是他们不如你。」 「你有力量,你不掠夺,更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孩子……」 「即使我是造物的延续,盖亚也无法越过我影响你,我的孩子,某种意义上,我才是你的造物主!」 「至于那些古神……」 说道这里,赫拉突然笑出了声来:「我的孩子,你还没发觉吗?」 「你就是那根稻草啊!」 赫菲斯托斯沉默了。 此时此刻,也许他应该承认自己的完美,好抛却刻意的谦逊做一个傲慢的火神,但他的脑海中却时刻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在对他说:「赫菲斯托斯,你害怕吗?」 他终于不再停留这种无意义的争论,而是问赫拉:「那珀尔修斯呢?你们叫他命中注定成为一个完美的凡人,又是在什么时候?」 母子在对视,显赫的天后和显赫的火神在对视,祂们心间同时有一个声音——战争在什么时候! 赫拉凝望着自己的孩子,她眼神迷离,微微垂下眼帘:「快了,他就快长大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望一眼无尽岁月 他就快长大了…… 一个凡人的岁月有多么漫长,神祇中再没有人比赫菲斯托斯更为了解了。 他想着知道那一天到底有多久,也就站在历史的王座上望了一眼无尽岁月。 这是他的本能。 但看不太清楚。 可他还是看到了几件小事。 第一件事:司掌时运的神祇为他的理想殉葬 喀戎派出他的弟子卡塔去寻找另一位弟子多米尼克,他让卡塔带话——无关紧要,回家吧。 并嘱咐卡塔务必要将多米尼克带回来。 后来卡塔回来了,却没有带回多米尼克,反而空了一只袖子。 他悲哀地问他的老师:「您明明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为何还要维护他?」 喀戎沉默了很久才告诉他的弟子:「我是漫步在田间的老鼠,正在做一件极久远且不会成功的事,总有一天,我这只藏在黑暗田间的老鼠会被光明照耀无所遁形,那个时候,就是我的死期。」 「但我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这件久远且致死的事业。」 「这事业是高尚的,我也在尝试向它靠近,做一个高尚的人类。」 「就像我带回了你,你是我的心血结晶。」 喀戎说着拥抱了哀伤的卡塔,这让卡塔暂时忘却了身体残缺带来的疼痛。 他接着说道:「我知道我是偏向你的,我常常知道却总是不敢承认。」 「因为生命是平等的,这是我的理想,也是我正在做的事业。」 「因为平等,所以我不该偏向你,我应该给所有人机会,而不是只有你。」 「我也愿意给多米尼克机会,我的事业说服了我。」 「我知道这是一种自私。」 「原谅我,卡塔……」 卡塔拥抱着他的老师,他低沉道:「可是有些人是不会改变的,多米尼克就是这样一个人。」 「老师,您对他放任自流,他绝不会回报您。」 「他知道了太多太多,也知道您做过的事,您会死,因为他。」 「老师,没有将他带回来,我很自责……」 喀戎拍了弟子的肩膀,慈祥道:「无需自责,我相信你的善心,你也要相信人们的善心。」 「总有一天,多米尼克会回家的。」 「相信我,我可是神祇……」 也就在这一天,喀戎去了大海上一个小岛。 这小岛不荒芜,却没有生气,只在中央有一个石质的神殿。 但这神殿中有一位女神,这女神司掌幸运。 喀戎和女神对坐。 女神问他:「你在欺骗谁?你自己吗?」 「你在多米尼克身上放了你的绒毛,你从未信任过他,你随时可以杀死他!」 「可你还要教导小卡塔你的理念,这理念你自己都不曾相信过。」 「承认吧喀戎,你就是自私的。」 喀戎是司掌时运的神祇,他没有否认,只是点头道:「也许吧,谁不会自私呢?」 「好在我正欲行走,兴许能克服这种自私。」 「小卡塔给了我信心,让我能去尝试。」 女神只是冷眼相望,她问喀戎:「那你就是不打算对多米尼克下手了?」 「你在赌吗?赌凡人的善心?」 「你自己相信吗?」 喀戎点了点头:「是的,不相信,但总要去尝试着去相信不是吗?」 女神美丽的脸庞微微踌躇,她愤怒,却克制住了。 她凝望着喀戎 :「你有些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但你现在就像一个凡人,自己编织了谎言,却只欺骗了自己。」 「你不再是神了。」 喀戎沉默了片刻,然后幽幽道:「也许吧。」 「但教诲本就是一件吃力的事情。」 「小卡塔……我不后悔。」 「我会去死,因为我正站在诸神的对立面。」 「但是小卡塔会继承我的一切。」 「他……很好……」 第二件事:坦塔罗斯帝国的覆灭 一个王朝维系不能只依靠国王,还需要他的子女们同心戮力。 坦塔罗斯就有一个杰出的女儿,她叫尼俄柏。 许多年前她曾见过一位邪神,她被邪神蛊惑了,开始对众神心怀偏见。 城中恰好有一个著名的预言家,他叫忒瑞西阿斯,他有一个女儿,名叫曼托。 有一天,曼托在天上神祇神性的驱使下走上街头,召唤城中的妇女们敬拜司掌哺育的女神勒托和她的双生子女月神和太阳神。 也就在这时,经历时间的浇灌,尼俄柏心中的蛊惑发芽了。 她冲上街头,不管不顾怒斥着所见的一切。 她驱散敬拜神祇的人群,肆无忌惮地喝骂。 她甚至喝骂司掌哺育的女神,讥嘲她:「那不过是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大地都不赐给她一块地方为宙斯生儿孕女。」 「她费尽心机生下两个儿女,却只能得到我这个做母亲的人喜悦的七分之一!」 再然后,太阳和月亮就同时出现在天空,有利箭从云端降下,射向这个母亲的儿女们。 她哭喊着,求饶着,用臂膀护住她最后一个孩子。 可那孩子还是死了。 她就奔到旷野上,扑在那些僵冷的尸体上,亲吻她冰冷的孩子们。 他的丈夫安菲翁站在城墙上哀伤地凝望她。 他是太阳的信徒,手中持有太阳神赠予的竖琴,当他演奏时,石块就排列组合成为他脚下的城墙。 他穿着神秘的、华贵的衣袍。 现在,他又演奏起来了。 在他那悠扬悦耳的轻声中,一位绝望的母亲成为了石像。 然后一位侍者来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竖琴隐没在人群中。 他在城墙上呆立片刻,拔出装饰华丽的宝剑划过自己的咽喉。 他死了,尸体在城墙上坠落,像秋天飘飞的金黄落叶。 第三件事:被束缚的先知者普罗米修斯被释放 这一幕赫菲斯托斯看不太清。 普罗米修斯的释放也有些突兀。 只能看到天地间陷入的诡异和谐和死寂。 这太诡异了,什么样的情况下天际诸神才会无动于衷任由普罗米修斯被释放? 更诡异的是,那一幕即使是赫菲斯托斯也只能惊鸿一瞥,有一股莫大的力量破碎了一切。 …… 赫菲斯托斯思索着,念叨着时间的流逝。 那莫大的力量,他会得知…… 第一百七十七章:巨人和飞马 两位神祇就此静待时机。 太阳不消片刻就升了起来,当第一束光芒印在珀尔修斯脸上,他立即就醒了过来。 他野心勃勃,整装待发。 昨日的梦就是英雄伟业最好的证明,天上的神祇不曾离弃他,他的父也始终在注视他。 他去到港口,张起船帆,顺风而行。 巧合的是,今天的风也格外大,更巧的是,在珀尔修斯升起船帆以前,海上还是风平浪静。 这是大自然在忙碌,是天上的神祇在忙碌。 风雨女神迈亚在天上一刻也不曾停歇。何时有风,风往哪吹,何时又该有雨,这雨应多大,既要珀尔修斯遭受苦难,又不至于叫他的船只倾覆。 所有来到此处的神祇都有她们的职责,除了两个“闲人”。 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在海上闲庭漫步,他们扫视路过的每一个神祇,点评她们的过往,探究她们的力量,讨论她们的前路。 他们聊珀尔修斯,聊英雄,探讨世界和神祇间的关系,凡人和世界的联系,也聊一些家常,聊潘多拉和克洛托。 在这样的闲聊中,珀尔修斯很快就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他经历风雨、海怪,一路千难万险,想来无愧英雄之名。 在他面前有一个颇大的海岛,根据梦中的启示,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他站在船只的甲板上眺望,每一个人凡人体内都拥有的野兽本能在示警,于是他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征兆 ——并不是自己找到了这座岛屿,而是岛屿来到了他的面前,像游荡的野兽尾随猎物而来。 珀尔修斯立刻驱散了这种错觉,因为英雄是不会犹疑的,他也不会。 他大踏步登上了岛屿,翻过礁石,深入树林。 树林里,三位女神也在等他,或者说,是三个女性“怪物”。她们的父亲是百怪之父福耳库斯,她们生来就只有一只眼睛,一颗牙齿,三人要轮流使用它们。 毫无疑问,她们是百怪之父福耳库斯失败的作品之一,行动迟缓,先天残疾。 然而,神祇终究是神祇,即使先天残疾,也不是凡人可以挑衅的。在珀尔修斯靠近时,她们就已经知晓。 但她们不为所动,取下的眼睛和牙齿就放在一旁。 珀尔修斯找到她们时,也被她们的模样吓了一跳。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的怪物看不见。 他的眼珠转动着,观察四周,又极幸运发现了摆放在不远处的眼睛和牙齿。就像杀人者找到了刀剑,他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刀剑。 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则站在树林深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赫菲斯托斯悠悠道:“凡人自以为能隐瞒神祇,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神祇眼前。” “这一幕叫人发笑。” “可是作为主角之一的三个女孩却笑不出来,她们已经麻木了。” 埃庇米修斯回道:“交易就是这样,作为筹码都会开心不起来。” “即使她们不是被牺牲的那个筹码,也会随时面临这样的厄运。” …… 珀尔修斯以抢来的眼睛和牙齿作威胁,三位神祇为他指明了树林深处的道路。 他也是自此对神祇和魔怪产生了轻视。他想,也许那些被放置在庙宇里的神祇都是有理由的,那些流落在外的魔怪小神,她们的弱点何其明显,像他这样果决的凡人只要掌握了方法,对付她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三个怪物就是证明,即使眼睛还了回去,只有一只眼睛的她们看清自己手中的刀剑也会畏惧,她们只有一只眼睛,不过是个残疾的人。 他在进入树林深处以前回望了三个怪物,嘴角流露轻蔑的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在深处,美丽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在等他,要奖励他的勇武。 雅典娜给了他三件宝物,分别是一个神袋,一双飞鞋,一顶能隐身的狗皮盔。 这时候,商神赫尔墨斯也来了,他给予珀尔修斯一个青铜制的盾牌,盾牌的表面极光滑,像是一面镜子。 雅典娜告诉珀尔修斯。 ——不要直视美杜莎的双眼,否则会被化作石像。 ——趁她酣睡用这面盾牌倒影她,然后割下她的头颅。 于是珀尔修斯兴致盎然地出发了。 他回到属于他的大船,一路顺风而行,找到了另外一个岛屿。 岛屿上,他一番探寻,如愿找到此行的目标——美杜莎。 如女神所说,她正在酣睡。 他心里不免更加轻视了。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所畏惧的,供奉在凡人庙宇的神祇百怪之父福耳库斯就站在他眼前。 从他的身上,无情的力量压在半人半蛇的美杜莎身上,叫她不能清醒。 无形的、源于灵魂的哀嚎正响彻这片岛屿。 那女孩在求饶。 “父亲,为什么?!!” “饶恕我吧,波塞冬已经来亲近我,我一定能完成我的使命!” “不。没有意义了。”她的父亲,福耳库斯这样回应她。 “现在你死了,我能得到更多。” 珀尔修斯也在这时走了上去 他用青铜盾光滑如镜的一面倒影美杜莎酣睡的模样,好叫自己不正视她的眼睛,也就不会变成石头。 他提起手中的宝剑,深吸一口气然后勐地噼下。 隐藏的福耳库斯也在这时噼下他的手掌,随着他手掌落下,珀尔修斯手中的宝剑也变得更快更迅勐,还有一股奇特的力量纠缠在剑上。 美杜莎就此死了,她的头颅掉了下来。 从她的尸骸里跳出一匹长有双翼的飞马,又爬出一位迎风就长的巨人。 她们都是神祇,也是赫菲斯托斯在等待的锚点。 他在历史中将美杜莎留了下来,无穷岁月以后,当巨人与飞马相合一,就是美杜莎在历史中出走时。 那一天太漫长,也许巨人和飞马也不愿意叫她归来。 --------- ps:这本越写味道越是不对,既偏离了我的期望,也不是一本合格的能被读者阅读的。 不过还好,我已经习惯了,硬着头皮写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实在绷不住了再戛然而止。 不定时更新,慢慢来。也许还能再开一本,两本一起慢慢来。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七十八章:大地极西的金苹果园 巨人似乎生来就拥有不凡的智慧。 他大睁着双眼凝望珀尔修斯,面色沉静如水。 这令刚刚得胜的珀尔修斯心里升起一种没来由的恐惧。眼前的巨人太安静了,又太强大了,因为他真的是一个巨人,那双大手能拔起山岳。 是的,这就是巨人。巨人不同于魔怪,他们没有弱点,即使不如神祇也一定比人类更加完美。 他们体型巨大又拥有智慧——是人类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珀尔修斯甚至有一瞬间在心里闪过这样的考量——凡人不过是巨人的替代品! 然后,巨人动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巨石砸在珀尔修斯的心脏,令心脏不安狂跳。 他伸出比支撑神殿的立柱还要粗大的手指指向飞马,声音从他的巨口中涌出,宏大如风雷在激荡,还掀起狂风,在海上拨起巨浪。 「祂是——珀伽索斯!」 巨人如是说,像是为飞马取了一个名字。 然后他转身奔赴大海,巨大的身躯一点一点沉入海中,竟没有再看珀尔修斯哪怕是一眼,好像这个神王宙斯的子嗣,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的沉没令海洋混乱,浪潮变得急促,一波接一波不停息拍打礁石,往往上一波浪潮还未退却,下一波浪潮就接踵而至,竟让小岛周围的海平面上升了些许,将礁石全部淹没。 待他走后,狂风止息,浪潮退却,海面又平静下来。 珀尔修斯这才得以从宏大身躯带来的震撼中解脱。 他望向飞马,眼里出现莫名的屈辱和怒火——他刚刚竟然不敢动弹,也不敢言语! 「你是谁!」他的声音在颤抖,有强自压抑的情感。 少许,他终于平复这种情感,走向跳出巨人和飞马的女性怪物尸骸。 人死的场景并不好看,特别是尸体不完整的时候。但怪物就无所谓了,尤其是一个不会说话没有智慧的「怪物」。 珀尔修斯捡起美杜莎掉落的头颅,脖颈的切口处还在往外渍血。 他的第一眼是留意那满头的蛇发,这是一种不曾见过的动物,传闻中只出现在天界,归属于诸神,是诸神中的「一员」。 如传闻一样,并不美丽,令人升起害怕这种情感。 第二眼他看的更仔细,注意到美杜莎的面庞。 「真美!」他心里自主升起这样的赞叹。 可惜已经死了。 所以惋惜的同时也感受到荣耀,这令人振奋。 珀尔修斯在女神手中得到过一个神袋,他现在知道了这神袋的用法。他将美杜莎的头颅装在神袋中,又望向一旁的飞马。 他尝试去驯服,却轻易就办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骑乘飞马飞上高天。 飞马的速度很快,比女神恩赐的飞靴还要快的多。 而极快的速度能让人忘却烦恼,珀尔修斯就忘却了烦恼,忘却了巨人带给他的震撼。 他系在腰间的神袋在滴血,血液从天空向着大地洒下。 曾造物的古神埃庇米修斯预见了这一幕,也在等待这一幕。 一旁的赫菲斯托斯同样预见了,他在岁月史书上作画,画中是英雄骑乘飞马在天空翱翔,他腰间的神袋在淌血,血滴落大地,化作扭曲的「蛇」。 这就是埃庇米修斯要做的。 在这个世上,最初的造物者创造了蛇,作为继任者,埃庇米修斯却遗忘了它。 现在一位神祇的血液从天空滴落,那就是最好的「蛇」。 跟随造物的权能,那些滴落的血液五彩斑斓,它们落到地上,扭动着爬行,极快就汇 入大地,汇入万物之中,成了万物的一份子。 造物的空缺补完了,造物的世界完整了。 …… 珀尔修斯并不知晓这些。他飞在高高的天空,看不到大地上的变迁。 高天之上的寒风吹拂,他一路向西,飞的很远。 他在天上见识了宏大世界的壮美和震撼。真实的世界还要胜过传说,大海、荒原、高山还有林中的女仙。 他甚至窥见了凡人永不能窥见的终极隐秘之一。 在大地的极西处,他见到了支撑天地的巨人阿特拉斯! 他这一生只见过两个巨人,前一个已经令他震撼到恐惧不能言语,而这一个,又何止是前一个能够比拟的! 祂的胸膛已经深入云端,看不到尽头的高度。 祂绝对是巨人中的王者! 这叫珀尔修斯想要探究,见识过巨人的威势,在他心里,巨人和那些被供奉在庙宇里的神祇是同一种存在。 于是他驾着飞马盘旋飞向云端,要探究这巨人的秘密。 可珀尔修斯也是第一次知道,凡人的高度有着极限,飞马的高度有着极限,他冲出云层之上,无论如何驾驭飞马,都不能更上一层了。 他只能尽力往上仰望,却看不清巨人的尽头到底在哪里。 他回望东方,太阳比他更高一点,却高的有限,里面有一个人影。 云层之上,这一天的震撼比珀尔修斯前面半生所有的震撼都要来的多——他望见了世界的真实,神祇! 一瞬之间,珀尔修斯就已经知道,凡间的王位再也不能局限他了。 他怀着震撼和某种莫名向上的愿望缓缓降落,却落在一片果园里。 这果园里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却都没有果园中央那一株果树显眼,那是一株苹果树,树上结的果实好像是灿灿发光的金子。 树下有巨龙在酣睡,祂拥有一百个头颅,每一个头颅都有着长长的颈子,像是立起的「蛇」。 珀尔修斯到来的那一刻,祂就已经苏醒。 「凡人,离开这里。」 「金苹果园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以交流! 珀尔修斯莫名兴奋起来。 他大声说道:「我并非凡人,我是天上神王宙斯的子嗣,是他行走在凡间的神子!」 巨龙却冷冷道:「所以只让你离开,这是天后的果园,你还不配。」 这激将了珀尔修斯,他多少显得有些恼怒:「难道我尊崇的身份还不配享用果园中的金果?你是否明白,我是神王宙斯的子嗣!」 巨龙却用翅膀掀起狂风,言语显得轻蔑:「那又如何?你以为你是火神冕下吗?」 这是珀尔修斯在狂风中听到的话,风虽大,那种轻蔑他却听得清楚。 然后他就被狂风裹挟带离了果园。 这狂风并没有伤害他,他安然落地了。 眼前,高大的巨人依旧静静立在天地之间,看不清形貌。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蝼蚁,连被注视的资格都没有。 他感到屈辱。他突然觉悟,能对抗「怪物」的事物,绝只有怪物本身。 他,打开了腰间的神袋…… 第一百七十五章:太初光芒重现 还有一件事发生在梦中。 赫拉将金苹果树移栽了,就栽在大地的极西处,在擎天巨人阿特拉斯的脚边。 那里现在成了一片果园,金苹果树就在果园的中央。 神祇的果园当然有看守。 「怪物」瑅丰和雌蛇艾奇德娜的猛兽「子嗣」们已渐渐融于神祇之中。 也许是因为火。 百首的巨龙拉冬被收入天后的麾下。 它有一百个龙头,就看守这片果园。 这件事就发生在火神赫菲斯托斯的梦中。 他半梦半醒,昏沉间却知道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醒醒,他长大了。」编织命运的女神提着灯,来叫醒这位已睡了许多年的古神。 这是一个约定。 于是,司掌火焰的神祇睁开了他的眼睛。 他眼中迷蒙的光芒落下人间,落在一个海中的岛屿上。 而后他的目光偏移,穿越大地的外衣去往地底。那里是怪物的家园,怪物们围坐在篝火旁安睡。 世上再没有一个地方能比地底更能给这些怪物安全感了,令他们能够酣睡。 因为地底有火,代表接纳的火。 虽然如今的怪物们在地上也有了一席之地,但在地底,他们依旧脆弱。因为他们本就是脆弱的,无论在何时何地,而唯有地底,在篝火旁,才会容许他们展露自身的脆弱。 正如一个人生来没有过错也会承接上一辈的恩怨一样,有些人会选择憎恨,有些人会选择原谅。 而接纳是可贵的。 「……」 「祂们还好吗?」 「融入正统神祇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祂们的相貌和本质也注定了这一点。」 「祂们作何选择?」 司掌火焰的神祇突然问出了这番话。 提灯的女神知道这位古神是在询问何种。 瑅丰和艾奇德娜,祂们是怪物,也是被离弃的神祇。祂们想要融入这个世界着实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她在利姆诺斯岛望了人间十几年,见云海涌动,日升月落,如果不是身为天后的赫拉接纳了百首的巨龙,在大地上给了他一个位置,他怪物同伴们的处境至今也不会有定数。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无法令她的面上升起波澜。 她平静道:「祂们很好。」 「瑅丰和艾奇德娜也能接受这样不完美的结果。」 「这些年,祂们都很安分,几乎不出走地上。」 「在祂们看来,眼前的处境已经很好了,还会一点点变得更好。」 「嗯哼!」赫菲斯托斯笑了笑。「怕是要让祂们失望了,这场争斗祂们要参与的,不管祂们愿不愿意。」 「大地女神要这样想,造物只能这样做。」 「那事情不就难办了吗?」克洛托皱眉道。「现在的神祇自诩正统排斥祂们,但祂们的子嗣可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大到足以搅乱现有的秩序。」 「秩序一乱,就会死很多人。」 「如果盖亚女神控制瑅丰参战,那他的子嗣们是不会罢休的,秩序一定会乱。」 「嗯哼,那有什么办法呢?」赫菲斯托斯笑了笑。「要不你拿着岁月史书悄悄去找艾奇德娜,让她在变故来临那一天约束自己的子嗣?」 赫菲斯托斯在笑,克洛托提着灯却没有笑。 她的眉皱的更深了:「你是认真的?」 「你能救下瑅丰吗?你要救他?」 赫菲斯托斯笑着摇头:「如果你愿意那的确 可以尝试和艾奇德娜接触,但我未必会出手,也未必会救。」 「因为我没有把握,即使想也未必能做到。」 克洛托想了想,将手中的提灯交还赫菲斯托斯。 她悠悠道:「既然未必不救,那我还是走一趟吧。」 「你也最好走一趟,珀尔修斯在他继父的晚宴上,他们父子似有矛盾。」 「别让他死了,宙斯还需要他整顿人间,聚拢信仰以备登临伟大。」 「我明白。」赫菲斯托斯说着拥抱克洛托。 他拥抱另一个神祇,是他相互扶持的爱人。 …… 人间,一个拥有国度的海岛上。 这个国度拥有国王,名叫波吕得克忒斯,他是当年在海岸上救下珀尔修斯的两个渔民之一,如今是珀尔修斯的继父。 关于继父的说法也许并不准确,但也未必完全是错误的。 因为再没有比「继父」这个称谓更能体现国王波吕得克忒斯的处境了。 他爱上一个女人,珀尔修斯美丽的母亲达那厄。他在达那厄那儿留下数不尽的财富,也间接养育了珀尔修斯,达那厄甚至能随意出入他的宫廷,也确实正这样做着。 可惜他并没能得到达那厄的爱恋,连手都没有碰到过。 但在他的民众眼里,他是珀尔修斯的继父。 因为达那厄享受了一个王妃该享有的一切权力,甚至是最显赫的那一种。民众并不能得知一件事情的全貌,也就理所当然的以为珀尔修斯是尊贵不凡的王室一员。 珀尔修斯和他的「继父」确有矛盾,但这矛盾未必激烈。 矛盾是这样的——「继父」波吕得克忒斯爱上了珀尔修斯的母亲达那厄,他虽养育珀尔修斯,却日常挤兑,因为珀尔修斯并不承认他,在他和达那厄之间常常加以阻挠。矛盾的另一方珀尔修斯,在他的小时候,他的母亲达那厄曾告诉过他,他是神王宙斯在凡间的神子,他注定能成为英雄。于是神子又岂会自贱于凡尘? 但波吕得克忒斯的恩情是事实,珀尔修斯一直想要了断,然后带着母亲远走高飞。 他觉得今天的晚宴就是一个机会。 晚宴上,众人在喧闹,他的母亲达那厄坐在「继父」波吕得克忒斯一旁,两人在闲聊,达那厄时不时轻掩嘴唇窃笑。 在这样喜庆的一刻,珀尔修斯起身打断了欢乐。他高举着右手示意所有人看向他,所有人的目光也就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与此,宴会上的灯火在轻轻摇曳。 可惜无人会理会这一幕,即使席间并没有风。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在了珀尔修斯身上,也就不知道司掌火焰的神祇走在灯火的光芒上,走入了凡尘。 赫菲斯托斯望着他们。 他向左去看,因为左边吹来寒气。那里是宴会的角落,有迷雾笼罩,迷雾中有一道门户能看到死国的光景,能看到死国的主宰坐在他的王座上。 他又往右看去。在宴会厅堂上方的门楣上有一尊小小的塑像,那塑像是如今天上的神王——宙斯。 在门楣旁侍立了一位女神,一位活生生的女神,她是雅典娜。见赫菲斯托斯望来,她回以稍显僵硬的笑容,眼神躲闪很快就低下头去。 席间还有一位神祇,他混在宴会的人群中,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酒,却是一个人在自斟自饮,因为周遭的凡人都看不见他。 他是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他背后有山脉的气息,却被他宽大的肩膀全部掩藏了,也就找不到躲藏在他身后的古老山神乌瑞亚。赫菲斯托斯望向他,他并没有抬头,而是举起酒杯遥遥示意。 「真热闹。」赫菲斯托斯 大声向他打着招呼。 他找了一个位置,在一个凡人身边坐了下来,吃他的酒,又拿起葡萄大方塞进嘴中。 然后变故陡生。 伟大的气息自远方疯狂蔓延,还有一束最初的光芒射来! 的确是最初的光芒,是世界开辟之初的第一束光芒,它应该早已消逝,埋葬在黑暗的大地里去才对。 传说这光芒来自第一位太阳神许珀里翁,他如今被关押在无底的深渊塔尔塔洛斯,可即使是他,在他最初的时候,他仍旧没有抓住那一道最初的光芒。 因为那光芒太快了,神祇能看见却不能抓住它,将它握在手心。就像凡人不能抓住流水一样,捧起的双手只要一散开,水滴就从指缝间流逝。 可是,这道光芒又出现了…… 前代神王在席间猛地抬起头来。门户之中,死国的君主也握紧了他的股叉,一道同样归属于伟大的气息在死国地下若隐若现,像是随时会从坟墓里爬起的恶魂! 然后「祂」来了,光芒的主人来了,紧闭着双眼,若有若无虚幻漂浮的形体如在光中,如在梦中。 祂的存在似乎也印证了一切都是祂的一场梦,是祂梦到了这里,而不是祂来到了梦中。 祂携一束最初的光芒,轻飘飘落在宴会中的人群里,落在一个凡人身旁的位置上。 然后祂举起酒杯,遥敬在场的诸位,实质如琥珀的酒液就落入他虚幻的身体里。 死国的君主又坐下了,前代神王也坐下了,只是笼罩死国君主的迷雾更深邃了,前代神王的肩膀也愈发宽厚了,虽然低着头饮酒,他的腰板却比刚才还要笔直,像是即将出鞘的利剑。 祂们都看清了来人是谁。 是后知后觉者,是痴愚者埃庇米修斯! 他是伟大,后来的伟大…… 在他身上,找不见权柄的存在,又好像权柄正充斥着他虚幻身体的每一处,它们交融着,孕育着,仿佛在念叨,又好像是在孕育。它们在寻找一个可能,一个能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无限可能,好让它们能在这位神祇虚幻的身体涌出来。 它们发出的声音就是世界的声音。是风声,是雷声,是雨声,也有熔岩涌动迸发撕裂大地的声音。 一切的声音都涌入了这位后来伟大者虚幻的形体里,又好似这些声音本就来源于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撕裂他的躯体,好成为真实存在的事物。 赫菲斯托斯坐在席间,意志又站在历史的王座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老友的死期。当世界终亡,他沉眠于混沌之中,那些沉睡在他躯体里的声音会在无穷岁月以后将他撕碎,它们涌出来,涌入混沌,成为风,成为雷,成为天和地,成为云和雨,然后组成一个世界在混沌中漂浮游荡。 但赫菲斯托斯仿佛又看到了老友的新生。当世界终亡,他自醒来,于是一切都消散了,成为他的一场梦。他在混沌中舒展手脚,在——对他笑! 赫菲斯托斯抬眼去看,老友的确也在笑。 他藏于光中看不清面容,只是在笑。 赫菲斯托斯自回以一笑。 他的老友又偏过头去,对着宴会门户下发抖的雅典娜招呼:「上前来坐吧,这场宴会本就是在为你父亲庆贺,有你一个位置。」 雅典娜不敢反对,神色恍惚在席间坐下了。 这事本应到此为止。 但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突然抬起头来,他举起酒杯,自饮了一口酒,然后淡然说道,又好似下令:「喝酒。」 雅典娜同样不敢反对,只得端起桌上凡人的酒杯,饮凡人的酒液。她往常绝不触碰这些凡人的事物,本应不会有交集,但事物的自 然发展总是如此无常,如今她不得不将杯中的酒液饮尽。 赫菲斯托斯没有理会她,他大部分时候都不愿意理会某些人。这是他的能力。 直到老友埃庇米修斯到来,这一切的发生都很短,时间在这场晚宴上就好像被人为停滞了。 这很寻常,因为时间的主宰就在此处,他坐在席间吃酒,吃凡人的酒。 只要他愿意,他大可以将这场宴会结束的时间推迟到十天以后。 好在这里不止有时间,还有历史。 火焰、铸造和历史的君王亦在此处。 赫菲斯托斯扔出手中的酒杯,酒杯触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时间又回到了正轨,呆立许久的珀尔修斯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却毫无惧色,始终直视主位上的波吕得克忒斯,他的「继父」。他说:「为了回报国王的恩情,我愿意送国王一件极珍贵的礼物。」 「因为不久后我将要带着母亲一起远行。」 「届时国王的恩情我恐怕就难以报答了,那会令我惶恐不安。」 「还请问国王需要我为您取回什么?」 时间流逝,又好像没有,似乎是方才赫菲斯托斯那一酒杯并没有完全砸碎被滞留的时间。 因为晚宴上太安静了。 在场的众人并不愚笨,他们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而珀尔修斯说话的时候,就是他们决不能开口的时候。他有一个好母亲。 国王波吕得克忒斯和他继子珀尔修斯,他们之间的暗事可算不上隐秘。 他们留意着,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宛若一尊雕塑一般的国王波吕得克忒斯。 波吕得克忒斯安静了片刻,他的酒杯还握在手中,悬在空中。稍后他终于动了,放下酒杯笑了起来。 「好孩子,这恩情你确实应该报答。」 「我要妖魔美杜莎的头颅,你能为我取来吗?」 宴会上某些人的身子不自觉颤了颤。 往常这个时候,波吕得克忒斯总会在最后加上这样一句话:「如果你做不到,也无妨。」 但这一次,没有。 他的耐心终于被消耗殆尽了吗?要展示一个君王强硬的一面? 妖魔美杜莎是人身蛇尾蛇发的怪物,也是神祇。她的父亲是海之愤怒福耳库斯,大地女神盖亚和原初海神蓬托斯的子嗣。 在人间,福耳库斯也被称为百怪之父,「怪物」瑅丰的妻子,雌蛇艾奇德娜就是他的手笔。 妖魔美杜莎继承了他的力量,任何被美杜莎注视的凡人都会成为石头,变成一尊石质的塑像。 叫一个凡人去割下她的头颅,无疑是去送死。 珀尔修斯也知道这一点。 他始终注视着「继父」波吕得克忒斯,那双青年眸子中第一次有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仿佛是有火苗被点燃了。 但他是谁?他是神王宙斯在凡间的子嗣,是行走在大地上的神子。 他,绝不会退却。他只是冷然道:「能……」 -------- ps:这两天抱歉,今天休息终于补回来了。 万分抱歉。 第一百七十六章:命运在轮转 从珀尔修斯允诺的那一刻起,在场的诸神就知道了一件事——命运的丝线开始编织了。 他们大都是一些伟大的神祇,或多或少都有涉猎命运与无常未来这两个谜题。 虽然他们自己也不信任这些东西,但是并不妨碍他们运用这两种力量,观摩它们,就像是旅者对照地图索骥,然后选择了一条未曾在地图上标注的崎岖小路。 他们此行主要还是为了提防,他们要求一场战争,想确保这战争一定会到来。 仍有一点,命运一旦开始轮转,无论过程是怎样的,它的结果趋于不变。 所以他们放心退却了,死亡关闭了门户,时间顺着山脉延伸流逝向远方,就连晚宴门户上方精致小巧的神王塑像也失去了神采。 晚宴上的凡人勋贵也觉的兴致寥寥,他们回返了,怀揣着不安。 只有珀尔修斯是最放心的,他回他的住处整理行装,然后安然睡下。 前方如何,未来又是怎样的,失败又是什么,这些他从未担心过。他是行走在凡间的神子,命运总是眷顾他的,关于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雅典娜踌躇着上前来,她向赫菲斯托斯行礼表达崇拜和敬意,但赫菲斯托斯看的出来,她并不崇敬,心里更多的还是畏惧。 赫菲斯托斯挥挥手示意她去了,然后她就去了。 她入了珀尔修斯的梦中,这个和她同父所生的年轻人睡的很踏实。雅典娜见到他酣睡的模样竟升起一种羡慕。有时候无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人越是智慧懂的越多,反而就越是畏惧,做什么样的事情都会束手束脚,思虑的也太多。只有年时无知时,才会憧憬和渴望,并愿意为之付出无限辛勤和汗水,也才会无惧。 而事物往往是这样的,当你心生畏惧,即使你懂的再多也办不成它,而当你无惧之时,即使你并不了解这件事物,往往也能得到好的结果。 雅典娜是司掌智慧的女神,她拥有凡人智慧的总和。所以她常常会感到可笑,凡人追求智慧的目的是为了认识世界,成就理想,然而无论他们懂的有多少,他们内心的勇决不会增加半分。 似乎智慧和一个人内心的力量本就是区分的,是泾渭分明的两种事物。 一个人拥有智慧并不代表他同时拥有能决断的魄力。 她在梦中向外张望,赫菲斯托斯站在晚宴的中央,宴会已经散去,人已经散去,他好像很孤独,却挺拔的像一杆青铜铸造的笔直的矛。 这柄长矛的尖头究竟会扎向谁?他又会扎向谁? 雅典娜希望他不会成功,因为他只有决断的勇力,没有周旋的智慧,是个莽夫。她天然就排斥莽夫,因为她注定做不成随意决断自身前路的人,她永远不会是一个莽夫。 可偏偏…… 雅典娜叹了一声,开始启示珀尔修斯。 ——寻找百怪之父福耳库斯的三个女儿,她们居留在海中的岛屿,你一路顺风将会见到她们。她们三人共用一只眼睛,一颗牙齿。 ——当你战胜她们,逼迫她们,她们就会指引你找到林中的仙女。林中仙女有几样宝物,会帮助你战胜妖魔美杜莎。 当雅典娜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赫菲斯托斯回头望了一眼。 并不是望雅典娜,而是望梦中懵懂的珀尔修斯。 这个年轻人无所畏惧,因为他知道的太少。真正的勇气并非源于无知,而是知晓一切还要勇往直前。 赫菲斯托斯心思很快就不在珀尔修斯身上,这个年轻人到眼下为止,还难以让他多加留意。 他其实在想另外一件事。 宙斯的做法不是最好的,但也许是对的。 他 虽然可以用他神王的权力令珀尔修斯在瞬间登上凡间声望的顶峰,但如此一来,珀尔修斯这个人也就没有了说服力,他在凡间是站不住脚的,因为他的一切荣光都来源宙斯的权力。 而宙斯的目的,是要用珀尔修斯扩张荣光,而不是彰显神王的权威。 赫菲斯托斯,他想——也许人们也的确愿意看到这一幕,英雄经历千难万险成就伟业,人们总是会喜欢这一类故事,并自发去拥护这个成就的英雄。即使人们一无所有,即使这个英雄并不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他们也不会在这个英雄身上求取些什么,但他们还是会去拥护,将英雄捧上神坛。 可英雄到底是怎样的?是众望所归才成就了英雄吗?还是英雄应该是孤独的?孤独的斗争,孤独的赴死,然后无人问津?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更显淡漠。 此刻,他并不想去嘲笑谁,一个人存在着,还是理智一些的好。 远方,老友埃庇米修斯也没有退去。他望着天上的月亮,指节轻敲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他低下头问赫菲斯托斯:「你说他以后会得知吗?他的道路并非如他所想一般光辉无限,他只是一个傀儡,有人为他牺牲,有人为他流血。」 「不过是大家的一场交换,都是蝇营狗苟。」 「然而那些为他牺牲的人和事其实也是傀儡,祂们不愿意,也不知道这一切,却没有人去询问他们的意愿。」 赫菲斯托斯没有思考,或是他早已想明白了。他轻声道:「他一定会知晓。」 「终有一天,他会升上高天成为我们,这是我们为他安排的道路,他如今被隐瞒,也就乐此不疲的走下去。」 「但他不会后悔,因为那时,当他得知一切时,他也就成了我们。」 「一个人所处的位置确乎能决断他的思想。」 「人总是会从自身出发,为自己的利益说话。」 「昨天成了过去,明天还未到来,所以一个人曾经的模样只能缅怀回忆,一个人以后的模样无从得知。」 「所以人们只会思考现在,将过去和未来都抛却。」 埃庇米修斯沉默着听完这番话,他虚幻的形体藏在最初的光中,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想的,也就没有人知道他是认同或是不认同。对他来说,也许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之时,无论是怎样的荣光都成了虚妄,连万物都成了虚妄。 只有自身,永恒不灭! 他沉默了片刻才突然说道:「陪我走一趟吧。」 「我父亲造物时创造了蛇类,从前我能做到,但那时我没有资格。」 「刚好美杜莎要死了,用她的死来弥补这造物最后一片空缺,全当是她做的,也能给大家一个过得去的说法。」 赫菲斯托斯点头应允。 「也好,刚好我也要走一趟。」 「她无缘无故死了,虽然不是我做的,却是因为我。」 「我会给她在历史中留一个锚点,剩下的,看她自己有没有那个命了。」 埃庇米修斯悠悠道:「那就一起走吧。」 「福耳库斯还是狠心的,从前的雌蛇艾奇德娜,现在的美杜莎,他把自己的子嗣造成了怪物,只为了自己的欲望。」 「做他的子嗣,生来就是悲剧。」 赫菲斯托斯耸了耸肩:「谁说不是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巨人和飞马 两位神祇就此静待时机。 太阳不消片刻就升了起来,当第一束光芒印在珀尔修斯脸上,他立即就醒了过来。 他野心勃勃,整装待发。 昨日的梦就是英雄伟业最好的证明,天上的神祇不曾离弃他,他的父也始终在注视他。 他去到港口,张起船帆,顺风而行。 巧合的是,今天的风也格外大,更巧的是,在珀尔修斯升起船帆以前,海上还是风平浪静。 这是大自然在忙碌,是天上的神祇在忙碌。 风雨女神迈亚在天上一刻也不曾停歇。何时有风,风往哪吹,何时又该有雨,这雨应多大,既要珀尔修斯遭受苦难,又不至于叫他的船只倾覆。 所有来到此处的神祇都有她们的职责,除了两个“闲人”。 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在海上闲庭漫步,他们扫视路过的每一个神祇,点评她们的过往,探究她们的力量,讨论她们的前路。 他们聊珀尔修斯,聊英雄,探讨世界和神祇间的关系,凡人和世界的联系,也聊一些家常,聊潘多拉和克洛托。 在这样的闲聊中,珀尔修斯很快就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他经历风雨、海怪,一路千难万险,想来无愧英雄之名。 在他面前有一个颇大的海岛,根据梦中的启示,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他站在船只的甲板上眺望,每一个人凡人体内都拥有的野兽本能在示警,于是他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征兆 ——并不是自己找到了这座岛屿,而是岛屿来到了他的面前,像游荡的野兽尾随猎物而来。 珀尔修斯立刻驱散了这种错觉,因为英雄是不会犹疑的,他也不会。 他大踏步登上了岛屿,翻过礁石,深入树林。 树林里,三位女神也在等他,或者说,是三个女性“怪物”。她们的父亲是百怪之父福耳库斯,她们生来就只有一只眼睛,一颗牙齿,三人要轮流使用它们。 毫无疑问,她们是百怪之父福耳库斯失败的作品之一,行动迟缓,先天残疾。 然而,神祇终究是神祇,即使先天残疾,也不是凡人可以挑衅的。在珀尔修斯靠近时,她们就已经知晓。 但她们不为所动,取下的眼睛和牙齿就放在一旁。 珀尔修斯找到她们时,也被她们的模样吓了一跳。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的怪物看不见。 他的眼珠转动着,观察四周,又极幸运发现了摆放在不远处的眼睛和牙齿。就像杀人者找到了刀剑,他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刀剑。 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则站在树林深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赫菲斯托斯悠悠道:“凡人自以为能隐瞒神祇,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神祇眼前。” “这一幕叫人发笑。” “可是作为主角之一的三个女孩却笑不出来,她们已经麻木了。” 埃庇米修斯回道:“交易就是这样,作为筹码都会开心不起来。” “即使她们不是被牺牲的那个筹码,也会随时面临这样的厄运。” …… 珀尔修斯以抢来的眼睛和牙齿作威胁,三位神祇为他指明了树林深处的道路。 他也是自此对神祇和魔怪产生了轻视。他想,也许那些被放置在庙宇里的神祇都是有理由的,那些流落在外的魔怪小神,她们的弱点何其明显,像他这样果决的凡人只要掌握了方法,对付她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三个怪物就是证明,即使眼睛还了回去,只有一只眼睛的她们看清自己手中的刀剑也会畏惧,她们只有一只眼睛,不过是个残疾的人。 他在进入树林深处以前回望了三个怪物,嘴角流露轻蔑的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在深处,美丽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在等他,要奖励他的勇武。 雅典娜给了他三件宝物,分别是一个神袋,一双飞鞋,一顶能隐身的狗皮盔。 这时候,商神赫尔墨斯也来了,他给予珀尔修斯一个青铜制的盾牌,盾牌的表面极光滑,像是一面镜子。 雅典娜告诉珀尔修斯。 ——不要直视美杜莎的双眼,否则会被化作石像。 ——趁她酣睡用这面盾牌倒影她,然后割下她的头颅。 于是珀尔修斯兴致盎然地出发了。 他回到属于他的大船,一路顺风而行,找到了另外一个岛屿。 岛屿上,他一番探寻,如愿找到此行的目标——美杜莎。 如女神所说,她正在酣睡。 他心里不免更加轻视了。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所畏惧的,供奉在凡人庙宇的神祇百怪之父福耳库斯就站在他眼前。 从他的身上,无情的力量压在半人半蛇的美杜莎身上,叫她不能清醒。 无形的、源于灵魂的哀嚎正响彻这片岛屿。 那女孩在求饶。 “父亲,为什么?!!” “饶恕我吧,波塞冬已经来亲近我,我一定能完成我的使命!” “不。没有意义了。”她的父亲,福耳库斯这样回应她。 “现在你死了,我能得到更多。” 珀尔修斯也在这时走了上去 他用青铜盾光滑如镜的一面倒影美杜莎酣睡的模样,好叫自己不正视她的眼睛,也就不会变成石头。 他提起手中的宝剑,深吸一口气然后勐地噼下。 隐藏的福耳库斯也在这时噼下他的手掌,随着他手掌落下,珀尔修斯手中的宝剑也变得更快更迅勐,还有一股奇特的力量纠缠在剑上。 美杜莎就此死了,她的头颅掉了下来。 从她的尸骸里跳出一匹长有双翼的飞马,又爬出一位迎风就长的巨人。 她们都是神祇,也是赫菲斯托斯在等待的锚点。 他在历史中将美杜莎留了下来,无穷岁月以后,当巨人与飞马相合一,就是美杜莎在历史中出走时。 那一天太漫长,也许巨人和飞马也不愿意叫她归来。 --------- ps:这本越写味道越是不对,既偏离了我的期望,也不是一本合格的能被读者阅读的。 不过还好,我已经习惯了,硬着头皮写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实在绷不住了再戛然而止。 不定时更新,慢慢来。也许还能再开一本,两本一起慢慢来。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七十八章:大地极西的金苹果园 巨人似乎生来就拥有不凡的智慧。 他大睁着双眼凝望珀尔修斯,面色沉静如水。 这令刚刚得胜的珀尔修斯心里升起一种没来由的恐惧。眼前的巨人太安静了,又太强大了,因为他真的是一个巨人,那双大手能拔起山岳。 是的,这就是巨人。巨人不同于魔怪,他们没有弱点,即使不如神祇也一定比人类更加完美。 他们体型巨大又拥有智慧——是人类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珀尔修斯甚至有一瞬间在心里闪过这样的考量——凡人不过是巨人的替代品! 然后,巨人动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巨石砸在珀尔修斯的心脏,令心脏不安狂跳。 他伸出比支撑神殿的立柱还要粗大的手指指向飞马,声音从他的巨口中涌出,宏大如风雷在激荡,还掀起狂风,在海上拨起巨浪。 「祂是——珀伽索斯!」 巨人如是说,像是为飞马取了一个名字。 然后他转身奔赴大海,巨大的身躯一点一点沉入海中,竟没有再看珀尔修斯哪怕是一眼,好像这个神王宙斯的子嗣,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的沉没令海洋混乱,浪潮变得急促,一波接一波不停息拍打礁石,往往上一波浪潮还未退却,下一波浪潮就接踵而至,竟让小岛周围的海平面上升了些许,将礁石全部淹没。 待他走后,狂风止息,浪潮退却,海面又平静下来。 珀尔修斯这才得以从宏大身躯带来的震撼中解脱。 他望向飞马,眼里出现莫名的屈辱和怒火——他刚刚竟然不敢动弹,也不敢言语! 「你是谁!」他的声音在颤抖,有强自压抑的情感。 少许,他终于平复这种情感,走向跳出巨人和飞马的女性怪物尸骸。 人死的场景并不好看,特别是尸体不完整的时候。但怪物就无所谓了,尤其是一个不会说话没有智慧的「怪物」。 珀尔修斯捡起美杜莎掉落的头颅,脖颈的切口处还在往外渍血。 他的第一眼是留意那满头的蛇发,这是一种不曾见过的动物,传闻中只出现在天界,归属于诸神,是诸神中的「一员」。 如传闻一样,并不美丽,令人升起害怕这种情感。 第二眼他看的更仔细,注意到美杜莎的面庞。 「真美!」他心里自主升起这样的赞叹。 可惜已经死了。 所以惋惜的同时也感受到荣耀,这令人振奋。 珀尔修斯在女神手中得到过一个神袋,他现在知道了这神袋的用法。他将美杜莎的头颅装在神袋中,又望向一旁的飞马。 他尝试去驯服,却轻易就办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骑乘飞马飞上高天。 飞马的速度很快,比女神恩赐的飞靴还要快的多。 而极快的速度能让人忘却烦恼,珀尔修斯就忘却了烦恼,忘却了巨人带给他的震撼。 他系在腰间的神袋在滴血,血液从天空向着大地洒下。 曾造物的古神埃庇米修斯预见了这一幕,也在等待这一幕。 一旁的赫菲斯托斯同样预见了,他在岁月史书上作画,画中是英雄骑乘飞马在天空翱翔,他腰间的神袋在淌血,血滴落大地,化作扭曲的「蛇」。 这就是埃庇米修斯要做的。 在这个世上,最初的造物者创造了蛇,作为继任者,埃庇米修斯却遗忘了它。 现在一位神祇的血液从天空滴落,那就是最好的「蛇」。 跟随造物的权能,那些滴落的血液五彩斑斓,它们落到地上,扭动着爬行,极快就汇 入大地,汇入万物之中,成了万物的一份子。 造物的空缺补完了,造物的世界完整了。 …… 珀尔修斯并不知晓这些。他飞在高高的天空,看不到大地上的变迁。 高天之上的寒风吹拂,他一路向西,飞的很远。 他在天上见识了宏大世界的壮美和震撼。真实的世界还要胜过传说,大海、荒原、高山还有林中的女仙。 他甚至窥见了凡人永不能窥见的终极隐秘之一。 在大地的极西处,他见到了支撑天地的巨人阿特拉斯! 他这一生只见过两个巨人,前一个已经令他震撼到恐惧不能言语,而这一个,又何止是前一个能够比拟的! 祂的胸膛已经深入云端,看不到尽头的高度。 祂绝对是巨人中的王者! 这叫珀尔修斯想要探究,见识过巨人的威势,在他心里,巨人和那些被供奉在庙宇里的神祇是同一种存在。 于是他驾着飞马盘旋飞向云端,要探究这巨人的秘密。 可珀尔修斯也是第一次知道,凡人的高度有着极限,飞马的高度有着极限,他冲出云层之上,无论如何驾驭飞马,都不能更上一层了。 他只能尽力往上仰望,却看不清巨人的尽头到底在哪里。 他回望东方,太阳比他更高一点,却高的有限,里面有一个人影。 云层之上,这一天的震撼比珀尔修斯前面半生所有的震撼都要来的多——他望见了世界的真实,神祇! 一瞬之间,珀尔修斯就已经知道,凡间的王位再也不能局限他了。 他怀着震撼和某种莫名向上的愿望缓缓降落,却落在一片果园里。 这果园里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却都没有果园中央那一株果树显眼,那是一株苹果树,树上结的果实好像是灿灿发光的金子。 树下有巨龙在酣睡,祂拥有一百个头颅,每一个头颅都有着长长的颈子,像是立起的「蛇」。 珀尔修斯到来的那一刻,祂就已经苏醒。 「凡人,离开这里。」 「金苹果园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以交流! 珀尔修斯莫名兴奋起来。 他大声说道:「我并非凡人,我是天上神王宙斯的子嗣,是他行走在凡间的神子!」 巨龙却冷冷道:「所以只让你离开,这是天后的果园,你还不配。」 这激将了珀尔修斯,他多少显得有些恼怒:「难道我尊崇的身份还不配享用果园中的金果?你是否明白,我是神王宙斯的子嗣!」 巨龙却用翅膀掀起狂风,言语显得轻蔑:「那又如何?你以为你是火神冕下吗?」 这是珀尔修斯在狂风中听到的话,风虽大,那种轻蔑他却听得清楚。 然后他就被狂风裹挟带离了果园。 这狂风并没有伤害他,他安然落地了。 眼前,高大的巨人依旧静静立在天地之间,看不清形貌。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蝼蚁,连被注视的资格都没有。 他感到屈辱。他突然觉悟,能对抗「怪物」的事物,绝只有怪物本身。 他,打开了腰间的神袋…… 第一百七十九章:石头巨人的微笑 神袋中,盛装滴血的头颅。 作为女性的头颅即使没有凡人一般柔顺的长发,也美艳极了。 一条条毒蛇从头颅上长出,因为主人死去,只能软绵绵垂下来,搭在蛇女美艳的脸颊上。 此时此刻,珀尔修斯心里同时昌盛屈辱和怒火。他见过巨人的风姿,崇尚她们,也正因为如此,他不能接受无视。 他是神王宙斯行走在凡间的神子,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他,一定有别于凡人! 此时此刻,珀尔修斯,他那望向云端的眸中满溢出可怕的情感,不加掩饰流露出来,像是利箭冲向云端,要将云层穿破,好直视眼前通天彻底的巨人头颅,好直视她的双眼。 无人可以忤逆神王之子,哪怕是巨人中的王! 想到这里,珀尔修斯蹲了下来,系飞鞋的扣。一旁的飞马珀加索斯不安地践踏土地,喷出粗重的气,发出一个又一个响鼻。 珀尔修斯却没有理会它。 他意识到这匹飞马是有局限所在,那局限就是对生命的渴望。好比自然界中的猎食者,当进入更强者的领地时,会立刻意识到对方是比自己更强的猎食者,从而主动退避。 所以畜生终究是畜生,即使拥有了部分神祇的特质,也还是畜生。 但人不会。人有智慧。 即使前方就意味着死亡,人也未必会退却,终有那么一小撮人会发起冲锋,迎接上去。 珀尔修斯就是这样一类人,虽然他的理由并不崇高,但他就是这样一类人。 曾指引他的女神给了他三样宝物,飞鞋是其中之一。飞鞋的速度要比飞马慢的多,但在珀尔修斯心里,飞鞋永远要比飞马好用的多。 因为飞马会脱缰,而飞鞋不会,飞马会畏惧,而飞鞋不会。只有踩在飞鞋上,他才是真正掌握了天空,能随心所欲堕落或是飞升。 一切只取决于他的心意。 所以这一次,珀尔修斯仍选择信任自己。 他一手掐蛇发带起美杜莎的头颅,另一手紧握宝剑,驾驭飞鞋飞上天空。 他的肌肉始终紧绷着,硬的像块石头,他眼里有火光,象征嫉妒、复仇还有屈辱的火光。 他就是怀着这样强烈的不甘缓缓飞上云端,钻入云层之上。 奇怪的是,下方没有追来百首的巨龙。珀尔修斯本已经做好“迎接”她的准备了。 但没来肯定最好…… 云层之上依旧望不清巨人的模样,只能看到一个无比巨大的头颅轮廓。 珀尔修斯向上飞去,他一边飞翔一边高声呐喊着: “杂种,看这儿!” 巨人没有理会,于是珀尔修斯飞的更高。越是往高处,他就越是感觉到一股无形又庞大的力量在撕裂他的躯体。 这撕裂让他痛苦万分,如同越过躯壳加诸在人的灵魂上。 他只能呐喊的更加用力,将所有痛苦都嘶吼出来。 可越是嘶吼他就越是绝望——他不能再往上了,云层之上的确是凡人的禁区,每向上一点,加诸于肉体上的诡诈力量就浓厚一分。 珀尔修斯不想放弃,他的怒火还没有平息,肉体上的痛苦不过是加剧他灵魂上的愤怒,他要炸裂,在扭曲的愤怒和屈辱重压下。 于是他在云层之上发出新的怒喝:“宙斯,倘若我真的是你行走于大地的神子,那你就庇护我!” 高天之上,彷若真的有伟大存在听到了他的呐喊,听到了这凡人微不足道的声音。 那股诡诈的力量消失了,向上升的道路尽是坦途。 珀尔修斯,他真的越过了天空的封锁,那是大部分神祇终其一生都不能抵达的所在。 但他不应该来这,他到不了这。 一定有神祇在放肆他、纵容他,会是谁呢? 也许是谁都无所谓了。 结局……已定! 珀尔修斯终于飞上了最高的天空,直视眼前的巨人。那巨人也缓缓垂下头颅,望向他的两颗眸子巨大的像太阳和月亮的总和,其中流露的意味是如此深长,像是躺在病床上即将临终的老人,他正用沙哑的语调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描摹不清,所以晦涩而难懂,可老人自己是明白的,所以他死去的那一刻嘴角挂一抹诡异的苦笑,如同在嘲笑愚昧的世人。 是的,嘲笑。 珀尔修斯总有一种感觉,眼前的巨人虽然不笑,可她就是在嘲笑自己,又仿佛是在怜悯。 一瞬间,不安就将他笼罩,然后是更加剧烈的愤怒。 “我不需要……” “居高临下的怜悯!” 珀尔修斯勐地高举起手中的头颅,那是妖魔美杜莎的头颅。 传说之中,妖魔美杜莎的眼睛不可直视,任何对视那双诡异眼睛的人或者物,都会化为顽石。 巨人,也不例外! 她的眼睛是如此巨大,像是两颗挂在天空比肩太阳和月亮的宝石,美丽光滑,倒影世间种种万象,也倒影眼前渺小的神王之子和其手中的妖魔头颅。 石化从上而下,巨人渐渐死去。他成了一座石像,又是一座比现世任何高山都要巍峨的高山。 他那浓密的胡须和头发就像是广阔的森林,只是这森林长在云端之上,是石头凋刻出来的绝景。肩膀、手臂和大腿就像是山嵴,头颅则变成高高的山峰。 云端下传来骇人的咆孝,像是一百头巨龙同时在愤怒。咆孝声越来越近,它就往云端来了! 珀尔修斯难以平复此刻激动的心情,他的血液正在不受控制地沸腾,令心脏狂跳。他望向云层之下——他不能立刻再挑战一个魔怪了。 飞马前来迎接他,他跳上飞马,逃往诸神庇护的列国。 然后是咆孝声的主人,百首的巨龙拉冬钻出了云层,她本该看守天后的果园。 珀尔修斯绝不会想到,百首的巨龙对他没有半分兴趣。 这魔怪在云层之上像是林中的幼兽一般匍匐,将一百个头颅死死按在云层上。他在朝拜,恐惧中夹杂无穷敬意。他朝拜的对象,正是已石化的巨人。 巨人在微笑。 她还能动。 顽石组成的头颅缓缓偏移望向远方,不是珀尔修斯逃窜的方向,而是…… 奥林匹斯山!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说一声 这本书在笔者眼里已经写的太差了,硬着头皮写笔者会感觉矫情恶心那种差,要大修。 大纲和思路都要重新捋,填充其它的故事。 会写,但读者可以当做我已经太监了。 大修完再掏出来,估计都很久了。 可能读者会失望,我只能说硬着头皮忍着恶心写不下去,虽然硬着头皮水字数吃读者钱也行,但是我一冷静下来就不想在这本书这么搞。 这本书是我的兴趣,我更想把童年那本泛黄的特洛伊之战里的惊鸿一蹩写出来,写出那些对神祇的最开始那种懵懂的感觉。 这样可能会显得假,但这本书确实给了我很多的鼓励,我不能把它写成一本垃圾,但是回头一看,才发现之前写的全是垃圾。就很sb。 因为写到后面一边想着风向一边想着其它事情,两者掺杂在一起就写废了。 我的建议是书友先把这本书删了,改完之后,有缘再见。 不要问我要改多久,我也在学习怎么写,给不了一个确定的时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三年。 没了外界影响之后,慢慢写,就像在文字的垃圾堆里面淘金,享受淘金的乐趣。 大概就是这样,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在这本书瞎搞。 就是这样,莫催,可喷,你们表达你们的想法,我也在习惯接受并认同。 两三年后再相见吧。 《希腊神话那些事》说一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