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 第1章 人未死,坟先立 雨夜,荒山。 一行十余人匆匆赶路。 泥泞的山路上,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 山脚处,一团硕大的黑影低头嗅着脚印,随即发出一声刺耳绵长的啸声。 嗷呜…… “狼群追上来了!快走快走!” “已经用了遮蔽气息的药材,怎么狼群还能追踪气味?难道那些畜生能看懂脚印!” “普通的狼群肯定看不懂,但狼妖能!狼群里肯定藏着妖物!” 惶恐的气氛,在队伍中快速弥漫。 为首的灰发老者沉声道: “翻过这座青狐山便能抵达藏石镇,镇上有官兵驻守,可保郡主平安。” 队伍中心,是一名少女,明眸皓齿,容貌端庄秀美,穿一身洁白的长袍,即便脚步有些踉跄,但目光始终平静,有一种超乎她年岁的冷静。 她是晋国最小的郡主,牧青瑶。 自从出生便拥有特殊天赋被皇族赋予重望,如今是大晋司天监最年轻的弟子,同时也是天祈学宫众多学子们公认的才女。 此行远赴边塞之地,是为了寻找珍贵的灵花,不料途中遭遇妖物袭击,护卫的三百禁军,只剩下十余人,不得不撤回境内,结果在青狐山又遇到狼妖出没。 晋国立国十五年,天灾不断,妖邪丛生,皇都附近还好,越是偏远的乡镇,越容易出现妖邪作祟。 这些年来,百姓苦不堪言。 为抵御妖邪,司天监不惜重金打造出伏妖阵,可将妖邪挡于阵外,保一地百姓平安。 但伏妖阵所需的关键之物灵花太过稀少,至今为止,伏妖阵仅仅造出三座而已,分别安置在皇城与周边的两座大城之内。 以至于三座主城的地价连年攀升,伏妖阵虽然安全,却与穷苦百姓无关,只是富人们的天堂罢了。 疾行中,灰发老者感叹道: “妖都虽然覆灭,可天下的妖邪却比前朝还要多。” “只要伏妖阵打造得足够多,天下百姓自可安泰。” 牧青瑶的声音轻灵,带着一份坚毅。 狼群来得极快。 黑压压,一片跃动的狼影在大雨中快速接近。 为首的一个硕大身影,一个纵跃就有两三丈,甩开狼群极远。 “果然有狼妖!” 灰发老者顿住脚步,缓缓抽出长剑,沉声道:“老夫来抵挡一二,郡主只管向前逃,千万别回头!” 十余名禁卫抽出随身刀剑,毅然回身,沉默着冲向袭来的狼群。 对面,牦牛般大小的青色巨狼腾空扑来。 “孽畜受死!” 剑光闪烁起寒芒,横斩而出,与狼爪碰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 妖狼的力量之大,灰发老者明显不敌,但在巨狼扑空的瞬间,那把长剑突然脱手,竟自行旋转到妖狼背后,猛刺而下。 噗! 长剑扎进妖狼后颈,高大的巨兽栽倒在一棵大树下。 “区区妖物,难逃老夫的御剑之术。” 灰发老者冷哼一声,握住剑柄就要斩断狼头。 头狼一死,狼群自会退去。 呼! 两团白气忽然从树后喷出。 灰发老者豁然一惊,他看到被刺中的狼妖眼睛里,竟带着拟人般的诡诈之色。 中计了! 刚想到这里,一颗硕大的狼头从树后的阴影里探了出来。 獠牙如刀,毛发鲜红似血,额头生着第三只狼眼! 那是一头比老者还高的血色巨狼,两团白气正是它的鼻息。 “三眼血狼!” 咔嚓!! 老者仅仅发出一声惊呼,血盆大口便将其直接吞没。 之前的青色狼妖,只是诱饵,真正可怕的妖物,隐藏在狼群深处。 大雨忽然停了。 月光从乌云的缝隙中落下。 牧青瑶终于爬上山顶。 小郡主死死的咬着牙关,在大雨中继续前行,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淹没在风雨当中。 身后传来的惨叫,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她忍不住回头看去。 惨白的月光下,是狼妖将那位灰发老者吞进口中的一幕。 这一刻,牧青瑶的心脏仿佛停顿下来。 逃! 小郡主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下山的路,泥泞不堪。 牧青瑶慌乱中滚落山下,直至半山腰才停住。 当她爬起来的时候,山顶那头巨大的血狼正对月长啸。 逃不掉的…… 绝望中,牧青瑶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小木屋,屋子里亮着微弱的灯火。 应该是猎户的屋子。 拖着疲惫的身体,牧青瑶逃到木屋近前。 木屋修建得十分古怪,屋门上面宽下面窄,屋子前面高后面低。 绝非为了节省木料,而是特意打造成如此模样。 “上宽下窄,前高后低,这里是……木棺!” 小郡主凄然而笑。 走投无路之下,没有柳暗花明,只有一具山中木棺。 天命如此,她注定要埋骨青狐山。 妖狼的低吼越来越近。 牧青瑶带着一身冷雨,推开了木屋的门。 屋子里十分干净,正中间是一张木榻,与棺材的构造一致。 走进木屋,随后牧青瑶愣住了。 木榻上竟躺着一具尸体! 是名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黑衣,面容清秀,闭着眼一动不动。 黑衣少年怀里抱着个狭长的刀鞘,足有五尺,刀柄抵着下颚,前端顶着脚尖。 牧青瑶很快恢复了平静。 大晋地界,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民间习俗,匪夷所思的下葬方式。 这木屋显然是木棺,尸体已经入葬,那把长刀,则是陪葬品。 “抱歉,扰你清静,我已无路可逃,借此地葬身。” 牧青瑶靠着木门,轻声而言。 屋外,是越来越近的狼啸声。 牧青瑶知道狼妖很快会追来,她看不到任何希望,只好将这里当做自己的葬身之地。 这时木榻上的黑衣少年突然坐了起来! 小郡主的心跳几乎停顿了一下。 诈尸! 黑衣少年睁开了眼,目光深邃得犹如古井。 “活人!” 牧青瑶低呼一声,刚才慌乱间没细看,现在才察觉到对方有呼吸,并不是尸体。 “当然是活人,你谁呀。” 黑衣少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好像很久没说过话了。 “打扰了,我叫牧青瑶。” 小郡主冷静的道:“山中木棺,活人入葬,你人还未死,为何要给自己修坟。” “我家的习俗,我看青狐山不错,早点给自己修座坟,碍你事了?”黑衣少年冷淡的道。 牧青瑶秀眉微蹙。 人未死,坟先立! 再如何匪夷所思的下葬方式,再如何奇怪的风俗,也要有个最基本的共同点。 人死才下葬。 没人会在活着的时候,先给自己立坟。 这种习俗实在诡异,但牧青瑶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一时想不起来。 哒,哒,哒。 门外传来利爪踏动的响动,越来越近。 “对不起,连累你了。” 牧青瑶缓缓坐在墙角,双手抱膝,声音很轻,满带歉意。 是她引来了狼妖。 眼前的黑衣少年也会被一并吞杀。 嘭!! 屋门被撞得发出闷响。 狼妖的低吼就在门外,隔着木门缝隙能看到巨大的獠牙。 “买卖上门,好事啊。” 黑衣少年嘀咕着跳下木榻,在桌子底下翻出几个生的鸟蛋,也不剥皮,擦一擦直接扔进嘴里,连壳一起生吞下去。 牧青瑶睁大了双眼,疑惑着少年的举动。 对方没有任何惊慌,反而有种淡淡的窃喜,就像在路边走着走着忽然捡到钱似的。 三眼血狼的恐怖,牧青瑶深有感触。 连保护她的那位修行者都难逃狼口,眼前的黑衣少年怎么会不怕? 非但不怕,还有点高兴? 哐当!! 屋门被撞开。 一颗硕大的狼头,在寒风中探了进来。 吼!! 血狼额头的第三只眼裂开到极致,死死盯住了屋中的少女。 牧青瑶浑身绷紧,一张俏脸苍白如纸。 尽管面临绝境,小郡主仍未失去冷静,对云缺急急说道: “狼妖吞我的时候,你趁机逃走,也许有一线生机!” 小郡主很清楚,狼妖的目标是她。 面对牧青瑶的好意,黑衣少年好似充耳未闻,怀抱着刀,脸挂着笑,面对狼妖道: “上个月追你的时候,你跑得可挺快的啊,今儿居然送上门了。” 狼妖听闻声音,浑身狼毛根根炸立,额头的第三只血眼豁然盯住黑衣少年。 随后牧青瑶惊讶的发现,血狼的第三只眼睛竟泛起了恐惧。 嗷呜!! 急促的狼吼中,血狼就要退出木屋。 不过晚了。 黑衣少年,已经抽出了刀。 第2章 鬼物就是个笑话 小小的木屋里,一片黑色的刀光暴起。 呼! 凌厉的刀气中,火烛熄灭。 涌进木屋的风雨也在此刻凝固。 咔嚓。 牧青瑶看不到四周的情况,在黑暗中,她听到了一种劈斩的声音。 随后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牧青瑶能清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即便贵为郡主,即便饱读诗书,即便心智过人,可她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女而已。 面对狼妖,说不怕是假的。 周围弥漫起刺鼻的血腥气。 牧青瑶的两只小手紧紧捏起,她不知道血腥气息的来源究竟是黑衣少年,还是三眼血狼。 烛火重新燃起。 照亮了黑衣少年冷峻的面颊。 门口处, 血狼硕大的头颅被整整齐齐切了下来,獠牙大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三只狼眼中留存着惊悚的目光,好似看到了恐怖的天敌。 夜,更静了。 远处的群狼长啸不断,听起来阴森恐怖。 直至黑衣少年将狼头踢出门外,又重新关好屋门,牧青瑶才意识到自己脱离了危险。 小郡主檀口微张,不可思议的望着黑衣少年。 那可是连修行者都能吞杀的狼妖! 居然被一刀枭首! 仿佛黑衣少年斩的不是妖狼,而是一只闯进自家的野狗。 斩妖如屠狗! “救命之恩,日后定当报答。” 牧青瑶轻声道,将心里的恐惧慢慢散去。 “用不着道谢,上个月我追了它几十里,累得够呛不说还给它逃了,应该我谢你才对。” 黑衣少年抱着刀躺在木榻上,懒洋洋的道。 “你救过我,我不会忘,敢问阁下尊姓大名。”牧青瑶道。 “云缺,缺钱的缺。” 牧青瑶听罢诧异了一下。 以缺为名,实在罕见。 “箱子里有我的旧衣服,都是洗过的,如果不怕染风寒,你也可以不换。” 云缺抱着刀翻了个身,脸朝里侧,背对着小郡主。 牧青瑶早已冻得瑟瑟发抖,被大雨淋透的衣袍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小郡主抿着唇,犹豫了一下。 “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轻声说完,牧青瑶起身找出一套云缺的旧衣服,开始更换。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云缺忽然睁开了眼。 目光清明冷冽,怀里的刀,缓缓出鞘。 锋利的刀刃流转过一抹寒芒,刀体上,清晰倒映着身后的烛火与一切。 随后云缺的眼神开始变了,变得惊讶震撼。 “好大……” “什么?” 刚刚换完衣服的牧青瑶莫名其妙的道。 “雨好大。” 云缺的声音平静如常。 不知何时,屋外又下起大雨,雨滴的响动盖过了远处的狼嚎。 “狼群还在。”牧青瑶担忧的道。 “它们不敢进来,困了你自己想办法,我先睡了。” 云缺打了个哈欠,很快响起鼾声。 群狼环伺之下,还能这么快入睡,牧青瑶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少年的胆量。 她坐在木桌旁,望着烛火出神。 回忆着这一路经历的种种危机,又想起被妖狼吞杀的护卫与老者,心情愈发沉重。 小郡主太累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她做了个噩梦。 梦到小小的木屋里,有一头比狼群还可怕的妖怪,正对她张牙舞爪。 直到清晨,牧青瑶在噩梦中惊醒。 屋外的狼嚎已经消失。 木榻上,冷峻的黑衣少年正四仰八叉的睡着,早没了昨夜斩妖的那份冷酷,嘴角还挂着口水,梦呓般嘟囔着好大,好大…… 也不知究竟梦到了。 牧青瑶无奈的笑了笑。 对方与她年纪相仿,却独自住在深山,肯定经历过没人知道的苦难。 牧青瑶努力回想着,那份给活人立坟的习俗究竟出自何处。 很快云缺睡醒,翻出把锋利的剔骨刀出了门,不到一刻钟就将狼皮剥好。 云缺回屋后将狼皮装进个黑袋子里,背在身后道: “我要回镇上,你走不走。” “藏石镇么,我也想去。”牧青瑶点头道,心里暗暗惊奇。 那可是一人多高的巨狼,再老练的猎人独自剥皮也得一个时辰以上,这才多大一会儿! “那便一起,不过说好了,早饭你请客。” 云缺推门走了出去。 天亮后,牧青瑶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小木屋虽然建在半山腰,但屋后面就是不知多深的山涧。 她昨晚跌跌撞撞根本没看路,如果掉进山涧,九死一生。 一阵后怕中,牧青瑶刚想迈动脚步,忽然定在门口,漂亮的眼眸里泛起惊恐。 “走啊,怎么了。”云缺疑惑道。 “走不得!狼魂还在!” 牧青瑶直勾勾的盯着云缺身后。 在她眼前,一道巨大的血色狼魂正漂浮在木屋门外,狰狞恐怖。 “你能看到魂体?” 云缺头都没回,面带新奇,望着眼前的少女。 “我体质特殊,是先天通灵之体,能看到灵体鬼物,我能沟通弱小的灵体,但狼魂太强,我无法控制,它会杀掉我们。”牧青瑶声音沉重的道。 “通灵之体,倒是罕见,拿着这个你就不用怕了。” 云缺说着将长刀摘了下来,塞给对方。 刀很沉,牧青瑶用尽全力才抱住。 刀很凉,尽管有刀鞘,依旧有种彻骨的寒意。 牧青瑶觉得自己抱着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块万年寒冰。 牧青瑶觉得这把刀一定有很强的力量,也许能抗衡狼魂,但她想不通自己只是抱着刀,怎么就能抵御狼魂了? 而云缺没了刀,赤手空拳,一旦被狼魂附身,神魂会瞬间崩塌。 “你怎么办!” 牧青瑶见云缺毫无防备的往外走,立刻惊呼道。 “我又不是你这种怕鬼的小姑娘。”云缺满不在乎的道。 “那不是普通鬼物!狼魂很可怕,它能附身摧毁你的神魂!” 牧青瑶焦急起来,云缺已经走近了狼魂,此刻十分凶险。 但随后,牧青瑶就惊讶的发现,狼魂竟在云缺走近的时候主动避让开来,根本不敢近身。 这怎么可能! 牧青瑶震惊得檀口微张,一时说不出话来。 “走哇,待会儿晌午了,午饭可比早点贵得多。”云缺催促道。 牧青瑶紧紧抱着刀,小心翼翼绕开狼魂。 果然狼魂对她也束手无策,独自盘旋在木屋上方,无声的嘶吼着。 “为什么你不怕狼魂?”牧青瑶惊奇的问道。 “只要杀的活物够多就会积攒出杀气,大量的杀气会凝炼成煞气,在足够多的煞气面前,鬼物,就是个笑话。” 云缺呵呵一笑,捡起地上的狼头用力一抛,将其扔进屋后的山涧。 牧青瑶听得将信将疑。 她的手碰到一块铁牌子。 低头一看,是块锈迹斑斑的黑铁腰牌,挂在刀鞘上。 上面刻着‘斩妖司’三个字。 看到这块腰牌的瞬间,牧青瑶终于想起了人未死,坟先立的习俗来自何处。 前朝,大燕国司天监设立的特殊机构,斩妖司! 嘭!! 狼头落进山涧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牧青瑶回头望去, 棺材形状的木屋后,飞起了成千上万的漫天黑鸦! 这些以腐肉为食的黑鸦,只出没于枯骨众多的乱葬岗,既然成群出没,只能说明一件事。 山涧里,堆积着无尽白骨! 带着满心震撼,牧青瑶跟着云缺朝山下走去。 一路上小郡主思绪万千。 前朝燕国与北域妖都的一次倾国之战,最终两败俱伤,皇帝战死,军中高手尽数丧生,大燕王朝耗尽元气,日薄西山,很快被大晋取代。 虽然妖都倾覆,残留在晋国的妖物依旧繁多,于是大晋效仿前朝同样设立了司天监,负责与妖邪作祟有关的特殊案子。 但晋国的司天监内,没有设立斩妖司。 不是不愿设立,而是招不来前朝斩妖司里那些特殊的高手。 据史料记载,前朝斩妖司汇聚着一群神秘的武者,与正常的武夫不同,气血极其强大,战力惊人,其中的强者甚至能以肉身之力搏杀妖物,专门以猎杀妖邪为生,获取丰厚的报酬。 斩妖司的人有个特殊的传统,既成斩妖人,必定先立坟。 为自己建一座气派恢宏的大墓,然后留下一缕头发代替自己将来在此长眠。 因为斩妖司的人,最终归宿只有一个。 战死! 尸骨无存的那种! 十五年前的大战,大燕斩妖司是与妖都抗衡的主力军,最终全军覆没,与皇帝同时战死。 至此,凶威赫赫的斩妖司,成了史册里的一行行文字。 望着眼前阔步而行的黑衣少年,牧青瑶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见到前朝斩妖司的后人! 一个期待,在她心里如野草般疯长。 如今大晋的司天监,虽然也称得上高手林立,但面对四处作祟的妖邪来说,只能疲于应对,大多时候是以击退妖邪为主,很难彻底灭杀。 这就造成了按下葫芦浮起瓢的尴尬局面。 赶走一波妖邪,对方很快会在其他地方出没,依旧会有百姓惨遭杀害。 但前朝的斩妖司不同! 斩妖司,顾名思义,奉行着斩尽杀绝的原则。 但凡发现妖邪,必定不计代价的斩草除根,杀到一个不剩为止! 若晋国也能组建起类似前朝的斩妖司,大晋的黎民百姓就会多一条活路,不用再为虚无缥缈的伏妖阵等待了一年又一年,最终只能等来无尽的遗憾。 没人比牧青瑶更清楚打造伏妖阵的艰难。 不仅费时费力,劳民伤财,所需的九转灵花更百年难遇,她从六岁开始便为了寻找灵花奔波游走,十余年间,经历无数危险才仅仅找到一朵。 这还是运气够好,否则几十年都难以发现一朵灵花的踪迹。 即便发现了,也未必采得到。 因为九转灵花是稀世的天材地宝,附近往往徘徊着强大的妖邪。 上一朵灵花的争夺,司天监的高手陨落十多位,重创数十人,又牺牲了上千名精锐禁军的生命才得来。 下山之路,牧青瑶心里全都是斩妖司三个字,等她回过神儿来,已经走进一座小镇。 第3章 双子诡案 藏石镇,位于晋国边陲,隶属知远县管辖。 镇子不大,街上是土路,由于昨夜的大雨变得有些泥泞。 街上行人不多。 不过小镇上的早点铺子早已人满为患。 牧青瑶观察着吃早点的人,全是些粗布衣的汉子,手上遍布老茧。 这些人都是苦力。 牧青瑶想起了藏石镇上有一处玉石矿,皇都里有不少玉器出自此地。 走到一处包子铺,立刻闻到肉包的香气。 牧青瑶看了眼冒着热气的笼屉,很快收回目光,保持着郡主的端庄。 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噜直叫。 好在附近人多,没人听得到。 “让个地儿。” 云缺站在一桌满满登登的苦力身后,声音冷淡。 “没看都坐满了吗,让什么让!来晚了一边蹲着吃!” 一个精瘦的汉子回头一瞧,顿时改口道:“呦!云哥儿!来来我这有地方,你坐你坐!” 一桌汉子纷纷起身让座,一个不剩,在包子铺墙角蹲成一排,捧着大碗继续吃。 “两屉肉包子。” 云缺坐下后,敲着桌面道。 包子铺老板立刻将原本端给别桌的两屉包子,送到云缺面前。 整个过程娴熟自然,无论老板还是被截胡了包子的食客,都觉得十分正常,没人有意见。 这种做派,在牧青瑶印象里只有皇城的那些衙内才做得出来。 但她发现周围的汉子们包括那包子铺的老板,对云缺并非惧怕,而是一种敬意。 发自内心的尊敬。 牧青瑶拿起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咬了一小口。 很香。 小郡主品味着第一口包子的香甜之际,云缺那边已经半屉进肚了。 “他们家包子在镇上味道一绝,每天只卖固定数量,卖没了就得等明天,你这种吃法,活该饿肚子。” 云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盯着牧青瑶面前的那屉包子,两眼放光,饿狼一样。 牧青瑶立刻护住自己的包子,加快了速度。 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解,身为郡主,怎么会出现护食这种举动? 实在太失态了。 可包子真的很好吃…… 镇上有一条布衣巷,住着的都是穷苦人家。 巷子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宅院,半人高的破墙,一间老旧小屋,修建得前高后低,房门上宽下窄。 小院里干干净净,墙角长着矮小的白色野花。 这里是云缺的家。 走进小院的时候,牧青瑶有一种走在灵堂里的感觉。 屋门前,云缺停住脚步。 “我到家了,你若没地方去,可以住在这里,不过时间不能太长。” “我可以付钱,我也不在意名声,你不用顾虑太多。”牧青瑶道。 “不是你在不在意的问题,是我在意。” 云缺皱着眉道:“你要住个一两天,邻居街坊会认为我带回个窑姐儿,你要住得时间长了,他们会以为我带回来个媳妇儿,过阵子你走了,我的名声怎么办,跟别人说媳妇跑了?” 牧青瑶愣了一下,居然无言以对。 “云老弟!你可算回来了!” 院外传来一声大吼,闯进个中年汉子,穿着官差的衣服。 来者是藏石镇的捕头,武大川。 武大川火急火燎的来到近前,道:“出事了!县令老爷多了个闺女!” “好事啊,什么时候吃席,老规矩,三道菜之后朝墙外咳嗽五声,三长两短。”云缺道。 牧青瑶听得奇怪,问道:“为什么要咳嗽五声,非得在三道菜之后?” 武大川脱口而出: “因为三道菜之后是东家最忙的时候,写账的方面大多会疏忽,说白了,就是白吃的最佳时机……嗐!不是生了个闺女,而是多了个和小翠儿一模一样的女儿!县令老爷家出了诡案啊!” 听闻双子诡案,小郡主好奇起来,眨了眨明媚的眼眸望向云缺。 牧青瑶好奇的不仅是案子本身,她更好奇为何衙门里发生诡案后,捕快不自己破案,反而先来找云缺。 云缺懒洋洋的道: “多个闺女不是挺好,将来双份儿的彩礼,县令老爷那么贪财肯定收到手软。” 武大川苦着脸道: “还手软,现在县令老爷是脚软,都要站不稳了!云老弟你赶紧去瞧瞧吧,等着你救命呢。” 云缺道:“武兄说笑了,吃饭的时候找我肯定到,这种诡案听起来就吓人,我又没有一官半职,平头百姓一个,这种事还是躲远点为好。” 武大川:“云老弟可不是平头百姓!你也是衙门的人呐,县令老爷前两年不是才提携你么,现在和我一样都是衙役!” 云缺道:“你我能一样么,你是捕头,一个月少说十两银子的俸禄,县令老爷提携我当个仵作,没俸禄不说还得和尸体打交道,验一具尸才一百个铜钱,十具尸体一两银子,想要追上你的俸禄,藏石镇至少一个月得死一百人才够,一年死一千多人,十年……” 武大川:“别、别十年了!照这么死下去,没两年镇子上的活人都得搬走。” 牧青瑶终于听明白,云缺原来还有个差事,是镇上的仵作。 在大晋国,仵作虽然隶属官府是衙役,但没有任何官职可言,验尸拿钱,说白了就是临时工一个,与巡夜的更夫,养马的马夫,烧饭的伙夫一样。 而且仵作这行当很难找到人。 毕竟和尸体打交道,正常人哪有不忌讳的。 大多的仵作都是些年迈之人,半截入土不在乎了,青壮干这行的基本没有。 更夫值夜,白天大把时间,马夫喂马,多少能捞点草料,伙夫更不必说一个个全是大肚肥肠。 唯独仵作,半点油水捞不到。 但凡有命案出现尸体,衙门的人早就滤过一遍,好点的衣服都留不下,到了仵作这里,只有两袖清风,留条遮羞布就算好的。 当然也不是全无好处。 如果走点运的话,没准能撞见鬼。 “各司其职,各管其事,等县令老爷成了尸体,我肯定公事公办,帮他好好验一验。” 云缺说完抬腿就走。 牧青瑶不知云缺去哪,只能跟着。 武大川早已习惯云缺的脾气,干着急却不恼,跟在旁边陪着笑,不住的劝说。 云缺充耳不闻,直接去了集市。 别的不买,专门寻摸蛋类。 藏石镇的集市十分热闹,一大早就人山人海。 卖山货的,卖皮袄的,卖首饰的,卖小吃的,卖儿女的应有尽有。 经过一处猪肉摊的时候,断了只手的屠夫非得塞给云缺二斤五花肉,说什么也不要钱。 “去年要不是云哥儿去了趟矿上,我们这些老矿工没几个能活得下来!当时我就发誓,今后就算改行,云哥儿到了一概免费!卖面条免费,卖猪肉免费,卖身也免费!” 卖猪肉的汉子嘿嘿笑道。 “你还是卖猪肉吧,卖身的话,我这辈子肯定不来你家买卖。” 云缺道了声谢,拎着二斤猪肉走向不远处的山货摊。 牧青瑶见云缺没走远,问了下卖猪肉的汉子。 “这位大哥,去年矿上发生了什么事?” “别提了,去年矿里闹妖邪,死了好几个人!我这只手就是被妖邪给咬掉的,要不是跑得快啊,命都没了!报了衙门,可捕快根本不敢进去查看!后来是云哥儿一个人一把刀,进去矿里走了一趟,矿上这才消停,我们这群矿工对云哥儿感激不尽呐。” 集市上,云缺只寻找鸟蛋蛇蛋一类。 其他的鸡蛋鸭蛋比比皆是,云缺从不停步。 牧青瑶想起云缺在山上木屋的时候,就生吞过鸟蛋,而且皮都不去,不知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逛了一大圈,眼看着已经晌午。 武大川看了看天色,道: “差不多了云哥儿,衙门里要开饭了,马小脚早上吩咐过,中午吃肉。” “谁是马小脚?”牧青瑶问了句。 “就是县令,这位大人小贪不断,大贪不敢,由于脚小,被百姓起了个外号叫马小脚。” 云缺说完,与武大川朝着县衙而去。 牧青瑶无奈的笑了笑,她对云缺的特立独行愈发感兴趣。 原来走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等饭点儿呢…… 藏石镇县衙。 大门口,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正在来回踱步,一个劲的搓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远远看见武大川和云缺到了,男人立刻迎上去。 “云老弟!可算等到你了,县令老爷快急死了。” 此人是县衙的主簿,名叫牛不才。 人如其名,一点才也没有,目不识丁,仗着家中舅父在朝廷为官,这才打点个主簿的职位,由于不识字,总带着个家里的账房先生在身边。 云缺拱了拱手,道: “县令老爷还有多久能急死,我在这等一会儿,我不急。” “别介呀云老弟!你可是衙役,县令老爷是咱们顶头上司,真要出个三长两短,咱们谁也逃不开干系!”牛不才苦涩道。 “卑职是仵作,只看尸体,不看活人。”云缺道。 仵作在衙门里,是按照尸体算钱的,看活人可一个铜板都得不到。 牛不才没办法,道: “就当县令老爷死了!你赶紧帮忙看看,这次和验尸一个价!” 云缺道:“县令大人为国为民,兢兢业业,起早贪黑,深得藏石镇百姓爱戴敬重,如今家逢巨变,我等草民实在于心不安。” 牛不才连忙习惯的吹捧道: “没错!县令老爷乃一方父母,多年来勤勤恳恳为百姓谋福祉,是我辈榜样……” 说着说着,牛不才看到云缺伸出手一只手。 “云老弟这是……” “既然主薄大人也认同县令老爷值得敬重,那么这种榜样,是不是得加钱呢。”云缺道。 “双倍?”牛不才试探道。 “五两。”云缺道:“不二价,不然我只管验尸。” “你丫的太黑了吧!县令老爷这个月才收了二十两……”牛不才察觉说漏嘴,急忙点头道:“行!五两就五两!” 说完满脸肉疼的先预支了五两银子。 熟悉的人都知道云缺的规矩,先拿银子后办事,无论看活人还是看死人,都这规矩。 一旁的小郡主再次看得瞠目结舌。 钱,还能这么赚? 牧青瑶今天算开了眼界。 第4章 虎头县令 县衙大堂。 县令马庸两眼无神,端坐在太师椅上,穿了双肥大的靴子。 大堂里摆着两张凳子。 凳子上各自坐着一名二十上下的女子,全都身穿绿裙,长得一模一样,如同双胞胎似的。 三班衙役围拢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的盯着两个女子。 绿裙女子名叫小翠,是县令马庸的亲闺女,尚未出阁,原本好端端的待在后宅,结果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儿,马庸实在分辨不出。 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丝毫破绽,如果问得狠了,小翠还会哭哭啼啼。 关键是两个小翠同时哭,看得跟闹鬼差不多。 没办法,马庸只能让三班衙役看着两个女儿,再派人去找云缺帮忙。 尽管是仵作,但云缺的能耐,藏石镇的人无人不晓。 那是连妖都能猎杀的狠人! 藏石镇原本地处偏远,又在晋国边陲之地,周围荒山极多,按理说这种地方最容易妖邪丛生。 可偏偏这些年藏石镇安然无恙,极少出现妖邪作祟的案子,以至于连附近大城镇的人都羡慕万分。 要不是藏石镇上实在没什么好地方,估计这里都能搬来不少大户人家。 一见云缺到了,马庸顿时来了精神。 “云缺!快来帮忙辨认一番,看看哪个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旁边的三班衙役看到云缺,也纷纷放松下来,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 牧青瑶跟在云缺身旁,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后,她目光晃动一下,多看了右侧的女孩一眼。 云缺进来后,只是随意扫了眼,道: “都是活的。” 马庸,牛不才,武大川与一众三班衙役齐齐愣了下。 谁不知道是活的! 关键谁是假的呀! 主簿牛不才急得直搓手,冒着冷汗道: “云老弟你看清楚,两个小翠当中肯定有个是假的,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必是妖邪呀!云老弟是除妖高手,难道分辨不出吗?” “分不出来。”云缺道:“我宰的都是长毛的,妖邪化人这种情况无能为力,我又不会开天眼。” “那可怎么办呐!”牛不才一个劲抖手。 “要不然咱们用土办法!”武大川提议道:“饿!饿个七天七夜,看谁挺不住,谁就是小翠!妖邪肯定不怕饿!” 牛不才骂道:“什么馊主意!饿七天,活人都饿死了!分出来有个屁用!” 马庸唉声叹气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我可怜的闺女呀……” “我还有个办法。” 云缺一句话,让众人重拾希望。 一双双迫切的目光落在云缺身上。 “快快讲来!”马庸催促道。 “想要分辨哪个是真的小翠,其实也不难,查验左臀即可。” 云缺说完办法,在场众人再次愣在原地,一众三班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虽然不清楚云缺的办法准不准,但他们不介意开开眼。 “此话当真?”牛不才最为焦急。 县令老爷是他的顶头上司,这要出点事,他肯定好不了,出气筒撒气包背黑锅,全得招呼身上。 马庸惊疑道:“你真有把握分辨出真假?” “十足的把握。”云缺道。 马庸一咬牙,吩咐道:“都出去!男的都给我出去等着!” 三班衙役顿时失望的往外走,武大川还一个劲回头,满脸不舍的模样。 连主簿牛不才也出去后,大堂的正门被关闭。 屋内只剩两个小翠,县令马庸,云缺和牧青瑶。 由于牧青瑶是女人,这种事无需回避。 马庸狐疑的问道:“为何偏偏要验左臀?” 云缺道: “前天小翠沐浴的时候,撞到了桌角,左臀有块淤青,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知道的?”马庸惊讶道。 “无意中看见的。”云缺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旁边的牧青瑶听得哭笑不得。 马庸无奈之下,示意云缺可以开始查验了。 云缺指了指左侧的小翠,道:“先从你开始。” 那个小翠一脸羞恼,又无可奈何,只好转过身,背对着几人解开腰带,慢慢现出云缺需要观测的部位。 看了眼之后,云缺当即断定道: “身上没有淤青,另一个不用看了,你就是假的。” “我不是!”小翠哭喊道:“我的真的!爹!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女儿啊!” 说着就要扑过来,却被云缺以刀鞘挡住。 “真的小翠可以出去了,你最好别妄动,否则我现在就砍死你。” 冷冰冰的刀鞘,让那刚刚验体的小翠悲愤欲绝,瘫坐在地哭天抹泪。 坐在右侧的小翠匆匆逃出大堂,在几个衙役的护送下返回后宅。 随后牛不才武大川与其他衙役纷纷冲了进来,刀枪棍棒齐齐指向哭成泪人的假小翠。 “好你个妖邪!敢来衙门作祟!今天你死定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正是诛妖之时,等着受死吧!” 一众衙役呼喝连天,就是没人动弹,而且都站在云缺身后的位置。 武大川胆子比较大,持刀在手,谨慎道: “云老弟快动手,我来接应,别让这妖邪逃了!” 在众人都以为云缺要当场斩妖之际,云缺居然垂下了刀鞘,坐在一旁。 见云缺此举,众人大为不解。 在妖邪面前放松警惕,对方很可能趁机反扑! 牧青瑶轻声道:“这个小翠,是真的,刚才那个才是假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云缺用了欲擒故纵的手段,先稳住那妖邪。 牛不才挑起大拇指道: “不愧是云老弟!刚才若在这里动手,小翠的安危不说,连大人都有可能被波及!这下妖邪回了后宅,云老弟可以随意施展不用顾忌!” 武大川与一群衙役现出敬佩之色,一根根大拇指挑得老高。 瘫坐在地的小翠如梦方醒,悲喜交加之下直接昏死了过去。 牛不才急忙喊来丫鬟婆子,将小翠带到安全的地方。 云缺龇牙笑了笑,对牧青瑶道:“猜对了,想知道结果的话,就跟我去除妖。” 牧青瑶望着云缺清澈如古井的眸子,静默了稍许,摇头道: “我不去了,我等在这里,我只想知道真相。” 云缺点点头,抱着刀,大步走向后宅。 牛不才武大川等一众衙役急忙跟在后面,没敢跟太近,都离着老远,生怕被波及。 大堂内。 牧青瑶安静的坐在一旁,犹如一朵柔美的花儿,但灵动的眸子里始终积压着一层外人不得而见的阴霾。 马庸变得轻松起来。 在大堂里缓缓踱着步,脚步声很沉。 咚,咚,咚,咚。 走了十几步之后,马庸来到牧青瑶身后。 脚步声,就此顿住。 “郡主刚才应该跟去才对,留在这里,恐怕更危险。” 马庸的身影隐在了阴影里,两侧嘴角缓缓翘起。 呼! 一阵狂风吹来。 原本洞开的大门,哐当合闭。 屋子里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 “危险的地方,有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牧青瑶没有回头,轻声道:“藏石镇我并未来过,既然认得出我,你应该不是县令。” “郡主很聪明嘛,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该留下,因为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嘿嘿嘿!” 狞笑中,县令马庸的身影在阴影里开始膨胀扭曲。 一股腥臭之气,从牧青瑶身后袭来。 牧青瑶的眸子晃动了一下,缓缓起身,道: “我看不出双子诡案的真相,但我能看出这是一个局,专门为我设的局,我想知道,是谁指使你来杀我。” 回过身。 牧青瑶面前的已经不是县令马庸,而是一个生着虎头的人形怪物! 虎口如血盆,獠牙开合间发出人言。 “你去地府问问阎王爷,他也许心情好会告诉你,现在嘛,做我的血食吧!” 虎头怪物腾身扑出,腥臭的大口咬向牧青瑶白皙的咽喉。 牧青瑶始终站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 她也知道有人会来援手。 咔!!! 当虎头怪物即将咬下的瞬间,一道黑影破门而入。 那是一把刀! 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 黑刀直接斩在虎头上,将硕大的虎头一切两半! 嘭! 大门开启,云缺的身影去而复返,一身黑衣冷冽如风。 怪物的虎头连着半个身体都被切开,摔倒在地,却诡异的没有血液流出,伤口断面竟是一层岩石,看起来十分诡异。 裂开的虎头上,两只眼珠齐齐盯住云缺。 两片虎口同时开合,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 “不愧为知远县最强的猎妖人,你如何看出来的?我的妖气收敛到极致,你察觉不到才对。” 云缺呵呵一笑,瞄着虎妖道: “马小脚穿大鞋,这么大的破绽能看不到么,我又不是瞎子,有种下次本体来,看我扒不扒你的虎皮。” “嘿嘿嘿……下次,便是你的死期!” 两半虎头不再动弹,渐渐凝固成石头,被云缺一脚踩碎。 牧青瑶镇定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轻吁一口气。 “你的通灵天赋,莫非也能看破傀儡分身。”云缺收起刀。 “看不出,我只能看到假小翠身上的伥鬼,不过你给了两个提示。” 牧青瑶轻声道:“第一,县令外号马小脚,今天竟穿了双肥大的靴子,明显有问题,第二,你邀我去斩妖,说的却是想知道结果就随你同往,而我想知道的,不是结果,是真相。” “你很聪明,胆子也大,不过聪明又胆大的人,往往活不长。”云缺抱着刀道:“刚才如果我不回来,你会死得很惨。” 牧青瑶轻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因为你也想知道真相。” “揣摩人心就无趣了,没人喜欢被旁人看穿想法。”云缺道。 “不是揣摩,而是心有灵犀。”牧青瑶道。 “你肯定是个有学问的,说话真好听,可惜虎妖用了傀儡分身,问不出真相喽。”云缺道。 “虽然不清楚虎妖背后的主使,但能确定一点,它的目标,是我。”牧青瑶的声音低沉了些许,眸子里那层阴霾更深了几分。 “我还奇怪这老妖怎么会来找我的麻烦,平常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家伙很厉害,跟它动手我容易吃亏,我们就此别过,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云缺道。 “你知道虎妖的底细?”牧青瑶略感兴趣的道。 “萍山君,浮萍山的老妖。”云缺的声音顿了顿,沉声补充道:“七阶。” 七阶两个字,将牧青瑶脸上的好奇瞬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寒意。 第5章 一生只能做武夫 天下有妖,亦有能与妖邪抗衡的修行者。 修行者林林总总,各不相同,主要分为武、道、儒、佛、巫五种。 武者,道家,儒士,佛门,巫蛊。 武者打熬气血之力,专修本体肉身,由于无法沟通天地气息,被其他几种修行体系鄙视,视其为世间最低等的修行者,往往会称之为武夫,并且前边还会加上莽,憨,笨,傻等等负面词缀。 道家修元神,感悟天机,借用五行之力施展法术剑诀,御剑飞行,搬山填海,大乘者立地飞升。 佛门修本心,感悟佛法,弘扬教义,佛法越强本身越强,修至巅峰可肉身成佛,不死不灭。 儒士修气运,养一口浩然正气,厚积薄发修身立命,世间大儒行走天下,可改换王朝气运。 巫蛊修蛊道,养蛊饲虫,下咒、入梦、呼风唤雨,招神弄鬼,万里之外取人命。 世间五种修行体系,都有固定的品阶划分,从九品至一品。 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与人族相对应,妖族也有固定的等级,从九阶至一阶。 七阶妖族,相当于七品的人族修行者。 之前在青狐山被三眼血狼吞杀的灰发老者,便是一位八品道家修士,有开光境的修为。 而七阶妖族,需要七品辟谷境的修士方可抗衡! 牧青瑶的嘴角泛起苦涩。 这次远行,从一开始便处处危机不断,到了青狐山,除她之外全军覆没。 牧青瑶已经有所察觉,那只三眼血狼就是朝她而来。 今天在藏石镇县衙遭遇虎妖,她更加确定,有人不想让她活着返回天祈皇城。 深吸一口气,小郡主望向对面的黑衣少年。 “云缺,你是不是很缺钱。” 牧青瑶声音很轻,目光中带着一份浓浓的希翼。 听闻缺钱二字,云缺慵懒的神色立刻警惕起来。 这种话从谁口中说出无关紧要,无论是天生丽质的少女,还是满脸猥琐的大叔。 其中蕴含的意境是一样的。 是不是很缺钱? 想不想吃块糖? 有区别吗。 没有。 “缺啊!当然缺钱,不缺钱我犯得着漫山遍野的猎妖么,不过我这人有自知之明,赚一百两银子的能耐,我肯定不接一千两银子的活儿。”云缺道。 牧青瑶忽略了云缺这番话,轻轻抿着唇道: “我想请你做临时护卫,送我回天祈皇城,报酬三千两白银。” 云缺抽了口冷气,想都没想摆手拒绝。 牧青瑶料到对方不会同意,声音有些凝重的补充道:“外加一个天祈学宫的名额。” 云缺的眉峰忽然动了动。 天祈学宫的大名,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天祈学宫不属于皇朝,不听从皇帝调遣,虽地处皇城重地,却出尘于世外。 天祈学宫建立至今,已经有近千年的历史,历经数代王朝更迭,是一处汇聚各方名师的研学之地,被天下修行者视为修炼圣地。 天祈学宫内设有十二殿,分类繁杂,每一殿都有修为高深的先生授课。 若能入天祈学宫求学,即便出来后一点本事没学到,有学宫弟子的身份存在,也会被各方势力恭敬几分,无异于一份行走天下的护身符。 想进天祈学宫的人如过江之鲫,怎奈名额有限,每年的入学者寥寥无几,不是天赋斐然之辈就是名门之后豪门子弟,普通人想要进学宫,难如登天。 能给出一个学宫名额,连许多皇亲国戚都做不到。 云缺不知道牧青瑶的身份。 对面的少女不仅被七阶虎妖惦记,又能给出学宫名额,身份绝对不简单。 “不用现在答复我,你可以考虑考虑。” 牧青瑶说完,望向门外。 武大川与几个衙役正火急火燎的往这边来。 一进门,看到云缺后,武大川长出一口气,道: “云老弟你怎么不见了?那妖邪后来自己出来了,居然是县令老爷家的丫鬟,根本不是小翠!问她经过,她说自己之前浑浑噩噩,神志不清,好像做了个梦,刚醒过来。” “伥鬼附身,醒过来就无碍了。”云缺道。 “原来云兄弟早知道是丫鬟啊!县令大人呢?”武大川觉得脚底下有东西,低头一看奇怪道:“怎么有一堆碎石头?” “你踩的,就是县令大人。”云缺道。 武大川吓得一蹦多高,惊呼道:“大人怎么碎、碎了!” “假的,有妖邪冒充县令,你们去找找真的县令吧,我估计还在衙门里,此间事了,我回去了。” 云缺说罢与牧青瑶离开县衙。 武大川牛不才等人在县衙里一顿好找,最后在茅厕发现了县令马庸。 幸亏来得及时,再晚一会儿这位县令老爷马小脚非得被淹死不可。 双子诡案虽然完结,但县令大人从此对一切吃食再也不感兴趣,看见什么吃的都想吐。 回到布衣巷,天色已经渐暗。 中午没在县衙混到饭吃,云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回到家开始忙活。 把二斤新鲜五花肉切成大片儿,切了半棵白菜,葱姜蒜大油炸锅,加上粉条开煮,没多大一会儿,屋子里满是菜香。 整整一小盆猪肉白菜炖粉条,热气腾腾。 又热了几个大号儿的白面馒头,云缺吃得狼吞虎咽。 牧青瑶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民间菜肴的做法儿,用纤细的两根手指撕下一小块馒头,慢条斯理的嚼着,夹菜也有讲究,只从最上面开始,一次夹的菜只够一小口,吃相温文尔雅,隐隐透着一种高贵。 反观云缺,埋头猛吃,群狼进食什么样子,他就什么样。 屋子里点着一盏小油灯。 两道身影倒影在窗纸上。 两相对比之下,小木桌的两侧简直是美人与凶兽。 完全相反的两种景致。 一口气吃掉五个馒头,云缺打了个饱嗝。 对面的牧青瑶连半个馒头还没吃完。 见云缺吃饱,牧青瑶放下了手里的食物。 “我们穷苦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你吃你的。”云缺道。 高门大户里的规矩,一旦家中主人吃完,其他人也就不会再继续吃了。 “我吃饱了。” 牧青瑶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道:“手艺不错,很好吃,我在王府里从没吃过这种菜。” “原来是金枝玉叶的郡主,难怪敢出价三千两。” 云缺倚在榻上,声音慵懒,并没有因为对方高贵的身份而表现出该有的敬意。 “钱财身外物,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再加,不过天祈学宫的名额很难用钱买得到,你考虑得如何。”牧青瑶轻声道。 “明天早上从镇子南门走,往左乌鸡镇,往右百玉城,两条路都通天祈。” 云缺无精打采的道: “如果你肯出二百两银子,我可以送你到乌鸡镇或者百玉城,之后的路你自己走,我个人建议你走百玉城,因为百玉城是玉石买卖的重镇,来往客商繁多,城内驻军不少,你亮明身份肯定有人护送。” 牧青瑶没有任何失望,声音轻灵的道: “以你的身手,留在藏石镇只会埋没人才,金子会发光,但不见天日的话,再贵重的珍宝也无法展现光彩。” “读书人说话果然都好听,可惜我不是什么金子,更不是珍宝,我就是个平凡的武夫,没事儿猎点小妖,验点尸体赚外快,苟活于世,混吃等死。”云缺道。 “你能与七阶妖物抗衡,应该在七品境界,若为朝廷效力至少是偏将与游击将军的级别,如此身手,岂是凡夫俗子。”牧青瑶道。 “郡主眼光不太行啊,我哪里是什么七品,我只是个小小的八品武夫而已。”云缺道。 牧青瑶稳重的目光晃动了一下,心中出现震惊。 她始终认为伪装成县令的七阶虎妖,与云缺同等境界。 而且在牧青瑶看来,云缺的实力应该隐隐压着那虎妖一头。 从虎妖萍山君的语气中也能证实这一点,牧青瑶听得出那虎妖对云缺有着相当强烈的忌惮。 若非忌惮云缺,虎妖萍山君大可本体前来。 一个七阶虎妖,八品武者绝对挡不住,到时候她这位郡主必定身亡。 可萍山君没来。 只用了傀儡替身。 一次暗杀不成功,立刻远遁。 这不是明显的忌惮,又是什么? 牧青瑶实在想不通,云缺为何以八品武者的境界修为,却能震得住七阶的强大虎妖! 压下心底的震惊与疑惑,牧青瑶沉稳的道: “武者前三境为后天境界,九品炼体,八品炼骨,七品炼神,这三个后天境界最为耗费钱财,需要大量增加气血的药物洗练本体。” “尤其八品炼骨境,所需的资源无比庞大,你在县衙验尸,一具才一百个铜钱,验上几辈子也赚不够炼骨的药钱,即便能猎妖赚钱,想要冲进七品炼神也不知要何年何月。” “若能护送我回到皇城,我可以提供你在炼骨境的所有药材,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牧青瑶的声音很轻,听得出发自内心,除了交易之外,还有她对活下去的期待。 云缺沉默了一下。 “你不认得萍山君那头虎妖,对吧。” 牧青瑶轻轻点头。 “炼骨境的消耗确实太大了,你给的好处十分诱人,说实话,我很动心,不过这笔买卖,我不接。” 云缺笑了笑,道:“萍山君那老妖懒得很,它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个郡主,肯定有人指使,对付萍山君问题不大,对付它背后的势力我实在无能为力,抱歉了,如果答应你的话,不是送你回皇城,而是陪你一起死。” 牧青瑶轻轻叹了口气,不甘心的道: “天祈学宫十二殿,容纳儒道武三家精华,你若进入学宫,有机会转修其他体系,以你的聪慧,修道与修儒肯定更加适合,武道,实在太难了。” “这一点无需郡主关心。” 云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我入不了儒家,进不了道门,拜不得菩萨,我这一生只能做个武夫。” “为什么?”牧青瑶疑惑道。 “因为我的命,早就卖了呀。”云缺道。 第6章 我的抱负就是活下去 入夜后,小镇偶尔传出几声犬吠。 皓月当空,夜阑人静。 布衣巷的小屋里,光线暗淡。 牧青瑶拨了拨灯油。 火光再次明亮起来。 “由于我的天赋能沟通灵体,父王从小交给我一个任务,寻找灵花,我从六岁开始,每年至多在家里住上三两月,其他时间都在四处奔波,十余年间,我几乎走遍了半个晋国,仅仅发现过一朵灵花的踪迹。” 牧青瑶轻声的讲述着,如自言自语。 “那年我十一岁,亲眼目睹了灵花的争夺,一头两人多高的熊妖杀死了上千名重甲禁军,司天监的师兄师姐们殊死搏杀,战死十三人重创三十余人,最终才将熊妖击杀,夺到了灵花。” “一位师兄被熊妖撕碎了身体,五脏尽裂,即将身死,我问他可有遗言,他却看着灵花开怀大笑,他说不赔,他这条命赚了,一朵灵花,又能打造一座伏妖阵,护一城百姓平安。” “师兄死了,笑着死的。” “从那之后,我心里的些许埋怨尽数散去,如果有一天我因为寻找灵花而死,我想,我也该是笑着而去。” “寒风未至叶先黄,丛中一点香,傲骨斗严霜。” 小郡主的声音很轻,可这番低语却带着沉沉的重量。 傲骨斗严霜! 哪怕寒风彻骨,危机重重,牧青瑶也会在这条她自己选的路上,走到底。 听对方说完,云缺打着哈欠道: “你图个啥呀,受苦挨累还得随时搭上命,你是皇帝?还是圣人?” “我不是皇帝,我也不是圣人,我只是个不忍看到黎民百姓深受妖邪之苦的普通郡主,虽为女儿身,但行君子道。”牧青瑶目光坚毅的道。 “即便找到灵花打造出伏妖阵,百姓也只会歌颂皇帝,有几人知道你的功劳,就是你这种女君子,让三座大城的地皮连年攀升,真正的穷苦人家还是水深火热,伏妖阵只会庇护有钱人而已,要我说就不该存在伏妖阵,大家一样随时都能遭遇妖邪,随时都会死,这才公平嘛。” 云缺的公平之说,听得牧青瑶蹙起秀眉。 地价这种事,她之前并未关注过,不过略一思索,便认可了云缺的说法。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司天监的人会努力寻找灵花,十年不够就找上百年,早晚有一天,大晋的所有城镇都会变成安全之地。”牧青瑶坚定的道。 “移山的愚公也是这么想的。”云缺道。 “我知道你心里也有一颗赤诚之心,藏石镇去年矿场闹妖邪的时候,是你仗义相助,铲除了妖邪,我看得出镇上的人对你十分敬重,你有没有想过投靠朝廷,报效家国。”牧青瑶道。 “没想过。” 云缺晃着一根手指道:“而且你说错了,我去矿上除妖是收费的,马小脚加了钱,否则我才不去,我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活一天算一天。” “堂堂男儿该当顶天立地,难道你没有抱负?”牧青瑶道。 “有哇!我最大的抱负,就是活下去。”云缺道。 牧青瑶望着斜倚在床榻上的黑衣少年,对方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始终是提不起精神的慵懒神色,显得昏昏欲睡。 看不到斗志,也看不到朝气,好似个垂暮老者,了无生气。 然而云缺越是如此模样,牧青瑶心里的好奇便越重。 牧青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对面的少年身上,必定藏着沉重的秘密。 “我已经讲述了自己,能不能说说你的故事。”牧青瑶声音很轻。 “我的故事很无聊,你确定想听?”云缺道。 “想听,毕竟今晚,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的一夜了。”牧青瑶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道:“我想听最后一个故事。” “好吧,看你这么可怜,讲给你听也无妨。” 云缺的脸上现出无奈,道: “故事的开始是,从前有一对武者夫妻,生了个儿子,故事的结尾是,武者夫妻在一次大战中战死,他们不到三岁的儿子在残尸断骸中幸存了下来,我的故事讲完了。” 小屋里安静下来。 油灯中火苗摇曳,牧青瑶的影子变得不断晃动,亦如她此刻的心绪。 故事实在太简单。 简单到无聊。 然而牧青瑶却从这段简单的故事里,听出了一个令她久久无法平静的线索。 大战,三岁,遍地尸骸! 十五年前,前朝大燕与北域妖都同归于尽,那场大战震惊了天下。 从云缺的年纪判断,当时的他,只有两三岁而已。 牧青瑶清澈的眼眸,此刻盛满了震撼。 明知是一场死战,那对战死的武者夫妻不可能带着幼子去参战,应该在出发前将孩子安顿好才对。 可云缺却出现在战场!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 当时的云缺,随军攻打妖都! 不到三岁的娃娃,竟参战了! 牧青瑶无法想象,一个三岁的娃娃,究竟拥有何种可怕的力量,能在战场冲杀! 要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凡人战场,敌人不是普通军兵,而是成千上万的强大妖族! 仅仅想象一下那种惨烈的画面,牧青瑶便通体生寒。 望着斜倚在床榻上的慵懒少年,牧青瑶的心,没来由的疼了一下。 “后来呢,那孩子去了何处。”牧青瑶追问道。 “被一个青狐山的老猎人收养,混吃等死到现在。”云缺道。 牧青瑶再次微微蹙眉。 她察觉到故事的结尾,不对劲。 “北域妖都,距离青狐山百万里之遥,即便被收养,也该在北域附近才对,你是怎么回到的青狐山?”牧青瑶道。 “我也想知道。” 云缺将两只手抱在脑后,望着棚顶道:“我缺失了一段记忆,大概一个多月,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青狐山了。” 牧青瑶沉默了下来。 仿佛有一种共鸣,让她能感受到云缺心里的孤独与那份深深的疑惑。 牧青瑶低下头,从颈上摘下一个挂件。 由红绳儿编织,顶端吊着一块小小的玉石。 玉石呈天青色,雕刻着一根羽毛,惟妙惟肖。 “这件月玉,我从出生一直戴着,有安神之效,在山上的时候你救过我一命,此物当做我的谢礼。” 牧青瑶将月玉放在云缺手里,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许多,明媚一笑,道: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如果你不收,我死之后这块玉也会落在别人之手。” “你既然给,我当然收,这块玉值不值二百两?” 云缺捏了捏玉石,上面还残存着小郡主的体温。 “值。” 牧青瑶微笑道:“如果你以后去了天祈皇城,我建议你到司天监见见监正,监正是我师尊,修为高深,也许能帮你找回那段缺失的记忆。” “我这人好奇心不重,丢了一个月记忆而已,想不起来就算了。” 云缺呵了一声,道:“如果你打着重建前朝斩妖司的心思,我劝你早点放弃为好,没机会了。” 牧青瑶并不意外对方看穿她的心思,微微偏着头,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正常人……困了,睡觉。” 云缺说完一句便抱着刀沉沉睡去。 牧青瑶没睡,望着遍布群星的夜空出神。 这一夜,藏石镇并不安宁。 北街有女人投了井,南街有乞丐发了疯,西街的上百个孩童在睡梦中惊醒大哭大叫口吐白沫,东街的野狗没来由的死了满地。 这一夜,镇上的所有郎中都忙碌到天明。 最后得出同一个结果。 中邪了,镇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天亮后,牧青瑶站起身,望了眼熟睡的云缺,随后脚步轻轻的出门,离开了这座棺材般的小屋。 今天的天气十分阴沉。 黑云当空,大雨将至。 牧青瑶独自走在空旷的街头,脚步不急不缓。 她没有直接离开藏石镇,而是走到云缺第一次带她吃包子的那家包子铺。 要了一笼屉肉包子。 狠狠的一大口咬下去。 好香! 这一刻,小郡主甩掉自己高贵的身份,狼吞虎咽。 她体会了一次平民百姓的生活。 虽然活着不易,却也如此爽快。 活着真好…… 吃完了包子,牧青瑶重新恢复稳重矜持的神态。 付了钱,起身走向镇子南侧的出口。 街上来往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牧青瑶走在街上,发现很多人在打量自己,目光不善。 而这些打量自己的人,居然都是普通的镇上百姓。 牧青瑶有些不解,脚步加快了几分。 南街是一条崎岖不平的长街,街道两侧有店铺有民宅,还有一座土地庙。 庙宇修得不大,连正门都没有,就是间勉强遮风挡雨的大屋,里面供奉着土地爷的泥像,从外面即可看得一清二楚。 当牧青瑶途经土地庙的时候,忽然轰隆一声闷响。 庙里的泥像,居然倒塌,摔了个四分五裂! 倒塌的泥像,犹如一个信号般,街上所有人都停住脚步。 一双双充满愤怒与敌视的目光,汇聚在牧青瑶身上。 牧青瑶预感到不妙,低着头想要离开此地。 “就是她!” 人群里一个五大三粗的悍妇大吼一声,指着牧青瑶道:“她就是昨天的外来人!我们镇上平安多年,她一来就闹了一夜怪事,她是扫把星!是邪祟!” 人群寂静了片刻,爆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我家孩子吐了一宿,眼看着要没气儿了,原来是她害的!” “我儿子的棺材都备好了,烧死她这个邪祟,我儿肯定能活过来!” “她死了镇子就干净了!” “烧死她!” “烧死她!” 第7章 刀中美景 南街的土地庙前,架起了一堆易燃的木料。 足有半人多高,淋了不少煤油。 牧青瑶被绑在木头堆里。 四周的百姓群情激奋。 那五大三粗的悍妇找来一支火把,大呼小叫的咒骂着。 牧青瑶望着阴沉的天空,苦涩的笑了笑。 她想象过自己被妖物咬死的惨烈景象,也想象过自己被敌人一剑穿心,甚至想象过跌落陷阱被活活困死。 她想过很多种死法。 唯独没想过,会死在一群百姓之手。 命运仿佛跟牧青瑶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不畏危险,努力想要守护的天下黎民,反而成了杀掉她的凶手。 偏过头,牧青瑶看到破旧的土地庙里,土地爷那颗残破的泥巴头颅正对着自己,好像在嘲笑。 当悍妇即将点燃木料堆的时候,人群里挤出个少了一只手的汉子。 “你们干什么!当街杀人,没有王法了吗!” 汉子是集市上卖肉的屠夫。 “什么王法!王法管得到邪祟吗!” “上百个孩子中了邪,就是这女人的原因,烧死她,孩子们就有救了!” “法不责众,况且我们烧的是邪祟!” “对!烧死她!” 人群爆发出愤怒的吼声,有些人一个劲催促着悍妇快些点火。 缺手的汉子急了,大吼道: “不能烧!她是云哥儿带回来的女人!肯定不是妖邪!” 汉子认出了牧青瑶,这才尽力阻拦。 云哥儿这几个字,让四周安静了下来,连那悍妇也变得犹豫不定。 这时人群里有人高呼道: “昨天镇上根本没来外人!就她一个外乡人!她进了镇子才出现这么多邪门儿的事儿,她肯定是邪祟!云哥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有第一个人出声,就有第二个。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们再次呼喝起来,大吼着烧死她。 缺手的汉子被几个壮汉推搡到一旁,他一个人哪能挡得住数百名百姓。 缺手汉子被推得跌倒在地,朝着四周人群大吼着:“你们中了邪!你们才中了邪啊!” 悍妇来到木料堆近前,恶狠狠的抡起火把。 扬起的火把,却如定在身后一般,任凭悍妇如何用力居然砸不下去。 悍妇回头一看。 一只手,稳稳的抓住了火把。 悍妇身后,是一身黑衣的冷峻少年,背着刀,目光清冷。 “是不是藏石镇这几年太安生了,闲得你们没事儿找事儿。” 云缺的冷语,惊得悍妇立刻松手,退出好几步。 周围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 人们的脚步都在不自觉的往后退去,让出了土地庙前一大圈空地。 云缺提着火把,环顾四周道: “想看邪祟是吧,好,明儿我带回来点,让你们看个够。” 轰隆一声,天空传来滚滚雷音。 人们浑身一哆嗦,又齐刷刷往后退了几丈远,仿佛那黑衣少年比邪祟还要恐怖。 远处有不少人闻讯赶来。 其中一个瘦小的汉子挤进人群,跳起来照着那悍妇就是一耳光,扇得悍妇原地转了三圈。 “败家婆娘!谁他娘让你来这撒泼的!云哥儿带回来的女人能是邪祟吗!你他吗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 悍妇委屈道:“打媳妇算什么能耐!我们儿子眼看活不成了,不是闹邪祟是啥呀!” 瘦小汉子脸色铁青的骂道:“我儿子就算今天死了!我也信云哥儿!没有云哥儿,去年我们矿上这些人全都得没命!你们谁不信,现在站出来!” 四周的百姓纷纷低下头,现出愧色。 云缺的存在,在藏石镇犹如传说一般。 百姓虽然愚昧,但百姓们并不傻,藏石镇能如此安稳多年没有妖邪,靠着的不是县令的治理,而是青狐山这位猎妖人。 一队衙役匆匆赶来,为首的正是武大川。 问清原委后,武大川也被气得不轻,扬言要将闹事的全抓回县衙,一时间土地庙前闹哄哄,全是求饶声道歉声。 云缺解开牧青瑶的绑绳,带着对方离开了南街。 重新回到布衣巷的时候,下起了一场大雨。 “你怎么来了。”牧青瑶轻声道。 “送你去百玉城。”云缺晃了晃脖子上挂着的月玉,道:“这玩意肯定值二百两对吧。” 牧青瑶轻轻笑了起来,颔首道:“值。” “山上的事不算什么救命之恩,有你没你我都会杀那头狼妖,这块玉就当护送费了。” 云缺将月玉收进衣领,道:“不过事先说好,只到百玉城,多一步我都不会走,到时候你自己想办法回皇城,咱们两清。” 牧青瑶静静的望着对面的黑衣少年,轻声道:“谢谢你。” “别谢,买卖而已,你情我愿,二百两银子的活儿我还接得起。”云缺道。 “还有旧衣服吗,我想沐浴。” 牧青瑶的白裙染满油污,手脚也沾了不少煤油,十分狼狈。 “柜子里有一套,洗澡的话只能在屋子里。” 云缺指了指墙角的一个木桶。 他这屋子就一间房,烧菜都得在院子。 翻找出一套灰色的长衫,云缺帮忙烧了热水,倒满木桶。 “我出去等着。” 云缺抱着刀,打开门。 外面的雨很大,瓢泼一般。 牧青瑶犹豫了一下,道:“不必了,你背过身,别回头即可。” 云缺闻言又关上了门,坐在凳子上背对着木桶。 “放心,我这人说话算数,肯定不会回头。” “我相信你。” 牧青瑶见云缺背对自己坐好后,抿了抿唇,开始宽衣沐浴。 外面大雨倾盆,屋内安静异常。 只有些许水波撩动的细响。 小郡主从来没有当着外人沐浴的经历,俏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晕红。 洗到一半的时候,牧青瑶轻轻咬了咬牙,忽然转头看去。 云缺正安稳如常的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木桶,专心致志的摆弄着长刀。 “你是个君子。” 牧青瑶声音很轻的低语了一句。 木椅上,云缺只是呵了一声。 君子? 傻子才做君子。 云缺重新调整好刀刃的角度,继续欣赏着刀中美景。 看几眼,咽一下口水。 当牧青瑶换好了干净的长衫,外面的大雨也停了。 衣衫有些宽大,毕竟是男人的衣服。 牧青瑶用裙衣上的腰带扎住腰肢,如瀑的长发简单的系成马尾,整个人干净清爽,少了些少女的娇柔,多了几分英气。 “何时出发,你是雇主你定时间,不过我建议越快越好。”云缺收好长刀,转过身道。 “我想去看看那些中邪的孩子。”牧青瑶道。 “他们想烧死你,你还去看望人家,菩萨也没你这么慈悲的。”云缺道。 “百姓愚昧,最容易被人蒙蔽,我看得出刚才那一幕有人背后挑唆,我不怪他们,我只是担心那些孩子的安危,不会没来由的上百名孩子一起中邪,我跟随师尊学过一些医道,也许能帮上忙,若这么走了,于心不安。”牧青瑶道。 “镇上的人我大多认得,人群里有几个生面孔,晚走一分便危险一分。”云缺道。 “没到百玉城之前,你会帮我的,不是么。”牧青瑶俏皮的微笑道。 “古往今来,做东家的向来事儿多,反正二百两银子的活儿,到百玉城之前你随便折腾。”云缺道。 出了门,两人来到最近一处出事的人家。 一家三口,平日里靠着在山里摘些野果子售卖,冬天的时候便上山砍柴回来卖,日子过得很苦。 家里是个女儿,四岁大,两眼翻白,时而吐些白沫,气息微弱,看样子活不了多久。 云缺进来的时候,夫妻两人正直勾勾盯着女儿,茫然无措。 “郎中怎么说。”云缺道。 一见是云缺,夫妻俩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郎中瞧过,只说和其他孩子一样中了邪,没得治。” “云哥儿你救救我家孩子吧!求求你了!” 云缺看了眼气息奄奄的女娃,道:“她没中邪,你家也没有邪祟,我救不了。” 夫妻俩一听,齐齐瘫倒在地,抱头痛哭起来。 “我来试试。” 牧青瑶说着走到女娃旁边,仔细的把起脉,远山般的黛眉缓缓蹙起。 夫妻俩急忙擦干眼泪,安静的等在一旁。 良久,牧青瑶收回手,朝夫妻俩道: “打一盆清水,给孩子灌下去,灌到吐为止,至少让她吐三次。” 夫妻俩急忙照办,打来清水。 他们现在病急乱投医,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大城里的郎中又请不起,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女娃被灌了一大盆清水,足足灌吐了三次。 随后女娃的脸色转好,气息也充足起来,不多时竟悠悠转醒。 夫妻俩大喜之下,一个劲的拜谢。 牧青瑶让两人将办法散布出去,解救其他中邪的孩童。 随后离开这户人家。 “看走眼了,果然是邪祟。”云缺道。 “你没看错,女娃并非中邪,而是中了毒,我看不出是什么毒,只能用这种办法缓解,幸好有效。”牧青瑶忧心忡忡的道。 “连几岁大的娃娃都能利用,不是邪祟是什么,世上有很多披着人皮的邪祟,生得与人一样,却比妖邪还残忍。”云缺冷笑了一声。 牧青瑶一时无语,心里泛起一种自责。 宁静的小镇,自从她这位郡主抵达之后,便成了别人的棋盘。 小镇上无辜的百姓,也成了别人的棋子。 “我们现在就走。”牧青瑶振作起来,坚定的道。 只有她离开,藏石镇才能恢复真正的平静。 路口处,武大川和两个捕快的身影匆匆而来。 “云老弟!可找到你了,县令大人让你赶紧过去验尸呐!” 第8章 死字怎么写 武大川带来了一则死讯。 死者是镇上一位员外的独生女儿,昨晚不知为何突然投河自尽,早上捞出来的时候,尸体都泡走形了,惨不忍睹。 云缺毕竟是衙门的仵作,县令既然下令,他不好置之不理。 跟着武大川来到北街。 街尾的一口水井旁,围着一圈衙役。 县令马庸,主簿牛不才都在。 还有个富态的中年男人,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水井一侧,蒙着一大块黑布,罩着一具尸体。 “我的闺女啊!你怎么好端端的投了井啊!你走了,为父可怎么活呀!” 员外痛哭流涕,白发人送黑发人。 马庸和牛不才不断的安慰员外,好话说尽,对这位员外很是客气。 看见云缺到了,马庸急忙道: “云缺你来得正好,快快验尸,看看徐员外家的千金到底因何投河,是沉郁所致还是心结难解。” 云缺翻了个白眼。 你找个说辞直接定案得了,人都死了,神仙也看不出是沉郁还是心结。 没办法,谁让干这行呢,云缺来到黑布前,打算开始验尸。 牧青瑶始终跟在一旁。 云缺抓住黑布一角,提醒道: “沉尸水井一夜,虽然达不到巨人观的程度,但绝不会好看,你确定要看?” 牧青瑶肯定的点了点头,神色肃然。 云缺直接掀起黑布。 看到尸体的瞬间,牧青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有种要呕吐的冲动。 牧青瑶闭眼缓和了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没再敢看尸体,将目光落在云缺身上。 作为仵作,云缺是专业的。 简单查看一番尸体,确认没有伤痕,问旁边的衙役: “先捞的哪头?” “脚!先捞的脚,尸体是倒着的。”一名衙役回复道。 云缺又转向员外,问道:“你闺女有没有疯病,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哇!我闺女一直正常,昨晚还挺开心的说要给我织一件羊毛的坎肩呢,不大会儿就投了井!我的女儿哎!呜呜呜……” 问完两个问题,云缺给出了验尸结果。 “他杀,凶案。” 一句凶案,将周围众人听得齐齐发愣。 明明是跳井自尽,怎么成了凶案? 县令马庸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如果是自尽好办,安抚一番徐员外即可。 可若是凶案,折腾的就是衙门的人。 总得查线索找凶手吧。 尽快破了案子还好,如果有凶案长时间悬着,他这个县令的考绩就得大打折扣。 刑狱一类,是考核县令的重要标准,凶案若积累过多,县令的乌纱不保! 尤其这种尸体完好的情况,连推说是妖物所为都难以服众。 妖邪作祟,必定伤人。 哪有妖邪不吃人,偏偏喜欢拖人下水的。 牛不才别看大字不识一个,但他会察言观色,发现县令大人的脸色难看,就知道坏事了,急忙补救道: “云缺啊,你再好好看看,是不是有妖邪作祟,害死了员外家的千金?” 说这话的时候,牛不才隐晦的比量出一根手指,代表着一两银子。 “不会错,就是凶杀案。”云缺道。 “再仔细看看,我瞧着像自尽的样子。”牛不才说着比量出三根手指。 云缺自然看得出对方的小动作,呵呵一笑,道: “牛大人不必费心了,一码归一码,你加上脚趾头,这案子也是凶杀案,有人在昨夜行凶杀人,现在正逍遥法外。” 牛不才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向来贪钱的小仵作,今天居然对银子不感兴趣了。 牛不才自以为了解云缺,殊不知云缺有自己的底线。 贪钱归贪钱,但有些事,就算给他座金山银山他也不屑多看一眼。 牧青瑶安静的旁观着一切。 马庸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瞪了牛不才一眼。 牛不才无奈之下,只好反驳道: “既然非得定成凶杀案,那云缺你来说说,证据在何处!凶手连影子都没有,你凭什么判断是凶杀!” 云缺笑了笑,道:“想要证明很简单,有请主簿大人坐在井边,我来给你证据。” 牛不才不明所以,为何非得坐井口? 井里刚死了人,牛不才可不想坐过去,但县令的一个眼神,他只能无奈的坐到井口。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都是假设,牛大人要用点心,你就当做是真事。” 云缺说了句奇怪的话。 牛不才满口答应,在井边坐好。 “你爹死了。”云缺道。 “啊?没有哇,今儿早上还出门遛弯儿来着。”牛不才挠头道。 “假设,牛大人,你应当表现出该有的悲伤。”云缺道。 马庸斥责道:“就当你爹死了!你该什么样就什么样。” 牛不才连连说好,皱起眉头唉声叹气,表现出父亲过世的悲伤情绪。 “你娘死了。”云缺道。 牛不才想了一下,从皱眉头变成了一脸悲容,他现在有点入戏了。 “你夫人也死了。”云缺道。 牛不才的悲容瞬间变成笑容,不自觉的笑出声来,随后看到周围人全看着他,立刻又转为愁眉苦脸。 “你儿子死了。”云缺道。 牛不才愣了下之后,沉默不语,看得出变得更加难过。 “好消息是,不是你亲生的。”云缺道。 牛不才的沉默瞬间转变为愤怒,挤眉瞪眼。 “你家所有亲戚都死绝了,只剩你一个人,你得了不治之症只有一天能活,天黑就会死。”云缺道。 牛不才嘬着牙花子道:“这么惨?我怎么觉得你在咒我呢?” “天黑前,你会做什么。”云缺问道。 “最后一天可活,我肯定得吃点好的,玩点好的,跟熟人告个别,然后躺床上等死呗。”牛不才皱着眉道。 “想不想跳井。”云缺道。 “不想!我宁可死家里,我也不死井里!”牛不才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云缺笑了笑,道:“牛大人满门灭绝,又身患绝症,这么惨了你都不想投井,陈员外家的闺女衣食无忧生活惬意,她为什么偏偏去投井呢。” “她……可能一时想不开吧。”牛不才心虚的道。 “说得没错,的确有这个可能。” 云缺指着井口道:“既然想不开,她怎么不在井边仔细想想,牛大人如果想不开要跳井的话,你会坐在井边重新想一想呢,还是从家里跑出来一头扎进去?” 云缺说完,旁边的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陈员外所言,当晚他女儿好端端的,从家突然跑出去就投了井。 除非受到极大的打击才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但投井的女人,明显没有情绪上的打击。 云缺的声音幽幽响起: “跳井自杀,首先要跳进去,投河和投井不同,井口狭窄,即便自尽,也没人会选择脑袋先下井。” 尸体既然从脚捞上来的,证明是大头朝下入的井。 无需线索,单单这种死法儿就透着古怪。 所以云缺才断定是凶案。 昨晚有人将陈员外的女儿从家中掠出,大头朝下塞进了井里! 断定了凶案,可惜没有丝毫线索。 县令马庸急出一身冷汗,追问陈员外可有凶手的蛛丝马迹,结果对方毫无察觉,根本没看到有人劫走了女儿。 “这下麻烦了……武大川!你是捕头,本官限你十日之内找出凶手!” 马庸将怒火撒在捕头身上。 武大川脸色一垮,只好唯唯诺诺的领命。 无头悬案,连点线索都没有,去哪找凶手啊。 水井旁,乱哄哄。 县令,主簿,捕头,衙役,苦主,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不休。 牧青瑶的目光始终落在云缺身上。 小郡主觉得奇怪。 云缺原本已经验过尸了,此刻却一个人蹲在尸体旁,好像在嘀咕着什么。 由于周围的声音嘈杂,牧青瑶听不到云缺在说些什么。 但她能看到云缺眼里那一抹罕见的冷冽。 “世道够乱了,妖来乱世,人也来乱世。” 云缺伸手合上尸体的眼睛,望着浮肿的尸体嘀咕着: “她没来之前,你洗澡最好看,可惜以后看不到了,哎,又少了一个爱好。” 将黑布重新盖好,云缺缓缓起身,单手握住了刀。 清秀的脸庞好似铺上一层寒霜。 云缺道:“想不想破了这个案子。” 牧青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晋国,是有王法的,我相信善恶有报,不过孩童中邪,女人投井,这些诡事的背后是有人故意煽动百姓烧死我,若找出凶手,就要直面幕后之人,你或许会有危险。” 云缺道:“想要你命的大人物不会在这种小地方出面,藏在镇上的家伙充其量是喽啰,最大的危险是距离皇城最近的地方,二百两银子,还没到让我卖命的地步。” 牧青瑶:“虽然是喽啰,但此人十分阴险,怕是不好对付,你大可送我离开藏石镇,为何冒险找出对方?” 云缺道:“人呐,可以苟且偷生,可以混吃等死,但必须活一个念头通达,不宰了凶手,我不爽。” 牧青瑶:“念头通达……你认得死者?” 云缺道:“收养我的老猎人第二年就死了,有时候没吃的我就来镇上找,陈员外最有钱也最小气,多说给半碗粥,还是没几粒米的那种汤水,他女儿每次都会偷偷塞给我两个馒头,白白的,跟秀儿姐身上的一样。” 云缺在笑,可眸子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所以嘛,我要教那凶手认个字。”云缺道。 “什么字?”牧青瑶道。 “教他死字怎么写!”云缺声如冰寒。 第9章 你就是凶手 云缺说得好似玩笑,但牧青瑶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浓浓的杀意。 几天相处下来,牧青瑶从未见过云缺如此神态。 哪怕面对萍山君那种强大的妖物,云缺依然是懒散的模样。 但今天,云缺不同以往。 牧青瑶能感受到云缺心里的愤怒。 牧青瑶走到井口,朝下看去。 她动用了自己的天赋力量,很快寻找到水底的一条幽魂,并将其成功带出水井。 幽魂出现后,水井旁边的众人感受到一股冷意。 马庸下意识的紧了紧外套。 陈员外止住了哭声,牛不才打了个哆嗦,武大川皱起眉好似察觉到一丝危险。 牧青瑶朝云缺点了点头,示意死者的幽魂出现,可以去寻找凶手。 云缺对县令道: “杀人凶手没准就是祸乱县衙的家伙,害得大人掉茅坑的罪魁祸首,现在有些线索,还望大人调派人手随我追查个清楚。” 马庸闻言立刻将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顿时火冒三丈,吩咐下去把县衙里的三班衙役全调了过来,加上镇上驻守的军兵,总共上百号人马。 云缺说有线索,马庸是信的。 毕竟仵作,只是云缺的一份零工罢了,人家的主业是猎妖的! 一道女人轮廓的幽魂,飘荡在街头。 时而茫然四顾,时而缓缓前行,速度不快。 牧青瑶以自身的天赋,沟通着亡者之魂,借其残存的一丝灵智,寻找着凶手的下落。 云缺走在牧青瑶旁边,县衙里的众人离着两人一大段距离,都不太敢靠近。 云缺只说有凶手的线索,可没说凶手是人是妖。 幽魂飘飘荡荡,最终来到镇上唯一的一间客栈。 萧家老店。 这座客栈不大,是一处小院,总共十几个房间。 “就这了。” 云缺打量一番客栈,抬脚迈了进去。 武大川紧随其后,一进门就抓住店家,询问近期住店的人,得知只有三个客人,几天前到的藏石镇,还是一起的。 听闻只有三个人,武大川稳了稳心神,命人将客栈包围,随后让店家将住店的客人叫出来。 武大川是有修为的。 他是九品武者,别看境界很低,在藏石镇这种小地方足以担任捕头。 不大会儿,住店的三个人走出客栈,站定在小院里。 为首的是个光头汉子,个子很高,其余两人模样普通,打扮得如寻常百姓一样,扔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 “官爷有何事,我们可是守法的良民,初来贵宝地做些小买卖。”光头汉子客气的说道。 “昨天夜里,你们去了何处。”武大川沉声质问。 “哪也没去啊,就在客栈睡觉来着,店家能证明我们从未出去。”光头汉子道。 “明天还得赶路,谁有空在晚上出门瞎逛。” “就是,咱们做小买卖的起早贪黑,不容易啊。” 另外两人抱怨起来。 武大川仔细看了看三人,除了那光头瞧着有些特殊,另外两人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叫来店家,武大川问道: “他们几个,昨晚是不是一直在客栈,说不清楚的话,跟我回衙门仔细想想!” 店家是个小老头,早被一群衙役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道: “一直在!我没看见他们出去。” 武大川犯了难。 有店家作证,人家晚上根本没出去,相当于没有嫌疑。 正纠结的时候,武大川看到云缺突然踹出一脚,直奔左侧的住店之人。 对方带着小帽,挑夫打扮,个子不高身形瘦弱,与镇上的小贩类似。 武大川深知云缺的战力。 这一脚下去,踹正的话,普通人都能直接给踹死! 武大川正惊讶着云缺为何突然出手,只见带着小帽的住店之人快速抬腿格挡,用膝盖挡下了云缺的一脚。 此人被踢得后退了十几步,稳稳站定。 不过神色却变得难看起来,脸上现出懊恼。 云缺呵呵一笑,道: “九品武者当挑夫,你们做的买卖不小啊。” 刚才那一脚,云缺用出了九品程度的力道,正常人是挡不住的。 武大川闻言挑起大拇指。 高! 比起追查盘问抽丝剥茧,人家一脚就能踢出对方的真正身份。 武大川喝道:“九品武者假冒挑夫,你们意图不轨!拿下他们!” 武大川有着九品武者的修为,加上周围上百名官兵衙役,即便面对三名九品武夫他也不惧,更何况还有个战力骇人的云缺在场。 最低等的九品武者,虽然武力不俗,一个打十个二十个易如反掌。 可人若是多了,上百名训练有素的官兵围攻之下,一个九品武者也有被杀掉的危险。 九品炼体,主要打熬体魄,淬炼气血,体力远超常人,修的是外劲法门,被誉为以一敌百。 但体力再强也有尽头。 只要九品武者耗尽体能,便与虚弱的常人无异了。 除非能达到八品的炼骨境,一身铜皮铁骨,能在数百人的围攻下大杀四方,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面对围拢而来的官兵,为首的光头汉子安稳如常,笑道: “慢着!在下有晋国发放的经商牙牌,我可是正经八百的生意人,雇佣两个武者,不算什么吧。” 光头汉子说罢取出一个象牙雕刻的牌子,外围镶金,一看就是贵重之物。 武大川立刻犹豫起来,回头请示县令马庸。 马庸的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 这种牌子他认得,那是身家巨富的大商贾才能得到的东西,相当于晋国的通行令! 各处州府衙门,只要人家一亮这种牌子,县令也得客客气气。 牛不才在旁边直吸凉气。 他家就是做生意的,上下几代人也没混到一个经商牙牌,早就觊觎多年,今天看到真的哪能不羡慕。 马庸沉吟了一下,道: “既然有牙牌在身,阁下应该没什么嫌疑了,走,我们去别处查查。” 经商牙牌,代表的可不仅是财富,还有广泛的人脉。 没准牵连着朝廷里的某位重臣。 拥有牙牌的商贾,即便杀个人,也足以用钱来摆平一切。 与其得罪一个豪富商贾,县令马庸宁可留一庄悬案。 悬案多说影响考绩,往大了说乌纱不保。 可得罪一个拥有牙牌的大商贾,有可能人头不保! 马庸当机立断,打算走人。 “等等。” 云缺的声音,打断了县令的脚步。 “生意人雇佣武者,的确不算什么,但你杀了人,就该偿命。” 云缺盯着对面的光头汉子,笃定道。 “这位小兄弟,你在何处看到我杀了人?凡事都要讲个证据,你平白无故血口喷人,我可以去县衙告你。”光头汉子笑道。 反咬一口! 云缺冷静道:“我没看到你杀人,不过我有你杀人的证据,她能作证。” 说罢一指牧青瑶。 马庸牛不才武大川几人纷纷诧异起来。 都知道云缺这两天带着个小姑娘,除了模样秀美之外,看不出有何特殊之处。 光头汉子:“是么,那你让她证明给我看。” 云缺看了眼牧青瑶。 牧青瑶微微点头,朝着旁边的空气问了句: “杀害你的凶手,可是此人。” 客栈门口一时间变得寂静下来。 一众衙役觉得后脊梁有些发冷。 在这些凡人眼里,牧青瑶对着空气说话,显得诡异古怪。 县令马庸和主簿牛不才互相看了眼,都觉得莫名其妙,认为云缺带着的小姑娘脑子有点问题。 “不用怕,你指认即可,我给你做主。”牧青瑶的声音很轻,却十分凝重。 很快,牧青瑶得到幽魂的确认。 她抬起葱白的手指,点向光头壮汉道: “死者之魂已经确认,她是被你所害。”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见鬼,不算稀奇。 毕竟世上妖邪繁多,时而有鬼物出没。 能与鬼物沟通的,在场众人可闻所未闻! 光头汉子听罢直接大笑起来: “哈哈哈!鬼话你也信,堂堂大晋何时多出这种规矩,连鬼都能作证了。” 壮汉旁边的两名武者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对牧青瑶的指认不屑一顾。 马庸觉得丢脸,道: “行了!都别在这闹了,都回去!” 牛不才急忙拦住牧青瑶,打算让云缺带着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小姑娘赶紧走。 “大晋确实没有这种规矩,但我例外。” 牧青瑶取出一块紫金打造的特殊腰牌,昂首道:“我是阜南王次女,灵芸郡主,天生有通灵之力,陛下御赐阴阳令,授我特权,可断阴案。” 阴阳令一出,马庸牛不才武大川几人眼珠子直接瞪了起来,愣怔半晌后齐齐下跪,口称郡主大人。 晋国有不少王侯,公主郡主更数不胜数。 绝大部分公主郡主的封号,普通百姓都不知道,也没听过。 唯独灵芸郡主,几乎无人不知! 灵芸郡主是皇族中的一个特例,从出生便被皇帝重视,封号灵芸,意为芸芸众生中的钟灵毓秀。 灵芸郡主的事迹经常被戏子传唱,甚至有说书人根据灵芸郡主的经历改编了一部灵芸传,听过的百姓无不着迷。 或许灵芸郡主的其他事迹,藏石镇的这些人不太清楚。 有一件事,就算大字不识一个的牛不才都知道。 晋国现存的三座伏妖大阵当中,其中一座大阵最为关键的材料灵花,就是灵芸郡主找到的! 尽管称不上普度众生,但灵芸郡主在大晋百姓中的威望之高,罕有人能及。 牧青瑶穿着云缺的普通布衣,气质在此刻却显得高贵圣洁。 葱白的手指纹丝不动,指着光头壮汉道: “我以灵芸之名断此凶案,死者阴魂为证,你!就是凶手。” 第10章 杀妖的刀 阴魂为证。 平日里听起来极为可笑的一句话。 然而出自牧青瑶之口,就成了铁证如山! 灵芸郡主有着皇帝御赐的阴阳令,可断阴案。 换句话说,牧青瑶有着以阴魂为证的特权,而且还是皇帝亲自下发的特权! 但凡涉及阴魂灵体的悬案,牧青瑶找到的证据都是铁证。 即便她胡乱指证,马庸牛不才等人也得信。 不信,就是质疑皇帝! 唰!唰!唰! 衙役官兵们齐刷刷抽出刀剑,围住三人。 云缺寒声道: “把杀人越货的勾当说成买卖,你挺会颠倒黑白的,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光头汉子道: “无话可说,既然遇到灵芸郡主,我们杀没杀人都无法反驳,只能认倒霉,你们公事公办即可,抓我们回去就是。” 光头汉子说得有恃无恐。 他身边的两名武者也毫不在乎,仿佛被押去县衙大牢只是换了个客栈而已。 云缺缓缓举起刀,道:“既然证据确凿,该当就地正法!” 嗡! 重物划过空气的响动突然出现。 一身黑衣的云缺一步跃出,抡起刀鞘直奔光头汉子。 从静到动,瞬间转变。 冲出的同时,脚下竟炸起一道风旋! 别看是刀鞘,但这一击的力道之大,看得武大川倒吸冷气。 以他九品武者的身手,绝对挡不住! 难怪人家敢猎妖,单看这份爆发力就无比惊人! 武大川在震撼之余,认为对面的光头汉子肯定被一击打倒。 结果出乎意料。 云缺砸出的剑鞘,被那光头汉子给挡了下来! 挡住剑鞘的,是一根沉重的镔铁棍。 光头汉子的武器十分普通,但镔铁棍的重量极其惊人,与剑鞘对轰之后,两人齐齐被震开一段距离。 光头汉子将镔铁棍戳在地面,发出轰隆一声闷响。 地面立刻被砸出一个水盆大的坑洼。 武大川瞬间估算出镔铁棍的重量,惊呼道: “五百斤往上!他是八品炼骨境!” 这种份量的武器,九品炼体武者拿得动,也抗得动,提着跑也没问题,但是当做武器绝无可能。 五百斤以上的武器,唯有炼骨境的八品武者才能做到随手施展。 光头汉子冷哼道: “久闻知远县有位猎妖人,实力超群,今日得见果然不凡,不过,猎妖人就该猎杀妖物才对,人间的事,最好少管,否则容易小命不保。” “我在猎妖啊。”云缺晃了晃手腕,道:“你不就是妖么,披着一身人皮而已。” “哈哈哈!若能成妖简直荣幸至极!今天我就来会一会你这位猎妖人!” 光头汉子暴喝一声,数百斤重的镔铁棍舞动得霍霍生风,在身前形成一片棍影。 这架势,吓得一众衙役官兵纷纷后退。 都不用打,只要挨上点边儿就得骨断筋折! 武大川一咬牙,抽出长刀喝道: “光头的交给云兄弟了,其他人随我捉住另外两个贼人!” 一场恶战既然无法避免,武大川也就豁出去了。 他独斗一名九品武者,剩下的衙役官兵围攻另一名九品。 两处战团都在院子两侧,将正中间的区域留给了云缺与光头汉子。 马庸牛不才早早退出了客栈,提心吊胆的等在大门口。 牧青瑶很有分寸,看到云缺出手,她立刻退后,与县令等人站在远处。 马庸不敢怠慢,吩咐仅剩的几名护卫保护好郡主。 要是郡主出点事儿,他这位县令人头不保。 空地中心。 云缺第二次掠出,速度更快,犹如一道残影般突破了铁棍的防御。 刀鞘横扫,直奔光头汉子的咽喉。 光头汉子略微吃惊,没料到对方的速度还能更快。 他仍旧镇定,脚下发力,将地面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身形往后急退,同时镔铁棍调转而回,扫向云缺的后脑。 这一招叫做破釜沉舟。 比的是谁能更快攻击到对手。 若云缺的剑鞘先到,光头汉子的脖子肯定被砸断。 如果镔铁棍先到,那么云缺的脑袋也得开花。 剑鞘与镔铁棍的速度几乎一致,两人一攻一退,生死相搏。 光头汉子脚下连点,飞快的退进客栈大门,云缺紧随而至。 客栈里比较昏暗。 刚进大门,光头汉子的嘴角立刻狞笑起来。 他身体突然转动,脚下犹如陀螺般硬生生横移出三尺,堪堪避开剑鞘,同时回击的镔铁棍速度暴增倍许,砸向云缺的后脑! 利用客栈里突然昏暗的光线,光头汉子动用了最强实力,毫不保留,想要一击灭杀掉云缺。 他头脑很好,算计得恰到好处。 刚才回扫的镔铁棍也根本没用出全力,就等着一招分胜负。 武者恶战,谁稍有疏忽,便是命丧当场的结局。 光头汉子虽然算计得挺好,但云缺的反应更快。 在刀鞘击空的瞬间,云缺一偏头,脑后的镔铁棍挂着风声砸空。 原本这一偏头的距离,并不足以避开镔铁棍,是那光头汉子自身横移了三尺之后,镔铁棍的攻击范围也随之缩短了三尺。 冷冰冰的镔铁棍从云缺脸睱旁划过,棍风带起了云缺的几根发丝。 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云缺就精准的计算出镔铁棍的杀伤距离。 这番精确到毫厘的躲闪,连光头汉子也不得不佩服几分。 “还没完!” 光头汉子脚下不等站稳,手中一捏。 咯吱一声怪响,镔铁棍的顶端竟炸起一股寒芒! 一个锋利的枪刃,从镔铁棍顶端弹出! 光头汉子的武器外表是镔铁棍,实则竟是一把长枪。 突然出现的枪尖,正好在云缺的侧脸,那寒芒直奔云缺的太阳穴。 一旦扎中,云缺的脑袋就得被穿个通透! 无人得见的惊险瞬间,云缺手里的刀鞘动了。 锵! 长刀出鞘三寸! 枪尖正好砸在了长刀侧面,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 云缺飘然落地,稳稳站在客栈之内。 瞬间的交锋,其内蕴含的危机令人惊叹。 “好身手,不愧为猎妖之人!” 光头汉子双手握在镔铁棍中间,用力一拧,将铁棍分为两截,上下两端都有枪尖,枪尖下方还有一个倒钩形状的副刃。 镔铁钩镰枪! 还是两把! “我这两把武器,耗费近千斤镔铁打造,可硬撼法器,而你只有一把刀。”光头壮汉冷声道。 “一把刀,宰你足够。” 云缺语气淡淡的道,神色平静,好像提不起兴趣似的。 光头汉子看出了对方的不屑,勃然大怒,低吼着全力出手。 两把钩镰枪,每一把都有三四百斤重,舞动如飞,风声霍霍。 光头汉子的攻势极为惊人,犹如人形妖兽一般。 巨大的力道之下,客栈里的桌椅触之皆碎,转眼屋子里的所有桌椅全都变成了碎木头。 云缺一边躲避,一边缓缓抽出长刀。 当长刀完全出鞘的那一刻,昏暗的客栈里闪过一层血色! 光头汉子没来由的心头发沉。 不知为何,没有拿刀的云缺,给他一种势均力敌的感觉,可一旦云缺握住了那把黑刀,光头汉子有一种面对天敌的错觉! 八品武者的气血之力被光头汉子尽数爆发开来。 他嘶吼着一跃而起,以泰山压低之势砸下钩镰枪。 云缺没动,静静的站在原地。 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冷笑。 嗡!!! 当光头汉子力大势沉的双枪即将砸落之际,云缺从下至上斩出了一刀。 这一刀,斩出一条殷红的血影! 如恶龙腾空! 咔嚓!!! 数百斤的两把钩镰枪,应声而断。 云缺只用了一刀,便将对手与那两把钩镰枪一并斩开! 光头汉子被拦腰斩断! 噗通! 光头汉子的两截身体同时落地,血洒了一片。 客栈的地面很快被染红。 剩下半个身体的光头汉子一时没死,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吼道: “一刀……一刀斩同阶!这不可能!” 光头汉子在交手之际,就确认云缺也是八品武者,与他同阶。 同阶武者,对战起来极为麻烦,往往大战半天也难分胜负,最后只能比谁的气力更持久。 同为八品的武者,战力几乎相差不多,即便有区别,也很难做到快速胜出或者落败。 然而云缺只出了一刀而已。 就将同为八品的武者斩杀当场! 尤其让光头汉子惊恐的是,他那两把钩镰枪连法器都未必能斩得断,怎么会被一刀切开! “你、你拿的到底是什么刀!”光头汉子挣扎着大吼道。 “杀妖的刀,砍人也行。” 云缺目光冷漠的走到对方近前,抓起光头汉子的手,沾着地面上的鲜血开始写字。 “认得吗。”云缺指了指脚下的血字。 “死……”光头汉子念出了字迹。 “念对了,你该死。” 云缺说完,一刀捅进了对方的心窝。 光头汉子这下彻底活不成了,大口喷血,临死前,他居然诡异的狂笑起来。 “哈哈哈!我死……你也别想活!杀了我,只会让我变得更强!” 光头汉子说完这句话,眼皮一翻,就此断气。 “死了还能变强,有点意思。” 云缺说着又给对方补了十来刀,道:“来呀,变给我看。” 等了一会儿,对方果然有所变化。 尸体没动,倒是那颗光头上浮现出一道道暗淡的纹路。 昏暗的客栈内,温度开始一点点变冷。 第11章 八品穷鬼 客栈院子内,武大川拼尽全力与对手战了个不相上下。 两人都是九品武者,气力与速度相仿,用的武器也一样,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另一边被一群衙役官兵围攻的九品武者则显得威猛得多,一把宽刃刀挂着风声,一刀下去即可砍翻一名衙役。 不多时就有十几人被砍翻在地。 死伤的同伴,令其他衙役愈发惊惧,围攻的气势荡然无存,开始畏首畏尾。 群殴,讲究的就是个气势。 一鼓作气围杀对方,上百官兵衙役若能悍不畏死的冲锋,九品武者也会被拖死。 但这些衙役官兵毕竟不是军兵,平日里也没多少训练,抓些地痞蟊贼没问题,遇到凶悍的九品武者立刻落在下风。 被围攻的武者眼露杀意,越过人群盯住了小郡主。 “擒贼擒王!” 他虚晃一刀吓退冲上来的衙役,就要冲出人群击杀牧青瑶。 只是刚迈出两步,后心就被一把黑剑贯穿! 噗! 一道血线崩起多高! “想去哪儿啊,我还没教你写字呢。” 冷冰冰的声音从此人身后传来。 云缺转到对方面前,抓起此人的手指仍旧沾着鲜血写下了一个字。 “死……” 嘴角溢血的九品武者挣扎着念出眼前的血色大字。 咔嚓!!! 云缺手起刀落,对方人头落地! 这番痛快的斩杀,看得一群衙役大呼叫好,只觉得甚是解恨。 马庸和牛不才看得一哆嗦。 都知道云缺杀妖厉害,没想到杀人也这么厉害。 两人伏诛,剩下戴小帽的武者立刻心神大乱,武大川趁机一个鞭腿将对方踢翻,长刀顺势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生擒! 一众衙役冲过去,将小帽武者五花大绑。 大局已定,县令马庸立刻抖擞精神,重新进院,做出一副威严不屈状,好像刚才他在大杀四方似的,打算在郡主面前邀功。 不用多,只要灵芸郡主今后在皇帝面前提那么一嘴,他这个小小县令就能平步青云。 “大胆狂徒!胆敢在藏石镇杀人,简直罪大恶极!” 马庸点指着被擒住的武者道:“来人!把他押进大牢严刑拷问!” 武大川领命,就要带人走。 牛不才低声道: “大人还是就地拷问为好,押进大牢容易夜长梦多,他们那块牙牌,来头可不小。” 马庸迟疑了一下。 牙牌,代表着这伙人背后有一股势力,没准有办法捞人。 马庸想要在郡主面前表现一番,尽快破案,稍微衡量便决定立刻审讯。 “来呀!棍刑伺候,打到他说实话为止!”马庸吩咐道。 县衙里的三班衙役都在,刚才一场恶战死了不少人,而且死的都是同僚,正没地方撒气呢,立刻冲上去十几人,就要开打。 戴着小帽的武者满脸是血,神态狰狞的吼道: “不用费力气了,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马庸大喜,故作威严道:“你等究竟是何人,来我藏石镇杀害百姓有何目的!” 小帽武者狞笑道:“我是你爷爷!天生喜欢杀人!哈哈哈!” 马庸大怒,喝令道: “胆敢辱骂本官!给我打!” 武大川气沉丹田一声低吼,一棍子将对方的腿给打断。 他是九品武者,深知先废掉敌人的手脚才能限制住对方。 其他衙役们也下了死手。 棍子如雨点般落下,小帽武者很快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九品炼体武者,体质的确惊人,但筋骨没有强化,并不耐打,除非八品炼骨境的武者,才能在棍棒下安然若泰。 小帽武者即将被活活打死之际,他忽然狰狞的吼道: “红烛不灭!莲台永存!” 小帽武者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竟自毁了丹田,内息逆转直冲心脉,加之身上的重伤,顷刻间咽了气。 自尽而亡! 对于此人临死前喊出的奇怪口号,在场的人们莫名其妙,都没听过,不知何意。 “凶手尽数毙命,公道自在人间!” 马庸先豪气了一句,随后连忙道:“郡主受惊了,还请郡主到衙门小歇片刻。” 牧青瑶缓缓摇头,目光始终盯着刚刚咽气的小帽武者,眼神里带着一种奇怪的忧色。 马庸顺着小郡主的目光看去,随后浑身一哆嗦。 灵芸郡主是能看到鬼物的! 院子里没人吭声。 人们都跟随着牧青瑶的目光,缓缓挪移,最后齐齐望向客栈大门。 “有危险,离开这里!” 牧青瑶忽然凝重的说出一句。 马庸虽然看不到危险的来源,但他相信小郡主的预警,二话不说扭头逃出院子。 牛不才的速度更快,踩着县令的小脚第一个冲出去的。 武大川与一众衙役官兵纷纷后退,惊疑不定的盯着客栈大门。 唯独云缺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昏暗的客栈里,刮起了冷风。 呼呼的风声犹如恶鬼哭嚎,听得人们头皮发麻。 牧青瑶来到云缺身旁,低声道: “我能感受到很强的怨念在汇聚,有可怕的东西正在形成,刚才院子里的武者魂魄被这股怨念吸进了客栈。” “是么,瞧瞧去。” 云缺迈动脚步,重新走进客栈。 他这番举动,看得后面的众人无不折服。 武大川更佩服得都要五体投地。 云哥儿就是云哥儿,不仅战力惊人,胆子更惊人。 这种鬼屋般的可怕之地,人家就像串门儿似的毫不在乎! 客栈里,光头汉子的尸体已经诡异的干瘪了下去,只剩下皮包骨,浑身血肉仿佛被某种力量抽干。 那颗光头则膨胀了一倍上下,头皮上遍布着蚯蚓般的灰色纹路,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这是封魂咒!” 牧青瑶一眼看出真相,惊诧道:“封魂咒用来封印魂魄,此人将大量阴魂封在了头皮上,看数量不会少于一百条,应该都是被他所杀之人的神魂。” “养这么多幽魂在脑袋上,不怕撑死。”云缺不以为意的道。 牧青瑶急急道:“他的主魂正在融合这些阴魂,即将生成恶灵!恶灵比八品武者还要危险!” 话音刚落,光头的顶端浮现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阴影。 这些阴影只有牧青瑶能看到,那是一个个模样不同的人类生魂! 上百条生魂扭曲着互相融合,形成了一团庞然大物,八手三头,形如恶鬼! 正中间的,是一颗硕大的光头,青面獠牙,狰狞恐怖。 当阴魂融合成的怪物出现之际,昏暗的客栈里变得漆黑如夜,阴风呼啸,鬼气森森! 牧青瑶仗着自身的通灵之体,能抵挡住如此可怕的鬼气,换成县令那种普通人,轻则神智受损,重则神魂俱灭。 恶灵已成! 牧青瑶一张俏脸变得苍白如纸。 这种程度的恶灵,比起山上的三眼妖狼还要可怕,普通人无法抵挡不说,即便武大川那等九品武者也无法匹敌。 八品武者遇上,也得退避三舍! 除非达到七品炼神武者,神魂极为强大,才能与强大的恶灵抗衡。 “难怪这家伙说死了会更强,原来会尸变。” 云缺呵呵一笑,让牧青瑶去外面等着。 牧青瑶惊疑不定的离开客栈后,云缺站在门口,面朝着院门外的一众衙役官兵,微笑着缓缓关上了大门。 嘎吱。 门扉合拢的声音,听得马庸牛不才等人通体生寒。 武大川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 这叫什么? 这叫艺高人胆大! 明知屋子里有恐怖的恶鬼,还把自己关在里面,武大川有种给云缺磕一个的强烈念头。 单凭这胆量,无人不服! 牧青瑶始终有些担心,紧紧的捏着小手儿,替云缺捏了一把汗。 她对灵体的感知极其敏锐。 深知客栈里形成的恶灵有多可怕。 那是一种能灭杀九品乃至八品修士的厉鬼! 一旦被附身,活人的神魂将顷刻覆灭,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恶灵的强大,牧青瑶深有感触,她亲眼见过恶灵肆虐的恐怖景象,堪称炼狱! 小小的客栈,散发出一种令人战栗的阴冷气息。 客栈周围的气温骤然降低,如凛冬来临。 外面的众人下意识的开始后退,连武大川这种炼体境的九品武者也扛不住如此寒气。 当人们胆战心惊的后退之际,一片刺眼的光影,将客栈窗户染成了血色! 血光炸起的那一刻,外面的人们无不闭目遮眼。 牧青瑶也下意识的闭上眼用手遮住眼皮,随后她想起了云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在足够多的煞气面前,鬼物,就是个笑话!’ 刹那间,牧青瑶猜出了客栈里的刺眼血光是什么了。 那不是刀光,也不是恶灵,而是煞气! 冲天的煞气! 血光一闪而逝,客栈里安静下来,没了动静。 之前笼罩了整个小院的寒气也随之消失不见。 没人敢妄动。 武大川等衙役谨慎的抓着刀剑,如临大敌。 等了一会儿,不见云缺出来,牧青瑶第一个推开客栈大门。 客栈里, 云缺正蹲在光头汉子干瘪的尸体旁,翻找着什么,嘴里还嘀嘀咕咕。 “验了好几年的尸,可算抡到我第一手了,什么八品武夫,穷鬼……” 翻找了半晌,值钱的宝贝没有,只找出二百两银票。 其实这一点云缺早有预料。 毕竟武夫除了被其他修行体系鄙夷之外,还会被人家在武夫俩字前面加上不少负面词缀。 莽,憨,笨,傻那是最普遍的,还有更难听的穷、贱、臭等等。 而穷,其实是武者最真实的写照。 武夫大多都很穷。 一把趁手的武器,加上银两,就是全部身家。 但凡找到些丹药灵材之类的好东西,武者会第一时间使用来增强本体。 毕竟本体越强,实力才会越强,基本不存在兜里留着好东西不用的情况。 云缺也是一样。 这些年猎妖换的钱,全换成了打熬气血的材料,兜里比脸都干净。 没找到好东西,云缺便顺走了断裂的钩镰枪。 这玩意听说耗费大量镔铁,即便断了应该也能卖不少钱。 见云缺安然无恙,那恶灵却彻底消失,牧青瑶长出了一口气。 小郡主此刻心有所感,回过身,望向院子的一处角落。 水井里的那道女人幽魂,正朝着客栈大门这边盈盈一拜,随后渐渐暗淡,彻底不见了。 大仇得报,亡魂终散。 收起银票和钩镰枪,云缺看了看渐晚的天色,道: “距离百玉城至少两天路程,今天走不上了,明儿起程。” “听你安排。”牧青瑶道。 “你是不是很有学问?”云缺问道。 “有学问不敢当,书的确没少看,大晋的书籍基本我都看过。”牧青瑶道。 “跟我去个地方,有件特殊的东西帮忙辨认一下。”云缺道。 第12章 还追呀,我到家啦 三名凶手伏诛,陈员外家的命案就此完结。 县令马庸热情的邀请小郡主去县衙休息,并派遣武大川等衙役负责保护。 牧青瑶婉言谢绝。 小城镇没多少驻军,凭着藏石镇县衙这点兵力,来几个九品武者即可全灭。 牧青瑶深知刚才被击杀的三人绝非幕后真凶,她不想连累这些衙役。 马庸不算蠢人,隐约看出这件事背后的不寻常,小小的藏石镇,居然有八品武者杀人。 杀的还是个无关紧要的普通女子。 再联系到武大川刚才禀报的,镇上百姓想要烧死灵芸郡主之事,马庸的额头开始冒冷汗。 他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大人物斗法,他哪敢插手。 这种事一旦牵扯上半点,最轻的都得掉成皮! 马庸正不知所措之际,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郡主安危事关重大,真要在我们藏石镇有个三长两短,大人的人头怕是难保,应当尽快护送郡主离开此地。” “派人没问题,关键郡主不用我们跟着啊!”马庸急切道。 “我一直给郡主当向导,不如大人派遣我随行,我顺便还能保护一二。” 马庸扭头一看,说话的正是云缺。 马庸大喜道: “好!云缺你果然是我们县衙的佼佼者,护送郡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牛不才忙道: “有云兄弟护送,可保郡主安然无恙!” “卑职遵命,不过这差旅费,大人还是先结了为好。”云缺微笑着伸手道。 马庸和牛不才同时脸色一僵。 衙门里,的确云缺最强,但要钱的速度也最快。 马庸皱着眉试探道:“十两?” 见云缺冷笑,牛不才伸出两根手指道:“二十两!” 云缺打了个哈欠。 “一口价,五十两!不能再多了。”马庸肉疼的道。 “大人呐,卑职偶染风寒身体不适,最近出不了门,保护郡主的任务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云缺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别别别!你到底想要多少!”马庸咬牙道。 “大家相识这么多年,别开太狠了,给个友情价!”牛不才讪笑道。 云缺笑呵呵的伸出两根手指,马庸牛不才互相看了一眼,全都脸色发苦。 牧青瑶等在门外,好一会儿云缺才出来,一边走一边往怀里揣什么东西。 牧青瑶眼力极好,一眼认出是银票。 而且还是二百两面值的银票。 牧青瑶不由得莞尔轻笑。 走在街上,牧青瑶的心情轻松不少,道: “你说的神秘之物在何处,到底是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很大一块,应该挺值钱,可惜弄不出来。”云缺道。 牧青瑶听得愈发好奇。 两人走过长街,来到藏石镇最北端。 这里是一片荒山区域,没有多少人家,也算藏石镇的范围,但几乎没人住。 山脚下,是一处矿洞,四周搭建着临时供人休息的简易棚屋。 此时正是黄昏,矿上的苦力下了工,正三五一群的往家走。 矿工们见到云缺,立刻面带敬意的热情招呼。 矿上有矿头儿,一般情况下,天黑后矿里是不许再进人的,怕发生意外。 不过云缺是个例外。 得知云缺要进矿,矿头儿二话不说拿来个灯笼交给云缺,特意填满灯油。 “矿里黑,地不平,云哥儿可要瞧着点脚下。” 矿头儿陪着笑道,比迎接县令都要恭敬。 云缺提着灯笼,带着牧青瑶走进漆黑的矿洞。 矿洞狭长,崎岖不平,深不见底。 这里是藏石镇的玉石矿,皇城内有不少珍品玉石都来自此地。 藏石镇这处偏远小镇也是由此而生。 一座玉石矿,养活了镇上近半数的百姓人家,几乎每家都出过矿工。 走进矿洞,牧青瑶心里的好奇便被沉重所替代。 她静静的走在云缺身旁,时而看一眼头顶或者角落,清澈的眸光带着一丝悲意。 这座玉石矿,虽然养育了很多百姓,但也夺走了许多百姓的生命。 开矿不仅苦累,还伴随着极大的危险。 随时坠落的山石,不知夺走了多少矿工的生命。 一路走来,牧青瑶至少看到十几道游魂,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徘徊。 灵芸郡主有通灵之能,却无超度之力。 “下矿干活的全是有把子力气的汉子,首先要吃饱,这样阳气才盛,其次只在白天干活,天黑不入矿,这是规矩。” 云缺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牧青瑶:“我能看到这里有许多游魂存在,天黑入矿对普通人来说的确危险。” 云缺道:“你说错了,危险的不是游魂,而是连夜开矿没人熬得住,容易出事故。” 牧青瑶:“午夜阴气最浓,这里游魂不少,又深处地底,时间长了容易凝聚出恶灵,难道不是危险?” 云缺道:“理论上虽然危险,但这里不一样,据我所知,这处玉石矿死过不少人,但从未出现过恶灵伤人的情况。” 牧青瑶:“难道这里有道家气息或者佛门法器,能镇压鬼物?” 云缺道:“没那些东西,这里的幽魂之所以不伤人,因为它们没有怨念,他们生前都是自愿来劳作的穷苦人家,为了养家糊口,为了妻儿老小,即便累死也心甘情愿,不会怨恨他人,这就是穷苦人家眼中的道理。” 牧青瑶的脚步顿了一下。 身为大晋的才女,饱读诗书的灵芸郡主自以为世上没有什么道理是她所不懂所不知的。 今天,牧青瑶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些道理,她并不知道。 小郡主重新跟上云缺的脚步。 “去年矿上闹邪祟,我以为恶灵厉鬼之类,看来不是,究竟是什么。”牧青瑶道。 “沙子。”云缺道出了简单的两个字,听起来十分诡异。 “沙?” 牧青瑶诧异不解,道:“我见过许多灵体,草木之灵,妖物之魂,冤魂恶鬼,还有器灵、山灵、河灵,唯独没见过沙中有灵,你说的沙子,莫非是活物?” “不像活的也不像死物,那堆沙子就像有生命一样,我以前也没见过那玩意。”云缺道。 “你想要让我辨认的,是那堆奇特的沙子?”牧青瑶道。 “不是沙子,去年来的时候砍了那怪东西几百刀,沙子全砍碎了。” 云缺说着走进一处狭窄的岔路。 这种岔路在矿洞里很常见,一般都是大矿洞的分支。 岔路尽头是死路。 牧青瑶正奇怪的时候,发现云缺探出双臂,抓住了岩石两侧。 在牧青瑶惊奇的目光里,云缺竟将看似尽头的岩石挪移了开来! 轰轰的闷响过后,一条新路出现在两人面前。 牧青瑶仔细看了看。 被云缺挪开的巨石极其厚重。 这种重量的巨石,当做石门封堵的话,即便被发现也很难挪开。 “你做的暗门,怕不得有三千斤的分量了。”牧青瑶道。 “算是我做的,重量说少了,至少三万斤。”云缺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牧青瑶微张檀口,对武夫的肉身之力大为羡慕。 力量,是武者与其他修行体系区别最大的地方。 道、佛、儒、巫的修行者有的能呼风唤雨,有的能言出法随,有的可佛光普照,有的能梦中杀人。 但这些修行者都有一个命门,那就是相对脆弱的肉身。 当然这里的脆弱,是比较武者而言,比起寻常凡人还是强大很多。 反观武者。 专门打熬气血修炼肉身,力量与速度十分惊人,是天下修行者体系当中,唯一敢与妖兽近身肉搏的一类。 一旦被武者近身,其他体系的修行者都得等死。 这也是流传在修行界一句谚语的由来。 ‘打武先出手,晚了被送走。’ 经过那块巨石的时候,牧青瑶好奇的看了眼。 石头表面全是一粒粒的沙石,与其他石头有所不同。 “好像不是石头做的。”牧青瑶道。 “当然不是,这么大的石头可不好找,这就是去年在矿里作祟的那堆沙子。”云缺道。 牧青瑶闻言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咚咚。 云缺敲了敲巨石,竟发出中空的响动。 “里面是空的,这些奇怪的沙子很沉,要不是不好拿,我都想搬出去卖了。”云缺道。 牧青瑶再次一惊。 中空的沙石块,居然能达到三万斤的程度,可见每一粒沙子都有着惊人的重量! 云缺继续往里走。 通过石门后,是一条类似山体裂缝的存在,只能容一人通行。 牧青瑶看得出这种地势应该是天然形成,绝非挖出来的。 “那些沙子究竟是怎样行动的,类似流沙吗。”牧青瑶好奇道。 “差不多,汇聚在一起游来游去,跟条沙蟒似的,打不过我就开始逃跑,我追着砍了一路,到这里的时候,那团沙子忽然停下,回头对我说……” 云缺走在前面,突然回头道:“还追呀,我到家啦!” 牧青瑶怔在原地,直勾勾看着云缺,什么表情也没有。 云缺挠了挠头,道: “读书人果然笑点高,我觉得这个笑话挺有趣的。” 牧青瑶渐渐现出苦笑。 若在其他地方,云缺的笑话确实有趣。 可现在这个环境,这个气氛,牧青瑶刚才没吓得惊叫起来,已经算她定力够深,换个普通小姑娘,非得吓昏过去不可。 两人走出百丈远之后,前面豁然开朗,抵达一处宽敞的地底石窟。 当云缺站在石窟的墙壁前,高高举起火把。 牧青瑶眼中豁然泛起了浓浓的震撼之色! 第13章 一品之上 在牧青瑶眼前,是一面长达十余丈的玉石壁。 高有三丈,犹如一幅宏伟的壁画。 石壁上刻画着神秘的图案。 牧青瑶仔细辨认,很快看出了全貌。 那是一幅画。 天上有云,地上有山川湖泊。 除了风景之外,画中有五个人,或者说是五个神秘的强者。 其中有四个悬于半空。 分别是一尊千手玉佛,一位背后悬剑的短发道人,一位手持书卷的长袖儒生,一头三首六臂的怪人。 地面上只画着一个人。 一个手持单刀的武者,身形单薄,但目光始终望着头顶,手里的刀直指半空! 这幅巨大的壁画,带给牧青瑶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以牧青瑶的学识,一眼看出了画中的含义。 壁画中的五人,代表了世间的五种修炼体系。 千手玉佛代表着佛门,短发道人代表着道家,长袖儒生代表着儒士,三首六臂的怪人代表着巫蛊。 而地面上人,则是被各家修行者所鄙视的武夫! 天下间最被人不屑的武夫,修行者鄙视链最底层的存在,居然在壁画里以一战四! 从壁画可以看出,天空中的四位,绝非寻常的修行者。 以四位强者联手的局面,对付的,居然是一名武夫,这种情况,牧青瑶实在无法想象。 这超出了修行界的定律! 云缺仰头打量着玉石壁,道: “去年追杀那堆沙子的时候偶然发现这里,郡主学问渊博,帮忙辨认一下。” 牧青瑶压下心底的震撼,道: “我从未见过这种画卷,大晋皇宫有不少画作遗留,前朝的也有很多,但从画风来看不是晋国与燕国时期的东西,这种画风很古老,而且雕刻的技巧极为精湛,道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以我猜测,这处壁画应该是比燕国更加远古时期的遗留,集许多大匠的呕心沥血之作。” “壁画上描绘的五位强者,也许与某种修行界的隐秘有关,地面上的武者,居然能以一敌四还不落下风,可见武夫绝非天下修行者想象的那么弱小。” 牧青瑶的目光逗留在壁画上那武者身后。 在武者身后的空白处,雕刻着一只古怪的竖瞳,比武者的身体都要大出一倍,十分怪异,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至于这颗竖瞳代表着什么,我看不出……” 牧青瑶微蹙黛眉,讲出自己的见解后就沉默下来。 她隐隐觉得那颗竖瞳有一种邪异的感觉,看久了令人很不舒服,有种被毒蛇盯住的错觉。 咚咚咚。 云缺敲了敲石壁,道: “郡主怕是误会了,我对画了什么不感兴趣,我就想知道这玩意值不值钱。” “无价之宝。”牧青瑶哭笑不得的给出了一个评价。 云缺高兴的搓着手道: “既然如此,我这人也不小气,见者有份,咱俩一人一半,以后弄出去平分!这东西埋得太深,挖出来工程太大,我一个人实在弄不来,要不是砍不动,早切碎带出去了。” 牧青瑶听得无可奈何,只剩苦笑。 云缺的打算,不亚于将名人字画剪碎了卖废纸的败家子。 这种天赐之物无价之宝,居然想切碎带走,实在暴殄天物。 更离谱的是,人家还真砍过! 转念一想,牧青瑶便又释然。 空守宝山而拿不走,那与一文不值有何不同。 牧青瑶理解了云缺的想法。 毕竟武者修炼极为耗费钱财,想要有所成就,必须靠着大量天材地宝堆积。 “等我回到皇城即可着手此事,我会派人配合你将这块玉壁挖出去。” 牧青瑶微笑道:“至于价值几何,都归你,我分毫不要。” “还是二一添作五为好,我可不想为了半块玉石壁冒险送你回皇城,郡主若死在路上,我可以找其他人合作,我这人虽然贪钱,更贪命。”云缺道。 “好吧,随你,我想再仔细看看这幅画。” 牧青瑶没有任何失望,她知道这点小心机,云缺肯定不会上当。 从云缺手里要过火把,牧青瑶走近石壁,仔细观看着壁画上的人物。 地面的武者能看得出是个年轻人,雕刻得惟妙惟肖,容貌十分陌生。 然而当牧青瑶将火把的光芒汇聚在上端的时候,这位灵芸郡主的脸色一点点变了。 从平静,变得惊诧莫名! “这是……儒圣!” 牧青瑶竟失态的惊呼出声,举着火把的手臂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牧青瑶终于辨认出来。 天空中的四个人物当中,那手持书卷的长袖儒士,正是传说中的儒道至圣,儒家的开山祖师! 之所以认得出来,是因为无论司天监的观星楼还是天祈学宫的儒生殿内,都供奉着儒圣的雕像。 壁画中的长袖儒士,无论形态与模样,都与儒圣雕像一般无二! 之前离着远,四周又太过昏暗,牧青瑶一时没看出来,现在走近了她立刻能确定。 画中的儒士,就是儒圣! “拿书的那个,是儒圣?”云缺道。 “不会错的,我在学宫见过多次儒圣雕像。” 牧青瑶此刻心绪起伏,惊疑道:“如果其中一位是儒圣的话,那千手玉佛应该代表着佛陀!短发道人是道尊,而三首怪人是巫神!” 能出现在同一幅壁画当中的人物,必定地位相当。 “儒圣,佛陀,道尊,巫神,能让四位超越一品的强者联手敌之……”牧青瑶目光凝重的看向地面那武者,自语道:“他,又是谁呢?” 世间的修行体系从九品至一品,这是修行界千万年来的定律。 但有几位传说级别的强者,突破了这份体系的禁锢,达到超越一品的程度。 道家一品之上,是道尊! 佛门一品之上,是佛陀! 儒家一品之上,是儒圣! 巫蛊一品之上,是巫神! 而武者一品之上,至今修行界没有任何记载遗留,只有一片空白。 各种修行体系都有至强者存在,即便是妖族都有超越一品的强者,唯独武夫,一品便是最高。 这也是武夫经常被鄙视的一个原因所在。 但是这幅地底深处的玉石壁画,却打破了修行界固守了千万年的定律。 牧青瑶惊疑不定的道: “原来武者当中,也有超越一品的存在!这幅画所包含的隐秘,也许比它本身的价值更高!” 云缺没说话,目光有些复杂的望着画中武者。 看的不是武者本身,而是武者身后的那只竖瞳。 “没准人家瞎画的,这你也信,我还会画能诛仙屠神的老母鸡呢。”云缺道。 虽然说得粗俗,牧青瑶觉得有些道理。 毕竟只是玉石画,其上的内容,来自雕刻者,不能当作真相来判断。 “走了,等以后缺钱的时候再说。” 云缺接过火把,与小郡主离开石壁往回走。 随着火光的远去,石壁重新被黑暗吞没。 在黑暗中, 石壁上那颗竖瞳竟无声无息的晃动了一下,瞳孔渐渐收缩,犹如活物般死死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行走途中,牧青瑶忽然觉得浑身汗毛齐齐直立!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突然笼罩,宛如自己被一条恶龙盯着,难以迈动脚步。 这种可怕的感觉,牧青瑶这一生从未体会过,直接定在原地,身体慑慑发抖。 牧青瑶甚至觉得自己即将被一张无形的大口吞没! 直至颤抖的小手儿,被云缺的大手抓住,牧青瑶才重新恢复正常。 牧青瑶没敢回头,任凭被云缺牵着远离了石窟。 随着沙子凝固的巨石合拢,这处神秘的地底石窟重新被封死。 当走出矿洞,呼吸到地面的新鲜空气,牧青瑶觉得自己犹如死里逃生,重获新生。 天已经彻底黑了。 明月高悬。 云缺的神色变得凝重,道: “你果然也感觉到了,刚才发现了什么。” 牧青瑶:“原来你让我看的不是壁画内容,而是石壁本身,刚才离开的时候,有一种很可怕的感觉突然袭来,在那种恐怖的感觉面前,我觉得自己渺小如蝼蚁。” 云缺道:“那块石壁,是活的。” 牧青瑶:“玉石里没有活物的气息存在,也没有灵体徘徊的迹象,不像活物。” 云缺道:“不是玉石里有活物,而是整块玉石是活的,或者说成是活物与死物之间的一种特殊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好,不过去年被我砍死的那堆沙子,肯定与石壁有关。” 牧青瑶:“沙为石,难道诡异的活沙来自玉石壁!” 云缺道:“有可能,石壁的事帮我保密,你最好别自己来,否则我不保证你能活着离开。” 牧青瑶:“这点你放心,你的东西我不会觊觎,更不会在外面宣扬,你打算如何处理玉石壁,留着,还是将来有机会挖出去。” 云缺道:“先留着,等没钱的时候再说。” 牧青瑶:“我的建议是远离,刚才那种感觉我平生仅见,连监正师尊都没有那么令人恐惧的气息,玉石壁很危险,不!应该说极度凶险!” 云缺道:“我们穷人命贱,如果快饿死了,神佛现身也得上去咬两口啊,何况一块玉石壁。” 牧青瑶愣了愣,对于云缺的说法无法反驳。 云缺道理,总是那么干脆直接。 粗俗的生存至理。 活着,才有一切,死了,万事皆空。 夜已深。 回到家后,云缺直接倒在床上,抱着刀,脸朝里,打着哈欠道: “如果郡主觉得不方便,你出钱,去住客栈也成。” 牧青瑶望着屋子里唯一的木床,稍一犹豫,便和衣躺在了外侧。 望着透过窗棂的明月,小郡主久久无法入睡。 “你认得地底的那幅画,对么,你知道画上的是儒圣道尊佛陀与巫神。”牧青瑶道。 “这也看得出来?”云缺道。 “嗯,因为我说出儒圣的时候,虽然你在惊讶,但你的表情里,震撼的程度远远不够。”牧青瑶道。 “能看到灵体已经够厉害了,还能窥察人心,太厉害的女人,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云缺道。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我也有软弱的时候,只是习惯了坚强而已……云缺,你可认得画中那名武者是谁,我很好奇他的来历。”牧青瑶道。 第14章 红燕南飞 短暂的沉默过后,云缺只说了三个字。 “不认得。” 牧青瑶望着月光出神,思绪随着夜色飘散,轻声道: “世人都知武夫至多为一品,没有超品强者存在,道儒佛巫都觉得武夫是下等修士,不屑一顾,我觉得武夫一品为终点的这份桎梏,也许早已被打破过,只是不为人知。 画像里能与四位天下至强对战的,必定是超越一品的强大武者,他一定是个神秘而特殊的人,他的来历,也许关乎着一品武者之上的秘密,云缺,你身为武者难道不好奇么。” “不好奇,有那工夫还不如多睡一会儿养足精神,那家伙又不是人。”云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他是什么?”牧青瑶渐渐睁大了清澈的眼睛。 “怪物。”云缺道出了两个沉重的字眼。 想起壁画上那武者背后的巨大竖瞳,牧青瑶的呼吸停顿了一瞬,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心底升起。 牧青瑶很想追问一番,但身旁,已经传来了云缺的鼾声。 这一夜,小郡主想了很多,许久之后才沉沉睡去。 天明。 晴空万里。 云缺早早醒来收拾行囊,背上两顶斗笠,带上包裹,里面是三眼血狼的狼皮。 这东西在藏石镇是卖不出去的,需要到大城镇才能卖上个好价钱。 百玉城,就是云缺的目的地。 包子铺吃过早点,云缺又去了一趟集市。 转了一大圈,空手而归。 集市上没有蛇蛋与鸟蛋。 牧青瑶知道那是云缺的习惯,没有过多询问。 随后两人从南门出了镇子。 牧青瑶依旧穿着云缺的旧衣服,没有刻意打扮,清丽的容貌仍旧倾国倾城。 镇子口有一棵歪脖树,树上落着些燕子。 其他燕子都在叽叽喳喳,时而飞走时而飞回,唯独一只特殊的燕子站在树杈上一动不动。 这只燕子是红色的。 灵动的小眼珠缓缓转动,盯着走出藏石镇的两个年轻人。 当云缺与牧青瑶走远,红色的燕子扇动翅膀,朝着南方飞去。 “红燕南飞,血光之灾,不是好兆头哦。” 走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云缺瞥了眼天空道。 被云缺提醒后,牧青瑶抬头望去。 高处,一只小小的红色燕子正越过两人,朝着大路前方飞去。 以牧青瑶的心智,立刻猜测到那只奇特的红燕,是一条眼线。 盯着灵芸郡主的眼线! 牧青瑶苦涩一笑。 藏石镇距离皇城千山万水,至少两三个月的路程,这才刚出小镇就被人监视,想要活着回到皇城难如登天。 走出里许后,前面出现一片树林,两侧是岔路。 牧青瑶听云缺说过,藏石镇南门出去后,往左乌鸡镇,往右百玉城,两条路都通天祈。 小郡主下意识的想要往右走,结果被云缺拉住进了树林,躲在林间一棵高大的老树后。 “换衣服,戴上斗笠,我们分头走。” 云缺扫视着头顶,目光锐利如鹰。 牧青瑶会意,将身上的灰色长衣交给云缺,自己穿上了云缺的黑衣。 两人兑换了外衣,戴好斗笠。 “那只红燕不简单,想要逃过它的视线怕是很难。”牧青瑶道。 “再不简单也是个畜生罢了,听没听过一个词儿,傻鸟。” 云缺笑了笑,道:“藏石镇到百玉城要两天路程,中间有几处村落可以落脚,一会儿你往右走,我往左走,如果那傻鸟跟着你,走出百丈后你拐进树林我们再次调换,傻鸟跟着我的话,你就一直走,在途径的第二个村子等我即可,记住第一个是大石村,第二个是小石村,别弄错了,小石村能过夜,大石村不能。” 牧青瑶点头记下,两人就此分路而行。 云缺走左,牧青瑶走右。 岔路口一侧的树顶,红色的燕子转动着小眼珠,盯着分开的两道身影。 红燕子左右看了看,没有任何犹豫,朝着左侧飞去。 这只燕子的确很聪明,能记住目标所穿的灰衣,即便有斗笠遮挡,它也能继续追踪下去。 但燕子的聪明有限,正如云缺所言,就是只傻鸟罢了。 牧青瑶脚步很快,匆匆而行。 边走边谨慎的观察上空。 直至确认红燕没追踪自己,牧青瑶松了口气。 云缺的办法看似简单,却十分实用,轻而易举的甩掉了眼线。 否则以燕子的飞行高度,在地面上的人根本没辙。 沿着土路,牧青瑶走出半天时间,眼见着日头西斜,她坐在路旁稍微休息。 牧青瑶估算着云缺应该甩掉了红燕,正往这边赶。 一直赶路,牧青瑶口渴难耐。 正好路边的林间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 捧起溪水喝了几口,顿时觉得通体清凉,很是舒服。 望着水面,牧青瑶对自己的倒影自语道:“只要不放弃,一定能活着回到皇城!” 用溪水洗了把脸,牧青瑶站起身。 随后整个人怔住不动。 小溪对面,一头壮硕的棕熊也在用溪水洗脸,棕色的毛发滴滴答答滑落着水滴。 见牧青瑶起身,那棕熊也缓缓直立起来,比牧青瑶高出两倍还多! 牧青瑶的额头出现冷汗。 在荒林里,熊的杀伤力是极其可怕的! 一猪二熊三老虎,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牧青瑶宁可自己撞上的是一头老虎,也不愿面对一头棕熊。 老虎相对谨慎,不会轻易狩猎,有机会将其吓退,但熊不同,这东西如果饿急了,石头都能咬两口。 牧青瑶始终保持着冷静,缓缓向后退去,眼睛始终盯着棕熊。 棕熊四爪着地,也慢慢迈进了小溪,不紧不慢的跟着牧青瑶,犹如一只老猫在戏耍着老鼠。 牧青瑶知道甩不掉棕熊,转身奔跑。 她身后的棕熊紧追不舍,速度一点也不慢。 熊虽然看似笨拙,但跑起来绝对不比人慢,除非是有修为的武者,才能在速度上甩开棕熊。 当然若有武者修为,牧青瑶也就无需逃命,转身杀熊便是。 可惜,柔弱的灵芸郡主不是武者,也没有任何修为,此刻只能拼命逃亡。 牧青瑶很聪明。 她没选择跑回大道,而是在林间穿梭,靠着繁多的树木来拖延棕熊的猎杀。 一路逃亡,牧青瑶直至筋疲力尽。 天已经擦黑。 牧青瑶终于逃出丛林地带,眼前出现一座村庄,百多户人家,所有的屋子里都点着灯。 牧青瑶早已分不出方向,她现在不清楚这里是小石村还是大石村。 既然有村子,就有脱困的希望。 牧青瑶用尽最后的力量逃进村庄。 在经过村口的时候,看到有一块半人高的石盘,磨盘大小,上面刻着不少痕迹。 牧青瑶没时间多看,想着逃进村子呼救。 只要有村民出来,人多的话,对付一头熊不算困难。 奇怪的是, 当牧青瑶逃进村口,身后的棕熊竟停了下来,在村口徘徊一会儿后,调头返回了丛林。 远远看到棕熊离开,牧青瑶随即瘫软了下去。 险死还生的一幕,牧青瑶这一路经历过多次,她以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但每一次都会后怕许久。 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面对死亡,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丫头,外乡人?”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在身后。 牧青瑶回头一看,是个驼背老者,皱纹堆垒,只剩两颗牙,手里提着一个白惨惨的灯笼。 牧青瑶强撑着站起来,道: “刚刚遇到野兽,慌不择路,敢问老伯,这里可是小石村?” 之所以询问小石村,牧青瑶根据村口的石盘猜测。 那块石盘不算大,怎么看与大石村的名号也不搭。 “对,这里是小石村。” 驼背老者咧开嘴角现出个难看的笑容,指着旁边的屋子道:“这是我家,进屋歇歇脚喝口水,不用怕,我是这里的村正。” 牧青瑶放心下来,道谢后,来到老者家里。 之前云缺说过大石村不能过夜,牧青瑶没来得及询问缘由,但云缺说的话,她是信的,大石村肯定有无法过夜的因由。 既然是小石村,牧青瑶便不再担忧,打算在这里等待云缺。 一进屋子,牧青瑶的神色微微一变。 屋子里点着油灯。 一张方桌,桌子上摆着凉掉的饭菜。 三个空碗,三双筷子。 然而这户人家只有驼背老者一个人居住。 牧青瑶停步在门口,目光很自然的扫过桌椅,略带歉意的道: “打扰老伯了,忽然想起还有些急事,这便告辞了。” 说罢牧青瑶转身就走。 “天都黑了,再急也得吃完饭再走啊,好不容易一家团聚。”驼背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 牧青瑶即将迈出门口的脚步,就此顿住。 屋门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批村民,一个个枯瘦如柴,气息微弱,唯独眼睛十分明亮,在黑夜里宛若狼眼般散发着光泽。 村民们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外,封死了小郡主的退路。 牧青瑶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刚逃出熊口,又入狼窝! 牧青瑶始终保持着冷静,缓缓坐在驼背老者指点的座位上,两侧空空。 “我儿子走了好多年,一直没媳妇,哎,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实在不忍心,寻思着帮他物色一个,可惜总也没有合适的。” 驼背老者盛了四碗饭,絮絮叨叨的道: “今天一看到你呀,我就知道我儿子的缘分到了!你们简直是天生一对呀,孩子他娘也觉得你最适合,姑娘啊,留下来做我家的儿媳妇吧,今天咱们一家人团聚!” 老村长目光殷切,两侧嘴角上扬,说着诡异的话语。 明明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却说得犹如四人同餐。 第15章 我住青狐山 驼背老者的盛情,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牧青瑶稳重的坐在原位,目光清冷。 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能看得到! 小屋里,不止两人。 准确的说,还有两道鬼体,分别坐在牧青瑶的左右两侧。 左侧的是个年轻人,青面獠牙,右边的是个老妪,老脸上爬满蛆虫。 “这里,不是小石村。” 牧青瑶冷静的说道。 她现在终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必定是大石村无疑。 难怪云缺说大石村无法过夜,原来这里的人会养鬼! “什么村又能如何,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驼背老者诡笑道:“你可能不知道大石村小石村这种名字的由来,十几年前,这里发生过地龙翻身,旁边高山上的石头都给震了下来,一些碎石落在小石村里,而一些巨大的山岩则落在我们大石村,那一次天灾,砸死了半个村的人呐,我那婆娘和儿子都被活生生砸成了肉泥。”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何必强求。”牧青瑶道。 “这是什么话!一家人整整齐齐才叫家呀,没了他们,我自己活着有什么意思!幸好当时有位仙姑途经此地,为我们这些苦命人指点迷津,这才留下了家中亲人。” 驼背老者的情绪从愤怒转为感恩,变化得自然又诡异。 “我理解你们的苦衷,但我不能留下。” 牧青瑶缓缓伸展双手,对着两侧的空位,心神转动间,一股玄奥的力量浮现而出。 两侧的鬼体从狰狞恐怖,渐渐转为平和,从悬浮状态转换为坐下的姿态,犹如被驯服了一样。 通灵之体的能力,沟通鬼物! “他们,同意让我走。”牧青瑶凝重的道,直视着对面的驼背老者。 “不可能!你用邪法控制了我儿与他娘!你今天走不掉!必须跟我儿成亲!” 驼背村长左右看了看两道鬼体,愤怒的推开门,朝着院子里的村民喊道:“快去点燃石台!召我们亲人归来!” 立刻有几个村民跑到村口,在那块磨盘形状的石头上点起红烛。 当一支支红烛亮起,大石村里弥漫起一层灰雾,灰雾中传来无数细声轻语,宛如鬼域降临。 牧青瑶发现左右两侧的鬼体逐渐暴躁起来,很快失去控制,再也无法沟通。 “养魂台……你们居然造了此等邪物。” 牧青瑶讶然道。 原来村口的石台,是一种饲养阴魂鬼体的阴神之台,通常用极阴之物打造,夜夜以香火供养,多年后方可成型。 养魂台是幽魂的最终归属,白天栖息于石台中,夜晚回归各家各户与亲人团聚。 大石村里的阴魂,早已与养魂台融为一体,牧青瑶的通灵能力,无法控制这种拥有魂台的灵体。 驼背村长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凤冠霞帔,诡笑着走向牧青瑶。 “姑娘啊,换上吧,今晚就是好日子,跟我儿拜堂成亲!” 牧青瑶冷声道: “我是灵芸郡主,皇亲国戚,你敢动我分毫,陛下定当震怒,你们全村人都得陪葬。” “陪葬好哇!我们早就活够啦,早死晚死不都是个死吗!我儿运气不错,居然能娶到位郡主殿下,我死也值了嘿嘿嘿嘿!” 驼背村长伸出干枯的大手,抓向牧青瑶。 牧青瑶走投无路,彻底陷入死地。 即便她能逃出这间屋子,也无法从外面几十个村民手里逃掉。 驼背村长打定了心思,要拿她当儿媳。 正这时,屋门被推开。 走进个神色冷峻的少年,提着大包裹,背后悬着刀。 “云缺!” 牧青瑶惊喜的低呼道。 云缺一声不吭,走进屋子,直接坐在牧青瑶旁边,端起碗开始大吃。 不大会儿的工夫,三碗饭全吃光。 云缺盯着牧青瑶面前的白饭,道:“你吃不吃?” 牧青瑶摇了摇头,满眼诧异。 这种死人饭,人家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不吃我可吃了,跑了一天,饿坏了。” 云缺端起牧青瑶面前的饭,几口下肚,打了个饱嗝。 一旁的驼背村长呆滞半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怒道: “哪来的毛头小子!你有几条命敢在我们大石村撒野!” 云缺瞥了眼对方,道:“吃你顿饭而已,大呼小叫什么,又不是不给钱。” 哗啦一声。 一把铜钱扔在桌上。 云缺拉起牧青瑶就走。 “拦住他们!” 驼背村长大呼下,院里的村民围拢上来,直勾勾盯着云缺与牧青瑶。 “这里是大石村!我说了算!你们今天走不掉!” 驼背村长的目光充满杀意,冷喝道:“老婆子,闹事的家伙交给你了!他敢阻拦我们儿子成亲,今天就别想着活命!” 随着驼背村长的喝声,屋子里那满脸蛆虫的老妪魂魄立刻嘶吼着扑向云缺。 云缺连动都没动。 只是淡淡的呵了一声,那扑上来的老妪鬼体就瞬间崩裂成一团灰气,消散成虚无。 驼背村长明显能感受到老妪鬼体的消散,他大惊之下喝问道: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住青狐山。” 云缺淡淡的道。 一句我住青狐山,无论驼背村长还是院子里的村民,齐刷刷倒吸凉气,脚步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大石村与小石村都属于知远县地界。 在知远县,或许有人不知道县令的大名,但青狐山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尤其住在青狐山的那个人,被许多村镇的百姓奉为神明! “你是青狐山的猎妖人!” 驼背村长在惊恐过后,老脸上再次浮现出狰狞道:“猎妖人又能如何!我们是人,是平民百姓!你猎你的妖去,少来在这多管闲事!” 院子里的大石村百姓又重新围拢过来,甚至有些人还拿起了镐头铁锹。 “当我不敢杀你是么。”云缺冷笑道。 “我是活人!你敢杀人就要偿命!” 驼背老者有恃无恐的道:“今天我儿子娶媳妇,你想拦就杀了我!背上人命你会被官府通缉!有种杀了我们全村人,看你今后在大晋国如果立足!” 牧青瑶紧锁着秀眉,喝斥道: “既然明知自己是活人是大晋百姓,还要行那霸道之举,你与目无法纪的山匪草寇有何区别!强行留下我,你一样死罪难逃!” 驼背村长哈哈大笑: “我这条老命早不想要了!只要今天我儿能成亲,明天就算皇帝砍我脑袋我也心甘情愿!哈哈哈!” 牧青瑶的俏脸一点点沉了下来。 她的智慧,足以与庙堂上的各方势力周旋,唯独面对驼背村长这种不要命也不要脸的人,无能为力。 牧青瑶一时想不出脱身之计,正为难的时候,她听到一声响动。 咔嚓! 扑通! 小郡主抬头一看,对面的驼背老者已然人头落地。 云缺好整以暇的收回刀,道: “养鬼多年没来砍你,你还敢叫嚣,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呐。” 说罢拉起牧青瑶往外走。 院子里的众人全都惊呆在原地,没人敢动。 大石村的人这才知道,猎妖人不仅杀妖,也杀人! “让路,谁挡路我就杀谁,别以为百姓的身份有用,你们敢劫持郡主,本身就是死罪。” 云缺冷冷的说道,百姓们立刻让开一条通路。 走到村口,云缺再次抽刀。 一刀,斩开了养魂台! 随着石台的断裂,空气中出现许多哀嚎之音,其上的蜡烛纷纷熄灭。 牧青瑶回头望去,大石村的家家户户都有魂体漂浮上半空。 养魂台一断,大石村里的鬼物失去寄身之地,相继消散。 离开大石村后,两人走上官道,赶往下一个村庄落脚。 路上,云缺得知牧青瑶抵达大石村的经过后,对那头棕熊很感兴趣。 熊掌可是好东西,熊皮也能卖不少银子。 可惜路上始终没看到那头棕熊。 云缺寻找棕熊的举动,令牧青瑶心生感触。 她被棕熊视为猎物,而棕熊则被云缺视为猎物。 “快刀斩乱麻,破局的最佳之策,你又救了我一次,我该如何报答呢。”牧青瑶道。 “谈好了的买卖,客气话就不用说了,都在二百两银子里,那块月玉的价值你最好没说谎,如果不值二百两,我会找你讨要欠款的。”云缺道。 “放心,只多不少。” 牧青瑶微笑起来,随后沉思道: “那块养魂台,看起来很像一座莲台,其上又燃着红烛……红烛不灭莲台永存,藏石镇客栈里的杀手,也许与修建养魂台的道姑有所关联。” 牧青瑶尽力回想着道姑这种并不常见的身份,她所认得的人里,并没有这等人物。 对于暗中的那只黑手,牧青瑶愤恨至极,又找不到蛛丝马迹,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一路沉吟,当牧青瑶散去思绪之际,眼前出现一片村庄。 小石村,到了。 天色已晚,村子里的人家大多已经熄灯入睡。 村里不像城镇,夜夜灯火,这里的家家户户睡得都很早。 唯独村口的一户人家还亮着烛灯。 村口的大黑狗见到外人汪汪乱叫,直到云缺的脚步经过,大黑狗立刻夹起尾巴逃之夭夭。 村口第一户人家的院子比较大,好几间房。 云缺直接叫门。 开门的,是个枯瘦的小老头,见到外面两个陌生的年轻人,笑着问道: “二位是要借宿吗?我是小石村的村正,家里正好有两间空房,住一晚很便宜,留几个铜钱就行,饭菜的话需要另行付钱。” “饭菜不必了,我们只借宿,赶了一天路我得好好歇歇。”云缺大步走了进去。 牧青瑶在进门前停了一下。 她转头看向漆黑的村落,微微蹙眉。 这处院子很干净,没有任何鬼物存在,但牧青瑶总有一种不太自在的感觉。 整个小石村的人都睡了。 唯独村长家亮着灯火,好像刻意在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尤其村长的笑脸,僵硬得好似戴着个面具,一点都不自然。 第16章 特殊的爱好 小石村的村长家共有五间大瓦房。 中间的正屋村长夫妻居住,后面的两间住着两个儿女,剩下东西厢房空着。 两间厢房隔着挺远。 瘦小的村长让云缺和牧青瑶自己选住处。 牧青瑶选了东厢房,云缺入住西厢房。 途经院子的时候,牧青瑶听到大屋里有水声,不由得望了一眼。 “我家那口子爱干净,天天得沐浴才能睡觉,二位确定不要吃的吗,我这里有现成的小菜和酒水,热一热就能吃了。”村长热情的道。 云缺直接拒绝,什么吃的也不要,连水都不需要。 “那好,二位早点休息,小老儿也得睡觉去了。”瘦小的村长一脸假笑,告辞离开。 “正好两间房,不用挤一张床了,早点睡,明儿早起,一天路程就能到百玉城了。” 云缺打着哈欠走向西厢房。 牧青瑶站在东厢房门口,远远看着云缺的房里熄了灯,她才走进屋子。 望着桌上的油灯,小郡主沉默良久。 这里很正常,也很平静。 没有任何危险的征兆。 但牧青瑶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一丝不安。 她有着一种奇怪的预感。 这处平静的小石村,好像比大石村还要凶险。 牧青瑶看不出凶险的来源,但她相信云缺的判断,于是吹灭烛火,和衣而卧。 夜渐深,月色清冷。 牧青瑶始终没睡,脸朝着里,背对着房门,想着心事。 午夜时分,牧青瑶听到门扉出现轻微响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屋子。 牧青瑶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佯装熟睡。 屋子里再无动静。 又过了许久,屋门无声开启,一阵寒风吹了进来。 风中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月光下,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高大的影子。 那不是人类的影子。 有着一颗硕大的头颅,头颅上张开着大口,两颗锋利的獠牙好似匕首! 望着墙壁上恐怖的影子,牧青瑶只能联想到一个字。 妖! 恐怖的妖影,缓缓靠近床榻。 牧青瑶能闻到强烈的血腥气息就在身后起伏。 小郡主没有妄动。 她知道即便自己如何逃命,也不可能逃得过妖物之手。 “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吃夜宵啊。” 屋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墙壁上的妖影为之一顿。 烛灯被点燃。 照亮了云缺似笑非笑的脸庞。 牧青瑶翻身而起,灵敏的躲到云缺身旁。 她此刻已经明了。 之前第一次房门响动,是云缺所为,人家早一步等在这里。 直到现在,牧青瑶才看向妖影的真容。 对面的,是一头高大的吊睛猛虎,额头有一挫白毛,好似第三只眼睛一般,看起来无比凶猛。 发现云缺在屋子里,猛虎明显愣了一下,口出人言。 “你怎么过来了?我连伥鬼都没用,你不应该发现才对!” 一听这声音,牧青瑶立刻认出对方。 萍山君! 云缺呵呵一笑,道: “不错嘛老家伙,变聪明了,还会收买村长,特意设局,可惜你还是有破绽。” “胡说!我这次想尽了所有破绽,布置得天衣无缝!你是想趁着人家小姑娘睡着了来占便宜!才误打误撞发现了我!”萍山君怒气冲冲的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走小石村,而不是去乌鸡镇。”云缺好奇的道。 从藏石镇出发,通往天祈皇城的两条路,是云缺所选,萍山君居然如此准确的在小石村设伏,这一点实在令人疑惑。 “想知道,就拿我的破绽来交换,你先说是怎么发现我的!”萍山君道。 “一头虎妖,偏偏爱洗澡,你的破绽太明显,看一眼不就全知道了。”云缺道。 “你丫的居然偷看!”萍山君怒道。 它之前胁迫村长一家配合演戏,为了万无一失,它假装成村长媳妇在屋子里沐浴,认为云缺绝对不会发现,谁成想这都被看到了。 “活着就够无聊了,再不找点爱好,还活着作甚,你说是吧。”云缺道。 “村长那媳妇五大三粗的,老娘们你都看呐!你有病啊!”萍山君骂道。 “你有药吗。”云缺道:“该你说了,怎么确定的我会走这条路。” “问阎王爷去吧!今天你护不住这个小丫头,云缺,识相的自己离开,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若非得趟浑水,没办法,我只能送你一起上西天!”萍山君冷声道。 “最近身子有点虚,听说老虎身上那玩意泡酒大补,七阶虎妖的,应该更补。”云缺笑道。 “既然你想死,本王成全你!” 萍山君发出一声低吼,虎身一弓,猛扑而出! 七阶虎妖的速度极快,又是这种狭小的空间,几乎避无可避。 云缺没躲。 直接抽出了刀!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却能清晰映衬出刀上的猩红。 那是把外表通体漆黑的长刀,看不出有多锋利,但十分厚重。 牧青瑶并未想到,云缺的这把刀,其实不是黑刀。 而是血红之色! 只是那层血色太过浓烈,犹如无尽的鲜血凝固而成,殷红得发黑。 云缺出刀就斩,没有半点迟疑。 劈斩出的刀刃在屋子里划出一声锐响,四周的空气仿佛被长刀切割开来。 云缺这一刀,是横着斩的。 正好与扑来的两只猛虎前爪撞击在一处。 嘭!! 闷响中,云缺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木门被撞了个稀碎。 七阶虎妖的力量,非同小可,这一爪之下足以抓烂一块巨石。 不过萍山君也没好到哪去。 庞大的虎身被刀中的巨力崩得向后翻滚,直接撞塌一面墙,滚到了院子里。 好好的一间瓦房,变成了两面透风。 牧青瑶只觉得耳朵一阵嗡鸣,短暂的失去了听觉。 她没有慌乱,而是从门口冲了出去,打算查看云缺的伤势。 七阶虎妖的战力,牧青瑶十分清楚。 道门与儒家的修士如果用本体持刀硬抗虎妖的一爪,轻则经脉尽断,重则毙命当场! 没等牧青瑶跑到近前,云缺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毫发无损。 牧青瑶长出一口气,下意识的捂住心口。 武者的身体素质,比起其他体系的修行者实在强大了太多。 不过牧青瑶仍旧担心不已。 毕竟云缺只是八品武夫,而对面的虎妖则是七阶! 大境界的差距,足以让云缺在这一战陷入绝对的被动,很容易被击杀当场。 牧青瑶紧锁着秀眉,俏脸上满是担忧。 云缺神色冷峻的道: “那头老妖看来不肯罢休,你退后。” 牧青瑶立刻急退了几步,站在院墙下,冷静的观战。 萍山君的攻势很猛。 锋利的爪牙均是致命的武器,猛虎下山般的扑杀,挨上半点,非死即伤。 可怕的不止是爪牙,连猛虎那庞大的身躯都极其危险。 被撞上一下,必定骨断筋折。 尤其虎尾,犹如钢鞭,一甩一扫竟能带起骇人的炸响,其上的力道不下于万斤之巨! 如果说萍山君的攻势是下山猛虎,那么云缺的反击则如同入水之蛟。 一把长刀被舞出霍霍风声,招式大开大合,几乎从不防守,每次都与虎妖硬碰硬,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勇。 望着云缺的身影,牧青瑶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那是拳拳到肉的酣畅淋漓! 只有在武夫身上才能得见的近身恶战! 以肉身之力,硬撼妖兽! 牧青瑶见识过道门修士御剑而行随手布阵,也见过儒道高手撒豆成兵言出法随,世间各种修行体系均有各自的神异之处。 唯独武夫的战斗,最为简单直接,也最为震撼人心! 院子里的恶战,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村长家的其他屋子全都屋门紧闭,没有任何人敢出来查看情况。 渐渐的,牧青瑶的小手下意识的捏紧,面带忧色。 云缺的攻势的确很猛。 可七阶虎妖的强悍太过可怕,八品武者绝非对手。 云缺明显落在下风。 尤其当萍山君展现出天赋之力的时候,牧青瑶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硕大的虎妖仰头长啸,浑身毛发在摆动间竟互相融合,呈现出一片片石头般的厚重鳞片。 月光下,虎妖一身鳞甲散发出金属般的冰冷光泽。 犹如披上了一层铁甲! “白额石鳞虎!” 牧青瑶低呼出声。 她没见过这等妖兽,但学识过人的灵芸郡主阅览过所有介绍妖兽的书籍。 白额石鳞虎,以其惊人的天赋著称,可在身外凝炼出石鳞,其防御力堪比重甲,连道家修士的法器飞剑都难以攻破。 本就迅猛的七阶虎妖,再加上几乎无法破开的防御石鳞,绝对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等强大的妖族,牧青瑶实在想不出任何战胜的办法。 展现天赋之力后,萍山君的速度竟也暴增,硬接了云缺一刀,虎身一转,钢鞭般的虎尾直接将云缺抽飞了出去。 若非武者肉身强悍,这一下就能将普通人抽成两截! 轰隆一声。 云缺撞在牧青瑶旁边的院墙上,将院墙撞塌了一半。 云缺很快从砖瓦里一跃而起,浑身尘土,嘴角见血。 “把我交出去,你还能活命,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要好。”牧青瑶冷静的道。 用左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云缺现出个古怪的笑容,道: “我决定的买卖,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过,看来我得认真了,如果待会儿出现了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的局面,郡主记住一点,离我越远越好,千万别靠近!” 第17章 口是心非萍山君 云缺的叮嘱,牧青瑶听得黛眉紧蹙。 她听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为何不是远离虎妖,而是离着云缺越远越好? 没有时间多问,对面的虎妖已经再度扑杀而来。 云缺毫不示弱,提刀迎战。 在出刀之前,云缺用沾染着自己鲜血的左手,快速抚过刀身。 嗡…… 夜空下,响起刀刃的鸣颤之音。 泛着一层血光的长刀,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刀身上的血光越来越浓,越来越亮,直至汇聚成一道道血色的纹路,在刀身上不断流转。 月夜,血刀,猎妖人! 这一刻,黑衣少年就像一道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攻向虎妖。 再次的交手,云缺直接逆转了之前的劣势。 每一次重斩之下,萍山君的石鳞都会被切开好几片。 虎妖那一身石鳞重甲,在云缺的刀下失去了该有的防御能力。 咔!咔!咔!咔!咔! 接连五刀连斩,云缺借着脚下的冲击力旋身而起,以腰带动长刀,宛若陀螺般在虎妖身上掠过,并留下了数十道刀光。 远处的牧青瑶看得眸光骤亮。 好身手! 灵芸郡主是识货的。 她能清晰分辨出武者之间的强弱。 云缺此刻的战力,在牧青瑶看来已经是八品武者所能达到的巅峰程度。 尤其那把长刀。 竟带着一种骇人的凶煞之气,比虎妖还要凶悍。 让人觉得那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头活着的凶兽! 萍山君被斩破了一片鳞甲,顿时勃然大怒,不等云缺落地,它调转身形张开大口咬去。 虎类的灵活程度,极为惊人,往往能做出人类无法模仿的灵动扑杀。 这一口回身吞杀,类似回马枪,杀一个措手不及。 云缺躲不开了。 脚下没有支点,身体无法借力。 纯粹靠着肉身之力的武者,做不到其他修行者那般瞬移或者替身之类。 面对被吞杀的凶险局面,云缺横刀在手,运转全力攻向对方的獠牙。 没有支点,可以自己找! 见云缺居然在如此绝境还有对策,牧青瑶暗暗敬佩不已。 在殊死恶战中,能做到应对自如的武者,说明人家早已身经百战! 以牧青瑶估计,云缺的作战经验达到了一个无法评估的恐怖地步! 小郡主刚要松口气,忽然下意识的握紧双手。 回身吞杀的萍山君,仿佛预料到云缺的举动,此刻浑身流光一闪,虎头竟扩大了三倍有余! 血盆般的大口,变成山洞一般,直接将云缺整个身体吞入其中。 落地的同时,萍山君的虎身也增长到原本的三倍大小,与房顶齐平! 这才是七阶虎妖真正的妖躯! 为了更好的与云缺作战,萍山君这头老妖刻意收束了体态。 毕竟身躯太过庞大的结果,是相应的笨重。 以真正的妖躯,吞杀普通人简单,想要吞杀掉云缺这种灵活的武夫,则相对困难。 武夫的灵敏,不亚于妖族,速度极快。 一些身躯庞大的妖物,很难在第一时间吞掉迅捷的武夫。 所以萍山君留了个心眼,在最恰当的时候展现真身,给云缺来个致命一击! 云缺的确被吞了。 但萍山君的虎口也无法完全合拢。 云缺踩着虎牙,半蹲在硕大的虎口中,头顶就是锋利的獠牙! 卡住虎口的,是云缺的刀。 刀尖顶在上獠牙,刀柄则顶在下獠牙,为云缺支撑起一个能在虎口容身的空间。 萍山君发现没能合拢大嘴,立刻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虎口拼命合拢。 猛虎的咬合力已经足够惊人,足以咬碎骨头。 七阶虎妖的咬合力更加恐怖,即便放进去一块巨大的山岩,也会被一口咬穿。 可偏偏云缺的刀,就是不断! 血色长刀弯曲到一个极限的角度,看着即将断裂,云缺不得不佝偻起身体才能避免被獠牙洞穿。 如此危急的局面,牧青瑶心急如焚,偏偏无能为力。 小郡主只能眼睁睁看着云缺的身影一点点被吞没。 虎口中,云缺低垂的脸上渐渐泛起冷笑。 左眼的中心,忽然出现一点血色! 随后那针芒般的血色如同荡开的沸水般,顷刻间铺满整个眼眸! “你还玩真的啊萍山君,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杀郡主。”云缺冷声道。 “自然是我无法拒绝的好处!让你小子多管闲事,今天你也别想逃掉!”萍山君的虎口中传来得意的声音。 “商量一下如何,我也给你个无法拒绝的好处,肯定比他们给得多。”云缺道。 “你一个穷武夫,能拿出来什么?”萍山君道。 “我给的好处,是一条命,你的命!” 云缺的声音愈发低沉,清冷道:“妖之力……血瞳!” 弯曲到极致的长刀表面,所有血色纹路汇聚为一点,在刀身中间凝聚成一团殷红。 那殷红好似活物般不断晃动,突然裂开,呈现出一只血色的竖瞳! 当刀中竖瞳开眼的一瞬间,萍山君硕大的虎眼中立刻泛起惊骇之色。 虎妖连半点迟疑都没有,张开大口,同时喷出一股腥风,将口中的云缺吹了出去。 云缺倒着飞出,几个旋转后稳稳落地。 站稳的同时,长刀随之斩出。 呼! 血色的刀气划破了黑暗,直奔萍山君而去。 萍山君刚刚落地,来不及防御,被刀气砍中右侧后腿。 咔嚓!!! 脆响声中,虎妖腿上的石鳞碎裂开来,竟被刀气斩开一道巨大的伤口,连骨头都切开了一半! 嗷呜!!! 萍山君一声哀嚎,被刀气的力道带飞出十几丈,撞塌了一片院墙。 云缺脚下炸起一层气浪,身体如利箭般掠出,长刀划着一道血色的半圆豁然斩下。 “嗷呜!停!停!” 萍山君的大口中先是发出虎啸,又瞬间转变为人声。 云缺左眼赤红,手提长刀冷笑道: “你说停就停,那我多没面子。” 刀光没有半点停顿,朝着虎头斩落。 虎妖大惊下翻滚躲避,同时呈现出人形姿态。 尽管变成人身,但脑袋还是虎头。 七阶虎妖,无法完全变幻为人族模样,只有身躯类似人族。 体型变小后,萍山君险之又险的躲开了云缺的一刀。 “黑风洞的那头七阶蛤蟆果然是你砍死的!” 萍山君一双虎眼充满惊惧,盯着云缺手里的长刀急急吼道:“我退出!这笔买卖我不接了,你们该去哪去哪,就当我不存在!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以后还是好邻居!” 比起云缺猩红的左眼,萍山君更畏惧的,是长刀上那颗血色竖瞳! 刀上的竖瞳犹如活物般,给人一种想要破开刀体冲出来的感觉。 云缺没再出刀,而是紧紧握着刀柄,盯着萍山君,浑身起伏着强烈的煞气,道: “不打了也行,说出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伏杀郡主。” 萍山君嗤笑了一声,硬气道: “本王若是殊死相搏,你也好不到哪去!大不了来个同归于尽!无论做人还是做妖都得讲个信用,我萍山君就算死,也绝对不会说出谁是雇主!这是规矩!” 说着大义之言,一只虎爪却在不断晃动,在地面上写着什么。 牧青瑶来到近前一看,是三个字。 红莲教! 萍山君用实际行动证明,什么叫做说一套做一套。 “你收了什么好处。”云缺简短道。 “人家只给了点定钱罢了,两粒血煞丹,最后的大头儿得用灵芸郡主的人头去换!”萍山君道。 “血煞丹呐,好东西,分我一粒。”云缺道。 “想得美!两粒血煞丹都被我藏在浮萍山了,扔了也不给你!回去我就先扔一粒在山顶,就扔在山顶歪脖老树旁边两丈开外的大青石上,石头旁边还有三棵小树,小树下边开着青色野花。” 萍山君的豪言壮语,说得慷慨激昂,可牧青瑶怎么听怎么古怪。 连扔丹药的地点都说得事无巨细,这和给有什么区别? “你如何断定我会走小石村。”云缺道。 “谁知道你走哪!两头堵就是了,你走乌鸡镇只会更凶险!奉劝你一句,这笔买卖我不接了,你最好也别接,否则青狐山就真成你的坟喽。”萍山君嘲笑道。 “放心,我死之前,肯定把你先带走。”云缺冷笑道。 “少来咒我!本王千秋万载,长生不死!有种再来比过!当我怕你啊,不比是吧,不比我可走了……” 萍山君扔下句狠话,一瘸一拐的逃之夭夭。 云缺没追。 对方什么德行,云缺心知肚明。 只要萍山君认为有危险,它一定会放弃,不会回头,无需担心对方还会在前路上埋伏。 浮萍山的老妖,活了很多年,一些事看得比人族通透得多。 真要死斗的话,萍山君今天走不出小石村,但云缺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 毕竟对方是货真价实的七阶妖族。 杀了萍山君,云缺捞不到多少好处,与付出的代价不成正比。 尤其那份代价,恐怖的程度只有云缺自己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云缺实在不想承受。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随着云缺的左眼恢复原状,刀身上血色竖瞳般的印记也消散开来,血光收敛消失,刀身恢复成黑色。 牧青瑶始终蹙着眉,静静的望着云缺。 她看到了长刀的变化。 比起幕后黑手的红莲教,牧青瑶更为惊奇的,是云缺刀上的竖瞳。 与地底壁画上的竖瞳很像! 云缺一句话没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房中。 抱着刀,直挺挺倒在床榻上。 牧青瑶默默的坐在一旁,水银般的月光洒在她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宛如一张月下美人图。 “八品武夫,不可能斗得过七阶妖族,你不是普通武者,你与壁画上的武者,是同一类人。” 许久后,牧青瑶的声音在屋子里轻轻响起。 “好奇害死猫,心里猜一猜就行了,何必说出来。” 云缺声音清冷的道:“不怕我杀你灭口么。” 第18章 好看么 听闻云缺的冷淡声音,牧青瑶的嘴角渐渐泛起微笑。 “你也许是个贪财的人,也许是个贪生的人,但你绝对不是个没有感情的人,陈员外的女儿坠井,你本可以置身事外,你明知敌人背后藏着难以匹敌的力量,却选择了替她报仇。” “人情债最难还,杀了那三个凶手,替秀儿姐报了仇,我这辈子谁也不欠了。”云缺道。 “红尘是一张网,走进来就难以脱身,羁绊如风,无孔不入,人非木石,孰能无情。”牧青瑶道。 “我娘对我说过,感情这种东西是多余的,有了感情,就有了破绽,所以我选择抛弃感情,做一个不认感情只认钱的小仵作。”云缺道。 “你有感情,你喜欢那位善良的秀儿姐。”牧青瑶道。 “是啊,我还幻想着以后娶了秀儿姐,继承陈员外家的万贯家财,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可惜,人死了,我最后喜欢的东西也没了。”云缺道。 “你还有,我知道你还有喜欢的东西。”牧青瑶道。 “郡主擅长揣摩人心,但这次你猜错了,天下间,没什么是我喜欢的了,你该不会说,我喜欢你吧,抱歉啊,在下一介草民,实在高攀不起,没那个想法。”云缺道。 “即便你不喜欢我,至少你喜欢我的身子,不然的话,我沐浴的时候,你又怎会看得那么专注。”牧青瑶道。 昏暗的小屋里,弥漫起一片尴尬的气息。 半晌后,响起云缺略带懊恼的声音。 “别人面对灭口的威胁,都会拼命说好话,你倒好,非得往上加筹码,我堂堂七尺男儿,什么时候偷看你洗澡了?小心我去衙门告你诽谤!” 牧青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道: “光线明亮的时候,刀体是会折射身后景象的,我从一岁便可认字读书,难道会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么,而且,你看了两次。” 云缺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起来,好半晌才恢复正常。 “男子汉大丈夫,没错,我看了!又能怎样!”云缺以蛮横无礼来掩盖尴尬。 “好看么。” 牧青瑶轻声问了三个字,云缺就像泄气的皮球般,一时答不上来。 说好看,那自己落了下风,说难看,又太过违心。 这个问题,实在把云缺难住了。 “红尘是一张网,你已经在网里了,我也是个贪命的人,既然知道了你的破绽,我会利用到极致,云缺,只要你护送我回皇城,你不仅能看个够,还能摸,不过只能摸一下。” 云缺直接坐了起来,盯着对面的小郡主。 月光下,灵芸郡主美得不可方物,纯洁中透着一种神圣,让人不敢亵渎。 这种特殊的报酬,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你可是高贵的郡主啊!”云缺狠狠抽了一口气,道。 “活着才是郡主,死掉的话,只是一具尸体。”牧青瑶轻声道。 “你的钱太难赚了,二百两银子就得对付个萍山君,占你点便宜,非得搭上命不可,我又不是傻子。”云缺呵呵一笑,道:“有了二百两银子,我能在百玉城的青楼里摸上半个月。” “天下间,风尘女子无数,可灵芸郡主只有一人。”牧青瑶道。 “金银,前途,美色……郡主为了拉拢我,下足了血本啊,可惜我是个贪生怕死的,让郡主失望了,等到了百玉城,我们各奔东西,再无牵连。”云缺道。 “我不失望,你不肯冒险才是正确选择,趋吉避祸方能活得长久,云缺,你听过红莲教么。”牧青瑶道。 “没听过,也许是哪里冒出来的邪教,有了这份线索,郡主可以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真凶了。”云缺道。 “难,我也是第一次听闻红莲教这种教派。”牧青瑶缓缓摇头道。 “以郡主的手段,早晚能追查出真相,这事儿我就不参和了。” 云缺休息了稍许,走向门外道:“饿了,找点吃的。” 在院子里找了一圈。 村长家养了几条狗,没有其他家禽。 那几条狗全都瘫在地上,屎尿齐流,被萍山君的妖气吓的。 回屋后,云缺道:“走,这里不能久留。” 两人在夜色中离开了小石村。 没走大路,钻进路边的山林,从小路赶往百玉城。 走在寂静的林间,牧青瑶轻声道: “你不饿,村长家肯定有食物,你应该在找蛋类,我不明白,为何非得吃蛋呢。” “揣摩人心不可怕,可怕的是总能猜中,你这种女人,以后真的很难嫁得出去。”云缺道。 “若没有意中人,我宁可一生不嫁。”牧青瑶道。 “不知郡主的意中人,要选什么样的呢。”云缺道。 “我的意中人,可以卑鄙无耻,可以自私自利,也可以混吃等死,但他必定是敢斗天斗地,哪怕漫天神佛压顶也不会低头的男人。”牧青瑶憧憬道。 “郡主放心,这种标准,你这辈子肯定嫁不出去了。”云缺道。 “孑然一身,看遍世间繁华,未尝不是一桩美事。”牧青瑶道。 “就这世道,再繁华也是大老爷们看的,穷苦百姓看不到繁华,只能看到见底的米缸和没油的汤水,世间有繁华,更多是苦难。”云缺道。 行至午夜, 云缺在林间找了块空地,把包裹里的狼皮铺在地上。 “这里应该足够安全,没人能找得到,先睡会儿。” 云缺倒头就睡,与萍山君的恶战消耗太大,不得不休息。 牧青瑶坐在狼皮上,望着满天星辰,道: “云缺,我们交换各自的隐秘如何,其实我是有修为的,只是现在用不出来,我说出自己的秘密,你说出那把刀里的秘密,公平交易,你看如何。” “我没兴趣知道别人的秘密,你不困我困,明天还得早起赶路呢。” 说完,云缺沉沉睡去。 牧青瑶独自坐了良久,她也乏累了一天,不再多想,和衣躺在云缺身旁。 这一晚,灵芸郡主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她梦到白天追她的那头棕熊,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怪物,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将她整个人吞入口中。 梆,梆梆。 天边尚未泛白,树林里竟响起了奇怪的梆子声。 云缺豁然睁眼,眸中掠过一抹冷冽。 这里是荒无人迹的山林,不是小石村更不是藏石镇,不该存在更夫! 梆,梆梆。 梆子声越来越近! 牧青瑶也在噩梦中醒来,与云缺一同望向林间深处。 梆,梆梆…… 沙,沙沙…… 诡异的梆子声,伴着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 林间,出现了一列奇怪的队伍。 前后各有四人,中间是一顶红彤彤的小轿,好似迎亲的队伍。 这些人全都一身红衣,脸上戴着莲花形状的面具。 队伍最前面的两人,各自打着一个硕大的红灯笼,灯笼的表面画着莲花图案。 最诡异的是,那顶小轿没有人抬,而是自行漂浮! “红烛不灭!” “莲台永存!” 队伍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口号,在荒郊野岭里听起来十分渗人。 “红莲教……” 牧青瑶暗暗低语,美眸中充满忌惮。 对方居然能准确的找到这里,可见手段有多强。 来者,绝对是强敌! 见识过萍山君的恐怖后,牧青瑶对自己能活着回到天祈皇城,几乎不再抱有多大的希望。 本以为抵达百玉城,汇合官军后还能有一线生机,牧青瑶现在才知道,对方根本没打算让她活着走进百玉城。 云缺无奈的嘀咕道: “早知道二百两这么难赚,说什么我也不接这活儿啊。” 牧青瑶知道云缺对战萍山君耗费了极大的气力,现在的战力估计连一半都没有,于是低声道: “事不可为,你便先逃,不用管我。” “抱怨归抱怨,买卖归买卖,你放心,抵达百玉城之前,我保你活命就是。” 云缺说罢抓起刀鞘,站在牧青瑶身前,面对抵达近前的诡异队伍,神色坦然。 队伍停在两人面前,一道尖细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 “红莲教传道,闲杂人等退避。” 云缺握着刀,脸上挂着笑,道: “穷山恶水出刁民,荒山野岭跑小妖,你传你的道,我走我的路,谈何退避,难道这座山是你家的?大晋王朝也是你家的?” “呵呵呵呵……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少年郎。” 小轿缓缓落地,走出个驼背的青年男子。 这人个子很高,即便驼着背,都比普通人要高着一些,一张长脸面无血色,惨白惨白,身上穿着白袍,乍一看还以为是无常索命。 “实话实说罢了。”云缺道。 “本座最喜欢说实话的人,给你一个机会,十息之内,在我眼前消失,否则,你会死得很惨。”驼背男子嗓音尖细的道。 “消失就消失,怕你啊,走。” 云缺拉着牧青瑶就走。 “你只能自己走,灵芸郡主得留下,她可是我们教主最重视的人呢。”驼背男子怪笑道。 “你们教主谁啊,连郡主的主意都敢打。”云缺停步道。 “入我红莲圣教,自然可一睹教主风采。”驼背男子道。 “我对你们红莲教没兴趣,你到底是谁,怎么追来的。”云缺道。 “本座红莲教护法,左白,灵芸郡主如暗夜明灯,冥冥中指引着方向,此乃缘分,她注定要归入红莲,成为那不灭红烛。”驼背男子道。 “少放屁了,说点实在的。”云缺道。 “呵呵,够直接,好!告诉你也无妨,灵芸郡主为通灵之体,又称玄阴之体,她的神魂极为特殊,拥有着至阴之力,她能看到灵体,同时也会被灵体所注视,只要顺着灵体目光的指引,即可找到郡主本人。”驼背男子道。 “果然是暗夜明灯啊,就不该在夜里赶路。”云缺叹了口气。 牧青瑶的这种体质,在黑夜里实在太显眼,想要不留痕迹,就得将一路上遇到的灵体全部灭掉。 否则那些发现了牧青瑶的灵体,都会朝着牧青瑶离去的方向眺望好久。 “十息已到,小家伙,你该死喽。” 驼背男子尖笑着抬起左手,从手心处突然喷薄出一股惊人的寒气! 那寒气直奔云缺袭来,途中凝聚成一柄冰晶飞剑! 当驼背男子展现出自身气息的那一刻,牧青瑶低呼出声: “道门修士!七品辟谷境!” 第19章 我有名字 天下修士均分为九个品阶。 道门也不例外。 道门九品为炼气境,八品开光镜,七品辟谷境。 七品辟谷修士,战力同等于七品炼神武者,与七阶虎妖萍山君不相上下。 灵芸郡主之前的护卫老者,只是八品开光镜而已,比起七品辟谷境修士弱小了太多。 云缺刚刚与七阶虎妖恶战,此刻再遇强敌,牧青瑶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面对冰雪飞剑,云缺的应对极为简单。 抽刀就砍! 咔嚓!!! 长刀与冰剑来了个硬碰硬。 那冰剑顿住了一瞬,剑身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随后崩裂开来。 尽管挡下了这一剑,云缺也被剑体上携带的恐怖力量轰飞,接连撞断两棵大树才停住。 驼背的左白发出尖细笑声,手中掐动剑诀道: “小小八品武夫,也敢挡本座的寒冰剑,真不知天高地厚,去。” 一个去字出口, 崩碎的冰剑中竟浮现出一把银色长剑,剑上起伏着水纹般的光泽。 这把长剑看不出锋利,但其上的气息无比强大,闪电般轰向云缺,竟拖出一路霜雪! “是法器!小心!” 牧青瑶低呼出声。 冰层只是凝炼出的外表而已,真正的剑体,是一件货真价实的法器。 法器的存在,是修行者的最大助力,可以称之为第二条命。 法器由各类天材地宝打造而出,有着各不相同的奇异力量,修行者大多以本体气息蕴养,使之愈发强大,即便有所损坏也可在主人的蕴养下慢慢恢复。 世上各大修行体系均可使用法器,武夫也一样。 但武夫只能单纯地用本体之力使用法器,砍坏了,也就彻底废了,无法修复,更无法像其他体系那般能隔空驱使,发挥不出法器的最大威能。 这也是武者被其他修行者所鄙夷的一份原因所在。 再好的法器,到了武夫手里,与菜刀没什么区别。 左白的这把寒冰剑,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萍山君,如同跗骨之蛆,专门攻向云缺的咽喉心脉等要害。 稍有差池,便会命丧当场。 云缺只能选择防御。 以长刀挡下几次飞剑后,云缺再次被法器的威能震飞。 这次不等落地,寒冰剑腾空而起,从上至下刺向云缺的心窝。 “死吧,无名小卒。” 左白冷哼中,手中的剑诀突然一变。 那把寒冰剑在半空旋转起来,犹如陀螺般,竟卷起了一股小型的风卷。 这一剑,是七品辟谷境修士的全力一击! 迎着斩来的冰剑,云缺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嘴角翘起一种古怪的笑意。 左眼深处,一点血色荡漾开来! 云缺再次动用了对战萍山君的力量! 当左眼转为血红,刀身上的血色竖瞳同时出现。 轰!!! 旋转而落的冰剑尖端,正好砸在了刀身上的竖瞳。 原地炸起一层气浪,震落了一地树叶,狂风四散。 驼背的左白忽地皱了下眉。 漫天落叶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云缺的身影。 但法器与他心神相连,他能清晰感受到刚才的一击,没能灭杀了对手。 左白有些震惊。 他可是七品辟谷境修士! 刚才那一击,即便七品武者也很难挡得下来,八品武夫必定会死于剑下。 可对方偏偏没死! 左白刚刚泛起的一丝震惊,很快转换成更大的惊骇。 在他面前,一道红光从落叶里劈出! 那是一把刀。 一把血色的长刀! “你的剑不错,该我了!” 云缺的声音清冷如霜,猩红的左眼闪烁着无尽煞气。 这一刀,他等待了良久。 就是要趁着对方施展全力之后,那一瞬间的疏忽! 距离过远的话,武夫无论对战任何体系的修士都讨不到丝毫好处,谁让人家能隔空驾驭法器。 可一旦近身,天下间的任何修士都将体会到武夫的恐怖! 长刀划破空气,啸声如妖! 左白在看到刀光的瞬间,立刻做出应对,他以最快的速度甩出一张符箓。 符箓飞出的同时暴起金芒,其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盾甲符!” 左白冷喝中,眼前的符箓融化开来,瞬间在他身前形成一面一人高的钢铁墙壁,厚有三寸,犹如一面巨大的盾牌。 这道盾甲符出现的时机极为恰当,正好挡在了刀光面前,将左白护住。 盾甲符价值极高,一张至少上千两,是防御类的符箓,用好了足以保命。 重盾成型,左白眼里的惊诧随之散去。 这张盾甲符,足以挡得下七品武者的全力一击,只要他的寒冰剑调转回防,即可稳占上风。 左白的应对十分迅捷,只是他低估了云缺这一刀的力量。 咔!!! 厚重的遁甲上,透过一片血光。 半个刀身直接破开了重盾,刀刃离着左白不足半尺。 左白的脸色骤然大变,往后急退数步。 刚才如果他站得往前多出一步,现在估计心窝已经被洞开。 最让左白震撼的是,那半截刀身上,竟有一只血色的竖瞳,宛如妖兽般死死的盯着他。 “妖刀!” 左白身为辟谷境修士,他的感知力很强,他能感受到刀中存在着令人惊惧的磅礴妖气! 重盾四分五裂,碎开的同时化作虚无。 云缺的身影瞬息而至,随着转动的身形,血色长刀划出一圈环形的刀芒。 这一刀速度之快,除非同阶武者,否则没人能躲得开。 左白的寒冰剑已经在回转的路上,却来不及了。 ‘打武先出手,晚了被送走。’ 此刻的左白,切身体会到这句带有调侃意味的谚语含义。 打武者,若是先出手,对战局的影响未必太大,有可能赢,也有可能败。 但是晚了的话,一定会被武夫一套带走。 “右黑!” 左白避无可避,他大吼出声。 于此同时,左白脚下的影子突然蠕动起来,凝聚出一团黑影。 黑影是一把巨斧! 巨斧迎着长刀劈出,发出一声闷响。 刀光被震退,巨斧上也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豁口。 云缺被一股巨力震退出十余丈,双脚才站稳。 抬头看去。 左白身旁多出一个人。 此人身形矮小,但极为墩实,穿着黑袍,壮硕的手臂握着比自身还高的巨斧。 “七品武者。” 云缺暗暗低语。 从对方的力量即可估计,那矮小的壮汉是七品炼神境高手! 名为右黑的家伙沙哑笑道: “老左,你的剑也不行啊,以后可得好好练练,连个小小八品武夫都砍不死,还得让我出马。” “少贫嘴了,这小子有古怪,他不是普通的八品武夫,我们联手杀了他!”左白将寒冰剑悬于身前,冷声道。 “狗屁的古怪,仗着有把好刀而已,这种人我见多了,只要没了刀,他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右黑怪笑道。 面对两位七品高手,云缺丝毫不惧,但脸上的疲惫却难以掩饰。 牧青瑶的秀眉紧紧锁起。 如果是一名七品境界的敌人,她相信云缺有能力应对。 可一旦出现两名,牧青瑶并不认为云缺还有希望获胜,再战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云缺……” 牧青瑶的呼唤刚刚出口,左白与右黑两名红莲教护法已然齐齐出手。 右黑脚下爆发出巨力,整个人犹如炮弹般掠出,手中巨斧以泰山压顶之势劈下。 左白的寒冰剑速度更快,先一步飞抵云缺身后,封死了退路。 两名红莲教护法,没打算放过云缺,动用全力出手。 再次的恶战,云缺彻底陷入下风。 七品炼神境武者加上七品辟谷境修士,联手之下任何八品修士都抵挡不住。 云缺只有一把刀,却要同时面对两位超越自己一个大境界的对手,即便拼力抵挡,还是被右黑的巨斧扫到本体,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 左白见状冷笑了一声,寒冰剑直奔云缺的脖子斩下。 为了挡下这致命一击,云缺用尽全力挥出长刀。 金铁交鸣中,寒冰剑被震开。 血色长刀也随之脱手。 咔! 刀身插在远处的地面,仅剩刀柄。 随着云缺的身体跌落在地,牧青瑶的心也沉入谷底。 今天她这位灵芸郡主,在劫难逃。 云缺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去拿刀,结果迎来了右黑的一套连环斩,巨斧连切,剁馅一般砍出一片斧影。 云缺只能靠着肉身之力腾挪闪避。 每一次躲闪几乎都贴着斩落的巨斧,险之又险,看得牧青瑶提心吊胆。 “没了刀,你这种小蚂蚁还能翻起什么浪花!给我死!” 右黑的巨斧越来越快,挂着霍霍风声。 别看他个子不高,体质极强,那把数千斤的巨斧在他手里宛如玩具。 这场恶战,牧青瑶已经看到了结局。 小郡主很清楚七品武者与八品武者之间的巨大差距。 七品炼神境武者,专门淬炼元神,以元神融合气血,从而冲开奇经八脉,开启丹田,可外放气机,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炼神境武者作战,有着强悍的持续力,这一点是八品武者所欠缺的关键。 云缺即便能动用接近七品武者的力量,但本体的气力却远远比不得七品武者,尤其失去了长刀,战力随之骤降。 牧青瑶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次的死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 嘭!! 轰!! 右黑从上而下的一脚,将云缺轰在地面,砸出一个半丈深的大坑。 左白站在坑边,瞥了眼难以起身的黑衣少年,冷笑道: “倒是挺耐打的,小子,你活不过今晚!” 寒冰剑闪烁起冷芒,对准了大坑里的少年。 “住手!” 牧青瑶忽然冷喝道:“我跟你们走就是了,放过他。” “这可由不得你。”左白冷声道。 唰! 牧青瑶将一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横在自己颈间,道:“你们教主应该想要活的灵芸郡主,如果不放他走,我立刻自尽。” 左白那张毫无血色的长脸上,表情狰狞了一下,又瞬间恢复正常,笑道: “既然如此,那便给郡主个面子,无名之辈,饶他一命也就是了,郡主殿下,请吧。” 左白微微躬身,朝着红色小轿比量个请的手势,同时对右黑使了个眼色,示意同伴杀掉云缺。 右黑会意,无声的狞笑了起来。 牧青瑶最后看了眼大坑里的云缺,迈步走向小轿。 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后努力,为云缺争取一线生机。 就当小郡主即将上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沙哑虚弱,却倔强不屈的声音。 “我有名字,我叫,云缺……” 左白,右黑,牧青瑶齐齐回头。 在几人的视线中,大坑边缘伸出了一只染满鲜血的手! 在那只手之后,是一双冷漠到极致的血色双眸! “缺钱的缺!” 云缺缓慢的爬了出来,双眼完全变成血色,他身后的虚空在微微震颤,仿佛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撕扯着,扭曲成一只无人得见的竖瞳! 第20章 天道算老几 并不强壮的身影,再一次站直。 一身黑衣,一双血瞳! 提着巨斧的右黑诧异了一下,被他连番重击,八品武者不可能还爬得起来。 偏偏对方居然能站着! 牧青瑶咬着银牙,喝道: “走啊!别管我!你不是贪生怕死吗,你快走!别忘了你最大的抱负是活下去!” 云缺笑了。 嘴角的血迹,让他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 “我是怕死,但买卖就是买卖,既然收了你的银子,就要带你到百玉城。” “我不去百玉城!我们的买卖一笔勾销,银子就当赏你的,你走!” 牧青瑶说着冷漠之言,可谁都听得出来,她想要为云缺争取一条活路。 “闭嘴!” 云缺望着牧青瑶,沙哑笑道:“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押运的货物,谁敢劫我的货,我就杀了谁。” 左白大笑道:“哈哈哈!好一个英雄少年,护花使者!那么,你要如何杀掉我们呢。” 右黑嗤笑道:“凭你的一张嘴,可杀不掉我们,小子,给你活路你不要,那只能干掉你了!” 云缺冷笑道: “你们红莲教,是不是只会欺负人呢,二打一,还是两个七品打一个八品。” 左白冷哼道:“你也可以找帮手啊,是你找不到罢了,死吧小东西,别以为靠着一身煞气就能挡得住两位七品高手。” 右黑讽刺道:“模样不赖,眼珠都红了,这点小把戏吓唬吓唬小姑娘还行,老子也会!” 说着右黑运转气机,立刻双眼血丝密布。 虽然没有云缺那种殷红如血,但也呈现出两颗近乎血色的双瞳。 被人不屑,被人嘲讽,被人无视,云缺默默体会着这种熟悉的感觉。 儿时的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走在街头的时候,周围都是这些冷漠的目光与指指点点的嘲笑。 那又如何呢? 云缺从不觉得独孤。 也从未觉得过无助。 因为,他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呵……呵呵呵呵!既然你们喜欢以多欺少,那我也叫人喽。” 云缺突然笑了。 笑声癫狂! 豁然探出单手,云缺嘴角的鲜血仿佛活了过来,愈发猩红。 嗡!!! 插在远处地面的长刀,开始奇异的震颤起来。 刀柄缓缓提起。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了那把血色长刀。 左白的脸色微微一变,吩咐道: “布阵!封住他的刀!” 红莲教的两名护法,对云缺唯一忌惮的地方,就是那刀身上有着一颗血瞳的长刀。 八名红莲教教徒快步而上,在长刀旁边排列成阵,各自掐动法诀。 八人之间浮现出一条金色的光线,类似缎带一般,互相串联,勾勒出八角形的图案。 从高处看去,八名教徒互相之间仿佛出现了一座大门。 “八门封灵阵!” 牧青瑶一眼看出阵法的来历。 这种法阵,需要多人方可布置,专门封印一些灵体与灵物,也可用来封印妖兽。 八名红莲教教徒均为九品炼气士,单独一人的灵气无法施展法阵,但聚集八人之力,就能布下八门封灵阵这等威能不俗的阵法。 这也是道家法门的奇特之处。 左白冷哼道: “早看出你那把刀有古怪,有八门封灵阵存在,你别想拿得回去!本座倒要看看,你没了刀,还能有什么能耐!” 右黑挥动巨斧道:“这种人就叫给脸不要脸!别跟他废话了,既然他想死,成全他就是了!” 左白点了点头,寒冰剑对准云缺。 身为辟谷境修士,左白的感知远超同为七品的炼神武者。 他隐约有一种预感,对方的那把血色长刀里,藏着某种可怕的力量,绝对不能让云缺拿到手。 面对危险,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尽管长刀被法阵封印,云缺却执着的想要取回长刀,两手朝着远处的长刀方向拼力拉扯。 他这副隔空抓刀的模样,十分滑稽,犹如小丑,看得左白与右黑哈哈大笑。 八品武夫根本没有隔空摄物的能力,即便有,被法阵封印的长刀也绝对拿不会去。 哗啦!!! 就在左白与右黑肆意嘲笑的时候,一种锁链的响动出现在云缺手里。 这时云缺做出了一个外人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身体后仰,两手交替往后拉扯着什么,可手里空空如也。 虽然看不到云缺在拉扯什么东西,但左白与右黑却能听到铁链在石壁上摩擦般的响动。 哗啦! 哗啦!! 哗啦!!! 随着这种诡异的响动,左白右黑的心神也在颤动,一种战栗的感觉在两人心头升起。 仿佛云缺正握着一条连接地府的锁链,要将来自死域的阎罗,拉上地面! 左白右黑看不到的东西,牧青瑶却看得一清二楚。 身为通灵之体,灵芸郡主有着天生的瞳力,在她眼中,云缺手里并非空无一物。 而是在拉扯着一条殷红的铁链! 铁链殷红如血,犹如以鲜血组成,一环套着一环。 更让牧青瑶惊诧的是,云缺所拉扯的铁链,一头没入地底,另一头竟缠在他的手臂上,与手臂连接在一起。 无形血链,自固其身! 云缺拉动的锁链不是死的,而是活的! 那锁链在不断扭曲晃动。 锁链每晃动一下,就有一名布置八门封灵阵的教徒喷出一口鲜血。 在外人看来,云缺拉扯的不是锁链,而是八名布阵教徒的命! 这种诡异的情况,连七品武者右黑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家伙有点邪门,速战速决!弄死他!”右黑抡起巨斧大步冲出。 “无名小卒,也敢在强者面前卖弄!剑法,冰天雪地!”左白更是施展出极其耗费灵力的剑法。 寒冰剑在飞行途中,将四周空气尽数凝固。 极寒降临,大雪纷飞! 在漫天飞雪当中,在巨斧临头之下,云缺用尽力量拽动着最后一下。 “妖之力……血爪!” 哗啦啦! 血色锁链终于被尽数拽出。 锁链的尽头不是长刀,而是一只庞大的血色利爪! 这一刻,夜空中的皓月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血色。 血色利爪从八门封灵阵中破土而出,炸起一圈刺眼的血光! 在血光内,周围的八名红莲教教徒顷刻毙命! 法阵瞬间坍塌! 利爪有数丈大小,乍一出现就将袭来的寒冰剑握住。 随着咔嚓嚓的脆响,左白的法器寒冰剑被捏成粉碎! 利爪握起,形成拳头,一拳将劈来的巨斧轰断,同时在撕裂的风声中轰然落下。 嘭!!! 七品炼神武者右黑,被一拳活生生砸成了肉饼! 左白愣怔了瞬间,转身就逃,速度奇快。 这位红莲教护法现在的心里充满恐惧,连头都没敢回,更别提去抓郡主。 他现在只剩一个心思,那就是逃命! 哗啦,哗啦。 云缺轻轻转动着锁链,嘴角的笑容愈发诡异。 “想逃?晚了!” 云缺伸出了左手。 哗啦!! 锁链绷直,那只血色利爪与云缺左手的动作一致,越过数十丈的空间,笼罩在左白头顶。 随着云缺五指合拢,狂奔的左白被利爪轻易抓住。 直接提了起来。 “放开我!你这妖人!我乃红莲教护法,火烛使者!伤我者,当被红莲教追杀一世!” 左白面无血色,拼命挣扎,哪里还有刚才的居高临下咄咄逼人,只剩下狼狈不堪。 “自己行妖魔之事,反说别人是妖魔,你们红莲教都是吃的粪土长大的么,会不会说点人话。” 云缺冷笑道:“不是比人多么,来呀,咱们再比一比,到底谁的帮手多!” 血色巨爪缓缓捏紧。 左白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是道门修士,肉身的坚韧程度远远比不过七品武者右黑,连右黑都被巨爪一击轰杀,他哪里挺得住。 “你敢大逆不道!我红莲教应天道而生,你若杀我必遭天谴!” 左白喷着血大声嘶吼,脸上满是绝望惊恐。 云缺淡漠道: “区区邪教也敢妄称应天而生,你好大的一张脸呐!就算天谴又如何,天道算老几!” 咔嚓!!! 巨爪合拢! 七品辟谷境修士左白,直接被捏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血腥的场面,令一旁的牧青瑶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她知道云缺很强。 但她从未想象过云缺会强横到如此程度! 以八品武夫的一己之力,灭杀两位七阶高手! 经此一战,红莲教一行人尽数死绝。 丛林里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云缺沉重的呼吸声,与锁链自行晃动的哗啦响声。 强敌虽死,云缺的表情没有半点轻松。 反而比刚才还要沉重。 云缺死死的抓着锁链尽头,一点点将巨爪拉到自己身前。 这个过程,时间不长,云缺却累得满头冷汗。 随着巨爪的接近,巨爪本身渐渐恢复成刀体的轮廓,但刀身上的血色浓烈得惊人,起伏的血光时而幻化出巨爪,时而消失,反复不断。 直至用尽全力,云缺依旧没能恢复长刀。 刀身已经成型,可刀体的前端始终有一个妖爪的影子存在。 那妖爪死死抓着地面,看似不肯回归刀体。 牧青瑶跑向云缺,打算问问能不能帮忙。 “别过来!” 云缺低吼着阻止了牧青瑶靠近。 灵芸郡主的脚步随之顿住。 牧青瑶能看出云缺此刻十分痛苦,额头上青筋暴起,五官狰狞。 “我能帮什么忙?”牧青瑶急切的道。 “去找蛋!鸟蛋蛇蛋鹌鹑蛋,鸡蛋鸭蛋王八蛋,什么蛋都行!带壳的就行!去找,找不到别回来!” 云缺的声音低沉而决然。 牧青瑶紧紧抿着唇,用力点点头,转身跑向远处的林间。 牧青瑶终于知道了云缺为何有生吞蛋类的习惯,原来是为了压制这股奇异又恐怖的力量。 牧青瑶更加清楚一点。 云缺让他找不到就别回来,是怕连她也一并杀掉! 至此,牧青瑶第一次知道了云缺的那把刀,居然如此恐怖。 她也明悟了为何云缺说现在的司天监,无法打造出前朝的斩妖司。 因为斩妖司的人,的确都是怪物! 当牧青瑶的身影消失在丛林深处,云缺终于耗尽最后的力量。 刀体中,再次睁开了血色竖瞳。 那只与刀身连接在一起的妖爪虚影,缓缓伸向了云缺这位主人。 第21章 妖刀 天边泛起一线霞光。 在白昼来临之前的那一刻,往往是暗夜最深之时。 昏暗的丛林里。 云缺抓住了刀柄。 同时刀体中的妖爪,也掐住了云缺的脖子。 如果说探出妖爪的长刀还算一把刀的话,那么此刻的云缺正处在一种诡异的状态。 云缺握着刀,而刀指着自己! 云缺的双眼赤红如血,一手死死握着刀,一手狠狠抓着妖爪,想要将其掰开。 然而妖爪上的巨力,恐怖至极,以云缺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 那只妖爪,能轻易灭杀掉七品修士与七品武者! “回去……给我回去!” 云缺艰难的发出低吼,咬牙切齿的模样狰狞骇人。 咔!咔! 奇怪的声音出现,仿佛有东西正在开裂。 云缺的目光下垂,死死盯着妖爪。 在妖爪的手背处,睁开了一条裂痕,好似一张嘴巴。 “嘻嘻嘻!!” “哈哈哈!!” “嘎嘎嘎嘎嘎!!!” 裂痕扭曲蠕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笑声,宛若活物。 诡异的笑声中,嘴巴的上方睁开了一只血色竖瞳! 当竖瞳出现的那一刻,云缺眼中的血色变得更加浓烈,盖住了眼底的那一丝清明。 噗! 云缺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血水染在竖瞳上,缓缓流下好似血泪,被那道大嘴般的裂痕贪婪吞噬着。 “够了……回去!” 云缺几乎在咆哮,声音沙哑中透着极致的虚弱。 可那嘴巴在吞噬掉鲜血后,并未消失,反而发出诡异的人声。 “你特意支走那丫头,莫非喜欢上了人家,这种破绽可是要命的哦,猎妖之人,破绽越少才能活得越久。” 声音听不出男女,在荒林间彷如鬼语。 “要你管!给我滚回去!”云缺吼道。 妖爪上的嘴巴再次开合,发出声音: “要帮忙就喊人家出来,用完了就让人家滚,你们男人果然无情啊,好多年没闻到新鲜的活人气息了,那丫头的玄阴之体可是大补之物,嘻嘻嘻嘻!” “只要我不死,你别想出来!”云缺低吼道。 “那可由不得你喽,你没有力量也没有祭品,拿什么让我回去呢,出来玩玩而已,何必那么害怕,这人世间,你还有什么留恋么,不如我们一起毁了这天下,嘻嘻嘻,嘎嘎嘎!!!” 诡异的笑声中,云缺眼前开始天旋地转,直至被黑暗填满。 丛林内,云缺昏死了过去。 仍旧死死的抓着刀柄。 而他的身体却开始变化,一头黑发,一根根的转红…… 妖刀的笑声渐渐远去。 云缺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东西。 四周一片黑暗。 他如同陷入了九幽地府,等待着黑白无常来引路。 尽力了…… 云缺叹息一声,无奈的摇摇头。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反正早晚都要死。 身为斩妖司的人,又有谁能善终呢。 云缺在黑暗里坐了下来,以手托腮,安然的等待着死亡降临。 思绪就此停滞,仿佛世界也凝固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光线在面前出现,随后铺展出一方天地。 眼前,是一片惨烈的战场! 尸横遍野,一望无尽! 再一次,云缺看到了三岁那年,宛若地狱般的恐怖景象。 四周到处都是残肢断骸。 没有活人。 也没有活物。 一颗比牦牛还大的狼首挂在一棵参天古树上。 两只水盆大的熊掌镶嵌在一块巨岩里。 上千具白森森的人类骷髅堆积成一座骨山。 数百柄遍布豁口的长刀插在一头两人高的巨兽尸体上。 左侧的高山开裂成两半,形成一条峡谷,一头展开双翼足有十余丈的鹰妖死在山顶,垂落的鹰爪上缠满了干枯的怪蟒,好似一条条藤蔓填满峡谷。 右侧的小湖染成了红色,没有半点波澜,湖面上漂浮着数以万计的尸体,有人的,也有妖的。 远处,高耸入云的恢宏殿宇直插云霄。 一条铺满尸骸的血色之路,连接着云缺与殿宇之间的距离。 那是妖都! 这场旷世之战最后的目的地。 恶战是何时结束的,云缺不知道。 胜了,还是败了,云缺也不知道。 云缺只记得此行唯一的任务。 斩妖! 可是自己的刀早就砍断了,本该就此战死,不知为何却还活着。 这片死域之地,是云缺这些年来始终挥之不去的梦魇。 眼前的光线逐渐暗淡下去。 黑暗重新合拢成牢笼。 黑暗里,云缺的耳畔响起了母亲的声音。 “活下去,云儿,你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或许是母亲的叮咛,又或者是冷雨临身,小小的云缺再一次醒来。 身边是荒草老树,陌生的山林。 倾盆大雨。 眼前没有母亲温柔的笑容,而是一头生着独角的巨大野猪,鼻息如两团云雾。 “妖……” 小小的云缺习惯的抬起手,尽管没有刀,依旧习惯的做出劈斩姿态。 咔嚓!! 野猪妖轰然倒下,硕大的头颅被一刀斩断! 杀掉猪妖的,是一把狭长的黑刀。 “不是我的刀……” 小小的云缺艰难低语,他从没见过这把刀,只觉得陌生而冰冷。 “现在是了,嘻嘻嘻嘻!” 黑刀中睁开一只血瞳,发出诡异的女人声音: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刀,也是你的命,想要使用我的力量,就要用神魂作为祭品,千万记住喽,如果没有献上神魂,那么你,将是最后的祭品,嘻嘻嘻嘻!” “我的刀……你叫什么。” “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才有资格知道,弱小的主人,不配喊我的名字。” …… 丛林内。 云缺的黑发已经有过半转为殷红。 妖刀里探出的妖爪,正轻柔的抚摸着那半头红发。 “睡吧,我的小主人,接下来,该换我喽,玄阴之体啊,真正的美味佳肴!嘻嘻,哈哈哈哈!” 朝霞已经映照而来。 却无法驱散笼罩在云缺身上的恐怖妖气。 林间的诡异笑声,在片刻后戛然而止。 半头红发,停止了转变! 并且开始逆转! 在云缺的颈间,一道柔和的光晕正在起伏。 那光晕,正来自牧青瑶的月玉挂饰。 “镇魂之物!可恶!” 诡异的声音充满愤怒,抬起右手抓向项链,想要将其摧毁。 嘭! 云缺的左手突然抬起,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腕。 “居然还有神智!”诡异的声音吃惊道。 “滚!回!去!” 云缺的口中发出低沉咆哮,左眼已然恢复清明,而右眼的血色依旧浓烈。 再一次的交锋,持续了良久。 借助项链里的力量,云缺最终将妖刀暂时压制。 利爪缩回了刀身。 头发尽数转为黑色。 但眼眸里的血色久久难以消散。 噗通。 云缺跌倒在草地上,大口喘气。 “早晚埋了你!” 云缺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抓起了长刀,将其收入刀鞘。 他很想埋了这把刀。 可惜做不到。 那不仅是一把妖刀,还与自己本命相连。 无法舍弃,无法远离,无法逃避。 刀,就是云缺的命。 迎着曙光,云缺举起了脖子上的项链。 阳光下,天青色的玉石犹如铺上一层金芒。 其上雕刻的羽毛好似要乘风而起,飘向远方。 “这东西,不止二百两啊……” 这块月玉里,存在着压制妖魂的力量,岂能是凡物。 别说二百两,两千,两万都买不到。 真正的至宝! 或许对别人来说,月玉里的镇魂之力可有可无,多说将其当做清心凝神之物。 可这份镇魂之力,对云缺来说可遇不可求。 如果今天没有这块玉,云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相信,刀里的那家伙一旦出来,必定会生灵涂炭。 远处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牧青瑶一身狼狈的跑了回来。 俏脸上沾染了泥巴,衣衫被荆棘划了好几道口子,两只葱白的小手里,捧着十来个小巧的蛋。 “是蛇蛋,洗过了。” 牧青瑶小心的将蛇蛋交给云缺,累得瘫坐一旁。 云缺二话不说,将十几个蛇蛋尽数生吞了下去。 有点噎得慌。 身边没水,只能硬生生往下咽。 蛇蛋入腹,云缺两眼的血色这才渐渐消散。 妖刀的气息尽数被压制下去。 “谢了。”云缺道。 “我们也算同生共死过,客气什么。” 牧青瑶展颜一笑,笑容很美,可是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随后牧青瑶直挺挺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 云缺一把抱住对方,惊讶道。 仔细一看,发现牧青瑶的手背上有着蛇牙的咬痕,伤口乌青发紫,明显中了剧毒。 “九星蛇,有剧毒,我在附近找过,没有解毒的花斑草……”牧青瑶虚弱的道。 “明知毒蛇你还敢偷蛋!”云缺道。 “你救过我,我岂能弃你于不顾。”牧青瑶气息微弱的道。 “你傻啊!走了就别回来!”云缺道。 “你肯为我殊死而战,我为你走一遭黄泉又何妨。” 牧青瑶笑容凄美,好像即将凋零的梨花,依偎在云缺怀里道:“红尘如网,我们都是网里的人,把我埋在有花儿的山上就好……云缺,答应我,你要好好活下去……” 说完最后一句,彻底晕厥。 “狗屁的红尘!” 云缺懊恼的骂了句之后,开始在伤口吸出毒血。 蛇毒太烈。 吐出了几口后,云缺的嘴都麻了,而牧青瑶手臂上的毒斑还在向上蔓延。 这种蛇毒,紧急处理已经没多少效果,必须尽快解毒才行。 云缺找了根结实的麻绳,将牧青瑶被咬的手臂死死缠住,延缓蛇毒攻心。 随后用狼皮将牧青瑶裹了起来,绑在身后。 四肢瘫软的活人,最难带着跑,因为对方手脚无力,根本抓不住东西。 只有裹好绑住,当成个物件,才更容易携带。 云缺动用了八品武者最快的速度,在林间狂奔,赶往百玉城。 百玉城有名医,只要坚持到城里,蛇毒即可迎刃而解。 过了不久, 一只红燕从远处飞来,落在枝头,静静盯着林间的满地尸体,小眼睛眨了眨,展翅飞走。 第22章 跑得真快 百玉城是知远县最大的城池之一,繁华程度是藏石镇的几十倍。 一大清早,城门外排起了长龙,等着进城的人多达数百之多。 队伍里多为行商小贩,大多挑着扁担拉着货车,还有不少车队,装着大大小小的货物。 “今儿百玉城大集,我这筐大鱼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鱼能值几个钱,想要赚钱还得好玉才行,百玉城每年大集都能出几块绝世美玉。” “听说乌鸡镇出了块血玉,是从一头老死的乌鸡身上挖出来的!” “什么老死的乌鸡,那是一头妖!乌鸡镇养了好几年,天天喂血食,就为了养出一块血玉来!” “怪不得乌鸡镇动不动就有大祭,这是拿活人养妖吧?” “嘘!别瞎说,让乌家的人听去,你小命不保!” “什么世道啊,遍地妖邪不说,还有人故意养妖……哎!什么玩意过去了!” 一道人影如狂风般冲过,人群一阵骚动。 很多人没看清是什么,还以为刮起了一阵风。 城门下,云缺终于停住脚步。 至少半天的路程,云缺没用一个时辰便抵达,累得满头大汗。 城门一侧,立着一块大石盘。 石盘上刻着十二个时辰,中间是一个五尺多高的铁针。 这是日晷,用来计算开城门的时间。 城门两侧各有军兵把守。 为首一名年轻校尉,身着轻甲,二十岁上下,扫把眉吊眼梢,神色冷漠,硕大的护心镜锃光瓦亮,很是威武。 看面相,这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云缺瞄了眼日晷,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到开门的辰时。 蛇毒入体,时间耽搁越久越危险。 一路颠簸,这时牧青瑶悠悠转醒,她已经看不见东西,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听到声音,犹如回光返照。 “开门。”云缺盯向校尉道。 校尉冷笑一声,懒洋洋的指了指日晷道:“半个时辰后,自会开门。” “我有急事。”云缺道。 校尉用下颏点了点排队的长龙,轻蔑道:“都有急事,除非你有圣旨或者六部衙门盖章的通关批文,否则都得等着。” “人命关天,耽搁了你也在责难逃!”云缺道。 “本官奉命看守城门,你的人命关天,与我有什么关系。”校尉冷漠道。 听到这里,牧青瑶彻底绝望,她感受到心跳愈发剧烈,那是蛇毒即将入侵心脉的征兆。 牧青瑶精通医道,她能估算出自己毒发的时间。 无需多久,一刻钟之后,她将毒发身亡! 即将昏厥之际,牧青瑶又听到云缺与校尉的对话,只是这次有点古怪。 “少废话,开价。”云缺道。 “老规矩,五两。”校尉道。 “账里扣,你还欠我一百九十五两银子。”云缺道。 “辰时已到,开门。”校尉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 牧青瑶听到这里,不由得从绝望中升起希望,峰回路转,原来进城不难。 守门的军兵得到命令,立刻准备开启城门。 这下排队的众人不干了。 进城需要查验货物,这么长的队伍,少说一个时辰才能走完,有个加塞的,谁也不愿意。 “凭什么他插队!” “他最后来的,应该排在最后!” “还有没有规矩了!谁都能加塞的话,我们不用起大早来排队了!” 云缺闻言皱了皱眉。 他现在急着进城,没工夫和这群商贩理论,尤其这帮人最擅长嘴皮子,越是理睬就越是纠缠不休。 年轻的校尉冷哼了一声,挥手示意停止开门。 随后走到日晷前,将上面的铁针掰弯,这下还有半个时辰的开门时间,直接延后到一个时辰。 “官官相护!没有王法了吗!” “大不了我们不进城了!今天就在这耗着,看谁最着急!” “别呀!时间长了我这筐鱼都得臭喽!” “那位我认得!青狐山的猎妖人!人家肯定有急事,让他先进城吧,没有人家,我们知远县哪能这么安生。” “猎妖人怎么了!能猎妖就了不起啊!能猎妖就不守规矩了啊!” 人群里有人不忿,有人服软,有人骂骂咧咧,一时间城门外嘈杂不已。 混乱的声音中,牧青瑶刚刚升起的希望随之散去,眼前一黑,又晕厥了过去。 场面几乎失控。 年轻校尉也不多说什么,又把铁针掰得更弯。 这下距离开门,直接延长了两三个时辰。 人群很快安静下来。 年轻校尉背着手,不急不缓的打着官腔道: “谁先来的。” 唰唰唰! 一双双手指纷纷指向云缺,人群异口同声道: “他先来的!他先进!” 晚上个把时辰,人们都不在乎,可一旦晚上半天,没人愿意多等。 校尉摆了摆手,军兵立刻开启大门。 云缺第一个冲进城中。 连进城的登记簿,都是吊眼梢的校尉代写。 …… 牧青瑶在一间散发着药草味道的小屋中悠悠转醒。 她静静的躺着,没有立刻起身。 心脉的跳动平和稳健,说明蛇毒已经解除。 屋外的落日,预示着时间是黄昏。 从小屋里的摆设与气味,判断出是一间医馆的单间。 推断出周围的情况后,牧青瑶才尝试着坐了起来。 活动一下手脚。 除了头还有些沉之外,自己已经并无大碍。 “跑得真快……” 牧青瑶轻声自语,感慨着云缺的速度。 若非及时抵达百玉城解毒,再晚上一点,她这位灵芸郡主就得命丧黄泉。 “怎么进的城呢?” 昏厥之前,城门处一片混乱,如今自己安然无恙,说明云缺在那么乱的局面下还能及时进城,这一点让牧青瑶感激之余,也颇为好奇。 屋门推开,走进个小丫鬟。 “你果然醒啦,先生说差不多该醒了。”小丫鬟端着一碗汤药,道:“最后一碗药,喝完余毒即可尽除。” 牧青瑶道过谢,接过来闻了闻,慢慢喝下。 十分正宗的解毒药。 里面的药材与用量拿捏得极为精确,以牧青瑶在医道的造诣,足以分辨出配药的这位医者绝对是名医。 喝过药,牧青瑶离开单间,在前堂终于看到了医者。 是位年过六旬的老者,白须如雪,一身干净利落的青衫大褂,正在给病人写着方子。 等病人走后,牧青瑶上前道谢。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医者本分而已,治病拿钱,无需道谢。” “请问先生尊名。” “一介庸医,区区俗名不提也罢,既然姑娘已经无碍,便可结账了。” “送我来的人呢?” “早走了。” “他可曾说过什么?” 老医者回忆了一下,道:“他先问我有没有救,得到肯定答复后,倒是留下了一句话。” “他留了什么话?” “他说,等你醒了自己付账。” 牧青瑶的黛眉隐隐跳了两下。 付了账,牧青瑶离开医馆。 回头看了眼,医馆的名字有点特殊。 庸医馆。 天下医馆繁多,从来没人敢在医馆前面加个庸字,这相当于自砸招牌。 可偏偏百玉城里的这间庸医馆,病人络绎不绝,而且对那老先生极为尊重。 长街上热闹不已,人来人往。 牧青瑶站在医馆前左右看了看,俏脸上略显懊恼。 “跑得真快!” 牧青瑶想过自己会被追杀而亡,也想过自己会在蛇毒下死去,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会被扔在医馆,而云缺早已不见踪迹。 紧紧抿着唇,牧青瑶做出一个决定。 她要找到云缺! 她还没听完云缺的故事,她想知道那把长刀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她更想打造出前朝的斩妖司,将天下间的妖邪肃清。 起伏的心绪,很快冷静下来。 小郡主快速分析了一下,猜测云缺有可能还在百玉城。 在街上打听了一番,牧青瑶对自己的猜测更加断定。 今天是百玉城一月一度的大集,周边村镇前来赶集的百姓和行商数不胜数。 最热闹的,不是白天,而是大集当晚。 白天集市上售卖的,都是些附近城镇的特产之类,晚上才会出现真正的好东西。 按照打听来的消息,牧青瑶来到北街大集。 这里人山人海,灯火通明,街边两侧全是各种各样的摊位,热闹的程度不亚于皇城。 每月的月底这一天,北街大集都是百玉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而北街大集中最热闹的地点,要数老树商行。 老树商行是百玉城最大的一家商行,建在一株千年古树下,由此得名。 老树商行集售卖为一体,出售各类物资,主要面对修行者,有灵药有武器有功法,甚至还有驯化的妖兽。 回收的东西较为斑杂。 各类兽皮,各种材料,金银铁玉,刀枪剑戟,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能拿到老树商行估个价。 当然再好的东西,回收价往往也不会很高。 低买高卖,永远是商贾之道。 商行占地极大,犹如一间气派的酒楼,当大集这一天,整个商行的一楼会被清空,改为拍卖场。 入场费不算贵,一两银子,但商行额外收取拍卖品的抽红。 一月一次拍卖会,一年十二次,单凭着拍卖会,老树商行便赚得盆满钵满。 毕竟再好的买卖,也没有无本的买卖赚钱。 拍卖会,对商行来说就是无本买卖,稳赚不赔。 牧青瑶走进老树商行的时候,一楼大厅人满为患。 二层是一圈单独的包间,包间的门口挂着纱帘,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里面能看到外面。 一间包间的费用是三十两银子,这个价格足够昂贵,不过包间也坐满了大半。 牧青瑶登上二楼,交付银子要了间包间,里面有名贵的香茶与精致的点心。 刚刚坐好,拍卖会宣告开始。 老树商行的拍卖会显得简单粗犷,场中站着位中年拍卖师,卖家可当场拿出竞拍品,由拍卖师估出个底价后开始拍卖。 那拍卖师十分老道,眼力刁钻,经验丰富,随手拿到物件扫一眼即可估价,而且善于调侃,经常妙语连珠,引得场下笑声不断。 牧青瑶兴致勃勃的欣赏着这场拍卖会,当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的目标终于出现。 拍卖师拿到了一张完整的狼皮。 随后唱戏般吆喝起来: “八阶妖兽三眼血狼皮一张!皮毛完好无缺甚是难得,可做成三件狼皮袄,大夫人一件,二夫人一件,外面养的美妾一件,家庭和睦方可招财万贯,起拍价,纹银三百两!” 第23章 二十斤忘忧散 看到血狼皮的那一刻,牧青瑶微微翘起嘴角,显现出一丝女儿家的小小得意。 她找不到云缺,但能推算出云缺的下落。 必定会来拍卖会,卖那张狼皮。 拍卖师报出底价后,会场掀起一阵惊讶声。 三百两不是小钱,普通人家几十年都赚不到三百两,这种奇货绝非寻常百姓能买得起。 上好的皮毛,往往是富贵人家最为钟爱的东西,不仅能御寒,还象征着地位。 尤其妖兽的皮毛,更能彰显身份。 人群里有几个富态的身影兴趣大起,正当有人要加价之际,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三眼血狼气血太重,寻常人可穿不了,轻则身体虚弱,重则卧病在床,卖这种皮毛,不是害人么,我看多说二百两,不能再高了。” 大厅里的人太多,分辨不出是谁在说话,人们顿时议论纷纷,那几个想要出价的有钱人也变成了观望。 二楼包间内,牧青瑶的秀眉微微动了动。 人太多,她也看不到说话的是谁,但这道声音,牧青瑶可记得。 牧青瑶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听声辨人也轻而易举。 这道声音的来源,就是清晨在城门外的那名校尉! 牧青瑶不清楚云缺与那校尉的关系,但早上的情形,证明两人肯定认识。 可拍卖会里的这场落井下石,又让牧青瑶十分不解。 如果是熟人,何必点出狼皮的缺点? 拍卖师闻言后哈哈一笑,道: “没错!三眼血狼以气血凶悍著称,狼皮上的气血普通人确实扛不住,不过,能买得起这种狼皮的,哪能是普通人呢,狼皮到手后,只要找人清除掉气血之力,便是最佳的御寒之物,尤其还是红色的狼皮,这种颜色的狼皮袄,就算天祈城里也不多见呐。” 声音顿了顿,拍卖师继续道: “我们商行可清除狼皮中的气血,收费合理,只要五十两银子即可,若穿上后有什么不适,我们老树商行全权负责。” 有商行背书,人群里想要购买狼皮又有些担心的有钱人立刻安心下来。 加价声开始出现。 一次十两银子,不多时便到了四百两。 四百两之后,加价声明显少了许多。 拍卖师微微点头,他估的最终成交价,不会超过五百两,现在差不多到头了。 “我出五百两!” 人群里传出一道冷冽的声音。 牧青瑶听到后再次皱了下秀眉。 这个出价五百两的声音,就是刚才贬低狼皮价格的那校尉。 任凭灵芸郡主如何聪慧过人,现在也有些糊涂了。 怎么刚才还在贬低,现在又来加价? 不仅牧青瑶听出对方的声音,拍卖师也听了出来,于是疑惑道: “阁下不是刚刚说这狼皮至多二百两么,怎么加到了五百两?” “我看中的东西,用些手段又如何,在下八品武者,这张血狼皮可用来打熬气血,强韧筋骨,对我正有用,我出价五百两,诸位给个面子!”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与拍卖师纷纷恍然大悟。 人们对此人的手段没多少在意,毕竟这种先贬低物品再争抢购买的情况,在拍卖会太过常见。 人们最感兴趣的,是血狼皮对八品武者的用处。 八品炼骨境武者,需要打熬气血淬炼筋骨,花费巨大,而血狼皮居然对八品武者也有好处。 议论声中,再次有人加价,将价格抬到五百五十两。 随后又有人直接出价六百两。 八品武者,在藏石镇那种小地方的确可以横着走,不过这里是百玉城,边关重镇。 八品武者的面子,在百玉城的分量还不太够。 校尉冷哼了一声,不再开口,显然放弃了竞争。 最后血狼皮以六百两的高价成交。 拍卖会进行过半,拍卖师宣布中场休息,一时间大厅里人声鼎沸。 这段中场休息的时间,也是人们可以互相交易的时间。 许多人拿出好东西售卖或者换购,询价砍价叫嚷谩骂声此起彼伏。 牧青瑶隔着纱帘,盯住了校尉的身影,看到对方起身离开座位,走进一间小屋。 一楼四周,有着不少密封的小屋,只有一扇门而没有窗。 这种小屋专门用来给交易双方使用。 毕竟有些东西不适合当众拿出来,或者有人担心怀璧其罪,怕自己的好东西被旁人惦记。 牧青瑶立刻下楼,穿过人群,来到校尉走进的小屋门外。 趁着周围人来人往,牧青瑶佯装路过,在门口蹲下身系起了鹿皮小靴的鞋带。 屋门不厚,贴在门隐隐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两个人,正在对话。 “多说四百两的狼皮,卖到六百两,其中的二百两差价,有我一半。” “少来!差点没让你搞砸了,你只说血狼皮对武者有好处就完了,加什么戏,非得抬出八品武者的身份,你不怕把别人吓到,没人出价了。” “百玉城又不是你们藏石镇,有钱的多了去了,他们才不在乎什么八品武者,表明身份,才能让人觉得更加真实,对血狼皮才能更加看重,别说没用的,钱已经到你手了,拿来一百两。” “你有没有职业道德,说好的五十两,多一分也没有,爱要不要。” “在银子面前,我连爹娘都不认,你觉得我会有道德么,一口价八十两。” “七十两,账里扣,再抬价以后我就换人了,唱双簧的有的是。” “好,就七十两,不过我要现银,拿钱来。” “你还欠我一百九十五两呢!” “一码归一码,账先欠着,钱先拿来。” 听到这里,牧青瑶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急忙捂住嘴。 原来屋里这俩人一直在拍卖会上演双簧呢。 虽然尽力憋住笑声,可还是出了一丁点声音,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随后屋门一开。 正是清晨城门口那一身轻甲的校尉,心口处的护心镜擦拭得一尘不染,冷冰冰的扫了眼门外。 “这位姑娘,有事么。”校尉冷漠道。 “我想找人,他应该就在屋子里。”牧青瑶大大方方的道。 “那便进来说话吧。” 校尉将牧青瑶让进屋子,随后将屋门锁死。 牧青瑶进屋后,立刻看到坐在对面的黑衣少年,而对方也是愣了一下。 牧青瑶抿了下唇,道: “雇人恶意抬价,坑骗外人,若被告发,声誉尽毁,以后的买卖会很难做。” 云缺尴尬了一下,怒气冲冲的对校尉道: “你丫的没开隔音法阵是不是!二两银子你都舍不得啊,这下好,隔墙有耳,你看怎么办!” 这种交易小屋,自带小型隔音法阵,可隔绝屋内的声音。 不过开启一次需要额外花费二两白银,一般在小屋里交易的人都会提前开启隔音法阵。 这小屋是校尉提前选的,云缺以为对方开了隔音法阵,不料对方吝啬到如此地步,为了省钱,根本没开法阵,以至于刚才的谈话都被人家听了去。 校尉冷笑了一声,斜着朝上的吊眼梢泛起寒意,盯着牧青瑶道: “好办,我来处理。” 云缺抱着肩膀看热闹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说来听听,该不是要灭口吧。” 校尉冷声道:“灭口太麻烦,先把她打晕,再给她灌二斤忘忧散,今天的事她肯定不会记得。” “二斤!是不是太多了,会不会超量给吃死?”云缺道。 “不会,我调配的忘忧散,五斤以内不会死人,五斤能忘了自己是谁,四斤能忘了爹娘儿女,三斤能忘了家里有多少钱,一斤能忘掉一天内的所有经历,保险起见,至少给她灌二斤才行。”校尉冷漠道。 牧青瑶听得眼睛都瞪大了。 还有这种手段? 卑鄙龌蹉的人,牧青瑶也见过不少,但她头次见到把卑鄙之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家伙。 云缺听得直乐,指着牧青瑶道: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灵芸郡主,你觉得灌几斤忘忧散合适呢。” 牧青瑶微微仰起头,郡主的贵气显现无疑,道: “不知忘忧散是何味道,本郡主很想见识见识。” “呵,随便找个小丫头就自称郡主,云缺,你是想卸磨杀驴一拍两散啊,有了新搭档,就踹了老搭档,你当我会信么。”校尉不屑道。 直到牧青瑶拿出那块紫金打造的阴阳令,校尉的目光立刻一变,单膝跪地。 “百玉城校尉梅钱,见过郡主殿下!” 牧青瑶忍着笑,指向云缺道:“此人知道我很多秘密,梅校尉觉得如何处置才妥当。” 梅钱起身后,冷漠的盯着云缺道: “郡主不必担心,我来处理,先把他打晕,再给他灌二十斤忘忧散。” “二十斤!猪都吃不进去你怎么给我灌!你不说五斤以下吃不死人吗,二十斤,你要毒死我啊!”云缺骂道。 “你体质太强,二十斤只是个保守数字,先灌着看,不行还得再加。”梅钱冷哼道。 “你他娘是哪边的?”云缺骂道。 “我梅钱永远站在权利的一边。”梅钱冷漠道。 “行!姓梅的,从今天起咱们一拍两散,恩断义绝再无情义。”云缺道。 “情义?咱们俩之间有那东西么。”梅钱道。 “是哦,好像真没有,那算了,我不怪你,不过砍你的时候你也别喊救命。”云缺道。 牧青瑶实在忍俊不禁,捂着小嘴笑出声来。 梅钱的耳廓微微动了动,仿佛听到了什么,十分识趣的躬身道: “小人先行告退了,郡主若有差遣,小人定当万死不辞。” 说完就想走。 结果云缺提前起身,堵住了门,并且开启了隔音法阵。 看着云缺似笑非笑的表情,梅钱的脸上现出一瞬怒容。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要被坑! 第24章 一夜鱼龙舞 “下半场拍卖还没开始,梅校尉别急着走,我这里还有一桩更赚钱的买卖。” 云缺笑容和蔼的道。 梅钱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暗暗咬牙,恨不得破开木屋立刻走人。 梅钱与云缺早就熟悉,他深知云缺的能力,更见过云缺杀妖的模样。 每当猎到一头妖兽,云缺的脸上就会现出与此刻一般无二的笑意。 “城门重地,不能耽搁太久,尤其今天是大集,城里城外乱的很,我这就得走了。”梅钱冷声道。 “少来!上个月大集你一晚上都没去城门那边,今天急什么。” 云缺笑呵呵的道:“先来说说我这桩买卖,灵芸郡主打算近日返回皇城,梅校尉只要将郡主安全送达,即可得到一千两白银的奖励,怎么样,考虑考虑,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一千两啊,足够你买到不少灵材炼体,如果你还不满意,郡主可以提供一个让你成为皇城禁军的名额。” 梅钱闻言后眼皮跳了跳。 一千两确实够多,禁军的名额也足够吸引人,若能加入禁军,附带着自己的户头也会落在皇城。 能住在皇城,不仅是普通百姓的梦想,也是梅钱这种武者的梦想。 天子脚下,繁华之地,又有强大的伏妖阵存在,无需提防妖邪,天祈皇城的吸引力,绝对不小。 梅钱下意识的看了眼牧青瑶。 牧青瑶缓缓颔首道:“禁军校尉。” 禁军校尉四个字,听得梅钱抽了口冷气。 虽然同是校尉,官职没变,但天祈皇城的禁军校尉与边关百玉城的城门校尉,简直天壤之别! 无论俸禄还是人脉,亦或者晋升的机会,都截然不同。 梅钱沉吟了一下,道: “调派属下随行,需要城守之令方可,擅离职守的话,会触犯军规,郡主大人若召集护卫,可去城守府,城守大人一定会派遣重兵护送,调令一下,属下万死不辞。” 既然梅钱打出官腔,牧青瑶没在多说什么,点头说好。 随后梅钱便告辞准备离开。 临走前,云缺忽然道: “郡主此次微服私行,梅校尉切勿对外声张,否则若郡主有个三长两短,你可真就得万死不辞喽。” 梅钱连忙承诺道:“郡主放心,属下绝不会泄露郡主的行踪。” 说完梅钱瞪了眼云缺,嘴角动了动抿出三个无声的字眼。 算你狠! “不要银子了?七十两呐,拍卖会结束后我给你现钱啊。”云缺道。 “账里扣!还欠你一百二十五两!”梅钱开门就走,头都没回。 离开老树商行,梅钱冷着脸穿过长街,走进一条无人小巷。 “灵芸郡主身上到底有多少残留的死气?” 梅钱用手按着护心镜,奇怪的自言自语。 “很多,近期有三百条以上的人命因她而死。” 护心镜上闪烁过暗淡的光泽,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灵芸郡主出行,至少会有八品高手护卫,独身一人现身此地,说明她的护卫全被杀了!她成了烫手的山芋!她身上残留的死气那么多,你怎么不早说!”梅钱埋怨道。 “谁知道郡主会突然出现,我早告诉你离那姓云的小子远点,他是个天煞孤星。”苍老的声音道。 “回去我就请病假,先躲上半个月,敢惦记灵芸郡主的势力,我一个小小校尉可惹不起,云缺那死鬼坑死我了,这哪是什么浑水,这他娘是火山!谁跳谁死!”梅钱骂道。 “不错,你看得还算透彻,不枉我栽培你多年,不过你最好加快点修炼速度,否则会被那姓云的小子越拉越远。” “一年内,我有把握冲进七品,就算云缺比我快,也甩不开我多少。” “呵呵,你的谨慎很好,你的志气也不弱,但你看的还不够远,不够深,你知不知道,那云缺身上的煞气,又变重了。” “他就是个屠夫,你早说过他煞气如山,煞气再重能当饭吃不成。” “这次不一样,他身上新增的煞气很强,我估计是两名七品。” 梅钱的脚步豁然一顿,眼中泛起深深的惊骇。 “同时击杀两名七品……”梅钱骇然低语。 “尽早挖走宝藏,你应该清楚,宝藏里的东西对武者意味着什么,别忘了那云缺也是武夫。” “有你在,难道我会斗不过他?” “呵呵,别太自大,斗那云缺不难,不过,他的那把刀,我没有把握斗得过。” 梅钱锁紧了眉峰,加快脚步道:“我知道了。” …… 老树商行。 下半场拍卖会继续进行。 云缺坐在了二楼包间,喝着茶,吃着点心,还是以往的狼吞虎咽。 很快桌上的吃食消失一空。 “你那位朋友,好像很谨慎。”牧青瑶坐在桌旁,托着腮,微笑着看向云缺。 “不仅谨慎,为人还阴险狡诈,只认钱不认人,他可不是我朋友,多说算半个。”云缺没吃饱,问道:“还给不给点心了,这么点够谁吃啊。” “你不怕,他把我的行踪说出去,引来红莲教。”牧青瑶道。 “这点郡主可以放心,没有好处的事,梅钱从来不做,出卖郡主太过危险,那家伙怕死得很,趟浑水这种事他避之不及。”云缺不以为意的道。 只有足够了解,才能算作朋友。 尽管只是半个朋友。 “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在医馆。” 牧青瑶面带轻笑的道,语气中没有质疑,只有好奇。 “说好了送你到百玉城,咱们的买卖结束了。”云缺硬气道。 “既然梅钱是你半个朋友,那么,我算你的朋友么。”牧青瑶的笑容很美,透着纯洁无瑕, “这个……算吧。”云缺无法违心。 毕竟这一路两人互相以命相救,同生共死过。 “既然算的话,那么我若死在返回皇城的路上,你会不会伤心,多年后会不会还记起我这个曾经帮你找蛇蛋的朋友呢。”牧青瑶的声音轻灵,仿佛在诉说着一桩心事。 “喂,感情牌这么打就没意思了,你被蛇咬之前,我也玩命救你来着,我们已经两清了。”云缺道。 “没让你送我回皇城,我只想知道,我死之后,你会不会还记得我。” 牧青瑶转过头,望向热闹的拍卖场,自语道:“我朋友很少,常年奔波在外,我把护卫们都当做朋友,但他们都死了,因我而死,我不想你这个朋友也落到客死他乡的下场,今晚过后,我会去城守府寻求官军护送,能否活着回到皇城,看我自己的造化。” “郡主福大命大,肯定一路顺风。”云缺想了想,道:“如果郡主陨落,我会记得你这个朋友。” “那就好。”牧青瑶展颜而笑,像极了一朵盛开的梨花。 但屋子里的两人都知道,花儿盛放到极致的时候,便是凋零的开始。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山高水长,郡主殿下咱们后会有期。”云缺抱了抱拳。 “后会有期。”牧青瑶轻声道。 云缺走后,小郡主的笑颜渐渐消散,她一个人默默的观看着拍卖会。 孤零零,好似一朵凝固在风雪中的花儿。 人生终有散场。 热闹的拍卖会也在不久后曲终人散,只剩下空荡荡的商行大厅。 牧青瑶最后一个走出老树商行。 一个人独自漫步街头。 脚步从最初的略有迷茫,直至稳健轻快。 从决定开始寻找灵花的那一年,牧青瑶就知道自己会随时有葬送生命的危险。 这条路,她不知能走多远,能走多久。 不过既然选了这条路,她就会坚定的走下去,像那些为了灵花而战死的师兄师姐一样。 无怨无悔! 一条漂亮的大鱼从牧青瑶身旁游过。 热闹的鼓乐声随之而来。 小郡主驻足于街头,回头望去,长街上行来一队舞龙之人。 大鱼是花头,在队伍最前方,由彩纸制成,惟妙惟肖。 后面是十余名载着花脸面具的黑衣人,舞着一条金灿灿的长龙。 这是百玉城每次大集的压轴节目。 鱼龙舞! 街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人们的脸上喜气洋洋,到处是欢声笑语。 鱼龙在舞者的手中上下翻飞,有着消灾降福的美好祈愿。 牧青瑶聚精会神的看着,俏脸上渐渐现出释怀的笑容。 尽管天下间妖邪繁多,天灾人祸不断,但人们依旧没有绝望,而是尽力的活着。 活出只属于自己的那份精彩。 “愿天下无妖,无邪……” 小郡主在心里暗暗祈福,这场鱼龙舞,她看得如痴如醉。 当龙首经过身旁的时候,戴着面具的舞龙者一只手伸了过来,示意街边的牧青瑶也加入其中。 牧青瑶错愕的一下,便笑着伸出手,在对方手把手的教导下很快掌握了舞龙的步伐。 牧青瑶第一次舞龙。 她尽情的舞着,尽情的笑着,这一刻,忘记了所有烦恼。 队伍抵达长街尽头的广场后,四周燃起烟花,犹如一片美丽的花海。 一夜鱼龙舞。 花海照边城。 庆典已然结束,但人群并未散去,广场中心升起篝火,人们围拢成圈,唱着跳着,彻夜狂欢。 牧青瑶站在广场旁。 秀美的小脸被夜风吹得有些发红,身旁是刚刚教她舞龙的舞着,仍旧戴着面具。 “女孩子家,最好不要轻易与陌生人牵手,小心被拐走。” 舞龙者声音低沉的道。 “舞龙的人,最好不要总背着刀,小心划破了龙。” 牧青瑶仰着脸轻笑道。 舞龙者叹了口气,摘下面具,正是云缺。 “早看出了是我?”云缺道。 “不然呢,我像是谁邀请都会跟着走的女孩么。”牧青瑶道。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这种人为了钱财可以冒险,人命都有个价格,如果报酬超过一万两,足够我拼命,你的月玉,一万两恐怕也买不来,为什么不拿这块玉利用我。”云缺皱眉道。 “我不想你丢命,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牧青瑶轻声低语,清澈的眼眸深处泛起着一抹柔情。 第25章 妖血武夫 明亮的烟火下,欢快的歌声中,灵芸郡主的俏脸显得愈发明媚,令人痴迷。 云缺始终皱着眉,如同第一次看到对方一样,打量了半天。 “所以朋友这种东西,太麻烦,我至多找半个。”云缺叹气道。 “为什么不找一个朋友,非得半个呢。”牧青瑶微微偏着头,好奇道。 “半个朋友用起来最方便,可以随时出卖,无需内疚。”云缺道。 “那么,我是半个朋友,还是一个呢。” 小郡主的提问,云缺没有回答,而是在一棵老树旁坐了下来。 “我不喜欢朋友,因为你永远也看不透人心,你不知道自己的朋友会在什么时候杀掉你。” 云缺拍了拍身后的刀鞘,道:“我的刀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亲手埋了它。” 牧青瑶坐在云缺旁边,她能感受到云缺眼底流转的恨意。 “武者的刀剑,是第二生命,你为何会恨一把刀?” “我到青狐山的时候,被一个老猎人收养,他教我如何狩猎如何制作陷阱,当时我以为自己再次有了家人,可第二年,老猎人就死了。” 云缺抬头望着星空,呢喃道:“那天我独自去制作陷阱,把刀留在了木屋,回去的时候,老猎人只剩下一张人皮,血肉皆空,我的刀不仅能猎妖,还会吃人的。” 从云缺的诉说中,牧青瑶听闻了一段惨痛的经历,聪慧的灵芸郡主也大致猜到了前朝斩妖司的秘密。 “大燕斩妖司的武者,之所以神秘而强大,应该与所用的武器有关。”牧青瑶道。 “世间有一种特殊的武者,以妖血炼体,以妖骨强身,以妖魂壮神,与妖同生共存,被天下修士所不容,世人谈之色变,称其为妖武者或者妖血武夫。” 云缺的声音变得低沉: “打造妖武者很难,需要将妖物的神魂封入本体,再将妖物躯体炼化成刀剑作为本命武器,成功后可借助妖魂施展出堪比妖族的强大力量,缺点是本命武器一旦折断,妖武者也会随之陨落,我,也许是世上最后一个妖血武夫。” 牧青瑶静静的聆听着。 尽管云缺的声音平静,小郡主仍然听出了那份埋于心底的苦涩。 妖血武夫,只是怪物的另一种好听的称呼罢了。 妖武者非人非妖,已经脱离了纯粹的人族,成为一种被刻意打造出的战争机器,只为杀戮而存在! 直至现在,牧青瑶才明白了当初云缺为何说自己的命早就卖了。 妖武者都将自己的命,卖给了自己的刀剑! 刀断人亡! “妖武者的制造手段,只有前朝司天监的监正才会,你们晋国别再妄想了,我一个人可撑不起斩妖司,给多少钱都没用,若是你们司天监开设个仵作司,待遇还不错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云缺道。 牧青瑶原本沉重的心情,听到这里险些笑场。 堂堂司天监,哪能有什么仵作司。 不过转念一想,司天监专门负责晋国之内的诡案与妖邪作祟事件,专门设立仵作司调查尸体死因,好像也很合适。 “没有这把刀,你在妖都之战中恐怕活不下来,它虽然害死了老猎人,但也保护过你,谨慎驾驭的话,以后一定能成为你最大的助力。” 牧青瑶轻声开解说道。 不料云缺忽然古怪的笑了一声。 “哈!我的刀,早在妖都之战的时候就砍断了。” 牧青瑶大为诧异。 按照云缺所言,妖武者与妖同生共存,本命武器一旦断裂,妖武者也会随之阵亡。 刀已经断了,可为何云缺还活着? 牧青瑶的疑惑,也是云缺的疑惑。 想要解开这份谜题,只有回想起那消失的一月记忆,才能得到答案。 牧青瑶再次看向云缺背后的刀鞘。 黑漆漆,冷冰冰,给人一种诡秘而危险的感觉。 “云缺,你可知儒家修士的品阶。”牧青瑶轻声道。 “知道点,九品开窍,八品修身,之后是什么不大清楚,藏石镇这种小地方没多少书可看。”云缺道。 “七品格物,六品立命,五品君子,四品仁者,三品贤者,二品大儒,一品亚圣。” 牧青瑶补全了儒家品阶,轻声道:“其实,我有七品格物境的修为,不过还要等小半年之后才行。” “你真有修为?怎么没见你用呢,八品修身境听说是锤炼文胆,战力虽然不太行,总比凡人强大得多。”云缺奇怪的道。 “我现在没有修为,因为我修炼的法门比较特殊。” 牧青瑶吐露心声,道出了自己的隐秘: “我生来早慧,一岁便开始接触儒道法门,监正师尊亲自为我挑选了一门儒家绝学,叫做十七年蝉,这份法门需要苦修十七载方可成功,未修成之前,丝毫法力不生,一旦修成,便可直接达到七品格物境,并且是圆满境界。” “十七年蝉其实是一种六翅金蝉,因其在地底生活长达十七年之久而闻名,羽化之际,可飞到所有蝉类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这也是十七年蝉这份功法的寓意所在。” “十七年蝉囊括了儒道九品八品七品的所有精华,三品连修之下,最初的根基将无比稳健,对今后的修炼之途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我修炼十七年蝉已经十六年又八个月,还差四个月便可圆满,年底的时候,是我十七岁的生日,也是我进阶为七品格物境的时候。” “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十七岁……” 云缺听得感慨万千,道: “你呀,你被你师尊坑了啊!修什么十七年蝉,正常修炼的话你至少也有八品修身境的修为,多少有点自保之力,现在倒好,凡人一个,就算你年底能立地成佛又如何,现在被人捅上几刀还不是得驾鹤西游,带个八品儒家修士去皇城简单得多,至少能互相配合照应,带着个没修为的去皇城,简直就是个拖油瓶!” 云缺的埋怨,牧青瑶深以为然。 她也想当初正常修炼境界,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 很快牧青瑶愣了一下。 她听出了云缺埋怨中的弦外之音。 “你要送我去皇城?” “你的月玉太值钱了,不管你死活的话,我怕以后做噩梦。” “你可以把月玉还给我。” “不还!还了月玉,我怕以后我死得更快!” 牧青瑶静静的望着身旁的少年,冻得有些发白的俏脸上,渐渐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云缺。” “客套就免了,纯粹的买卖而已,郡主殿下额外的那些报酬,是不是也算数。” “当然!三千两白银,外加一个天祈学宫的名额,我决不食言。” “还有呢。” “还有什么?” 牧青瑶疑惑了瞬间,俏脸忽然红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那件事,也算!” “一下不够。”云缺义正言辞的讨价道:“摸两下。” 牧青瑶眨了眨眼,不解道:“为什么非得多一下?” 云缺扫了眼对方的心窝道:“因为你有两个。” 牧青瑶下意识的以手护胸,紧紧抿着唇,瞪了云缺半晌道: “成交!” 百玉城西街一间客栈内,云缺只要了一个房间。 不是为了占便宜,而是与牧青瑶商议生死大事。 从现在开始,云缺要规划去皇城的路线。 朝掌柜的要了份晋国地图后,云缺觉得头有点疼。 百玉城前往皇城的路线,居然少得可怜,只有区区两三条。 不走大路的话,沿途不是妖物栖息的森林地带,就是水流湍急的大河,再不就是难行的峭壁深渊与荒无人迹的沙漠死地。 这些险路,云缺走得,牧青瑶走不得! 一个娇弱的女孩子,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在这些险地中丧命。 到时候无需什么红莲教,天然的险境,足以灭杀掉毫无修为的灵芸郡主。 这下难办了。 那区区几条能走的路线,必定有红莲教的妖人蛰伏,即便纠集路上的官兵护送,也没有多少安全可言。 能一次派出两名七品高手的红莲教,绝非普通官兵能抵挡的存在。 除非是皇城内的禁军,或者身经百战的边军。 想起边军,云缺忽然眼前一亮。 “对了!你爹阜南王不是掌管着边军么!” 提起阜南王,连云缺这种生活在偏远之地的小镇之人也如雷贯耳。 晋国取代燕国,几乎没有多少战争出现,随着燕国最后一位皇帝御驾亲征战死于北域妖都,燕国就耗尽了国运,早已一蹶不振,被晋国轻而易举的取而代之。 晋国的崛起,不仅取代了燕国,也承接了燕国并不安泰的处境。 晋国北方是冰原地带,有着妖都这尊庞然大物,是最大的威胁。 南方是无尽草原,其上生活着嗜血善战的蛮族,时而劫掠边境。 西方是十万大山,毒虫遍地,巫蛊盛行,生人勿近。 东方是兵强马壮的邵武国,始终对晋国虎视眈眈。 阜南王司辰,便是晋国立国之初,崛起的一位璀璨将星。 燕国灭亡之际,草原蛮族变得肆无忌惮,曾经造成过一日一夜之间,杀光边境十三处村寨的残忍恶行。 当时南方的边境地带人心惶惶,百姓提心吊胆,不知何时蛮族的屠刀就要临头。 阜南王临危受命,带领十万大军驻扎于南方边关黑铁城。 阜南王当时并未封王,只是边关将军之职,到了边关后,他没有墨守成规选择防御,而是率军出击杀进了草原,一月之内,灭杀掉蛮族二十多处营寨,斩敌五万之众,就此一战成名! 从此之后,阜南王以战养战,以牙还牙,时不时的突袭草原蛮族,劫掠大量牛羊和奴隶。 黑铁城逐渐变得繁荣。 阜南王更下达军令,以不菲的报酬召集边军,附近百姓当中的青壮踊跃参军。 不到三年光景,十万边军便急速扩张到三十万! 南疆就此稳定下来。 皇帝大喜,册封司辰为阜南王,封牧青瑶为灵芸郡主,更赐给牧青瑶阴阳令,可见皇帝对牧家的看重程度。 时隔多年,南疆边军如今已经到了恐怖的八十万之巨! 坐镇黑铁城的阜南王司辰,私下里被人们称之为镇南王! 八十万边军,别说什么红莲教,就算司辰一声令下,打到天祈城都没有任何问题。 云缺的提议的确不错,但牧青瑶只剩下苦笑,用小手指了指地图上的黑铁城。 随后云缺高兴的心思便烟消云散。 知远县位于晋国西北,而黑铁城在最南端。 也就是说,牧青瑶要见到她爹,就得横跨整个晋国,走的路程比去皇城要远十几倍。 徒有强援,偏偏用不上,云缺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词儿。 远水不解近渴啊。 当云缺与牧青瑶在客栈里研究路线的时候,城内一间阔气的宅院里飞来一只红燕。 红燕落在高高的墙头,小眼睛眨了眨,朝着一间亮着灯火的书房飞去。 第26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城守府内,名为负易的城守将军正在书房把玩着一块美玉。 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封牛皮纸封存的密信。 密信与美玉是刚刚被一并送来的,无需拆封,负易也知道里面没有任何书信,而是三百两的银票。 “上品羊脂玉,至少价值二百两,老树商行今天没少赚呐。” 负易满意的笑了笑,将美玉收好打算送给他新纳的美妾。 想要在百玉城赚得盆满钵满,必须有这位城守将军做大树才行,老树商行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与负易的存在离不开关系。 每月大集,老树商行都会奉上丰厚的谢礼。 正要拆封密信取出银票,负易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七品武者的气息瞬间激发而出。 一只红燕飞进屋中。 落在宽大的书桌上,灵动的小眼盯着面前的将军。 负易皱了皱眉,气息随之压制了下去,起身来到门口,确定院外无人,才将门窗关好。 重新回到屋中后,负易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桌上的红燕晃了晃头,张口吐出一个气泡。 那气泡无声无息的悬浮在桌面上,渐渐显现出一道盘坐于莲台上的女子身影。 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看不出容貌。 负易拱手道:“教主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 气泡中传出一道低沉而简短的女子声音。 “灵芸郡主,已经进了你的百玉城,负将军出力的时候,到了。” 听闻此言,负易立刻锁紧眉峰,沉吟了一下,道: “既然教主吩咐,在下定当出力便是,不过,百玉城人口三十余万,鱼龙混杂,想要在这么大的城池里找一个人,实在不易,若派兵寻找的话,即便找到郡主也无法动手,毕竟我还是大晋的武官。” 负易言词里暗藏着推脱之意。 气泡中传出一阵低笑。 “负将军爱惜羽毛,人之常情,我红莲教不会强人所难,你只需封死百玉城三天时间即可,剩下的事,自然有人处理。” 负易闻言暗暗松了口气,点头道:“从今天起,百玉城会封城三日,缉拿山匪。” “如此甚好。” 留下最后一句话之后,气泡随之破灭。 那只红燕破窗而出,飞进夜幕。 负易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盯着被撞出一个洞的窗纸,眼底闪过冷意,但随后就变成了无奈。 红燕破窗的举动,显然是个下马威,对他刚才推脱的不满。 负易与红莲教早有牵连,能做到这个位置,红莲教出力不小。 负易并非红莲教的人,但他欠了红莲教的人情。 负易深知红莲教的强大与狠辣,他一个七品武者根本惹不起,只能选择妥协。 “连灵芸郡主都敢动,红莲教究竟要图谋什么,就不怕阜南王一怒之下铲平了你们!” 负易暗暗自语,神情变幻不定。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在仕途上如何借力,更深知大晋国如今的各方势力。 朝堂之上,能与阜南王掰掰手腕的人物,屈指可数。 从红莲教追杀灵芸郡主的举动,负易能看出红莲教背后隐藏的庞然大物,只是他看不清那庞然大物的真相而已。 沉思了稍许,负易唤来亲兵。 “传我的命令,百玉城混进了山匪草寇,封城三日缉拿匪人,调一千精兵,值守城门,没有我的手令,三日内任何人禁止进出,违者军法处置!” 亲兵领命后禀报道: “大人,值守北城的校尉梅钱刚刚告假,说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几日。” “告诉他三天后再休息,百玉城的所有校尉只要人没死,这三天都给我去城门盯着,爬不起来就趴在城门养病!放走一个人拿他们问罪!” 亲兵领命刚要走,又被叫住。 “传令后,关上府门,任何人找我都说不在,记住,是任何人。”负易沉声道。 “若是城里的其他几位大人来访呢?”亲兵询问道。 “就说我带兵在城内剿匪,找不到人。”负易道。 等亲兵走后,负易独自坐在书房,没了去见美妾的兴致。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们只管斗,本官作壁上观就是了。” 自语中,负易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了四个字。 明哲保身。 随后将写了字迹的宣纸投进一旁的火炉,烧成灰烬。 …… 百玉城东南角有一间破庙,年久失修无人问津,成了乞丐的栖身之地。 破庙内脏兮兮,粪便随处可见,老鼠成群结队。 午夜时分, 一只红燕飞进破庙,翅膀呼扇,一头扎进一个老鼠洞里。 不多时,一只红眼的老鼠从洞口爬出,人立而起,龇牙咧嘴发出吱吱叫声,尖牙上遍布着墨绿的黏液。 沙沙的细响声在老鼠洞周围起伏不断。 一只又一只红眼老鼠爬出洞口,四散而去。 “哎呦!谁他娘咬我?今儿大集都没要找饭呐,饿成这德行一头撞死算了!” 住在破庙里的一个乞丐骂骂咧咧的醒来,还以为同伴在睡梦中咬了自己一口,结果往身后一摸竟掏出一只硕大的老鼠来,鼠眼通红。 “哪来的死耗子!活人也敢咬!” 乞丐要将老鼠摔死,结果手又被老鼠狠狠咬了一大口。 老鼠逃了。 乞丐只能骂上两句解恨,也不在乎伤口,继续睡觉。 乞丐的命不值钱,这么点伤谁也不会去看郎中。 不久后。 破庙里再次响起乞丐的惊呼。 一个老乞丐惨烈的哀嚎着,竟被另一名乞丐活生生咬掉一大块血肉! 其他乞丐被惊醒。 火把亮起,照亮了行凶者的模样。 看到这人之后,几十个乞丐无不魂飞魄散。 咬人的家伙,穿着乞丐衣服,脸上的血管凸起几乎要炸裂,两眼血红,形如恶鬼。 几个乞丐认出对方是曾经的同伴,不知因何变成这样,于是合力拉开此人救下老乞丐。 结果拉拽途中,又有两人被咬伤。 “二狗子你疯了!怎么到处咬人!” “他不会害了什么病吧!眼睛通红!” “肯定撞邪了!打盆冷水来浇醒他!” 乞丐们七手八脚按住咬人的二狗子,有人打来一盆凉水。 冷水淋头,非但没浇醒二狗子,反而激发出二狗子更大的力量,一下挣脱出来,见人就咬,直至将打冷水的乞丐脖子给咬断! 人头落地的响动,惊醒了一众乞丐。 “杀人啦!” 有人大喊,有人奔逃,有人眼睛逐渐变红扑咬着身旁的活人,破庙里乱成一团。 不多时,几十个乞丐逃出去一半。 剩下的乞丐全都红着眼,趴在一具尸体上大嚼特嚼。 破庙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百玉城的各条街巷,不时传出尖叫。 一户人家冲出个女人,神色惊恐的逃向远处,在她身后,是红着眼睛发出沙哑低吼的男人。 一处小院子里,年幼的孩子正卷缩在墙角,浑身颤抖,在他面前,是红眼的母亲正在撕咬着父亲的尸体。 一间大宅院内,两条红眼大狗凶猛追逐着主人一家,一旦被咬上就会撕扯下一大块血肉。 一间青楼上,正寻欢作乐的男人突然发现怀里的女人口吐白沫,随后双眼发红,力气变得极大一下将他反扑在身下,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 今晚的百玉城,到处充斥着诡异的气氛。 红眼的百姓越来越多,血腥气越来越重。 …… 客栈。 看着地图上的千山万水,云缺一筹莫展。 “要不然你写封信找你爹求救,我们不走了,就住在百玉城,什么时候大军抵达,什么时候出发。”云缺道。 “道门有纸鹤传书,儒家有千里传音,可惜我没有修为什么手段也施展不出。”牧青瑶苦涩一笑,随后好奇道:“你们武者用什么手段传递消息?” “我们的办法简单。”云缺傲气道:“用腿!” 牧青瑶听得掩口直笑,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还有个法子最为安全。”云缺道:“你隐姓埋名,找个没人的地方住上几十年,等满头白发的时候再大大方方上路,保准没人追杀,熬死那个红莲教。” 牧青瑶瞪大了眼睛,檀口微张。 小郡主现在很想打开云缺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构造。 这种鬼主意,是人类能想出来的么? “年底之前,我必须返回皇城。” 牧青瑶现出忧色道:“我修炼的十七年蝉,最后需要师尊以浩然气引导,助我开启天门方可成功,否则会前功尽弃,今后恐怕再难踏上修行这条路。” 云缺也没办法了,除了在年底前抵达皇城,没有其他选择。 只能硬着头皮上路。 “还有将近四个月,时间倒是来得及,既然非走这条路不可,得找些帮手才行。”云缺若有所思道。 “你有帮手?”牧青瑶道。 “没有,但可以找嘛,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云缺翘起嘴角,古怪的笑道。 看着云缺的笑容,牧青瑶觉得这家伙又要坑人了,就是不知道坑的是谁。 这时客栈门口传来叫骂声。 听声音是客栈老板,好像有醉鬼闯进客栈。 云缺和牧青瑶起初没在意,可很快传来客栈老板的惨叫。 出事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各自行动。 牧青瑶以最快速度吹灭蜡烛,云缺则闪身来到窗边,轻轻打开一条缝隙。 朝外面瞄了一眼,云缺的神色忽然一变。 第27章 镇魂三针 窗户很快关上,云缺的目光泛着诧异。 “外面怎么了?”牧青瑶低声问道。 “客栈老板,被吃了。”云缺道。 “城里有妖物出没?”牧青瑶惊诧道。 云缺摇了摇头,只道出一个字。 “人。” 牧青瑶的瞳孔立刻猛地一缩。 人吃人! 这等诡异的局面,灵芸郡主未曾见过,更无法想象。 云缺也在奇怪。 外面有好几个人把客栈老板扑倒,大啃特啃。 如果说一个人发疯咬人,还说得过去,好几个人一起发疯,绝对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算没有妖,背后也一定有妖人作祟。 云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红莲教,毕竟那种邪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可是吃的人与郡主无关。 如果红莲教得知牧青瑶在这处客栈,就该破门而入,何必先吃了客栈老板? 一边思索着,云缺一边侧耳倾听,眉峰渐渐蹙起。 “街上不对劲。” 云缺低声道。 武者的听觉十分灵敏,随着境界提高,听力远超凡人。 云缺能听到街上若隐若现的哀嚎声。 这种情况预示着很多人家都出了意外,绝非只有这处客栈出事。 牧青瑶坐在旁边,安静的等待。 只要云缺在身边,牧青瑶就不会害怕,有一种被安全包裹的感觉。 很快院子里的声音消失。 街上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火光四起。 忽然房门被敲响。 当!当当! 说是敲,其实是砸,声音很大。 云缺站在屋门前,鼻翼动了动。 没有妖气。 说明外面砸门的,是人。 当砸门声再次响起的瞬间,云缺突然拉开门,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由于砸门的力道过大,这人直接摔倒。 月光下,能看到此人两眼血红,一身是血,五官狰狞如恶鬼,爬起来扑向云缺。 这人牧青瑶与云缺都认得。 正是客栈老板! 云缺一脚将其放倒。 客栈老板佝偻着身体,起不来了,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关上门,云缺查看了一下。 除了肩头与手臂少了几块肉之外,客栈老板还活着,不知为何发疯了一样,脸上遍布着蚯蚓般的血管。 “他中了毒。” 牧青瑶断定道。 “什么毒,这么邪乎?”云缺奇怪道。 “看不出,我没见过如此罕见的奇毒,可能刚才被咬后染上的,他的血液好像在沸腾,毒力肯定与血液有关。”牧青瑶道。 “咬几口就染上剧毒,这么下去,整个百玉城怕是没几个好人了。”云缺道。 “有人故意下毒,搅乱百玉城。”牧青瑶道。 “浑水才好摸鱼,红莲教下手够狠的。”云缺道。 “去城守府。”牧青瑶建议道。 这种局面,唯有出动守军方可平息城内的混乱。 两人就此离开客栈。 刚到客栈的院子,门外冲进来两个红眼的家伙,直接被云缺两巴掌放倒。 这两人的打扮比较奇怪,穿着囚服。 云缺看了眼客栈一侧。 距离这里不远,就是百玉城关押囚犯的地牢。 既然囚徒都逃了出来,说明地牢里已经成了混乱之地。 远处有一道人影在疾行,正朝这边过来。 云缺的反应极快。 一把拉住牧青瑶退回客栈,躲在院墙后。 牧青瑶以为有发疯的百姓冲了来,结果听见云缺奇怪的低语了一句。 “他到这边做什么?” “谁?” “梅钱。” 云缺贴着墙探出头朝外看去。 梅钱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一片树林里,看对方行进的方向,正是地牢。 没去理睬鬼鬼祟祟的梅钱,云缺带着牧青瑶赶往城守府。 路上,有云缺在,牧青瑶自然安然无恙。 但小郡主这一路走来,神情变得愈发凝重。 她看到了太多惨死之人,横尸路边,其中不乏孩童。 牧青瑶心里感到自责。 红莲教的目标,是她这位灵芸郡主。 红莲教这是要用一城之地的百姓生命,给她牧青瑶殉葬! 到了城守府附近,两人躲在一间民宅旁。 府门外有一名身穿官袍的中年人在砸门,看打扮是百玉城的文官。 砸了半晌,终于出来名军兵。 那文官急忙问道:“负大人可在府上!城里乱成一锅粥,快快去通报!” 军兵告罪道:“原来是何大人,我们将军没在家,正在城内缉捕山匪。” “什么!城里混进了山匪?”何大人吃惊道。 “是啊,都是通缉令上的狠角色,将军有令,百玉城封城三日,不抓到山匪不会开门。”军兵道。 “好,好!本官知道了。” 何大人急匆匆吩咐家丁打道回府,看样子不敢再出门了。 城守府大门关闭,再无声息。 “闭门羹,人家躲了。”云缺冷声道。 “闭门不见,城守将军定是提前知道了消息,封城三日恐怕不是为了抓山匪,而是为了把我留在城中。”牧青瑶低声道。 聪慧的灵芸郡主,已经大致猜到了缘由。 “等见到你爹,记得让他把百玉城的城守宰了。”云缺提议道。 牧青瑶只剩下苦笑。 猜测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即便是阜南王也无法随便斩杀晋国的武将。 不过百玉城城守与红莲教勾结这件事,牧青瑶决心将来一定要查个清楚,给那些死在今夜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城守府这条路行不通,云缺带着牧青瑶往回走。 牧青瑶以为要返回客栈,可是路线不对。 “我们现在去哪?”牧青瑶道。 “先去个安全的地方,再找机会出城,梅钱那家伙不在城门,我们肯定出不去。”云缺道。 如果梅钱守在城门,云缺有把握带着牧青瑶逃离百玉城。 现在梅钱去了地牢,不知有何目的。 云缺将出城的希望放在梅钱身上,牧青瑶并不奇怪,她只奇怪着云缺所说的安全地方。 不久后,两人来到一间医馆附近。 正是牧青瑶解毒的庸医馆。 “躲在医馆?”牧青瑶道。 “是啊,满城就这地方最安全了。”云缺笑道:“看完病,他收了你多少钱。” “二两银子……” 说完牧青瑶忽然想起了什么,讶然道:“价钱不对!我吃的解毒药里,除了花斑草之外还有几味名贵药材,解毒药的本钱都要二两银子,那位老先生没收我诊病的费用。” “这就对了嘛,我带去的病人肯定得打折。”云缺道。 “为什么?”牧青瑶道。 “因为我是这里的大客户啊。”云缺说完大步流星走进庸医馆。 牧青瑶带着一头雾水,重回了医馆。 医馆大厅里灯火通明。 白须如雪的老医者正在看病。 病人很特殊,是个六七岁的女童,躺在病榻上,手脚被麻绳绑着,一张小脸儿狰狞无比,遍布凸起的血管,两只眼血红如妖,尽管被绑住仍在拼命挣扎,发出非人的吼声。 女童的父母守在一旁,一个劲哀求。 “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我们就这一个孩子,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做娘的也活不下去了。”妇人眼睛哭得红肿。 “娃儿被家里的狗咬了一口,很快就成了这个样子,连我们都想咬,不得已才绑住她,先生医术高明,求先生救命啊。”男人强忍泪水。 老医者始终在把脉,一言不发,不过眉头皱得极深。 云缺与牧青瑶没去打扰,站在一旁观望。 这时那女娃突然浑身抽搐起来,整张脸几乎成了血红色,脸上的血管有一条直接裂开,鲜血横流,状如恶鬼。 随着鲜血出现,女娃发狂了一样张嘴乱咬,疯狂挣扎,绑住手脚的地方被勒出一道道血痕。 她越是挣扎,脸上的血管就爆裂得越多,很快满脸是血! 女娃的父母大惊失色,手足无措,想要过去安抚,却被老医者拦住。 “肉连血,血通魂,魂乱则血沸,血沸则命尽。” 老医者道出一句苍凉之言,听得那对年轻夫妻满脸绝望。 牧青瑶听闻此言,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这种可怕的剧毒果然能引起血液沸腾,造成活人发疯的症状。 牧青瑶医道之上的造诣不低,她能看出症状,却没有解救的办法。 在那年轻夫妻觉得自己的孩子没救之际,老医者站起身,取出三根银针。 随手而施,三根银针分别扎在女娃面部的三处穴位。 发狂的女娃瞬间冷静下来。 脸上不再冒血,凸起的血管渐渐平复,眼皮闭合沉沉睡去。 年轻夫妻大喜,连忙给老医者叩头。 如此神奇的一幕,看到的人只觉得老医者妙手回春,然而牧青瑶却低呼道: “镇魂三针!” 老医者听到声音朝这边望了一眼,缓缓点头,道: “小姑娘好眼力,镇魂三针只可镇其魂,无法解其毒,治标不治本,无奈之举罢了。” 老医者让年轻夫妻带着女儿暂住在医馆,等待后续治疗。 “怎么又回来了。”老医者看向云缺。 “七叔,你这医术不太行啊,难怪连招牌都叫庸医馆。”云缺指了指身旁的小郡主,道:“她的毒没解干净,时不时的头晕眼花,还得在你这住两天才行,什么时候毒彻底解干净了再走。” 牧青瑶闻言一阵尴尬。 她没想到云缺会堂而皇之的说瞎话,以那老医者的医术,只要搭一下脉就能拆穿。 第28章 露水朋友 让牧青瑶没想到的是,老医者根本没多问,只说了句好,就开始继续接诊。 云缺更不客气,穿过前堂,找了间没有病患的单间,看架势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牧青瑶这才知道什么叫大客户。 真不客气呀。 “你和那位七叔很熟么,他肯定知道我已经没有余毒了。”牧青瑶道。 “当然熟了,我猎到一些有毒的妖物,都会卖给庸医堂,七叔出价比集市里可高得多。”云缺道。 “原来如此,那位七叔尊姓大名,他的医术相当高明,能用出镇魂三针的医者,在学宫内也寥寥无几。”牧青瑶道。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熟人都叫他七叔,你暂时躲在这里,我去找梅钱那家伙,我们尽快出城。”云缺道。 “医者悬壶济世,我不想连累那位老先生。”牧青瑶道。 “这点不用担心,七叔不仅医术高超,他的修为也不弱。”云缺道。 “那位老先生也有修为?他是何种境界。”牧青瑶道。 “不清楚,没人见过他出手,不过我送来的有毒妖物,有一大半可都是活的。”云缺道。 名医收集毒物,有研究药理的目的。 但活着的妖物,普通医者绝对不敢收。 “我没回来之前,记住别走出庸医馆半步。” 云缺凝重的说罢,离开医馆。 城里变得更乱了。 到处能看到发疯的百姓。 云缺的速度极快,穿街过巷,一路疾行。 路上,云缺思索着当前的局面。 红莲教搅乱百玉城,说明对方确定牧青瑶就在城内,只是不知具体方位。 由此推断,百玉城里有着红莲教不少的眼线。 眼线这种东西,可以是街边的普通小贩,也可能是城门处不起眼的军兵,亦或者街上的普通百姓。 眼线无需修为,只要看到牧青瑶从而传回消息即可。 想要将眼线全部拔除,基本不可能。 “好狠的红莲教。” 云缺低声骂了一句。 红莲教难缠的程度,远超预料,实在棘手。 尤其对方的手段,堪称狠辣。 不惜葬送一城数十万百姓的生命! 云缺之前猜测到幕后黑手绝对是一方强大的势力,如今看来,对方不仅实力庞大,还能号令城守这种级别的晋国武将。 必须尽快离开百玉城才行! 云缺打定主意,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水已经被搅浑,捞鱼的人也该出现了。 经历过上次与左白右黑两名护法的死斗,云缺可不想再遇到那等程度的对手。 穿过一片树林,终于抵达百玉城地牢。 地牢位于偏僻地带,平常有重兵把守,关押的都是些亡命之徒。 由于百玉城是附近最为繁华的大城,又经常有大集,来往客商繁多,这就造成了许多凶悍之辈铤而走险劫掠行商的局面,近年来,百玉城地牢一度人满为患。 今晚的地牢,空旷安静。 门口倒着几具尸体,看装束是守门的军兵。 地牢大门洞开。 地牢里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潮湿昏暗,每隔三丈燃着一盏油灯。 灯油见底,火光忽明忽暗,照得地牢备显阴森。 地牢很大,上百个牢房。 没有活人。 牢里的囚犯不是早已趁乱逃脱,就是被啃咬致死。 从所见的景象估计,这里发生异变的时间几乎是最早的。 从大门走到最深处,居然没看到梅钱的踪迹。 “奇怪,那家伙去哪了?” 云缺站在地牢尽头的一间牢房外,疑惑不解。 附近除了地牢之外,没有其他建筑,梅钱既然朝这边过来,目标肯定是这里才对。 偏偏没看到人。 正疑惑的工夫,云缺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响动,从身旁的牢房里传来。 这间牢房完好无损,角落里倒着一具蓬头垢面的尸体。 云缺斩断锁链走进牢房,侧耳聆听。 响动来自脚下的地面。 像是一种挖土的声音。 若非八品武者的耳力,加上地牢里绝对的安静,否则很难察觉。 云缺屏住气息,趴在地上仔细辨认。 果然地底有东西! 那种细微的响动,绝对是挖掘土石传来的声音。 云缺更加奇怪。 劫狱的? 狱卒都没了,大门都开着,还用费力气挖地道么? 沉吟了少许,云缺抽出长刀。 运转气机,黑刀上逐渐铺满一层寒芒,锋利到极致。 随后云缺将长刀竖起,刀尖朝下,找准一处砖缝,缓慢的扎进地面。 妖刀的锋利,堪称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无需用力劈斩,即可轻易扎进砖石,而且无声无息。 直至刀刃完全陷进地底的时候,云缺眉峰一动。 武者用刀,就该如臂指使。 分出一点力道,即可感知到刀体传来的阻力强弱。 何况是云缺这种与刀同生共存的妖武者。 云缺能清晰的感知到,刀尖的位置此时已经悬空! 说明地底存在着一个空旷之地! 云缺没急着下去查看,而是握紧地面上的刀柄,闭合双眼。 下一刻,刀尖处,睁开了一只小巧的血色瞳孔。 以刀为眼! 如此手段,绝非武者能动用,唯有云缺这种妖武者才可施展。 当刀尖出现血瞳的时候,云缺便可借助血瞳观看到地底的情况。 地牢下方五尺左右深度的地方,果然存在着一个大洞,其内有火光闪烁。 一个人影抡着铁锹在奋力挖掘。 尽管看不到正脸,云缺还是一眼认出对方。 正是梅钱! 云缺正奇怪着梅钱这家伙大半夜在地牢下边挖什么洞呢,梅钱的动作忽然停滞不动。 刹那后,梅钱两侧肩头爆发出风旋般的气机波动! 他猛然回身,一刀斩向头顶。 咔嚓!! 轰隆!! 八品武者的全力一刀,直接将洞顶劈开。 牢房地面开裂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大洞,其内的云缺与角落里的尸体一同掉落下去。 地洞里沙尘四起。 梅钱的第二刀紧随而至。 这一刀劈斩出一片刀影,在沙尘中形成刀网,迅捷凶狠。 刀网的出现,预示着梅钱动了杀机。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之下,梅钱有把握斩杀同阶。 不过梅钱从来不会大意,在斩出刀网后,他立刻运转更强的力量,手中出现双刀。 双刀交叉,其上寒光炸起。 同时梅钱脚下发力,如同一头猎豹般冲出。 这是他的杀招,足以让敌人措手不及。 当一道黑色刀芒,轻而易举斩破了刀网的那一刻,梅钱冲出的脚步豁然一顿,定在原地。 梅钱认出了那刀芒的主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沙尘落下,果然梅钱看到了云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 “你怎么在这?”梅钱冷声道。 “晚饭吃多了,遛遛弯儿,你这是干嘛呢,工程不小哇。” 云缺抱着肩膀,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条地底隧道,挖掘的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出口离着极远。 梅钱很快恢复了常态,面无表情道: “当然是练功了,我们武者需要天天打熬身体才行,这是我的打熬方式。” “还别说,你这法子真不错,正好我吃多了,我跟你一起练功。” 云缺说着走到隧道尽头,装模作样的准备开挖。 这下梅钱的脸色又变了,神色有些紧张道: “今天算了,我有点累,咱们出去喝一杯,挺长时间没跟你喝酒了,走,我请客!” “我已经吃饱喝足,没胃口了,你不挖的话先回去休息,我自己挖。”云缺不走,笑呵呵道。 梅钱脸色渐冷,道: “这么多年的朋友,怎么,这点面子也不给?” “既然是朋友,有好东西就该分一杯羹才对,自己吃独食可不是好习惯。”云缺笑道。 “这里什么也没有!”梅钱怒道。 “我最近听了个故事,很是有趣,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云缺道。 “世上的东西都个固定价值,朋友也一样,超过价值,朋友就能成为仇人。”梅钱寒声道。 “仇人好办,一刀砍了就是,你说是吧。”云缺笑道。 梅钱咬了咬牙,他知道扯谎已经没用,于是开门见山道: “这里的确有点东西,可惜地点不好,地牢周围有重兵把守,我耗费小半年的时间才挖出这条通道,为了不惊动看守地牢的官兵,只能在夜里行动,挖出的土还要运走不留痕迹,我辛苦了这么久,你凭什么一来就要分一杯羹!” 这番话说出的同时,梅钱握刀的手渐渐捏紧,浑身筋肉紧绷,如一头即将扑杀而出的凶兽。 云缺面带微笑,一手握刀鞘一手握刀柄,缓缓抽刀道: “就凭我们是朋友啊。” 梅钱的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后懊恼的收起双刀,骂道: “我肯定倒了八辈子血霉,这辈子才认识你这么个露水朋友!” “露水朋友也是朋友嘛,这里有什么宝贝,咱们一起挖,一人一半,好朋友就该分享才对。”云缺笑着也收起了刀。 “我自己挖!” 梅钱看了眼身后长长的隧道,欲哭无泪。 他气呼呼的捡起铁锹,没一会儿果然挖到一个古旧的木盒子。 盒子一尺多高,四四方方,表面的木头已经腐烂,整体还算完好。 这盒子没有缝隙,也没有锁,就像一整块中空的方木。 更奇怪的是,盒子顶端还长着树根一样的东西,一直延伸向上。 梅钱看到木盒后,明显气息变得重了一些。 他刚打算将木盒的另一半也挖出来,突然土层震动起来。 轰隆一声! 墙壁开裂,钻出来一头半人多高的硕大红鼠! 第29章 输了一百次 梅钱做梦也没想到,他在这边开挖,还有一只大老鼠在对面开挖。 挖到木盒的这一刻,便是双方碰面的时候。 红鼠也愣怔一下,紧接着发出尖细的怪叫。 吱吱!! 随着叫声,一股妖气弥漫而来。 “七阶鼠妖!” 梅钱神色骤变,双刀出鞘,如临大敌。 八品武者,面对七阶妖物,几乎没有活路。 鼠妖现身,云缺随之恍然大悟。 城里传播的奇诡之毒,应该就是来自这头红毛鼠妖了。 而放出红毛鼠妖的幕后黑手,自然是红莲教无疑。 地底的洞窟由于被挖穿,扩展到十分宽敞的程度,木盒就在鼠妖与两人之间。 红毛鼠妖鼻子抽动,一双红眼死死盯住木盒。 梅钱的脸上满是忌惮,不肯让步,迟疑着是否出手。 “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云缺抱着刀,问道。 对云缺这种猎妖人而言,宝贝的价值高低,是拼命与否的唯一衡量标准。 对面的鼠妖明显神智不低,能挖洞寻到这里,说明其嗅觉极强,那一双狡诈的红眼,让云缺联想到藏石镇的那只红燕。 梅钱知道这种时候无法隐瞒,低声道: “血茸果,至少两枚以上!” 听闻血茸果三个字,云缺平静的目光骤然冷冽起来。 血茸果是一种罕见的灵果,有补血强骨的奇效,对低阶武者来说是极品的大补之物! 八品武者若服用足够多的血茸果,有机会将骨骼凝实到极致,达到八品炼骨境圆满的地步! 血茸果极为昂贵,在市面上至少五千两白银起价,常常有价无市,低阶武者很少有人买得起,更不用说大量服用。 云缺与梅钱都是八品武者,而且都在八品炼骨境的关键时刻,趋于圆满,若有血茸果加持,两人的本体强度将能再进一步,冲击最后的圆满境界。 九品炼体,八品炼骨,这两个境界是武者最为重要的基础。 基础打得越牢固,以后的战力越强横! 吱吱!! 红鼠爬向木盒,对两人发出警告般的吼叫。 血茸果这等奇果,对妖兽来说一样是美味佳肴,吞服后可增加妖气乃至修为。 “怎么办。”梅钱沉声道。 他不想面对七阶鼠妖,但他更不愿失去血茸果。 “还能怎么办,砍它!” 云缺话音未落,长刀已经划出一道黑芒斩向鼠妖。 血茸果的价值足够高,所以云缺毫不犹豫的选择出手。 鼠妖的前爪正要抓向木盒,结果一刀斩下,它不得不抬爪抵挡。 鼠爪覆盖着红毛,尖锐的爪尖极其坚固,挡下刀剑易如反掌。 不过云缺这一刀斩得十分巧妙,刀刃错开了爪尖,直接斩断了一只鼠趾! 鼠妖大意之下,前爪鲜血迸溅,疼得吱吱怪叫。 于此同时,梅钱也动了。 他整个人犹如一股旋风般掠出,双刀交叠,斩向鼠妖的双眼。 鼠妖吃疼之际又遭突袭,避无可避只好低头硬抗,用脑袋接了梅钱的双刀。 咔嚓!! 梅钱的全力一击,在鼠头上破开一道大口子。 不过仅仅斩开了毛皮,并未伤到鼠妖本体。 七阶鼠妖,肉身相当强横,鼠皮的坚韧程度绝非八品武者能轻易破开。 梅钱的双刀虽然也锋利,可远远比不得云缺的长刀。 梅钱这一击没有伤到鼠妖,但将鼠妖压伏在地,四爪支撑在地面。 这时云缺的第二刀也到了。 还是鼠妖的前爪,还是伤口的位置。 咔!! 第二根鼠趾应声而断。 这下鼠妖的左前爪,原本四根鼠趾,现在只剩两根。 尽管是露水朋友,但云缺与梅钱两人可不止一次合作,配合得天衣无缝。 刚一动手,就成功将鼠妖重创,并且彻底将其激怒。 吱吱吱!!! 鼠妖暴怒之下浑身红毛炸立起来,四爪一撑,扑向云缺,同时钢鞭般的鼠尾甩动,卷向梅钱。 地洞内,两人一鼠殊死恶战。 云缺的单刀又快又狠,别的地方不管,就砍老鼠爪,而且只认准前爪,其他位置一概不碰。 梅钱的双刀灵敏迅猛,专门攻击鼠眼鼠鼻肚皮之类的要害,砍中一次就够鼠妖难受的。 别看两人只有八品程度,由于配合得太好,加上攻势刁钻,面对一头七阶鼠妖竟不落下风。 当鼠妖的左前爪又被切掉一趾,只剩独趾,鼻子上也多两条深深的刀痕后,这头红鼠彻底疯狂起来。 鼠妖背部的红毛根根直立,下一刻喷薄而出,形成一片红针刺向两人! 云缺和梅钱早有预料。 在鼠妖改变攻势的同时,两人齐齐跃向头顶,跳出地洞。 地洞上方,便是地牢所在。 鼠妖的这种攻击方式,不熟悉妖物的人肯定会吃大亏。 但云缺可是猎杀过无数妖物的猎妖人,对鼠妖了若指掌,梅钱只需跟随云缺的举动即可规避危险。 很快愤怒的鼠妖也爬进地牢,嘶吼着寻找两个人类。 鼠妖这次变聪明了。 浑身红毛炸立到极致,如同巨型的刺猬,将头部与四爪纷纷护住。 一时看不到两人,鼠妖徘徊在洞口附近,不肯远离。 云缺与梅钱躲在距离洞口不远处的一处牢房内。 “鼠妖狡诈,必须引开它才能拿到东西。”梅钱低声道。 “你去引走鼠妖,我去拿血茸果。”云缺提议道。 “为什么不是你去引?”梅钱质疑道。 “灵果附近也许还有更多的危险,我也是为你着想,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云缺大义凛然道。 默默的看着云缺,梅钱沉默了。 他挖了小半年,除了半路杀出来的七阶鼠妖之外,遇到的活物只剩下蚂蚁和潮虫。 如果蚂蚁和潮虫也算危险的话,梅钱觉得一只蟑螂都能摆平。 无需多说什么,梅钱和云缺都知道,他们俩没人会去引走鼠妖,让另一人独占灵果。 “换个方案,我们联手将鼠妖重创,暂时赶走它。”梅钱低声道。 “好,鼠妖现在的状态防御力极强,它唯一的弱点是尾巴,斩断鼠尾足以将其重创。”云缺道。 “刚才我试过,鼠尾灵敏又坚韧,很难砍断。”梅钱皱眉道。 “尾巴根部,是鼠妖现在最薄弱的地方,你用全力肯定斩得断。”云缺道出了鼠妖的弱点。 梅钱听罢点了点头。 别的地方,他根本不服云缺,但对妖物了解程度这一块,梅钱心服口服。 在梅钱的眼里,知远县甚至整个大晋国,恐怕没人比青狐山的猎妖人还要了解妖族。 “鼠尾太灵活,如果一击失手会被鼠妖察觉到我们的目的,等它将鼠尾藏进鼠毛里,便再无破绽了。”梅钱道。 “一次机会就够了,我来攻它正面,吸引注意力,你佯装被鼠尾缠住,趁机将其切断。”云缺定下计划。 “为什么是我?”梅钱质疑道。 “因为你穿着盔甲啊。”云缺指了指对方身上的轻甲道。 梅钱此人无论去什么地方,都一身轻甲,可谓甲不离身。 八品炼骨境武者,本就肉身强悍,再加上甲胄护体,防御能力更上一层楼。 梅钱咬牙道: “被鼠尾缠住的话,很容易让鼠妖咬死!我这是轻甲又不是重甲,扛不住七阶鼠妖的獠牙!” “就这么一个办法,你要不肯的话,那我们猜拳好了,公平公正,谁输谁去冒险斩鼠尾。”云缺道。 一听猜拳俩字,梅钱的神色顿时变幻起来,其中有愤怒也有无奈。 鼠妖的嘶吼就在身后。 时间一久,鼠妖很可能返回地洞去吃灵果。 梅钱不敢耽搁,一咬牙同意下来,随后就不出意外的输掉了。 “他娘的,输第一百次了……” 梅钱欲哭无泪。 这些年他没少与云缺猜拳,却诡异的一次没赢过。 “动手。” 云缺低语中闪身冲向鼠妖,黑刀斩出一片刀影。 梅钱趁机从另一侧杀向鼠妖身侧,佯攻鼠妖的后背位置。 他没敢表现出攻击鼠尾的企图。 他相信云缺的判断,一旦鼠尾也藏起来,鼠妖就没了弱点。 到时候想要击杀七阶鼠妖,耗费的代价将更大,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变故就越多。 血茸果对梅钱十分重要,他不敢错过这次机会。 几刀下去,梅钱装作大意,果然被鼠尾缠住,整个身体直接悬空而起。 这时梅钱有点后悔了。 鼠尾的力量无比恐怖,即便他穿着轻甲,身体也被勒得剧痛难忍,甚至能听到浑身骨头即将碎裂的响动。 在七阶妖兽面前,八品炼骨境武夫实在难以匹敌。 梅钱死死咬着牙,用腾出来的单手猛地锤了下护心镜。 护心镜内闪过一道暗淡的光芒。 随后一股玄奥的力量覆盖而来,协助梅钱抗住了鼠尾的勒杀。 云缺在正面的攻势无比迅猛,但效果不大。 鼠妖的长毛斩断一片又会迅速生长出来,好似无穷无尽,根本砍不完。 这一战云缺没动用妖刀的力量。 牧青瑶找到的蛇蛋早吃没了,现在云缺可没有蛋类服用。 月玉虽然能压制妖刀的反噬,但云缺不想动用。 一则月玉里的镇魂之力绝非无穷无尽,耗费一点就少一点。 二来现在有帮手,梅钱的实力,云缺是知道的。 那家伙别看也是八品武者,却有着对抗七阶妖兽的能力。 鼠妖愈发狂躁,猛扑云缺。 怎奈这里是地牢,四周全是牢房与墙壁,云缺有的是地方躲闪。 一时咬不死云缺,鼠妖将愤怒发泄在梅钱身上,长尾越卷越紧,将梅钱整个人卷成了粽子。 而这时,梅钱也正好接近了鼠尾的位置。 “死耗子!” 梅钱突然大骂出声,蕴含着全力的双刀爆发出惊人气息。 咔嚓!! 双刀合斩,鼠尾齐根而断! 第30章 她肯为我死 吱吱吱!! 地牢里传出鼠妖尖锐的嚎叫声。 断尾处血流不断。 鼠妖遭遇重创,顾不得灵果,撞塌一面墙壁逃向远处,很快冲出地牢消失不见。 云缺收起刀,帮梅钱解开缠身的鼠尾,顺手将鼠尾装进随身携带的黑布包里。 这东西是难得的材料,能卖个好价钱。 “有我一半!”梅钱龇牙咧嘴的道。 “放心,忘不了你。”云缺道。 两人重新跳回地洞。 梅钱取出把匕首,小心翼翼将木盒子切开。 里面并排摆着四颗鸭蛋大小的果实,呈暗红色,表皮如松果般坚硬。 盒子一开,立刻散发出一股夹杂着淡淡血腥气的草木芳香。 “果然是血茸果!” 云缺毫不客气的收走了两颗。 梅钱一脸哀怨的收起剩下的两颗,此时这位校尉的神色,像极了怨妇。 费时费力挖了大半年不说,还冒着生命危险对付七阶鼠妖,到最后好处又得分出去一半。 梅钱怎么算自己都赔大了。 “收获不错,要不要去喝一杯?”云缺笑道。 “喝个六!我没钱!”梅钱懊恼道。 “不喝算了,找你帮个忙,送我和郡主出城。”云缺道。 “出不去,城守下令,封城三日,谁敢私自放走一人,军法处置。”梅钱沉着脸拒绝。 “少来,你梅大校尉什么时候在乎军法了,开个价,二十两够了吧。”云缺道。 “二百两也出不去!这忙我帮不了,负易那人小肚鸡肠,他很少下达如此军令,既然下令就不许别人忤逆,到时候我放你出去被他知道了,百玉城我别想再立足。”梅钱道。 “你在哪立足我不管,反正这忙你不帮也得帮,否则你就是害死郡主的帮凶,你自己算算,是忤逆城守的后果严重,还是害死郡主的后果严重呢。”云缺笑道。 “少给我扣帽子!我只是尽忠职守而已,听从将军号令,无功无过,郡主的生死与我这种小人物有何关系。”梅钱冷哼道。 “既然你这么不讲情面,那我只能回去劝郡主提前写好遗书,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比如谁害了她,谁又不肯帮忙开城门,到时候阜南王自会一一清算。”云缺笑呵呵的道。 梅钱听得瞠目结舌,眼睛瞪得多大。 “无耻也该有个限度!你想趟浑水,非得拉着我一起吗!”梅钱怒道。 “因为你是我朋友啊,我在百玉城就你一个朋友,不拉你,拉谁。”云缺道。 梅钱气得咬牙切齿。 要不是打不过云缺,他很想现在就把眼前的这个朋友挫骨扬灰。 “就算我帮你也没用,城里的十几个校尉全被调集到各处城门值守,只要城门一开,肯定会有人察觉,一群八品武者,你觉得能瞒得过去么。”梅钱道。 “你给想想办法呗,你在百玉城人脉多,肯定有办法通融。”云缺道。 “都是同僚而已,该踩着上位的,谁也不会犹豫半分,我跟他们没那么深的交情,何况这种要命的事。”梅钱沉声道:“既然郡主要出城,大可表明身份,谁敢拦着不成,何必偷偷摸摸这么麻烦。” “明人不说暗话,你也知道城里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城守为何偏偏在这时候封城,难道你心里没点数么。”云缺道。 梅钱深吸一口气,懊恼道: “云缺你是不是犯病了?平常这种麻烦事你肯定有多远躲多远,这次怎么非得保一个郡主?难道你看上她了?别忘了你只是个穷鬼武夫!” “没身份没地位没资历还没钱,要什么没什么!你不会觉得自己有机会做驸马吧,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灵芸郡主,皇室宗亲!即便平安回到皇城,人家也不会看上我们这种下等武夫!” “听兄弟一声劝,就此罢手,及时抽身,远离这处是非之地,今后咱们还是好兄弟,该坑人坑人,该猎妖猎妖,该喝酒喝酒,天下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 云缺笑呵呵的听着梅钱发牢骚,等对方说完,才道: “我没你想的那么多,送她回家,是场买卖,好处我已经收了,总不能中途变卦,我也是要名声的。” “屁的名声!这些年咱们俩干的事如果让外人知道,早就臭名远扬了,又不差这一次。”梅钱道。 “她帮我找过蛇蛋。”云缺道。 “我帮你找的蛋,难道比她少吗?”梅钱怒道:“你自己算算,鸟蛋蛇蛋甚至妖兽蛋,自从咱们认识之后,我帮你找了多少!” “确实,你是帮我找了不少蛋,不过银子你也没少收啊。”云缺道。 梅钱尴尬了一下,沉声道: “不提蛋的事儿了,你若因为喜欢那个郡主,非得冒死保她,那就当没我这个朋友!你云缺可以去大爱无涯,我梅钱怕死得很,恕不奉陪!” 云缺呵呵笑了一声,平静的道:“她肯为我死。” 梅钱脸上的懊恼神色,在听到这短短几个字之后,就此凝固。 过了半晌,梅钱沉沉的吐出一口气,道: “我只能带你们到城门下,城门肯定开不了,怎么出去,你自己想办法。” “那怎么行,我又不会穿门术。”云缺道。 “你可以上城墙,带好绳索,有机会就爬出城外,没机会就跳出去,我来的时候看到城墙上加派了守卫,其中有几个生面孔,不是百玉城的军兵,你自己小心吧。”梅钱道。 “这就难办了,我跳出去可能摔不死,她跳出去非得摔成肉泥不可。” 云缺无奈道,他知道梅钱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极限。 毕竟只是个守城门的校尉,根本没什么权柄,像梅钱这种修为的武夫校尉,在百玉城足有十几号。 就算处理掉城墙上的守卫,带着牧青瑶成功逃出百玉城,一样会走漏风声,到时候红莲教还会阴魂不散的追踪而至。 正在为难如何出城的时候,地洞里出现了第三个声音。 “我、我有办法出城!” 声音沙哑苍老,出现得极其突然。 云缺与梅钱意外之下,齐齐拔刀,目光盯住了声音的来源。 发出声音的,是旁边的土堆,土堆外还露着一只手。 看到手的同时,云缺立刻想起了对方。 之前进地牢最深处牢房的时候,里面有一具蓬头垢面的尸体。 随后牢房地面被梅钱的刀气斩塌,尸体也随着掉进这处地洞。 原来那不是尸体,而是个活人! 云缺几下从土堆里挖出了对方。 声音听着苍老,实际年纪不算太大。 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骨瘦如柴,头发不知多少年没洗过都黏在了一起,看着像具骷髅差不多,如果这位不说话,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梅钱此刻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眼底涌现着浓烈的杀意。 “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梅钱的刀刃上流转起寒芒。 他和云缺刚才可说了不少,其中的消息若被外人听去,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缺反倒不在乎,蹲在对方面前道:“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出城。” “城门是木头的,对吧?”邋遢的中年人问出个奇怪的问题。 “废话,难道是铁门么。”梅钱冷声道。 “是木头就成!我能带着两个人穿出去。”中年人信誓旦旦的道。 “穿门术?呵呵。”梅钱冷笑道:“如果你会穿门术的话,何必被关在地牢里,你可以随时离开,闭眼吧,我这就送你归西。” “别别别!我没说瞎话!我只能穿过木头门,多厚都行,地牢里是铁门,我穿不出去呀!求求你们带我一起出城,我被关在这鬼地方太久了。”中年人苦苦哀求道。 “别信他的鬼话,地牢里有的是这种伶牙俐齿的家伙。”梅钱说着就要动手。 “我可以证明的!只要一扇木门就行!” 中年人匆忙的哀求下,云缺拦住了梅钱。 “好,我带你出去试一试,如果你没说假话,能帮我出城,少不了你的好处。”云缺道。 “大爷放心!我这人从来不说谎嘿嘿,我只要点银子就成,不贪心的。”中年人讪笑道。 梅钱皱着眉,收起刀,对云缺投去个眼色。 那眼色很显然是在告诫云缺,这种人即便能用得上,出去后也要立刻灭口。 云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三人就此离开地牢。 梅钱出去后就与云缺分开,说是回城门。 云缺带着囚徒在附近找了棵大树。 “试试吧。” 云缺抱着刀,笑呵呵的道。 关在地牢最深处的家伙,基本都是死囚,如果对方说瞎话,云缺不介意立刻送他见阎王。 中年囚徒站在树前,伸展开两手,胡乱摆动,如同做法事的游方道人。 怎么看都是骗人的把戏。 抖了半天手,中年囚徒站好了身体。 云缺还以为对方要装模作样的再掐诀念咒一番,结果对方一头撞向大树。 下一刻,中年囚徒的身体竟诡异的融入大树,从另一侧穿了出来! 穿树而过! 没有施法,也没有念咒,就这么直挺挺的穿了过去。 云缺看得大为惊奇。 对方施展的绝非什么法术,因为没有任何气机波动。 修士施法,大多要掐动咒决调动天地气息才行,可这位什么也没用,抖完手就直接穿树。 这是什么能力? 云缺没空多想,带着对方离开地牢区域,找了户没人的废屋子。 屋门破旧,只剩半边。 “带着我一起穿过去。”云缺道。 中年囚徒连声说好,拉着云缺一起穿过屋门。 到了屋子里,云缺回头看着纹丝不动的破门,心头大喜。 有这家伙在,只要到了城门,即可无声无息的穿城而过! 第31章 起火入药 城中一处小巷。 梅钱藏身在一间无人的木屋后,皱着眉暗自嘀咕。 “怎么能连输一百次,我运气有这么不好?”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输了一百次还没看出端倪,你的眼力比那云缺差太多了。” “他的战力的确比我高,但比起眼力,我梅钱绝不会输给任何同阶!他运气好而已,我能断定他绝不是出老千才赢的。”梅钱倔强道。 “运气?呵呵,人家出的是虚拳,他每次都会盯着你的手,在你五指即将形成剪刀石头布的形态那一刻,他的虚拳便会瞬间应对,在任何人眼里,你们出拳都是同步的,没人作弊,只是人家的眼力比你更快,所以才能次次都赢。”苍老的声音道。 梅钱微眯起双眼,咬牙切齿,无话可说。 他对云缺是不服气的,始终都是。 但这次,梅钱不得不服气。 其他的不说,单独眼力这一块,他望尘莫及。 否则就不会连输一百次。 不多时,那苍老的声音提醒道: “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梅钱立刻走出小巷,他没去城门,而是重新沿着通道返回地牢区域。 “眼力再好也是个武夫而已,真正的好东西,武者可感知不到。” 梅钱显得很是得意,来到通道尽头,继续挖掘翻找。 由于另一侧已经被巨鼠打通,四周没剩下多少土石。 很快梅钱皱起眉。 除了沙石之外,什么也没有。 “宝藏呢?你说过这里存在着至宝气息,难道只有四枚血茸果?”梅钱道。 “血茸果在你眼里值点钱,在老夫眼里与粪土无异,岂能称其为至宝。”护心镜上闪过一层光晕,随后那苍老的声音带着疑惑道:“至宝的气息,消失了。” “消失?怎么会消失!除了血茸果,我和云缺什么也没挖出来啊。”梅钱道。 “宝藏不翼而飞,此事诡异,尽快离开这里。”苍老的声音说完便没了声息。 梅钱不敢久留,立刻离开地牢区域,返回城门。 …… 庸医馆。 老医者始终在忙碌。 医馆里的病人越来越多,全是发疯想要咬人的附近百姓,被家人捆绑后送来医治。 医馆里仅有的几名学徒忙得焦头烂额。 牧青瑶也在帮忙。 按照老医者指点的手法,牧青瑶不到半个时辰就大致学会了镇魂三针,亲手扎好了一名发狂的女子。 老医者连连点头,投去赞许目光,给予牧青瑶一个极高的评价。 天赋过人! 只可惜镇魂三针只能暂时消除患者的狂躁,毒力不除,还会发病。 早先被治疗的女童,突然再次狂躁,咬了她的母亲后冲到大厅,嘴角血淋淋的,眼睛通红,好似恶鬼。 由于牧青瑶离得最近,女童直接扑了过去,张嘴就咬。 牧青瑶用尽全力按住女童的脑袋,躲避着对方的牙齿。 发病的女童变得力量极大,以牧青瑶的力气根本控制不住,几个病患家属冲过来帮忙才将女童制服,重新捆绑起来。 大厅里的乱象刚刚平息,庸医馆门口涌来一群发狂的百姓,足有几十号。 这些人牙齿上沾满鲜血,不知咬了多少人,犹如一群野兽冲向医馆大厅。 老医者皱着眉,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救治得再快,也没有奇毒扩散的速度快,一己之力,难以回天。 “七先生只管救人,我们守在门口!” 一名刚刚送来家中病患的汉子大吼一声,最先站了出来。 “没有先生,我家闺女就没有治好的希望,我帮忙守门!” 那女童的父亲也站了出来。 “算我一个!” “我也来!” “咱们把医馆大门堵死,想冲进来捣乱,先杀了我们再说!” “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守不住一个院子吗!” “先生放心,就算我们被咬死,也不会放进来一个!” 十几个男人站在门口。 有老有少。 这些人年纪不同,出身不同,地位也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守护家人的决心。 老医者的目光微微晃动起来,沉默着,他藏于心底深处的某段往事,被这一幕所触动。 当门外野兽般的人群即将冲进医馆之际,这些发狂的百姓忽然纷纷飞了起来。 不是自己飞,而是被踢飞的。 一阵拳脚响动过后,医馆外干干净净。 一群发狂者全被踢出院子,一个个佝偻着身体起不来了。 “又不看病,挡什么路。” 云缺埋怨了一句,大步走进医馆大厅。 门口的十几个男人看得目瞪口呆,哗啦一声让开通路,生怕被云缺一拳一脚给打飞。 牧青瑶擦了下额头的细汗,现出微笑。 随后小郡主看到云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邋里邋遢,乞丐一样,不知是何来路。 “这位是?”牧青瑶疑惑道。 “小的姓门,排行老六,叫我门六就成。”邋遢男人憨笑道。 “再等半个时辰,准备出发。”云缺低声道。 半个时辰足够梅钱在城门处做好接应的准备。 这时被捆住的那女童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额头凸起的血管接连爆开,满脸是血,情况危急。 由于医馆人手不足,一些病患家属也不会救治,只能急得干瞪眼。 牧青瑶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用止血绷带紧急包扎。 云缺见她一个人忙碌,只好上去帮忙,两人合作之下很快将女童的伤口封住。 但也仅仅是权宜之计。 绷带很快被鲜血染红。 女童的气息愈发微弱,照这么下去,等不到再次发病,就得失血过多而亡。 “七叔,治不了吗,到底什么病?”云缺望向刚刚处理完一个病患的老医者。 “厉血症。”老医者沉声道:“奇毒入血,致使血脉沸腾,如厉风过境,飞沙走石,一夜之间即可血枯人亡。” 闻听此言,医馆内的病患家属齐齐呆滞,许多人瘫软在地,哭声四起。 牧青瑶轻蹙秀眉道: “古医书上记载有此症,厉血症,鼠毒而发,疫病千里,尸横遍野,以毒源之血配三才奇花可解。” 七叔缓缓点头,现出赞许之色道: “小姑娘博学多才,如此罕见的病症居然也能记得。” “毒源之血?我刚才倒是撞见一头红毛鼠妖。”云缺道。 医馆内的哭声瞬间止住,一个个绝望的家属纷纷望来,眼里闪烁着期望。 “被它跑了。”云缺又道。 哭声继续响起,病得最重的女童在此刻嘴角开始溢血,病症加重。 女童的父母彻底绝望。 “不过我把老鼠尾巴切了下来。”云缺摘下身后的黑袋子。 医馆里的哭声再次停住,人们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七叔拿出黑袋子里的巨型鼠尾,颔首道: “针毛毒鼠,果然是此妖作祟,如此完整的鼠尾,足以提炼出充足的毒源。” “七叔若是收购的话,给你打个七折。”云缺道。 “鼠尾可入药,对我来说是难得之物,市价在四百两上下,我出五百两。” 老者说罢让小徒弟取来银票,总共五张,每张一百两。 云缺只收了三张银票,义正言辞道:“老主顾,折扣必须有!我做生意向来如此。” 老医者笑了笑,不多推辞,将剩下的银票收了起来。 有了鼠尾,大厅里的人们都觉得看到了希望,尤其女童的父母,急得眼泪直流,就等着七叔配药了。 牧青瑶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轻声道: “毒源易找,奇花难寻。” 闻言女童的父亲豁然大惊,连忙询问道:“七先生莫非调制不出解药?那三才花很罕见吗?” “何止罕见。”七叔长叹一声,道:“那是真正的天材地宝啊。” 女童父亲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只觉得眼前发黑。 天材地宝这四个字,注定了与凡人无缘。 “城里会不会有三才花?我们去找!” “搭上命我们也不怕!” “对!咱们一起找,肯定能找到的!只要配出解药,我们的家人就有救了!” 众人不肯放弃。 他们的家人都在生死边缘,不救,只能等死。 牧青瑶的俏脸上泛起苦涩,轻语道: “三才奇花,生于冰域,花分三彩,落地无踪,天下奇花千万朵,唯独三才冰下行。” 短短一句话,让人们的希望彻底破灭。 存在于冰雪之地的奇花,又能自行在冰下移动,如此奇物,岂是一群凡人能找到的。 医馆内安静下来。 只剩下病患们不断痛苦低吼。 女童额头的绷带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气息越来越弱,眼见着要活不成了。 她的父母无声的抱紧她,像两个死气沉沉的垂暮老者,麻木中只剩下深深绝望。 老医者望着那一家三口良久,自语般幽幽说道: “老夫从前有一位挚友,乃我一生知己,她擅长下毒,我擅长解毒,有一日她与人斗法身中奇蛊之毒,仅剩一日可活,我本可以救她,最后她还是死了。” 云缺听得奇怪,问道:“既然能救,为何会死?” “只因我犹豫了一个时辰。” 七叔的声音透着苍凉,道:“等我做出决定不惜代价救她的时候,看到的只剩一具尸体,为了不让我为难,她加快了气血运转从而加速毒发时间。” “这就是七叔你的不对了,早点救人的话,何必天人两隔。”云缺道。 “是啊,这些年我始终在后悔,当初如果不犹豫那一个时辰,她就不会死,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可人这一生,往往只有一个念头。” 老者苍凉一笑,问道:“云缺,如果你这位红颜知己即将死在面前,需要你放弃进阶更强境界的希望去救,你会不会犹豫。” 老者口中的红颜知己,显然指的是旁边的牧青瑶。 “这是个麻烦的选择,所以我从来不找什么红颜知己。”云缺道。 老者料到云缺不会回答,望向牧青瑶道: “小姑娘,换成是你呢,若你的知己将死,需要你切一根手指相救,你会如何选择。” 牧青瑶深深看了眼旁边的黑衣少年,凝重道:“士为知己者死,十指尽断又何妨。” “哈哈哈哈!” 老者忽然大笑,抚掌道:“好一个十指尽断又何妨!连一个小姑娘都不会犹豫的选择,我却犹豫了一个时辰,后悔了半辈子……起火!” 老者一声起火,立刻有两个小徒弟拿着鼠尾跑去准备。 起火,是制药的第一步。 云缺微微皱眉,他与七叔很熟,但对方的来历却一概不知。 云缺只知道这个老头医术惊人,出手还大方,为人很不错。 “七叔,你家医馆里有三才花?”云缺疑惑道。 “医馆里没有,城里也没有,整个大晋国也许都没有,不过,我身上有。” 七叔洒然一笑,清吟道:“前溪独立后溪行,鹭识朱衣自不惊,借问人间愁寂意,伯牙弦绝已无声。” 咔嚓! 一道刀光闪过,七叔竟用一把匕首切断了自己的小拇指! 老者抓起小拇指扔给一名小徒弟,高声道: “入药!” 第32章 请将军相助 七叔断指的举动,看得所有人瞠目结舌。 连云缺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等局面。 那可是手指! 又不是灵花灵草,入药能熬出什么来? 七叔的小手指,虽然鲜血淋漓,却古怪的散发出一种草木香气,断层处呈现出三彩之色。 牧青瑶此刻神色微变,脱口道: “指封三才!” 那根小指之内,竟融合着一朵三才奇花! 至此,云缺与牧青瑶终于明白了七叔当年为何会犹豫那一个时辰,从而错过了救活知己的机会。 因为七叔将天材地宝养在自己的手指之内,借此来冲击下一个境界,若切断了,相当于葬送掉自己千辛万苦才堆积而来的进阶之路。 但凡修行者,谁不想在修炼之途再进一步呢。 人之常情而已。 七叔的犹豫,其实没错。 在进阶更强的境界与救治知己之间,他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七叔的知己也没错。 她了解七叔,更不愿七叔因此断送进阶的契机,于是选择提前毒发,了结一生。 这便是知己。 赤心用尽为知己,黄金不惜栽桃李。 一段令人唏嘘感慨的知己之情。 小徒弟接过断指后,匆匆赶去熬药。 不多时鼠尾血与断指熬制的汤药出锅,七叔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后,命人先给那濒死的女童喂药。 汤药入口,女童浑身立刻颤抖起来,头皮处冒出大片的黑血。 那是鼠毒,正逐渐渗出。 很快女童安静下来,呼吸逐渐平稳,终于逃过一劫。 见汤药有效,医馆内的百姓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庆幸着女童的死中得活,也庆幸着中毒的家人迎来了真正的希望。 七叔吩咐小徒弟以汤药为原浆,调配出大量解毒剂,分发给众人。 牧青瑶此刻的眼神愈发明亮,她终于知道了面前的老者是何许人也。 “春来花开去年古,七针绝学传中土!十指封灵,您是天祈学宫回春殿的上一任先生,杨七古!” 当牧青瑶道出这个尘封多年的名讳之前,她与云缺周围已然笼罩起一层无形的气息,隔绝了声音。 显然对方不愿让外人得知自己的身份。 七叔缓缓颔首,道: “能认出老夫,小姑娘的身份怕是不一般,还望你帮老夫保守这个秘密,归隐之人,图个清静。” 牧青瑶执弟子礼,躬身道:“学生牧青瑶,谨遵师命。” 杨七古满意的点点头,挥手撤去隔音障。 牧青瑶反倒有些诧异。 云缺也听到了杨七古的身份,怎么老先生没对云缺有什么交代呢。 好像杨七古根本不在意云缺会泄漏他的身份似的。 “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云缺说完,对七叔拱手告辞。 医馆内的病患都喝了解药,恢复得最快的,已经恢复了神智能自己走路了。 人们兴高采烈,可院子里又出现十几个发狂的百姓。 牧青瑶犹豫了一下,询问道:“先生调配的药剂,可够满城百姓解毒?” “应该差不多,若是不够,可以将药量再次稀释,解毒的速度慢些而已,一样有效。”杨七古道。 “我们这些人手不够,需要更多人帮忙才行。”牧青瑶凝重道。 “自身难保,还要帮别人?”云缺道。 “这次百玉城劫难,说到底与我有关。”牧青瑶道。 “烂好人,不长命。”云缺撇嘴道。 牧青瑶微微偏着头,背着小手,展颜笑道:“你会帮我这个烂好人的,对么。” 小郡主天真可爱的模样,任谁看到都会为之痴迷。 云缺皱着眉,咬着牙,贴近对方的耳朵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这种事我会打晕你,把你当成死猪扛到天祈城!” “一言为定!”牧青瑶在云缺耳畔吹气如兰的轻声道。 “你想怎么办。”云缺恢复了冷漠神态。 “聚集人手,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有护院,他们肯定没被咬过,只要将这些人聚集起来就是一股救人的力量。”牧青瑶道。 “这种时候那些有钱人家都会各扫门前雪,谁会管别人死活,就算能说服他们,这么点人手也太少了,百玉城至少三十多万人,估计得有一半中了毒。”云缺道。 “我知道靠着城内大户肯定不够救人,我会先去召集官府里的官差,再带着城内官员齐至城守府,让守军协助,众目睽睽之下,城守将军也不敢推脱,只要城内守军行动,所有的大户自然会出力帮忙。”牧青瑶道。 寻常百姓的死活,那些大户不会多管,但官军上门,他们不敢不从。 这就是牧青瑶的全盘计划。 “转守为攻,化暗为明,这是一招险棋,不过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云缺点头道,不得不佩服牧青瑶这位灵芸郡主的胆略。 “不过这里有一个难题。”牧青瑶蹙起秀眉道:“城守若不露面,靠着城内的其他文官,绝对调不动守军。” “我来解决。” 云缺冷笑道:“那位城守大人不是喜欢坐山观虎斗么,如果后院起火,我看他还坐不坐得住!我们分头行动,城守府碰面。” 定下计划后,云缺与牧青瑶准备离开医馆。 临走前,云缺拍下二两银子,道:“七叔,给我留间房。” 杨七古痛快的收下银子,道了声好。 在庸医馆留间房,不是为了来治病,而是云缺给牧青瑶留的一条后路。 一旦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只能将牧青瑶藏进庸医馆,才有逃生的希望。 杨七古收下银子的举动,让云缺安心不少。 能成为天祈学宫的先生,这位七叔的来头绝对不小,尽管人家已经归隐世外,不问世事,至少愿意帮忙庇护一二。 这已经是极大的人情了。 临走前,七叔拿出两个有些古旧的香囊,一个绣龙一个绣凤,寓意着龙凤呈祥。 七叔将香囊分别送给云缺与牧青瑶。 “这是我当年与那位知己共同研制的驱毒香囊,有趋避百毒之效,可惜年头太久,效用早已大不如前,不过趋避蚊虫还是很好用的,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能相知无悔,不负今生。” 云缺与牧青瑶接过香囊,施礼道谢。 看着两个年轻人走出医馆的背影,杨七古手捻白须,微笑了起来,目光中泛起深深的怀念。 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与那位早已故去的红颜知己。 …… 云缺将牧青瑶送到最近的衙门后,开始满城转悠。 门六始终跟着。 这家伙是出城的关键,云缺怕他逃了,于是带在身边。 走了几条街,在门六累得够呛的时候,云缺停步在一处干枯了不知多少年的水井旁。 趴在井口,云缺仔细闻了闻气味。 门六觉得莫名其妙,一口枯井有什么好闻的? “大爷,咱们啥时候出城啊?”门六道。 “快了,先找点东西。” 云缺已经能确定,那只断了尾巴的针毛毒鼠就在水井附近,不超过方圆一里的范围内。 身为猎人,狩猎是必备技能,而寻找猎物才是最拿手的能耐。 猎妖人,一样如此。 云缺寻妖的本事,说出去几乎没人相信。 他单凭着嗅觉即可分辨出妖物曾经遗留过的气息,再从气息的强弱来判断妖物行进的方位与大致距离。 城守将军打算做乌龟,闭门不出,那么云缺就准备给对方送一份大礼。 在附近找到一根长木杆,再拿出随身携带的鱼线,很快一个简易的鱼竿制成。 鱼饵,则是一枚血茸果! 云缺站在井口,将鱼竿甩得飞起,让血茸果的气息四散开,随后带着门六直奔城守府。 过了不久, 在枯井不远处一间屋舍里,一只没有尾巴的火红妖鼠钻了出来,嘴里还嚼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针毛毒鼠的长鼻子拼命抽着气。 它闻到了血茸果的芳香,嘴里的人头顿时不香了,被它吐了出去。 循着灵果气味,针毛毒鼠快速爬行,在黑夜里犹如一道红色的旋风。 …… 城守府。 负易面沉似水的坐在书房里。 地面上是碎裂的茶杯茶壶,连他平日里最喜欢的一方砚台都被砸了个稀碎。 “红莲教……害我不浅!” 负易越想火气越大,抡起巴掌,啪一声将面前的木桌砸成两截。 红莲教与灵芸郡主的恩怨,他根本不想插手。 本以为借着剿匪之名封城三日,就当还了红莲教的人情。 不料城中大乱,无数百姓染上奇毒,尸体到处可见。 照这么下去,不管红莲教能不能抓到灵芸郡主,他这个城守将军最后都得背锅。 城守将军,一城之守! 负易最大的职责,就是守护百玉城,守护城内百姓。 城里死的人越多,他的罪名就越大。 而且这黑锅还推不出去,只能负易自己扛着。 负易恨不得掐死红莲教那个教主。 什么作壁上观,什么明哲保身,负易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已经引火烧身了! 他现在的处境,更为尴尬。 不出面的话,城里无时无刻不在死人,若伤亡过重,他难逃其咎,不知会被朝廷如何处置。 出面的话,回天乏力。 城里乱成这种模样,根本难以平息,如果再碰到灵芸郡主,卷进红莲教的阴谋当中,他负易更难脱身。 帮了红莲教,会被晋国通缉追杀。 帮了郡主,会被红莲教视作仇敌。 怎么算也不得好,里外不是人。 正愁容满面的时候,负易忽然听到府中一阵大乱,火光冲天,刀剑声伴着惨叫。 “怎么回事!” 负易大吼。 很快军兵来报,府中出现巨大鼠妖,正在到处杀人,已经被咬死几十名军兵。 负易大怒,抓起身旁的重刀冲了出去。 城守府里,发生了一场恶战。 身为七品武者的城守将军负易,集结数百人马,在自家府中围杀一头发狂的七阶鼠妖。 这场恶战打碎了十几面院墙,轰塌了六七座屋子,最后连大门都被移平。 当负易一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斩杀了七阶鼠妖后,他才发现身后被移平的府门外,站着一群人。 全是城内的文官与衙役! 这些人众星拱月般围拢在一名白衣少女身后,一个个低眉顺眼,恭敬得好似孙子一样。 负易的眼睛一点点瞪大。 他最不愿看见的局面,到底还是出现了。 白衣少女柔美的俏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开口道: “负将军好身手,我是灵芸郡主牧青瑶,特来请将军相助。” 少女轻灵柔和的声音,十分好听,可负易听到后,只觉得自己的脑瓜仁儿开始疼了起来。 第33章 坟头开花 当着满城官员的面,负易只能装出错愕表情,急忙拜见郡主。 牧青瑶直接道明来意,要求调集守军协助解毒。 负易猜测过灵芸郡主会来城守府,所以他才闭门不出装作不在家,但他没想到灵芸郡主会在这么巧的时间点出现,还带着大批官员。 身为城守,满城混乱之际若还按兵不动,眼看着无数百姓惨死,那负易就再没退路了。 除非他现在翻脸,杀了郡主与一群同僚,否则只能妥协。 衡量了一番利弊,负易立刻答应下来。 牧青瑶当仁不让的亲自安排,将守军分为数十队,一部分去大户人家召集更多的人手,剩下的赶往医馆取解药开始救助百姓。 灵芸郡主临危不乱的指挥,引来一众百玉城官员的极力夸赞。 牧青瑶没放过这些文官,命在场的官员全都将家丁召集起来,继续救人。 郡主的号令,没人敢不从。 很快城守府门口汇聚起上千家丁。 有了这些家丁,再加上守军不断召集的大户人家,救人的队伍愈发庞大。 很多没中毒的百姓在家人得救后,义无反顾加入到救人队伍当中,混乱的百玉城,开始迅速平复。 见大局已定,牧青瑶终于长出一口气,借口去驿馆,在两名文官的陪同下离开城守府。 等牧青瑶走后,负易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尽管他已经派兵救人,但责罚肯定是难免的,这场大乱他在责难逃。 既然局面已经无法更改,负易咬了咬牙,唤来亲卫。 “立刻去各处城门传令,城内疫病大起,为防止奇毒扩散,任何人不许出城,谁敢放走一人,断头之罪!” 亲卫立刻领命而去。 负易这道军令,有着两重含义。 一是将功补过。 宁可百玉城内死伤无数,也要扼制住奇毒的源头,这样一来即便上面责罚下来,他也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掉脑袋。 他能借口说是为了大晋更多的百姓安危,才甘愿封死百玉城。 二是为了给红莲教一个交代。 郡主始终困在城中,你们红莲教能不能拿走郡主的人头,是你们的本事,我已经按照你们的吩咐封死了百玉城,就算郡主逃了也不关我事。 安排完之后,负易找了两个附近的文官,与其一同调兵救人,忙碌起来。 做好事,必须有人证才行,到时候拿不出证据,岂不白忙一场。 …… 去驿馆的路上,牧青瑶支开陪同的文官,独自拐进小巷,与等在这里的云缺碰头,赶往城门方向。 城门下。 一队百余人的军兵正严阵以待。 厚重的城门关得死死的,门洞内漆黑一片。 梅钱作为守门的校尉,不必站岗,他在距离城门十几丈的路边搭起个火堆,火堆上烤着两只刚抓到的野鸡。 城门附近就是树林,时而能见到野味。 咕咕,咕咕。 林间传来两声鸽子叫声。 梅钱扫了眼旁边的树林,知道这是云缺的信号,随即起身朝着城门处喊道: “烤熟了,都过来吃一口,今儿我带了点酒,大伙儿暖暖身子。” 一听有酒,站岗的军兵纷纷大喜,一窝蜂的冲了过来。 “还是头儿好,知道心疼我们嘿嘿!” “我要是女人啊,肯定嫁给头儿哈哈!” 一群军兵嬉笑着开始分酒。 “少贫嘴了,别喝多,将军要是来查夜非得挨板子不可。”梅钱说着瞄了眼城门方向,见还有两人没动地方,问道:“那两个兄弟怎么没过来。” “可能不好意思吧,管他们呢,爱吃不吃!少个人咱们就能多吃块肉。” 旁边的军兵不以为意的说了句。 梅钱的目光泛起冷色,起身来到城门后,对那两名军兵笑道: “大半夜的,这里又没人,跟我喝两口去。” “不必了,我们不喝酒。” “将军刚下令,我们还是尽忠职守的好,省得出意外。” 两名军兵一点面子不给,直接拒绝,站在城门下寸步不离。 梅钱点了点头,道: “也好,兵就该有个兵的样子,你们不错,知道自己的职责,将来肯定能被将军器重,不像那群饭桶,见到酒就忘了娘。” 说着梅钱背着手走进昏暗的城门洞,随后发出一声惊咦。 “你们过来瞧瞧,城门怎么裂开个洞?” 两名军兵一听,立刻谨慎起来,跟着走进城门洞。 “哪呢?” 其中一人沉声询问,另一人抽出腰刀防备。 “就在这。” 梅钱抬手看样子想要指点,但随后手中多出了双刀。 噗!噗! 两道闷响过后,两名军兵的心窝同时被长刀贯穿。 一人立刻毙命,另一人还剩一口气吊着,死死抓着梅钱的手。 “你敢残杀同僚!” 声音虚弱,惊恐中带着愤恨与质疑。 梅钱冷冷一笑,道: “百玉城守军一千五百零八人,我全都认得,其中没有你们两个,杀掉两个并不存在的同僚,谁又能知道呢。” 咔嚓! 长刀轻轻一转,就此搅碎了对方的心脉。 这时人影晃动,云缺带着牧青瑶与门六来到近前。 梅钱收起双刀,道:“出城费,一百二十五两,欠的账两清。” “你又没开门,要这么贵?”云缺怒道。 梅钱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 “红莲教的人?”云缺道。 梅钱这家伙向来做事谨慎,杀掉同僚的事,他轻易不会做,所以云缺才有此一问。 “不清楚身份,反正不是守军。”梅钱道。 “行,欠的账两清。” 云缺说完就要出城,结果被梅钱拉住,拽到一边。 “回来的时候,我扫听了一下,地牢最深处关押的那家伙是个杀人犯,有些年头了,好像从前朝就关在里面,具体身份没人知道,用完了直接处理掉。”梅钱低声道。 “我有分寸。” 云缺点头道。 门六在前,云缺和牧青瑶各自抓着门六一个肩膀,三人步伐一致走向城门。 越接近城门,牧青瑶越紧张。 这种穿门而过的现象,牧青瑶可没体会过,感觉不可思议。 暗淡的流光涌动间,门六当先走进城门,云缺与牧青瑶紧随也消失了身影。 见三人果然能穿门离开,梅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取出一个小瓷瓶,在两具尸体上洒落一层药粉,很快尸体便融化成血水。 毁尸灭迹后,梅钱迈着方步回到火堆前,抢过一块肉,大吃起来。 …… 城外。 牧青瑶眨了眨眼睛,面前是笔直的官路,两侧是无人的山林。 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百玉城外的空气都仿佛是新鲜的,是自由的。 逃出生天! 门六显得十分兴奋,刚要跑出去,一把被云缺抓住。 三人贴着城墙。 云缺仰着头,盯着城墙上的火光。 不仅城门有守卫,城墙上也有守军值夜。 如果就这么跑出去,肯定会被发现。 “走这边。” 云缺低声说完,沿着城墙左侧挪动。 门六与牧青瑶也学着云缺的模样,一点点往旁边挪。 当远离城门区域,三人这才钻进树林,彻底消失了踪迹。 确认没有人追踪,云缺这才放松下来。 终于甩开了红莲教。 这时已经天光放亮,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溪。 牧青瑶跑过去,洗了洗脸。 见水中有小鱼游动,还兴致勃勃地捞了几下,结果一条也没捞到。 云缺能看得出对方心情不错。 “自己就是鱼,还想要捞别的鱼,你不觉得你和小鱼同病相怜么。” 云缺没好气的道。 百玉城危机,直接带着门六离开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在城里转了一大圈,危险程度将百倍增加,幸好最后有惊无险,如果被红莲教的高手围攻,再加上负易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牧青瑶摘下一朵蓝色小花,举在自己鼻尖处,天真的道: “我像不像花儿。” 云缺一阵无语。 确实像,而且比花儿还美。 牧青瑶的笑容十分灿烂,在朝霞映照下,美得不可方物。 “九转灵花是打造伏妖阵的必备之物,有了伏妖阵,可保一城百姓平安,你知道吗云缺,我觉得今晚,自己就是一朵九转灵花,我也能保护一城百姓。” 牧青瑶含情脉脉的轻声道:“谢谢你,让我做了一夜灵花。” 面对善良又美丽的小郡主,云缺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咬咬牙,道:“今晚算加班,至少二百两!” 牧青瑶听得掩嘴轻笑,连连点头。 云缺转头看了眼门六。 这家伙趴在小溪旁喝起个没完,肚子都鼓了,还在喝,也不知多久没喝水了。 对方的举动,让云缺有些疑惑。 门六看起来不像个正常人,即便几天没喝水,也不会这么个喝法儿,如果不打断,这位都容易被撑死。 把门六拎起来,云缺问道: “喝够了没有。” “啊?够了够了!太久没喝水了,真好喝呀。”门六一脸痴迷,好像那溪水是什么美味佳肴。 “你是哪里的人,怎么关进的地牢。”云缺道。 “我?” 门六的目光变得迷茫起来,想了想道:“我住城里,是个厨子,杀了人被关进地牢,年头太久,当年的事记不清了。” 从梅钱处得到的消息,门六从前朝就被关在地牢,算算时间至少十五年以上,的确年头够久。 “给你两条路。” 云缺冷漠的道:“第一条路,跟我走,半年后你可以重获自由,第二条路,埋在这里,半年后坟头也许会开花。” “我跟你走!”门六立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三人重新上路。 穿过密林,回归一条小路后,牧青瑶终于辨认出方向。 这不是去天祈城的路,而是返回藏石镇的路。 “折返藏石镇,是个好办法,没人能想到我们会回到终点。”牧青瑶道。 “不回藏石镇,带你去个好地方。”云缺道。 “我们去哪儿?”牧青瑶好奇道。 云缺笑容古怪的道:“浮萍山。” 第34章 烤着吃 浮萍山,位于知远县西侧,与藏石镇相隔数百里。 浮萍山险峻而奇特。 山顶树木茂密一片翠绿,山体重岩叠嶂寸草不生,若逢雨天,朦朦胧胧的远远望去好似一片翠绿浮萍飘浮半空。 浮萍山有路。 一条羊肠小径,盘山而上,一侧是岩石山体,一侧是万丈深渊。 别看有路,却没人走。 浮萍山附近是大片森林,林中虎豹成群。 别说活人,狼群来了都得成为盘中餐。 浮萍山的山顶,修建着一处宽敞院落,院子里栽种着名贵花草。 大屋更是气派,房顶比寻常宅院高出一倍,用料考究,屋内摆设古香古色,屏风字画应有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一处豪门别院。 屋子里摆着长长的桌案,桌上铺着宣纸,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正提着一杆特大号的毛笔在写字。 写字的手,龙飞凤舞。 写出的字,歪歪扭扭。 很快落笔,纸上是一个七扭八歪,需要辨认良久才能认得出来的‘吃’字。 “吃,还是不吃呢……” 写字者发出一声纠结自语,扔掉毛笔,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每走一步地面都跟着震颤一下。 尽管是人形,脖子上却顶着一颗硕大的虎头,额头有一挫白毛,好似多了只眼睛,看起来凶神恶煞。 萍山君正在为难。 为难着剩下的一颗血煞丹。 红莲教给的定钱,是两枚血煞丹,回来它就吃了一枚。 不过第二枚,它始终在犹豫。 因为当时答应了云缺要扔一枚,说是扔,其实就是分人家一枚。 散发着阵阵血腥气的灵丹,就摆在桌案上,萍山君已经盯着一整天了。 丹药有着强烈的血煞气息,对它这种七阶妖族来说是大补之物。 吃一枚,自身修为即可增长一些。 血煞丹对萍山君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可一想起云缺那家伙,萍山君就没了胃口。 “云缺那家伙怎么会横插一手?要不是他,本王怎能就得到两枚血煞丹,红莲教出手可大方得很呐。” 一想起云缺,萍山君就觉得自己的腿肚子在隐隐作疼。 几天前的那一刀,砍得可够深的,骨头差点被砍断。 萍山君懊恼起来,一把抓起血煞丹,怒道: “老子就吃了能怎样!大不了搬家,我看你姓云的去哪找我!” 说是要吃,可萍山君最后还是没往嘴里送。 作为老邻居,它对云缺的了解远超旁人,知道对方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 既然答应了分人家一枚血煞丹,这要是吃掉,没准会被云缺追着砍一年。 想起另一个邻居无声无息的消失,萍山君的虎眼中泛起深深忌惮。 冷哼一声,又把血煞丹放回了原位。 这时一头瘦小的老虎跳进屋子,嗷呜嗷呜乱叫,一边叫一边往山下的方向看。 萍山君的虎头变得高兴起来,道: “山下来了三个人?好哇!三个人等同三盘菜,什么,他们自己往上走?那更好了,等他们爬到山顶,活动开筋骨气血,吃起来更有嚼头儿。” 嗷呜嗷呜! 瘦小的老虎摇头摆尾,看表情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这是头九阶虎妖,不会人言,单纯以虎类叫声沟通的话,只能大致表达出意思,无法准确描绘出想要诉说的东西。 “滚蛋!本王正憋着口闷气,三个我全吃,没你们的份儿!” 萍山君认为瘦老虎在乞食,抬起大脚直接将对方踢出屋子。 在浮萍山方圆百里之内,它萍山君才是真正的王。 “怎么吃好呢……有了,烤着吃!” 萍山君胃口大开。 亲手在院子里弄了个火堆,把两个从山下掠来的兵器架子当做烧烤架,又准备三杆纯铁的长枪当签子,准备来一顿烤活人。 萍山君兴致勃勃翻找出许久没用的各种调料。 油盐酱醋,辣子麻椒,整整齐齐在火堆前摆了一排。 随后萍山君搬了把椅子,悠哉悠哉的坐在火堆前等着美味上门。 被踢的瘦老虎愈发焦急,上蹿下跳,却不敢接近萍山君,生怕再被踢。 它一会儿钻出院子,到山顶往下看,一会儿又跑进来嗷呜乱叫,几次往返后,攀山者终于走到了山顶。 见三人上来了,瘦老虎干脆倒在墙角,肚皮朝上,一动不动的装死。 萍山君这才发现瘦老虎的古怪。 等它朝门口看去的时候,立刻变得目光呆滞,怔在原地。 “呦呵,准备得挺齐全呐,连调料都有,这是准备烤什么呢。” 云缺笑呵呵的走进院子,站在火堆前好奇的说道。 跟在云缺身后的,是牧青瑶与门六。 牧青瑶一身白色裙衣,落落大方,虎妖当面也没有丝毫慌乱,俏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门六则眼神木讷,张着嘴巴盯着对面虎头人身的萍山君说不出话来。 路上他只知道云缺要去见一位老邻居,他可不知道是一头虎妖。 “哈、哈哈。” 萍山君尴尬的笑了两声,心说烤什么?我准备烤你们啊,谁知道来的是你这个要命的家伙。 “烤那个……” 萍山君一眼看到墙角装死的瘦老虎,指向对方道:“烤全虎!知道你要来,自然要招待一番。” “烤老虎好哇,老虎肉最有嚼头儿,有阵子没吃了,这就开始烤吧。” 云缺一点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在火堆前等着开饭。 这下那只瘦老虎受不了了,爬起来就跑,快如一阵旋风般逃出院子。 它本来是给大王送信的。 猎妖人来了,整个浮萍山附近的低阶虎妖全吓得四散奔逃,不料大王没听懂,还自顾自的烧起火来。 在瘦老虎看来,自家大王这是准备引火自焚呢。 瘦老虎跑后,门六终于回过神儿来,扯着嗓子大喊道: “老虎精啊!” 这下萍山君不爱听了。 身为妖邪,萍山君最厌恶别人称呼它老虎妖啊老虎精啊之类的,如果喊一句虎王,它还能高兴点。 瞄着门六,萍山君阴森道:“这个能不能吃?” 牧青瑶它不敢打主意了,知道有云缺护着,但门六是个生面孔。 在萍山君眼里,但凡生面孔,都能填肚子。 就在牧青瑶和门六都觉得萍山君的询问实在无礼之际,云缺开口道: “你开个价,价钱合适的话,让你尝尝也行。” 门六差点把自己舌头给咬了,连忙求饶道: “我不好吃!十几年都没洗澡了,味道肯定不咋地,我会做吃的!我是厨子来着,想吃什么我来弄!保证大家满意!” 萍山君冷哼道:“厨子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本王现在就想吃厨子!” 门六欲哭无泪。 他没想到自己当了多年厨子,有一天客人会点厨子这道菜。 “行了,说点正事儿,我那枚血煞丹呢。”云缺道。 “早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来拿了。” 萍山君回屋把桌子上的丹药拿出来交给云缺,显得很是大方。 云缺把玩着丹药,笑道: “品相不错,红莲教出手够大方的。” “不大方,他们能请得动本王吗!”萍山君自傲道,早忘了被云缺追着砍时的狼狈模样。 收起丹药,云缺问道: “你和红莲教的人很熟么,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熟,我也是最近才听说过红莲教,他们当中一个护法找上门,许诺好处,请我出手,我见他们给的东西足够分量,这才下山,早知道郡主是你云缺的朋友,这买卖本王肯定不接啊,毕竟咱们才是好邻居。” 萍山君皮笑肉不笑的道。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知道红莲教的底细呢。”云缺失望道。 “底细不清楚,不过找我的那个护法修为不弱,当时他提及了红莲教的教主,说是一位四品强者。”萍山君道。 听闻这个消息,云缺的眉峰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四品! 以云缺现在的八品境界,足足相差四个大境界! 人家若是现身,随手就能捏死一大片八品武夫。 牧青瑶的神色也随之凝重许多,倒是门六可能对四品没什么概念,还沉浸在对虎头妖人的震惊当中。 “红莲教,到底许给你什么好处。”云缺问道。 萍山君沉默半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出三个字: “化形丹!” 妖族分九阶,对应着人族修士的九品境界。 萍山君这种七阶妖族,尽管神智大开能口吐人言,却无法完全转化为人身。 仅仅能将躯体变化为人形,样貌是无法改变的,尤其头部,始终是原始模样。 虎妖是人身虎头,狼妖是人身狼头,猪妖是人身猪头,除非拥有特殊幻术天赋的妖族,才能在低阶境界的时候将本体幻化为人。 妖族想要完全转化为人身,要达到极高的等阶才行,萍山君还差着太远。 有了真正的人身,就能与人族修士交易,获取更多的资源与消息。 无法化形的妖族,就像个生活在深山里的野人,梦想着有一天能大摇大摆走进各大城镇。 最重要的一点。 有了完整的人身,妖族的修炼速度将会变得更快! 而化形丹的存在,完美解决了低阶妖族无法转化人身的难题。 化形丹,化妖身为人形,是天价的极品灵丹,可遇而不可求。 得知红莲教许诺的好处,云缺忽然嗤笑了一声,摇头道: “老邻居啊,你可够蠢的,你被人家当傻子耍呢!” 第35章 训狗 当着萍山君的面,骂人家是傻子,云缺这话一出,旁边的门六脸都青了。 即便稳重的牧青瑶,此刻也紧张起来。 毕竟对方是七阶虎妖,又不是寻常的邻居,妖族大多是喜怒无常的,翻脸就会动手。 出乎两人预料的是,萍山君非但不恼,反而额头的白毛挤在一起,看起来像在皱眉似的。 “耍我?不至于吧,两枚血煞丹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萍山君道。 “你养没养过狗。”云缺道。 “没养过,那玩意不是用来吃的么,养它做什么。”萍山君道。 “那你懂不懂如何训狗。”云缺道。 “打呗,不听话就打,打到听话为止,多简单,再不听话就烤了吃。”萍山君道。 “我给你讲讲如何训狗,打没用,想要一条狗听话,需要食物才行,先拿一根骨头,让狗做出你需要的举动,比如去抓只野猫,就把骨头当做奖励,几次下来,只要你拿出骨头,狗就会跑出去抓猫。”云缺道。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如果用骨头做奖励,让狗抓耗子也行啊。”萍山君道。 “没错,训狗就是如此简单,只要有足够的奖励,狗会对你言听计从,绝对听话。”云缺道。 “听起来有点意思,改天我也弄只狗妖耍耍……咱们说的是我因何被耍,你讲训狗做什么?”萍山君道。 “别急,我还没说完狗的事呢,你想想看,当你按照奖励骨头的方式训好一条捡来的野狗,有一天你拿出一头香喷喷的烤乳猪,让野狗去把邻居家的牛抓回来,你猜狗会不会去抓呢。”云缺道。 “肯定会呀!骨头才几块肉,烤猪多香!”萍山君道。 “狗也这么想的,它去邻居家咬死一头老黄牛将其拖了回来,然后等着奖励,那么你这个主人,该怎么做呢。”云缺道。 “当然是给狗吃烤猪啊!”萍山君道。 “先别急着喂狗,你那邻居不比你弱,他没在家,等回来发现牛没了肯定来找,动手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同归于尽,而那头烤乳猪的价值够买一百条狗,你这个主人,还想喂狗么。”云缺道。 萍山君仔细想了想,道: “那还喂个屁呀!我自己吃了烤猪,把死牛切成块拿出去换钱,再把狗打死给邻居交差,就说狗发疯咬了牛,牛不知跑哪去了,反正狗已经死掉,死无对证!我省了烤猪,又白得一头牛,只搭上一条狗而已!” 云缺笑了起来,笑得萍山君莫名其妙。 一旁的门六还在掰着手指头算计着这番买卖到底谁赚,牧青瑶早已洞察了故事的寓意,对云缺投去赞许目光。 云缺摆了摆手,道: “你忘了,野狗是你捡来的,你真正付出的东西,只有几块用来训狗的骨头而已,红莲教付出的,也只是两粒血煞丹,你觉得七阶妖族的价值高,还是一粒化形丹的价值高呢。” 萍山君愣在原地。 好半晌之后,它勃然大怒,发出一声震天虎吼,啸声产生的波动将旁边的火堆险些吹灭。 “红莲教!居然拿本王当狗!” 萍山君的心智尽管比不得云缺这种聪明人,但它只要比较一下即可得出一个结论。 即便最后能杀掉郡主,红莲教也不会给出一粒化形丹的。 因为化形丹的价值,上千头七阶妖兽加在一起也比不过! 红莲教给萍山君画了一张香喷喷的大饼,并且用两粒血煞丹当做开胃菜迷惑住萍山君,让其奔波卖命,简直与训狗的手段一般无二。 吼完之后,萍山君只觉得一阵后怕。 它没杀掉郡主还好,毕竟没白忙活,有两粒血煞丹到手。 这要当真杀掉了灵芸郡主,它萍山君的处境就与故事中的野狗一样,被主人打死,用来背黑锅。 红莲教只要将郡主之死全推在萍山君身上,即可抽身事外。 收起獠牙,萍山君看向云缺的目光充满感激,道: “幸亏有你这位老邻居,要不然本王非得被人坑死不可!红莲教这帮孙子欺人太甚,本王早晚把他们都吃光!” 这次萍山君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云缺。 要不是云缺守护着灵芸郡主,等它带着郡主去找红莲教换取化形丹的时候,就是它萍山君的死期! 这时那只瘦老虎又返了回来,叼着一头刚咬死的野猪,放在火堆旁。 看意思,是给大王准备食材。 不过这家伙走路始终溜边。 “正好饿了,吃烤猪!”云缺搓着手道。 瘦老虎一听立刻显得轻松不少,像只老猫似的低声呜咽两声,好像在赞同似的。 牧青瑶第一次见到一头虎妖,会对人族产生如此畏惧的情绪,惊奇之余又觉得实在好笑。 瘦老虎其实并不瘦。 只是相比威猛的萍山君来说瘦小许多,体态与普通老虎相仿。 虎乃百兽之王,虎妖更是极凶,可在牧青瑶看来,那只瘦老虎在云缺面前,就差没去抓只老鼠把自己伪装成猫了。 哪还有半点虎威,简直成了一只大号儿的猫儿。 听说云缺要吃烤猪,门六急忙毛遂自荐道: “我来!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不多时,门六将野猪收拾好,架上火堆撒上香料,烤得外酥里嫩,肉香四溢。 萍山君撕下一条猪腿,一口咬掉一半,一边嚼一边挑起大拇指。 “香!” 云缺切了块小些的烤肉,递给牧青瑶。 野外烤肉,没什么餐具,吃起来不可能文雅,牧青瑶满不在乎,直接抓过来开吃,吃得满手是油,连嘴角都沾着一层油渍。 “这可不像郡主的吃法儿。”云缺笑道。 “入乡随俗。”牧青瑶道。 到了虎妖的地盘,自然得吃的狂野一些,如果这种时候还要碗筷,还文质彬彬的进食,反而是一种失礼。 萍山君对牧青瑶的吃法儿相当满意,略带歉意的道: “实在对不住啊郡主,我被那红莲教蒙蔽,一时脑子发热,只想着化形丹,差点吃了你,你放心!从今以后,你随时都能来我的浮萍山!不用带着云缺,你自己到了我一样好酒好菜好招待!” 牧青瑶豪气的拱手道:“不打不相识,今后我肯定会来做客。” “这就对了!哈哈,本王就喜欢爽快的,别的女人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烦死个人,还是郡主够爽快!” 萍山君大笑,朝着墙角的瘦老虎道:“去把本王的好酒拿出来!” 瘦老虎连忙跑去后院,不多时叼着个大酒桶回来。 打开盖子,酒香四溢。 云缺尝了口,赞道:“果然是好酒,哪弄的?” “半年前在乌鸡镇抢的!被那两只杂毛鸡叨了好几口,虎毛都掉了一层!这就是你云缺,别人来了我才不拿出来呢!”萍山君豪迈道。 “乌鸡镇的酒你也敢抢,够胆量!”云缺道。 “抢完就跑呗,杂毛鸡出不来,追不到本王哈哈!”萍山君道。 牧青瑶听得好奇,问道:“乌鸡镇的鸡,难道连萍山君都要避之不及?” “区区两只七阶野鸡而已,惹急了本王,把那两只杂毛鸡炖鸡汤!”萍山君傲气道。 “没准是炖虎汤呢,你真能斗得过两只龙尾雉?”云缺嘲笑道。 “呃……这不是有你云缺嘛,咱俩联手肯定斗得过!”萍山君心虚的道。 “七阶巅峰妖兽龙尾雉!”牧青瑶惊疑道:“乌鸡镇难道养着妖兽?” 灵芸郡主博学多识,对妖族了解不少,听闻云缺道出的龙尾雉,立刻想起这种妖兽的恐怖之处。 据典籍记载, 龙尾雉是七阶妖族中位列顶峰的存在,几乎没有任何七阶妖兽是其对手,七品人族修士对其无不头疼。 “乌鸡镇的确养妖,这是他们的习俗,所以当初我才建议你走百玉城。”云缺道。 牧青瑶闻言轻蹙秀眉。 天下妖邪繁多,杀都杀不过来,居然还有人在刻意养妖。 见牧青瑶疑惑不解,云缺解释道: “乌鸡镇出产血玉,那玩意在皇城应该挺受追捧,价值连城,只要出一块,知远县府衙上上下下都有好处可拿,加上乌鸡镇附近没什么妖邪作乱的现象,衙门那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来血玉的产地,是乌鸡镇,学宫里不少学子都酷爱血玉,不惜高价收购,甚至以拥有一块血玉为荣,将其当做财力雄厚的象征。”牧青瑶道。 这番话引来萍山君的一阵大笑。 “都说人族聪明,要我看呐,人族里面傻瓜更多哈哈哈!拿着同类的血当宝贝,也就你们人族才干得出来这种傻事哈哈!” 萍山君的笑声,令牧青瑶愈发不解。 “人血?”牧青瑶奇怪道。 云缺呵了一声,道: “是啊,血玉里的血,其实大部分是人血,龙尾雉这种妖兽,只有吃掉活人的时候,才会产蛋,有机会在蛋中形成血玉,看着像宝贝,其实是妖兽将没有吸收的人血排除出身体的一种方式罢了。” 闻听此言,牧青瑶手里的烤肉再也无法入口。 一种恶心与愤怒交汇的情绪,在小郡主心里滋生。 牧青瑶见过血玉。 血玉极美,晶莹剔透宛若宝石。 可谁又知道,那么美丽的血玉,被无数人奉为宝贝的血玉,竟来得如此血腥,如此残忍! 第36章 行妖令 牧青瑶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乌鸡镇归属知远县管辖,他们以活人喂养妖兽,难道衙门也敢纵容。”牧青瑶蹙眉道。 “乌鸡镇里有个乌家寨,其实整个乌鸡镇都是围绕乌家寨建起来的,乌家擅长养妖,用来喂妖的活人,也是乌家的人,人家用自家人喂养妖兽,外人怎么管,民不举官不究,衙门才懒得去多管闲事。” 云缺一句道破玄机。 牧青瑶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即便小郡主如何愤怒,此时只剩下无可奈何。 在大晋地界,有数不胜数的家族存在。 很多时候这些家族的家法甚至凌驾在皇朝律法之上,只要不是叛国之罪,各大家族自行处置自家人,连衙门也没资格去插手。 尤其在偏远地带,一些大型家族相当于一个小国一样,家主就是土皇帝。 家主的话,等同于圣旨。 其实这一点牧青瑶已经领教过了,在大石村,村长的话比知县的命令还管用。 吃饱肚子后,云缺擦了擦手,道: “该说正事儿了,我这次来,是想请你这位老邻居出山。” “请我出山?去哪?”萍山君狐疑道。 “去天祈。”云缺指了指牧青瑶,道:“跟我一起,护送灵芸郡主回皇城。” 萍山君愣了一下,接着把硕大的虎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去!本王在浮萍山住得好好的,有酒有肉,我才不出门呢!” 萍山君又不傻。 护送郡主就要面对红莲教,人家红莲教的教主可是四品强者,一只手就能捏死它这头七阶虎妖。 到时候郡主能不能回到皇城,萍山君不知道,它只知道自己要是答应了,很容易变成烤全虎。 “别拒绝得那么快嘛,凡事好商量,有我在,你怕什么。”云缺道。 “没得商量!你要是能砍死红莲教那个四品的教主,我就跟你走,要不然没门!”萍山君道。 “能砍死四品,我还来找你干什么。” 云缺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这一路返回皇城必定危机不断,若有你萍山君相助,我们就能走一些险峻的路线,可以绕开不少城池,相对少了许多危险。” 云缺说的是实话。 来浮萍山,也是这个目的。 到天祈皇城的路线实在太少,而且所经的城池繁多,路上必定被红莲教布下层层陷阱。 若能绕开大部分城池,那么红莲教许多的手段就白费了。 然而绕开城池,最大的难点在于险峻的环境,路上少不了悬崖绝壁。 云缺一个人好办,加上牧青瑶就难了。 毕竟云缺只是个八品武夫,有的悬崖他自己爬都十分危险,带着小郡主根本走不了。 不过萍山君可是虎妖! 以萍山君的虎妖本体,绝大部分险地都能如履平地,即便载着人也能轻易通过。 “不去!被你砍的腿伤还没好呢,我走不了路,哪也不去!”萍山君咬死了不松口。 “当然不会让你白忙,听听好处再拒绝也不晚。”云缺说完看了眼牧青瑶。 那意思是我尽力了,接下来能不能拉拢萍山君,就看你灵芸郡主能出多大的报酬了。 牧青瑶沉吟稍许,道: “我只是个普通郡主,没有修为,也没有多少权利,给不出化形丹那等异宝,我只能尽我最大的能力和诚意,若萍山君肯护送我回皇城,我可以为你向陛下求一枚行妖令。” 听闻行妖令三个字,萍山君硕大的虎目骤然缩紧,喉咙里发出低沉吼声。 行妖令不是化形丹,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令牌,但这块令牌有着一个特殊的用处。 持有行妖令的妖族,除了伏妖阵笼罩的三座大城之外,可在晋国之内的所有城镇畅通无阻! 说白了,行妖令就是大晋国发放给妖族的一个身份令牌。 只要持有行妖令的妖族不再继续吃人作乱,即便在城里买个院子长住都没问题,各处衙门也不敢找麻烦。 行妖令在大晋国发放过多次,并非首例。 不过行妖令这种东西,在前朝燕国是绝对没有的。 这也是大晋与大燕在对待妖族上,不同的作风。 大燕王朝,对妖族实行斩尽杀绝的举措,只要发现妖物,不惜代价也要斩草除根。 大晋则多以驱逐为主,兼以怀柔,甚至是诏安。 从两处王朝对待妖族的不同,亦可看出两大王朝的强弱。 如今的大晋,在武力上远远不及大燕。 若非燕国耗尽气运,皇帝与司天监高手尽数战死,否则别说一个大晋,即便十个大晋也未必是大燕王朝的对手。 “行妖令……” 萍山君嘀咕着这块令牌,有点心动了。 低阶妖族希望得到化形丹,不就是为了融入人族世界么。 行妖令虽然无法让萍山君真正化形,却能让他拥有在人族城镇随意行走的资格,无需担心被晋国皇朝的高手击杀。 “这事儿,我得考虑考虑,你们不急的话,先在浮萍山玩两天,我这里景致不错。”萍山君道。 “正有此意,你慢慢考虑。” 云缺就像回到自家一样,给牧青瑶安排了住处。 反正萍山君这里好几间空屋子,住三个人绰绰有余。 牧青瑶住在云缺隔壁,就隔着一面木头墙。 “我睡隔壁,有事儿喊我就行。”云缺道。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住在妖族洞府。”牧青瑶新奇的打量四周,摆设和大户人家没有差别。 “是不是有一种睡着睡着就被吃了的感觉。”云缺打趣道。 “我不怕,有你呢。”牧青瑶微笑道。 “放心吧,萍山君算是有信誉的,说话一般都会算数,比很多人族强多了,妖心其实简单得多,远远没有人心那么复杂。”云缺不无感慨的道。 如果非得选择,云缺宁愿与妖族打交道,也不喜欢与人打交道。 因为与妖打交道简单,拿刀说话就行。 与人打交道,不需要拿刀,却要拿着更为复杂的东西,比如虚伪,比如矫饰,比如尔虞我诈,比如勾心斗角,比如互相利用。 “你读的书不多,但你懂得的道理,比很多人都多。”牧青瑶轻声道。 “郡主又说错了,我读的书可不少哦,藏石镇衙门里的书我都看过,尤其马小脚珍藏的那几本,看完后如拨云见日醍醐灌顶,让人豁然开朗!”云缺说着的时候,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到底是何等奇书,有机会我也想拜读一二,写的是什么内容?” 牧青瑶眨着清澈的眼睛,一副求学若渴的神采。 “呃……讲的是生命之初,轮回之始,总之玄奥得很,以后有机会让你也开开眼呵呵。”云缺有点尴尬的笑道。 马小脚珍藏的那些书,根本就没有字,全是图。 当晚,萍山君找到云缺。 “你给我个实话,这次送郡主回皇城,你有几分把握,红莲教可不好对付!”萍山君低声问道。 “五成把握,你要是帮忙,我有七成把握成功,只要郡主进了皇城就万事大吉。”云缺道。 “七成把握……你没唬我吧?老邻居了,你可别坑我。”萍山君咬着硕大的虎牙道。 “坑你作甚,我的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顺便告诉你个消息,离开小石村的时候,遇见了两个红莲教护法,一个左白一个右黑,都是七阶修士,他们俩如果速度够快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投胎了。”云缺道。 萍山君愣怔了一下,没有过多惊讶。 其他八品武者如果说自己能斩杀两名七阶高手,萍山君打死都不信。 但这话从云缺口中说出来,萍山君坚信不疑。 “就怕那个四品教主出手,四品呐,我们肯定挡不住!”萍山君担忧道。 “你看到教主模样了么,人家说四品你就信呐,我还说我有个二舅是一品武夫呢。” 云缺冷笑道: “即便红莲教高手众多,但这里是大晋的地界,皇城里高手无数,他们都不出门么,司天监的人天天窝在皇城里睡大觉么,越接近皇城,我们虽然越危险,相对的,找到帮手的机会也越大,哪怕一个帮手也找不到,别忘了灵芸郡主的亲爹可是手握八十万边军的阜南王!” 萍山君咂摸了半天,觉得云缺说的这番话不无道理。 它没有立刻答应,说着回去再考虑考虑,不过云缺已经料定这头虎妖肯定动心了。 等萍山君走后,云缺无奈的自语道: “我只有两成把握,加上你萍山君不过三成把握而已,谁让你是我的老邻居呢,不坑你坑谁呀。” 浮萍山远离尘嚣,十分安静,夜晚除了虫鸣再无杂音。 云缺和牧青瑶休息得都很好,连门六也睡得很香。 半夜的时候,门六口渴,迷迷糊糊的起来找水喝。 屋子里没有,他连眼睛都没睁直接穿过木门,晃晃悠悠夜游一样来到后院。 萍山君最喜欢学人族,家里的摆设也一样,人族庄园那一套,它这里应有尽有,后院还有一处小池塘,用的是一处泉眼。 “水……水……” 门六闻着味道到了池塘边,趴着就喝,跟只野兽似的。 “好喝的山泉水,真甜啊……” 喝着喝着,门六迷迷糊糊跌进池塘里,再无动静。 第37章 宰了老的卖了小的 天亮后,云缺精神抖擞。 出门先抻了个懒腰,浑身筋骨舒展开来,噼啪作响。 天气不错, 云缺带着牧青瑶在山顶转了转。 浮萍山景色很美,能眺望到极远的地方。 “大自然的景色,总会让人心旷神怡。” 牧青瑶感叹道:“若天下安泰,我会找一处这种景色秀美的无人之地,蓝天白云为伴,碧草清风相随。” 云缺眺望着远处,点头道: “的确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风水不错,适合做坟。” 两人并肩站在山顶。 一个幻想着未来的闲暇时光,一个考虑着死后的入土为安,竟有一种怪异的默契。 尽管两人想象的景象不同,但两人都十分清楚一件事。 接下来的路,将会越来越难走。 转到后院的时候,看到小小的池塘里浮着个人。 “门六?” 云缺诧异道。 看架势,这位在水里泡了大半宿,估计早没气儿了。 云缺想不通门六怎么会在池塘里,下去将对方捞了上来。 上岸后,发现门六还有气儿,居然没死。 叫了两声没有回应,云缺抡起巴掌左右开弓。 一顿嘴巴,终于把门六给扇清醒了。 “怎么啦!下冰雹了吗噼里啪啦的!” 门六醒来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摸肿起老高。 “你怎么掉进池塘里?”云缺问道。 “是吗!” 门六摸了摸自己湿透的衣服,恍然道:“半夜口渴,来找水喝,喝着喝着又睡着了,我没事,水喝太多我得回去躺会儿了。” 说着门六挺着个大肚子,晃晃悠悠往回走,看样子昨晚没少喝。 望着对方的背影,云缺的脸上泛起疑色。 “门六应该会水,否则普通人定然得淹死。”牧青瑶道。 “他会不会水,不清楚,但这家伙是真能喝啊。”云缺蹲在池塘边,指了指脚下。 牧青瑶仔细看去。 发现池塘侧边的泥土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颜色。 这种情况只能预示着一点。 池塘的水,在短时间内下降了! 从泥土的颜色能分辨出,原本小池塘的水是满的,现在还剩一半。 牧青瑶渐渐瞪大了眼睛。 “他喝掉半个池塘的水?”牧青瑶无比惊讶。 虽然池塘不是很大,但也有三丈方圆,至少一丈多深。 别说半池塘的水,就算半水缸的水,一个人也喝不进去啊! “是挺能喝的。”云缺自语道。 离开百玉城之后,在小溪处,门六就喝起个没完,好像对水有着一种疯狂的喜好。 没有修为,却能穿门而过。 身板瘦弱,却能豪饮如牛。 这个门六,绝非正常人。 云缺对别人的秘密没多少好奇心,只要能用得上就行,至于门六是什么奇特体质,他不在乎。 反正有用就行。 晌午的时候,门六用浮萍山现有的食材,做了一桌美味。 大多是山珍野兽,经过精心烹饪,味道一绝。 吃得三人一虎大呼痛快。 吃饱喝足,萍山君一拍桌子,道: “我决定了,陪你们走一趟天祈!郡主答应的行妖令,可得算数啊!” “一言九鼎,决不食言。”牧青瑶微笑道。 “还有一点,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萍山君龇着虎牙道:“如果强敌当面,实在没活路了,我可先跑!” “可以。”牧青瑶痛快的道。 “那就行!咱们啥时候出发。”萍山君放心下来。 这趟天祈之行,它心里其实也没底,不过它对自己逃跑的速度还是有点信心的。 “离开百玉城已经两天了,咱们今天就走。”云缺道。 “百玉城经过上次的混乱,红莲教肯定不会罢休,定会加派人手。”牧青瑶蹙眉道。 云缺看向萍山君道:“红莲教在乌鸡镇安排了多少人手?” “这个不清楚,他们只让我在小石村设伏即可,如果你们不走百玉城这条路,乌鸡镇那边他们另有安排。”萍山君如实道。 “这次不走百玉城,我们走乌鸡镇。”云缺就此定下路线。 牧青瑶自然没有意见、 知远县这边的地形,云缺作为本地人最为熟悉。 其实走乌鸡镇,是云缺早就想好的打算。 与百玉城那种边关大城不同,乌鸡镇可没有高高的城墙,无需走镇子,从周围的荒山即可绕行过去。 有了萍山君同行,山林地带不再是问题。 离开浮萍山,一行人没有立刻上路,而是转向另一侧。 出发之前,云缺还要去一个地方,拿点东西。 萍山君变化出硕大的本体,载着三人在林间奔行,速度奇快。 牧青瑶显得十分新奇,小脸儿被迎面的狂风吹得红扑扑的。 七阶妖兽当坐骑,这种经历别说普通人,有修为的修行者也没有多少人经历过。 尤其还是个野生的七阶虎妖! 在没有驯服的情况,能骑乘七阶妖兽,牧青瑶觉得整个大晋国除了云缺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还有这种能耐了。 萍山君的速度远非马车可比,一个多时辰便狂奔出几百里,最后停在一座昏暗阴森的荒山下。 这座山没有名字,山脚处有一个天然的巨大山洞。 走进山洞能感受到寒风扑面。 昏暗的山洞加上阴冷的寒风,预示着此处绝非善地。 “这里叫黑风洞,曾经住着一头七阶的大蛤蟆,浮萍山附近的老虎,没少被抓到这里当点心。” 萍山君充当起向导,给牧青瑶介绍道。 牧青瑶随之想起了云缺在小石村与萍山君大战之际,虎妖曾经提及过这处黑风洞,并确信这里的七阶蛤蟆就是云缺砍死的。 云缺点起火把,大步走在前面。 火光映照下,显现出洞窟墙壁上深浅不一的凹陷与刀痕。 连牧青瑶都能看得出,这里发生过恶战。 “我说最近怎么没见那老蛤蟆出来蹦跶呢,你什么时候来的黑风洞?”萍山君道。 “一年前吧,当时百玉城有人卖增加气血的灵丹,我手头紧,没办法,只能到处找点外快。”云缺随意的说道。 萍山君听得头皮有点发麻。 手头紧,就来砍死七阶蛤蟆换钱,要是以后再缺钱,谁知道这个凶神会不会去浮萍山扒虎皮呀! 黑风洞尽头,是一个天然石窟,周围堆积着一圈兽骨,看样子都是妖物吃剩的。 在石窟一角,有个不大的泉眼,形成一处水洼。 云缺走到水洼前,挽起袖子开始捞东西。 牧青瑶凑过去瞧了眼,随后被吓了一跳。 水洼里有一些黑色的圆石头,枣子大小,石头略微透明,其内生着个大眼球,还能动! “这些石头,好像是活的?”牧青瑶道。 “这是蛙卵,不是石头。”云缺将一个蛙卵托在手心,笑道:“去年这玩意还没孵化,今年看着差不多了,正好收走。” 牧青瑶恍然大悟。 原来云缺捞的,是那头七阶蛤蟆妖的卵! “蛙卵,也能卖钱么?”牧青瑶道。 “一般人不认这种东西,皇城里应该有识货的,就算没人买也无所谓,七叔肯定能收。” 云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袋子,将水里的蛙卵全都装好,总共十个。 牧青瑶能清晰感受到蛙卵散发的妖气,离开水洼后,蛙卵里的眼睛瞪得极大,好似在愤怒,看起来十分骇人。 “既然快孵化了,带在身边,会不会有危险?”牧青瑶下意识的说出担忧。 云缺不以为意的解说道: “离了水,蛙卵一般会停止孵化,进入类似冬眠的状态,即便孵化出来也没事,直接烤了吃,这东西味道不错的。” 牧青瑶现出苦笑。 她忘了眼前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青狐山的猎妖人! 吃妖这种事,在别人眼里实在无法想象,但放在云缺身上,就显得正常不过了。 猎人嘛,哪有不吃猎物的。 云缺这边收取蛙卵,门六一直蹲在旁边,盯着水洼眼神发直。 好像要尝尝孵化蛙卵的那滩水。 等所有蛙卵都装好,门六开始抻着脖子往水洼里凑。 “这水你也喝啊,不怕被毒死。”云缺道。 “看到水就渴,呵呵不喝了不喝了。”门六恋恋不舍的看着水洼道。 随后几人走出黑风洞。 萍山君走在最后,时不时的回头,嘀嘀咕咕道: “宰了老的,卖了小的,真狠呐……” 萍山君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 别人杀妖,杀掉就完了。 云缺杀妖,杀的那叫一个干干净净,恨不得把妖洞里的地皮都刮掉一层,简直是寸草不留! 萍山君心里涌起一阵庆幸。 这些年幸好没和云缺太过交恶,否则它的浮萍山方圆百里之内,怕是一只老虎都剩不下。 包括它自己。 洞口。 云缺大声道: “启程,天祈!” 从现在开始,云缺唯一的目标,是将牧青瑶活着带到天祈皇城。 萍山君傲气道: “此行肯定一帆风顺!郡主的安全就交给本王了,郡主放心,即便沐浴的时候本王也会守在门口,肯定不会让贼人偷看了去!” 这话云缺就不爱听了。 “你该不会自己想看,贼喊捉贼吧。” 萍山君怒道:“我要看也看母老虎啊!女人有什么好看的,长得都一个样,母老虎就不同了,有的威猛有的苗条简直风情万种!” 牧青瑶听得忍俊不禁,强忍着笑。 毕竟人家是虎类,总不好笑话人家的审美。 一虎,三人,就此启程。 大半天后,便抵达了乌鸡镇附近。 云缺本打算从乌鸡镇边缘地带绕行过去,却在山林里遇到一个熟人。 第38章 一座木屋一条命 乌鸡镇外的荒山里,生着一个小火堆。 烟雾渺渺。 一个六七岁大小,脸上长着雀斑的瘦小女娃正在火堆前用力的吹着气。 “呼!呼!烟够大了呀,怎么还不来呢。” 女娃吹得累了,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望着头顶的烟柱发呆。 她已经持续在这里生火有一个月了,每天都来,附近的干树枝都被用光,很难再找到。 女娃头顶,忽然多出一张冷峻的面孔,皱着眉。 “你在这放火,准备烧山么?” 女娃睁大了眼睛,惊喜着大叫道: “云大哥!你终于来啦!” 女娃急忙爬起来,一时没站稳差点跌进火堆里。 云缺正准备从这里绕路乌鸡镇,看到女娃才过来看看情况。 这个小女娃他认得。 是乌鸡镇上的人,叫小豆丁,没有父母,家里只有个姐姐。 “什么叫我终于来了,你在这放火,该不会专门等我吧。”云缺狐疑道。 “是呀!姐姐说这叫狼烟,云大哥看到一定会来的!”小豆丁抓着云缺的手,大声道。 “狼烟?”云缺好笑道:“你这烟火,只比厨子做菜的烟浓那么一丁点,狼见了都不怕,还狼烟。” “就是狼烟!能等来云大哥的,一定是狼烟!”小豆丁很认真的道。 “行吧,你说是狼烟就是狼烟,别烧到自己,你慢慢玩,我走了。”云缺摆手道。 “别走呀云大哥!我等你好久了,你一定要帮我把姐姐抢回来!”小豆丁不撒手。 云缺一脸无奈,道: “你姐又怎么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安生点,别到处惹事。” “姐姐在乌家寨里,我要不回来,云大哥帮帮我!”小豆丁哀求道。 “你姐又不是没有腿,她自己会走回来,你回家等着就行了。”云缺不耐烦的敷衍道。 小豆丁姐妹俩,在乌鸡镇可不是省油的灯。 别看人不大,主意多得很,经常耍得同龄的孩子团团转。 “姐姐回不来了,我知道她在哪!可惜我太小,进不去。”小豆丁道。 见小女娃苦苦哀求,牧青瑶于心不忍的道: “帮帮她吧。” 云缺瞪了牧青瑶一眼。 他本不想去乌鸡镇,只要绕过去就能少很多麻烦。 不过熟人相求,云缺也不好丢下小豆丁就走,只好答应下来。 小豆丁高兴起来,蹦蹦跳跳在前面带路,引着几人来到自己家里。 萍山君早已化作人形,为了遮蔽虎头,事先准备了大号儿的斗笠,带着一圈黑纱的那种,否则它这副尊容非得把小豆丁吓个半死。 小豆丁的家离着山脚不远,属于镇子边缘地带,屋后就是荒林,没什么人在这走动,十分僻静。 院子不大,两间干净的木屋。 乌鸡镇的人都住木屋,这里很少能看到砖瓦,尤其镇子中心的乌家寨,完全是木质结构。 云缺轻车熟路的进了院子,先去房后的水井打了水,分给几人。 “你们都是云大哥的朋友,我去给你们找点吃的!”小豆丁跑到另一间木屋翻找起来。 “来过这里?”牧青瑶看向云缺,道。 “住过几次,乌鸡镇的民风比较奇特,不大欢迎外人,这边没有客栈,我在附近打猎的时候,晚上有时候会住在她们家。”云缺喝着水道。 “既然乌鸡镇的人不喜欢外人,她们姐妹为何会欢迎你呢。”牧青瑶好奇道。 “我帮过她姐一次,一年前的事儿了,当时她姐也在树林里点狼烟,嘀嘀咕咕的祈祷,说什么请求天神相助,我正好尿急,于是帮忙把火堆给熄了,她姐还以为真有天神下凡,朝着火堆磕了半天头。”云缺道。 牧青瑶很想翻个白眼。 明明戏耍人家女孩子,非得说成帮忙。 牧青瑶都能想象到当时的画面,小豆丁的姐姐发现有人捣乱后,肯定气得咬牙切齿。 “你可真帮了一个好忙,人家祈祷天神,一定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境。”牧青瑶略带埋怨的道。 “郡主既然如此聪明,不妨猜猜小豆丁她姐遇到了什么困境。”云缺道。 牧青瑶蹙起秀眉,略一思索,道: “两姐妹相依为命,无依无靠,应该是生存上的困境,或许食物不足难以过冬,或许被人欺负有家难回。” 云缺摇头道:“不对,让你猜三天三夜,你也猜不到。” 牧青瑶闻言诧异道:“莫非是生死之劫?” “差不多了,她姐被选中成为祭品,乌鸡镇每个月至少一次大祭,祭品就是少女。”云缺道。 牧青瑶的神色为之一变。 此时她已经从云缺说出的祭品与大祭,联想到了血玉由来。 龙尾雉吃掉活人才会产蛋,蛋中生血玉,那么乌鸡镇的大祭,就是为杀人做出的掩饰! “你出手帮忙了。”牧青瑶道。 如果云缺不出手,小豆丁的姐姐肯定活不到现在。 “是啊,那只老母鸡的嘴巴被我砍了一刀,因此得罪乌家,人是救下了,可这里更不欢迎我了。”云缺道。 萍山君听罢现出恍然之色,道: “难怪上次我来偷酒的时候,看到一只杂毛鸡嘴巴上有一条疤痕,原来是你砍的啊!还是你云缺够胆量,我偷了酒只能跑,你还敢砍那两只杂毛鸡!” “有什么不敢的,拿我朋友当祭品,我怎么不得表示表示。”云缺呵呵笑道。 萍山君无话可说,竖起两根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 它充其量偷偷摸摸抢一桶好酒,云缺可是纯粹的虎口拔牙啊,连乌家的祭品都敢抢! 牧青瑶此刻已经看懂了云缺的举动。 给龙尾雉留下的一刀印记,是一种震慑。 震慑乌家,以后别打小豆丁家姐妹的主意。 很快牧青瑶又疑惑不解,道:“乌家不是用自家人做祭品么,怎么牵连了镇上的百姓?” “在乌鸡镇,大部分百姓都姓乌,小豆丁她们姐妹虽然是孤儿,也姓乌。” 云缺冷笑了一声,道: “用自家人做祭品,只是个对外的说辞罢了,乌家盘踞乌鸡镇多年,早将大部分百姓发展成乌姓,一些孤儿乞丐无家可归之人,乌家会赠送屋舍,但有个条件,必须冠以乌家之姓,从此成为乌家人,用这个法子,乌家自然会不断壮大,祭品也会越来越多。” 牧青瑶紧锁着秀眉,看了看廉价简易的木头房子。 一座木屋,便能买下一条命! 乌家的这种买卖,比起世上最贪财的奸商也不遑多让。 小豆丁神色落魄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个干瘪的果子,也不知存放了多少天。 “姐姐摘的果子,好像不能吃了。”小豆丁憋着小嘴,充满歉意的道。 “能吃的,我们带在路上吃。”牧青瑶善解人意,接过果子收好。 云缺也拿了个果子,在手里把玩道: “小豆丁,最近乌鸡镇有没有外来人。” “没有哇!除了你们之外,没别的人来。”小豆丁肯定的道。 云缺微微皱眉。 小豆丁的消息,是比较灵通的,毕竟这丫头整天在外面疯跑,镇子上的事大多会知道。 既然没有外人,说明红莲教没来。 但乌鸡镇与百玉城都是前往皇城的必经之地,红莲教在百玉城设下那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对乌鸡镇不闻不问呢。 “云大哥,我们现在出发吧!”小豆丁催促道。 不等云缺点头,牧青瑶道:“我也去,也许能帮上忙。” 云缺一脸苦涩。 你去不是帮忙,是添乱。 “姐姐也肯帮我吗!”小豆丁高兴起来,两只眼睛全是期待。 “云缺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牧青瑶微笑道。 “太好了!你等着,我找一套衣服来!” 小豆丁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她姐姐的衣服,面料上绣着复杂的花纹,还有一个漂亮而硕大的帽子。 这是乌鸡镇居民的传统服饰,大多在年节等重要日子穿戴,平常也有人穿着上街,只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大多只有一套,舍不得穿,留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牧青瑶到隔壁换好衣服,果然成了本地人,不认识的绝对想不到这是灵芸郡主。 穿着乌家服饰的小郡主,别有一番风情,美丽中透着一种神秘,展颜一笑,动人心魄。 “真好看!”小豆丁夸赞道:“你穿这套衣服,好像我姐姐呀!” “你姐姐一定也很美。”牧青瑶微笑道。 “嗯!我姐姐和你一样漂亮!”小豆丁认真的点头道。 云缺让萍山君和门六在小豆丁家等着,三人走上街头。 乌鸡镇,建立有上百年之久,属于知远县内历史最古老的镇子之一。 乌鸡镇很大,居民十余万之多,街上行人不少,不过买卖店铺却不多。 这里的人,大多自给自足,很少有人做买卖。 由于牧青瑶穿着乌家服饰,云缺是个男人也不显眼,一路上果然没人怀疑,顺利的走出长街,来到乌家寨区域。 乌家寨与乌鸡镇截然不同,外围用无数硬木搭建成高高的寨墙。 乌家寨正门守卫森严,拥有乌家血脉的族人才能居住于此,外人是进不去的。 在小豆丁的带领下,三人绕到寨子后方。 小豆丁仔细在寨墙上寻找,很快找到一块硬木,道: “就是这里!姐姐就在里面,我用小刀挖过好久,可惜挖不断。” 这里比较偏僻,几乎没有行人,云缺左右看了看没人,示意小豆丁退后。 随后一刀下去,将坚固的硬木斩断。 木头断了,寨墙纹丝不动,毕竟是串联起来的一排硬木,相当于在后边开了个小门。 云缺将断木挪开,立刻现出一个能容一人通行的缝隙,只要弯着腰即可通行。 小豆丁当先冲了进去。 牧青瑶跟在后面,云缺最后进的,随手将断木挡在豁口,这样从外面很难发现痕迹。 如此谨慎,云缺是不想惹麻烦。 把小豆丁的姐姐救出来之后,他会立刻离开乌鸡镇。 然而进去之后,云缺终于看清所在之地。 这里是一间空旷的木屋,屋子里没有活人,只堆积着一种东西。 白骨! 整整齐齐,一幅又一幅瘦小的白骨! 牧青瑶怔怔站在原地,小豆丁则在到处翻找着白骨。 “乌灵儿呢。” 云缺的声音十分低沉,有些沙哑。 乌灵儿就是小豆丁的姐姐。 “就在这里!我能找得到的,很快的!” 小豆丁忙得满头大汗,在白骨间不断翻找。 随着小女娃的动作,云缺的目光一点一点的阴沉下来。 第39章 神国圣子 终于,小豆丁在角落里找出一副骨骸。 “找到了!这就是姐姐!” 牧青瑶此刻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始终以为小豆丁的姐姐惹了什么祸被抓到这里,谁成想已经变成一幅遗骸。 原来小豆丁之前说过的姐姐回不来了,意思是姐姐已经死了! 云缺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目光冷冽如冰。 一句话没说,云缺拿出装狼皮的黑袋子,将白骨罩上,转身离开此地。 小豆丁家里。 门六如坐针毡,时不时瞄一眼门外。 屋里只剩他和萍山君。 跟一头虎妖共处一室够吓人了,偏偏门六能听到萍山君的肚子咕噜噜直叫。 人家显然饿了。 “吃点什么好呢。”萍山君看着门六道。 门六吓得一哆嗦,连忙道:“不如咱们去镇上买点食材,我很快能做好饭菜!” “算了吧,乌鸡镇不是好地方,看看这家有啥吃的,对付弄点。”萍山君道。 门六连忙称好,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除了一些干瘪的果子之外,什么吃的也没找到。 门六欲哭无泪。 找不到食物,他容易成为食物。 院门一响,云缺几人正好回来。 门六长出一口气。 萍山君觉得奇怪,道: “没找到人?” 小豆丁道:“找到了!我把姐姐接回来啦!” 萍山君听得愈发迷糊,问道:“人呢?” 当云缺将白骨从袋子里拿出来,萍山君也不吭声了,并且往旁边挪了挪椅子。 萍山君能看得出云缺此刻的状态不对。 尽管没有表情,身上的杀气却浓烈得惊人。 牧青瑶的心情始终在起伏不定,她察觉到云缺整个人处于一种压抑的状态,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再望向小豆丁找回姐姐的高兴神态,牧青瑶觉得心情愈发沉重。 “你姐姐,怎么死的。” 牧青瑶声音很轻的道,替自己也替云缺问出这份疑惑。 “姐姐没死啊,姐姐只是去了神国!” 小豆丁抱着白骨,天真的道:“我被天神选中成为圣子,是姐姐哀求族长,把我替换下来,她替我去了乌家寨,姐姐现在一定在神国里!族长说,被天神选中的圣子都会在神国得到永生!” 小豆丁只有六七岁,年纪太小,加上乌家多年来的族规与洗脑,理所当然的认为圣子只是换了个世界存在,到了更加美好的地方生活。 然而牧青瑶又何尝不知,所谓的圣子,只是乌家用来选择祭品的一个借口! 乌家寨里那些成为白骨的圣子,是被乌家豢养的妖兽所吞杀而亡! 牧青瑶眼圈发红。 她只看到白骨,却看不到幽魂,说明那些被妖物吞杀的祭品,连神魂都不剩。 “剩菜非得说成圣子,哼,人果然比妖虚伪得多。”萍山君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它要吃人的话,肯定明说,还会说明怎么个吃法儿,红烧还是清蒸,任君选择。 小豆丁将白骨放在床上,道:“姐姐,我们回家啦,不用在外面挨冻了。” 天色渐晚,外面起了风。 木质的屋子看似牢固,其实四下透风,屋子里并不暖和。 很冷。 云缺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吭声。 气氛压抑得可怕。 连萍山君这头虎妖都觉得坐在屋子里不大自在。 “神国好哇,没有痛苦,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云缺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冷冽。 小豆丁赞同的狠狠点头道:“对呀!族长说神国是最好的地方,我们乌家人谁先去神国,谁最幸运!我以后也会去神国找姐姐!” “在神国见到你姐姐后,给我带个话,告诉她别点什么狼烟了。” 云缺微笑着道:“狼烟求不来天神,也招不来我,上次帮她,纯属路过,你们在乌鸡镇点的狼烟,青狐山上看不到。” “可是云大哥来了呀!姐姐说心诚则灵,只要心里一直想着喜欢的人,一定会相遇的!”小豆丁固执的道。 “你姐姐走了多久。”云缺道。 “一个多月,我天天在后山点狼烟,附近的树枝都用没了。”小豆丁道。 “以后你也别点狼烟了,我要去很远的地方,看不到的。”云缺道。 “哦……云大哥不回来了么?”小豆丁有点难过的道。 “回来,我的坟在青狐山,我得埋在坟里才行。”云缺笑道。 “我想把姐姐埋在院子里,这样我就能天天看到她了!”小豆丁道。 云缺望向白骨,道: “小豆丁,你确定这是你姐姐的遗骨?那么多遗骨都一个样,别弄错了。” “不会的!” 小豆丁抓起白骨的左手,道:“云大哥你看,姐姐的手背上刻着字呢!” 随着小豆丁的指点,众人果然看到白骨手背上刻着一个清晰可辨的字迹。 云! 无论大晋还是大燕,在身上刻字的不少,雕龙刻凤的也大有人在,街边混混经常刻一条花臂来彰显凶狠。 正常人在身上刻的字迹与图案,都刻在皮肉上而已。 没人会把字迹刻进骨头。 那绝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真正的刻骨铭心! “为什么刻个云字。”云缺声音变得低沉下来。 “姐姐发过誓!她说这辈子只会嫁给云大哥一个人,云大哥如果不娶的话,姐姐就一辈子不嫁人,所以在手背上刻下云大哥的姓氏,我问她疼不疼,她说不疼,但我看到姐姐偷偷哭了好多天,一定很疼的!” 小豆丁说得很认真,一旁的牧青瑶已然转过脸去,默默擦了下眼角的泪痕。 如此痴情的女孩,如今却只剩一副白骨。 造化弄人。 云缺抓起白骨的左手,摩挲着手背上深深的刻痕,嘴角渐渐泛起回忆的笑意。 这只手,他牵过。 当时乌灵儿被绑在花车上,送进乌家寨。 云缺从龙尾雉的嘴底下,把乌灵儿给抢了回来。 那一晚,云缺拉着乌灵儿,刀指妖禽,给乌家留下一句话。 ‘你们拿什么喂鸡,我不管,拿我朋友喂鸡的话,先问问我这把刀。’ 本以为青狐山猎妖人的名号,足以震慑乌家寨,保住乌灵儿姐妹,不料时隔一年,已成永诀。 小豆丁从一个箱子里翻找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大红嫁衣,道: “姐姐自己做的嫁衣,她说嫁给云大哥的时候再穿,让我保密,姐姐去了神国,穿不上了,我想让姐姐穿着嫁衣下葬,她好喜欢这套衣服的,平常都不让我碰!” “呵,呵呵……死人穿什么嫁衣!” 云缺一把将嫁衣抓过来扔在一旁,冷声道:“没有神国!你们家主一直在欺骗你们,所谓的圣子其实是妖兽的食物!你姐姐被乌家寨里那两头妖物吃了,从头吃到脚!浑身所有血肉一点不剩!” 面对云缺的怒吼,小豆丁听傻了,呆滞的站在原地。 小女娃从未想象过那种被妖物活活吃掉的惨烈模样,她始终以为姐姐走得毫无痛苦,正在神国享福。 “不会的……不会的!姐姐没有死,姐姐在神国!呜呜呜!” 小豆丁大哭起来。 “若有神国,世上就不会如地狱般的模样,妖该死,但有些人,更该死!”云缺冷声道。 戳破了小豆丁的幻想,是残忍的。 可是让小豆丁始终活在不切实际的幻想里,更加残忍。 因为她早晚会明白真相。 牧青瑶含着泪,将小豆丁搂在怀里,安慰道: “虽然没有神国,但你姐姐会去往忘川,再次轮回,下辈子,她一定会更漂亮,更幸福……” 门六低着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萍山君也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摇了摇硕大的虎头,叹息一声。 人,才有悲欢离合。 自从生出灵智以来,萍山君始终难以理解人族的悲欢。 毕竟它是虎妖,它所理解的悲欢,在于能不能吃饱饭。 吃饱了就欢,没吃的就悲,简单干脆。 可人,就复杂多了。 太多的羁绊,太多的牵挂,太多的无奈…… 黄昏时分,院子外传来车马响动。 有人高呼道: “天神显圣,圣子降临!花车以至,神国永生!居于此处之人听真,你被天神选中成为圣子,还不速速跪谢!” 小豆丁一听,连忙抹干眼泪,急匆匆跑出屋去。 乌鸡镇的人早已熟悉这套说辞,但凡听到的,都将成为圣子,被送去乌家寨。 云缺几人在屋子里没动,默默的听着。 透过窗户缝隙,能看到院外是十几人的队伍,为首的是名长须老者,长得慈眉善目,穿着长长的袍子。 此人是乌家寨的长老,名叫乌星。 见到小豆丁后,乌星命人将一个水盆大小的莲花留在门口。 莲花是红纸糊的,下面是木头底座,好似个莲台。 小豆丁跪在莲台前,神态拘谨,不敢抬头。 乌家寨的长老,是家主之下第一人,在乌鸡镇威望极高,可以说一言九鼎。 “好运的娃儿,能被天神选中,是你的福气,很快你就能在神国与你姐姐团聚了。” 乌星微笑着摸向小豆丁的头。 如果是平常,小豆丁不敢躲也不会躲,因为神国的存在,早已深深烙印在她这种小孩子的心里。 刚才云缺揭露了残酷的事实,小豆丁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避开大长老的手。 乌星的手停在半空,温和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瞬间被他掩饰下去,仍旧微笑道: “今晚大祭,好好清洗凡躯,莫要耽误了时辰。” 留下一句带有警告意味的叮嘱,乌星带着人扬长而去。 第40章 白骨新娘 等乌家长老走远,小豆丁才敢起身。 强忍着眼泪跑回屋子里。 “云大哥,我不能招待你了,我要去乌家寨了。” 小豆丁低着头,说着说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倔强的不肯哭出声来。 萍山君实在看不下去,怒道: “吃一个还不够,非得全家都吃了才行啊!我吃东西都得留几个活口,省得吃绝喽以后吃不到,乌家寨这是他娘的灭门呢!” 牧青瑶沉吟道:“小豆丁,你们乌鸡镇的习俗,是不是选出的圣子,都要留下莲台?” 小豆丁哭着点头道:“等我洗干净后,要坐在门口的莲台里等着上花车,然后被抬到乌家寨。” “红色的莲台,红莲教……”牧青瑶沉声道。 门口那红色莲台,实在太过扎眼。 平常看不到,只有选出圣子进行大祭的时候才会出现。 乌家的习俗,不知传承多少年,可真正的意义未必只是个习俗那么简单。 否则为何不用其他的花台,不用其他的颜色,偏偏用了红色的莲花台。 加上小豆丁说过,最近镇子里没来过外人,牧青瑶此刻已经能断定,乌家寨,与红莲教绝对有关。 之所以红莲教没派遣高手前来设伏,是因为整个乌家寨都是红莲教的人! 想到这里,牧青瑶不由得泛起一阵后怕。 幸亏当时走的百玉城,有机会与红莲教的人周旋一二。 如果当初走乌鸡镇,恐怕一进镇子就会被乌家寨围攻,相当于一步踏进龙潭虎穴,想要逃走难如登天。 乌家寨既然敢养着龙尾雉,说明乌家至少存在着七品程度的高手,否则很难压制住七阶的妖兽。 牧青瑶的心思在快速盘算,很快得到个最佳方案。 “我们把小豆丁带走,去远些的城镇再把她安顿下来,这样既能避免与乌家寨冲突,又能免于小豆丁被当做祭品的命运。” 牧青瑶说出自己的建议,门六与萍山君听得连连点头。 门六除了能穿门之外,没别的有用之处,真打起来自身难保。 萍山君对乌家寨极为忌惮,偷了一次酒,就再也不敢来了,让它面对两头七阶巅峰的龙尾雉,它肯定不干。 云缺没说话。 而是拿出那个干瘪的果子,狠狠咬了一大口。 果子之所以干瘪,是放了太久的缘故。 乌灵儿死去了一个多月,生前摘的果子,自然成了如此模样。 “甜的。” 云缺大口嚼着果肉,嘴角挂着奇怪的笑容。 萍山君看得眼皮直跳,生怕云缺一冲动提着刀去砍人,连忙提醒道: “乌家寨不好惹!不仅那两头龙尾雉战力惊人,他们家主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估计乌人杰那老家伙至少也有七品修为!而且不像儒道两家,没准与巫修有关,七品巫修加上两头七阶巅峰的龙尾雉,咱们肯定斗不过!” 萍山君口中的乌人杰,便是乌家寨的寨主,也是乌家的家主。 说完萍山君踢了旁边的门六一脚。 门六看了看萍山君,疑惑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道: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是外来人最好别惹事,人家的习俗,与我们无关呀,趁着现在没危险,咱们赶紧走吧!” “当然得走。” 云缺吃完干瘪的果子,擦了擦嘴道:“不过走之前,我有件事要办。” 这话一说,萍山君和门六心里立刻咯噔一声。 牧青瑶的神色反而轻松了不少,轻轻抓住云缺的手腕道: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真的?”云缺笑道。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累赘。”牧青瑶声音很轻,但神色凝重。 “我去娶媳妇,你是不是也要陪着。”云缺好似玩笑般说道。 牧青瑶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她想到了什么,没有回答,反而重重的点了下头。 生死与共,奉陪到底! 云缺将目光转向萍山君与门六,道: “待会儿二位还得帮个忙。” 萍山君和门六连连点头,反正这里你说了算。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不久后,门外再次来人。 这次是四个乌家人,抬着一顶小轿,小轿用花朵装饰,看起来很是喜庆。 “时辰已到,圣子上路!” 门外传来的高声吆喝,听着好听,可上的路,却是黄泉路。 嘎吱。 屋门打开,小豆丁畏畏缩缩的走了出来,身旁跟着黑衣少年。 抬轿子的乌家人看到云缺,立刻面露不善。 他们不认得云缺,却知道小豆丁家里已经没有了家人。 “几位,能不能通融通融,我家小妹不太想去神国,你们换个圣子如何。”云缺笑容可掬的道。 “放屁!”一名乌家人冷着脸道:“天神选的圣子,你说换就换?你是什么东西!” “这里是乌鸡镇,容不得外来人,胆敢扰乱乌家大祭,你死罪难逃!”另一名乌家人冷哼道。 “有话好说嘛,凡事好商量,反正你们经常选圣子,重选一个又不麻烦。”云缺笑道。 “你不是乌鸡镇的人,敢在我们乌家寨眼前撒野,你他吗有几颗脑袋?” “少跟我们废话!耽搁了大祭,你小子别想活着离开乌鸡镇!” 另外两名乌家人张嘴就骂,根本没把云缺这个外来者放在眼里。 “行行行,我不惹事,你们接走圣子就好。”云缺笑着拉开了小豆丁。 四人见状不明所以。 让我们接人,你却把人拉开了? “怎么,你打算强抢圣子!”最先开口的乌家人冷声道。 “不抢啊,入乡随俗嘛,既然你们乌家大祭,带走圣子好了,我这个外人只当看个热闹。”云缺道。 “那你护着圣子做什么!把她交出来!”乌家人冷喝道。 “她不是圣子啊,你们搞错了。”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莲台在此,岂能有错!你分明是想捣乱!”乌家人怒喝道。 “真不是她,我没捣乱,刚刚你们的天神托梦给我,告诉我今天真正的圣子是谁。”云缺笑道。 “是谁?”乌家人顺着话问了句。 云缺呵呵一笑,道:“是你娘啊。” 一句话,彻底惹恼了四个乌家人。 “狗东西!敢在乌家寨放肆,砍了他!” “扰乱大祭就是死罪!杀了他!” 四名乌家人齐齐抽出长刀,二话不说照着云缺就砍。 乌鸡镇民风彪悍,往往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这也是外人很少来乌鸡镇的一个原因。 而乌家寨的乌家嫡系,早养成了高高在上的习惯,他们乌家在乌鸡镇就是土皇帝,乌家的命令就是圣旨,没人敢不听! 尤其重要的大祭,谁敢打扰,就是触了乌家的逆鳞。 因为大祭的缘故而杀掉外人,在乌鸡镇已经发生过多次,这里没有官府,尸体往郊外一埋,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 即便镇上百姓看到乌家人行凶,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在这里,乌家才是真正的主人。 不过这一次,乌家的四个嫡系族人踢到了铁板。 他们的确民风彪悍,但青狐山的猎妖人,更加凶悍! 迎着斩来的四把钢刀,云缺身形一动,悍然出手。 只用刀鞘,一个照面就将四人的脖子相继砸断。 四人的脑袋直接弯曲到身后,尸体纷纷跌倒,死得那叫一个痛快。 站在门口,云缺看了看手里的长刀,低语道: “砍了十几年的妖,也该砍人了。” 让小豆丁回屋,云缺将门口的大红莲台用绳子穿起来,绑在自己身前,好似个大红花一样,不伦不类。 “吉时已到!” 云缺的声音带着凛冽寒意:“上路,娶亲!” 这一晚,乌鸡镇的百姓们看到了一幕奇观。 一个带着硕大斗笠的壮汉和一个瘦小邋遢的汉子,扛着一架花轿。 前面走着一名黑衣少年。 少年身前绑着大红的莲花,犹如个新郎官一样,一路上始终面带微笑,可那笑容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在花轿上,隔着帘子能隐约看到坐着个新娘子。 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远远看去喜气洋洋。 这是一支简单而特殊的娶亲队伍。 有轿夫,有新郎,也有新娘子。 很多百姓都觉得好奇,围过去看热闹。 大晚上的娶亲,这可是新鲜事。 “谁家大半夜的办喜事儿?咱们乌鸡镇没这习俗啊。” “指不定是哪个穷鬼家,白天怕丢人,办不起酒席,等到晚上娶亲正好省了酒菜,娶回家就洞房了。” “不对呀!今天不是大祭吗,这种日子谁敢办喜事儿,不怕冲撞了天神?” “你一说我才想起来,大祭的日子,镇子上禁止一切红白事儿,这到底是谁家,这么不长眼?” “瞧着吧,等会儿被族长知道了,有他们家苦果子吃!” 百姓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其中有个酒鬼喝的烂醉,踉跄着凑到近前想要看看新娘子什么样,一下失手将花轿上的帘子拽了下来。 花轿本就十分简单,完全木质结构,两侧垂着的帘子只有装饰作用,一扯就坏。 帘子掉落,现出了花轿上新娘子的身影。 周围百姓纷纷好奇的望去,打算看看到底谁家的女儿在这种时候出嫁。 然而,当人们看到花轿上的新娘子之后,脸上的好奇瞬间转变为震撼惊惧。 许多人惊呼出声,一些孩子看到更是吓得哇哇大哭。 新娘子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副瘦小的白骨! 午夜娶亲,白骨新娘! 第41章 生吞妖兽 乌家寨。 身为大长老的乌星,今晚觉得心神不宁。 “吃掉今天的血食,龙尾雉必定下蛋,莫非要生出来一只异种?” 乌星自言自语着拿出一套奇特的器皿,以龟壳制成,他用龟卜之法占卜起来。 龙尾雉本就极强,若能出现异种,将成为乌家寨更强的战力,异种妖兽甚至有机会突破到六阶。 到时候手握一头六阶妖兽,乌家就能在知远县真正的一手遮天! 哗啦声中,龟壳落地,散落成一个图案。 卦象没有吸引乌星,反而是落地的龟壳,背面尽数朝下。 乌星神色骤变。 “龟腹朝天,大凶之兆!” 乌星擅长占卜,这一卦,算的是乌家豢养的龙尾雉,结果出现了一个极为罕见的卦象。 所有龟壳朝下,好比大龟仰面朝天。 龟若翻身,将陷入必死之地,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只能等死。 活了六十多年,乌星从未见到如此卦象,他惊疑之余,立刻赶到豢养妖兽的地方,亲自查看一遍。 乌家养了多年的两头龙尾雉,今晚变得比以往要暴躁许多。 下蛋之前,龙尾雉大多会如此模样,属于正常现象,但乌星总觉得今晚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大祭得尽快进行,省得夜长梦多。” 乌星打定主意,朝寨子外走去。 原本大祭是在午夜时开始,不过凶卦的出现,让乌星决定改变时间,尽快完成大祭。 带着一队乌家子弟,乌星走出乌家寨,要去迎一迎圣子。 结果刚出门,就看到长街对面走来奇怪的迎亲队伍。 乌星一眼认出,被当做花轿的轿子,正是本该圣子乘坐的花车! 而新郎官带着的大红花,则是圣子的莲台。 花轿上的新娘子更是一副白骨! 乌星心头大怒,却没有立刻发作。 诡异的迎亲队伍,来得很快,不多时停在乌家寨大门口。 萍山君与门六放下花轿后,头也不回的溜走。 这是云缺事先的吩咐。 今晚娶亲,是云缺一个人的事,不需要任何帮手。 等看清那一身黑衣的新郎官,乌星立刻现出忌惮之色。 他认出了云缺! 一年前,提着一把刀独闯乌家寨的人,乌星怎么会忘。 “青狐山的猎妖人,来我乌家寨有何贵干。”乌星沉声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你们乌家当然有事。”云缺呵呵笑道:“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今天我娶媳妇!” “好事啊,恭喜了,既然你娶妻,应该回你的青狐山才对,若是缺了酒水菜肴,我乌家可以赠送一些。”乌星皮笑肉不笑的道。 “酒菜就免了,我是来要嫁妆的。”云缺面带微笑的道。 “嫁妆?这是什么道理,你娶妻,难道还来找我乌家要钱不成。”乌星冷笑着道。 “当然了,不找你乌家要,找谁要呢,我娶的可是你们乌家人。”云缺一指花轿上的白骨新娘,道:“我娘子,乌灵儿。” 闻听此言,乌星的神色瞬间冷了下去。 他知道云缺不是来要嫁妆,而是来算账的! 乌星冷冷的盯着云缺,寒声道: “乌灵儿已经在神国往生,永恒不灭,得大自在,我劝你还是别打扰她为好。”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云缺忽然放声大笑,笑得肆无忌惮,笑着道:“神国真是个好地方啊,又能享福,又能长生,那么你这位大长老,想不想去一趟神国呢。” 乌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旁边的乌家子弟纷纷握紧武器。 如果换成别人,敢在乌家寨大门口如此嚣张,乌家人早就一拥而上将其活活打杀。 可云缺不是旁人。 来自青狐山的猎妖人,乌家也要忌惮几分。 乌星眯起老眼,沉声道: “乌灵儿自愿替她妹妹成为圣子,没人胁迫,你可以去镇子上随便问,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这样啊,看来我错怪你们了。”云缺点点头,恍然道。 “我乌家从不会坑害自家人,乌灵儿也姓乌,我们当然不会害她,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你可以离开了,乌鸡镇不欢迎你这位猎妖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以后最好别见面。”乌星沉声道。 “我会走的,不过走之前,有个消息得告诉你。”云缺道。 “什么消息?”乌星皱眉道。 “你们族长今晚会死,你们乌家的族人今晚会死,你养的两只鸡也会死,你这位大长老,愿不愿意替他们先死呢。”云缺现出古怪的笑容,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可要好好选一选。” 乌星的脸色变得愈发冷冽。 其他的乌家人更握紧了武器,准备随时出手。 乌家寨空旷的大门外,气氛压抑,剑拔弩张。 远处,牧青瑶紧紧捏着双手,与萍山君和门六躲在黑暗里,观望着局势。 她知道这次帮不上忙,但她的愤怒,一点不比云缺少。 如果自己是男儿,如果自己也有云缺的战力,牧青瑶觉得自己也会像云缺一样,为那个曾经痴爱过自己的女孩,讨一个公道! 面对云缺如此直白的威胁,乌星强忍怒意,冷声道: “乌灵儿之死,归根结底是我乌家自己的事,你只是外人,你有什么资格多管闲事!” “我也不想多管闲事,我这人懒得很,懒得理睬你们乌家寨的龌龊,不过,去年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你们拿什么喂鸡,我不管,拿我朋友喂鸡的话,先问问我这把刀。” 云缺缓缓摘下背后的长刀,嘴角的笑容变得冷若冰寒道:“你,问过我的刀了么!” 当云缺握住长刀的那一刻,一群乌家子弟同时觉得浑身发冷。 仿佛连夜风在此刻都冷冽了许多。 乌星眯着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沉声道: “你想要多少嫁妆,可以商量,毕竟乌灵儿是我们乌家人,我这就去找族长,跟我进来吧。” 说罢乌星转身走进乌家寨。 在他转过去的同时,左手悬在身前,掐动出一种古怪的姿势,眼底的阴冷不再隐藏,目光几乎能杀人。 其他乌家子弟也纷纷退回寨子,谨慎的守在两旁。 云缺道了声好,大步而行。 牧青瑶几人在远处看着,发现云缺在迈进寨子的同时好像把什么东西扔进了嘴里。 空旷的门外,只剩下花轿与白骨。 夜风袭来,大红的嫁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我们也该走了,离这远点,最好到镇子外等着。”萍山君低声道。 不是它自作主张,而是云缺来的时候定下的。 只要自己走进乌家寨,其他几人就立刻离开乌鸡镇。 牧青瑶不放心,道: “这里距离乌家寨很远,应该不会被发现,若出现意外,我们也许能帮上忙。” “不是被乌家发现不发现的问题!是云缺那家伙吃东西了!”萍山君焦急道。 门六好奇的问了句:“出来的时候没带着吃的啊,他刚才到底吃了啥?” 萍山君恼道:“还能吃啥,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吃的!” 牧青瑶瞬间醒悟过来,门六也想到了什么,两人的脸色变得惊悚起来。 云缺身上,唯一能吃进去的东西只有一样。 黑风洞里的蛙卵! 牧青瑶知道云缺有吃蛇蛋鸟蛋的习惯,是用来压制刀中的妖力。 可蛙卵那东西本身都有九阶妖兽的气息,几乎能看作一个小小的九阶妖兽,要是吃下去,很容易肠穿肚烂而亡! 生吞九阶妖兽,何其恐怖! 那绝非人族能做到的事。 随后牧青瑶明悟了云缺的心意。 今晚独闯乌家寨,云缺已经做好不死不休的打算! “咦!云缺怎么了?”门六惊奇的低语道。 牧青瑶急忙望向乌家寨,她看到云缺正站在乌家寨的大门里,一动不动。 刚刚迈进大门而已,就定在当场,这种情况绝对不寻常。 看云缺的背影,几乎毫无防备,好像睡着了一样。 牧青瑶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云缺的确睡着了。 迈进乌家寨的那一刻,一阵无法抗衡的困意袭来,云缺只觉得眼皮重如千斤,根本睁不开。 几乎一瞬间而已,云缺就沉沉睡去。 还是站着睡的。 前面带路的乌星随之停住脚步,转回身,面带冷笑道: “猎妖人又如何,在我的沉眠咒之下,还不是乖乖睡去,呵呵呵呵。” 乌星一挥手,两名乌家人立刻将寨子的大门关闭。 沉眠咒,来自于巫修的手段,施展之下,可让人瞬间入梦。 能施展这等法咒的巫修,至少要八品。 乌星,便是一位真正的八品巫修! 沉眠咒的施展,有一个前提,需要对手毫无防备才行。 如果事先做好准备,比如以痛觉来激发神智,沉眠咒很容易失效。 乌星老奸巨猾,佯装服软,将云缺引到寨子里的同时暗中发难,果然让云缺陷入了沉眠当中。 见云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一名乌家子弟咬牙切齿道: “去年这狗东西就来大闹过乌家寨,今天我来送他上西天!” 说罢持刀就要斩杀云缺。 “不可!” 乌星一声喝斥,拦住对方道:“他是八品炼骨境武夫,一身筋骨已经熬炼得刀枪不入,你若一刀砍不死他,反而能将他惊醒。” “那该怎么办,总不能放他活着离开!”乌家子弟凶恶道。 “进了乌家寨,哪还有活着离开的道理,老夫亲自送他一程!” 乌星冷哼一声,狞笑着掐动出复杂的咒诀,低喝道:“入梦之法,梦杀!” 第42章 无梦之人 巫修,天下修行派系中最为神秘的一支。 巫修擅长饲虫养蛊,驾驭阴魂,下咒、入梦、控制他人神魂,施展的手段阴邪而隐秘。 正面对战,巫修没有多少优势,无论道家儒家还是佛门,都有很多手段对付巫修。 可若是暗杀偷袭,巫修绝对是所有修行派系中的佼佼者。 令人胆寒的刺客! 防不胜防。 巫修九品为战巫,以巫毒之物洗练自身借以激发潜能与体魄,这一点与武者有着类似之处。 九品战巫的体质在同阶之间,仅次于武夫。 八品法巫,以修炼咒术为主,降头,咒杀,入梦杀人,均为隐晦的杀人手段。 修至八品巅峰的法巫,只需要得到目标的一丁点血肉甚至一根发丝作为媒介,无需接触即可在暗中咒杀对方。 乌星施展的入梦之法,便是一种阴险的咒术。 梦杀这种手段,会将对方的神魂与梦境连接在一处,在梦境中杀掉目标,相当于杀掉了目标的神魂,被杀者将永远无法醒来,就此葬身在梦境当中。 作为八品法巫,乌星的入梦之法已经修炼得十分娴熟。 乌家寨能在乌鸡镇屹立多年,靠的可不止是乌家的人多,还有乌家暗中施展的狠辣手段。 这些年,乌星单纯以梦杀干掉的目标,就多达上百个,无一例外的一击必死。 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 即便目标是名八品武夫,乌星也有绝对的把握在梦境中杀掉对方! 不仅乌星信心十足,乌家的一众子弟也对大长老出手信心百倍。 在这些乌家人看来,独闯乌家寨的猎妖人,今天必死无疑! 乌星闭着眼,双手掐着咒印,长袍无风自动,大袖鼓动不停。 他不断催动着浑身法力,将梦杀施展到极致。 乌星不敢小觑云缺。 毕竟人家是青狐山的猎妖人,这个名头不是别人封的,而是人家这些年一刀一刀砍出来的。 去年云缺独闯乌家寨,乌星并没动手,任凭云缺将乌灵儿带走。 一来是忌惮着猎妖人的战力,当时龙尾雉即将产蛋,乌星不愿节外生枝。 二来乌灵儿这种血食,可有可无,不值一提,放走就放走,再找一个就是,没必要为了一口血食与猎妖人结仇。 如今时隔一年,乌星觉得云缺早忘了乌灵儿这种凡人,他没料到云缺竟为了个凡人女娃打上门来。 既然云缺敢上门,乌星自然不会再留什么情面,于是选择将其诛杀于此。 乌星对自己这次出手,把握十足。 然而他身上的法力却在不断流逝,就像开闸的水渠,没有尽头。 乌星豁然睁眼,眉头紧锁。 法力流逝,只代表着一点,那就是他的入梦之法始终在施展。 沉眠,造梦,最后梦杀。 这三步杀人的技法,乌星自以为做到了完美,而且云缺的确陷入沉眠。 可是从第二步开始,出现了意外。 无法造梦! 乌星觉得无比诧异。 他用梦杀这种手段,干掉了上百人,其中不乏修行者。 的确有人在最后关头动用底牌清醒过来,但那是第三步的梦杀阶段了。 此刻他却停滞在第二步。 别说潜入梦境中杀人,连梦境都造不出来! 这种情况相当于乌星已经挖出了一个池塘,准备淹死对方,结果回头一看,池塘里没水。 “为何造不出梦境?” 乌星低声自语,一脸迷惑,如今的局面,他实在无法理解。 正奇怪的工夫,乌星听到了鼾声。 鼾声来自云缺。 人家站在院子里,睡得无比香甜。 作为八品法巫,乌星能清晰分辨出云缺此刻的状态。 绝非装睡,而是真正在沉眠。 可梦呢? 乌星惊讶得渐渐张开大嘴。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是否当真修炼了入梦之法。 活了六十多年,乌星第一次见到如此奇人。 无梦之人! 得出云缺根本不会做梦这个结论后,乌星气得老脸发青,他很想破口大骂。 猪都有做梦的时候,谁家大活人不做梦? 这是睡得比猪都沉啊! 乌星鼻子都要被气歪了,他不再继续造梦,吩咐道: “去调集弓弩手!” 很快二十名乌家人手持弩箭汇聚而来,排成扇面形,手中弩箭齐齐对准云缺。 乌家这些弩箭,制造十分精良,都是军中的连发重弩,杀伤力极大。 “把他钉死在此地,即便他不死,再慢慢把他大卸八块!”乌星恶狠狠的抬手道:“听我号令!” 对付八品武者,乌星使用了最为稳妥的办法。 贸然用刀剑去砍云缺,很容易将其惊醒,若是连弩齐发,云缺就会变成筛子。 哪怕弩箭无法杀死,也会将云缺钉住,令其动弹不得,到时候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等乌星最后的命令出口,他听到一个奇怪的动静。 咕噜噜。 类似闹肚子的响动,不知从何处传来。 与此同时,云缺动了。 没睁眼,而是弯下了腰,捂着肚子。 乌星终于知道是谁闹肚子了,他猛地将大手挥落,吼道: “杀了他!” 嗖嗖嗖!!! 一支支利箭破空而出,直奔云缺。 下一刻,云缺忽然睁开了眼。 嗡!!! 长刀出鞘! 噗噗噗!!! 袭来的弩箭,一支不落,尽数被长刀反震而回。 二十名乌家弩手,心窝处齐齐中箭,当场毙命。 云缺一手提刀,一手揉着肚子道: “不能乱吃东西啊,肚子疼不算病,疼起来真要命。” 说着轻松随意,但云缺的目光冷冽如冰。 乌星这老家伙居然是巫修,这一点云缺没料到,这才中了沉眠咒。 幸好提前吃了蛙卵。 那玩意进了肚子,不疼才怪。 嘭一声。 云缺照着自己肚子猛砸一拳,身体缓缓站直。 这一拳,砸得力道不算大。 并非为了砸晕蛙卵,而是激发出身上的煞气,以煞气来禁锢住蛙卵的躁动。 “你们乌家寨,就是这么待客的么,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喽。”云缺冷笑道。 长刀抬起,指向对面的乌星。 到了现在,乌星知道说别的没用,乌家与云缺只能鱼死网破! “哼!区区八品武夫,少要张狂!” 乌星低喝中改变手段。 只见他双手快速在身前结印,头发随之漂浮,在身后铺展开来。 在乌星施法之下,云缺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泥泞起来。 很快形成一大片沼泽! 一只只干瘪腐烂的骨头手,从沼泽里探出,抓向云缺。 云缺一刀斩落。 结果出乎预料,被斩中的骨头手完好无损,直接抓住云缺的脚踝。 砍不断! 云缺非但不怕,反而好奇起来。 用力抬脚,无法移动。 脚下的沼泽将他牢牢黏在原地! 随着越来越多的骨头手抓来,云缺身上很快遍布骨手。 有的抓脚,有的抓肩,有的抓头。 上百只骨头手将云缺牢牢按住,抓着云缺向沼泽下方沉去。 乌星面带冷笑,望着下沉的云缺道: “猎妖之人,一介莽夫罢了,此地,将成为你的坟墓,云缺,死在这里吧!” 随着乌星的声音,云缺的头部也沉入了沼泽,只剩两只眼睛。 “巫修果然邪门儿……”云缺低声道出两个清冷骇人的字眼:“血瞳!” 一抹血光流转之下,云缺的左眼铺上一层殷红。 血瞳动用之下,脚下的沼泽随之消失,无数骨头也化作虚无。 云缺仍旧站在原地。 刚才的恐怖景象,只是乌星施展出的幻术。 血瞳,便是妖之眼! 当云缺的眼瞳转为血色,那么施加在身上的幻术将不攻自破。 除非对方的幻术能力,比云缺手里的妖刀还要强大。 很显然,乌星远远达不到那等程度。 幻术一破,乌星直接被反噬,连连倒退数步,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气息大乱。 “还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你是我第一个遇到的八品法巫,也是我击杀的第一个巫修!” 云缺持刀而上,如猛虎扑食。 “挡住他!”乌星气息不稳,急急大吼。 立刻有四名乌家人手持利剑挡在大长老面前。 这四人均有九品战巫的实力,平常经常配合,四把剑同时斩出,角度刁钻,攻向云缺的要害。 乌家人以凶悍著称,出手的四人打着同归于尽的心思。 他们当中只要有一把剑击中对手,至少能将云缺重创,其他人就算死了也不在乎。 然而这几人低估了猎妖人的战力。 一个照面而已,云缺都没刻意躲避,直接一刀横扫,四把长剑应声而断。 四颗人头滚落在地。 一刀,斩杀四名九品战巫! 乌家人知道青狐山的猎妖人不好惹,但他们没见过云缺斩妖的模样。 即便八阶的三眼妖狼,在云缺面前也不过一刀而已! 瞬间冲过四名战巫的尸体,云缺到了乌星近前,手中长刀犹如恶龙般斩落。 乌星大惊失色。 被武者近身的下场,他岂能不知。 尤其是云缺这种比乌家人还要凶悍的武夫! 乌星长袖一抖,手中多出一把弯刀,犹如镰刀一样,用尽全力挡向云缺的刀锋。 锵!!! 一片火花闪过。 乌星的确挡住了这一击,但他自己也被巨大的力道轰飞出去。 身为八品法巫,乌星曾经也是九品战巫,他的体质远比道门或者儒家修士要强悍得多,甚至不弱于九品武者。 但对上八品炼骨境的武夫,乌星的体质就不够看了。 这位乌家大长老整个人倒着飞出,不等落地,云缺已经快如闪电般跃到乌星的上方。 “神国挺好的,我送你一程!” 云缺与乌星平行,在其上方一刀斩下! 咔!!! 轰!!! 乌星拼了老命以弯刀格挡,结果连人带刀被轰进地面。 乌家寨里铺着坚固的方砖,乌星直接砸碎一大片方砖,附近的裂痕扩展到十余丈之远。 这次重击,虽然没砍死乌星,却让其大口喷血。 猎妖人的刀,不斩杀敌人是不会收的。 云缺借着下坠的力道,刀尖朝下,双手握刀,对着乌星扎了下去! 第43章 原来是鸡窝 云缺一连串的杀招,快若奔雷,乌星疲于应对,此刻到了强弩之末。 他终于体会到猎妖人的恐怖。 乌星后悔了。 后悔不该拿乌灵儿喂妖兽。 换个其他血食,也就没有今天的麻烦。 但人早死了,乌星知道后悔没用,迎着云缺袭来的长刀,他动用了最强法咒。 噗! 乌星直接喷出一大口鲜血,双手快速掐动咒决,在长刀刺落的同时,大吼出声。 “血咒!” 乌星喷出的鲜血突然在半空汇聚成一颗狰狞狼头,呼啸着咬向云缺。 血色狼头是一种强大的咒术,以巫修自身精血引动,耗费极大,是八品巫修的最强一击。 施展出血咒瞬间,乌星的容貌随之改变,大量皱纹出现,头发眉毛相继变白,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轰!! 血色狼头与长刀相撞,炸裂出漫天血光。 云缺下坠的姿态就此顿住。 刀刃切在血狼的獠牙上,竟一时难以将其斩断。 乌星见血咒奏效,他一狠心,调集浑身法力,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 那不是普通的鲜血,而是融合了乌星寿元的精血! 乌星准备孤注一掷,无论耗费任何代价也要将云缺击杀在乌家寨。 得到鲜血补充的狼头,转眼间膨胀倍许,比云缺要大出两倍。 狼头突然张开大口,连着长刀一起将云缺吞没。 距离乌家寨数百丈远的一座木屋顶端,牧青瑶与萍山君门六几人正在等待,这里比较偏僻,地势较高,站在屋顶能眺望乌家寨。 尽管看不到寨子里的情况,但牧青瑶看到了出现在半空的血色狼头。 刚刚来到这里,牧青瑶就看到云缺被那血色狼头吞没。 “好大的狼!云缺被吃掉了!”门六惊呼道。 “那是法术,很强的法术!”萍山君忌惮道。 “以血化狼,巫蛊之术!乌家居然有巫修高手!”牧青瑶马上紧张起来,替云缺捏了一把汗。 巫修的手段神秘而阴险,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武夫,大意之下很容易被巫法重创。 武夫不同于其他修行者,一旦战斗会调动自身气血,虽然战力凶猛,但有个弊端。 杀着杀着,就会杀红了眼。 越是凶险的战斗,越能影响武者的心神,以至于让武者对自身防御愈发大意。 这一点好比斗牛。 当牛达到愤怒的极限,就是牛被击杀的时候。 如此现象,在武者身上十分普遍,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几乎人尽皆知,于是将其当做武夫的弱点加以针对。 牧青瑶怕云缺也杀红了眼,掉进巫修的陷阱当中。 不过牧青瑶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仅仅片刻之后,乌家寨上空的血色狼头便开始扭曲起来,紧接着在一道刺眼的刀光下分为两半! 一道身影从空中落下。 云缺稳稳站在地面,左眼猩红,手里的长刀荡漾着殷红血色,那血色之浓,比起头顶的狼头还要浓郁百倍! 哗啦!! 血色狼头化作血雨洒落,地面被染红。 乌星大惊。 他没料到自己以耗费寿元与生命为代价施展的血咒,居然挡不住云缺片刻之久! 其实血咒这种强力杀招,是七品血巫最为拿手的招式。 以乌星八品法巫的修为只能勉强施展,还要消耗自身气血寿元,可以说代价极大。 拼尽全力施展出血咒后,乌星已经气息虚弱,无力再战。 他转头就逃。 周围几十名乌家子弟则一拥而上,冲向云缺,为自家长老争取逃离的时间。 云缺冷冷一笑,脚下错动,追杀而去。 挡在面前的乌家子弟犹如一堆破砖烂瓦般,几个呼吸便被斩杀一空。 留下满地尸体。 这时乌星已经逃进一条长廊,正拼尽全力冲向长廊尽头的大屋。 云缺哪能放过这老贼。 几个纵跃追到乌星身后。 单纯比拼速度的话,八品巫修由于在九品境界的时候以巫毒之物洗练过自身,绝对比道家儒家修士要快得多。 但是比起同阶的八品武夫,那就不够看了。 追上乌星后,云缺手起刀落。 一刀斩向乌星的后颈! 乌星修炼多年,面对危险应对得十分快速,他直接抱头朝着前面滚了出去。 别看狼狈不已,倒也堪堪避开了致命的一刀。 乌星一下子滚到长廊尽头,扶着旁边的柱子狼狈爬起。 云缺则放慢了脚步。 提着刀,一步步走向目标。 乌星面带惊恐的吼道: “乌灵儿一条不值钱的烂命而已,值得你与整个乌家为敌吗!即便杀了我,你云缺也走不出乌家寨!” 云缺冷冷的笑道: “你眼里不值钱的烂命,在我眼里可是无价之物,你们乌家做错了事,就要承受代价!” 乌星死死盯着云缺逼近的脚步,喝道: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好了,镇子上的所有女人你随意挑选,我做主,送你十个媳妇!” “十个太多了,我消受不起啊,一个就够。”云缺笑道。 “好!你说想要谁,我亲自出面为你提亲!”乌星喝道。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啊。”云缺笑道。 “当然!我身为乌家大长老,在乌鸡镇一言九鼎,无论你选谁为妻,她不敢不从!”乌星道。 “我要你妈!”云缺话音出口的同时,脚下炸起风旋。 乌星勃然大怒,他用力拍了下身旁的柱子。 咔嚓一声轻响。 机括转动! 哗啦啦! 云缺脚下的地面瞬间开裂,长廊中心位置出现一个无底大洞。 刚要发力冲出的云缺,脚下失去支点,就此掉落地底。 哗啦! 乌星再次转动机关,地面随之合拢。 乌星这才长出一口气,懊恼道: “好难缠的猎妖人!既然你自己找死,那便当做龙尾雉的血食好了!” 乌星不敢久留,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往乌家寨深处。 他要去找家主。 敌人太强,乌星怕云缺还有脱身的机会。 家主今年始终在闭关修炼,若非灭族的大事,不会出关。 而云缺展现的强大战力,让乌星心胆俱裂,他不敢拿乌家的存亡做赌注,必须请家主出关才行。 当乌星急匆匆去寻家主禀报之际,云缺正在地底滑行。 地坑并非一个坑洞,而是类似一条宽大的隧道,斜着沉入地底。 隧道完全由精钢铺就而成,看不到半点砖瓦,无法以刀剑作为支点,云缺一路滑向地底。 近百丈的隧道,很快抵达尽头。 云缺觉得身体悬空,随后掉落而下。 幸好与地面的距离不算太高,大致有五丈高度。 这种高度,是摔不死八品武夫的。 云缺在双脚落地的同时,朝前翻滚,卸掉坠落的力道。 当起身之际,云缺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咕咕咕,咕咕咕。 好似进了鸡窝。 所在之处,是一间巨大的地底密室,极为宽敞,地面铺着厚厚的稻草。 四周墙壁上燃着火把,将密室照耀得亮如白昼。 在角落里,能看到一些森白的骨骸。 咕咕的怪声,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妖气汹涌! 云缺缓缓转过身。 眼前,是两只形态狰狞的妖物! 两丈多高的身躯,鲜红的鸡冠,幽蓝的眼球,坚如钢铁的长喙,利剑般的巨爪! 那是两只鸡形的妖物,庞大而狰狞,身后拖着一条硕大的蟒尾,各自散发着七阶妖兽的气息。 龙尾雉! 乌家豢养多年的七阶巅峰妖兽! 所谓的龙尾,其实指的是蟒尾。 在两只龙尾雉面前,云缺显得十分渺小,需要仰头才能看到妖兽全貌。 龙尾雉分为一公一母。 其中的公鸡晃动着脑袋,嘴巴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痕,当它看到云缺后,一双蓝眼里立刻爆发出恨意。 它认出了云缺,就是去年在它嘴巴上留下刀痕的家伙! 母鸡的体型比公鸡还大。 不知是不是要下蛋的缘故,显得格外暴躁,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咕怪声。 龙尾雉的形态已经足够骇人,其战力更是可怕。 连萍山君那等七阶虎妖,对龙尾雉都忌惮几分,碰到了,绝对会避让三舍。 七阶妖兽当中,龙尾雉绝对能排在前列,甚至达到前三的程度,是修行界公认的七阶巅峰类妖兽! 这种妖兽看似蠢笨,实则极其灵敏。 嘴巴上的长喙不仅是吃人的利器,还能咬住法器,让修行者难以施展。 长爪与蟒尾更是要命的东西。 龙尾雉一爪就能抓裂一大块青石,而蟒尾甩动起来足有数万斤的巨力。 萍山君的虎尾,威力已经相当不俗,但比起龙尾雉的蟒尾差了太多。 如果让萍山君单纯以虎尾与龙尾雉的蟒尾对轰,那么萍山君肯定先被抽死! “原来是鸡窝啊。” 面对两头七阶巅峰妖兽,云缺面不改色,淡淡一笑道:“看来你们的伙食不错嘛,一年没见,又长了不少分量。” 咕咕!咕咕! 公的龙尾雉发出刺耳叫声,呼扇起翅膀,妖气大作。 母的龙尾雉则愈发躁动,身后的蟒尾噼啪甩动,将地面砸出一条条痕迹。 云缺没在乎两头妖兽,环顾着密闭的地底空间。 “养妖之地,困兽犹斗,好地方。” 乌家的养妖之处,也是完美的斗兽之地。 乌家的敌人与仇家,许多都葬身于此,再也没出去过。 嗡! 云缺将左手划过长刀表面,刀身上随之睁开一只血瞳! “不宰了你们,看来是出不去了,正好,今天来算算账。” 云缺的笑容瞬间转冷,寒声道:“你们敢吃了乌灵儿,那么,我就吃了你们!” 下一刻,密室之内,血光冲天! 妖刀之内,探出了一只血色巨爪! 第44章 灭族而已 乌家寨深处,有一处安静的院落,四周蛰伏着几十名乌家高手,昼夜值守。 这里是乌家重地,一家之主的闭关之处。 乌星一进院子,立刻有两名身形壮硕的年轻人现身而出。 “大长老。” 见是家中长老,两名乌家高手急忙拜见。 “我去见族长,你们守在这里。”乌星点点头,快步走向大屋。 两人迟疑了一下,不敢多说,退回到阴影里。 没有族长的许可,这里不许任何人出入,但乌星这位大长老是个例外。 到了屋门前,乌星犹豫起来。 云缺已经掉进饲养妖禽的密室,面对两头龙尾雉,可以说九死一生,这时候去打扰族长,有些得不偿失。 一旦族长修炼到紧要关头,突然被打断,那可是乌家最大的损失。 但乌星的心里始终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不仅是云缺表现出的惊人战力,还有他之前卜的那一卦。 龟腹朝天,必定大凶,预示着死亡。 而且龟这种东西,全名叫做乌龟,龟腹朝天,乌家大难! 不行,必须禀报族长! 乌星打定主意,正要叫门,忽然大门开了。 “进来吧。” 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乌星顿时一喜,既然族长已经察觉到自己前来,那就不会惊扰到族长修炼。 乌星急忙走进屋中。 一进屋,乌星的浑身猛然颤抖了一下。 屋子里昏暗无光,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息。 随着烛火亮起,血腥之气一扫而空。 木榻上盘坐着一名老者,长眉鹰目,长发垂到塌上,宛若披风。 在这老者的身上起伏着一层血色,若隐若现。 此人正是乌家的族长,乌家寨真正的主人,乌人杰。 乌人杰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层血光,他抬手朝着乌星身后隔空一抓。 这时院墙上的一只野猫刚想跳进院子,猫身突然干瘪,被瞬间抽走所有血肉,只剩一张扁扁的皮囊,如树叶般飘落墙头。 野猫的血肉化作一道血线,被摄入屋内,随后在乌人杰面前变化成一只完全由鲜血组成的野猫,灵活的跳上书桌,伸展爪子,抻着懒腰,惟妙惟肖。 乌星愣了一下,随后惊喜道: “恭贺族长!血咒之术大成!” 这一年来,乌人杰之所以闭关不出,是为了将血咒术修炼到极致。 不同于乌星耗费精血与寿元才能施展的血咒,七品血巫可以将周围活物的鲜血剥离,为己所用,以血为媒,制造杀伤力极大的咒术。 身为七品血巫,乌人杰的实力极强。 但此人十分低调,几乎从不在外人面前展现修为,以至于除了乌星与乌家核心子弟之外,其他族人乃至乌鸡镇的百姓都以为乌人杰并无修为。 “血咒之法,玄妙非凡,唯七品以上方可感悟到其中真谛,大长老可要加把劲了,早日冲进七品才好。”乌人杰微笑道。 “族长天赋过人,不仅早已是七品高手,连血咒之术这等极难施展的咒术都可修炼到大成,我是比不得了。”乌星连连摆手,谦虚道。 乌人杰笑了笑,问道: “龙尾雉可产下了血玉之蛋,朝中那位大人既然喜欢血玉,我们就投其所好,拉拢住他,我族的大计自可再进一步。” 乌星咧了咧嘴角,道:“今晚的大祭出了些意外……” 将云缺前来闹事的经过道出之后,乌星闭口不语,等待族长决断。 “青狐山的猎妖人,名头倒是不小,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罢了,既然他掉进密室,现在应该成了龙尾雉的食物,比起寻常女娃,八品武夫的气血更加充盈,这次的血玉之蛋,品质定然不俗。” 乌人杰轻松的说道。 见族长对云缺不以为意,乌星急忙道: “族长莫要小看了那云缺,我刚才和他动了手,任凭我施展全力连血咒都动用,也无法将其战败,猎妖人的名号绝非空穴来风啊。” “哦?我说你的气血怎会如此混乱,原来动用了血咒,八品境界施展血咒的代价极大,看来你被他逼到了绝境。” 乌人杰此刻现出些兴致,起身道:“走,去瞧瞧那个云缺,看他这位猎妖人如何被妖兽吞吃。” 比起乌星的心神不宁,乌人杰底气十足。 不管云缺有多强,只要还是八品武者,在乌人杰的认知中,就绝对逃不出两头龙尾雉的围杀。 乌人杰与乌星沿着密道抵达地底一座巨大的铁门前。 门内,便是豢养龙尾雉的地方。 此刻大门里静悄悄,没有任何打斗的声音。 这种情况,预示着云缺早被龙尾雉吞噬。 乌星还是放心不下,谨慎道: “云缺那家伙战力过人,族长务必小心为好。” 乌人杰笑道:“大长老有些杞人忧天了,莫说一介八品武夫,即便七品高手到了我们乌家寨,也有来无回,开门。” 嘎吱吱。 铁门缓缓开启。 乌人杰当先走了进去,乌星紧随其后。 两人一进来,立刻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 那是烤肉散发出的独有香气。 当看清密室内的情景,乌人杰的脚步,就此顿在门口。 这位乌家族长,七品血巫,此刻脸色变得阴沉如水,笼罩浑身的气血几乎凝炼成实质。 乌星则无法控制的张着大嘴,喉咙仿佛被人掐死了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密室内,架着个火堆。 火堆上,烤着一只硕大的鸡翅。 烤肉散发的香气,正是这只刚刚烤熟的鸡翅! 四周地面铺满了鲜血。 残肢散落满地! 两只鸡首整整齐齐的立在火堆前,幽蓝的眼珠早已失去光泽。 火堆前,坐着名黑衣少年。 一手提着刀,另一只手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在大吃特吃。 听到开门的声音,云缺缓缓转过头,嘴角残留着食物的血迹,朝着乌家之主与乌家长老现出个古怪又诡异的笑容。 云缺扬了扬手里另一只挂着血丝的鸡翅道: “你家的鸡翅味道不赖,挺可口的嘛。” 乌人杰猛然捏紧双拳,一头长发无风自动,疯狂摆动。 气息的暴起,代表着这位乌家之主的愤怒。 乌家豢养多年,当做摇钱树的两头龙尾雉,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彻底被灭杀! 还让人家做成了烤鸡翅! 最让乌人杰暴怒的是,云缺吃的不是那只烤熟的鸡翅,而是在生吃另一只! 这一刻,乌人杰想起了一句报仇之际最为常用的说辞。 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生死大仇,才会让人说出如此凶狠之言。 但也仅仅是说说而已。 没人会当真生吞仇人的血肉。 可眼前的黑衣少年,却在用实际行动证明。 生啖其肉这种狠话,何须多言,我直接吃给你看! “猎妖人……果然名不虚传。” 乌人杰压下心头暴怒,渐渐冷静下来。 身为族长,乌人杰城府极深,他瞬间对局势做出判断。 青狐山的猎妖人,足有覆灭整个乌家的战力! 那两只被大卸八块的龙尾雉,就是最好的证据! 冷静后,乌人杰沉着面孔道: “既然你云缺娶了乌家之人,我们就是一家人才对,你想要嫁妆,可以,开个价钱,我以乌家族长的身份做主,将乌灵儿风光大嫁,绝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这番话说得看似服软,可乌人杰的两只手却无声无息的伸展开五指。 每根手指的指尖处都有一条无形的血线垂落,好似十条细小的毒蛇般潜入地面,连接起大片妖血。 稳军之计! 乌人杰要利用两头龙尾雉的血液,来完成一次杀局。 “你能给多少。” 云缺扔掉手里血淋淋的鸡翅,饶有兴致的站了起来。 “金银珠宝,玛瑙翡翠,只要你能想象到的财富,我都给得起。”乌人杰豪迈道:“只要你开口,我定满足你的要求!” “还是族长痛快!不像你们长老,抠抠搜搜的,那好,我的要求其实不高,我要的嫁妆……” 云缺嘴角挂笑,缓缓抽刀道:“是你们乌家所有人的命!” 要求的确不高。 灭族而已! 乌人杰怒极反笑: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你身为猎妖人本该胸襟广阔,却为了个早已死掉的女人与我整个乌家为敌!云缺,你到底会不会算账,你认为值得吗!” “值不值,我心里有数。”云缺持刀冷笑:“世间有没有公道我不管,不过,我有我自己的公道,你杀我娘子,我灭你满门,这就是我的道理!” “好好好!” 乌人杰连声道出三个好字,两只大手猛地提起,冷喝道:“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死在乌家寨好了!” 哗!哗!哗! 一滩滩血水应声而起,在半空汇聚成一条妖血组成的血龙! 血龙张牙舞爪,散发着惊天的妖气。 地面上,龙尾雉的残尸在快速干瘪,同时半空的血龙不断壮大着,片刻后达到十余丈长短。 “血咒之术,吞天血龙!” 乌人杰双手结印,那血龙仰天嘶吼,浑身爆发出狂暴之气,摇头摆尾冲向云缺。 云缺一声冷笑。 双眼瞬间转为猩红,一刀斩出。 轰鸣炸起! 血龙与妖刀碰撞,爆发出一团狂风,地面的残肢尽数被吹开,撞得四周墙壁到处都是。 云缺这一刀,携带着妖之力! 妖刀爆发的力量,不弱于血龙,但云缺的本体仍旧被困住。 血龙散发出惊人的煞气,形成旋风,云缺在其内动弹不得,一身黑衣出现一道道豁口。 煞气如刀! 血龙的煞气足以困杀一名八品武夫。 “妖血化龙,煞气伤人,够阴狠的手段,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云缺站在煞气风卷中巍然不动,低声自语。 乌人杰狂笑而起,道:“现在后悔晚了!猎妖人的归宿,就该葬身妖口!” 云缺摇了摇头,望向乌人杰的目光带着一份奇怪的怜悯,道: “我后悔的是,去年就不该只砍一刀,我应该让你们乌家看一看,何为真正的煞气,那样的话,乌灵儿就不会死了……” 随着云缺平静的低语,他的双肩开始弥漫出大片阴冷狂暴的气息,直至将整个密室尽数铺满! 那不是长刀的妖气。 而是斩妖无数才能积累而出的,如山煞气! 第45章 该你了 宽阔的地底密室,此刻完全被血煞之气填满。 在云缺的煞气面前,血龙显得暗淡无光,煞气风卷不攻自破。 乌人杰不受控制的连退三步,乌星更是被这股恐怖的煞气狂风掀翻了个跟头。 无论乌家族长乌人杰还是大长老乌星,心里同时升腾起强烈的忌惮! 云缺说得一点没错。 若让乌人杰与乌星看到这如山的煞气,他们根本不敢再动乌灵儿一根手指。 去年的时候,乌家人只认为云缺是个八品巅峰武夫,在两头龙尾雉面前也有一战之力,为了避免麻烦才让云缺带走乌灵儿。 如果知道青狐山的猎妖人恐怖到如此地步,乌人杰绝对不会招惹这等强敌。 遗憾的是, 云缺以为一年前那一刀,已经足够震慑乌家寨。 而乌人杰与乌星则以为,云缺的战力不过八品而已。 世上的遗憾很多,无法挽回。 如今的局面,只剩下不死不休。 自从云缺展现出自身携带的真正煞气,乌人杰就清楚了一点。 来自青狐山的猎妖人,是一个真正的冷血屠夫! 那如山的妖气,至少要数以万记的妖物之死,才能汇聚而出。 乌人杰甚至能想象到云缺所斩杀的妖物尸骨,足以堆积起一座高耸的骨山! 至此,乌人杰心里再无任何念头,他只想倾尽一切力量将这个恐怖的仇家抹杀于此! 七品血巫的磅礴法力被鼓动而起,密室内的血龙再次狰狞起来,猛攻对手。 血龙来自两头龙尾雉的鲜血,在乌人杰的炼化下足以达到七阶巅峰妖兽的战力。 但血龙的力量,在云缺面前还远远不够。 既然走进乌家寨之前生吞了一枚蛙卵,云缺今天就没打算有任何留手。 祭品已经备好,那么接下来,就是动用妖刀的时候。 刀身中心,再次汇聚出一颗血色竖瞳。 刀体的表面流淌起殷红的光泽,亦如一层浓郁的鲜血! 云缺的动作不快。 一刀,又一刀。 砍得十分认真。 每一刀下去,血龙的身体都会被斩断一部分。 很快血龙变得支离破碎。 乌人杰脸色阴沉,他划破自己的手腕,大量鲜血涌出,与血龙融汇在一起。 得到乌人杰的鲜血,裂开的血龙很快融合完整,继续发动猛攻。 “人力终有尽,哪怕你是七品武夫,也无法一直作战,血咒之法却能源源不断,只要有鲜血存在,我便同阶无敌!”乌人杰冷声喝道。 两头龙尾雉的鲜血确实很多,足以让血龙持续存在,再加上他自己的鲜血,可增加血龙战力。 反观云缺。 想要抵挡血龙的猛攻,必须用尽全力出刀才行,这种高强度的恶战,足以拖死低阶武者。 尽管武夫的体质极为强悍,但毕竟是人,只要是人,气力就一定有尽头。 乌人杰的打算,是用血龙拖死云缺! 龙尾雉的鲜血不够,就用他的血,他的血若是还不够,就用所有乌家族人的血! 乌人杰有信心将云缺拖到精疲力尽。 武夫一旦耗尽力量,与待宰的羔羊将再无分别。 “恐怕让你失望了,我的刀,其实胃口比我还好。” 云缺说完这句奇怪的话,猛地一震长刀。 刹那间,刀体之上开裂出一道殷红的豁口,好似一张嘴巴。 当云缺再次出刀斩中血龙的同时,那头狰狞血龙直接被长刀吸扯住,龙头不断缩小,竟被刀身上的嘴巴逐渐吞噬! 如此诡异的一幕,将乌人杰与乌星惊得瞠目结舌。 世上哪有如此武夫! 不但生吃七阶龙尾雉的肉,携带的武器长刀还喝龙尾雉的血! 主人啖其肉! 妖刀饮其血! 乌家两头龙尾雉的下场,惨烈如斯。 在乌人杰与乌星愣神的工夫,硕大的血龙已经被妖刀尽数吞没。 半点没剩! 乌人杰用血咒术拖死强敌的打算,就此成了笑话。 他乌家人的确不少,但加起来也没有两头龙尾雉的血多。 整个乌家寨的人全抽成人干儿,聚集出来的鲜血也不够那把刀喝的! 当乌人杰清醒过来,正看到云缺身形掠动,朝着他杀来。 乌人杰大惊。 他可不敢让这种恐怖的武夫近身。 以云缺展现出的恐怖战力,别说七品血巫,六品的巫妖被近身之下,也得饮恨黄泉! 武夫被所有修行派系所鄙夷,同时也被所有修行派系所畏惧。 因为只有武夫,能做到越阶杀人! 只要近身,武夫甚至能击杀比自身高出两个大境界的对手! 乌人杰不敢迟疑,抬手抛出一物。 那是一座巴掌大的小巧莲台,流转着七彩光华,直接落在云缺脚下,随后瞬间放大,形成一座数丈方圆的巨型莲台。 不等云缺冲出莲台,四周的花瓣轰然合拢。 密室中瞬间安静下来。 巨大的莲台,形成一座坚不可破的牢笼,将云缺困在其中。 这莲台是一种法器,由修行界的高手炼制,极为坚固,一旦合拢,就会形成与外界完全隔离的空间,连空气都无法渗透。 并且莲台能自行激发出雷电法术,绞杀其内的活物。 被莲台法器包裹的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击杀。 见云缺陷入法器,乌人杰长出一口气。 “教主亲自赐下这件七彩莲台,十几年不曾动用,没想到会在今天用上。”乌人杰感慨着低语。 既然云缺陷入莲台,那就再无活路可言。 乌星担忧道:“两头龙尾雉尽数被杀,我们乌家损失惨重,即便杀了云缺也无法弥补,教主若知道此事,必定会降下责罚。” 乌人杰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道: “无妨,教主对灵芸郡主势在必得,只要我们能抓到郡主,即可将功抵过。” 乌星恍然道:“对了!我刚刚收到百玉城传来的消息,灵芸郡主在百玉城出现过,后来不知所踪,教主已经下令,知远县内所有教众都要全力搜索,必须找到灵芸郡主的踪迹。” 乌人杰沉吟道:“百玉城那边,可有其他线索?” “有一个,有消息说郡主并非一人,而是与一个黑衣少年同行……” 说到这里,乌星神色骤变,惊呼道:“黑衣少年会不会是云缺!” 乌人杰渐渐现出笑容,道: “多管闲事的猎妖人,定是他无疑!既然云缺到了乌鸡镇,那么灵芸郡主一定就藏在附近,这份天降的功劳,来得正是时候!去调集族人,封锁乌鸡镇!” 龙尾雉这等凶禽,以乌家的实力很难抓获,其真正的来历是红莲教之物,养在乌家寨而已。 两只龙尾雉被杀,红莲教的教主必然会震怒,为了弥补过失,乌人杰决定抓住灵芸郡主。 乌人杰刚刚吩咐完,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咔嚓声。 乌人杰与乌星惊疑着转头看去。 声音来自莲台。 一把长刀,竟从莲台中心扎了出来! “不可能!” 乌人杰惊呼道:“七彩莲台乃极品法器刀枪不入,怎么可能会被斩开!” 让乌人杰觉得更不可能的还在后边。 扎出的刀尖从莲台上方缓缓切下,等刀刃抵达底座,整座莲台被一分为二! 乌人杰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七彩莲台,是一份强劲的后手,即便同阶强敌也可轻易抹杀。 可这次非但没能杀掉云缺,反而被直接斩断,就此废掉。 极品法器极为难得,是法器当中的顶级至宝,拿出去便是天价之物,被修行者当做第二条命对待。 有了极品法器,就能在危机关头挽救自己的生命,逆转战局,反败为胜。 这样一件天价的宝贝,仅仅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成了无用的东西。 乌人杰心中惊怒交加,恨得咬牙切齿。 莲台一断,云缺的身影出现。 犹如一阵狂风般,云缺以迅猛的速度冲向乌人杰,两只眼睛的瞳孔尽数转为血色。 “七彩莲台,你们果然是红莲教的人!” 云缺在低吼间长刀斩落,直奔乌人杰的人头。 “挡住他!” 乌人杰大吼着将乌星推了出去。 面对强敌,这位乌家之主连自家长老都不在乎了。 乌星大惊,连忙以他的弯刀拼力抵挡。 咔!! 弯刀断裂! 乌星整个人从额头处开始,被斩成两半! 临死之前,乌星觉得十分不解,之前他在地面上与云缺交手的时候,明明用弯刀挡住了对方的长刀,这次怎么不行了? 但瞬间之后,乌星便随之恍然。 连极品法器七彩莲台都能一刀斩开,说明之前人家根本没用全力,现在动用了真正的力量,他这位八品法巫只是个垫脚石罢了,一刀即可灭杀。 尸体缓缓倒下。 乌星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看向龙尾雉的残肢。 他终于知道了这次乌家招惹的,是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乌星死了。 两半尸体上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悔恨。 如果有机会回到一月前的那次大祭,乌星宁可将自家婆娘送去喂妖,也不会将乌灵儿当做血食。 带着无尽悔意,乌家大长老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不甘与怨恨转化为一股神魂之力,带动自身的魂魄飘出尸体。 但也仅仅是飘出了而已。 下一刻便被云缺身上散发的如山煞气摧毁得魂飞魄散。 斩杀乌星后,云缺缓缓转头。 两只血红的眼睛盯死了乌人杰,嘴角渐渐翘起,声音沙哑的道: “该你了!” 第46章 无效的诅咒 乌人杰已经彻底被云缺的能力所震撼。 他知道大势已去。 乌家今天将迎来一场浩劫! 乌人杰从未想过,在这处困兽场般的地底密室,他这位乌家之主有一天也会成为困兽。 乌人杰惊怒交加之下,开启了位于密室暗处的机关。 嘎吱吱!! 轰隆隆!! 密室四周的墙壁在轰鸣中升起,现出了上百个丈许宽的暗格。 每一个暗格都是一个小房间,里面摆着一个硕大的木桶,木桶里泡着一个个乌家族人。 这些乌家族人身体健硕,紧闭着双眼。 木桶里是一种奇怪的液体,呈墨绿色,其中还混杂着大小不一的蛋壳碎片。 木桶里的怪人,是乌人杰秘密打造的战斗机器,上百名九品战巫! 不同于其他战巫,这些怪人用来洗练自身的巫毒之物,加入了龙尾雉的蛋。 七阶巅峰妖兽的蛋,蕴含着强烈妖气,加上其他巫毒,混合成一种特殊的毒液。 以毒液浸泡的九品战巫,除了本体更加强悍之外,还会被剔除掉痛觉,即便被砍断手脚,只要还能动,就能向敌人继续冲杀! 开启暗格的同时,乌人杰施展出巫咒,强行唤醒了百名乌家战巫。 百人先后睁眼,目光全部清冷得毫无感情存在。 哗啦!哗啦! 水声不断,一个个高大的乌家战巫从木桶中跳出。 在每个暗格里,还准备着一把半人多高的重剑与一面同样高度的重盾,均有数百斤的份量。 战巫们一手持重剑,一手抓住重盾,沉默着冲出暗格,将云缺团团围住。 “杀了他!” 乌人杰一声大喝,百名战巫同时举剑。 随后乌人杰头也不回,沿着通道急匆匆逃走。 他怕了。 怕自己死在云缺之手。 他要召集更多的乌家高手,将云缺耗死在乌家寨。 逃向地面的路上,乌人杰破口大骂。 骂云缺,也骂乌星。 好端端的闭关修炼,什么事儿没干呢,一出来就遇到如此强敌,乌人杰觉得自己倒霉透顶。 一到地面,乌人杰立刻召集人手。 不多时,又有两百多乌家子弟汇聚而来,其中不乏九品战巫与九品武者,还有两名老迈苍苍,多年不问世事的家中族老,均是八品法巫的修为。 看着汇聚在身旁的乌家高手,乌人杰终于有了点底气。 他身边的族人,是乌家真正的核心力量! 乌人杰认为只要家族同心协力,就没有什么强敌不可战胜。 更不用说地底那百名特殊的战巫,一拥而上的话,拖死两个八品武者都不在话下。 “强敌当前……” 乌人杰正准备来一番战前动员,提升自家人的士气,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最外围的一名乌家高手被一刀砍掉了脑袋! 人群呼啦一声分散开来,现出凶手。 乌人杰看清之后,大惊失色。 只见云缺一身是血的站在对面,手里提着的长刀正在滴滴答答掉落血水。 本以为能将对方拖死在地底,最不济也会消耗对方大量力气,不料这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人家居然出来了! 乌人杰的心头一点点冷了下去。 云缺出现,可那百名战巫却一个也没露头。 只能说明一件事。 云缺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斩杀了乌家培养多年的百名特殊战巫! “怎么会……我乌家打造的战巫怎会全被杀掉!”乌人杰声嘶力竭的喝道。 “原来你也喜欢养怪物。”云缺冷笑道:“可惜你养的怪物太脆了,脑袋掉了就站不起来,你不如多养点龙尾雉,那玩意还能让我多砍几刀。” 乌人杰惊恐的大吼道:“一起动手!” 院子里的乌家高手齐声大喝,齐齐攻向云缺,连那两个颤巍巍的乌家族老也拼了命,不计代价施展巫咒。 一时间乌家深处的大院里,刀光剑影,狂风骤雨。 乌人杰趁乱之下,掐动法印,再次动用血咒之法。 他这次下了狠心。 之前用的龙尾雉之血,早已冷掉,威力达不到极致。 这次乌人杰要动用的,是族人的精血! 只要有人被杀,哪怕是重创,他都会毫不犹豫将对方的血液提炼而出。 这种同族之血,又是蕴含着生魂之力的鲜血,才是施展血咒的最佳媒介。 乌人杰打的主意很好。 但族人死掉的速度,有点超乎了他的预料。 在刚刚掐动咒决的那一刻,乌人杰隐约听到一种奇怪的笑声。 嘻嘻嘻嘻…… 笑声像个女人所发,低沉而诡异。 听到笑声的下一刻,乌人杰看到一片红光! 那是刀光! 殷红如血的刀光! 这片刀光笼罩了整个院子,数百名乌家高手在这片刀光下根本没有反抗能力,包括两名八品的族老一起,尽数被诛杀。 等乌人杰从错愕中惊醒,院子里只剩他一个活人。 随后乌人杰看到了一把刀。 冷森森,铺满血色的长刀。 乌人杰避无可避,运转最后的法力吼道:“血盾!” 呼的一声。 一面完全由鲜血铸造的重盾凝聚而出,挡在乌人杰身前。 轰!!! 刀尖与血盾相撞,散发出四溢的血光。 血盾蕴含着强横法力,防御力惊人,但还是被一刀斩碎。 乌人杰口喷鲜血,被血盾反震的巨力直接砸进地面。 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乌人杰头昏脑涨,刚想抬头,心窝处踏上了一只脚。 云缺居高临下,一脚踩着乌人杰,一手举起长刀,两只血瞳森冷至极。 犹如冷血的刽子手! 这一刻乌人杰有一种强烈的错觉,在云缺面前,他这位高高在上的乌家族长,只不过是一只刚刚养肥的猪猡而已。 “别杀我!” 乌人杰抓住云缺的脚踝,用尽全力抵抗着脚上的力道。 被八品武夫踩中,即便七品巫修也受不了。 “我给你乌家的财宝!放过我,乌家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乌人杰不得不求饶。 他已经在人家脚下,这种距离面对一名八品武夫,他没有丝毫胜算,只能等死。 “我说过,我是来要嫁妆的,就差你这最后的一份了。” 云缺手起刀落,一刀洞穿乌人杰的心窝。 “去你的神国吧,我送你一程,哦对了。”云缺冷声道:“死在猎妖人的刀下,神魂俱灭,你的魂魄恐怕没机会去神国了。” 冷语中,冲天的煞气如狂风般呼啸! 巫修的神魂有着极强的能力,即便死掉也有机会反杀对手,所以云缺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 人,得死! 魂,得灭! 乌人杰大口喷血,死死抓着云缺的脚,狞声道: “你、你不得好死!我愿祭献血巫之魂请巫神降下诅咒!诅咒你血枯魂裂!断肠而亡!” 嗡!! 乌人杰的吼声中,一圈圈暗红的圆环从他两只手上升腾,沿着云缺的脚踝盘旋而上,眨眼间缠满了云缺浑身。 那些圆环并非实质,很快失去光泽,变成一道道漆黑的印记,留在云缺皮肤上。 手背与头脸全都有,好似奇诡的花纹,充斥着一种诡异之感。 那是诅咒之力的显现。 七品血巫以神魂俱灭为代价,施展的最后一击! 用出诅咒后,乌人杰两只手缓缓垂下,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只剩下一口气。 他一边呕着血,一边死死盯着云缺,疯狂大笑道: “我死,你也别想活命!诅咒之力已经刻进你的神魂,连七品炼神境武者也难以剔除,你这八品武夫等着死吧!你会体会到世间最惨烈的死法!你的血魂会逐渐枯萎崩裂!你的脏器会尽数爆裂而亡!哈哈哈!” 在乌人杰临死的狂笑中,云缺没有丝毫惊慌,对身上的诅咒印记根本不屑一顾,冷笑道: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诅咒对我没用,因为我的神魂,早就卖了。” 刀峰一转,搅碎了乌人杰的心脉。 这位乌家的族长带着无法理解的目光,就此咽气。 由于祭献神魂才得以施展的诅咒,乌人杰的灵魂早已崩裂,属于真正意义上的死绝。 跳出大坑,云缺站在满地尸体中间,抬起左手。 手心里,是花纹般的诡异黑线,一条条密如蛛网。 这等阴狠的诅咒,对八品武夫来说是致命的,唯有达到七品炼神境的武者,才能以强横的神魂抗衡。 但云缺并不是普通的八品武夫。 淡淡的看了眼手心后,云缺猛然捏拳。 嘭! 握拳的闷响在静夜里炸起。 随着握拳的举动,云缺的眼瞳出现了变化,竟竖立起来。 双眼竖瞳! 如妖似魔! 当竖瞳出现的那一刻,缠绕在云缺身上的黑线纷纷崩裂开来,很快化作虚无。 诅咒之力彻底消散。 血巫诅咒,针对敌人的魂魄,然而云缺的身体里,不止他自己的神魂,还有一道恐怖的妖魂存在。 那是妖武者都会有拥有的伴生妖魂。 妖躯祭炼为刀,成为本命武器,妖魂融入识海,与自身魂魄相生相灭。 云缺自身的神魂或许抵抗不住七品血巫的诅咒,但在他的伴生妖魂面前,乌人杰的诅咒渺小得可怜。 今晚,乌家寨着了一场大火。 完全木质结构的巨大寨子,犹如一个巨大的火把般被点燃。 火光冲天! 浓烟滚滚! 百里之外都能看到冲天的烈焰。 乌家寨的大门前,云缺抱起了穿着嫁衣的白骨。 “你的嫁妆要来了,可还满意。” 云缺将白骨埋在荒山的半山腰,这里是他与乌灵儿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望着远处的冲天浓烟,云缺幽幽道:“记住喽,下次要点这么大的狼烟,我在青狐山才能看得到。” 填平最后一捧土。 一块由山石削成的简单石碑立在小小的坟前。 石碑上刻着一行字。 吾妻, 乌灵儿之墓。 牧青瑶目睹着云缺做的这一切。 她没去打扰,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 最后,牧青瑶摘了一朵开得最好的青色野花,轻轻放在墓碑上。 人生难得一知己。 牧青瑶没有丝毫嫉妒,也没有半点吃醋,她觉得如果乌灵儿还在世的话,她们一定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因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知己。 呼,呼…… 牧青瑶听到了沉重的喘气声。 扭头看去,云缺的状态有些古怪。 弯着腰,垂着头,气息沉重,好像十分痛苦,嘴里低语着什么。 由于云缺的双眼始终血红,萍山君与门六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牧青瑶急忙跑到近前,她终于听清了云缺的低语。 “红莲教……” 三个字被咬得极重,能听得出充满恨意。 乌家寨几乎被灭门,乌灵儿的大仇得报,但是牧青瑶知道,真正的始作俑者仍旧逍遥法外。 无论藏石镇的秀儿姐之死,还是乌鸡镇的乌灵儿身亡,都有着红莲教的影响在其中。 仇恨的种子一旦被种下,便很难剔除。 尤其是云缺这种以猎妖为生的凶悍武夫。 经历过这些惨剧之后,云缺那颗平静的心,已经彻底被搅动。 送牧青瑶回皇城,或许只是一份买卖,但红莲教这根刺,云缺发誓要将其连根拔掉! “早晚、跟你们算总账!” 云缺在低吼间,身形愈发佝偻,眼底的血色越来越浓。 妖气开始不受控制的弥漫开来。 今晚的恶战,云缺动用了过多的妖刀之力,此刻反噬来袭。 正在艰难抵抗着神魂传来的异动之际,云缺发觉一只凉丝丝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牧青瑶默默站在身边,俏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 “我陪你。” 简单一句话,温暖着云缺躁动的心神。 渐渐的,眼中的血色开始褪去。 充足的祭品与月玉之力,加上牧青瑶的真诚,再次让云缺恢复正常。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云缺只道出一个字。 “走。” 萍山君现出本体,三人爬上虎背,在黎明来临前消失在山林之中。 路上,云缺陷入沉睡。 醒来的时候,眼前是漫天星斗。 一天的奔行,此地是一处荒郊野岭,早已远离了乌鸡镇。 仰起身子,还没等坐起来,云缺发现自己的肚皮上多出了一颗虎头。 第47章 像个皇帝 啪! 一声脆响,虎头被扇开。 “干什么呢?” 云缺没好气的道。 萍山君揉了揉脑袋,讪笑道:“我听听有没有蛙叫。” “我肚子里怎么会有青蛙!”云缺怒道。 萍山君嘿嘿了两声,道:“那玩意烤熟了我都不想吃,你居然敢生吞,我这不是怕你出事么。” 萍山君指的,自然是蛙卵。 “我胃口好,早消化了。”云缺道。 萍山君听得龇牙咧嘴,羡慕中透着忌惮。 九阶气息的活蛙卵啊,那玩意是活人能消化的东西么? 见云缺的确正常,萍山君不再吭声,他决定以后不拿云缺当人看了,当做同类还差不多。 生吞魔蛙卵,活宰龙尾雉,天下间哪有这种凶悍的八品武夫。 连七阶妖兽都没几个做得到! 门六在旁边瞪着眼睛毫无睡意,道:“云大爷既然醒了,咱们是不是尽快赶路啊?” 他始终打着早点到皇城的心思。 不是皇城里热闹好玩,而是到了皇城,他就自由了。 “赶了一天路,不得歇歇!”萍山君瞪起虎眼道。 “千里马不都是日行一千夜走八百,能星夜兼程么,你该不会连马都不如吧?”门六小心翼翼的道,生怕惹恼了萍山君。 “你是不是听戏听多了?再好的马让它从早跑到晚也得累死!还星夜兼程,别说马,鬼都得累死!”萍山君怒道。 “哦,原来妖还会累呀。”门六恍然道。 “废话!妖也是活物,我跑一天我也累啊!我累了就想吃东西!” 萍山君说完,门六立刻闭嘴,慌慌张张去找吃的。 不多时,门六欢欢喜喜的捧来个鸟窝,里面有几个鸟蛋。 “烤着吃,香得很!” 门六说完,看出了萍山君虎头上显而易见的鄙夷表情。 那么几个鸟蛋,塞牙缝都不够。 云缺把鸟蛋要来,收进包裹里,留着以后用。 只要不动用过量的妖刀之力,鸟蛋蛇蛋都能应对。 蛙卵那玩意,能不吃还是不吃为好,都一天了,云缺现在半点胃口也没有。 萍山君亲自动手,很快在附近抓了头长毛野猪,架上火堆准备吃烤肉。 门六很自觉的开始忙活起来。 萍山君嫌弃门六拔毛太慢,挽起袖子一起帮忙。 门六一脸苦涩。 他没想到自己当了多年厨子,有一天会让一头七阶虎妖给自己打下手。 牧青瑶安静的坐在云缺旁边,俏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望着一人一虎在火堆旁烤猪。 她很享受这种宁静。 因为她知道,留给自己的宁静时间不会太多。 “回到皇城后,帮忙打听打听红莲教的底细。” 云缺望着火堆,语气平静的道。 “嗯。”牧青瑶轻声道:“你要量力而为,红莲教绝对不简单。” “我不急,有账不怕算。”云缺冷笑了一声,道:“狩猎之前,需要挖好陷阱,磨好刀,等待最佳时机。” “七品武者,七品道门修士,七品巫修,红莲教的高手居然如此之多,绝非近年来才出现的教派,红莲教应该在晋国蛰伏多年,早已在暗处形成了一方庞然大物。”牧青瑶蹙眉道。 “我也没想到乌家寨居然也是红莲教的人,即便能平安回到皇城,你这位灵芸郡主也要加点小心,庙堂之上,恐怕也有红莲教的黑手。”云缺道。 “何以见得?”牧青瑶道。 “乌家弓弩手,用的是军中的连发重弩,那种弩箭力道极大,足以击杀九品武夫,数量过多的话,八品武夫也扛不住。”云缺声音低沉的道。 “军弩!” 牧青瑶惊讶道:“军弩是军方重器,不会外泄,外面基本看不到,乌家寨居然有军弩!” “不止军弩,乌家人用的重刀与重盾,都是精锐军队才能使用的武器,那族长用龙尾雉的蛋制作成巫毒之物,打造出上百名没有痛觉的战巫,乌家寨的实力,远非外表所见,以我估计,乌家寨如果动用全力,有机会攻陷百玉城。”云缺道。 云缺的这番估算,还只是保守估计。 一名七品血巫,三名八品法巫,上百名武器精良的九品战巫,再加上两头七阶巅峰妖兽龙尾雉,如此战力,强攻百玉城几乎十拿九稳。 牧青瑶听完,一双黛眉锁得更深。 云缺道出的消息,让灵芸郡主看到了大晋繁华的背后,隐藏的暗流汹涌。 如果说乌家寨的发展,仅仅为了家族的壮大,那么无可厚非。 大晋之内的各类家族数不胜数,谁都想自家的族群世代繁荣。 可乌家寨发展的轨迹,偏离了壮大家族这个基本规则。 无论那上百名没有痛觉类似怪物的强大战巫,还是军中的刀剑与重弩,这些都不该是寻常家族能碰的东西。 失去痛觉,必定有着其他代价,几乎脱离了活人的范畴,这等族人完全被打造成战斗机器,类似死侍般的存在。 一个小镇里的家族,数百族人,却耗费大量壮丁打造死侍,绝非正常举动。 而军弩与军刀的存在,更是大晋皇族的逆鳞,若被查出来,死罪难逃。 乌家寨的举动,在牧青瑶眼里愈发奇怪,那绝不是一个小镇家族应该有的模样。 除非,是为了战争做准备! “红莲教,到底要做什么……”牧青瑶疑惑着自语道。 “传教之后,当然是立国了。”云缺随口道了句。 牧青瑶缓缓摇头,道: “如果只是一处教派,不可能拥有撼动晋国的力量,晋国之内,单单皇城就驻扎着数十万精锐,这还不算边军与各处大城的守军,若所有军兵加在一起,早已超过百万之众,寂寂无闻的红莲教怎么可能抵抗住百万大军。” “没准红莲教只是个幌子,背后说不准是什么地方来的异族。”云缺漫不经心的道。 云缺的随口之言,牧青瑶听得灵机一动。 她拿出一份大晋地图,铺展开来,仔细观看着。 一边看,牧青瑶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向晋国的几个边境方向,分析道: “北域妖都覆灭,北方再无大敌,南方有我父亲率领的八十万边军镇守,蛮人无力踏入晋国半步,东面的邵武国兵强马壮,在晋国立国之初的确蠢蠢欲动,但随着晋国逐渐安稳繁荣,精兵数量越来越多,邵武国即便觊觎晋国大地,也不敢轻易妄动。” 牧青瑶的手指最后点向了晋国西方,也就是知远县所在之地。 “西方十万大山,毒虫遍布,是天然的屏障之地,无论前朝燕国还是当今晋国,都没派遣重兵把守西方边陲,认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敌人能通过十万大山来进攻晋国,但是十万大山里,并非没有人类。” 牧青瑶的声音愈发低沉,道: “传说巫蛊之术起源于十万大山,被誉为巫蛊之神的巫神,便来自于十万大山的深处,巫神不仅创造出巫修一道,与世间其他修炼体系并驾齐驱,还打造出一个神秘的种族,巫族。” 云缺听得好奇,这些远古传闻,他在藏石镇的书籍里是看不到的。 “郡主对天下局势了解得不少嘛,你怀疑红莲教,与十万大山里的巫族有关?”云缺道。 “有这个可能,我不了解巫族,而且典籍上对巫族的记载极少,所以人们才会在潜意识里觉得巫族只是十万大山里的隐士,不会在人间走动,但只要是族群,就会有扩张的野心。”牧青瑶沉声道。 “那你们大晋可要小心提防了,没准过几年大晋国改成了大巫国,或者什么红莲国,反正我无所谓,什么国都一样,天下就没太平过。”云缺不在意的道。 作为前朝大燕斩妖司的人,云缺对晋国没什么感情,或者说他对任何朝代的王朝都没有感情。 只活自己。 不是云缺没有家国大义,而是他的命,早在三岁的时候,就卖给了前朝。 那一年讨伐妖都,云缺杀伐到最后,其实应该战死。 他不知为何自己会活下来。 已经为国战死了一次,即便这辈子云缺混吃等死,笑看大晋灭国,谁又有资格说他这位斩妖司的猎妖人不忠不义呢。 “天下,的确不太平。” 牧青瑶始终望着地图,葱白的手指再次指点道: “妖都虽然覆灭,北域之地仍旧盘踞着无数妖物,流窜各地,兴妖作乱,北域应该设立边关屏障,以重兵把守,定期狩猎附近妖物。” “东方的邵武国看似安稳,实则狼心不灭,始终惦记着大晋这块肥肉,我朝应以举国之力肃清境内妖邪,能杀的杀掉,能捉的活捉,将抓来的妖物放逐至东域以外,在晋国与邵武国之间制造一片妖物栖息的区域,达到天然屏障的效果,震慑邵武国的同时,也是一种最佳的缓冲。” “西方十万大山虽然人迹罕至,但也不能放松警惕,需要派遣高手前往探查巫族的动静,提前做好准备,免于大祸来临还一无所知。” “南方草原之所以如此安静,是我父亲当年选择了以攻为守,杀得蛮族胆寒,这才是最佳战术,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家人的残忍,可惜,大晋皇族太安逸了,居安思危,才是正道。” 牧青瑶说完,发现云缺直愣愣的盯着她看。 小郡主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脸上多了什么脏东西,问道: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我觉得你指点天下的样子,好像个皇帝啊。”云缺感慨道。 牧青瑶罕见的羞涩了一下,抿着唇轻声道: “竟胡说,世上哪有女皇帝。” “世上还没有神仙呢,怎么人人都想当神仙,我觉得你要是当皇帝,天下百姓会过得比现在好得多。”云缺发自内心的道。 肉已经烤好,几人吃饱后休息一晚。 天明时分,云缺仔细看了看地图。 从这里到皇城,如果一直赶路的话,以萍山君的速度无需半月即可到达。 但乌家寨被毁,红莲教肯定气得咬牙切齿,各处关卡必定会加派人手拦截郡主。 “走这里。” 云缺在地图上指了一条路线,绕过了很多城镇,全是崇山峻岭。 萍山君不大会看地图,但从地图上画的山川就能看得出这条路肯定不好走,于是虎脸发苦。 路越难走,它这个坐骑就越费力。 “路上找个合适的落脚地,我们先住下来,不急着去皇城,先耗一耗红莲教的耐心。” 云缺定下计划后,翻身骑上虎背。 三人一虎继续赶路。 翻过了无数险峻高山,越过大片盘踞着妖兽的森林,一路上走得有惊无险。 这种路线,若没有萍山君,连八品武夫都吃不消。 十天之后,一行人抵达了一座名为双角山的地方。 云缺决定在双角山暂时落脚。 不是这里的风景好,也不是这里有宝贝,选在双角山落脚的原因只有一个。 云缺,被打劫了。 第48章 传家之宝 双角山,顾名思义,共有两处山头儿,相隔里许,远远看去犹如双角。 这里距离皇城还有两三天的路程,不算太远。 双角山地处偏僻的荒郊野外,山脚下有一条土路,连接着附近的两座大城。 其实两座城之间还有一条宽敞的官道,由于被一条小河隔开,想要往来两城,需要渡船才行。 走路不要钱,坐船可要钱,而且收费还不低。 尤其运送大批货物的商贾,需要雇佣更大的船只,单单渡河的费用就高得离谱。 于是一些携带货物的行商便另辟捷径,在小河上游水流不那么湍急而且两岸距离较近的位置架起座木桥,能通行马车与行人。 尽管绕了一大圈,但省下了高昂的渡船费用,久而久之,这条路便被硬生生给踩了出来。 双角山下的土路,便是由此而来。 路是有了,但也多了新的麻烦。 一些亡命之徒知道有行商喜欢走双角山这条路,便经常来这里等买卖。 久而久之,双角山附近匪患横行。 官府经常派遣军兵前来剿匪,可这片地方除了一条土路什么都没有,周围不是荒山就是丛林,看到官兵,匪徒早就远遁而去。 多年下来,山匪没剿到多少,在山里迷路的官兵越来越多。 官兵都知道来这里剿匪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于是也就做做样子,哪有人当真会拼命在大山里找贼,随便走走混上两天,回去交差,说山匪被吓退,差事就算结束。 相对于前朝大燕,晋国从上到下,都喜欢这种表面文章。 有山匪作乱,派兵赶走。 有妖邪作祟,派兵赶走。 很少有人会做到斩草除根,反正妖邪退走山匪退走,仍是功劳一件。 赶走与杀绝,得到的好处都一样,只要不是缺心眼,谁都会选择更简单的前者。 这也是许多衙役官差的混世之道。 双角山的匪患,云缺并不知情。 之前只在知远县内走动,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儿。 直到在半山腰休息的时候,山顶杀出一群彪形大汉,云缺才知道这地方闹山匪。 见有外人,萍山君很自觉的先把斗笠戴好遮住样貌。 门六战战兢兢的躲在萍山君旁边,这种时候,还是虎妖比较有安全感。 牧青瑶退在云缺身后。 灵芸郡主拥有着指点江山的智慧,但打打杀杀这种事,当然是云缺最为拿手。 很快一群山匪围拢过来。 共有二十多人,全都手提钢刀,凶神恶煞。 这些人当中,有一半是九品武者,壮硕的身躯气血充盈。 为首的是个瘦小枯干的汉子,三十多岁,两只眼睛铺满白翳,是个瞎子。 瞎子站定当场,唱戏般喊道: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对不住了几位,兄弟们最近手头紧,没钱吃饭,你们身上有银子就留下银子,没银子,就留个全尸。” 云缺抱着肩膀,好笑的听对方说完。 眼前的瞎子,云缺认得。 一个时辰前,才在山脚下见过。 当时云缺以为瞎子住在附近,还朝这瞎子打听路怎么走,没想到是山匪放在外面的眼线。 “诸位,什么山头儿的,留个名号。”云缺道。 “双角山,黑风寨!我家大王乃八品武道高手!识相的,痛快点,省得我们动手,你们也遭罪。”瞎子撇着嘴喝道,别看眼睛瞎,气势可不弱。 “痛快点就痛快点,要不我来?”萍山君凑都云缺旁边,直咽口水的道。 一群悍匪在它眼里只是一堆点心。 云缺摆手示意别插手。 黑风寨,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好地方,正好有地方落脚了。 “我们都是穷人,身上没什么银子,诸位好汉不如行个方便,放过我们如何。”云缺道。 “我们这行可没这个规矩,雁过拔毛,如果遇到个人就行个方便,我们岂不是早就饿死了!”瞎子道。 “钱肯定没有,不过我有把子力气,不如我们入伙,跟着你们一块打劫,什么时候帮你们挣够钱了,你再放我们走。”云缺道。 瞎子听得直发愣。 其他几十个汉子也听得瞠目结舌。 有个汉子手里没拿住,钢刀直接掉到地上。 这是什么奇葩理由! 这帮悍匪劫掠多年,被打劫的路人,不是吓得跪地求饶,就是掏出所有钱财,硬气点的大打出手。 入伙的,可头一次遇到。 这叫啥事儿? 打不过你们,就加入你们呗! “嘿嘿嘿!你小子有点意思,好!我给你个机会,到黑风寨见我们大当家。” 瞎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如果大当家看好你们,就让你们入伙,到时候咱们就是兄弟!走吧!” 瞎子一摆手,立刻有几名悍匪绕到云缺一行人后侧,切断退路。 半是挟持,半是邀请的,将云缺几人带到位于山顶的营寨。 黑风寨不大,建着一些简单的屋舍,有木头屋,有石头屋,还有简易的帐篷屋子。 黑风寨的人可不少。 大多是精壮的汉子,还有一些不知什么年头被劫掠来的女人,加起来足有几百人。 瞎子当先走进寨子,他旁边一名矮汉子低声抱怨道: “咱们黑风寨的人够多了,再养几个吃白饭的,我们可真要吃不上饭了。” “你懂个屁!没看到那小子旁边有个妞子吗,人那么漂亮,大当家肯定喜欢!”瞎子道。 “那小丫头确实好看,我们看到都流口水,嘿嘿……哎不对啊,你不是瞎子么,你怎么能看到人家漂不漂亮?”矮汉子疑惑道。 “还用看么,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小美人。”瞎子道。 黑风寨最中心的位置,有一间宽敞的大屋。 整个山寨属这间屋子最好,青砖建造,粗犷中带着一丁点的气派。 屋子大门开着,一名壮汉坐在里面大口喝酒。 壮汉四旬上下,浓眉环眼,一手拎着酒坛,一手掐着只烤鸡,吃得满嘴流油。 此人是黑风寨的大当家,名叫常威,是八品炼骨境武者,杀人如麻,凶悍无比。 大桌上,摆着一把刀背极厚的重刀,单看外表至少五百斤往上。 “大当家!好事儿啊!” 瞎子一进屋就轻车熟路的来到大桌前,低声道:“来了几只肥羊,有个小妮子漂亮得紧,肯定合大当家的胃口!” “是么!” 常威闻言大喜,朝着门口看去。 这时云缺几人正走进大屋。 常威没看男的,一眼就盯住了牧青瑶,顿时两眼放光,酒也不喝了,大笑着直搓手。 “不错!极品呐!哈哈哈!”常威哈哈大笑。 对方笑,云缺也笑,稳稳当当站定当场,抱了抱拳,道: “这位就是大当家了吧,在下云缺,家道中落,原本打算去投亲,结果亲戚早已过世,如今无处可去,还望大当家收留。” “好说,好说!”常威盯着牧青瑶,嬉皮笑脸的问道:“这位小娘子,叫什么名字啊。” “她叫小青,我媳妇,另外两个的家里的下人。”云缺道。 牧青瑶眼神中现出一丝嗔怪,不过一张俏脸却变得有点发红。 “小青,好名字!听起来就那么舒服,嘿嘿嘿,你叫云缺是吧,跟着我可以!以后大家就是兄弟,吃香的喝辣的!我的东西肯定有你一份,不过你的东西,也得有我一份才行。”常威不怀好意的道。 “行啊,不知大当家想要点什么。”云缺道。 “既然你家道中落,身上值钱的东西就自己留着,做大哥的肯定通情达理,不会让你为难,我只要一样东西。” 常威流着口水道:“我要你媳妇!” 常威此言一出,旁边的瞎子与一众匪徒立刻嘎嘎怪笑起来,一大屋子山匪好似群魔乱舞。 萍山君听得也想笑。 一群傻老鼠想要猫当新娘,能不好笑么。 可云缺没说话,它只好忍住了。 云缺做出一脸苦涩的模样,万般不舍的望向牧青瑶。 牧青瑶则一副戚戚然,泪眼汪汪的柔弱模样,看得人心生怜意。 云缺的眼皮跳了跳。 灵芸郡主不仅天资聪慧,演戏也有一套啊…… 等一众匪徒笑够了,云缺长叹一声道: “没想到我云某人也有今日,哎,既然大当家心意已决,在下不敢不从,不过我有一件传家之宝,今天忍痛献出来,我敢保证,大当家只要看到此物,肯定对我媳妇再也不感兴趣。” 常威觉得十分好奇,瞪起眼睛道:“是吗?你还有这种好东西,拿出来瞧瞧!” “此物事关重大,只能给大当家一个人看,其他人若是看了……” 云缺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道:“容易惹来祸端!” 常威更觉得新鲜,心里直痒痒,越是神秘他就越好奇。 “都滚出去!把大门给老子关上!” 常威一吩咐,屋子里的山匪立刻乖乖离开。 瞎子没走,还站在一边。 “你怎么不出去。”云缺道。 “我是瞎子,啥也看不见,嘿嘿。”瞎子道。 常威道:“不管他,瞎子一个,你的好东西到底在哪呢,赶紧拿出来!” 云缺道声好,回身将萍山君拉到常威面前。 “大当家的上眼了,这可是天下至宝,你一定要好好看清楚。” 说着,云缺掀起了萍山君斗笠上的黑纱。 当一颗狰狞虎头出现在眼前,常威瞪起的大眼睛,再次扩大三分,眼角都瞪出了血丝。 哐当! 椅子翻倒,身为八品武者的黑风寨大寨主,直接被吓得跌倒在地。 在萍山君现出真容的那一刻,旁边的瞎子竟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云缺面带笑意,道: “大当家看了我家宝贝,是不是对我媳妇没兴趣了。” “没、没兴趣!” 常威狼狈爬起,赌咒发誓的道:“你媳妇就是你媳妇!以后谁敢打你媳妇的主意,我先宰了谁!” 常威不得不如此卑微。 他不仅看到了萍山君的真容,还感受到来自萍山君身上,那七阶虎妖的恐怖气息。 第49章 最后的鬼门关 当常威重新坐好的时候,心里已经将旁边瞎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这哪里是抓回来几头肥羊,这是请来了几个祖宗! 常威看不出云缺牧青瑶和门六有什么能耐,但他很清楚七阶虎妖的能力,只要人家动手,整个黑风寨几百人,都得成为点心! 常威的态度直接来了个逆转,从之前的贪得无厌,高高在上,变成了谨小慎微,低声下气。 “这件宝贝,大当家可还满意。”云缺笑吟吟的道。 “托云公子的福!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如此至宝,实在死而无憾了!” 常威把凳子一个劲的往旁边挪,生怕被虎头来上一口。 “既然如此,那大当家就收下吧。”云缺道。 “这是什么话!云公子的家传至宝,我岂能夺人之美!云公子自己收好,千万别拿出来了。”常威道。 “除了这件宝贝,我可没别的了,既然大当家不收,我们只能在你这里白吃白喝。”云缺道。 “云公子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亏待不了你们!安心住下就是,一家人千万别客气!”常威苦着脸道。 “多谢大当家收留。”云缺道。 “云公子打算在黑风寨住多久?你家还有没有别的亲戚了,找不到没关系,我们这人多!都派出去帮你找亲戚!”常威陪着笑道。 “不瞒大当家,我家亲戚死绝了,我看黑风寨挺好,我以后拿这里当自己的家。”云缺道。 常威很想大哭一场。 他现在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看着云缺戏耍黑风寨的大当家,牧青瑶强忍着笑。 早就能亮出身手,震慑对方,偏偏要扮猪吃老虎,还不一口吃掉,而是先把对方吓得魂飞魄散,再鸠占鹊巢,这种手段实在是…… 太坏了! 虽然觉得云缺的手段够坏的,但牧青瑶不得不承认十分痛快过瘾。 先装扮成娇滴滴的可怜小姑娘,面对恶人无能为力,结果摇身一变成了要命的女魔头,恶人被吓得跪地求饶,如此反差,简直畅快淋漓。 常威看得出云缺是打定主意住在黑风寨了,他一狠心,道: “云公子既然不见外,那我也不能小气!今后你就是黑风寨的大当家!” 云缺谦虚的摆手道:“我是后来的,怎能占了大当家的位置,说出去也难以服众啊,这样好了,我就做个二当家。” “行!” 常威起身来到屋外,一声大吼召集众人,不多时寨子里上上下下几百人全汇聚了过来。 常威一手掐着腰,一手抓着云缺的手腕,声如洪钟的道: “从今天开始,云兄弟就是黑风寨的二寨主!他说的话,跟我说的份量一样,谁敢不听,我砍谁的脑袋!都听清楚了吗!” 一群山匪诧异了一瞬,随后齐声呼喝:“听清楚了!” 山匪上位,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云缺这个外来人,就此成为黑风寨的二当家。 作为二当家的夫人,牧青瑶尽管美如天仙,寨子里再也没人敢多看一眼。 匪寨里可没有什么王法。 所有事都是寨主说了算,今天请你吃饭还是砍你脑袋,都看寨主的心情。 常威亲自挑选了两间最好的屋子,把里面的山匪统统赶走,让给云缺一行人。 又吩咐寨子里的厨子做一顿最丰盛的酒宴,给二当家接风洗尘。 送走了几人后,常威一脸丧气的回到屋子。 进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瞎子胖揍一顿。 “大当家饶命啊!再打就没气儿啦!”瞎子连连哀求。 常威停住手,骂道:“你个丧门星!寨子早晚毁你手里!” “怨不着我呀大当家,我以为他们只是过路的肥羊,谁成想是过路的阎罗王。”瞎子抱着脑袋道。 常威长叹一声,道: “难怪最近总倒霉,逢赌必输,吃肉都塞牙,原来是天降横祸的预兆啊,早知道最近消停点,收收手……” 瞎子小心翼翼的道: “大当家估计,他们要住多久才能走?咱们那份买卖被外人发现的话,可就不妙了呀。” 常威闻言脸色顿时变了变,沉吟道: “不清楚,看样子他们要住上好一阵子,那些东西你今晚就去处理,挪出山寨,找个地方藏好。” “大当家放心,这事儿肯定办妥!”瞎子保证道。 …… 云缺胃口不错。 一路上也没吃上正经东西,到了山寨,云缺打算好好歇歇,好好吃点。 于是去看了眼后厨。 山匪里的厨子,都是半路出家,根本没人会做菜,山匪烧菜的原则是做熟了就成。 云缺命令几个山匪打下手,让门六负责烧菜。 门六除了能喝水之外,别的能耐没有,不过烧菜确实不赖。 当晚,一桌酒菜摆得满满登登。 没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家常菜而已,但色香味俱佳。 一顿饭吃得常威直挑大拇指,赞不绝口。 瞎子闷头大吃,筷子上跟长了眼睛似的,专夹肉吃。 让门六烧菜,云缺其实有意为之。 这帮山匪干的全是杀人劫货的买卖,山匪们弄出来的食物,没准多了点东西,哪能吃得放心。 酒宴上,云缺与常威互相吹捧,说了一桌子废话。 谁也没套出谁的底细。 吃完饭,四人各自回房。 两间房,四人住。 既然云缺与牧青瑶装成夫妻,自然两人住一间房。 门六与萍山君住在隔壁的另一间。 进门之前,门六依依不舍的看着云缺,眼泪汪汪。 他这辈子还没和一头七阶虎妖同处一室过。 他担心晚上睡着睡着,就睡进了人家的肚子里。 关上门,云缺打了个饱嗝,抻着懒腰道: “奔波半个月,可算能好好歇一歇了。” 牧青瑶望着铺在桌上的地图,微蹙秀眉道: “此地距离天祈已然不远,中途需要经过八山城,八山城由周围的八座高山而得名,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拱卫皇城的重地之一,无法绕路。” “从藏石镇开始出发,八山城是抵达皇城前的最后一处大城,红莲教肯定安排了大量人手,或许已经备好十面埋伏,静待我们自投罗网。” “好消息是,八山城由于位置特殊,无论前朝大燕还是当今大晋,都将其视作重镇,设有重兵把守,镇守八山城的将军苏鸿山与我父亲交情颇深,不可能是红莲教的人,他一定会帮我。” 分析完路线,牧青瑶不无感慨的对云缺道:“幸好有你,否则这一路行来我不知要遇到多少危机,沿路的每一座城镇村庄对我来说都是一处危险的陷阱。” 从地图即可看出,这些天的行程,绕开的城镇村镇多达数十处。 如今希望在即,返回皇城的路上只剩一座八山城。 “应该感谢萍山君,堂堂七阶虎妖成了骡马,估计这次远行是它这辈子无法抹掉的阴影。”云缺笑道:“郡主殿下可要说话算数,别忘了给它弄一块行妖令。” “不会忘的,回到皇城我会立刻去见陛下,先求行妖令。”牧青瑶轻松的道。 灵芸郡主在皇帝眼里的地位,不弱于皇子,要一块行妖令对她来说没有难度。 “八山城的那位将军,什么修为。”云缺问道。 “我记得应该是五品武者,苏伯伯很厉害的,我小的时候,父亲总喜欢与他切磋。”牧青瑶道。 “五品啊,的确很强了,不过不能找他帮忙。”云缺道。 牧青瑶诧异了一下,道: “五品强者加上守城的重兵,即便红莲教倾巢而出也能挡得住,我若说明真相,苏伯伯肯定会调集重兵亲自护送。” “就因为他会调集重兵护送你,才更不能找他帮忙。”云缺打着哈欠道。 “你怕红莲教的教主亲自出手?如果那教主当真是四品高手的话,苏伯伯即便不是对手,拖住对方应该做得到。”牧青瑶道。 牧青瑶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求助于八山城的将军与守军。 这里毕竟是大晋的地界,距离皇城已经不算太远,双方开战的话,只要皇城里的高手得到消息必定会来援。 但云缺想的与牧青瑶截然不同。 “那教主若是四品武者或者四品道门与儒家修士,你的办法都没问题,五品的将军加上重兵,车轮战也能拖住对方,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教主是四品巫修呢。” 云缺用手指敲着桌面,道: “暗杀之道,天下间所有派系的修行者,有一个算一个,同阶之间没人比得过巫修,如果一位四品巫修得知你的下落,有一千种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你的命,护卫你的人再多有什么用,只会更快的指明你的方位。” 乌家寨的巫修,足以证明红莲教之内存在着更多的巫道高手。 在云缺看来,牧青瑶越是被重兵护卫,死得就越快。 牧青瑶沉吟少许,默默点了点头。 她尽管没有修为,但对天下间的各派修士均有很深的了解,她知道云缺说得没错。 八品法巫都能入梦杀人,又何况是四品的强大巫修。 眼看着皇城在即,可一座八山城却成了最后的鬼门关,聪慧过人的灵芸郡主一时间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云缺踢掉鞋子,舒舒服服的倒在塌上,道: “最好的办法,是偷偷混出八山城。” “难,红莲教不会放松这最后一道关卡。”牧青瑶忧愁道。 “混不出去,那就让城里的守军送我们出去。”云缺道。 “你不是说,不能求守军护送么。”牧青瑶不解的道。 “送客这种事,你们皇族肯定很讲究,如果遇到恶客,你该怎么办。”云缺道。 “好客笑迎,恶客摔杯,对于送客,我们皇族和普通人差不多,没多少区别的。”牧青瑶道。 “不,有区别,你们面对恶客只会摔杯,我们这些山野村夫如果遇到恶客,不仅摔杯,还会把对方打出去,一路打到村口。” 云缺笑容古怪的道:“想要平安通过八山城,我们就要做那恶客,让守军把我们打出去,最好一路追杀我们到皇城脚下。” 第50章 家里有矿 云缺的计划,牧青瑶乍一听之下觉得离谱。 可略一沉吟,竟觉得可行。 “我们装作山匪,混进城去闹出些事端,再想办法从另一端城门逃出,这样一来守军的一路追捕,变相成为一路护送,没人能想到灵芸郡主会被大晋国的守军追杀!” 牧青瑶睁大了美眸,惊奇又佩服的道:“瞒天过海,暗渡陈仓!好一条妙计!” 牧青瑶不仅精通医道,更熟读兵书,在心智这一块,她自认不弱于任何人。 但对于云缺,牧青瑶佩服得心服口服。 比心智,牧青瑶绝对不比云缺低,但是人家云缺的脑子,转得是真快。 这种计谋听起来奇葩古怪,如果用好了,那就是出奇制胜的妙计。 能想出如此计谋的人,绝对是鬼才! 云缺打着哈欠道: “刚想到的法子,其实是个馊主意,能不能用再说,反正山匪不用装,我们现在就是了,实在不行就用百玉城的老办法,让门六带着我俩偷偷溜出去。” 牧青瑶点头认可,轻声道:“云缺,谢谢你,为了送我回皇城,你要冒着生命危险。” “见外了不是,你可是东家,我为钱冒险,天经地义。” 云缺自嘲道:“百玉城有个大澡堂,里面接的温泉水,每次到百玉城我都会找梅钱去泡澡,那家伙小气得很,让我出泡澡钱,说之后请我去勾栏听曲儿,结果泡完澡他肯定先溜,出门后人都找不到,然后我就报复他,去他常去的小酒馆大吃一顿,让老板记梅校尉的账。 他知道了就跑来骂我,说我从头发根到脚趾甲,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像好人,我说他从头盖骨到尾巴根,浑身上下所有地方都在冒坏水。 我们这种人呐,是世上最卑贱的一类,活着的时候刀头舔血连朋友都坑,死了地府都不收。” 牧青瑶微笑着听完,轻声道: “斩天下之妖邪,开万世之太平,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你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猎妖人。” “人穷志短,我这辈子只想赚钱,开万世太平的事还是圣人他老人家自己来吧,我吃饱了只想睡觉。”云缺懒洋洋的道。 牧青瑶莞尔轻笑。 猎妖人的心态,比她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云缺没睡,而是皱了下眉,起身道: “门六不知道哪去了,我去看看,别被萍山君当宵夜给吃喽。” 能否通过八山城,门六也许有大用。 云缺知道萍山君不会吃门六,他是怕门六偷偷溜走,不告而别。 先去萍山君住的地方找了找,萍山君也没看到门六去了哪里。 云缺觉得奇怪。 大晚上的,门六难不成真跑了? 山寨不大,云缺很快找了个遍,没看到门六的影子。 一个山寨里的厨子说,之前看见门六去了寨子后面。 云缺一路找出山寨。 黑风寨建立的位置,在双角山中间一处宽敞空地,两侧是山峰。 出了寨子不远,有一棵大树。 大树有年头了,十多丈高,郁郁葱葱,树干两人才能合抱。 门六此时正奇怪的站在大树旁,脸贴着树干,一动不动。 连云缺走到近前也没发现。 “干什么呢?” 云缺一嗓子把门六吓得一蹦多高,回头看到云缺,傻笑道:“听唱歌呢。” 云缺一脸狐疑,打量着门六。 周围静悄悄,哪有什么歌声。 “谁在唱歌?”云缺问道。 “树啊。” 门六指了指大树,原来他刚才用耳朵贴在树干,是在听大树唱歌。 如果别人说这话,云缺肯定先一脚踹过去,把对方踹醒再说。 但门六这家伙不是正常人。 他能穿过木门城门,天生与木质的东西有着某种特殊联系。 这种天赋,与灵芸郡主的通灵之体有点类似。 只不过牧青瑶能看到的是灵体鬼物,而门六居然能听到树木唱歌。 云缺打量了一番大树。 普通的老槐树,年头很久而已,树上没有果子也没有特殊的地方,看起来平平无奇。 “难道这棵树,有了灵智?”云缺道。 草木生灵智,便会成为精怪一类。 这种草木精怪,云缺曾经遇到过,是一棵不知几百年的老参,自己会跑,一眨眼就钻进地底,抓都抓不住。 草木精怪与妖族不同,通常不会伤人,大多数的草木精怪对血食没有兴趣,当然也有例外,有些精怪专门以血食为生。 “没有灵智,只有一丁点意识而已,距离拥有灵智相差很远。”门六很肯定的道。 得知只有些许意识,云缺对老树失去兴趣。 几百年才有了点意识,想要拥有完整的灵智不知还得长几百年。 “它唱的什么。”云缺随口一问。 “金角山,银角山,金银遍地没人搬。”门六顺口溜般的说道。 “匪寨里还能金银遍地?你问问大树,金银在哪呢。”云缺道。 门六苦着脸道:“它不会说别的,我只能听到这句歌。” 云缺抽出长刀,咔嚓一声,给大树捅了个窟窿,问道: “这次呢,听听它说什么。” 门六将耳朵贴在树干上,好半晌才愁眉苦脸的道:“这回连歌都不唱了。” “回去睡觉,别想着开溜,否则你身上也会开个洞,等离开八山城,你就自由了。”云缺对门六道。 “小的明白!”门六急急忙忙跑回去睡觉了。 云缺拿刀出来,不过是恫吓门六而已。 至于那棵老树,砍掉一半都死不了,何况只是开了个洞。 云缺走到寨子门口后,回头望向远处的老树。 眉宇中现出一丝疑色。 拥有丁点意识的老树,居然唱出这种奇怪的童谣。 难不成,山里当真有金银? 云缺看了看两侧的山峰。 双角山,拆分开来的确可以分别命名,一座金角山一座银角山,听起来也不错。 可遍地金银又是什么含义呢。 那棵老树曾经听过附近有孩童唱起的童谣? 还是说,双角山里当真埋着宝贝? 云缺没立刻回黑风寨,而是转到一座山峰下,将长刀一掌拍进山岩当中,陷入五丈多深。 等长刀重新收回,云缺发现山岩被切开的口子附近,带出来一些暗灰色的粉末。 捏起粉末仔细辨认一番。 “银粉!” 云缺低呼出声,大为惊讶。 银子这种东西,云缺最熟悉不过,哪怕是些许银粉他也能轻易辨认出来。 只是手里的银粉十分斑杂,与正常白银刮下的粉末不同。 这种情况,预示着一个现象。 山体当中,存在着银矿! 那些被长刀带出来的银粉,其实是刀身切到了银矿石。 藏石镇就有铜矿,矿石这东西云缺熟得很,判断出山体里有银矿存在,云缺大喜过望。 若能坐拥一座银矿,别的不说,七品炼神境需要的各种材料耗费绝对不成问题! 很快云缺冷静下来,来到另一侧的山峰下,再次将长刀扎进山岩深处。 这次带出的粉末,呈现暗金色。 “金矿!” 云缺惊呼起来。 相比于刚才的银矿,金矿的存在更加令人震撼。 一座金矿,至少抵得上十座乃至数十座银矿! 简直是天降横财! “金角山,银角山,金银遍地没人搬,原来双角山下当真金银遍地。”云缺大为感慨。 可怜一群黑风寨的山匪,住在金矿银矿上,还整天打家劫舍,提心吊胆,不知何时就被官兵剿灭了。 如果让常威知道家里有矿,不知是个什么感想。 这个秘密云缺是不会往外说的,连小郡主都不能多提。 我找到的矿,当然是我的! 这是云缺向来的行事风格。 找来碎石将两处山体的刀痕填平,云缺心情大好。 有了金银两座矿,别说七品,修炼到六品乃至五品都够了。 不过现在不能动这两座矿,先把牧青瑶安全送回皇城,再做打算。 来到老树近前,云缺拍了拍树干道: “抱歉啊老兄,刚才捅了你一刀,想必你不会介意,明天我多给你浇点水,当作补偿。” 老树当然不介意。 话都说不出来,还能怎么介意呢。 睡觉的时候,云缺的嘴角都合不拢,看得牧青瑶莫名其妙,不知云缺出去一趟撞见了什么好事儿。 黑风寨的夜晚很宁静。 一轮明月高挂中天。 午夜时分,牧青瑶从睡梦中惊醒。 通灵之体的天赋,让她察觉到有魂体在附近出没。 抬头望去。 窗户外,果然漂浮着一道若隐若现的魂体虚影,无声无息。 那魂体比较奇怪,在窗户外飘来飘去,时而贴到窗户上,很有礼貌的轻轻敲两下。 牧青瑶看得直发愣。 由于天赋特殊,她从出生以来就能看到阴魂鬼体。 这些年又经常在外奔波,可以说牧青瑶所看到的灵体,不比她见过的活人少。 什么样的魂体,她几乎都遇见过。 有凶戾的厉魄,有茫然的幽魂,有惨烈的怨鬼,也有一些没有意识胡乱漂浮的灵魄。 可牧青瑶从来没见过有礼貌的鬼! 牧青瑶轻轻碰了碰云缺,低声道: “外面有东西,好像要进来。” 云缺迷迷糊糊的看了眼窗户,骂道:“大半夜的,听墙根儿呢!” 这话说完,窗外的魂体飘了进来,在屋中显现出一个小老虎的轮廓,猫儿大小。 牧青瑶这才知道,原来有礼貌的鬼物,是萍山君控制的伥鬼。 “后山有好戏,要不要去瞧瞧。”伥鬼发出萍山君的声音。 “半夜不睡觉,你在外面瞎逛什么。”云缺没好气的道。 “饿了,我这不是寻摸点吃的么,恰巧看到点有趣的东西。”萍山君道。 “到底什么东西?”云缺半睁着眼睛,打着哈欠道。 “山寨里的那个瞎子,在后山挖坑呢。” 伥鬼说完,云缺再无睡意,刷一下跳了起来,穿上鞋子直奔后山。 挖坑无所谓。 挖到矿就麻烦了。 第51章 真是个人才 黑风寨后山,有一大片竹林。 时而传出挖土的响动,在静夜里清晰可辨。 一名黑衣人在林间深处挖出一个大坑,累得满头大汗。 等挖好了,他将旁边一箱箱货物往坑里扔,准备掩埋。 一边扔还一边嘀咕。 “大王赚钱小鬼受罪,我才能分几个钱,大半夜还得干这种累活,真他娘倒霉,都怪那几个外来的,黑风寨又不是客栈,来这凑什么热闹……” 瞎子骂骂咧咧,扔了手里的箱子,回身想要再搬一箱。 结果木箱已经被搬了起来,送到他手里。 “谢了……” 瞎子接过箱子,又扔进坑里。 等箱子扔完,他终于反应过来。 身后有人! 瞎子吓得浑身一哆嗦,站在大坑旁边愣是没敢回头。 “忙什么呢,该不会要埋秋菜等着过冬吃吧。” 云缺笑呵呵的道。 “呦!是二当家啊,您说对了,就是埋秋菜呢,这活儿又脏又累,我一个人就行了,二当家回去歇着吧。”瞎子转过身,一脸讪笑的道。 云缺瞄了眼用油布包裹得结结实实的木箱,道: “还是黑风寨有钱呐,这种箱子的价值比秋菜都贵,正好有点饿,打开一箱我回去做点宵夜。” 瞎子为难的道:“后厨有菜,我让厨子给二当家弄点吃的。” “不用,我想吃你埋的秋菜,打开。”云缺冷淡道。 瞎子一脸苦涩,摸摸索索的打开了一个箱子。 里面哪里是什么秋菜,而是整整齐齐的一箱子军弩! 足有十把。 这里的木箱总共十个,加起来总共一百军弩! 云缺拿起一把弩箭,在手里把玩道: “这秋菜不错嘛,嚼起来嘎嘣脆,哪里弄的。” 萍山君控制的伥鬼,漂浮在一旁看热闹。 它说的有趣的东西,指的就是瞎子拉车。 瞎子做出一副茫然状,道: “弟兄们自己种的呗,秋菜不用抢,山上有的是,现在埋好,等冬天到了吃多少挖多少。” 见对方装傻充愣,云缺将挂着弩箭的军弩对准了瞎子的面门。 “你一冬天,能吃几棵菜啊。” 瞎子立刻往旁边挪了挪,让开弩箭,讪笑道:“我吃的少,一两棵就够!” 云缺又缓缓将箭尖指向瞎子,道: “我看你胃口挺好的,一两棵肯定不够,现在让你吃一棵菜,怎么样。” 瞎子连忙又往旁边挪了一步,苦着脸道:“不、不吃了吧,我挺饱的。” 见对方刻意避开弩箭,云缺好奇道: “原来你不瞎啊!” 瞎子赔笑道: “瞎一多半,还能看见那么一丁点,撑死不迷路,没啥大用,还不如全瞎喽。” “是么,那我帮帮你,让你彻底瞎掉。” 云缺一把抓住对方的脖领子,将箭尖对准了瞎子的眼珠子。 “别!别!二当家饶命啊!我是个苦力,大当家吩咐让我埋了这些东西,怕被你们看见,这事跟我没关系呀!”瞎子连忙服软。 “军弩可是好东西,能一次运来这么多,大当家的路子够广的,说清楚,怎么弄来的。”云缺道。 如果是一两把军弩,云缺没兴趣多问,毕竟军中的武器即便管理严格,也会有少量的器械流出。 整整一百把军弩,绝非小数目。 如再有一百名训练有素的精兵,每人持一把军弩,这百人的弩箭队可以发挥出惊人的战力。 要知道那都是军中的连发重弩,九品武者也扛不住。 百名弩手,足以击杀一名八品武夫! 当初在乌家寨的时候,云缺就遇到了弩手。 乌家有二十名弩手,若非云缺的身手足够强悍,换成其他八品武者,非得吃大亏不可。 而黑风寨的这些重弩,与乌家所持有的重弩一模一样。 这就说明了一件事。 某位地位不菲的人物,在私下里往外售卖军械。 瞎子不敢胡扯,如实道: “咱们黑风寨只管运送,把东西从八山城里运出来,然后等着就行,有人会来取货,我们赚的就是个运送费,卖家买家的具体情况只有大当家一个人知道。” 瞎子比较识时务,在云缺手里的弩箭面前,他毫不犹豫的把大当家卖了。 云缺沉吟了一下,道:“别埋了,这些东西不错,我都要了。” “啊?”瞎子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 这些货可是要命的东西,你一句话就要了? “大当家那边不会同意的,货不是我的呀!”瞎子道。 “明天我去找大当家,你别多嘴,回去睡觉。” 云缺拎着一把重弩,押着瞎子返回黑风寨。 瞎子哭丧着脸回了自己的屋子,他也不傻,知道这时候去禀告大当家,免不得又一顿打,还不如等明天让云缺自己去说。 回屋后,云缺关好门。 “出什么事了?” 牧青瑶始终没睡,看到云缺拎着的弩箭顿时惊讶道:“军弩!” 云缺将瞎子的事说了一遍。 听闻后,牧青瑶秀眉紧锁,俏脸凝重道: “军弩杀伤力极大,打造起来十分不易,是对付妖物的重器,军方会严格保存,整个大晋,只有皇城的禁军精锐才会大量配备,连边军都没有多少,其他大城的守军手里更加少见,怎会一次外泄这么多。” 云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 牧青瑶蹙眉道: “售卖军弩,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国之重器如果始终外流,大厦将倾。” “乌家也有不少军弩,没准黑风寨的这批货,是红莲教要的东西。”云缺道。 “贩卖军弩非同小可,回到皇城我会禀告陛下彻查此事。”牧青瑶沉声道。 “大晋多说有些蛀虫,一时半会的又垮不了,郡主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小命为好。”云缺调侃道。 牧青瑶绷着的小脸儿立刻泄了气,道: “我知道了,回到皇城之前我不会节外生枝多管闲事。” “这就对了,拖油瓶要有拖油瓶的觉悟。”云缺笑道。 牧青瑶气得咬起小虎牙,像极了一只卷缩在被窝里的猫儿。 “不过这次的闲事,我们不仅要管,而且管定了。”云缺把玩着军弩,嘴角上扬,笑得古怪。 一看到云缺那种招牌式的坏笑,牧青瑶就知道云缺有了坏主意,这次不知谁又要倒霉。 尽管云缺的坏笑一点都不英俊,但看在牧青瑶的眼里,总会感到一种安心。 “坏人。” 牧青瑶轻若蚊蝇般呢喃了一句,裹紧被子继续睡觉,很快进入梦乡。 不知从何时开始,小郡主只有云缺在身旁的时候,才会睡得安稳,睡得踏实。 虽然也会有噩梦,但醒来的时候不再害怕,也不再迷茫。 天亮后,云缺找到常威。 开门见山,将军弩直接扔到桌子上。 常威的脸色变得精彩起来,一张大脸憋得通红,有气难出。 最后常威叹了口气,道: “云兄弟啊,这笔买卖是要命的买卖,你别参和了,到时候我能分到多少银子,肯定有你一半就是了,我说话算数。” 云缺道: “不知大当家这笔买卖,能赚多少。” 常威比量一根手指,咬牙道:“一千两!分你五百两!” “才一千两啊,不算多,不知一把军弩价值几何。”云缺道。 “成本至少一千两往上,黑市交易的话,价格还要翻倍!”常威如实道。 “两千纹银一把弩,一百把的话,就是二十万两,有了二十万银子,大当家可以去皇城买座宅子当一辈子员外了。”云缺笑道。 常威听得连连苦笑,道: “这种货,买家和卖家都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赚个运费已经不错了,哪敢打这批货的主意。” “多久能有一批货。”云缺问道。 “有时一个月,有时两三月,不一定。”常威道。 “卖家和买家都是谁。”云缺问道。 常威为难起来,支吾着道: “不是我不说实话,我不想害你,这种事云兄弟只管拿钱就好,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身为悍匪,就该刀头舔血,大当家觉得呢。” 云缺笑呵呵的把玩着重弩,有意无意的将弩箭对准了常威。 常威这个气呀。 昨天刚入伙,今天就成悍匪了? 你以前也是同行吧! 常威不怕一把军弩,他怕的是萍山君,没办法只好如实道: “买家取货,不是同一个人,每次都遮蔽容貌不知根底,我们没有什么交流,对方给钱,我们交货。” “卖家的情况更神秘,在八山城有个代理人,我只需要从代理人手里接货,运回双角山即可。” “我知道云兄弟你年轻气盛,想要干票大的,但这批货我们绝对不能动,动了的话,黑风寨会被屠灭一空啊!” 常威的警告,云缺根本没听,继续问道: “八山城的代理人是谁,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他叫胡子,跟他喝过几次酒,只知道此人住在八山城,具体身份不得而知。”常威道。 “胡子……”云缺道:“既然大当家跟这个胡子很熟,对方替谁办事,你总该知道些。” “这个……” 常威一犹豫,耳畔只听嗖一声。 一只弩箭从他脑袋旁边掠过,切断了几根头发,钉在房顶。 “失手了,这东西劲头不小啊。”云缺微笑道。 明显的威胁! 常威苦着脸,道: “有一次喝多了,听那胡子提过一嘴,他是替洛将军办事的,其他情况我真不知道了,毕竟我们只是山匪,攀不上太高的关系。” 得知洛将军,云缺暗暗将这个名字记下。 随后一拍桌子。 啪一声闷响,把常威吓得一哆嗦。 “这批货,我们收了!”云缺傲然道。 常威连忙摆手道:“不可啊!二当家别冲动,这笔买卖能细水长流,别看一次赚不太多,长年累月下来,我们其实不少赚呐!生意嘛讲究个诚信,只要有诚信,自然招财。” “大当家糊涂!” 云缺冷哼道:“我是悍匪,要什么诚信!你被官府抓了,他们会因为你有诚信而不杀你的头吗?我不仅要这批货,等买家来了一并砍了!那买家运送这等货物必定一路打点,身上带着的银票肯定不会少。” 常威不等规劝,又听人家豪言道。 “宰了买家,我们再混进八山城,找到那个胡子,顺藤摸瓜揪出洛将军,卖了这么多货,洛将军富得流油,抄了他的家,我们这辈子吃香喝辣!” 常威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听得目瞪口呆。 劫了货不说,干掉了买家,还要干掉卖家,你丫的真是个人才! 我们是匪徒不假,又不是阎王爷! 所过之地寸草不留啊! 第52章 灵魂画手 云缺的宏图大计,差点把常威吓个半死。 临走前,云缺还贴心的叮嘱大当家,这次计划千万别泄露出去,萍山君最近总觉得肚子饿,天天到处找吃的呢。 等云缺走后,常威一个人在大屋里发呆。 不多时瞎子转了进来。 “大当家的,想啥呢?” “我想死!都他娘怪你!” 乒乒乓乓,瞎子莫名其妙的又挨了一顿暴揍。 …… “洛将军?” 牧青瑶听完云缺带回的消息,沉吟良久道:“皇城里没有这个人。” “难道其他地方还能弄到这么多军弩?”云缺道。 “不可能的,一次百支军弩,这种数量的重器一定出自皇城。”牧青瑶肯定道。 “那就是化名了,看来接头的那个胡子,很谨慎嘛,喝多了也不会泄漏消息。”云缺道。 “不管如何,有一条线索总归是好的,可以从洛将军这个化名查起。”牧青瑶说完望向云缺,道:“你真的打算截留那批军弩?” “当然了,我还打算去八山城打劫呢。”云缺将弩箭递给牧青瑶,道:“尽快学会使用弩箭,必要的时候,你也许要杀人。” 牧青瑶接过弩箭,俏脸变得苍白了几分,道: “我从没杀过人,我不想枉杀无辜。” “贩卖军弩,是个什么罪名。”云缺道。 “窃国之罪,斩立决。”牧青瑶道。 “那不就得了,至少八山城里的那个胡子,早就该死。”云缺冷笑道:“先拿他开刀。” 牧青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手紧紧握住弩箭,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晚,云缺又找来常威和瞎子。 这次牧青瑶和萍山君都在。 先问清买家何时会来,得知最早也要半个月后。 随后云缺给瞎子个任务。 让其混进八山城,半月之内摸清胡子的底细。 瞎子连忙叫苦,只有大当家才见过胡子,别人都没见过。 “简单,画出来不就行了。”萍山君在旁边出主意道。 萍山君一开口,常威不敢不听,苦着脸埋头作画。 画像很快被画好。 屋子里的众人盯着画像,一时无语。 无论会画画的还是不会画画的,都沉默了。 白纸上,画着一个圆形的脸,上端有两个挨得很近的墨疙瘩,应该是眼睛,中间画了两个圆圈,好像是鼻孔,嘴巴画得很长还歪歪斜斜。 云缺盯着画,赞叹道: “大当家天赋异禀,真乃灵魂画手,你要是不说,我都看不出你画的是个人。” 说是人像,其实画的跟鬼差不多。 “我来试试,大当家说说此人的具体模样。”牧青瑶拿起笔道。 常威仔细回想着胡子的模样,说出长相上的特点。 牧青瑶根据常威的描述,不断修改,最后终于画出一幅画像。 画像上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眉目阴鸷,鹰钩鼻,宽脑门,留着一把胡子,右眼皮上有一道刀疤。 “就是他!一模一样,这就是胡子!”常威笃定道。 云缺点点头,朝着牧青瑶投去佩服的目光。 牧青瑶则微微仰起头,做出一副小小得意的模样。 将画像交给瞎子,云缺道: “瞎子,看清楚这个人,把他找出来,别的无所谓,我只要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家里有多少人手即可。” 瞎子哭丧着脸接过画像,点头哈腰的答应下来。 云缺拍了拍瞎子的肩膀,在对方耳边低声道: “别想着开溜,你应该知道虎妖能控制伥鬼,我已经在你身上留了一只,完不成任务,让你真瞎!” 云缺其实没让萍山君放伥鬼,而且伥鬼在距离过远的时候会随之失效。 既然瞎子知道了萍山君的真身,只需个说辞,即可唬住对方。 让瞎子去八山城,云缺并非胡乱用人,而是他知道瞎子这家伙最是油滑,尤其善于伪装与刺探消息。 当初途径双角山的时候,连云缺都没想到路上的瞎子居然是山匪。 黑风寨几百人,唯独瞎子是眼线,可见常威对瞎子的能耐也是信得过的。 “二当家放心!这点小事我肯定办妥!八山城我熟得很,这就出发!” 瞎子吓得急匆匆出门,赶往八山城。 对于云缺的这番布置,牧青瑶是认可的。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云缺将黑风寨的山匪利用到极致,无可厚非,牧青瑶不会去怜悯山匪。 但云缺让瞎子找人这种事,牧青瑶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打发走瞎子后,云缺直接进行第二步。 让常威从黑风寨挑选出百名最凶悍的山匪,每人发放一把重弩,让这些人从今天开始练习准头儿。 这是一百名炮灰。 从选出来那一刻起,云缺就当这些人是死人了。 “有没有进城的好办法。”云缺看向常威。 计划大致定下,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如何混进八山城。 “直接进呐!” 常威说完见云缺不解,急忙解释道:“寨子里有通关文牒,带上就能进城,这是我的。” 说着常威拿出自己的文牒,让云缺看。 “马小翠?” 云缺念着文牒上的名字,又看了看五大三粗的常威,道:“你用这个能进城?” “嘿嘿,城门的盘查没那么严格,大多时候扫一眼完事儿,谁有工夫挨个对照。”常威讪笑道。 “哪来的文牒。”云缺道。 “劫来的,为了方便进城特意留了十几份。”常威如实道。 “十几份太少,这阵子让弟兄们勤快点,多弄点文牒。”云缺道。 常威满口答应,承诺明天亲自带队下山去打劫,别的不要,专门打劫通关文牒。 计划已经开始,能否成功,其实云缺没多少把握。 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了。 若让八山城的那位将军护送,远比自己这个办法要危险得多。 一行人就此住在黑风寨。 云缺并没闲着。 趁着这段时间,他要将八品炼骨境最后一步修炼圆满,达到八品巅峰的地步。 “郡主博学多才,帮忙看看这两个果子是不是真品。” 云缺拿出两枚血茸果。 牧青瑶精通医道,对灵果之类自然熟悉,仔细查看一番便给出了肯定答复。 真品无疑! “血茸果无法久存,应该尽快服用,从哪里来的?”牧青瑶道。 “地底下挖出来的。”云缺将血茸果的由来告知对方。 得知从百玉城地牢深处的地底所得,牧青瑶不由得疑惑起来。 “按你的说法,梅钱已经挖了小半年,可血茸果是无法保存那么久的,早该干瘪枯萎灵气尽失,怎会保存得如此之好?” “谁知道呢,可能装果子的木箱特殊。”云缺不在意的道,只要果子没问题,别的就不是问题。 “什么样的木箱,给我说说。”牧青瑶十分好奇。 “方块的,像一块中空的方木,没有锁,对了,盒子上边还长着树根样的东西。”云缺回忆道。 “其色如血,其味如蔗,表皮有茸,其效大补,血茸果出自一些灵气旺盛的奇木,多在树顶结出,融合灵树精华而生,有补血健骨的奇效,对武者是大补之物,按照你的说法,地牢下的血茸果不像被人藏起来的,好像自然生长而来,可据我所知,没有血茸果会长在地底。” 牧青瑶沉吟了一下,继续道: “除非那奇木的根须,蕴含着磅礴到无法衡量的灵气,才会出现仅仅以根须即可结出血茸果的异象。” 云缺回想了一下当初挖出血茸果的画面。 盒子上的树根,的确是天然连接在一起的,被牧青瑶这么一提醒,云缺才发现血茸果好像就是原始状态,由树根结出的果实,而非有人刻意存放。 “地牢里没有树啊。”云缺疑惑道。 血色巨鼠的出现,破坏了树根,之后云缺没去追查,但他能确定地牢的范围内,绝对一棵树都没有。 “血茸果的上方,是什么地方。”牧青瑶道。 “一处普通牢房,什么也没有,哦对了,门六就关在里面。” 云缺随口说完,神色微微变化。 能穿过木门,泡在池塘里半宿都淹不死的门六,绝对是个古怪的家伙。 难道血茸果的存在,与他有关? “穿门,喝水,都与木有关,难不成那家伙是个树精?”云缺道。 “我看不出他有奇特的灵体。”牧青瑶道。 世上的奇闻怪事多不胜数,既然看不出特殊,云缺不再多想。 只要血茸果没问题就行。 至于从萍山君手里夺来的血煞丹,云缺不打算用。 血煞丹来自红莲教,云缺信不过。 等以后找机会把血煞丹卖出去换钱。 吃掉一枚血茸果,云缺开始了八品炼骨境最后的打熬。 一晃半月时间过去。 牧青瑶的箭法进展得极快,已经能做到箭不虚发。 挑选出来的百名山匪也都掌握了军弩,远的未必打得准,近距离之下大多没问题了。 经过半月修炼,加上两枚血茸果的奇效,云缺终于将最为薄弱的双脚骨骼打熬到极致。 八品炼骨境,彻底圆满! 牧青瑶有些奇怪。 别的八品武者,打熬筋骨会从下往上,都会从脚部开始,最后才是头部。 因为头最重要。 一旦其他部位出了岔子,不至于出现致命的危险。 可云缺偏偏从头部开始打熬。 简直是反其道而行之! 以云缺的说法,猎妖人整天刀头舔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自然要先打熬最关键的头部,这样恶战的时候不至于被妖物把脑袋轻易咬碎。 其他武者不需要天天冒险,当然会选择最稳妥的办法,先打熬脚部。 牧青瑶恍然的同时,更加心疼云缺。 斩妖无数的代价,是时刻游走在生死之间。 半月后,瞎子准时归来。 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胡子的身份已经确认。 此人真名叫令狐豪,在八山城开着一家典当行,家财万贯,据说与将军苏鸿山都是老相识。 得知这个消息,云缺不得不连苏鸿山一起怀疑。 那位幕后真正的黑手洛将军,极有可能也是个将军。 但牧青瑶对苏鸿山的为人坚信不疑,认为苏鸿山被蒙蔽,并不知情。 苏鸿山到底知不知道军弩之事,云缺不在乎,反正他最重要的目的,是将牧青瑶平安送到天祈皇城。 至于之后的军弩走私,皇帝自然会追查下去。 又过了两天。 黑风寨迎来一队客人。 取军弩的买家,到了。 让云缺有些意外的是,军弩的买家,竟是个女人。 第53章 最烧钱的招式 抵达黑风寨的队伍,共有十一人。 为首的,是名身姿绰约的妇人,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贵气,只是面罩轻纱看不出真容。 随行有四名婢女,与六名壮硕武者。 常威在自己的大屋里设宴款待,摆了一大桌子酒菜。 作为二当家,云缺自然少不了陪同。 云缺稳当当的坐在常威旁边,扫了眼来客,目光在其中一名模样普通的婢女身上停顿瞬间就自然的转开,望向为首的妇人。 云缺的举动轻松自然,看不出丝毫异样。 旁边的牧青瑶却察觉到,云缺眼里好像多了一层特殊的冷冽。 黑风寨这边,一起吃饭的人可不少。 牧青瑶,门六,萍山君,瞎子,还有十几名山匪。 “贵客登门,没什么好酒款待,诸位将就着吃点,呵呵。”常威皮笑肉不笑的道。 他强作镇定,此刻心里发虚。 人家是来取东西的,结果东西已经被黑风寨扣下不说,今天这宴席更是一场鸿门宴! 妇人直接落座,但是没吃东西。 “两月没见,大当家的山寨又壮大了不少,多了许多生面孔啊。”妇人谈笑风生的道。 “上次来取货的,不是你啊,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常威怔了一下,疑惑道。 “大当家贵人多忘事,其实我们见过面的,这些都是小事,不提也罢,大当家把货拿出来吧,当面点清为好。”妇人道。 “成!我这就叫人去拿。” 常威随便吩咐个手下去取货,自己则给妇人倒了杯酒,道:“贵客一路风尘仆仆,喝杯酒解解渴。” 常威当先一饮而尽。 妇人则端着酒杯,迟迟不喝,笑道: “大当家如果缺女人,大可知会一声,我那几个婢女都能侍奉一二,若实在看不上她们,妾身也可自荐枕席,何必下这么重的酥骨散。” 屋子里的气氛徒然一冷。 妇人带来的人手纷纷冷目相对,黑风寨的山匪也变得凶气大起。 见手段被人家看破,常威尴尬着笑了两声,将目光看向云缺。 “多了么?下次少放点。”云缺风轻云淡的道。 妇人也将目光转向云缺,道: “这位小哥儿倒是真诚,看样子,你不想让我们离开黑风寨了,不知你又是何人呢。” “我是这里的二当家,最近缺了个压寨夫人,看你不错,打算把你们都留下。”云缺道。 “二当家好眼光!妾身的手段绝对让你满意,我可以留下陪你,不过,货得先拿走才行。”妇人娇笑道。 “货嘛,我也不想给了。”云缺笑道。 “可以,不过黑风寨,之后就要在大晋除名喽。”妇人看似玩笑般说道:“这批货若缺了一丁点,我可以保证,你们黑风寨上上下下,不会有任何活口。” 常威听得脸色发白。 有能力染指军弩这笔买卖的,绝对是庞然大物,黑风寨在人家面前不堪一击。 “想要货也行,说说谁才是真正的买家。” 云缺神态轻松的夹了口菜,吃得津津有味。 “如此年轻便能坐到二当家的位置,定是聪慧过人之辈,二当家不妨猜猜看。”妇人微笑道。 “行啊,猜对了,有什么彩头吗。”云缺道。 “若二当家能猜对,妾身亲自为你献舞一曲,绝对让你大开眼界。”妇人语气中充满着诱惑。 “是不是青楼里那种跳完了,就不着片缕的?”云缺充满期待的道。 “呵呵呵,妾身的舞姿,比起青楼里的庸脂俗粉可要好看百倍。”妇人道。 “是吗!那得开开眼界,我可猜喽。”云缺搓着手,兴致勃勃的道:“我猜真正的买家,是红莲教。” 红莲教三个字一出,妇人随之沉默下来,一缕杀气在其身上蔓延而出。 “二当家,还真聪明啊。” 妇人语气转冷,道:“可惜你应该猜错才对,世上有很多谜题,猜不对,只会留下个笑话,若猜对了,留下的就是命了。” “你这人没什么诚信呐,幸好我也不想看你跳舞,省得恶心,看男人的话澡堂子里有的是。”云缺冷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男人?” 妇人的声线随之转变,变成了男人的声音道:“原来如此,你知道两月前来取货的是个男人,我方才又与大当家说过两月不见,你这才从中看出端倪,果然心思细腻,有这份洞察力,难怪你能上位成为黑风寨的二当家。” 云缺摆了摆手,道: “没那么麻烦,你自己没伪装好而已,那么明显的喉结,你觉得女人会有么,还有一点你也说错了,我上位,靠的不是心思细腻。” 妇人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喉结,冷声问道:“那你凭什么上的位呢。” 云缺呵呵一笑,另一只手从桌子下抓出一把重弩,对着妇人扣动扳机道: “凭我够狠啊!”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 当云缺动手的同时,常威瞎子等一众悍匪纷纷从桌子下抓出重弩,对那四名婢女与六个护卫下了死手。 一不做二不休,这就是悍匪的道理。 既然局面已经无法挽回,常威只能跟着云缺一起动手,来一场黑吃黑。 就算他不动手,黑风寨也保不住。 屋子里利箭横飞! 顷刻间婢女与护卫纷纷倒在血泊当中,尽数被杀。 唯有那妇人毫发无损。 一张桌子的距离,又是军中重弩,如果是普通人,这一箭足以击杀。 但那妇人显然有着不低的修为,此时身周浮现出一层光罩,其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符文。 云缺与常威将弩箭尽数放空,也没破开光罩分毫。 妇人安稳的坐在原位,浑身起伏着八品道门修士的气息波动。 “护体符文盾!” 常威忌惮的低吼道:“至少上千张灵符融汇而成!有这等符文盾护身,同阶武夫也破不开!” 符文盾是道家修士拿手的防御招式,以大量防御灵符炼制成护身法盾,可用百张灵符,千张乃至万张,灵符的数量越多,符文盾防御力越强。 这种护身手段有个好处,只要有钱,即使符文盾被损坏也可重新以灵符填补修复。 堪称最烧钱的防御招式! 能用得起符文盾的修士,没有穷人。 妇人稳如泰山,冷哼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劫货杀人,你们真够狠的,就不怕报应吗!” 云缺冷笑道: “你们红莲教丧尽天良都不怕报应,我们杀几个坏人而已,又怕什么呢,这叫为民除害呀。” “好一个为民除害!从今天开始,黑风寨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活命!”妇人豁然起身,道:“吞了红莲教的货,你们逃到天边也难逃一死!” “我们为什么要逃啊,现在应该是你逃才对。”云缺笑呵呵的一摆手,道:“砍他!” 呼啦一声。 早已埋伏在门外的大批山匪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朝着妇人开砍。 上百把钢刀犹如车轮般转动不停,将妇人围了个风雨不透。 符文盾的确防御力惊人,但也会消耗。 这些出手的悍匪全都是九品武夫,照这么砍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就能将符文盾生生斩开! 妇人冷哼中开始反击。 一道剑光从其手中攻出,轻易将一名悍匪心脉洞开。 妇人有着八品开光境的修为,修炼的飞剑之术绝非九品武夫能挡得住的。 在妇人要出第二剑的时候,常威出手了。 八品炼骨境的大当家,以一把鬼头刀缠住了那柄飞剑。 这下妇人再也无法镇定自若。 只要符文盾被破开,以他道门八品的本体,顷刻间就得被这群武夫砍成肉泥! “黑风寨自取灭亡!你们等死吧!” 妇人大吼一声拍出两张灵符,刹那间屋子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一群悍匪被相继掀翻。 “是风雷符!散开!” 常威一眼看出对方动用的灵符,大吼一声当先退出门外。 其他人相继逃出屋子。 轰隆一声! 屋子在风雷之下轰塌。 随后一道身影在屋子后面飞掠而出,一步数丈,逃向山下。 见对方逃了,常威急匆匆来到云缺身旁道: “那家伙用了轻身符,速度极快,不能让他逃了!必须灭口!” 如果对方回去送信,黑风寨很快会迎来灭顶之灾。 只有将前来收货的人尽数杀掉,才能争取到充足的时间,黑风寨散伙还是搬家,都有时间准备。 并未出手的萍山君冷冷道:“他逃不掉,我的伥鬼已经追上去了。” “我们现在就追,以免夜长梦多!”常威焦急道。 拥有灵符与法器的八品开光境修士,绝对不好对付。 “急什么,区区八品而已,让他先逃一会儿。” 云缺望着远去的妇人,直至对方消失在山林,才对萍山君道:“不要活口。” 萍山君现出虎身就要追,结果被云缺拦住,让其带着牧青瑶一起去。 云缺将手里的军弩交给牧青瑶,神色变得十分凝重,道: “杀了他。” 牧青瑶接过军弩,紧紧抿着唇,点了点头。 萍山君低吼一声,驮着牧青瑶,冲进山林深处。 等牧青瑶走后,云缺沉沉呼出一口气,好像心里的负担终于消失了一样。 常威见萍山君出手,也轻松了不少。 七阶虎妖追杀八品修士,绝对十拿九稳。 然而这位大当家并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危险,其实尚未远离。 云缺转回身,望向坍塌的大屋吩咐道: “拿火把与煤油来,把这屋子给我烧了。” 常威莫名其妙,自己屋子坍塌大半,已经废了,居然还要烧? 屋子倒塌还得放把火么,这是什么地方的奇葩习俗? 几个山匪急忙照办,刚把煤油与火把拿来,不等点火,坍塌的屋舍中忽然站起一道人影。 第54章 斩妖司的叛徒 山林里,萍山君慢悠悠的跑着。 追杀个八品修士而已,萍山君认为手到擒来,有伥鬼跟着,反正也不怕对方逃了。 牧青瑶的小脸上神色有些紧张。 她心里很清楚,这是云缺为她制造的一次试炼。 能不能杀掉红莲教的人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杀人的胆量。 可是很快,牧青瑶察觉到一些奇怪的地方。 云缺给她的重弩上,并没有弩箭,之前攻击妇人的时候已经用光了。 云缺竟忘记重新上好弩箭。 这一点在牧青瑶看来并不正常。 以云缺的谨慎,不会如此大意。 随后牧青瑶陷入沉吟。 云缺在看见其中一名婢女时神态的微微变化,加上这次只让自己与萍山君追杀对方,而云缺并未随同…… 刹那间,牧青瑶心头升起一份不祥的预感。 与其说云缺此举,是为了试炼自己的胆量,倒不如说是让萍山君带着自己远离危险之地。 小郡主愕然回头。 山顶的黑风寨早已看不到轮廓,身后全是茂密的丛林。 “萍山君,能否加快些速度,我们速战速决,早些回去。”牧青瑶道。 “好嘞,郡主说了算!” 萍山君以为灵芸郡主胆子小,不想离开云缺太久,于是加快了速度,风驰电掣般追向目标。 山顶,黑风寨。 见废墟里走出个人来,常威大惊。 妇人带来的十个人,全被击杀而死,怎么会有活口! 人影走出废墟,显现出真容,正是其中的一个婢女。 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貌普通,脸色有些苍白,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与其他婢女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她背着一把刀。 漆黑的刀鞘,狭长而冰冷,看得出那是一把长刀。 婢女站在坍塌的大屋前,冷冷环视着一众悍匪,最后目光落在云缺身上。 “山匪杀人,首先应当搜索值钱之物,哪有先毁尸灭迹的,你的眼力很强,居然看得出我没死。” 声音沙哑,冷得毫无感情波动。 不等云缺开口,婢女望向萍山君消失的方位又道: “那女孩对你很重要,你让虎妖带她离开,其实是为了保护她,你知道黑风寨很快将不复存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 身形单薄的婢女,却诉说着残忍的话语,无视着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婢女一个人站在废墟前,带给常威等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仿佛那道单薄的身影当中,藏着某种恐怖的力量! 常威的额头落下一滴冷汗。 身为黑风寨大当家,常威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杀出来的悍匪,他对杀伐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 此刻,常威从那婢女身上竟感受到让他心悸的杀意! “杀了她!” 常威狞声大喝,抢先动手。 立刻有十几名山匪利箭齐出,打算用重弩击杀对方。 嗖!嗖!嗖! 一片弩箭劈头盖脸朝着婢女攻去。 那婢女只是冷冷的哼了声,竟不躲不避,抬手抽出背后长刀。 刺耳的嗡鸣,伴随着长刀出鞘而炸起! 一片刀光在婢女身前出现。 但凡接近的弩箭,全被刀光挡住,有很多箭矢被反弹而回,贯穿了十几名悍匪的心口。 仅仅一个刹那而已,黑风寨的悍匪死掉一片! “七品炼神境!” 常威大惊失色,一张大脸变得苍白如纸。 对方的气机波动,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 人家是七品武者! 在黑风寨,常威的修为最高,但也仅仅八品而已,如果出现七品武者,足以轻易将黑风寨所有人斩尽杀绝。 最要命的是,那头七阶虎妖还不在,常威只觉得心如冰寒,万念俱灰。 他现在只能等死! 云缺始终站在原地,没有错愕,也没有吃惊,神色淡漠。 婢女手持长刀,没看任何人,只望向云缺道: “你早看出我才是此行的首领,我很好奇,你我从未见过,你如何看出我的身份。” 云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旁边的一具尸体旁,从死尸手里拿起一把重弩。 “如果换成别的七品武者,我也许会将东西还给你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在这住得不错,挺安逸的,打算在这养老,不过既然你来了,没办法,我只能把你埋在黑风寨。” 云缺的声音淡漠冰冷,说得十分奇怪。 婢女现出不解之色,道: “这么说,你想必是与红莲教有仇了,你不过区区八品武者,哪来的信心杀掉我。” “是啊,红莲教害死了我的朋友,红莲教的人,我早晚会一个个全部杀光,不过你是个例外,就算没有红莲教,我一样会杀掉你。”云缺道。 “难道我们也有仇。”婢女冷冷的道。 “说对了,还是不解之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云缺冷漠道。 “素未谋面,竟多了个如此仇家,我实在想不通,我们的仇怨从何而来,你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婢女冷声道。 “怎么会不知道,我不仅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来自何处。”云缺寒声道。 “哈!连红莲教的教主都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那么你来说说看,我究竟来自何处呢。”婢女好笑道。 “你来自前朝大燕的斩妖司!”云缺一字一顿的道出了这句话。 话音刚落,婢女的神色骤然一变,瞳孔缩紧。 “你到底是什么人!”婢女沉声道。 “说对了是吧,我不仅知道你来自何处,我还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柳十一。”云缺渐渐咬起牙关,冷声道:“你在妖都大战之前叛逃,杀了两名同僚,重伤十余人,你是斩妖司的叛徒!” 婢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瞳里只剩下强烈的震惊。 那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隐秘,她认为直到自己死去,这份曾经的身份也不会被外人知晓。 她的底细,世上不该有人知道才对,却被眼前这个黑衣少年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云缺缓缓抽出背后的长刀,一步步走向对方,冷语道: “你这叛徒,该死!” 嗡!! 一道汹涌的刀气隔空斩出,直奔柳十一的咽喉。 柳十一没有躲避,横着挥刀,以强劲的力道将刀气震开。 刀气四溢,形成一片狂风朝着四周散去,吹得一群悍匪睁不开眼。 常威见云缺出手,他立刻做出了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扭头就跑。 其他山匪也不傻,谁也不敢围攻七品炼神境武者,既然二当家如此神勇,他们自然四散奔逃。 眨眼间原地变得空荡荡,一个人影都不剩。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认得我!”柳十一沙哑着低吼。 “你叛逃之后,斩妖司派遣高手追杀你,结果反被你重创,躺了两个月才好转。”云缺再次举刀,冷声道:“我始终想不通,我娘明明比你厉害得多,为何会被你所伤!” 嗡!! 第二道刀气,更加汹涌凌厉,地面上的沙石随之扬起。 柳十一再次挡下这一击。 她的神色变得忽明忽暗,难以掩饰眼底的震惊,低语道: “白孤晴……你是云缺!” 柳十一此刻的眼前,云缺的脸庞终于与那个斩妖司最小的猎妖人所重叠。 当年她叛逃的时候,云缺还只是个两岁多的娃娃,如今已经长大,难怪她认不出来。 而云缺,却始终记得这个叛逃者的模样。 因为对方曾经抱过自己,曾经给自己许多好吃的,更曾经重创过自己的母亲! 白孤晴,便是云缺的生母。 柳十一艰难的压下震惊,道:“你原来还活着,你没去妖都。” “我去了!斩妖司没有逃兵,除了你这个叛徒!”云缺低吼着斩出第三刀。 斩妖司虽然早已覆灭,连同着大燕一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但斩妖司的追杀令始终存在。 即便斩妖司只剩下一个人,也要追杀柳十一这个叛徒! 这是云缺自小就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斩妖司,曾经是云缺的家,家里有好多的家人。 有的家人冷漠,有的家人热情,有的家人懒散,热热闹闹。 自从柳十一叛逃,斩妖司变得冷清了许多。 因为从斩妖司建立之初,从未出现过互相残杀的情况。 柳十一不仅杀了家人,还将追杀她的白孤晴重创,云缺至今仍记得母亲身受重伤的凄惨模样。 那年云缺只有两岁。 他却发誓,早晚要亲手杀掉柳十一,替母亲报仇! 柳十一挥刀斩开刀气,冷漠道: “妖都之战,斩妖司所有人战死,既然你还活着,你不一样是个逃兵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是叛徒。” “我没有逃,我始终斩妖到最后一刻,我以为我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却还活着。”云缺走到对方两丈之地,站定身形,幽幽道:“也许是老天可怜我,让我活下去,杀了你这叛徒!” “叛徒……哈哈哈哈!我是叛徒,那又如何呢!我自己选的路,自己会走下去!”柳十一忽然放声大笑。 “斩妖司的猎妖人不做,偏偏去红莲教当走狗,你死罪难逃!重伤我娘,你更该死!” 云缺单手持刀,另一只手拿出一粒蛙卵,仰头吞了下去。 面对仇敌,云缺早已杀心大起。 叛逃之罪,伤母之仇,不得不报! “做狗有什么不好,至少在红莲教有人给骨头吃,在斩妖司,其实我们连狗都不如,你娘太傻了,她那种人,不配留在斩妖司!” 柳十一同样取出不知名的蛋类吞服,眼中再无感情波动,冷声道:“妖之力!” 随着柳十一的低吼,她的长刀瞬间铺满血色,凶气暴起! 第55章 自由之人 七品炼神境的妖血武夫,一旦施展出全力,所爆发出的威能连六品高手都要胆寒。 柳十一的长刀上血色极浓。 妖武者的武器,血色越浓烈代表着所杀妖物越多。 然而云缺的长刀上,那浓郁的血光几乎成为暗黑之色。 血最浓时,便如永夜! 面对强敌,云缺同样动用了妖之力,长刀上睁开一只血瞳。 柳十一当看到那颗血瞳的瞬间,震撼而疑惑道: “这不是你的刀!” 柳十一很了解云缺。 因为云缺的生母白孤晴,拿她当妹妹一样对待,当云缺出生的时候,柳十一不仅抱过云缺更深知云缺与何种妖物融合。 幼年的云缺第一次有能力让妖刀开眼之际,柳十一就在当场。 如今云缺刀身里的那只血瞳,柳十一觉得十分陌生。 “谁的刀又能怎样,只要能斩妖,就是好刀!” 云缺冷喝着攻出,一口气斩出十刀,每一刀都快若闪电。 这等出刀的速度与力量,远远超过了八品的极限,完全是七品武者的战力! 柳十一的眼瞳铺上一层血色,冷静的格挡。 身为斩妖司之人,柳十一很清楚任何妖武者,都无法以本身境界来衡量战力。 尽管云缺只有八品修为,柳十一始终以全力应对。 封住云缺的猛攻后,柳十一反手斩出一刀,速度比云缺还要快上三分,几乎避无可避。 云缺竖起长刀,硬生生与对方的长刀撞击。 闷响中,两把刀的下方炸起一团气浪,狂风般四散开来。 刚一出手,两人斗了个势均力敌。 “猎妖人不可能拥有第二把刀!难道你的刀,早已断裂?” 柳十一面带不解。 斩妖司的人,一生只可能拥有一把刀。 那是本命武器,刀断人亡,从无例外。 可云缺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恒久的规则。 刀已断,人却没死! 非但如此,还有了第二把更强的妖刀! 柳十一疑惑着云缺身上的怪事,更震惊着云缺手里那把长刀的力量。 妖武者动用妖之力,简单来说就是沟通融入神魂的妖魂,借妖魂来唤醒武器中的妖兽力量。 毕竟猎妖人的每一把武器,都是一头强大妖物的本体炼制而来。 “妖都之战时砍断了!所有人的刀都断了,还差你一个!” 云缺此刻双眼猩红,以双手持刀,周身爆发出铺天盖地的煞气。 煞气无法增加力量,也难以伤到对手,但煞气越强,预示着气血越旺盛,而充足的气血则是激发妖刀的最佳之物。 柳十一微眯起双眼,冷声道: “如此煞气,放在当年斩妖司内也能排到前五之列,这些年看来你猎杀过不少妖物,真是个愚蠢的猎妖人,斩妖司已不复存在,你还猎什么妖!”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我不仅斩妖,今天也要斩你!”云缺再次一刀斩落。 柳十一同样以双手持刀,崩开这一击。 她跨出一步,身体微蹲,刀悬于身侧,冷声道: “斩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斩妖技,七杀刀法!” 下一刻,柳十一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刀随人走,以大开大合的凌厉刀法攻向云缺。 云缺一声冷笑,动用了相同的刀法。 七杀刀法,为大燕斩妖司的绝学,从无外传,是当年的监正亲自开创,专门为妖血武夫量身打造的一种战斗法门。 这种刀法以迅猛著称,一往无前,没有丝毫防御可言,一旦施展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万物亦可杀,壮我斩妖志,刀下断魂台,立死跪亦死! 猎妖人出刀,不夺命,不归鞘! 刀光四起,轰鸣大作。 两名来自前朝斩妖司的猎妖人,在黑风寨里展开了一场殊死之战。 所过之处,屋舍尽毁! 纵横四溢的刀气将地面切割出一条条狭长如渠的裂痕。 远处, 常威从一个水井旁探头瞄了一眼,又急忙缩回脑袋。 他旁边的瞎子早吓得魂不附体,抖若筛糠。 “大、大当家,咱们黑风寨是不是不能要了。”瞎子哆嗦道。 “保住脑袋就不错了,还要个屁的寨子!”常威低声骂道。 他不是没见过七品武者出手,但他从没见过这种恐怖的战斗。 哪里是两个武者在交战,分明是两头凶兽在黑风寨里肆虐! 常威此刻心里一个劲的后怕。 幸好当时服软,让云缺当了二当家,常威一直以来惧怕的都是七阶虎妖萍山君,谁成想那个云缺比七阶虎妖还要恐怖! “这里太近,再离远点!” 常威连滚带爬逃向更远的地方,瞎子头也不敢回跟着一起跑。 战场。 同样施展着七杀刀法的两人,最终战得遍体鳞伤,不相上下。 由于完全是杀伐之法,两人都没有任何防御,注定伤势不轻,如果再战下去,很有可能同归于尽。 柳十一目光一沉,刀势转换,由进攻选择了防守。 在她防住云缺劈斩的一刀之际,手中长刀之上竟伸展开六只巨型螯肢! 随着螯肢的出现,柳十一的长刀内传出一声尖细嘶吼。 嘶吼声传遍山顶! 躲在远处的常威瞎子等山匪被震得头昏脑涨,不得不拼命捂住耳朵。 距离最近的云缺直接被震得耳朵溢出鲜血。 趁着这个机会,柳十一挥斩长刀。 四只螯肢将云缺的长刀牢牢缠住,另外两只螯肢直奔云缺扎去。 云缺一时难以抽刀,只能用双手各自抓住一只螯肢,整个人被轰在地面,砸出个深坑。 若非妖武者本体极其强悍,这一击就能砸死任何的八品武者。 虽然挡下一击,云缺的双臂也渗出大量鲜血,手心被刺破。 不等云缺起身,更加致命的一击出现。 柳十一的长刀顶端,探出一条巨型蝎尾,锋利的尾钩携带着剧毒,朝着云缺落下。 “美人蝎!” 云缺低吼出柳十一在斩妖司的代号。 美人蝎,是一种七阶巅峰妖兽,背壳中心有一张类似人脸的印记,那印记犹如美人,从而得名。 柳十一的妖刀,由美人蝎炼制而来。 而且柳十一此人出手毒辣,容貌也不俗,美人蝎这种代号对她更为贴切。 美丽的毒蝎! “死吧,小云缺。” 柳十一冷漠的落下长刀。 自从叛逃斩妖司的那一刻,她便切断了与斩妖司所有的感情。 她知道既然遇到云缺,两人当中必定要死掉一人。 柳十一最后这一击,远远超出七品武者的威能,她的剧毒尾钩,足以击杀一名六品强者。 然而在毒蝎尾钩落下之际,柳十一发现云缺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正在柳十一大为不解之际,被四只螯肢牢牢困死的那把长刀上突然涌出一片血光! 在血光中,一只锋利的巨爪掐住了下落的蝎尾。 “你的蝎子,不大管用啊。” 云缺冷笑着伸出手,做出一个捏紧的动作。 随着云缺猛然握拳,巨大的妖爪也相继合拢。 咔嚓!!! 蝎尾竟被一爪捏碎! 柳十一直接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瞬间微弱下去。 蝎尾碎裂,她的妖刀被重创! 云缺从大坑里一跃而起,抬手一招,妖刀回归。 刀身上探出的巨爪趴伏在地面,好似云缺的第三只手一样。 巨爪之上,裂开一颗血色竖瞳! 柳十一死死盯着那妖爪,震撼道:“你的刀里究竟封着什么妖物!” “我不知道是什么妖,我只知道它能杀掉你!” 云缺脚下一动,豁然冲出。 妖刀在身侧划出一片汹涌血光,那只妖爪也随之扬起,与云缺的本体一同攻向强敌。 轰!!! 两把妖刀再次撞击。 柳十一这次抵挡得无比费力。 她的刀身被云缺的长刀压得往下一沉,若非六只螯肢同时撑地,协助抵抗,这一刀足以将七品武者斩成两半! “怎么,没力气了?再来!” 云缺嘶吼着再次举刀,赤红的双眼宛若。 轰!轰!轰! 一刀又一刀,如雨点般轰鸣斩落。 每次落刀,那只血色巨爪都会随之拍下。 云缺此刻的状态,近乎于疯狂与清醒之间,他心里完全被战意所填满,无比狂躁,只想撕裂周围的一切。 很快,柳十一扛不住了。 大口喷血。 咔嚓! 一声脆响之后,柳十一的长刀被斩断。 妖武者的战斗,更是妖之力的比拼,与境界的关联已经不大。 谁刀中的妖之力更强,谁才是最后赢家。 很明显,柳十一的美人蝎,根本不是云缺刀中血爪的对手。 刀一断,柳十一整个人瘫倒在地,眸子里的光泽快速消散。 刀,是妖武者的命。 刀断,人死! 云缺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眸中的血色时而浓郁时而稀薄,难以消散。 这一战,云缺没想着其他后果。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计代价也要斩杀叛徒,替母亲报仇! 脖子上的月玉散发着清冷气息,依旧无法消弭掉云缺身上的妖气。 尽管事先以蛙卵作为祭品,又有月玉的镇魂之力,但这次云缺动用的力量实在太多。 柳十一虽为七品武者,在妖力的加持下足以对战六品。 如果云缺不动用更多的妖刀之力,那么这一战最后死的,就是他自己。 云缺大口喘着气,尽力压制着心头的暴躁。 他将柳十一提了起来,嘶吼般喝问: “为什么叛出斩妖司!” 柳十一处于弥留之际,脸上看不出痛苦,反而现出一种解脱的笑意。 她呢喃低语:“因为……我想做个自由之人,而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第56章 小心监正 柳十一临死前的回答,触动了云缺的心神。 心中的暴躁稍微减轻。 眸子里的猩红暗淡下去。 傀儡! 这是云缺第一次听到,用来描述斩妖司众人的词汇。 如果柳十一说的是怪物,云缺完全能理解。 妖武者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怪物,不是人也不是妖,却拥有着人与妖的力量。 可傀儡指的是什么,云缺无法理解。 柳十一眼里的光泽即将消散,她盯着云缺诧异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 笑得莫名其妙,笑得肆无忌惮。 笑声中,充斥着一种让人难以理喻的悲哀。 “谁是傀儡!你给我说清楚!” 云缺将柳十一提过头顶,用双手掐着对方的脖子喝问。 “当年,我也这样抱过你……你,果然与众不同……” 柳十一不再笑了,嘴角溢出大片血迹,她用尽最后的力量留下了四个字:“小心,监正……” 柳十一死了。 死在曾经她抱在怀里的婴孩之手。 十多年前,柳十一也如此刻的云缺这般,双手高高举起,开心的抱着那个自己好姐妹刚刚诞下的婴孩。 十多年后,柳十一不曾想到,当初的婴孩已经拥有了斩杀她的力量。 十年岁月,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 只留下一生、一死,两个重叠的画面,深深印在柳十一失去光泽的双瞳深处。 尸体表面很快铺满一层铅灰色。 那是来自本体的毒力,没有气血压制,便会溢出身体。 美人蝎,斩妖司中带刺的毒玫瑰。 与美人蝎这等毒物炼制的长刀朝夕相处,柳十一其实早已被剧毒侵染。 她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 所幸,身为猎妖人的柳十一,并未毒发死于病榻,而是与所有斩妖司的猎妖人一样,死在了战场。 战死沙场,才是猎妖人最终的归属。 废墟中心,云缺始终举着女人的尸体。 浑身妖气越来越重。 殷红的眼眸里却泛起泪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久之后,黑风寨中心炸起一声长啸。 心中的悲愤被云缺嘶吼而出,冲散了那一身妖气。 眼眸恢复清明。 妖刀恢复平静。 可斩杀了叛徒的云缺,却没有丝毫开心可言。 他杀的,是斩妖司的叛徒。 也是斩妖司最后一个家人。 归来的牧青瑶,停步在远处。 她看到云缺举着尸体的凶恶模样,她能体会到云缺此刻心里的悲伤。 牧青瑶没有去打扰云缺,默默的等在远处。 直至大日西坠,夜幕来临。 常威召集起四散的山匪,一群悍匪看着几乎被移平的黑风寨,呆呆发愣。 萍山君始终眼皮直跳。 它轻而易举的追上了那妇人,一口就结果了对方,谁成想真正的强敌居然还在寨子里。 一次战斗,就将寨子毁成这样,可见这场恶战有多可怕。 萍山君再一次被云缺的战力所震撼。 终于,云缺收起了刀。 叫来常威,让其吩咐山匪开始挖墓。 从双角山的半山腰开始挖,要挖出直通山腹的一座恢宏大墓! 山匪们日夜不休连着挖了三天,才挖出一个让云缺还算满意的墓穴。 云缺将柳十一的尸体埋在墓里。 没留墓碑,从外面重新将出口封死。 斩妖司的人,只需要一座大墓即可。 不需留名。 这三天来,云缺一语不发。 他想了很多,也回忆了很多。 柳十一口中的傀儡一说究竟有何用意,云缺想不通。 柳十一因何临死前要留下‘小心监正’这四个字,云缺一样想不通。 不过云缺隐约想通了一件事。 自己的母亲,当年负责追杀叛徒柳十一,结果反被其重创,疗养多日才好转。 云缺始终认为是柳十一太阴险,利用她与自己母亲情同姐妹般的关系,让母亲大意,从而逃脱。 然而母亲的战力,是斩妖司最顶端的存在,即便柳十一再如何偷袭,母亲也不该受那么重的伤。 这个蹊跷的现象,当时年幼的云缺无法理解,但现在他有些想通了。 不是柳十一偷袭母亲,当年很可能是母亲故意放走了柳十一! “傀儡……难道猎妖人都是傀儡?” 云缺独自坐在夜幕下的山顶,望着满天星斗低声自语。 柳十一虽然死了,却给云缺留下一个无法理解的巨大谜团。 难道柳十一当年发现了斩妖司的秘密,从而选择叛逃? 这个念头,始终萦绕在云缺心里。 云缺又想起了当年的监正。 自己没见过几次,印象里,是一位和蔼的老者。 不仅斩妖司的一众高手,大燕司天监的监正,也在妖都之战中战死。 没有活人。 不,如果说前朝大燕司天监还有人存活的话,云缺只能想到一个人。 司天监的大师兄,前朝监正的大弟子。 吕青! 当年司天监集结所有高手,随同皇帝北伐妖都,吕青被监正留下,负责坐镇司天监。 可以说吕青,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司天监高手。 只是这些年过去了,吕青的去向,云缺不得所知。 “如果司天监真的存在隐秘,大师兄应该能知道些什么……” 迎着冷冽夜风,云缺心里的疑团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没有遇到柳十一之前,云缺认为大燕的覆灭,是耗尽国运,自然败落,被晋国取而代之。 此刻想来,大燕的覆灭好像并不正常。 妖都的存在,的确是大燕的威胁,但妖都并未攻打燕国,燕国也没有被妖邪肆虐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反而是兵强马壮的大燕主动出击去讨伐妖都,以至于双方同归于尽。 大燕皇帝与司天监所有高手,与妖都的无数妖族尽数亡命在那次大战之中。 随后晋国马上出现,就像早已做好了准备一样。 以前云缺只认为斩妖司的使命,就是斩尽天下妖邪,从未多想过一国的存亡那等大事。 现在云缺隐隐觉得,当年从攻打妖都开始,就像有人早已准备好的一盘棋。 妖都覆灭,大燕亡国,晋国取而代之,司天监依旧存在,天下妖邪还是那么多…… 好像,除了燕国与妖都消失之外,天下并没有其他变化。 云缺深深的锁着双眉,呢喃道: “为什么要攻打妖都,谁又是傀儡……” 夜空的无数星辰,在云缺眼前仿佛组成了一张巨大的棋盘,隐在夜幕中的棋手,正肆意摆弄着那些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牧青瑶缓缓在云缺身旁坐了下来。 “天祈学宫里,是不是能学到很多东西。”云缺望着天空道。 “天祈学宫设有十二殿,传授的学识极其庞杂,儒、道、佛、武均有修为高深的先生授课,除此之外,锻器,医道,御兽,兵家,炼丹,灵植,傀儡,杂学,歌舞,风水堪舆,甚至厨道与断案之类都有专门的先生传授,可以说天祈学宫十二殿,是真正的百花齐放,天下学问的源泉之地。” 牧青瑶声音轻柔的道。 “学宫里的先生,有没有前朝的。”云缺道。 “天祈学宫已经有上千年历史,当中的先生有很多从前朝便在学宫授课,王朝更迭,学宫不变,天祈学宫始终是超凡脱俗的存在。”牧青瑶道。 “我想去学宫。”云缺忽然笑了起来,道:“去学点东西。” 学东西其实是次要。 云缺想要去学宫的真正目的,是打听出大燕当初为何要孤注一掷,进攻妖都。 这个谜题不解开,云缺始终觉得心里不舒服。 别看天祈学宫超然世外,毕竟位于皇城之内,皇朝的动荡,学宫里的强者们不可能不知道内情。 云缺有一种预感。 只有去天祈学宫,他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学无止境,肯虚心学习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牧青瑶给予肯定后,狡黠一笑,道:“你放心,学宫里的生活肯定适合你。” 云缺觉得奇怪,道: “学宫里该不会全是妖怪吧,否则怎么会适合我这种只会猎妖的粗人。” 牧青瑶微笑着摇头道: “学宫里没有妖,但有很多千奇百怪的学生,有的人粗鲁豪爽,有的人谨小慎微,有的锱铢必较,有的一掷千金,有的整天惹事,有的闷头苦修,几乎什么人都有,热闹得很,总之你只要进了天祈学宫,肯定能找到志同道合之士。” 云缺听得好奇,道: “这么说,喜欢切磋打架的学生也有喽。” “何止是有,还有不少呢!学宫不禁止切磋,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打架的天天都有,以至于回春殿的病房总是人满为患。”牧青瑶微笑道。 “这么热闹!”云缺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 学宫这种地方,在正常人眼里是求学之地,学子们肯定老老实实,上课下课。 谁料天祈学宫里斗殴不断,实在出人预料。 “你要知道天祈学宫并非晋国的学宫,而是天下的学宫,来此求学的可不止晋国子民,还有邵武国与其他国度的学子,甚至有草原蛮人,晋国律法管不到学宫,学子的数量又极其庞大,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自然会有无数摩擦。” 牧青瑶解释完,调皮的拍了拍云缺肩膀,故作老成的道:“所以嘛,天祈学宫很适合你这种喜欢斩妖的年轻人。” 云缺点点头,道:“那就好。” 牧青瑶不解其意,疑惑道:“什么叫那就好?” “那些学子经常打架,肯定练得皮糙肉厚,多被揍几顿也无所谓了。”云缺道。 牧青瑶眨了眨眼睛,掩口轻笑。 “你小心自己被揍,学宫里的高手多得很哦。”牧青瑶道。 “我又不怕挨揍,正好帮我打熬筋骨了。”云缺想象着天祈学宫的模样,道:“既然学生们如此混杂,那些先生们肯定会头疼的。” 牧青瑶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神秘兮兮的道: “先生们才不会头疼,比起学子,天祈学宫的先生更加千奇百怪,等到了学宫,你一定会大开眼界。” “是吗,那更要去见识一番了,郡主殿下的名额,肯定有效对吧。”云缺道。 “名额没问题,不过你需要通过考核才行,若无法通过学宫的考核,即便皇帝下令都没用的。”牧青瑶道。 “还要考核啊,难不难?”云缺道。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学宫十二殿分门别类,其中演武殿专门招收武者学生,考核的也是武道一类,以你的能力,无需担心通不通过的问题。”牧青瑶笃定道。 云缺仰头倒在山顶,面朝星辰,道: “如果考核武道的话,问题不大,即便考不上,我还能去你爹手下混个差事,郡主殿下的人情,应该管用吧。” “就算没有我,以你的能力在军中定有用武之地,我爹肯定喜欢你这种杀伐果断的年轻武者,没准你们能成为忘年交呢。”牧青瑶微笑道。 “忘年交多没意思,虚情假意的,不如直接拜把子,到时候你就是我大侄女了。”云缺道。 牧青瑶听得龇起小虎牙,恶狠狠掐着云缺胳膊上的肉。 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云缺八品武夫的肉身,让牧青瑶拿刀砍都未必砍得动,何况是掐。 云缺特意把袖子挽起来,让牧青瑶可劲掐,反正一点都不疼,跟挠痒痒差不多。 牧青瑶无可奈何的松开手,愤愤然的道: “等年底师尊助我开启天门,有了七品格物修为,一定能掐疼你!” “对了,你那位监正师尊,叫什么。” 云缺随口问了句,牧青瑶能否冲进七品的关键在她那位师尊。 牧青瑶神色微微凝重,答道: “吕青。” 听见这个名字,云缺直接怔在原地。 第57章 女国师 吕青,是前朝司天监监正的亲传大弟子,斩妖司众人都称其为大师兄。 云缺没想到当年那位温文尔雅的大师兄,如今竟成为了晋国司天监的监正。 云缺在惊讶之余,心里实在无法理解。 燕皇战死北域妖都,皇城里还有太子,吕青完全可以辅佐太子上位,据守皇城。 可燕国覆灭得太快。 几乎一夜间改朝换代,成了如今的晋国。 燕国太子下落不明,吕青这位司天监的大师兄则成了晋国的监正。 这一切,让云缺觉得恍然若梦。 而牧青瑶,居然是吕青的亲传弟子。 算起来的话,云缺之前的玩笑一语成谶,他的辈分,真成了牧青瑶的小师叔。 “吕青的身份,难道你们晋国皇帝不知道?”云缺疑惑的道。 “当然知道,师尊是前朝司天监监正的大弟子,如今辅佐大晋,当今圣上以宽怀著称,不拘小节,接纳了许多前朝的文官武将,从没有剿灭前朝余孽的做法。”牧青瑶道。 云缺的眉峰始终紧蹙。 如今的皇帝是否宽怀,他不知道,但云缺知道吕青的为人刚正不阿,轻易不会臣服于异国之皇。 云缺以为吕青随着燕国的消失,早已远离皇城,或者隐姓埋名,或者辅佐燕国太子。 “燕皇刚刚战死,就把皇城拱手相让,这不像吕青的作风。”云缺皱眉低语道:“晋国皇帝为何能轻易攻入皇城,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史料记载: ‘晋皇入天祈没费一兵一卒,城中百姓在当晚看到一片紫色的大雾由东而来,明悟此为大兴之兆乃紫气东来,于是百姓合力打开城门,迎接新皇上位。 晋皇兵不血刃,占据了天祈皇城,从此之后大晋立国,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云缺虽然是粗俗的武夫,但他十分清楚史料这种东西,完全由胜者所书写,皇帝的事迹,当然怎么漂亮怎么写了。 牧青瑶闻言沉默了一下,道: “我也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爹曾经提及过一次,他说那一晚皇城很乱,我问他乱成什么样子,他始终没说。” 阜南王不说,代表着那一晚皇城不仅很乱,也充满了血腥。 改朝换代,又岂能兵不血刃。 “师尊说过一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下,始终是黎民的天下。” 牧青瑶看出云缺疑惑的缘由,道:“我认为师尊是真正心怀大义之人,燕国最后的力量若顽固抵抗,不知还要经过多少年的厮杀,战争只会让百姓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是大燕还是大晋,百姓们其实不在乎,他们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云缺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吕青的做法是对的。 但不知为何,云缺对那位曾经的大师兄,多了一份陌生感。 “我知道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当今圣上能坐稳天祈,其实是有依仗的。”牧青瑶道。 “阜南王?”云缺道。 牧青瑶摇头轻笑: “当然不是我爹,那时候我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将军而已,冲锋陷阵没得说,但远远谈不上护国之力,圣上真正的依仗,是国师。” “看来国师很厉害了。”云缺道。 大晋庙堂上的情况,云缺远在知远县这种偏僻角落自然无从了解。 不过国师的存在,晋国百姓是人尽皆知的,都传闻是位隐世的方外之人。 “国师是道门强者,十分神秘,轻易见不到面,我也仅仅见过两三次而已,皇城内的伏妖大阵便是国师亲手布置,由司天监负责监管,我猜当年圣上入天祈的那一晚,国师肯定与师尊相遇过,两位强者也许曾经比拼过修为。” 牧青瑶发散着独属于女孩子的幻想,构建出两位绝世强者惊天动地又不为人知的一场较量。 “你们皇帝手下果然人才济济,难怪能轻易取代大燕,看来国师和你爹是老相识了。”云缺道。 “你说错了,我爹之前并不认得国师,陛下曾经是大燕之内的一方诸侯,我爹是陛下的家将,而国师则是即将攻打天祈皇城之际出现的,来自世外宗门。”牧青瑶道。 云缺觉得奇怪,道: “世外宗门的强者,怎么一来就辅佐你们皇帝?” “也许国师看出陛下天命加身,是真命天子。”牧青瑶并不清楚真正的内情,只能如此说道。 云缺呵了一声。 对天命两个字,嗤之以鼻。 云缺这辈子什么都信,唯独不信命,更不信老天。 在云缺看来,国师既然肯辅佐晋皇,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没准是看出大势所趋,大燕再无机会,趁机捞个从龙之功。 “国师眼力不错,应该是个聪明人。”云缺道。 “能为国师者,岂会是愚人,这次你说对了,国师的确眼力过人,一眼看出我的通灵之体,当初想要收我为亲传弟子呢,只是被监正师尊抢了先,得知我已经拜入监正门下,国师很是惋惜。” 牧青瑶略带着骄傲的道。 能被皇城内两位强者争抢收徒,绝对是一份天大的荣耀。 “原来郡主还是个香馍馍。”云缺酸溜溜的道。 人比人死,货比货扔。 人家灵芸郡主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一世荣华富贵,连皇帝都疼爱有加,又有天赋异禀的通灵之体,一国之内的两大强者都抢着收为弟子,简直是晋国的明珠一样。 再看自己。 两岁开始上战场斩妖,从小到大都在腥风血雨里度过,刀从来不离手,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忙碌多年,到头来只混成个小镇的仵作。 还是连月俸都没有的那种。 云缺很想指着老天大骂一顿,都是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牧青瑶自然听得出云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语气,咯咯直笑,道: “国师还送过我一个玉簪,是一件能自行运转的防御法器,可惜在一次被妖物围攻的时候坏掉了,那玉簪真的很漂亮,当时国师从头上亲手摘下来送给我的。” “大男人还戴着玉簪?”云缺道。 “谁说国师是男人,国师是女人,很美的女子。”牧青瑶羡慕道。 “女国师?”云缺吃惊道。 “当然了,你以为呢。” 牧青瑶掰着手指如数家珍的道:“相邻的邵武国对大晋始终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之所以始终不敢打晋国的主意,主要因为大晋的三柱国,国师!监正!阜南王!” 与牧青瑶的一番长谈,云缺对当今朝堂了解不少。 但他没什么兴趣。 庙堂之上,不是他的地盘,更不是他的战场。 与其和那些八面玲珑的文武群臣玩弄心机,还不如砍几只妖来得干脆爽快。 并非云缺没有心机,反而他的心机之深远超旁人,只是心机交锋这种事实在累得慌。 一点意思都没有。 要比就比刀,你砍我,我砍你,看谁先死。 多简单! 比什么心机呀。 而且云缺深知一点。 这世上无论多深的算计,多巧妙的布置,多阴险的陷阱,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统统形如虚设。 “时间差不多了,再等两天我们就出发,进八山城。”云缺的声音渐渐发沉。 八山城是最后一关,也是最艰难的一关。 能否活着抵达皇城,其实云缺没多少把握。 越是接触红莲教,云缺对这处邪教的存在就越是忌惮。 连柳十一那种斩妖司的叛徒,红莲教居然也能拉拢,可见红莲教的触手遍布之广。 牧青瑶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道: “如果能回到皇城,你该去见见监正师尊,他应该认得你,也许师尊能帮你想起丢失的一月记忆。” “我暂时不想见吕青。”云缺道。 或许是柳十一之死,让云缺对当年司天监的故人多出一种隔阂。 他当然认得吕青。 但吕青现在肯定不会认得长大了的自己。 牧青瑶没有过多规劝,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她尊重云缺的选择。 “我知道你有苦衷,前朝的同僚,今朝相见,免不了尴尬,连监正师尊都打造不出当年的斩妖司,看来是我奢望了,云缺,你不属于大燕也不属于大晋,你永远是自由的。”牧青瑶轻声道。 将云缺绑在司天监重建斩妖司,是牧青瑶第一次遇到云缺时的想法。 自从相识以来,牧青瑶的想法已经渐渐转变。 她想要云缺永远可以自由自在,翱翔在广阔的天地之间。 “走,找常威喝点酒去。” 云缺站起身,带着牧青瑶来到常威的住处。 由于山寨里的屋舍大部分都被毁坏,常威现在住的是瞎子的小屋。 正在屋子里喝着闷酒,抬头一看云缺进来了,常威连忙起身道: “二当家还没睡呐,要不喝点?” 瞎子在旁边听得直咧嘴,这语气像是大当家见二当家吗,跟自己平常在大当家面前的卑微一模一样了。 自从目睹了云缺与那婢女的恶战,常威现在恨不得看到云缺就绕着走,能躲多远躲多远。 人形妖兽一样的二当家,实在恐怖至极。 云缺也不客气,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 “大当家在八山城里,有没有仇人。” 常威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应该问有没有熟人吗,怎么问仇人。 “熟人有,仇人也有。”常威赔笑道。 “有仇家就好,说说是谁,多大的仇。”云缺道。 常威的笑容渐渐凝固,脸色变得狰狞起来,道: “害得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生死大仇!” 云缺兴致大起,道:“大当家原来是个有故事的人,说来听听,到底是谁害得你家破人亡。” 常威长叹一声,灌了一大碗酒,喷着酒气,讲述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第58章 这辈子够本了 常威出生军伍世家,祖上三代都是八山城的守军,父亲曾经做过偏将。 家里虽说算不得大富大贵,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吃喝不愁,家境殷实。 常威的童年可以说无忧无虑,长大后也自然而然的成为八山城的官兵。 他娶了妻,还生了个儿子。 本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常威沉迷于赌坊。 常威有一个同僚,叫做佟岐,是城中校尉,说是为了消遣带着常威去了赌坊,从小赌开始,直至越赌越大。 常威其实对赌坊没多大兴趣,最开始也是闲着玩玩而已。 自从他连赢好几天,真金白银到手,便越发沉迷此道,经常在赌坊一赌就是一天一夜。 渐渐的,常威开始输多赢少。 不仅将之前赢来的银子全输了进去,自己还搭上不少。 常威不服气,觉得输掉银子是自己运气不好,早晚能赢回来,加上佟岐经常敲边鼓,常威开始加大了本钱。 常威越输越多,最后输红了眼,他将府宅押了出去,打算破釜沉舟,最后一搏。 不出意外,常威又输了。 输得干干净净,一无所有。 当债主拿着地契前来索要府宅,常威的老父亲直接被气得咽了气,家里的两个丫鬟一个仆人连这个月的工钱都没要,收拾东西当天离开。 赌徒的德行,谁又能不清楚呢。 一旦沾染了这行,连爹娘都能当做赌注。 一夜之间,从家境殷实到一贫如洗,加上老父过世,常威觉得自己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然而常威并不知道,真正的黑暗,还在后边。 常威用仅剩的几两碎银子,租了间漏风的小屋,暂时安顿好妻儿。 他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辈子再也不去赌坊。 常威的妻子是个大家闺秀,明白事理,没有哭闹,也没有责备,始终默默承受着一切。 没有钱,就省吃俭用,清苦度日。 好在常威还有月俸,不至于养不起妻儿。 月底的时候,常威拿着刚到手的月俸银子准备给妻儿买点肉吃,结果佟岐又邀他去赌坊试试手气。 常威严词拒绝,他已经发誓这辈子不再赌了。 可佟岐却嘲笑他,不像个男人,输掉的东西应该再赚回来才对,人嘛,哪有始终倒霉的,说不定这次就转运了。 常威心动了。 他不甘心如此贫困潦倒,不甘心妻儿跟着自己过不上好日子。 于是常威又跟着佟岐去了赌坊。 这次他果然赢了。 从十两银子,一直赢到二百两。 见自己转运,常威哪能罢休,一次将二百两全押在一局。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连最后的尊严都输了出去。 想起自己要给妻儿改善生活买些肉吃,常威几乎失去理智,愤怒得犹如野兽,在佟岐的建议下,他孤注一掷,准备最后再赌一手。 常威已经分文皆无,他的赌注,是自己的妻儿! 常威又输了。 这一次,他输掉了自己在世上仅有的财富。 常威一个人在赌坊外枯坐了一天一夜,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屋的时候,妻儿已经被人带走了。 之后一个月,常威如同行尸走肉。 他再没见过妻儿。 直至一个月之后,他听到了妻儿的死讯。 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是从河里捞出来的。 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有人听到消息,说这娘俩被卖给一个大户人家,结果天天被打骂,女人不堪屈辱选择带着孩子投河自尽。 “没爹的孩子啊,真可怜。” 这是常威当时听到周围人群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也是令他心境坍塌的一句话。 常威想过死。 去地底下陪妻儿。 当他在荒林里将刀刃对准自己脖子的时候,他反悔了。 并非怕死,而是死得太憋屈。 常威用身上最后的一点钱,买了一坛子老酒,一个人喝光。 随后提着刀,走进赌坊,大开杀戒。 他杀了几十人。 最后在濒死的赌坊东家嘴里,得知了一个天大的隐秘。 原来这间赌坊的东家不止一人,是几人合开,其中有个东家,就是佟岐。 得知这个消息,常威五雷轰顶。 他的同僚,他的好友,竟亲手给他做了一个局。 一个家破人亡的死局。 常威带着赌坊东家的脑袋,直接找到佟岐,两人大打出手。 尽管常威亡命相搏,他却不是佟岐的对手,被重创后逃出八山城,就此落草为寇,成了杀人越货的山匪。 说完这段悲苦的过往,常威连喝了三大碗烈酒。 醉醺醺的道: “哈!我们这种赌狗,就该不得好死!可惜我修为不够,我那好兄弟佟岐是八品炼骨境巅峰武者,若能杀了他,我常威宁可被千刀万剐!下油锅上刀山,我愿永世不得轮回!换他一条命来!” 小小的屋子里,沉默无声。 瞎子坐在旁边低着头,一脸苦涩,他第一次听闻大当家的过往。 牧青瑶轻轻蹙着眉,她恨常威这种连妻儿都能当做赌注的赌徒,更恨那个奸诈的佟岐。 云缺提起酒坛,给自己和常威各自倒满。 嘭! 重重的撞了碗,云缺一饮而尽。 牧青瑶以为云缺同情常威,想要以男人的方式与对方豪饮一番,借酒消愁,结果却听云缺道: “相识一场,既然大当家拿我当朋友,你的仇,我帮你报。” 常威醉醺醺的点点头,刚要说好,忽然愣了下,猛地抬头盯着云缺,醉意清醒了大半。 “你要杀了佟岐?” “是啊,这种祸害连妖都不如,不宰了,留着过年么。”云缺笑道。 常威的五官渐渐狰狞起来,一把摔碎酒碗,吼道: “好!二当家若能帮我宰了佟岐那畜生,我常威这条命就归你了!你想在八山城干多大的买卖,我都奉陪到底!哪怕你要去宰皇帝,我也跟你一起上!” “一言为定!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干票大的!”云缺大笑着离去。 出门后,云缺回头看了眼小屋。 心里默默的自语道: “我替你报仇,你替我送命,这才是朋友啊。” 云缺从来没有可怜过这些山匪。 死在黑风寨山匪手里的人命,这些年肯定有不少,从山林里时常能见到的枯骨即可看得出来。 山匪都该死。 可以说死有余辜。 不过云缺是个讲究人。 拉着一群本就该死的山匪去做炮灰,至少顺手帮人家完成最后的夙愿。 反正在城里是要杀人的。 否则官军就不会当真追杀。 云缺要自导自演一出事关生死的大戏,如果演得假了,根本骗不过红莲教。 枉杀无辜这种事,云缺还做不出来。 不过该杀的人,现在不就有了么。 休息的两天时间,云缺和牧青瑶在山林里找到不少鸟蛋,留作备用。 这些日子,黑风寨劫持的通关文牒也够了。 第三天,云缺终于等到了进城的最后一个契机。 有一队运送茶饼的商队途经双角山,瞎子带来消息后,云缺当即下令,命山匪将其截住,连人带货全带到寨子里。 商队三十多人,多数是家仆,运送五大车茶饼。 商队主人是个老头,五十来岁,带着个亲闺女。 被山匪劫持后,父女俩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发抖,一个劲哀求饶命。 云缺看了看父女俩的装扮,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 “衣服,都脱掉。” 老者的女儿二十多岁,看打扮尚未出嫁,模样虽然一般,但身材相当不错。 她以为山匪劫财又劫色,哭哭啼啼的开始宽衣解带。 周围全是手持钢刀的凶悍匪徒,她哪敢不从。 老者哀叹着闭上眼,满脸愁苦。 落到山匪手里,哪能有什么好下场,老者已经不憧憬什么,只求最后女儿能留下一口气就行。 正心生悲苦自己,老者听到那神色冷峻的二当家又道: “愣着做什么,你也脱!” “啊?”老者瞪大了眼睛,心说这帮山匪到底有什么爱好? 他不敢多问,把自己的外衣也脱掉。 云缺将老者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还算合身,又把女人的外衣交给牧青瑶。 常威看出云缺的打算,立刻让人把外面那些家仆的外衣全都抢来,自己先换上一套。 云缺命人把劫来的这帮人全都绑住手脚,扔在一间破旧的大屋里。 撵走其他山匪后,云缺掐了把女人的下颏,笑道: “算你们走运,一天之后,找机会自己逃命吧,别走早了,走早容易死。” 随后叫上黑风寨所有山匪,带着五大车茶饼下了双角山,直奔八山城。 过了好久之后,等外面再无动静,被绑住的女人又开始哭哭啼啼,哀怨道: “爹,他摸我……呜呜呜……” 老者叹了口气,苦涩道:“委屈我姑娘了,他摸就摸吧,只要他不摸为父就行啊。” 八山城外。 密林中,一群山匪汇聚在一处。 云缺早将百把军弩藏在车上的茶饼下面,车队的出现,正好解决了将重弩带进八山城的难题。 只要不仔细检查,在外面绝对看不出端倪。 站在三百多名山匪面前,云缺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一百名训练过军弩的兄弟跟着我混进八山城,剩下的两百多兄弟留守于此,你们只有一个任务,当看到烟花响箭的信号,立刻攻占西城门,给我和大当家守住这条退路。” “记住一点,占领城门后,第一时间将城门烧毁,之后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 “做完了这一票,兄弟们这辈子也就够本了!” 云缺说完,一众悍匪摩拳擦掌,一个个眼珠子通红,凶悍如猛虎。 打劫的买卖,自然越大越好,谁都想赚一份泼天富贵,从此金盆洗手享受人生。 然而山匪并不知道的是, 二当家说的这辈子够本了,不是这一票的收获够花一辈子。 而是他们这辈子的命,活够本了。 也该死了。 这次下山,云缺将黑风寨里所有的煤油都带了出来。 目的就是烧毁西城门,让八山城的西城有门也关不上。 这样一来,红莲教即便发现端倪,也会选择前来西城门拦截。 而云缺最终要走的,却是直通天祈的东城门! 这一招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第59章 私通山匪 八山城西门。 进城的队伍排出很远。 作为皇城附近的大城,八山城的规模是百玉城数倍以上,繁华程度远非知远县地界的小城小镇可比。 日上三竿之际,终于排到了云缺。 城门口的军兵头领一口大黄牙,瞥了眼车队,拿腔作调的道: “车上装的什么。” “都是茶饼子,远道来的,赚点辛苦钱。”云缺说着塞给对方二两银子。 别看钱不多,对方满意的点点头。 这种事,云缺轻车熟路,因为他太了解梅钱。 梅钱曾经说过,城门口给钱是有讲究的。 一两银子,说明货物贵重,怕军兵查验的时候弄坏了得不偿失。 二两银子,除了货物贵重之外还急着交货,怕耽搁了时辰。 三两银子,是与城门守军有过节,害怕对方刁难使坏。 一旦超过三两银子,那就不对劲了,其中必定有见不得人的原因。 梅钱但凡收到三两银子以上的过路费,他不仅不会放行,反而会彻查车队货物,肯定能揪出更多的好处来。 军兵头领装模作样的打开两箱茶饼,只看了两眼便大手一挥放行。 至于通关文牒,更是随便亮了下就完事,都懒得看。 一路顺利。 当一行人即将抵达城门口的时候,城里走出一队军兵,为首的是名偏将,身着甲胄。 “等等。” 偏将四旬上下,骑着高头大马,扬手拦住车队。 云缺暗道倒霉。 这偏将明显不是守城门的人,也许巡逻到此,或者要出城办事。 如果仔细查看的话,茶饼下边藏的重弩就会穿帮。 偏将下马走到车队前,敲了敲大木箱,道: “里面是什么。” 收了钱的军兵头领急忙赔笑道:“回禀黎将军!是茶饼子,小人刚刚验过了。” 黎将军冷哼一声,道: “总共几十箱,你只验了两箱,最近山匪泛滥,若这些箱子里藏着悍匪进城作乱,你该当何罪。” 军兵头领冷汗下来了,一个劲告罪。 这一幕,让黑风寨的众人无不捏了把汗。 稳重的灵芸郡主此刻也觉得心跳加速,紧张起来。 黎将军显然想要教训教训那军兵头领,说的也都是吓唬人的话。 可他偏偏说对了! 箱子里虽然没有悍匪,但拉箱子的这帮人可都是悍匪! 黎将军亲手打开一个大木箱,将茶饼子全都倒了出来,从上检查到下。 百把军弩,集中在车队最后边的木箱里,如果这么翻下去,早晚露馅。 常威紧张得喉结滚动,咽了下口水。 他很清楚能在八山城这种大城担任偏将的,至少要七品修为才行。 若被对方看到重弩,那就麻烦了。 黎将军连着将两个木箱全部清空,吩咐手下道:“把所有箱子都打开。” 周围军兵连忙开始撬箱子,清空茶饼。 哐当一声。 云缺在此时做了个出人预料的举动,将一个木箱推下车,砸出一声闷响。 “这位将军,你东西掉了。” 云缺指了指掉在黎将军脚边的木箱,一脸认真的道。 “哦?是么。” 黎将军眯起眼,语气淡漠的道。 “当然了!我亲眼看见的。”云缺道:“茶饼最怕受潮,经不起折腾,大人行个方便。” “哼,少来油嘴滑舌,规矩就是规矩,岂能容你这等商贩轻易更改。” 黎将军话音冷漠,抬脚将木箱踢到自己身后,对查验木箱的军兵吩咐道: “手脚都麻利点,本将军还要出城办事,没工夫在这浪费时间。” 检查货物的军兵闻言立刻心领神会,不再往箱子底下翻,草草查看一番后纷纷跳下车来。 黎将军带着一箱子茶饼与手下扬长而去。 看都没看云缺这边一眼。 一众山匪松了口气,急忙把散落的茶饼重新装好。 有惊无险! 牧青瑶朝云缺投去佩服的目光。 一箱子茶饼,便将一次危机完美解除,这等临危不乱的风范,实属难得。 其实云缺早看出那黎将军对守军头领不满,拿自己这车队敲打对方而已。 既然将军不满,那就让他满意好了。 礼物的轻重,永远是衡量满意度的最佳标尺。 只是云缺没想到,那黎将军收得如此痛快,一点没怀疑什么。 一箱子茶饼,至少几十两银子,换成梅钱肯定会发现蹊跷之处。 看了眼远处的黎将军,云缺冷笑一声。 什么偏将,连梅钱都不如的饭桶而已。 进城之路已经畅通无阻,云缺没有立刻离开城门,而是又搬下来一箱子茶饼。 找到守军头领,道: “劳烦官爷,帮忙把箱子送去黎将军府上,今后我们少不得要麻烦黎将军。” 说完,云缺又递过去二两银子。 小头领一听连连点头,拍着心口说放心,肯定送到。 等云缺一行人走后,小头领捏着手里的二两银子嘀咕道: “真他娘是奸商,这次让你们蒙对了,黎将军最爱喝茶,抱上这棵大树,今后在八山城有的赚喽。” 二两银子的跑腿钱,自然不少,而且小头领也不用自己去,叫来个手下跑腿即可。 他什么也不用干,平白得了二两银子,自然皆大欢喜。 进了城,一众山匪终于轻松下来,东瞧西望。 身为山匪,平常哪敢来八山城,他们很多年都没体会过城里的生活,看什么都新鲜。 萍山君跟在云缺旁边,气愤道: “一箱茶还不够,你又多给那混蛋送一箱,刚才就该一口把他咬成两半,看他还敢不敢勒索好处!跟你们人族打交道,真叫人火大!” “你懂什么,这叫破财消灾,反正破的又不是你的财。”云缺道。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人族的龌龊!气死老子了!”萍山君愤愤不平。 “看不惯你可以慢慢学嘛,等哪天你被更强的妖族勒索,你也可以准备点好处,没准儿能保命。”云缺道。 萍山君气得咬牙切齿,对于云缺的歪理,他实在无话可说。 牧青瑶好心的解释道: “送的第二箱茶饼,不是为了破财消灾,而是为了栽赃嫁祸。” “栽赃?送他东西怎么是栽赃呢?”萍山君满头雾水。 牧青瑶耐心的道: “你想想看,我们这些人是如何进的城,若没有那黎将军通融,箱子里的弩箭早被发现了,黎将军带走一箱子茶饼,我们就再送一箱到他家,这叫证据确凿。” “什么证据?”萍山君越听越糊涂。 “私通山匪。”牧青瑶小声道。 萍山君恍然大悟,它想起来自己除了妖族之外,还有个身份呢。 我是山匪呀! 黑风寨的人不知道云缺的最终目的,萍山君是知道的。 所谓干一票大买卖,指的是搅乱八山城,引一群官军追杀。 为了护送灵芸郡主,云缺必定会杀人的,等这边悍匪动手,那黎将军就成了同谋,他家里的一箱子茶饼就是最好的证据。 到时候即便不丢脑袋,也得丢官罢职,落个凄惨下场。 想通之后,萍山君心情变得畅快起来,朝着云缺赞叹的道: “你们人族的花花肠子真多!尤其是你,心真黑!” 牧青瑶听得捂嘴直乐。 云缺没好气的瞪了小郡主一眼。 跟个虎妖解释什么,让它稀里糊涂多好,以后还能这么坑它一次。 这下好了, 萍山君长见识了,这招对它没用了。 找了家不起眼的小酒馆,云缺把所有吃食全部买下。 百十来个壮汉,不吃饱,待会儿打起来可没力气。 牧青瑶的处境,从进城开始就变得十分危险。 红莲教的眼线不知有多少,所以牧青瑶在城里逗留的时间越短越好。 云缺准备吃完饭就动手。 先宰了佟岐。 杀掉一个校尉,绝对是重罪,足以惊动守军追杀,到时候云缺只管带着牧青瑶按照计划逃亡即可。 至于售卖军弩的那个胡子,令狐豪,云缺没打算动他。 最初的计划,云缺想要杀掉令狐豪,来制造混乱。 自从得知取货一方是红莲教,云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可能那些军弩本身就是红莲教从皇城里运出来的。 八山城只是一处过路的站点而已。 而那个胡子,也极有可能是红莲教的人。 去杀他,无异于撞进红莲教的老巢。 处理胡子的事好办。 等牧青瑶回到皇城,大可让皇帝下令抓捕令狐豪,拷问真相。 令狐豪在八山城有一处典当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吃饱喝足,结完账,云缺刚站起来要走,听到身后有人大喊。 “穿黑衣的小子,给本官站住!” 这句喝声官威十足,出现得很突然。 一群山匪刚吃完,还没起身呢,听闻此言,齐刷刷抓住各自的武器,准备随时动手。 云缺脚步一顿。 这声音很熟。 回头一看,还真是熟人! 小酒馆有包间,走出两个中年人,一个五大三粗,一个穿着小鞋。 正是藏石镇的县令马小脚马庸,和主簿牛不才。 云缺二话不说将两人又拦回了包间,郡主的身份,不能在外面那群山匪面前提及。 要不然容易坏事。 “你们怎么在这?”云缺关上门道。 马庸春风得意的道:“嘿嘿,这次托了你和郡主的福哇,本大人我已经升官了,调任到八山城。” 牛不才志得意满道:“大人现在不是县令,而是调任到八山城,成为知府了!” 说完两人才看到旁边换了衣装的郡主,急忙拜见。 云缺诧异着马庸的升官速度,问过后才得知,原来藏石镇上次的凶案,马庸下令追查,从三个凶手的身份顺藤摸瓜,揪出一个商行,那商行居然走私军械,查出些来自军中的刀剑还有十几把重弩。 破获此等大案,加上马庸和牛不才动用人脉打点,终于从县令升为知府,统管一方。 得知马庸的升官经历,云缺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这个马小脚,运气够好的。 藏石镇那三个武者显然是红莲教的人,背后的商行也一定是红莲教的一处堂口。 马庸这家伙不知真相,居然真派人把红莲教的堂口给端了,他能活到现在,估计是红莲教不想多惹事端,才没找他算账。 否则马庸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下官能坐到知府的位置,全靠郡主提携,今后郡主若有吩咐,下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马庸拍马道。 “对!死而后已!”牛不才连忙跟着一起拍。 云缺道:“马大人来得正好,郡主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出力。” “郡主请讲!刀山火海万死不辞!”马庸道。 “对!万死不辞!”牛不才跟着道。 牧青瑶疑惑着望向云缺,不知这两人能帮什么忙。 云缺沉声道:“请大人点燃烽火台!” 第60章 杀人放火 马庸牛不才一听顿时吓得一哆嗦。 烽火戏诸侯这种事,皇帝可以玩,他马庸可玩不起。 玩一次,就是诛九族的下场! “不瞒大人,郡主现在身处危机之中,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需要皇城派兵来援”云缺道。 “八山城里有上万守军,难道这么多人还不够保护郡主?”马庸疑惑道。 “我得到确切消息,八山城的守军里有叛徒,想要郡主的命。”云缺沉声道:“所以才需要皇城里的援军,,你放心,点燃烽火非但无罪,反而大功一件!” 马庸闻言想了想,一咬牙答应下来。 烽火之事,事关重大,如果是寻常的郡主公主,马庸绝对不会冒险去办。 即便救下个公主,没准得好的赏赐还抵不过皇帝的怒气,毕竟没有真正的敌军,皇帝得知真相后肯定不高兴,得不偿失。 但灵芸郡主的分量足够! 为了灵芸郡主的安危,以烽火示警皇城,非但不会引来皇帝的怒火,反而有极大几率加官进爵。 最关键的是,抱上了灵芸郡主这棵大树,以后在晋国之内即便不能平步青云,也绝对没人敢惹。 灵芸郡主可是阜南王的亲闺女! 整个大晋,没几个人能与阜南王平起平坐。 约定好烟花响箭作为点烽火的信号后,马庸牛不才两人匆匆离开去准备了。 两人走后,牧青瑶赞许道: “你简直智计百出,烽火一起,皇城必定会发兵八山城查看,我们又多了一份后手。” 引皇城发兵,相当于缩短了抵达皇城的距离。 皇城不来人,云缺与牧青瑶至少要逃到城门下才行,而皇城若发兵,等同于前来迎接。 “在强大的猎人面前,再狡猾的猎物也无所遁形,难有活路。”云缺望向窗外,平静的道。 万里无云,天高气爽。 可对坐的两人,心里都压着一层沉甸甸的乌云。 “云缺,我以东家的身份与你约定。” 牧青瑶目光清澈,道:“我们这场买卖,到四品强者出现时为止,若有四品来袭,你自己逃,如果你还要送死,我之前一切的承诺都会作废,你拿不到银子,也得不到学宫名额。” “你是东家,你说了算。”云缺抻了个懒腰,道:“不过我的刀想砍谁,我说了算,走,跟我去杀人放火!” 八山城东街,有一处阔绰的宅院。 这里是佟岐的府宅。 常威带着个帽子,遮住大半张脸,此刻咬牙切齿,恨得无以复加。 这里他来过不止一次。 当年佟岐的宅院连现在一半规模都没有,如今竟扩建到这等程度,可见人家混得有多好。 云缺推门而入。 “你们谁啊?”一名老家丁语气不善的道。 “可是佟岐佟校尉的府上?”云缺客气的道。 “你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夫,胡说什么!我家老爷早是偏将了!”老家丁冷着脸道。 “是吗,原来升迁了,恭喜恭喜啊。”云缺笑道。 “你懂不懂规矩,想见我家老爷先送拜帖,见不见你们,看我家老爷的心情。”老家丁鄙夷道。 “没那么麻烦吧,我和佟岐可是老朋友了,你去通报一声,他肯定会见。”云缺道。 “胡说八道!赶紧滚!我们佟府没有剩饭剩菜打发乞丐。” 老家丁见云缺只是个少年,哪里肯信,不耐烦的摆手,轰苍蝇一样。 “看来你家老爷做官做久了,连家里的奴才都养成了这么大的官威。” 云缺这边说完,身后的常威上去就是一脚,把老家丁踢翻在地。 “老东西!当年你可没这么硬气,看到老子都是点头弯腰的,现在出息了啊!” 常威拎起老管家,狞声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是谁!” 老家丁惊呼道:“你、你是常威!” “说对了!佟岐那狗贼在哪!”常威怒喝道。 “没、没在家啊!老爷出门了!”老家丁哀求道:“常少爷别杀我!当年是你自己赌输了家业,跟我们老爷没关系啊!” “没关系?你这老东西早知道赌坊有佟岐一份,你当年是怎么说的来着,你说风水轮流转,常少爷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早晚能翻本!” 常威抓起长刀,狰狞道:“老子现在来找你们翻本了!” 噗嗤一刀。 直接洞穿老家丁的心窝。 杀了老家丁后,府里的几名护院纷纷赶来,大呼小叫的上来动手。 这些人都有两下子,其中有两个更是九品武者。 可他们面对的,是百名配备了重弩的悍匪,只是一个照面,就成了尸体。 “看样子佟岐没在。” 云缺吩咐道:“正好抄家,把府里的活人全抓出来,值钱的东西兄弟们平分。” 这下子一群悍匪全红了眼。 这可是偏将家,肯定有的是好东西! 打劫多年,山匪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冲进八山城洗劫将军府! 不多时,府上的家眷全被绑了出来,总共二十多口,多为女眷。 云缺站在院子里,冷声询问道: “佟岐在什么地方。” 看到地上的尸体,这些家眷早被吓得魂不附体,哪敢说谎,很快说出佟岐的下落。 原来佟岐去了东街老宅。 这是一个隐晦的地名,寻常百姓听起来会陌生,但好赌之人绝对十分熟悉。 东街老宅,是八山城一处有名的赌坊,位于城东。 得到佟岐的下落后,云缺看向常威,道: “这些人,大当家想要如何处置。” 常威与佟岐之间的仇怨,云缺只管杀掉佟岐,其他的,他不会多管。 常威提着滴血的长刀,咬着牙,眼睛里几乎要喷火。 牧青瑶转过脸去,不忍多看。 也无法规劝。 常威被害得家破人亡,妻儿皆死,这种时候,没人有资格去替佟岐的家人求情。 常威手里的钢刀举起三次,又放下三次。 最终,他没动手。 常威对着那些家眷吐了口浓痰,骂道: “老子这辈子杀人无数,心早黑了!但老子还是个人,不是佟岐那种禽兽!有句话叫祸不及家人,我不杀你们,不过佟岐今天死定了!” 一众家眷抖若筛糠,脸色铁青,吓破了胆。 云缺命山匪将府上的家眷捆在一起,放在门口附近。 之后一把火点燃了府宅。 府上的家眷只能眼睁睁看着家宅被烧成灰烬,她们距离屋子很远,烧不到,但也逃不掉,无法去通知家主。 烧了佟府后,云缺兵分两路。 选出二十人跟着自己去赌坊找佟岐算账,剩下的人赶着马车前往东街尽头待命。 东街尽头,便是东城门的所在地。 也是云缺最终的目的地。 尚未黑天,赌坊内已经人满为患。 吆喝声叫骂声哀叹声此起彼伏,嘈杂不已,乌烟瘴气。 跟着云缺走进赌坊后,牧青瑶立刻蹙起秀眉,十分不适。 身为郡主,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好奇之余,对满屋子的赌徒充满厌恶之感。 常威的经历,让牧青瑶了解到赌徒的下场。 十赌九输,其实是个骗人的词汇罢了。 身为赌坊真正的庄家,都知道应该叫十赌十输。 因为从古至今,没有任何赌徒能在赌桌上翻身。 也没有任何豪绅商贾是靠着赌钱赢来的一身富贵。 二十名山匪相继混进赌坊,散开后也跟着众人吆五喝六,很快与赌坊里的气氛融为一体。 身为山匪,别的不熟,唯独两点最为熟悉。 一个是杀人,另一个就是赌钱。 常威进来后四下里瞧了瞧,对云缺摇摇头。 没看到佟岐的身影。 云缺没在乎,选了个最大的赌桌坐好。 赌坊是佟岐的买卖,他肯定在这里。 赌桌上玩的是骰子,可押大押小,买定离手。 几个赌徒拿着碎银子,正议论着这局开大还是开小,迟疑不定。 云缺扫了眼庄家,道: “几两银子有什么好玩的,咱们玩大点。” “成啊!我们老宅赌坊开了十几年,多大的都玩得起。”庄家是个瘦小的中年人,眼珠乱转,看起来十分精明。 云缺笑了笑,拿出五百两银票。 看到银票的面值,周围拿着碎银子的赌徒立刻不敢再下注,在旁边瞧着热闹。 一次五百两,算得上豪赌了! 云缺晃了晃银票,道:“让你们东家出来,玩一局。” 庄家看到银票,诧异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道: “用不着,我陪你玩就行。” “你确定,你能玩得起吗。”云缺笑着道。 “当然!我干这行有年头喽,五百两的局,我还玩得起。”庄家笑道。 云缺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开始。 庄家将三个骰子拿在手里,让云缺仔细瞧瞧,上面绝对没动什么手脚。 随后开始摇骰。 五百两的赌局,在赌坊里可不常见,一时间吸引了不少赌徒围过来看热闹。 哗啦啦一阵响动过后。 啪一声! 骰盅落地。 庄家面带微笑的比量个请的手势,让云缺先押。 如果云缺押大,庄家便默认押小。 赌骰子的规则很简单。 三个骰子,以数字总和来分辨。 三到十点为小,十一到十八点为大。 三个骰子点数相同为豹子,庄家大小通吃。 牧青瑶站在云缺身后,仔细看着赌桌。 灵芸郡主天资聪慧,很快得知了胜负的规则,更分辨出其中蕴含的阴险。 那庄家常年摇骰子,即便不作弊,也练就出极强的听觉,对骰子晃动形成的点数肯定能大致估算出来。 与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手赌钱,能赢才怪了。 可牧青瑶见云缺一副把握十足的架势。 好像这次赢定了。 牧青瑶实在想不通云缺有什么把握赢下这一局。 不过牧青瑶并不担心云缺会输掉五百两,因为这次赌钱,纯粹是来找茬的,目的是逼出佟岐。 赌桌上,云缺拿起银票,押向大的一方。 庄家忽然笑了一下。 云缺停住手,又移动向小的一方。 庄家同样在笑。 正如牧青瑶的判断,这个庄家是个赌场高手,单用听觉即可分辨出骰子的点数。 他早知道现在骰盅里的点数,是大。 不过云缺押什么都无所谓,因为真正的机关,不在骰子也不在骰盅,而是在桌子下面。 只要他轻轻一碰机关,骰盅里的骰子就会改变点数。 是大还是小,完全由庄家说了算。 云缺也笑了起来,最后将银票押在了大。 庄家明知对方押中了,却神色不变,道了句:“买定离手!” 说完就要按动机关。 “等一下。” 云缺忽然叫停对方,道:“把你的手,拿过来我瞧瞧。” 庄家哈哈一笑,故意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然后伸出右手让云缺随便检查。 云缺抓住此人的手腕,仔细看了几眼,认真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实在谨小慎微。 这就是个赌不起的,还偏偏来赌。 围观的赌徒现在都开始看不起云缺了。 检查这么仔细,待会要是输了,这位还不得哭鼻子。 “好像没什么问题。” 云缺点了点头,这句话说完,手起刀落。 咔嚓! 一刀砍下了庄家的半条右臂! 那庄家直接傻了,一时连剧痛都忘了。 拿着血淋淋的断臂,云缺笑呵呵的道:“现在,你可以开了。” 第61章 赌命 赌坊里鸦雀无声。 无论赌徒,还是赌坊里的仆役,全部愣怔在原地。 输惨的赌鬼天天有。 上来先砍庄家一条胳膊的,谁也没见过! 那庄家愣了片刻,惨叫一声连连倒退,死命的捂着断臂,脸色煞白。 其实他这条胳膊,丢得不冤。 赌坊里的把戏,云缺哪能不知道。 百玉城里,可有着不少赌坊呢。 没钱的时候,云缺与梅钱往往会去赌坊捞一笔,两人不赌钱,专门戳破赌坊里的把戏,强迫庄家赔钱,以至于后来一看到云缺和梅钱,赌坊老板马上先送钱再送客。 云缺的耳力,远非同阶武夫能比。 骰子的点数,他随便一听就知道是多少。 现在肯定是大。 刚才那庄家要开骰蛊的时候,一手在上,一手在下,显然要动用机关,将骰子的点数改变成小。 本来云缺是赢家,人家偏偏要作弊,那没办法,只好砍只手下来,让对方剩下一只手,只能开骰蛊,按不了机关。 骰子的数,自然不会变成小。 牧青瑶始终站在云缺身后,被吓了一跳。 云缺翻脸的速度,连小郡主都没想到。 云缺笑呵呵的坐在原位,道: “你不是玩得起么,开呀。” 庄家疼得满头冷汗,那还敢开。 这要开了,赌坊就得输出去五百两! 五百两银子,足够买他一条胳膊! 输这么多,不被东家打个半死都算便宜。 这时从后场走出一名男子。 身形高挑,四旬上下,穿着一身锦衣,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在微笑。 躲在人群里的常威一看到此人,立刻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其千刀万剐。 此人正是佟岐! 佟岐来到赌桌对面,看了眼庄家后将目光落在云缺身上。 “我来开。” 说罢佟岐直接打开骰蛊。 里面的点数,果然是大。 佟岐很痛快的拿出张五百两银票,放在桌上,道:“你赢了,不过,你得再跟我赌一局。” “行啊,你想赌点什么呢。”云缺面带笑容的道。 “就赌你手里的一千两银票。”佟岐微笑起来,道:“你若赢,可以拿着两千两银票走人,你若输,你的一千两我不要,我只要你一只手。” 佟岐这位真正的幕后东家一出现,便带着一股慑人的压迫感。 旁边的一众赌徒听得心惊胆战。 赌手! 这等赌注谁都听过,不过都是些赌鬼用来唬人的说辞罢了。 谁敢真的赌手。 那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玩命! “一只手啊。”云缺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道:“没什么意思,不如再玩大点。” “八山城的赌局,多大,我都奉陪到底!”佟岐冷笑道。 “爽快!”云缺哈哈一笑,一拍桌子道:“咱们俩赌命!你赢,我死,我赢,你死!” 佟岐的神色渐渐阴沉了下去。 沉默良久,佟岐冷声道: “好,我就陪你玩一场大的。” 说完将一个骰蛊和三个骰子扔给云缺,佟岐自己也拿了相同的一套。 “公平起见,我们各自摇骰,比大小,大者胜。”佟岐冷声道。 云缺二话不说,拿起骰蛊开摇。 佟岐一样开始了摇动骰蛊。 赌坊里静得落针可闻,只听到哗啦啦骰子的响动。 佟岐很快将骰蛊落地,神色冷淡的道: “你应该听得出我的点数,我很想知道,你拿什么赢我。” 佟岐这种老油条,自从云缺说出赌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云缺是来踢场子的。 云缺还在摇动骰蛊。 笑呵呵的道:“看好了,我赢定了!” 哗啦一声闷响。 云缺在瞬间动用臂力,猛震了一下骰蛊,随后倒扣在桌面。 佟岐皱了皱眉,掀开自己的骰蛊。 里面的三个骰子,都是六点。 最大! 无论云缺摇出多少点,最多是平局,根本不存在输的说法。 满屋子的人,此刻全都死死盯着云缺面前的骰蛊,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是多少点。 就连牧青瑶与常威等人也不例外。 随着云缺缓缓挪开骰蛊,里面的东西,看得众人为之一惊。 没有点。 三个骰子,全被震成了齑粉! 安静片刻后,屋子里喧哗起来。 旁边一个赌鬼大喊道:“一点都没有!摇碎了有什么用,你输了啊!” 云缺笑着解释道:“懂不懂什么叫赌局,我这是赢了。” “一点没有,怎么能赢呢?”旁边一群赌鬼万般不解。 “我这一局有个名堂。”云缺的目光骤然一冷,单手握刀,盯着佟岐道:“叫做挫骨扬灰!” “好一个挫骨扬灰!诸位,老宅赌坊今日停业,大家回去吧。”佟岐指着云缺,冷声道:“而你,今天走不出赌坊大门!” 此言一出,赌徒们立刻往外跑,屋子里乱哄哄一片。 明显要出人命,谁还敢留在这看热闹。 于此同时,看护赌坊的二十来个打手一拥而上,将云缺团团围住。 这些壮汉都有修为在身,专门为了对付找茬的,手里全拿着钢刀,凶神恶煞。 “谁出不去,还不一定呢。” 云缺笑着一摆手,高声道:“动手!” 听到号令,装作往外逃的一群山匪立刻凶相毕露,拿出藏在背后的重弩。 嗖!嗖!嗖! 一支支利箭破空而至,转眼间将赌坊打手击杀一空。 满地尸体! 人群里,一支利箭直奔佟岐。 结果被佟岐轻易避开。 紧随着利箭而去的,是常威的身影。 刀光落下,斩向佟岐的脖子。 佟岐的速度极快,闪身再次轻易躲开这次偷袭。 等佟岐站定,他也发现了常威。 佟岐眯起眼,冷哼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朋友,多年不见,常威,你变聪明了,知道有备而来,可惜啊,你还是不够聪明。” 常威咬牙骂道: “谁他娘跟你这种白眼狼是朋友!佟岐,今天我要连本带利,把我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包括你的命!” “哈哈哈!你还真是一条疯狗啊。” 佟岐摇头笑道:“做你的山匪好不好,居然敢来八山城闹事,你觉得凭你的修为,还能活着离开吗。” “只要宰了你,我今天就算死也够本!”常威一手刀,一手重弩,眼冒血丝的吼道。 其他山匪纷纷围拢过来,将佟岐包围。 二十多把重弩,同时对准一个人,即便是八品武者也很难脱身。 云缺没理睬佟岐,而是看着牧青瑶跟随人群混了出去,这才转过目光。 随后云缺有些诧异。 佟岐此刻的表情,镇定自若,没有丝毫慌乱,仿佛有着绝对的把握掌控局面。 面对常威的威胁,佟岐反而得意了起来。 “常威,你猜猜这些年我赚了多少钱,你肯定猜不到,我今天告诉你,我总共赚到了上百万两!很震惊是吧,你做山匪这么些年,有没有劫够十万两呢。” 佟岐说得愈发得意,冷笑道: “当然了,这百万两纹银里面,有你的家业和卖掉你妻儿的一份,其实我很想感谢你一番,如果没有你这种好朋友,我赚钱的速度怎能如此之快呢,哈哈哈哈!” 听闻妻儿,常威怒不可赦,扔掉重弩双手握刀,以全力斩向佟岐。 “我要你的命!” 呼! 常威身为八品武者,此刻怒意暴起,用尽全力劈出一击重斩。 其威能绝对不容小觑。 即便八品巅峰的武者,也不敢大意。 可佟岐的神色丝毫不变,连动都没动,等重刀即将落到头顶,他以惊人的速度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短刀不足一尺,比匕首大不了多少,却因为小巧,能随身携带。 短刀一出,立刻耀起一片寒芒。 咔嚓! 常威全力劈斩的重刀直接被切成两半! 这还没完,佟岐那短刀好似一条毒蛇,直奔常威的心窝扎去。 常威拼了老命扭转身体,堪堪避开,不过头发却被削掉了一半,连着衣服都被切开,后背留下一条深深的伤口,鲜血直流。 “法器!” 瞎子惊呼出声。 别看他眼神不大好,对于真正的好东西,他看得可清楚了。 常威站稳后连连后退,一张大脸上遍布震惊,忌惮道: “炼神境!你已经到了七品!” 相比于佟岐的法器短刀,真正惊人的,是人家七品炼神境的修为! 常威当年虽然不是佟岐对手,好歹两人都是八品,拼命之下也有一搏之力。 现在对方已经是七品,常威就算拼死也敌不过。 七品斩八品,随手即可为之! 佟岐哈哈大笑,嘲讽道: “人要足够聪明才能爬得够高,足够心狠才能赚得盆满钵满!靠着这些年赚来的钱,我早已冲击到七品炼神境,还成了八山城的副将,而你呢,苟且偷生的山贼而已!” “只要我修为够高,害你们这些蠢蛋又能怎样,常威,你这辈子唯一的用处,就是成为我的踏脚石!” “你带来的人多有什么用,在七品高手面前,你们很快会成为尸体,所以我才说你不够聪明,带着一群饭桶来报仇,也就你常威常少爷才能想得出来,哈哈哈!” 佟岐仰天大笑,对常威不屑一顾。 几十个山匪而已,就想伤他这位七品炼神境的高手,根本做梦一样! 若换成平常,常威怕不得被气死,就算没气死,他也会被佟岐给砍死。 但常威恼怒了片刻,就渐渐平静下来。 非但不再暴怒,反而冷笑起来,看佟岐的目光跟看个死人差不多。 七品武者,常威自然见过。 而且见过不少。 不久前,他更见过一位能爆发出接近六品威能的七品武者。 而那位恐怖的七品武者,埋在了双角山。 常威冷笑着往旁边挪了两步。 不是怕了,也不是想逃,而是给二当家让地方。 云缺等佟岐笑完了,才好整以暇的道: “既聪明,又冷血,佟将军爬到如今位置,理所当然,可惜啊,你也不太聪明,我们山匪怎么了,山匪,就不能要你命吗。” “区区八品就敢来我的赌坊踢馆子,你这小东西真活腻了,放心,我会送你和常威一起下地狱!” 佟岐声音一冷,短刀法器散发出冷芒。 不等他出手,就听云缺冷漠的声音传来。 “那就看看,我们俩谁先下地狱好了。” 随着云缺的声音,佟岐发现周围瞬间变得漆黑。 一张巨大的虎口,已经将他完全吞没! 第62章 年过五旬的少年 佟岐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心思细腻,阴狠毒辣。 他坐镇赌坊,轻易不会露面,毕竟这种见不得人的买卖,与他如今偏将的身份不符。 一旦需要他出面的时候,便是杀人的时候。 赌坊是他的摇钱树,谁敢断他财路,他就会送谁归西。 佟岐在出来之前,早已判断出云缺的修为,只是个区区八品武夫。 云缺带来的一些山匪,佟岐也在预料之中。 即便常威现身,佟岐也毫无意外。 这些年,他其实一直在等常威来报仇,顺便送这位老友上路。 可佟岐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赌坊里居然会出现一头虎妖。 而且还是七阶虎妖! 当虎口吞下的那一瞬,佟岐的稳重彻底消失,大惊之下爆发出七品炼神境武者的全力,在虎牙合拢之前逃了出去。 咔嚓! 大口咬合的闷响,就在佟岐身后,吓得他魂不附体。 七品武者确实很强,近身之下没有任何修士可以匹敌。 但妖族是个例外。 七品武夫对战七阶妖族,胜算至多五五开。 武夫身体强横,妖族更加彪悍,如果没有武器的话,七品武者在七阶妖族面前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此刻佟岐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七阶虎妖到底是怎么进的八山城! “常威你敢勾结妖族!” 佟岐大骂出口。 嗡!! 佟岐的脚下尚未站稳,就听到了刺耳的破风声。 无需多看,以佟岐的经验立刻判断出那是长刀斩来的响动。 从刀刃撕破空气炸出的响动分析,这一刀的力道无比恐怖,不弱于虎口吞杀! 佟岐吓得亡魂大冒。 斩来的长刀几乎与虎口合拢的时间重叠,没给他任何躲避的余地。 佟岐只能以全力动用法器短刀防守。 他认为自己的修为,加上法器,足以挡下对方这一刀。 因为赌坊里除了身后的虎妖,只有那个黑衣少年与佟岐是八品武者,其他山匪充其量只有九品修为。 佟岐在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 只要他挡住这一刀,立刻破窗而逃,去向大将军求救。 八山城距离皇城不远,此地守军众多,更有五品境界的将军坐镇,区区一头七阶虎妖,绝对翻不起风浪。 佟岐打算得很好,但他算错了一件事。 迎面斩来的一刀,他根本扛不住! 咔嚓!!! 一道血光闪过。 佟岐的法器短刀连着他的脖子,被一刀斩断! 鲜血迸溅,人头飞起。 当佟岐觉得身体失去了知觉之际,他终于看清斩来的那把刀。 刀身漆黑,遍布着无数繁密的血纹,那些血纹中心汇聚着一颗诡异的竖瞳! 长刀之后,是面色冷峻的黑衣少年。 那是什么刀? 佟岐很想问问,可惜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在脑海里泛起一丝疑惑。 他想不通。 自己堂堂七品炼神境武者,又有法器在手,怎么会被一个八品武夫一刀斩杀。 带着这份疑惑,佟岐最后的神智彻底消散。 骨碌碌。 人头落地滚出老远。 云缺随之收刀,吞了一把鸟蛋。 萍山君再次幻化为人形,重新戴好斗笠。 出手之前,云缺早决定动用全力,速战速决。 一旦让佟岐逃了,那才是麻烦。 到时候恐怕连城都出不去,城门处肯定层层设防,加派重兵把守。 在八山城里与一名偏将鏖战,最后会惊动将军苏鸿山,更会惊动红莲教的眼线。 所以云缺直接动用了妖力,斩出最强一击。 其实也怪佟岐大意。 他根本没看得起云缺这种八品武者,全部精力都放在身后的萍山君身上。 否则想要杀掉一名七品,云缺所要消耗的力量远远不止现在这么少。 见佟岐被杀,断手的庄家吓得目光呆滞,缩在角落里颤抖个不停。 赌坊之地,闹事的向来不少。 打架斗殴者比比皆是,甚至人命案都出过几次。 无一例外的,全被佟岐这位东家摆平了。 谁让人家是偏将,又是七品强者呢。 那庄家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东家有一天会被人砍了脑袋! 八山城里杀偏将,这得多大的胆子! 常威红着眼睛扑到尸体近前,举起刀一顿乱砍,直接将佟岐的尸体大卸八块。 心头这口憋了多年的恶气,终于吐了出来。 “畜生!你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常威遍布血丝的眼睛里热泪盈眶,沙哑着低吼。 大仇终于得报! 一群山匪跟风卷残云一样,很快将赌坊收刮一空,每个人都拿到不少银子,喜笑颜开。 屋子里还剩个断臂的庄家。 云缺来到此人近前,语重心长的道: “以后别坐庄了,干这行,风险太大,动不动丢胳膊少腿,你说是吧。” “是是是!我以后再也不来赌坊!”庄家吓得魂不附体,点头如鸡吃米。 云缺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吩咐道: “卸他一条腿。” 瞎子在旁边早准备好了,上去一刀,把庄家的左腿切了下来。 这下那庄家变成独臂独腿,彻底成了残废,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云缺拿出事先备好的毛笔,沾着佟岐的血迹,在赌坊里留下几个大字。 替天行道! 将佟岐的人头装进一个牛皮口袋里,云缺给等在门口的牧青瑶投去一个眼色。 牧青瑶目睹了刚才的打斗,她立刻会意,扔掉裙衣,里面是一身与云缺一样的黑衣,随后挽起一头秀发,戴上一顶黑帽。 装扮一换,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儿,少了几分娇柔,多了几分飒爽。 此刻已是黄昏。 城门即将关闭。 在赌坊门口,云缺拿出一枚烟花响箭。 点燃引线后,箭尖朝天。 嗖!!! 嘭!!! 响箭飞起近百丈后,在天空炸起一团绚烂的烟花。 整个八山城都能清楚的看到。 信号已发,下一步,便是逃亡之旅。 “走,出城!” 云缺带着众人快速离开赌坊,在东街尽头与车队汇合。 同一时间。 八山城西城门一阵大乱。 两百多名山匪从林间杀出,很快抢占了城门,守军见对方来势汹汹,不得已退回城内。 占领城门后,这些山匪按照云缺的吩咐,用煤油点燃城门。 一时间火光冲天。 守军都看愣了。 哪有敌人只占领城门口,不进城反而烧城门的? 见山匪们守着城门不进来,守军中的头领急忙派人去通知将军,召集援军。 很快大批守军赶到,冲向城门,与山匪展开厮杀。 八山城今日乱象四起。 不仅城门被烧,城中佟岐的府邸也燃着熊熊火光。 当赶来的军兵把大火扑灭,才从府上家眷口中得知有山匪进城,洗劫了佟府。 两处大火,终于惊动了八山城守将苏鸿山。 得知消息后,苏鸿山面露疑色。 八山城附近有山匪作乱,他早就知道,而且围剿过多次。 可惜那群山匪太狡猾,居住在深山,看到大军,立刻化整为零逃之夭夭。 以至于苏鸿山一身五品修为,偏偏拿那些老鼠一样的山匪没办法。 即便杀掉一些,很快又会有新的山匪出现。 苏鸿山不厌其烦,最近做出个决定。 他打算亲自出手,自己一个人出城,不带一兵一卒,把周围的匪寨统统连根拔起。 一位五品武者,单枪匹马即可覆灭一处匪寨。 早些时候,苏鸿山派遣手下一名偏将出城去收集附近匪寨的线索,把具体位置带回来即可。 那名出城的偏将,正是云缺进城时遇到的黎将军。 苏鸿山多年没有出过手,决定这次大开杀戒,震慑宵小。 结果没等他去找山匪算账,人家先打进了城里。 苏鸿山怒意大起,吩咐道: “护卫营集结!将那群胆大包天的山匪尽数格杀,备马!” 将军备马,亲自出战! 苏鸿山的护卫营,是八山城守军中真正的精锐,由九品武者组建而成,战力极强。 很快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门外。 这匹马通体如墨,比普通战马要壮硕一倍以上,浑身没有毛,生着一身鳞片。 旋风驹,七阶马妖! 旋风驹速度惊人,快若旋风,由苏鸿山亲自驯化为坐骑。 东城门。 云缺带着车队来到城门下。 进出城门的人已经不多,再有一会,城门便会关闭。 趁着城门还开着,云缺选择即刻出城。 一般情况下,进城的车队都要经过检查才行,出示通关文牒。 而出城的时候几乎没人多管。 走到城门口,车队被一名城门守卫拦住。 此人是名校尉,目光冷漠,扫了眼车队后吩咐道: “所有货物统统查验,把你们的身份文牒拿出来,所有人的都要检查。” 这家伙属于没事找事了,小题大做。 周围的守军立刻听命,过来检查货物。 不过云缺不在乎。 就算对方不找自己麻烦,云缺也要找这些守军的麻烦。 云缺面带笑容递过去二两银子,道: “大人,通融通融,眼看着天黑了,我们得在天黑前出城才行。” 那校尉冷冷的看了眼银子,根本没接,冷漠道:“你的文牒,拿来我看。” 云缺答应了一声,将文牒交给对方。 他这张文牒,是车队原本那老东家的,年纪根本不符。 校尉立刻神色一冷,道:“这些,都是你的货?” “没错,做点小买卖。”云缺笑道。 “你的文牒上,记载的年龄是五旬多,你今年有五十岁?”校尉狐疑道。 “长得年轻,加上保养得好。”云缺道。 “哼,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还是傻子。”校尉握住了刀柄。 年纪与外貌,相差十几岁甚至二十几岁已经是极致,哪有年过五旬的少年人。 “文牒不重要,我有口令,大人听完肯定让我通行。”云缺神秘兮兮凑过去,低声道:“红烛不灭!” “莲台永存。” 校尉听闻这句话,下意识的接了句,随后他再次疑惑的看了看云缺,道:“你是哪个堂口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第63章 打劫皇帝 红烛不灭,莲台永存,这是红莲教的口号。 城门口的校尉如此尽职尽责,过往的马车行人都要查看,这一点绝对不正常。 所以云缺猜测对方是红莲教的人。 果不其然,一句口号试出了对方的身份。 “新堂口,最近刚设立的,你可能没听过,叫做……” 云缺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在对方耳边低声道:“地府堂!” 噗!!! 不等那红莲教的校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一刀穿心,死于非命。 云缺的动作极快。 周围军兵还在检查车辆,一时没人注意到校尉已经被杀。 云缺将尸体靠在城墙,让其保持站立姿态,又把一个牛皮袋子塞在尸体的怀里。 “各位官爷都别忙活了,你们头儿叫你们过来分东西!”云缺高声喊道。 一群守军正无精打采的查看车上木箱,打开全都是茶饼,根本没什么好查的,眼看快门了,谁也不愿多忙活,都在抱怨首领没事找事。 一听云缺的招呼,再看到校尉怀里鼓鼓囊囊的牛皮袋子,这些守军立刻高兴起来。 以为首领收了好处,喊他们分杯羹,于是纷纷围拢过去。 不用干活还能拿好处,谁不愿意呀。 等二十几名军兵围拢过去,才发现校尉低着头,脚下全是血! 这时云缺动了。 如一道旋风般拳脚四起。 仅用了几个呼吸而已,就将周围军兵全部打翻在地。 “走!” 云缺当先押着马车冲向城门。 车队匆匆而行,刚到城门洞,就听到嘎吱吱一阵铁锁响动。 轰隆一声! 一面厚重的大门在城门洞的中心位置落下,封住了去路。 云缺这才发现,八山城的城门构造与百玉城不同。 百玉城只有一面城门。 而八山城的城门有两面! 在门洞里有一面极其厚重的吊门,平常悬在城墙的砖石内,从外面看不出来,关门的时候可以直接落下,形成双重城门。 之前在城下的打斗,城墙上的军兵已经看到了,这才放下吊门,挡住车队。 云缺没来过八山城,进城的时候只看到一面城门,如今被堵在城内。 云缺神色一冷。 必须即刻出城,还得带着马匹。 原本的计划,是车队出城后,立刻卸掉拉车的马匹,云缺与牧青瑶骑马逃向天祈。 萍山君的真身,越晚动用越好。 除非红莲教的高手追上来,否则亮出虎妖之躯,骑虎逃命,城里的红莲教一定会发现端倪,从而追杀。 那这场谋划,便前功尽弃了。 云缺抽出长刀,斩向城门,打算试试能不能将其破开。 结果一刀下去,城门上浮现出一层符文。 “法阵……” 云缺收起刀,不再尝试。 城门加持了法阵,一时半刻的破不开。 远处传来呼喝声,回头看去,有不少守军正朝着这边赶来。 云缺一把抓住门六,道: “能不能把马带出去?” “马匹太大,我看够呛。”门六发现云缺目光泛冷,急忙改口道:“我可以试试把门打开一点!” “若能开启大门,你就自由了。”云缺松开对方。 门六连忙跑到大门前,一头扎了进去。 随后大门泛起一层流光,中心处渐渐开裂,呈现出一条通道。 “快、快走!我坚持不了多久!” 门六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艰难。 云缺几刀斩断马匹与车辆之间的绳子,与牧青瑶和萍山君分别上马,冲向城外。 并吩咐一众山匪道: “兄弟们,断后!” 常威见状有样学样,骑上一匹马狂奔向城外,他身后是瞎子。 车队总共五匹马,这下子只剩一些装着茶饼的大车,和百名发愣的山匪。 等五匹马先后冲出城外,城门的出口瞬间合闭,门六从大门里摔出城外。 他也不傻,没跟着云缺等人一起跑,连滚带爬逃进旁边的小树林。 反正他是个小角色,没人认得。 可城门口的百名山匪,却是个无法被人忽略的目标,尤其这群人全都拿着重弩,一看就是悍匪。 眼看着大批守军冲到近前,山匪们终于恍然大悟。 断后,不就是炮灰的意思吗! 合着打劫了将军府和赌坊,全都白忙了! 山匪们终于知道,那位二当家,拿他们当了炮灰! 城门封死,逃不出去。 追兵赶来,又打不过。 这些山匪此时心灰意冷,满心绝望。 他们再也不想当山匪了。 这行当实在太危险。 不仅打劫的时候,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身死的危险,打劫完还得提防着被人家当炮灰。 当山匪,真他娘没信用啊! 守军已经杀来,山匪们不肯等死,以装茶饼的大车做掩体,用军弩还击。 尽管八山城的守军人数众多,竟被压制在城门口,一时难以靠近。 山匪与守军双方各用军弩攻击,僵持了足有小半个时辰。 这时一匹高大的黑马从街头冲来,速度之快如一阵旋风,很快到了近前。 马上的将军身形魁梧,手中倒提着一把一人高的重刀。 黑马片刻不停,越过军兵后直接冲向城门。 在一片箭雨,如入无人之境。 山匪的弩箭根本伤不到一身鳞片的黑马。 箭矢在击中那将军之前,统统被一层无形的壁垒挡下。 黑马一声长啼,直接撞翻了货车,从百名山匪中间踏了过去。 山匪们只看到有刀影闪烁了一下,随后就纷纷呆滞在原地。 等马蹄停住, 一众山匪的身体上,出现了一道道血线。 噗通!噗通! 尸体倒地。 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一骑当千! 苏鸿山面沉似水,端坐在马上,回过头,盯住唯一留下的活口。 “你们是什么人。” 收到消息后,苏鸿山先去的西城门。 亲手斩杀了城外的两百多山匪后,苏鸿山觉得十分奇怪。 这群山匪什么也不做,只烧城门,看起来像是在接应什么。 可城里根本没人出来! 随后苏鸿山又接到消息,东城门出事,他这才亲自赶来。 最后的山匪早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不怕了,大吼道: “爷爷是黑风寨的悍匪!今儿打劫你们八山城!” 说着用军弩对准苏鸿山,扣动了机关。 箭是出去了。 根本没伤到苏鸿山,被一刀从中间切开。 刀气直接将山匪劈成两半。 五品武者,何惧弓弩。 军中的这些重弩对普通人是致命利器,对九品八品武者来说都有着不小的威胁。 可面对五品武夫,重弩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罢了。 单凭着本体的强大气机,即可轻易抵挡。 “黑风寨……” 苏鸿山皱起眉。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外面的山匪如此猖獗,敢来八山城闹事。 当他这位坐镇八山城的五品将军,是个摆设? 苏鸿山看了眼城门口的守军。 除了一个校尉被杀之外,其他几十人全被打得鼻青脸肿站不起来,但都活着。 “将军!佟岐的人头!” 一名近卫从牛皮袋子里翻出人头,急忙向将军禀报。 看到人头,苏鸿山的脸色更加阴沉。 “杀我八山城的偏将,好大的胆子!” 苏鸿山冷声道:“城中何处还有匪患,今日定将这些山匪斩尽杀绝!” 守军早已开始全城搜查,用不了多久即可传回消息。 一名城墙上的守军头领急匆匆跑下来,禀报道:“将军,有五个家伙逃出去了!” “饭桶!”苏鸿山闻言大怒,道:“放走山匪,军法处置!” “冤枉啊大人!我已经提前下令放下吊索门,他们本该被困在城里,可不知道怎么就出去了呀!城墙上的军兵都能作证的!”小头领吓得脸色苍白,苦苦辩解。 苏鸿山渐渐锁起长眉。 他知道这些手下不敢说谎,这种事一查即可清楚。 有人当真在城门关闭之后,还能逃出城外。 “原来黑风寨里有高手,好!本将军来会一会你们!开门,随我追!” 苏鸿山一声令下,城门重新开启。 高大的黑马一骑当先,冲出八山城,同时苏鸿山放出一只雄鹰。 那是他驯养的九阶妖鹰,专门用来在高空观察敌情寻找目标,是天然的斥候。 五百名骑着战马的护卫紧随其后。 黄昏下,东门外,一路烟尘大起。 …… 此刻,云缺等人已经逃出八山城百里有余。 越跑,常威越觉得痛快。 多年大仇得报,常威没想着自己能活着离开八山城。 今天就算死在城里,只要杀了佟岐,他也觉得够本了。 至于那些手下,常威才不在乎。 都当了山匪,谁还讲什么义气,你卖我,我坑你,这才是山匪的生存之道。 跟一群杀人越货的家伙讲义气,那是傻瓜。 不同于常威的痛快,旁边的瞎子越来越觉得蹊跷,他一个劲的回头,辨认方向。 瞎子终于忍不住了,对常威道: “大当家,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这条路不是西城门啊!” 常威恍然大悟。 “是啊!我说怎么没看到门口接应的那些兄弟,我们好像走了东城门,再往前是……天祈城!” 常威大惊,连忙呼喊云缺。 “二当家!咱们走错路了,再往前就到皇城啦!” 云缺气定神闲的道: “没走错,我们要去天祈城。” 常威都听傻了。 咱们是山匪,去天祈城干嘛? 打劫皇帝吗! “不能去天祈啊!到了天祈等于自投罗网,皇城里的军兵会把咱们砍成肉泥!”常威大惊道。 “大当家当时不是答应得好的么。”云缺笑道:“只要杀了佟岐,哪怕我去宰皇帝,你也跟着一起上,怎么,后悔了?” 常威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惊讶道:“那不是说说嘛,你不会来真的吧!” “我说了要干票大的,八山城才有几个钱,要劫就劫天祈城。”云缺嘿嘿一笑,道:“我们去打劫皇帝!” 常威和瞎子表情相同,瞪着眼睛,张着大嘴,一脸呆滞。 他们现在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眼前的二当家,肯定是疯了! 第64章 六品筑基 八山城与天祈皇城之间,不足三百里。 快马半天即可抵达。 但云缺骑的是拉车的马匹,耐力一般,速度不足,接连狂奔了百里,此刻已经累得发虚。 再跑下去,很容易直接累死。 远处, 已经能看到一座巨大的城池如凶兽般卧在地平线尽头。 天祈皇城,遥遥在望。 越接近皇城,云缺的神色就愈发凝重。 八山城里的瞒天过海,不知能否瞒得过红莲教真正的高手。 牧青瑶的脸色变得略微苍白,看得出小郡主此刻十分紧张。 希望在即。 可抵达希望之前,往往会经历最为漫长的黑夜。 常威和瞎子已经没办法停下,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云缺身后往前冲。 停下来的话,就要面对八山城的追兵。 尽管现在看不到追兵的踪迹,但傻子都知道八山城里的守军肯定在追来的路上。 否则让一群山匪从西城门一路杀出东城门,再逃之夭夭,那镇守八山城的将军别想在大晋混下去了。 轻则丢官罢职,重则锒铛入狱。 太阳已经沉入地面,只剩余晖。 远离了八山城,云缺准备让萍山君现出妖身,加快速度赶往皇城。 可正这时,云缺看到了前方路边的一个茶摊。 马匹渐渐减速,最终停住。 常威和瞎子急忙勒马,好不容易才停下,两人十分纳闷,心说逃命的节骨眼,怎么二当家还想喝点茶? 云缺当然不想喝茶。 更不想遇到这个茶摊。 可是没办法, 茶摊的主人就坐在路边,面带笑意的等待着来客。 这人是个容貌普通的六旬老者,穿着粗布衣服戴着旧帽子,坐在板凳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在旁边的桌子上,燃着一只红烛。 天还没彻底黑下来,周围环境清晰可辨,按常理,现在不用点烛火。 可桌上的那红烛,看似寻常暗淡,却给人一种刺眼的感觉。 仿佛那不是红烛,而是一把藏在烛火里的利刃! 火烛使者。 云缺看到老者的第一眼,便确定出对方的身份。 红莲教的高手! 这座不起眼的茶摊,是红莲教拦截灵芸郡主的最后一道防线。 “客官远路而来,不如喝杯茶,解解渴再上路。”老者声音洪亮的道。 “你的茶不行,没味道。”云缺抬手扔出十几个铜板,道:“下一波客人算我请。” 老者一个不落的接住铜板,摇了摇头,笑道:“茶水钱倒是够了,买命钱可不够。” “多少才够呢。”云缺冷淡道。 “别人的价格,千两黄金,你们的话,只要命,不要钱。”老者始终坐在小板凳上,语气平静如唠家常。 可说出来的话,却事关生死。 “想要我的命,不太容易。” 云缺说罢纵马向前,打算冲过这处茶棚。 老者还是没动。 而是将手里的茶水洒了出去。 哗啦一声。 一杯热茶尽数落在路上,随后咔咔声暴起! 落地的热茶在瞬间凝固成一朵朵三尺多高的冰晶莲花。 莲花的每一片花瓣都锋利如刀,马匹在前冲之际被扎得浑身是血,哀鸣着摔倒。 云缺早有准备,立刻弃马,在空中一个倒翻稳稳落地。 冰晶莲花足有数十朵至多,连成一条线,封死了众人的去路。 在看到莲花的那一刻,牧青瑶低呼道: “洒水成冰,六品筑基!” 茶摊老者,竟是一名六品筑基境的道门高手。 “郡主眼力过人,难怪能走到这里,可惜,你回不去天祈喽。”老者惋惜道。 “六品高手摆茶摊,红莲教真下了血本啊,你在这等多久了。”云缺语气平淡的道。 “一个多月,这些天卖了不少茶,够我去天祈吃一顿小酒。”老者微笑道。 “在红莲教忙活一个月才能吃一顿小酒,不如跟着郡主,天天大鱼大肉多好。”云缺道。 “老啦,鱼啊肉啊的吃不消,我现在就想吃点小菜,喝点小酒,等着入土喽。”老者感慨道。 “不用等太久,今天就送你入土,如何。”云缺道。 “好啊!只要你有这个本事,老夫求之不得。”老者笑道。 一老一少之间的谈论,轻松得犹如闲聊,可听在常威和瞎子耳朵里,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那可是六品强者! 连萍山君都不是对手,在场这几位今天根本活不成。 更让常威震惊的是,跟着云缺的那个小姑娘,居然是灵芸郡主! 常威并不傻。 他脑筋转动,终于想通了一些事。 为何从西门进八山城,反而从东门逃走。 为何杀掉佟岐制造混乱,引一群守军追杀。 原来云缺不是要去宰皇帝,而是要护送郡主回皇城! 三百多名山匪,都成了整个计划中的炮灰! 当然也包括他这个黑风寨大当家。 想通一切之后,常威对云缺没有丝毫怨恨。 他早已做好了死掉的准备。 哪怕能跟佟岐同归于尽,对常威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何况能活到现在。 常威直勾勾的盯着牧青瑶,眼底深处浮现出一种失去了多年的光泽。 那份光泽,名叫自豪! 那是常威当年身为八山城守军之时,眼里才会拥有的颜色。 他为自己的职位自豪,为自己的俸禄自豪,为自己的家人自豪。 自从落草为寇,常威再没了任何自豪可言。 他注定会成为常家最大的污点,最大的耻辱,死去之后也没脸去见地下的家人。 因为他是贼! 冷血卑鄙,杀人如麻的山匪! 如今,常威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自己重新自豪起来的机会。 一个能洗刷常家污点的机会! “老贼!休要张狂!” 常威下马提刀,指着老者骂道:“只要我常威不死,你别想动郡主分毫!” 常威的气势,把一旁的瞎子吓得不轻。 刚刚瞎子觉得二当家疯了,现在倒好,连大当家也疯了! 人家是六品高手,你一个八品武夫还敢在这叫骂,这不是找死吗! 牧青瑶也有些诧异。 她以为常威知道真相,即便不骂自己,也得恨死了自己和云缺。 毕竟黑风寨,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覆灭。 唯有云缺,此刻看出了常威的心思。 “大当家有骨气,是条汉子!你战死之后,郡主定会为你请功!”云缺低喝道。 “多谢郡主!” 常威一声暴喝,义无反顾杀向那老者。 常威很清楚,这次,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洗白的机会。 用他自己的命! 见常威动手,瞎子只能跟着一起冲。 同一时刻,云缺和萍山君也动了。 四个人,分为四个方向杀向茶棚。 然而不等四人接近,老者一声大笑,施展出高深的术法。 只见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喝道: “花开九朵,剑分十方,御剑术,分光化影!” 嗖一声。 一道小巧的飞剑从老者掌心冲出,迎风而长,刹那间成为正常大小。 于此同时,剑体流光暴起,一分二,二分四,眨眼间分化成百道长剑! 百剑围拢,形成剑牢般将众人困在其中。 六品道门强者的手段,云缺不敢怠慢,急忙护住牧青瑶,以长刀防御。 百道长剑中只有一柄是飞剑实体,但其他的剑影依旧有着不弱的攻击力,八品武者难以抗衡。 每一道剑影的攻击,都需要云缺谨慎抵挡。 连云缺都难以抗衡,何况常威和瞎子,很快两人身上被切开好几条口子,鲜血直流。 百道剑影不断旋转,卷动起一股狂风。 飞沙走石,沙尘大起。 突然间,一道凌厉的剑光从云缺头顶袭来。 云缺目光一动,抬手斩出一刀。 出刀的那一刻,刀体上凝聚出血色竖瞳。 咔!!! 这一刀,才是云缺的全力。 云缺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对方的飞剑本体一旦出现,便是反击的开始。 正常的八品武者,绝对挡不住六品修士的飞剑本体。 不过云缺这一刀,动用了妖之力! 飞剑与黑刀撞击的瞬间,老者稳重的神态忽然变幻了一下,有些吃惊。 他祭炼多年的本命法器,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八品武者挡住了! “萍山君!” 云缺一声暴喝。 始终躲避剑影的萍山君立刻会意,嗷呜一声现出硕大的虎身,仗着妖身强横硬是冲出剑影的包围,猛扑那老者。 “七阶虎妖。” 老者一声冷哼,在虎口吞来之前掐碎了一张符箓。 他的周身随之笼罩起一层金光,好似在身外多出一个金色的蛋壳。 防御符箓,金刚符! 萍山君一口咬在符箓上,将金光咬得暗淡几分,却没能咬开这层屏障。 云缺趁机拉着牧青瑶冲出剑影。 常威与瞎子也狼狈的逃了出来。 老者恢复了平静之态,颔首道: “你不是普通武者,确实有两下子,加上七阶虎妖,怪不得能杀掉左白右黑,不过,在六品面前,你们毫无胜算。” “要什么胜算,能宰了你就够本!”云缺不再废话,配合萍山君发动猛攻。 只要能接近,即便那老者有防御符箓护体,早晚会被妖刀切开。 武夫最大的威胁,就是近身作战。 别说六品,五品高手也不敢轻易让一名八品武夫靠近自己。 云缺脚下刚动,那老者已经再次掐动出咒印。 “飞雪为牢,天雨成狱,冰杀!” 随着老者的喝声,周围空气突然转冷,无数雨滴与雪花凭空浮现。 雨雪在空中互相融合,形成坚冰,将方圆十丈之内转化为冰天雪地! 冰封法术! 此刻在茶摊之外,形成了一幕奇观。 一块小山般的冰块,横在长路当中。 云缺,牧青瑶,萍山君,常威与瞎子尽数被困在坚冰里。 第65章 一刀破百剑 七品与六品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 六品修士所掌握的能力,远超七品修士的想象。 尽管云缺动用出堪比七品武者的战力,加上萍山君这头七阶虎妖,想要战败一名六品修士,依旧希望渺茫。 道门六品筑基修士,以修炼内丹为主,可施展强力法术,御剑飞行,洒水成冰。 这种程度的修士能沟通天地灵气,借助灵气之力,大幅增加自身战力。 若无法近身,连同阶的六品武者都会被活活耗死! 坚冰之内。 萍山君仗着虎身强横,一时不怕,可常威和瞎子如临死地。 两人背靠着背,玩命切冰,切开的速度还不如冰层蔓延的快。 常威身上十几道伤口,流出的鲜血直接冻成血块,他两眼冒着血丝,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 “瞎子!你来切冰!”常威吼道。 “我、我一个人切不动啊!”瞎子哀嚎道。 “切不动也给我切!老子拼了!凝神骨!” 常威把长刀扎在面前的冰层,歇斯底里的暴喝。 濒死关头,常威决定冲击七品炼神境! 这么多年的山匪生涯,其实他没放弃修炼,一直苦苦打熬本体,早已到了八品圆满,开始冲击七品炼神境,并且完成了进阶七品的前两步。 武者冲击七品,需要度过三个阶段,冲、破、凝! 每一个阶段都是一道难关,越往后越艰难。 常威对最后一步的凝神骨毫无把握,但他已经没退路了。 面对六品强者,以他八品的修为必死无疑。 既然必死,还不如在临死之前,赌一赌运气! 若能达到七品炼神境,至少能多出一份生机。 冰层另一边。 云缺不断挥斩长刀,挖出一个能让自己和牧青瑶容身的空间。 但可怕的是, 冰层被切碎后还会自行生成,快速凝固,仿佛无穷无尽! 云缺的本体足够强悍,冰块携带的寒气一时无法伤到他,但牧青瑶快挺不住了。 小郡主的眉毛上铺着一层白霜,小脸儿冻得苍白。 必须逃出去才行! 云缺目光一沉,浑身煞气暴起! 冰封是法术。 云缺没办法破解,不过有一个办法能延缓法术的威能。 那就是借助自身强烈到极致的煞气,来影响周围天地气息,让对手的法术迟缓下来。 只要结冰的速度延缓那么一点,云缺就有办法冲出去。 果然。 在煞气升腾之际,快速凝结的冰层变得慢了下来。 云缺趁机以妖刀将这处冰牢硬生生开出个通道,拉着牧青瑶逃了出去。 见云缺逃出冰封,老者有些意外。 很快目光中闪烁起明悟之色,颔首道: “不错,你是第一个能从冰杀之法中逃生的八品武夫,如此深厚的煞气,确实能达到影响法术的程度,看来你绝非无名之辈。” “当然有名字!老家伙听好喽,本少爷乃是八山城的梅钱,你到知远县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的大名!”云缺张口就来。 牧青瑶要不是小脸冻僵了,没有表情,她非得啼笑皆非不可。 果然是半个朋友,卖起来这也太痛快了。 老者微微点头,其实他根本没听过。 “该你了,敢不敢留下名号!”云缺一指老者。 “红莲教火烛使者,宏河是也。”老者干脆利落的报出名讳。 既然认可了云缺的能力,名为宏河的老者便将云缺视作对手。 留下名字,是对敌人的一种尊重。 “又是左白,又是右黑,现在来个红河,你们红莲教是不是还有个叫绿树的。”云缺看似打趣道。 说话同时,云缺不着痕迹的瞄了眼高空。 极高的天空上,有一只金色的雄鹰在盘旋。 “区区俗名而已,何必在意,既然你破了老夫的冰杀之法,接下来,便尝一尝冰剑的威能。”宏河说罢开始掐动法诀。 “等等!” 云缺大喝道:“火烛使者想必在红莲教地位颇高,你敢不敢跟我单挑!我又护着郡主,又要对付你,使不出全力。” “哈哈,好!我给你这个机会。”宏河大笑道。 牧青瑶闻言立刻知道怎么做,快步退到远处。 见牧青瑶退开,宏河望着云缺道:“机会给你了,希望你拥有与我单挑的资格,而不是瞬间死掉。” 说话间法诀掐动。 狂风呼啸,寒气大起! 一道道冰晶组成的长剑在虚空中浮现而出,整整百道,呼啸着刺向云缺,好似一场恐怖的剑雨。 这些冰剑完全由法术组成,每一道的威力都不弱于法器,绝非等闲之物,百剑齐出,七品武者也扛不住。 迎着百道冰剑,云缺的瞳孔瞬间转为血色。 “血瞳!” 一声低吼,妖刀之上开裂出一颗狰狞竖瞳。 暴起的血色中,云缺的身影宛若妖兽般冲向宏河。 冰剑很可怕,极寒中携带着巨力,然而云缺的刀更加恐怖,几乎一瞬间斩出了百刀。 百道冰剑,尽数被切断! 一刀破百剑! 仗着武夫惊人的速度,云缺突破冰剑后已经到了敌人近前。 宏河始终稳重的神态豁然改变。 他无法想象,一个八品武夫竟能这么快穿过他的冰剑绝学。 要知道他这一手冰剑法术,足以抗衡任何六品高手! 宏河尽管吃惊,他的反应速度可极快,点手间祭出一面小巧的盾牌。 盾牌仅有巴掌大小,出现后,立刻幻化成一面重盾,挡在身上。 于此同时,云缺的刀也到了。 轰!!! 妖刀斩在重盾上,炸起一片刺眼的火星儿。 云缺这一刀施展了全力,威力惊人,直接将重盾斩得弯曲变形,连着后面的宏河也被自己的防御法器撞击得倒飞出数丈。 等宏河站稳,嘴角流下了血迹。 “很好!” 宏河沉声道:“你不仅是第一个破开冰杀的八品武夫,也是第一个能伤到老夫的八品武者!今日,老夫要动用全力,送你归西!” 宏河说话间浑身气息鼓荡开来,他同时抓出三张灵符,在身周炸裂出三道金光。 那金光内浮现出三名金甲力士,如同高大的护卫般,守在宏河身旁。 宏河不敢再大意。 刚才那一击,若非重盾防御得及时,险些将他拦腰斩断。 他已经确认,对面的黑衣少年,绝非正常的八品武者,竟拥有着不弱于七品武夫的战力,甚至更高! 宏河不惜施展出最强的防御手段。 以他的法力浑厚程度,足以抹杀任何七品,但若是本体保不住,一切白搭。 正当宏河要继续施法对付云缺的时候,萍山君与常威和瞎子也冲出了冰牢。 萍山君的虎躯猛扑而来,咬向宏河身旁的一名金甲力士。 常威更是大吼着冲向另一个金甲力士。 瞎子属于没办法,只能跟着大当家往前冲。 云缺以为常威瞬间就得被踢飞,因为金甲力士散发着极强的气息波动,绝对不弱于七品武者。 没想到常威一刀下去,竟与金甲力士的巨拳轰成了平手。 云缺一眼看出常威的变化,诧异道: “七品炼神境!你居然破境成功了!” “哈哈!今天运气好!二当家带着郡主先走,我和老虎缠住这老鬼!” 常威的眼珠遍布血丝,吼道:“郡主别忘了替我请功!不要奖赏,只求陛下赐我一个无罪之身!” 无罪之身,常威才有脸去九泉之下与家人相见。 牧青瑶郑重的点了下头。 云缺当机立断,抽身就走,背起牧青瑶逃向天祈城的方向。 云缺动用了妖之力,脚下炸起气浪,在大路上狂奔。 速度之快,不亚于脱缰野马,虽说追不上萍山君那等七阶妖兽,却比普通战马都要快上几分。 这最后一段路,云缺没有保留,用尽所有力量冲向天祈皇城。 牧青瑶只觉得耳边生风,眼睛都睁不开。 当云缺狂奔出不足一炷香的时间,茶摊处的恶战已经分出胜负。 萍山君身上挨了几十剑,血肉模糊,浑身骨头断了好几处,变化为人形躯体,奄奄一息。 常威和瞎子更惨。 两人身上全是血迹,皮开肉绽,趴在路边一动不动。 宏河冷哼了一声,点手唤回飞剑。 被七品武夫与七阶妖兽近身围攻,他也不敢大意,很是费了一番手段才将对手干掉。 云缺已经逃得没了影子,宏河倒是不急。 这里距离天祈城还有很远,一个八品武夫,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马上抵达,只要他御剑飞行,很快即可追上去。 宏河正打算追杀云缺和小郡主,忽然耳朵动了动。 他听到一种飞行的声音。 猛然抬头,宏河看到了头顶盘旋的金色雄鹰。 随后宏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金头鹰,苏鸿山!” 宏河很清楚那金鹰是谁的。 金头鹰既然出现,说明八山城的将军苏鸿山正在赶来的路上。 宏河身为六品修士,对付七品武夫与七阶妖兽可以说手到擒来。 可面对苏鸿山那种五品武者,宏河绝无胜算。 宏河觉得十分费解。 怎么灵芸郡主在前边跑,苏鸿山在后面追呢? 这种古怪的局面,让宏河实在想不通。 他敢在这里设伏,拦截灵芸郡主,自然算到了苏鸿山会护送。 如果出现那种状况,根本无需他出手,因为教主就在八山城。 他宏河不是苏鸿山的对手,但在教主面前,一个五品武夫可不够看的。 正犹豫的工夫,宏河看到眼前凭空飘落一朵花瓣。 那是莲花的花瓣,艳红如血。 随着花瓣飘落,一道女子低沉的声音传来。 “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了。” 听到声音后,宏河立刻躬身道:“属下遵命!” 花瓣随风飘荡,很快消失无踪。 宏河知道,教主已经亲自出手,灵芸郡主这次是绝对逃不掉的。 宏河低着头,感受着脚下地面传来的震颤。 他回身看去。 八山城方向,一片烟尘大起。 大批军兵正快马赶来。 隐约能看到最前面的一匹黑马,快如闪电。 宏河目光一冷。 他从茶摊里拿出一大壶茶水,抛洒在路上。 “冰墙,起!” 轰隆隆! 在宏河的施法之下,一道长有十丈,厚有丈许的高大冰墙凭空拔起,横在路上。 做好障碍,宏河不再迟疑,踏上飞剑腾空远去。 第66章 红莲教主 不多时,苏鸿山率领的军兵抵达茶摊附近。 看到冰墙后,苏鸿山气得头顶要生烟。 这一路追踪,苏鸿山越追越气。 一群山匪而已,不仅在八山城杀人放火,还敢逃向皇城。 分明是把他苏鸿山当傻子耍呢! 那几个山匪都不用进皇城,只要在天祈城大门外拉泡屎,他苏鸿山就再也没有脸面留在军中,自己就得告老还乡。 堂堂五品境界的将军,坐镇八山城这处要塞之地,任务是确保皇城安危。 可今天被一群不入流的山匪把八山城杀了个通透。 苏鸿山带着一腔怒火,纵马冲向冰墙,速度非但不减反而越来越快。 抵达近前后,苏鸿山一声暴喝,重刀斩出。 “给我开!” 咔嚓!!! 轰隆!!! 一刀,将厚重的冰墙直接劈碎! 轰隆隆的闷响中,冰块纷纷落地。 苏鸿山的战马踏着冰块冲了过去。 他发誓要将那几个山匪拦截在皇城之前。 一群军兵拼命抽打马匹,即便如此也追不上将军,只能在后面尽力跟随。 等大军过后,茶摊附近安静下来。 萍山君艰难的抬起头,看看四周无人,长出一口气。 伤势虽重,还没到丢命的地步。 以它妖族的本体,修养些时日即可好转。 它的伤势如果换成是人,哪怕武夫,也早就丧命了。 “一块行妖令,差点要了老命,这笔买卖好像赔大了啊……” 萍山君嘀嘀咕咕爬起来,逃进路边荒林。 等它刚走,趴在血泊里的常威也挣扎着爬了起来,龇牙咧嘴,五官挪移。 “幸亏老子会装死,要不然就真死了。”常威后怕不已。 他的确被重创,要不然也装不了这么像,加上宏河被天上的雄鹰吸引了注意力,没查看,这才逃过一劫。 常威刚想开溜,找个地方疗伤,要不然真挺不住了。 刚走两步就听有人喊。 “大当家,我也没死!” 瞎子艰难的伸出手,虚弱道:“拉我一把!” “你他娘也装死啊!” 常威哭笑不得的拉起瞎子,两人踉踉跄跄逃进另一侧荒林。 他们没敢走萍山君那边,生怕虎妖为了恢复再把自己给吞了。 …… 天祈城与八山城之间的官道上,一道黑衣身影狂奔不停。 云缺估摸着距离天祈城还有不到百里。 快了。 希望就在眼前! 正准备加把力气再跑快点,云缺的脚步戛然而止。 平坦的官道前方,出现一些东西。 一只蜈蚣,一条毒蛇,一只蝎子,一只壁虎和一只蟾蜍。 五种毒虫并不大,一字排开趴在路上,一动不动,看不出死活。 若是寻常毒物,云缺根本不在乎,跃过去或者直接踩死就行。 可对面的五只毒虫并不普通。 在云缺加持了妖力的左眼之内,能看到五只毒虫上方各自连接着一个硕大的虚影! 小小的蜈蚣上方,是一条数丈长短的巨大蜈蚣。 其他毒物也一样。 “五毒虫……” 云缺将牧青瑶轻轻放下,神色冷峻,盯着对面五只小虫。 牧青瑶也看到了毒虫上的强大魂体,忌惮道: “五只妖虫经过炼化,形成剧毒之物,通常会用来布置奇毒之阵。” 云缺环顾四周,突然大喊道: “谁家虫子挡路了,能不能让让啊!” 喊声未落,一朵红色的莲花从天而降,化作一个莲台。 莲台之上,盘坐着一名女子,身穿道袍,黑纱遮面,只能隐约看出轮廓,看不到具体容貌。 云缺的心头随之一沉。 红莲教的强者,到底还是追了上来。 “这位女道长有何贵干,我们小夫妻是买卖人,打算进皇城做点小买卖,过路费只要不贵,我们肯定给。”云缺冷峻的神色瞬间变得温和,笑容满面的道。 盘坐红莲的道姑发出低沉声音: “灵芸郡主尚未出阁,你如此称呼,难道不怕皇帝怪罪。” “谁?谁是灵芸郡主?这是我媳妇,女道长认错人了。”云缺很真诚的说着谎。 “本座红莲教教主,你觉得,我会认错人吗。”道姑声音平淡的道。 “好吧,你没认错,不如说个价钱,咱们研究研究,能用钱解决的事,最好别动手。”云缺道。 “我要的价,你出不起。”道姑平静道。 “那可不一定!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银子,加上郡主的私房钱,也许能凑够呢。”云缺道。 “死到临头,还能说笑话,以你这种年纪,有如此心计实在难得。” 道姑赞了一句后,一语道破天机,道: “你在拖延时间,等苏鸿山到来,八山城的大军至少要一炷香之后才能到,你觉得自己能挡住我一炷香的时间么。” “不好说,我又没试过。”云缺道。 道姑冷笑一声,道:“我见过很多聪明的年轻人,你的心机,是最深的一个,八山城这场瞒天过海之计,本座差点被骗了过去。” “不知教主如何看破的。”云缺谦虚的请教道。 “你唯一的破绽,在东城门,你不该只杀一个红莲教的眼线,你应该把当时守在城门的所有军兵统统击杀,再逃出城外,这样才是真正的悍匪,不留半点痕迹。” 道姑声音冷淡,继续说道:“可惜,你的心还不够狠,不愿枉杀无辜,这是你最大的破绽,成大事者,需漠视苍生,与本座对弈,你终究棋差一着。” “漠视苍生……”云缺目光转冷,道:“苍生的死活我不管,我只想铲平你们红莲教!” 道姑沉默了一下,语气中透着一丝疑惑道: “你完全可以舍弃灵芸郡主,也许能留一条命在,我红莲教,难道与你有死仇?” “当然有仇!你们红莲教杀了我没过门的大媳妇和二媳妇,你说说看,这是不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呢。”云缺冷漠道。 道姑黑纱下的眉峰微微皱了皱。 云缺的这句话,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 杀一个媳妇也许是巧合,怎么连杀两个? 还是没过门的媳妇? 红莲教这位教主即便想破头也想不到,她下达追杀灵芸郡主这道命令后,牵扯了藏石镇陈员外家的女儿,而乌家寨的人又不顾云缺的警告,拿乌灵儿喂了妖禽。 这便是云缺与红莲教结仇的真相。 “既然有仇,那便解决即可,本座不喜欢留着仇人在世上,所以,你可以死了。” 道姑轻语中,抬了下单手。 道路中间的五只毒虫立刻挪移开来,围住云缺与牧青瑶,同时虫口大张。 呼!! 五团黑气从五只毒虫口中喷涌而出,刹那间组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毒雾。 云缺和牧青瑶根本没机会逃脱,被笼罩在毒雾当中。 “五毒之阵!金丹修为!” 牧青瑶道出这句话后立刻掩住口鼻,屏住呼吸。 点出对方的境界,是在告诉云缺,红莲教教主有着道门五品金丹境的修为。 毒雾弥漫,好似一场索命的风暴,封死了周围十丈之地。 为了不被毒雾侵袭,云缺不断挥舞长刀,打算用刀气将毒雾震开。 效果并不明显。 这些毒雾与空气不同,不仅携带着剧毒还难以驱散,沉甸甸如同一道龙卷风一般。 金丹修士出手的法术,自然非同小可,不过云缺的心头反而没那么沉重。 金丹是五品! 尽管是难以匹敌的强敌,但好消息是,至少红莲教教主不是四品高手。 五品的话,也许今天还有机会逃生,若是真来一位四品强者,除非不计代价放出妖刀里的怪物,否则云缺想不到任何脱身之计。 见毒雾难以驱散,云缺拉住牧青瑶的手,朝着东侧冲去。 这些毒雾无孔不入,即便不呼吸也会顺着人的七窍侵袭,中毒是迟早的事,必须尽快突围才有活路。 刚冲出两步,一只硕大的蜈蚣摇头摆尾出现在眼前。 毒雾里的蜈蚣不再是之前那么一丁点,而是四丈多长,宛若巨蟒! 蜈蚣的长爪不断摆动,竟在毒雾里浮空爬行,腭牙大张,狰狞无比。 凶蜈挡路,云缺选择正面交锋。 五毒阵里总共五只毒虫,肯定蛰伏在四周,从其他方向走一样会遭遇毒虫。 与其浪费时间被毒雾侵染,不如以最快速度干掉一只,冲出包围。 长刀上暴起血色。 云缺单臂挥斩,全力劈出一刀。 轰鸣大作! 凶蜈以腭牙硬抗刀锋,硕大的身躯被震得卷成一团朝后飞去。 云缺也不好受。 脚下连连后退,带着牧青瑶也跟着后仰,险些摔倒。 乍一交锋,云缺立刻判断出凶蜈的等阶。 七阶毒虫! 而且是经过炼化的七阶毒虫,其真正的力量远超同类,萍山君都挡不住。 五只七阶毒虫组成的五毒大阵,足以困住一名六品修士! 由于刚才的一刀用力过猛,云缺憋着的这口气只能呼出,可再吸的话就是毒雾了。 牧青瑶也一样。 没有修为的小姑娘,连番跑动下,哪里还屏得住气息,与云缺同时到了极限。 两人不得已,只能张口呼吸。 周围的毒雾就像活物般,随之侵向两人的口鼻。 毒类法术,可以说是武者的克星。 其他法术哪怕风火雷电,大不了本体受创,只要不死不残,武夫仍有一战之力。 可一旦中了剧毒,那就彻底玩完。 就在毒雾即将入口的刹那,云缺与牧青瑶身上同时升腾起一层青色光华。 那光华彷如有奇效一般,竟将毒雾隔绝开来。 漫天毒雾中,两道年轻的身影好似暗夜灯火,尽管微弱而渺小,却无法被熄灭。 第67章 不靠谱的三师兄 青光的出现,令云缺与牧青瑶觉得诧异。 本该身中剧毒的局面,竟莫名其妙的转危为安。 两人动作一致,低头看向青光的来源。 随后各自拿出一个有些古旧的小巧香囊。 一个绣着龙,一个绣着凤。 云缺与牧青瑶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份意外。 香囊,是七叔临别时的赠予。 由七叔与他那位已故的知己共同研制的驱毒香囊。 按照七叔的说法,香囊年头太久,效用大不如前,只能趋避蚊虫。 没想到所谓的趋避蚊虫,只是个谦虚说法而已,这两个香囊居然能让持有者在五毒大阵中安然无恙! “咦?” 毒雾深处传来一声疑惑之音。 红莲教主隔着黑纱望向两人手里的香囊,奇怪的沉默着。 云缺趁机拉着牧青瑶往前冲。 五毒大阵仿佛失去了控制,五只毒虫没再拦截。 靠着香囊驱毒的奇效,两人很快冲出毒雾。 云缺狠狠的呼吸几口空气,回身站定。 逃,是不可能的。 因为逃不掉。 对方是五品强者,云缺想要带着牧青瑶逃走,没有丝毫希望可言。 “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云缺面朝着毒雾,背对着牧青瑶,声音平静。 云缺没拿出蛇蛋鸟蛋,也没拿蛙卵。 因为不需要了。 即便动用妖刀的全力,也无法匹敌远超自己三个大境界的敌人。 以八品修为加上妖刀之力,云缺能斩杀七品,哪怕面对六品强敌,云缺也有一战之力。 可五品之上的强大对手,根本无法匹敌。 所以无需再压制妖刀的力量。 云缺要用自己,作为最后的祭品! 其实云缺也很好奇,自己的刀,究竟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 妖刀里的怪物,究竟有多强? 牧青瑶没走。 而是站在云缺旁边,一头秀发随风轻摆,一张俏脸遍布决然。 “最后的路,我们一起走,生同衾,死同穴。” 灵芸郡主昂首而立,尽管那副小小的身躯备显柔弱,可神色间毫无惧色。 云缺无奈的看了眼牧青瑶,道: “你进了皇城,我的银子就算到手,我死之后你可以拿钱帮我修一座大墓,至少我赚了个坟,你如果也死了,我找谁要钱去。” 不等牧青瑶说话,红莲浮现。 道姑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两人面前,漠然道: “知己难求,你们无需分开,今日,可以同死。” 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了近半,八山城的苏鸿山即将抵达,道姑不再迟疑,即将出手。 就在云缺准备拼死一战,红莲教主准备全力出手之际,路边的半空中忽然出现一道光环。 光环乍一出现,立刻腾起圆环形的光华,好似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里的空间不断波动,浮现出一道人影。 很快那人影凝实下来,是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身儒衫文质彬彬,看年纪不到三十。 书生一眼看到牧青瑶,惊喜道: “小师妹!” 看到书生,牧青瑶也随之大喜,道:“三师兄!你怎么来了!” 书生名为李玄驹,大晋司天监监正的三弟子,儒家修士,有着五品君子境的修为。 “我刚研制成一种新品类的传送阵,看到狼烟,正好出城试试。” 李玄驹得意的说完,发现周围毒雾与红莲法台上的道姑,皱眉道:“这家伙谁呀!” “三师兄小心,她想杀我。”牧青瑶一指红莲法台,道。 “好大的胆子!伤我小师妹,先问问我这个师兄再说!”李玄驹洪声断喝,气势十足。 强援来临,云缺终于松口气。 这家伙看起来挺厉害,就算打不过红莲教的教主,至少能拖上一时。 云缺和牧青瑶此时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两人轻松不少。 可李玄驹喝完之后,他脚下的传送法阵又升腾起光幕,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看样子好像还要传送。 “遭了!遭了!” 李玄驹脸色大变,急急道:“我这个是连环传送法阵,要连续传十次才停得下来!” 云缺和牧青瑶刚刚放松的心情,就此冷却。 云缺这时候很想破口大骂。 大晋的司天监都是什么人呐,这个三师兄也太不靠谱了! 传送阵哪有连环传的,你这是来看热闹的啊,踩一脚就走。 传送阵即将生效之际,李玄驹抬手指向莲台,以最快速度喝道: “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君子言,画地为牢!” 牢字刚出口,李玄驹的身影随着光晕消失,原地空空如也。 虽然没帮上忙,好歹这位三师兄在最后时刻动用了君子境的言出法随,施展出一道强横法术。 莲台周围的空间瞬间浮现出一片咒文,密密麻麻铺满半空,犹如一座浮空的牢狱,将红莲教主困在其中。 云缺趁机拉着牧青瑶就跑。 小郡主只觉得自己脚不沾地,整个人跟飞起来似的,被云缺当成了风筝。 难得的机会,云缺可不想错过。 趁着那道姑被困住,能跑多远是多远。 很快云缺冲出数百丈远,正想将牧青瑶重新背起的时候,云缺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嘎吱吱的怪响。 就像木头箱子被一点点从里面撑破的声音。 随后轰隆一声! 一团气浪如狂风般四散开来。 回头看去,那座红色的莲台漂浮半空,周围的咒文牢狱已经被尽数破开。 这么快! 云缺心头暗惊。 同时察觉到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同为五品,李玄驹动用的言出法随,至少能将同阶对手困住一段时间。 这才过了几个呼吸而已,几乎片刻就被破开! 如此诡异的情况,只有两个可能。 不是李玄驹放水,没用全力,就是红莲教的教主有着远超五品的修为! 云缺的心头随之一沉。 难道说,那道姑当真是四品高手…… 莲台在半空闪烁了一下,瞬间飞抵近前。 云缺再次停下脚步。 没办法,最后还得拼命。 道姑抬手唤出一道剑光,其上升腾着强力的法力波动。 “你们逃不掉,认命吧。” 道姑即将动手之际,黑纱后的眉峰忽然挑了一下,转头望向天祈城的方向。 云缺与牧青瑶此刻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震动。 这种情况,预示着大军来临。 一支上千人的重甲骑兵,已经出现在不远处。 为首的,是一匹白马。 那白马一身长毛,快如闪电,好似一股白色的旋风在快速接近。 从对方的速度估算,用不了片刻即可抵达此地。 “禁军……” 道姑呢喃着再次转头,望向八山城的方向。 她终于看到了落日下的滚滚狼烟。 “原来如此,你居然还有这份后手,本座倒是没想到。” 道姑点点头,望着云缺道:“这次算平局,不过你不用高兴,你的命始终在我手里,何时来取,看我心情。” 八山城的狼烟,终于引动了天祈城的禁军。 苏鸿山还有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才能抵达,而禁军即将冲到近前。 从城门被杀的教徒身上,道姑猜到了灵芸郡主有可能伪装成山匪出城,但她没料到八山城会燃起狼烟。 其实狼烟这个后手,是个巧合而已。 如果云缺没在八山城遇到马小脚和牛不才,他根本没机会接近烽火台,更别提点燃狼烟求援。 “别人的命,我不管,想要牧青瑶的命,你得先问问我的刀!”云缺不甘示弱的道。 风一般的白马即将赶到,红莲教主不知在忌惮着什么,她选择了退走。 莲台旋转,散落漫天花瓣。 在消失之前,道姑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护不住灵芸郡主。” 道姑合拢双手,结出一个奇怪的法印,低语道:“魂咒,莲花印。” 道姑往前轻轻一推,竟凭空推出一朵美轮美奂的小巧莲花! 莲花看起来极为真实,通体艳红。 莲台消失,红莲教主破空遁走。 可她留下的小巧莲花没消失,轻飘飘飞向牧青瑶。 看似轻盈,速度其实很快,片刻间到了近前。 云缺自然看得到那红莲,更知道这东西定是凶险之物,于是抬手一刀,斩在莲花上。 刀,砍中了。 红莲丝毫无损! 绝非实物! 否则不可能砍不到。 也不是正常法术,以云缺妖刀上的力量,哪怕法术也有机会斩开。 即便斩不断,最起码长刀会被法术震开。 可偏偏云缺一刀下去,刀锋直接在红莲上划过,就像砍到一团空气。 小巧的红莲越过长刀,飘向牧青瑶。 小郡主避无可避,眼看要被红莲撞上。 云缺一怒之下,不再用刀,而是轰出一拳。 这一拳汇聚了大量煞气。 拳风呼啸! 然而云缺的拳头,仍旧穿过了红莲,一击落空。 挡不住! “什么鬼东西!” 云缺猛然回头,那红莲即将印在牧青瑶身上。 看着飘来的红莲,牧青瑶连连后退,小脸苍白。 她此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若被莲花临身,自己将会魂飞魄散! 千钧一发之际,云缺以身体挡在牧青瑶面前。 红莲没入云缺的心窝,终于消失。 牧青瑶后退的脚步踉跄跌倒,等她站起来,看到的,是黑衣少年一动不动的背影。 灵芸郡主愣怔了片刻。 眼眸里忽然涌出泪水。 “云缺!!!!!!” 小郡主凄凉的呼唤,在落日下宛若悲鸣。 第68章 其实我是砍柴的 最后一缕夕阳从大地上消失。 黑夜来临。 牧青瑶此刻的心情亦如冷夜,漆黑无光。 最后的路,她发誓要和云缺一起走下去,生死与共。 可是最后,只剩下她自己孤身一人。 眼泪决堤。 牧青瑶踉跄着扑到云缺身后,紧紧抱住。 “你不能死!你还没赚到银子,你还没去学宫,你还没摸到我!云缺,我不许你死!” 从出生以来,灵芸郡主始终是一位稳重的女孩。 哪怕遇到妖物当前,即将身死的地步,她也从未如此惊慌过。 此刻, 牧青瑶大哭着,大喊着,再也没了郡主的仪态,犹如一个失去挚爱的平凡少女般,彻底崩溃。 知己难求,更何况肯为自己而死的知己。 这一路行来,牧青瑶早已对云缺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情。 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往事,在牧青瑶脑海里相继浮现。 从青狐山相遇,藏石镇破解双子诡案的默契,到百玉城危机,一起解救满城百姓的惊险。 从游玩虎妖洞府浮萍山,到乌鸡镇迎娶白骨新娘。 从黑风寨入伙成为山匪,到大闹八山城替天行道。 这番经历,对小郡主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经历,既惊险新奇,又充满温馨。 若世上没有了云缺这位猎妖人,她这一生将再无欢笑,再无知己。 悲痛到绝望之际,小郡主已然痛不欲生。 正这时,牧青瑶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没想到你力气还挺大的,再勒我要喘不过气了。” 牧青瑶怔住了,急忙松开抱住云缺的手,惊呼道:“你没死!” 云缺转过身,笑道:“当然没死,郡主的便宜我还没占着呢,怎么能死。” “太好了!” 牧青瑶紧紧抿着唇,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一头扑进云缺的怀里。 明月当空。 长路上寂静无声,只有一双紧紧相拥的身影。 “喂,来人了,再抱着的话,郡主的声誉怕要毁于一旦。”云缺轻轻拍了拍牧青瑶的肩头。 小郡主这才慌乱的挣脱开来。 “那朵红莲呢?”牧青瑶担忧道。 云缺以身体挡住了红莲,那红莲教主最后施展的魂咒绝对非同小可。 “不知道,好像消失了。”云缺皱着眉道。 他也十分奇怪。 红莲明明飘进自己身体,除了有一点说不来的古怪感觉之外,没有任何威胁存在。 云缺现在好端端的,什么伤都没有。 仿佛那看似可怕的魂咒,只是吓唬人的把戏一般。 可红莲教主追杀了牧青瑶这么久,最后一刻不会只留下一个把戏。 云缺没时间多想,因为一匹白马已经到了近前。 那白马通体如雪,浑身长毛,快若旋风。 尤其白马的四蹄,踏地之际轻飘飘,马蹄与地面几乎一触即分,犹如踏空而行一般。 白马来得极快。 马上是一位武将,三十多岁的年纪,鼻正口方,相貌堂堂,慵懒的眸光中透着一股睿智。 没有盔甲,一身普通的锦衣。 此人来到近前后弯弓搭箭。 当弓弦被拉满的那一刻,云缺能听到四周出现风声。 箭未出,风先聚! 如此现象,代表着箭矢之上蕴含着磅礴的气机,这一箭尚未发出,已然引动了周围空气。 嗖!! 弓弦轻颤,一箭破空。 一道流光在云缺与牧青瑶头顶掠过,好似一颗流星。 箭矢的落点,是不远处那团尚未消散的毒雾。 五毒虫已经被红莲教主带走,可毒雾犹在,聚拢成一团,在夜幕下如同一团乌云。 箭矢直接扎进毒雾里。 下一刻,一片气浪从毒雾深处炸起! 气浪并未四溢,而是旋转升腾,形成小型的龙卷风,将毒雾带到高空,相继搅散。 这一箭的威能可以说精妙到极致! 轻松化解了聚而不散的毒雾威胁,不伤任何人,将危机完美解除。 好高明的箭法! 云缺是识货的,同为武者,一眼即可分辨出对方的能耐。 别的能力不说,单说箭法这一块,白马上的男子堪称神箭手! 先驱散毒雾,白马上的武将才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随后现出诧异之色。 “郡主?” 认出牧青瑶后,此人翻鞍下马,躬身见礼道:“白厌,见过郡主。” “白将军免礼。” 牧青瑶恢复了郡主的仪态,语气平静,稳重如常,只是眼角还有些尚未擦干的泪痕。 “郡主因何在此,莫非八山城的狼烟,是郡主所为?” 白厌问道,说话的同时,看了眼郡主旁边的黑衣少年。 “不得已而为之,我被敌人追杀,才想出这等办法。”牧青瑶简短道。 白厌闻言单膝跪地,低头道:“微臣来迟一步,罪该万死。” 牧青瑶连忙上前搀扶道:“白将军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白厌起身后,懊悔道: “方才那朵莲台,微臣远远看到,不知敌友,未曾贸然出手,若知是郡主之敌,微臣拼尽全力也当援手才是。” “不怪白将军,你来得已经够及时了。”牧青瑶道。 白厌苦笑了一声,朝云缺颔首示意,道: “多亏这位小兄弟,否则我这个金吾卫指挥使也该做到头了,在下白厌,小兄弟尊姓大名。” “云缺。”云缺报出名号后,加了句:“打猎的。” “你猎的,应该是妖。”白厌微笑道。 “何以见得?” 云缺倍感好奇,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陌生人看穿身份。 “看你的手就知道了,八品武者以打熬本体为主,搏杀反而在其次,拿刀与否并不重要,而你的手有一层老茧,比起常年拿刀的边军都要厚实,所以你的猎物,只能是妖,你是一位常年杀妖的猎人。” 白厌微笑道。 “其实我是砍柴的。”云缺同样报以善意的微笑,并反驳了对方。 你说我是猎妖的,我就得是猎妖的么,我常年砍柴一样能磨出一手老茧。 “是我看走眼了。”白厌不以为意,笑道:“小兄弟砍的柴,煞气可够重的。” 云缺呵了一声,表面平静,但心头暗惊。 这个白厌不简单,居然能看穿煞气! 要知道云缺不刻意散发煞气的时候,外人很难看出端倪。 白厌来得太快,以至于他到了有一阵儿,身后的禁军大队人马才赶到。 这时白厌的那匹白马忽然人立而起,前蹄腾空,发出一声唏律律长啼。 白马的躁动,是因为对面大路上冲来一匹黑马。 黑马与白马的轻灵不同,如狂风般轰鸣而至,马蹄落下的同时会在地面踏出一个坑来。 白厌拉住缰绳,白马立刻安静下来,一双马眼清澈通明,灵动十足。 云缺对白厌的坐骑很好奇。 之前还以为是妖兽,结果并不是,而是正宗的马匹,毫无妖气。 但白马的速度之快,几乎不弱于萍山君。 这绝对是一匹神马,应该有着奇特的血脉传承。 赶来的黑马就不同了。 一身漆黑的鳞片,看着就厚重狰狞,鼻息如雷,马头硕大,马眼赤红,这匹马如果不拴起来,任谁看到都觉得它会咬人。 “白厌?你怎么在这!”苏鸿山勒住战马,皱着眉喝道。 “八山城烽烟起,陛下命我前来查看。”白厌道。 “烽烟?” 苏鸿山惊疑之下回头看去,尽管已经是夜晚,但八山城城头上的熊熊火光依旧能看到。 “谁点的狼烟!”苏鸿山快要被气糊涂了。 他追杀山匪就憋着一肚子气,结果自己出来了,城里居然燃起烽烟。 为了几个山匪,八山城就点起烽烟,这要让皇帝知道,那都不是降罪与否的问题,而是苏鸿山今后还有没有脸见人的问题。 “苏伯伯,是我点的烽烟。”牧青瑶脆生生的道。 “青瑶!你这丫头怎么在这里!”苏鸿山这时才看出女扮男装的灵芸郡主,大惊道。 相比于白厌的臣子之礼,苏鸿山对牧青瑶显得亲近得多,他是阜南王的老友,从小看着牧青瑶长大的,在牧青瑶面前自然以长辈自居。 “说来话长,我被红莲教一路追杀,为了安全抵达天祈,于是想出假冒山匪,点燃烽烟的计划。” 牧青瑶简短道:“烽烟之事苏伯伯不必担心,我会向陛下请罪。” 得知牧青瑶的处境,苏鸿山也不在乎烽烟的罪名了,埋怨道: “丫头你糊涂!到了八山城你该去寻我才对,有苏伯伯护送,还怕什么红莲教绿莲教!你这是没出事,真要有个意外,我怎么向你爹交代!” 苏鸿山说得语气很重,看似责怪,实则是担心。 牧青瑶苦笑着一个劲点头,没急着解释。 她知道这位苏伯伯是火爆脾气,发火的时候最好先听着,越反驳,苏伯伯越恼火。 灵芸郡主善解人意,一旁的白厌可丝毫不给苏鸿山情面,点破道: “郡主此举,为瞒天过海之计,瞒的自然是绝顶高手,若苏将军一路护送,郡主怕是活不到皇城。” 苏鸿山一听立刻火气大起,不甘示弱的道: “区区红莲教,听都没听过,能有什么绝顶高手!难道连我这个五品武者也打不过吗!青瑶你来说,到底那红莲教的高手是什么修为!” 牧青瑶只好如实道:“那教主应该是五品金丹境。” 苏鸿山大笑一声,瞪着白厌道:“听到没有!五品金丹而已,我就算打不过,也扛得住!我不信一个金丹修士能从我手里抢人!” 白厌则缓缓摇头,轻叹了一声。 苏鸿山大怒,认为白厌瞧不起他,咄咄逼人的道: “怎么!难道白将军认为一个同阶修士,就能杀了苏某人我不成!” 苏鸿山的自傲,并非目中无人。 因为武者一旦冲进六品之上,无论本体强度还是自身战力,都会迎来巨大的突破。 武者六品为宗师境,五品是金身境,四品为破军境。 六品宗师武者,气血充盈,气机旺盛,对本体力量驾驭与气机运用均可如臂指使,堪称完美掌握了自己的肉身之力,战斗之际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力量,因此可更加持久的作战。 宗师不可辱。 这是一句流传多年的谚语。 除了赞叹宗师境的强大之外,还有一层含义。 辱没了宗师境武夫,容易被人家生生磨死! 其他修炼体系,均需要法力才有最大战力,没了法力,别说五品金丹修士,即便四品元婴也会被武夫斩杀。 而宗师境武者超长的作战能力,正是其他体系修行者最为头疼的地方。 只要不快速弄死宗师,那耗起来就会没完没了。 人家宗师的力气没耗尽之前,其他体系修士很容易先耗空法力。 五品金身境武者更加可怕。 不仅战力持久,本体也达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堪比妖兽,尤其恢复能力极快,寻常伤势无需治疗很快就能痊愈。 哪怕致命伤,只要没立刻咽气,五品武夫同样拥有着巨大的威胁。 五品武者在濒死之战拖死同阶的传闻,可不止一则。 正是仗着自己有五品金身境修为,苏鸿山才如此笃定能在同阶金丹修士面前保下牧青瑶。 “苏将军应该知道,我的箭息术可锁定五里外的目标。” 白厌不急不缓的道出此言。 苏鸿山瞪着眼睛,一个劲运气,无言以对。 他的确不服白厌,毕竟同为五品武者,谁能服谁。 不过对白厌的箭法,苏鸿山是服气的,而且心服口服。 白厌与其他武者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的箭法。 五里之外,可杀同阶! 武夫最大的弱点,是只能近战,这也是被其他修行体系所嘲讽的缘由。 人家别的修士站在远处扔法术,武夫只能瞪眼硬接。 没办法,够不到! 而白厌的箭法,极其恐怖。 提起白厌的箭,大晋军中的所有武者,无人不服。 因此白厌还有个雅号,被称之为神箭白厌! 白厌神色凝重了下来,继续道: “当我锁定之后,那莲台立刻遁走,说明对方已经察觉到我的箭息术,而且那朵莲台,气息有点诡异,绝非五品那么简单,我怀疑,对方的修为不止金丹。” 第69章 通缉令上的杀人魔 白厌说完,云缺随之恍然。 难怪禁军尚未抵达,那红莲教主就选择提前退走,原来是感知到白厌的箭息术。 “难道是四品元婴!” 苏鸿山惊讶道:“若真是如此高手,我们俩联手也白搭,对方何必退走?” 白厌笑了笑,道:“苏将军别忘了此地是何处,皇城脚下,四品元婴也不敢放肆,我们不是对手,但天祈城里,有人能杀元婴。” 苏鸿山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 “对哦,只要我们拖住一时,皇城里自然会有高手源源不断赶来,还是白将军心思细腻,我是甘拜下风啊,难怪你叫儒将,我就是个武夫!” 两人说话的时候,苏鸿山那匹旋风驹龇牙咧嘴,朝着白厌的白马一个劲喷气,看样子很想上去咬两口。 白马踏动四蹄,显得躁动不安。 毕竟白马是马,而黑马是妖,存在天然的压制力,若让两匹马单纯斗一斗,白马肯定被咬死。 嘭! 苏鸿山一脚踹在旋风驹肚子上,把黑马踹得横移出一丈。 “给我老实点!咬了人家的刺白,你个蠢货赔得起嘛!” 苏鸿山口中的刺白,是白马之名。 黑马皮糙肉厚,一身鳞甲,被踹一脚也不在乎,不过老实了不少,看得出没少被苏鸿山打骂。 苏鸿山这才消了点火气。 云缺看得好笑。 难怪武夫总被人骂粗俗,不是没原因的。 “到底哪里冒出来的红莲教,怎么会有如此强者存在?” 苏鸿山疑惑道:“青瑶丫头,你到底惹了什么人呐。” 牧青瑶苦笑着摇头道: “我也不清楚,这次出门寻找灵花,抵达边界后便危机不断,护卫尽数战死,只剩我一个人活着,历尽千辛才走到这里,没有云缺护送,我早已丧命。” 苏鸿山打量了一番云缺,皱起眉道: “护送郡主,大功一件,不过小子,你这身板不行啊!一看就欠缺打熬,到我军中磨练几年,保准儿你跟我一样壮实!” 云缺咧了咧嘴,心说跟你打熬不一定壮实,但肯定越打熬越没脑子。 “多谢将军栽培,等有机会,一定去将军手下磨砺一番。”云缺客气了一句。 毕竟人家是正牌的五品高手,牧青瑶都叫伯伯,云缺自然得给点面子。 但云缺没想到这位将军简直一根筋,大手一挥道: “等什么!现在就是机会!一会你跟我走,到八山城军中效力,先给你个百夫长,表现好了换成千夫长!” 云缺听得嘴巴都张大了。 这位不仅没脑子,估计连人情世故也没懂多少,听不出来我是客气吗? “苏伯伯,云缺要去学宫,暂时不能跟你走。”牧青瑶解围道。 “去学宫啊,那算了。”苏鸿山听闻学宫二字,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不服白厌,但天祈学宫,他是服气的。 不仅苏鸿山,整个大晋的修行者,基本没人敢对天祈学宫不服气。 苏鸿山忽然想起一事,把牧青瑶拉到一旁,低声道: “丫头,你假冒山匪没什么,但你怎么真杀人呐!杀几个普通军兵也就算了,你把佟岐给宰了!他是朝廷任命的偏将,这件事伯伯我也兜不住啊!” 牧青瑶镇定自若的道: “苏伯伯放心,我不会枉杀无辜,佟岐此人私自开设赌坊,坑害了很多人,我有位朋友被他害得家破人亡,苏伯伯可以彻查佟岐,若他罪不当死,我愿承担一切后果。” “什么?佟岐开设赌坊坑人!” 苏鸿山闻言大怒,道:“我三令五申,军中之人禁止沾赌,他佟岐身为偏将居然开赌坊,简直岂有此理!回去后我立刻彻查此事!” 云缺在旁边听得直摇头。 这位将军实在够粗心的,连手下开赌坊都丝毫不知,而且那佟岐的赌坊至少开了十来年。 解释了前因后果,牧青瑶决定立刻回皇城。 有白厌护送,苏鸿山还是不放心,一路将郡主送到皇城门口才罢休。 路上,牧青瑶给云缺解释了白厌的军职。 金吾卫指挥使,隶属禁军,与苏鸿山一样均为将军职位。 但皇城禁军里的将军,含金量之高,可不是八山城将军能比的。 皇城禁军总共十二卫,分别为左右翊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领军卫、左右监门卫、左右金吾卫。 十二卫共设六位指挥使,白厌便是左右金吾卫的指挥使。 指挥使之上,是统领所有禁军的大将军。 也可称为禁军大统领。 白厌此人,不同于粗俗的武夫,心智如狐,智谋百出,最喜欢看兵书,对儒道极为尊崇,为人处世也有一股子儒家之气,被同僚乃至敌人都尊称为儒将,是整个大晋有名的将星。 云缺听得很是入神。 白厌的年纪可不大,三十上下而已,就有了五品境界的修为,而且还是金吾卫将军,这种人是真正的天纵奇才! 看来皇城之内果然藏龙卧虎。 到了皇城脚下,苏鸿山即将返回八山城。 身为八山城的守将,没有皇帝调令之前是不能进皇城的。 分别前,苏鸿山沉声道: “红莲教既然有如此高手追杀,丫头你今后的处境很危险,短时间内千万别离开皇城,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回去后立刻派人去黑铁城通知你爹。” “不必麻烦了苏伯伯,我爹镇守边关,事务繁忙,这点小事无需打扰他老人家。”牧青瑶道。 “这可不是小事!他阜南王再忙,难道连闺女都不要了吗!这事儿不用你管了,我肯定通知他,要不是苏伯伯身为守将抽不开身,我亲自当你的护卫都行!”苏鸿山道。 牧青瑶无可奈何,知道这位苏伯伯是个热心肠,只好由他去了。 进城之后,白厌要去皇宫复命,烽烟这等大事,连皇帝都没敢睡,肯定等着查明真相呢。 白厌打算将郡主送到皇宫,牧青瑶婉言谢绝。 她准备明天再去面圣。 到了皇城,便彻底安全,这里是真正的天子脚下,不仅有伏妖大阵笼罩,还有无数巡街的武侯,其中不乏高手存在。 司天监的特殊法阵也在时刻监测着皇城内的气息波动。 但凡出现危险,司天监的强者会在第一时间出动。 红莲教的眼线再多,也不敢在皇城里作乱。 其实牧青瑶最主要的目的,是想与云缺逛一逛这座热闹非凡,被称为不夜之城的天祈皇城。 一路危机重重,几次险死环生,终于到了终点。 牧青瑶自从进城后,整个人显得明媚灵动起来。 等白厌带着军兵一走,牧青瑶立刻拉起云缺的手,跑向路边一个卖酥饼的摊位。 一人一份小酥饼,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这家酥饼是整个皇城味道最好的一家!每次回来,我都会先买些解解馋。”牧青瑶调皮的道。 “原来郡主还是个吃货,皇城里有什么好吃的,你得带我吃个遍才行。”云缺道。 “没问题,本郡主答应你这个小小的请求了。”牧青瑶故作老成的道,说完忍不住咯咯直笑。 尽管已经入夜,皇城里灯火通明,宽敞的长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那边有一家小店,卖的汤圆味道一绝!” 牧青瑶兴致勃勃拉着云缺走上长街。 由于心情舒畅,两人的脚步不免有些快,云缺转身的工夫正好撞到一个路人。 对方不止一个,而是一伙年轻人,穿金戴银,锦袍加身,一看便是大户人家。 “怎么走路呐,没看到有人啊!” 被撞的年轻人见云缺一身布衣,顿时阴阳怪气的道:“这里是皇城,不是你们乡下,走路小心点乡巴佬!撞到了大人物没准小命不保!记住喽,皇城的路,不好走!” 遇到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如果换成在藏石镇,一记老拳就完事,根本不用废话。 不过这里是皇城,云缺不愿多事,没理睬对方。 牧青瑶面带歉意的赔了不是,并没抬出郡主的身份,对方一看是女孩子,没再刁难,一伙人扬长而去。 这几人都是家境殷实的公子哥儿。 惹事他们不太敢,又不是真正的衙内,在皇城里有几个钱根本不算什么,因为比你有钱的大有人在。 这些公子哥儿也就嘴上不饶人,最大的爱好是嘲讽穷人,骂骂乞丐,看看美女,晚上吃饱喝足出来遛弯,看看新鲜事。 还别说,今晚真有新鲜事。 城门旁边,有官兵新贴了告示,是一张通缉令。 城门旁其实贴满了通缉令,足有十几张,不是江洋大盗就是杀人的悍匪,每隔几天就有新的通缉令出现。 那几个公子哥儿见状立刻围拢上去,一边看一边点评。 “呦呵!银子不少啊,居然一千两!今年好像这个通缉犯的价最高了。” “可不是么,之前最贵的也就五百两。” “好家伙!杀了三百一十九人!这是把谁家灭族了啊!” “真正的杀人魔啊!谁遇到这家伙那可倒了血霉!” 几个公子哥儿先看的,是通缉令上的字,因为贴告示的官兵是从下往上贴的。 等通缉令贴完,几人终于看到其上的画影图形。 画得十分清晰,是个样貌清秀神色冷峻的年轻人。 当看到通缉令上的杀人狂魔之际,几个公子哥儿齐齐瞪大了眼睛,随后身体开始不停地打着摆子,一个个跟抽风了差不多。 他们在后怕。 怕得浑身冷汗! 因为通缉令上的杀人狂,不久前他们非但见过,还骂人家是乡巴佬来着! 第70章 宁负如来不负卿 城外。 之前打斗的位置附近,一圈光晕凭空浮现。 光柱一闪即逝。 李玄驹终于传送了回来。 “小师妹!小师妹?” 李玄驹四下看了看,挠头道:“没错啊,就是这里,人呢?” 这位司天监的三师兄喊了半天没人回话,于是没头苍蝇般在四周寻找起来。 找了半天,累得满身臭汗,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该不会小师妹被杀了吧……”李玄驹恼怒得大吼道:“死道姑!有种冲我来!欺负我家小师妹算什么能耐!” 李玄驹又急又恼的找人之际,他那位小师妹正拉着云缺在皇城里逛得开心。 天祈皇城,名副其实的不夜之城。 夜幕下,皇城里灯火通明,街边的店铺尽数开张,路边各类小吃无数。 长街上,行人络绎不绝。 沿路吃过几样小吃,牧青瑶拉着云缺来到街心,指着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道: “那是司天监!楼顶最高处是观星台,能眺望到整个皇城,景致绝美!师尊经常坐在观星台推演天机,我最喜欢在观星台赏月,明月仿佛触手可及!” 牧青瑶兴致勃勃的介绍着司天监高高的楼宇,云缺仰着头,面带微笑,可眉峰却始终微蹙。 很快,牧青瑶察觉到云缺的神色有些低落。 “抱歉,我忘了,司天监才是你的家。”牧青瑶轻声道。 来自前朝的猎妖人,出生于此,一次妖都大战后,国破家亡,流落边陲。 云缺对司天监的感情,是复杂的。 既熟悉,又陌生。 亦如这座恢宏的天祈城一样。 “早就不是了,我家在青狐山。” 云缺笑了笑,道:“皇城里还有什么好吃的,街边小吃填不饱肚子。” “我带你去吃包子!” 牧青瑶拉着云缺来到一间包子铺。 云缺还以为是街边的小摊小店,结果是一间三层酒楼,豪华气派。 两人来到三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菜单就在桌上,云缺看了看,大为震撼。 确实是包子铺。 主要卖的都是包子,但包子馅五花八门,足有上百种! 寻常的菜肉自然不缺,还有鱼肉馅,莲子馅,桃花馅,鹿茸馅,海参馅,林林总总。 价格更不便宜。 最贵的要数唐僧馅,论个儿卖,不论屉,一个包子一两银子! 云缺看得好笑,指着菜单道: “唐僧原来没到西天啊,只走到天祈城,要不然怎么被人做成馅了。” 牧青瑶听得咯咯直笑,解释道: “店家吸引眼球的手段而已,唐僧馅的包子其实用了九种名贵材料,均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所以才取了如此名号,味道不错的,你尝尝。” 反正郡主做东,云缺自然不客气,先要了一笼屉唐僧。 随后对小二道:“再来两笼二师兄。” 小二听得直挠头,疑惑道:“客官,我们这不卖二师兄,没有哇。” 云缺道:“你们连唐僧馅都卖,难道没有猪肉包子吗。” 小二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有!当然有,客官稍等!三楼丙桌,唐僧一笼,二师兄两屉!” 小二有趣的吆喝引得周围食客捧腹大笑。 云缺的食量,这点包子自然不在话下,吃了个沟满壕平。 牧青瑶只要了两个桃花馅的包子,小口小口的吃着,含蓄而端庄。 “吃这么点,你不饿啊。”云缺打着饱嗝道。 “我平时只吃这些就够了。”牧青瑶轻声道。 不是不饿,而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吃得毫无风度。 因为这里是天祈皇城,她是灵芸郡主,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皇族的颜面。 若被外人认出郡主在包子铺狼吞虎咽,丢脸的,是皇家。 回到皇城,郡主的身份便再也无法抛开。 “在藏石镇的时候,你吃的可不是这么点。”云缺笑道。 牧青瑶气得翻了个白眼,狠狠掐了掐云缺的手背。 只可惜小郡主的力道,就算手脚并用也掐不疼一位八品武夫。 “原来郡主活得也挺累的,不敢吃饱,不敢跑快,处处都有皇家礼仪限制。”云缺摇了摇头,道:“真无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既生在皇家,便无法选择。”牧青瑶望向窗外热闹的长街。 街上一些女孩子结伴而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开心不已。 牧青瑶很羡慕那些平凡的女孩,可以肆无忌惮的与同伴玩闹。 可她不行。 她是郡主,只能遵循着皇室的规则。 “那你将来选的夫君,也得由皇帝做主喽,必须门当户对才行。”云缺平淡的道出一句。 牧青瑶立刻收回目光,神色肃穆的直视着云缺。 直至从云缺脸上看出刻意隐藏却没怎么藏好的酸溜溜之后,牧青瑶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他事,我都会遵守皇室规矩,唯独选夫君这一点,只能我自己做主。” 牧青瑶郑重的望着云缺,道:“若无良人,本姑娘一生不嫁!” 云缺嘿嘿笑了笑,道:“不知郡主找没找到良人呢。” 牧青瑶没好气的瞪了云缺一眼,道:“没找到!” “郡主还小,慢慢找,以后肯定找得到。”云缺玩笑般的说了句。 灵芸郡主的自主力,云缺不曾怀疑过,牧青瑶绝对是个有主见的女孩,不会唯命是从。 但牧青瑶的身份,带给云缺的压力实在不小。 人家是阜南王之女,皇帝亲口加封的灵芸郡主,地位绝不亚于公主。 自己呢? 草民一个,猎妖为生,最大的抱负是混吃等死。 别说一介平民,哪怕豪门世家的少爷,想娶到灵芸郡主也是痴人说梦。 郡主下嫁的,至少都得王公贵族,甚至皇子。 要知道阜南王是异姓王,与皇室并无血脉关联,皇城里有不少人猜测,认为灵芸郡主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容貌倾国倾城,心智超凡绝伦,阅历过人,学问高深,又是天祈学宫的学子,还是司天监监正的亲传弟子,如此一个灵芸郡主,天下间有几人能配得上呢。 云缺也觉得自己好像配不上,所以有些苦恼。 不过云缺有一个好处,只要吃饱,所有苦恼都不算事儿了。 无需开解, 想想猎妖人的身份,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还苦恼什么呢。 这时手背传来温热,一只葱白小手握住了云缺的大手。 牧青瑶静静望着对面的黑衣少年,语气轻柔而凝重的道: “待到香山红叶尽,宁负如来不负卿。” 云缺大受感动,道:“如来是谁,你欠他很多银子么。” 牧青瑶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咬牙切齿的又开始掐云缺的手。 吃过包子,牧青瑶带着云缺来到一座园林般的区域。 “此地便是天祈学宫,三天后为入学之日,学宫不问出身,只看能力,许多寒门子弟走出学宫后都可成为一方豪杰,朝中高官出自学宫者比比皆是,我父亲曾经也在学宫求学。” 说完将一个小巧的牌子交给云缺。 牌子是学子身份的证明,出入学宫均需要出示方可。 云缺见牌子上是牧青瑶的名字,不解道: “我用你的身份令牌,难道就能进学宫了?” 牧青瑶摇头道: “这是举荐名额,我是你的举荐人,拿着我的牌子,你可以免于初试,直接进入最后的考核即可,通过后,便是真正的学宫弟子了。” 牧青瑶给云缺详细说了说学宫招收学子的规矩。 第一步是初试,范围极大,天下间所有年轻人均可报名参加,除了大晋,还有不少他国子民。 初试考教的比较繁杂,每一年都不同。 有可能去年考儒家学问,今年考道家至理,来年考刀剑武功。 每年的初试题目,均由学宫先生出题。 一位先生,出一年的考题。 由于学宫分为十二殿,分类本就繁杂,以至于初试的题目年年不同,甚至有些千奇百怪,被称为世间最难的考试之一。 通过初试,才有资格抵达皇城,参加学宫最后的复试。 复试比起初试还要艰难,不过分类明确得多。 学宫十二殿各自设立考场,道门的只考道家学识,儒家的只考圣人学问,武道只考刀剑功夫,简单明了。 牧青瑶所说的学宫名额,其实指的是一个越过初试,直接参加最后考核的资格。 这种举荐资格,唯有学子中的佼佼者才有,至少要在十二殿的各殿当中排列前十才行。 寻常学子,是没有举荐名额的。 当然学宫先生也有名额,不过那是直接成为学子的名额,毕竟先生的举荐分量太重,而且十分罕见。 牧青瑶提醒道: “三天后,学宫十二殿会各设考场,你直接去演武殿报名即可,记得别走错了。” “放心,演武殿嘛,我识字。”云缺收起令牌道。 十二殿的学问,对云缺来说最有用的便是武道,而演武殿,是专门传授武道法门的地方。 嘱咐完学宫事宜,两人继续在长街上闲逛,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 直至长街尽头,牧青瑶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座高大的门楼,金碧辉煌,其上雕刻着一头飞龙,惟妙惟肖。 站在牌楼下,牧青瑶略带自豪的道: “这座牌楼,便是伏妖阵的阵基,皇城里总共有四座,建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大阵全名为四方金龙伏妖阵,若有妖邪出没,牌楼内封印的阵道之力便会化作金龙,诛杀妖物!” 云缺仰起头,望向宏伟的牌楼。 此刻,异象突起。 那牌楼下方忽然升腾起一层光晕,瞬间将牌楼笼罩,其上雕刻的金龙宛若活了过来一样,竟凝聚出一颗狰狞龙首! 龙首之上,睁开一双巨眼,死死盯住了下方的云缺。 四方金龙伏妖大阵,被莫名引动,阵道气息瞬间席卷全城! 当大阵开启的同时,天祈学宫、皇宫深处、司天监,三个不同的区域内,有三双眼睛相继睁开。 第71章 吞刀入腹 突如其来的意外,云缺丝毫没有准备。 正欣赏着大名鼎鼎的伏妖阵呢,结果大阵居然被引动。 云缺第一时间认为有强大的妖物出没。 可四周除了行人之外,没有丝毫妖气存在,更别提妖物的影子。 当金龙完全凝聚出硕大的本体,居高临下悬在面前的时候,云缺这才确定。 好像是自己,引动了伏妖阵! 我又不是妖! 云缺很想解释一番,咱绝对是活人,如假包换。 可大阵凝聚出的金龙看样子听不懂解释,浑身金光暴起,如同夜幕里升腾起一轮大日! 牧青瑶惊得俏脸苍白。 她曾遍寻灵花,为了打造出伏妖大阵,可她从未见过大阵完全催动的模样。 因为自从大阵笼罩,城内就再无妖物出没。 强大阵法的气息波动,足以让妖物避而远之,根本不敢靠近。 小郡主很快联想到云缺妖武者的身份。 云缺的身上,融合着一道强大的妖魂,正是这道妖魂的存在,激发出伏妖阵的威能! 想到这里,牧青瑶大惊失色。 伏妖大阵的恐怖,绝非等闲,据说连高等妖族都可轻易灭杀,何况云缺一个八品武夫。 这时候无法求援,更无法逃离,伏妖阵笼罩整个皇城,根本逃不出去。 面对着暴起的金龙,牧青瑶始终紧紧抓着云缺的手,半刻不曾松开。 生死与共! 金龙的出现,带来了磅礴法力,形成狂风四散。 路上的行人无不跪地甚至趴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更别提看向那金龙。 迎着风暴般的庞大法力,云缺始终昂着头。 单手握住刀柄。 让他坐以待毙,那是不可能的。 哪怕明知必死,云缺也没有等死的习惯。 既然伏妖大阵认定自己是妖,那便领教一番大阵之威! 云缺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金龙盘旋而起,居高临下,口中发出一道无声咆哮,就要俯冲而下。 然而云缺等来的,只有金龙咆哮形成的狂风。 那金色巨龙竟定在半空,一动不动。 很快,金龙开始消散,化作一片金光没入牌楼当中。 原地安静了下来。 伏妖大阵停止运转,阵道气息彻底消失。 等了好一阵儿,确定金龙回去了,云缺暗暗松了口气。 那金龙的恐怖,比起白厌与苏鸿山可强得多,估计困杀四品都有可能。 真要对自己绞杀,很容易今天死在此地。 云缺心中生疑。 不知大阵为何停止。 难道伏妖阵察觉到自己是活人了? 牧青瑶急忙拉着云缺远离了牌楼,走出几条街,小郡主的脸色渐渐缓和过来。 “伏妖阵原来如此可怕,大阵怎么会启动。”牧青瑶疑惑道。 “可能年久失修,出故障了,你们司天监是不是布完大阵就不管了。”云缺道。 “怎么可能不管,大阵运转无时无刻都有人检测,也许这次是意外。”牧青瑶蹙眉道。 “天祈城好像不太欢迎我这个乡下人啊。”云缺自嘲道。 “你要去的地方是学宫,求的是学问,不是在天祈城里做个地主。”牧青瑶道。 “郡主的道理总是随手拈来,我看你以后也能在学宫里做个先生。”云缺笑道。 “等我成了先生,第一个管教你这个淘气的学生。”牧青瑶调皮一笑。 经历过刚才的危机,两人再次轻松下来,牵着手,走在热闹的街头。 伏妖大阵的一瞬变化,并未给这座不夜之城带来多少躁动,街上的行人半点没少,仍旧熙熙攘攘,繁华热闹。 然而在大阵启动之际,那三双相继睁开的眼眸,却没有再次合拢。 一双眼,来自司天监最高处的观星台,深邃如海。 一袭青衣身影盘坐于此,遥望星空,仿佛看遍沧桑。 一道低语悠悠响起。 “斗转星移,天地为棋。” 一双眼,来自皇宫深处僻静的缥缈阁,双瞳剪水。 一道曼妙身影盘坐于蒲团之上,长发如瀑,精致的五官媚态天成。 一句空灵自语,带着一丝疑惑缓缓响起。 “大晋气运变幻,果然天道难测。” 一双眼,来自学宫后方一座小茅屋,眸光浑浊。 一道苍老的身影盘坐在简单普通的木榻上,普通如垂暮老者。 一句叹息幽幽而出。 “起风了……” …… 皇城街头,云缺与牧青瑶正逗留在一个热闹的广场。 这里有一队马戏班正在表演。 耍猴的,训鹰的,老虎钻火圈,还有胸口碎大石,口喷烈焰,吞剑入腹,各种表演引得围观众人惊呼连连,叫好不断。 每当一个表演结束,马戏班的班主都会拿着个铜盘子绕场一周,求赏钱。 看表演是免费的。 若有人觉得表演精彩,往往会给出几个铜板,也有些富贵人家不在乎小钱,直接赏点碎银子,几场表演下来,马戏班也能赚点小钱,不算白忙活。 尤其这里是皇城,不差钱的人多了,云缺看到旁边有个小男孩在看完老虎钻火圈之后,一边拍手叫好,一边扔出一两银子。 云缺看得眼睛都直了。 皇城里的钱,这也太好赚了吧! 耍点把式就能赚上一两银子,我在藏石镇辛辛苦苦验一堆尸体也未必赚得上这么多! 老虎钻个火圈而已,多说烧掉点虎毛,验尸没准还能见到鬼呢! 云缺面带笑容,朝着旁边的小男孩道: “老虎多没意思,想不想看虎妖钻火圈啊,钻完了火圈再扒虎皮抽虎筋,最后烤虎肉,一点不浪费,不用多,只收你二两银子,让你看个够。” 小男孩想了下云缺描述的血腥场面,顿时小嘴一咧,哇地哭了出来。 旁边的贵妇人一边哄孩子,一边瞪着云缺,要不是见云缺背着刀,这女人都想上去挠两把。 挺大的人了,还吓唬孩子! 牧青瑶一脸无奈的把云缺拉走。 “不就老虎钻火圈嘛,浮萍山有的是老虎,见我就跑,早知道皇城里这也能赚钱,我何必满山遍野的猎妖,抓点老虎来赚钱多好,实在不行让萍山君亲自上台表演,不信没人看。” 云缺不无感慨的道:“原来城里人的钱这么好骗,要让梅钱知道,他肯定两眼冒光。” 牧青瑶苦笑道:“等我回到王府,先把三千两银子给你。” 云缺坏笑道:“那剩下的呢。” “学宫的名额已经给你了呀。”牧青瑶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俏脸一红,羞涩道:“那件事,得过阵子才行,我、我还没沐浴呢。” “不许耍赖。”云缺笑道。 “答应你的报酬,肯定给你就是了。”牧青瑶没好气的道。 离开老虎台,两人正好走到吞剑入腹这边。 只见一个汉子正在耍着一把长剑,挽了几个剑花儿后,一声大喝,将剑尖一点点扎进口中。 围观众人立刻惊呼四起。 等汉子慢慢将长剑全都吞下,又一点点抽了出来,再张开大嘴让观众看清楚,没有任何伤口。 “这个我也会。”云缺抱着肩膀不以为意的道。 “谁都会,他用的剑有机关,可以伸缩,没人能将真正的长剑吞入腹中。”牧青瑶看穿了表演者的把戏。 “我不用机关。”云缺道。 “你骗人,我才不信。”牧青瑶嘟起小嘴儿,现出一副可爱模样。 “让郡主殿下开开眼,今晚我也赚点钱。” 云缺呵呵一笑,一步登上表演者搭建的小木台。 吞剑的壮汉见有人入场,愣了下道:“这位小兄弟,有什么事儿吗。” “借贵宝地一用,我来表演一番吞刀入腹。”云缺说完抽出长刀,往下一按,直接扎进木台。 围观人群见又有人表演新的,立刻掌声四起。 那壮汉的脸色可变了。 干他们这行,三教九流都得打交道,砸场子的根本不算事儿。 可今天来的这位,根本不是砸场子,而是来玩命的。 壮汉一眼看出云缺那可是真刀,没机关的! 壮汉一把拉住云缺,低声道: “小兄弟,是不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缺钱你说一声,我们这些跑江湖的虽然没什么积蓄,多少也能帮一把,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老兄误会了,我真是来表演的,就凭你这一番话,接下来我赚的钱,咱们一人一半。”云缺兴致高昂的道。 “别啊!”壮汉的脸都白了,急急劝道:“兄弟呀,我们是卖艺的,不是卖命的!你拿的是真家伙,吞下去要死人的!” “放心,死不了。” 云缺说完朝着周围观众拱手抱拳,高声道:“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诸位上眼了!” 说罢不管那壮汉,拿起长刀,直接吞下。 壮汉表演的吞剑入腹,得一点点的吞,云缺倒好,一口气扎了下去。 他这番举动,不仅周围观众惊出一身冷汗,连牧青瑶都紧张着捏起小手。 小郡主可不知道云缺还有这种本事。 当云缺仰着头咬着刀柄,示意自己无碍之际,周围顿时响起如雷的掌声。 “好像是真刀!” “他怎么做到的!” “精彩!实在精彩!” “今晚这个最精彩了,值一两银子!” “我给二两银子!” 哗啦啦,不等班主求赏钱,铜钱与碎银子纷纷被扔在台上。 牧青瑶无可奈何的摇着头,埋怨云缺太乱来了,可小郡主更加好奇的是,云缺到底是怎么吞的刀呢。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斩妖刀,居然说吞就吞下去了。 这时让牧青瑶更加震撼的一幕出现。 不知是云缺表演得起兴,还是嫌赚的银子不够多,云缺突然抬手,一拍刀柄。 直接把整个长刀全都吞了下去。 一点不剩! 这下周围一片寂静。 观众们纷纷张着大嘴,满脸震惊。 旁边的壮汉直接看傻了。 我们吞剑入腹,那是吞的机关剑,而且吞完了得拿出来。 你这不是吞剑,你是吃刀啊! 一把长刀,整个都吃进去了! 这还是人吗! 云缺喉咙滚动了一下,没事儿人一样,好像刚才吃的不是刀,而是吃了个包子。 再次拱手,云缺让壮汉清点一下收入,一人一半。 云缺的确是表演。 别的刀,他可吞不下去。 不过自己的妖刀,吞下去轻而易举。 妖刀与云缺本命相连,相当于云缺身体的一部分,吞入腹中会变化成绣花针大小,整个咽下去也不费事。 平常由于经常用刀,云缺才将妖刀背在身上,如果长时间不用,他会吞入腹中,方便携带。 既然到了皇城要去学宫,总不能整天背着刀,自然要收起来。 云缺的刀是无法离身的,放在外面并不安全,真要刀断了,自己的命也就没了,只能带在身边。 正好收个刀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分完了钱,云缺在壮汉惊恐的目光下跳下木台。 拿着几两碎银子,云缺正想跟牧青瑶炫耀一番的时候,周围人群忽然被分开,冲进来一队官兵。 为首之人神色冷冽,手里拿着一张画像。 对照一番后,此人一指云缺,吩咐道:“没错了,就是他!给我拿下,押入天牢!” 第72章 帝王一怒 一众官兵刀剑出鞘,将云缺团团围住。 周围的人群吓得纷纷远离。 这种架势在皇城里并不多见,那么多官兵出动,定是缉拿要犯。 牧青瑶和云缺都觉得莫名其妙。 刚进城而已,怎么被官兵盯上了? 云缺朝着为首的将领拱了拱手,道:“这位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可是守法良民,今天刚到皇城,吃饭给钱,睡觉住店,从不惹事。” 那将领冷笑一声,展开了手里的画像道: “好一个从不惹事!你在乌鸡镇残杀三百一十九人!通缉令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云缺仔细看了看,对方拿的画像果然是自己,画得十分清晰。 云缺没想到自己在黑风寨住了一个月,乌家寨的事都传到皇城,连通缉令都下来了。 “乌家寨里没有好人,他们乌家拿活人喂妖,我是为民除害。”云缺无奈道。 “乌家有没有好人我不管,本官只知道你是朝廷通缉的重犯!”将领沉声道。 斩杀乌家数百人之事,一时解释不清楚,云缺说什么人家也不信。 牧青瑶急忙出面,直接取出阴阳令,亮明身份。 那将领一见令牌,立刻躬身施礼,拜见郡主。 “乌家寨之事有隐情,我可以作证,云缺并未乱杀无辜,还望大人通融一二。”牧青瑶客气的道。 “下官奉命缉拿重犯,职责在身,无法通融,还望郡主见谅,郡主若要求情,可以去皇宫面圣,亦可去刑部见我家大人,此人今日必须缉拿归案。”将领丝毫情面不给。 牧青瑶没了办法。 在藏石镇或者百玉城那种小地方,郡主的身份可以轻易调动官兵协助。 可这里是天祈城,对方是刑部的人,缉拿重犯这种事,一个灵芸郡主的面子可没什么份量。 为了不让牧青瑶为难,云缺干脆的道: “我跟他们走一趟就是了,郡主去找皇帝说明真相,替我申冤。” 牧青瑶抿着唇,点头道:“我马上去面圣,你别急,很快就能放你出来!” 杀人是重罪。 尤其连杀了三百一十九人,如此罪名若无法开脱,便是凌迟的死罪。 眼看着云缺被五花大绑押去天牢,牧青瑶恼怒的一跺脚,匆匆赶往皇宫。 刚到皇宫门口,正好看见白厌出来。 “郡主来得正好,陛下刚刚还询问你在何处,怪我没把郡主送到皇宫,龙颜大怒啊。”白厌苦笑道。 “本想明日再来面圣,怕打扰了陛下休息。”牧青瑶神色焦急的道:“白将军可知云缺的通缉令是何时下发的,乌鸡镇一案又是谁负责调查。” 白厌闻言怔了下,摇头道: “云缺被通缉了?这事我不知情,若有通缉令,那应该是刚刚才出的,之前我没见过,至于调查血案的人,郡主可去刑部询问。” 牧青瑶点点头,急着进皇宫。 “郡主是想给云缺求情。”白厌忽然说了句。 牧青瑶停住脚步,道:“云缺没有枉杀无辜,我去向陛下说明真相。” 白厌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若此事不急,郡主最好今天别提,改日再上奏也不迟,今天陛下的心情不大好。” “皇宫里出了什么事?”牧青瑶问道。 白厌缓缓摇头,他也不知内情,但龙颜不悦可是真的。 今天的皇帝,脾气很大,以白厌的眼力能看得出皇帝心头的暴躁。 所以他才建议牧青瑶将此事压后,省得惹恼了皇帝,反而对云缺更加不利。 可牧青瑶哪里等得了。 三天之后就是学宫考核,错过了就要再等一年。 牧青瑶整理一番衣着,就此进宫。 灵芸郡主拥有特权,可随意出入皇宫大内,无需禀报,不像白厌,得等皇帝召见才行。 御书房内,牧青瑶见到了当今晋国的皇帝,殷子受。 这位皇帝四十多岁,正值壮年,身形高大,鹰钩鼻,气质沉稳,目光有些阴沉。 由于早已入夜,皇帝身着便装,未穿龙袍,即便如此,仍旧一身帝王威仪。 殷子受正在御书房内观看奏折,一双长眉微微锁着,看得出心情不佳。 见到牧青瑶,殷子受的神色变得好转几分,现出微笑道: “你这丫头果然智计百出,居然能想到烽火戏诸侯这种主意,就不怕朕治你个擅自点燃烽火台的罪名吗。” “臣女为求自保,才想出如此下策,惊扰了陛下,特来请罪。” 牧青瑶恭敬的跪拜后,微微垂着头说道。 一国之君,不可无礼,能在御书房面见皇帝已经是特别的殊荣了。 殷子受哈哈一笑,道: “既然为求自保才惹的祸,朕若责罚,岂不是视你的安危于不顾,到时候你爹还不得拿朕这个皇帝是问,也罢,朕就当一回诸侯,被你这丫头以烽火戏耍一次。” 皇帝这番话,听得出对灵芸郡主宠爱有加。 牧青瑶连忙躬身拜谢,口称谢主隆恩。 随后皇帝询问了一番红莲教,牧青瑶将所知的消息如实道出。 “邪门歪道,也敢谋害大晋郡主,岂有此理!来人,命刑部彻查此事,将那红莲教的贼人一网打尽!” 皇帝下令,立刻有太监拟旨,连夜通知刑部。 刑部更不敢怠慢,大半夜的就开始调动人手,追查与红莲教相关之事。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一道圣旨,便调集了上万人马,不将红莲教铲除,皇帝的脸面可没地方放。 殷子受亲自册封的郡主,又是万民爱戴的灵芸郡主,若在大晋地界被暗杀,皇室的颜面将扫地。 不仅为了牧青瑶的安危,殷子受此举,也是在做给阜南王看。 随后牧青瑶先道出军弩流失一事,提及了黑风寨,道出八山城的接头人胡子,最后说起乌家寨里也出现为数不少的军弩。 一听军弩之事,皇帝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 军械之物,国之重器,一旦流失出去,损失的不但是国库,还有国运。 殷子受第二道圣旨紧接着发出,连夜调八山城守将苏鸿山进宫。 苏鸿山刚回到八山城,屁股还没坐热乎呢,接到圣旨后又星夜兼程的赶往皇城,要不是他有匹好马,这番折腾都受不了。 牧青瑶很聪明。 先把罪名给乌家寨扣好,言明乌家人持有军弩,并且私自豢养妖兽以活人喂食,又说出乌家暗中打造上百战巫图谋不轨。 等牧青瑶详细说完,皇帝的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个画面。 乌家寨拥兵自重! 军弩,养妖,打造战巫,这种事能是自保吗,明显是要谋反呐! 最后,牧青瑶才将云缺以一己之力,铲除了乌家寨的事说出来。 牧青瑶始终在察言观色。 果然见皇帝听闻乌家寨已经覆灭后,神态从愤怒缓和了过来。 “你说的那个年轻人,居然有如此战力,实在难得啊。” 殷子受罕见的赞扬了一句,唏嘘道:“一己之力摧毁一座匪寨,他让我想起了你爹年轻的时候,那是真正的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啊。” “陛下,何止难得!云缺有勇有谋,年纪轻轻便战力无双,绝对是栋梁之才,而且他即将参加学宫考核,有十足把握能去学宫求学。” 顿了一顿,牧青瑶继续道:“可是云缺刚刚被刑部押进天牢。” 皇帝闻言诧异道:“他犯了何罪?” 牧青瑶道:“刑部下发通缉令,因为云缺杀害乌家寨三百一十九名妖人而被通缉,陛下,臣女可以用生命作证,云缺杀的均为该死之人,他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牧青瑶特意称呼乌家寨为妖人,就是要营造乌家寨的邪恶,加上之前如实的描述,牧青瑶有绝对把握求皇帝赦免云缺。 殷子受点了点头,没立刻开口,而是深深的看了牧青瑶一眼。 “大晋王朝不会纵容任何一个妖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此事刑部会调查清楚,若那云缺当真无罪,自可免于牢狱之灾。”皇帝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牧青瑶大为意外,急忙道:“陛下!云缺没有枉杀无辜,我……” “好了!你一个女儿家,无需掺和这等凶案,既然平安归来,便回去好好休息,红莲教尚未铲除之前,别离开皇城,不然你爹要担心了。”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牧青瑶退下。 牧青瑶心头焦急,但她知道皇帝下了逐客令,再多说反而会触怒皇帝,只好躬身施礼后退下,连萍山君的行妖令与常威的无罪身,也被她暂时压下没提。 白厌说得没错。 皇帝今天果然心情不好,牧青瑶知道这种情况下,索要封赏并不明智。 走到门口,听到皇帝的声音传来。 “对了,明天你去瞧瞧宣儿,他最近身体不适,看到你,病就好了一大半,你不在皇城,他整天心神不宁的。” 皇帝口中的宣儿,名为殷宣,是当朝太子。 牧青瑶深吸一口气,答应后离开了皇宫。 至此,牧青瑶终于知道了皇帝为何没有立刻赦免云缺。 因为自己! 牧青瑶暗暗自责。 刚才在皇帝面前太过心急于救下云缺了,关心则乱,以至于说出用生命担保这种罕见的说法。 帝王者,哪个能是泛泛之辈,窥探人心轻而易举。 皇帝应该看出了自己对云缺超乎寻常的关切,所以才会不喜,才没有立刻赦免。 牧青瑶与太子同岁,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儿时是玩伴。 随着渐渐长大,牧青瑶察觉到皇帝这些年有意促成自己与太子,而她与太子之间也是满朝文武最看好的一对。 在所有人眼里,灵芸郡主与太子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可牧青瑶对太子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更不喜欢太子那种脾气阴柔又喜欢算计的人。 郡主的喜怒哀乐,对皇权而言毫无影响,因为皇帝才是大晋国的主宰。 既然皇帝看好灵芸郡主与太子这一对,自然不会允许其他男人染指牧青瑶,所以才会对云缺的处境置之不理。 死罪倒是谈不上。 刑部肯定会调查乌家寨一事,可这段时间究竟多长,没人知道。 十天半月有可能,一年半载也有可能。 拖得时间越长,云缺被关在天牢的时间就越久,三天后的学宫考核赶不上,没准连明年的考核都未必能赶上。 离开皇宫后,牧青瑶心急如焚。 很快小郡主冷静下来。 她想到一个唯一能救出云缺的人,于是匆匆赶往司天监。 牧青瑶走后,御书房里变得安静而压抑。 皇帝的脸色,阴沉如水,整个人显得躁动不安,不知在为何事而烦恼。 脚步声传来,一名老太监的身影出现在书房内。 “怎么样,可有线索?”殷子受略显焦急的问道。 “回禀陛下,所有活口已经全查过了,暂时没有线索,剩下的,只有那具尸体。”老太监始终躬着身,垂着头。 “废物!” 殷子受抓起桌上的玉石茶盏,狠狠摔碎,低吼道:“继续查!东西找不回来,你提头来见!” “陛下息怒,老奴舍掉这条老命也会为陛下追回失窃之物。”老太监的身子躬得更低。 殷子受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去吧,切记用些心腹之人,消息不可外泄,那些活口,你知道该如何处置。” “陛下放心,知道这件事的,只能是死人,老奴告退。” 老太监始终没抬头,弯着腰,退出了御书房。 第73章 消失的妖魂 司天监,在晋国有着特殊的含义。 司天监的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官职,即便监正,也仅仅挂着闲职而已。 但司天监的地位,却凌驾在三司六部之上。 原因无他,只因司天监专门处理大晋之内所有与妖邪相关的诡案奇案,是追杀妖邪的特殊机构,直属皇帝亲自管辖。 司天监有权调动六部,甚至是禁军。 无需多言,只说一句协助查案,无论六部还是禁军,都得乖乖听从调遣。 布置在皇城的伏妖大阵,便是司天监打造而来,并负责监管。 司天监地位崇高,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代监正吕青,大晋三柱国之一。 牧青瑶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强援,就是她的师尊。 小郡主急匆匆赶到司天监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司天监内灯火通明,一些小吏正忙忙碌碌。 司天监分为多个区域。 有研制法阵的密室,有祭炼法器的大殿,有调配丹药的香堂,有关押罪犯的牢狱,甚至还有存放妖物尸体用来研究的尸房。 牧青瑶是监正亲传弟子,到了司天监与回家一样,自然畅通无阻。 她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监正在观星台,立刻跑向楼上。 刚上楼梯,迎面下来一人。 “小师妹!你怎么没等我呢。” 下楼的,正是在野外寻找了半宿,刚刚回来的李玄驹。 “抱歉啊三师兄,白厌将军护送我回来,所以没等你。”牧青瑶歉意的道。 “白厌啊,那家伙挺讨人厌的,以后少理睬他,对了,师兄的画地为牢威能不赖吧,那贼人肯定被困住半天!”李玄驹洋洋得意的道。 牧青瑶尴尬了一下,没好意思明说你的画地为牢片刻就被破了。 “幸亏师兄出手,师兄的法力明显又进一步。” 牧青瑶毫不吝啬的夸赞。 她很清楚这位三师兄的脾气,最喜欢别人夸,越夸越找不到北。 “嘿嘿!小手段而已,师兄的传送阵那才叫一绝呢!等我完成手头儿这套十连传送阵,带师妹去兜兜风!”李玄驹得意道。 “师兄的连续传送阵,距离会变远么?”牧青瑶问了句。 传送阵这种法阵,功效只有一个,那就是跨越空间达到远距离传送的单一目的,传送得越远,越消耗法力。 “不会,距离和单次传送阵一样。”李玄驹摇头道。 “连续传送十次,和传送一次有什么区别。”牧青瑶不解道。 “区别大了!小师妹想想看,从皇城一次传送到八山城,是不是什么景色都看不到?多无聊!我这套十连传送阵,可在途经之地停顿十次,能看到十种不同的景致!比起单次传送阵,十连传送阵简直打破了传送阵的桎梏!传送的途中还能看风景,你说绝不绝!” 李玄驹傲然道。 牧青瑶听得瞠目结舌,最后只能给出一个字的赞美。 “绝!” 见牧青瑶匆匆要上楼找监正,李玄驹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道: “小师妹啊,师尊知道你回来了,说你一路凶险返回皇城居然不先到司天监,反而在城里乱跑,所以罚你去地牢面壁思过,十天之后才能出来。” “什么!”牧青瑶大惊失色,道:“我没乱跑!我去找师尊评理!” 李玄驹身后走出两名面无表情的司天监弟子,不容分说架着牧青瑶往地牢走。 “师尊刚吩咐我下来押你去地牢,小师妹先委屈委屈,在里面看看书,休息休息,想吃什么好东西,师兄去给你买来。”李玄驹苦着脸道。 他也不想把牧青瑶关起来,可监正的命令,他不敢不听。 地牢位于司天监最高的观星台下,昏暗阴冷,只有几盏小油灯。 牧青瑶被关进来后,急得直跺脚。 皇帝那边拖着不肯放云缺,师尊这边又罚自己禁足,牧青瑶此刻叫天天不灵,简直欲哭无泪。 禁足十天,到时候学宫考核早结束了! “师尊!放我出去吧!我有急事呀!” “师尊行行好,让我见你一面再关我也行呀!” “人命关天!师尊救命啊!” 牧青瑶在地牢里大喊,可惜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正焦急的喊着呢,牧青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种野兽般的低吼。 她回头一看。 昏暗的角落里,有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牧青瑶吃了一惊,连忙闭口。 眼睛的主人从黑暗里现身。 是个一身黑衣的女人,头发散乱,脸色十分苍白,乍一看好像个野鬼似的。 黑衣女人脚下没动,身子却瞬间出现在牧青瑶近前,几乎贴着牧青瑶的身体,直勾勾盯着小郡主。 “大、大师姐!” 牧青瑶面带苦涩,声音放得很轻的道:“你还在这里啊。” 女人盯着牧青瑶看了好一会,从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鬼魅般退回到阴影里,再无声息。 牧青瑶撅起小嘴儿,无力的坐了下去。 她不敢再喊师尊了。 因为大师姐最厌恶吵闹,喜欢安静。 这位大师姐凶得很。 整个司天监上上下下,基本所有人都被她揍过。 而且下手极狠,经常伤人,所以总被监正关进地牢面壁思过。 牧青瑶上次离开皇城的时候,这位大师姐就在地牢里关着,这都几个月了,她回来,大师姐还没出去呢。 牧青瑶可不想挨大师姐的揍。 真要揍一顿,两月别想下床。 “云缺,你千万不能出事呀。” 小郡主在心里暗暗祈祷,没了任何办法。 倒不是怕云缺被杀头,因为牧青瑶很清楚皇帝不是昏君,乌家寨的事,早晚能水落石出。 她怕的,是云缺冲动,动手强闯天牢。 真要到了那一步,天祈皇城就没有云缺的立足之地了。 牧青瑶的担忧不无道理,以云缺的战力,天牢肯定是关不住的。 但牧青瑶忘了一点,云缺也是混过官场的人。 虽然只是个小小仵作,好歹也算半个官差。 闯天牢的罪名,云缺哪能不懂。 除非真到了必死的那一步,云缺才会杀出天牢,否则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平常猎妖,荒山野地里一样睡,何况有屋有床的天牢。 到了天牢,云缺只当到了免费的客栈,毫不在意。 天牢位于刑部管辖的范围之内,占地极大,关着的囚犯多达上千。 几乎人满为患。 云缺被戴上镣铐,锁住了双手,随身包裹也被扣押。 连刀鞘都被收走。 好在之前把长刀吞入腹中,要不然在天牢里云缺还得表演一次吞刀入腹。 牢房里还算干净,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 两张简单的木床,一个夜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当云缺被关进牢房后,发现里面有人。 天牢里的牢房修建得很宽敞,囚犯多的时候,便会两人一间。 牢门开关的响动,吵醒了里面的囚犯,这人骂骂咧咧揉着眼睛站了起来。 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个子不高十分敦实,看样子有把子力气。 等狱卒走后,汉子斜着眼瞥向云缺,撇嘴道: “新来的,你吵到我睡觉了!” 云缺随口道:“那你继续睡。” “睡不着了!”汉子捏着拳头,示威般说道:“犯了什么事儿啊小子。” “刚进城,骗了点小钱儿。” 云缺没心思理睬对方,把之前表演赚钱说成骗点小钱儿。 一听这话,汉子立刻来了精神,冷笑道:“看来你是个惯犯啊,能骗钱的肯定口舌如簧,来,给大爷唱个小曲儿听听!” 云缺无奈的转向对方,道:“你睡不着是吧,用不用给你唱个摇篮曲。” “行啊!唱什么都成,有意思就行!”汉子兴致勃勃的道。 “摇篮曲不会,我是干白事儿的,只会唱送葬曲,要么给你来一首?”云缺道。 汉子听出不对味了,将拳头捏得嘎巴作响,走向云缺道: “想找茬是不是!今儿大爷让你知道知道,天牢里的拳头有多重!” 嘭! 一声闷响。 那汉子直接被云缺一脚踢得飞起来,撞在墙壁上慢慢滑了下去,一声不吭的昏死过去。 云缺盘坐在一张木床上,等了半天,眼见外面要亮天了,也不见牧青瑶的身影。 “出意外了?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吧。” 云缺自顾自的嘀咕着。 他怎么也没想到,牧青瑶此刻的处境会和自己一样,都被关了起来。 说这话的,不止云缺一个。 同一时刻,皇城与八山城之间的某处荒林间,鼻青脸肿的萍山君坐在一个土包上,望眼欲穿的望着皇城方向。 等了大半宿,也没看到云缺和牧青瑶再次出现。 “该不会把我忘了吧……人族果然没信用!本王的行妖令呐!” 萍山君大吼了一声,随后急忙闭嘴。 这里离着皇城太近,它可不敢大呼小叫,真要让皇城里的高手知道外面有个七阶虎妖,随随便便出来一位都能把它收拾掉。 “这里不是好地方,我得躲远点。” 萍山君趁着天还没亮,逃向远去,远离了皇城。 萍山君做梦也没想到, 云缺与牧青瑶刚进皇城不久就被分别关了起来,别说行妖令,走出监牢都做不到。 天牢内,等待得无聊之际,云缺下意识的沟通妖刀。 这种举动,他时常会做。 就像平常捏捏拳头,活动手脚,属于一种猎妖人独有的习惯。 毕竟妖刀是本体的一部分。 但随后云缺忽然怔住了,眉峰锁起。 妖刀在肚子里,没有任何问题,随时能取出。 可自己与妖刀之间的那种特殊联系,云缺居然感受不到了。 “怎么回事……” 云缺闭上眼,沉心静气,仔细用神魂沟通。 每当他如此感受神魂,都能察觉到神魂里另一个强大妖魂的存在。 那是他的伴生妖魂,自从三岁起便一直存在。 但今天,云缺居然感受不到妖魂! 仿佛自己的伴生妖魂突然消失了一样。 这种情况,云缺从未遇到过。 妖刀尚在,妖魂消失! 很快云缺冷静下来,暗自沉吟。 随后云缺想到了红莲教主最后时刻催动的那个奇怪魂咒。 身体依旧毫无异样,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 但妖魂的消失,云缺认为肯定与那魂咒有关! 想到这里,云缺直接散开上衣。 低头一看,在自己心窝位置,正印着一个小巧的莲花图案。 魂咒,莲花印! 第74章 就怕有病的 红莲教主最后的手段,并非唬人而已。 而是一种阴险的奇特咒印,能印在活人身上。 此刻云缺心窝处的莲花印记,清清楚楚,好似刻在皮肤上一样,擦不掉也抹不掉。 莲花般的烙印,让云缺联想到消失的妖魂。 云缺终于知道了红莲教主这道魂咒的真正威能。 封印神魂! 若是正常人,一旦被魂咒击中,神魂将顷刻封印,成为再无知觉的活死人! 能否醒来,不得而知。 这道魂咒的用处,是封印牧青瑶的神魂。 如果灵芸郡主的神魂被封印,即便不死,也会神魂受损,就算以后能被解开封印,人恐怕也废了,很难神智如初。 毕竟小郡主现在没有任何修为,如此程度的魂咒,必定会伤及神魂,若变得半痴半傻,成为废人,还不如立刻死掉来得痛快。 幸好云缺用本体挡下了魂咒。 相当于救了牧青瑶一命。 巧合的是,云缺有伴生妖魂,魂咒的力量全落在妖魂身上,将其封印。 云缺自己的神魂反而毫发无损。 这也是为何云缺明明挨了红莲教主的魂咒,还感觉不到任何损伤的真正缘由。 想通了这一切,云缺对红莲教主的狠辣大为愤恨。 同时又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伴生妖魂,是猎妖人强大的助力,也是猎妖人身上沉重的枷锁。 刀断人亡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一个真实又惨烈的结果。 云缺所背负着的,是一个早已被定下的宿命,无法更改。 但来自红莲教主的魂咒,却误打误撞的将妖魂封印。 将这份枷锁封印! 没有妖魂,云缺成了普通的八品武者。 没有妖魂,云缺反而拥有了体会正常人的机会! 尽管这份机会无法永恒,但对于云缺这种来自前朝斩妖司的猎妖人来说,是这辈子从未体会过的。 他从出生,便与妖为伍,与妖同眠,自己都渐渐将自己当做一个怪物。 更别提与其他同龄的孩子玩耍。 云缺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他也想去街边与那些小朋友一起嬉闹玩耍。 自从一次无意间力量失控,硬生生掐死一只妖物后,云缺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去尽情玩闹。 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小朋友们掐死几个。 难以控制的妖之力,是猎妖人埋在心底深处的苦涩。 除了猎妖人之间,无人能懂。 可今天,云缺在失去妖魂后,反而觉得浑身轻松起来。 拍了拍心窝处的莲花印,云缺变得心情舒畅。 他希望封印之力持续久一些,让那怪物最好永远陷入沉眠。 “哈!终于自由了!” 云缺伸展双臂,高兴的自语道:“这下出不来了吧,让你总跟我嘻嘻嘻!再嘻呀,我还哈哈哈呢!你个老妖,做梦去吧!嘻嘻嘻,哈哈哈!” 学着妖魂的语调,云缺正自言自语呢。 一回头,见狱友壮汉正瞪着眼睛一脸惊悚的看着自己。 壮汉发现云缺回头,立刻一翻白眼,继续趴着不敢动弹。 被揍一顿不算什么。 在天牢里挨揍是家常便饭,作为牢里的常客,壮汉很清楚一个规则。 不怕手重的,就怕有病的! 遇到手重的,多说被人家打个半死,遇到有病的,容易被人家弄死! 天亮后,天牢里发放牢饭。 一天两顿,只有早晚,中午没吃的。 饭菜清汤寡水,两个粗面馍,一碗青菜汤,几块大咸菜。 别说肉了,连点油水儿都看不到。 云缺的饭量很大。 武夫向来如此,修炼要耗费气力,吃不饱,哪有力气。 云缺倒是不挑食,什么都能吃,可这牢饭实在太少,两份儿也吃不到半饱。 当云缺把狱友壮汉那份都要吃光的时候,对方实在忍不住了,爬起来凑近道: “老大,给我留口汤水吧,一晚上没吃东西,肚子饿瘪了。” 壮汉愁眉苦脸的哀求,语气也变得卑微,称呼更是从昨天的小子,改成老大。 云缺把最后一个粗面馍扔了过去。 壮汉大喜,连连道谢,几口将食物吃光。 “谢谢老大!我叫石头,老大今后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壮汉一脸讪笑的道。 闲来无事,云缺看了看对方,问道: “住几年了。” “半年,不过这里我熟!隔三岔五就进来一趟嘿嘿。”石头陪着笑脸道。 “天牢常客,不赖嘛,混哪条道的。”云缺道。 “小买卖,嘿嘿,小的是个账房先生。”石头道。 “原来是收债的。”云缺点点头,道:“有没有门道出去。” 账房先生并非字面意思,而是混江湖的黑话而已。 这个石头是个替人收债的,等同于文明点的打手。 收到债,大家和和气气皆大欢喜,收不到,只能拳脚相向大打出手。 像石头这种人,混迹在黑白边缘,经常会伤人,自然而然的成了天牢常客。 “这里是皇城天牢,出去的门道不是没有,但我这种地位的小人物,实在攀不上那么高的关系啊。”石头苦涩道。 云缺不再理睬对方,躺在木床上等着牧青瑶的消息。 晌午的时候,虽然没有午饭,囚犯们却有一次出去放风的机会,时间在半个时辰。 石头出去了,云缺没能出去。 新来的囚犯需要关满三个月之后,才会获得放风时间。 等石头回来,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偷偷藏起来的石块,一指长短。 然后又从床底下的稻草里翻出一根铁钉。 云缺看得好奇,问道:“想越狱?” 石头连忙用力摇头,道: “我这么点小罪,至多关个一年半载!越狱的话,没出去呢就得被抓住,然后直接砍脑袋,我又不傻。” “你这又是钉子又是石块的,想做什么。”云缺道。 “嘿嘿,看点好东西!等成功了,让老大先看个够!” 石头神神秘秘的说完,掀开一片遮住墙壁的稻草。 墙被挖出了一个洞,但没挖通,也不知隔壁牢房里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由于墙洞挖得深了,钉子太短,无法继续挖,石头才想了个办法带进来石块,打算把石块和钉子绑在一起,好延长钉子,继续挖洞。 结果他鼓捣了半晌,又用稻草绑又用衣服上的布条,还是无法将石块和钉子连接起来。 石头懊恼的扔掉石块,嘀咕道:“绑不住啊,不够长,这可怎么办。” “没别的钉子了么,多找几根。”云缺道。 “没了,这根钉子还是好不容易弄到的。”石头挠头道。 反正在牢里闲着没事,云缺把钉子要过来,从靴子里翻出五两碎银子。 这些银子是表演吞刀入腹时赚来的,被押来天牢的路上,云缺特意藏在了靴子里。 另一只鞋子也藏着东西,是牧青瑶的那块学宫身份令牌。 云缺决定这个秘密自己得保守一辈子,否则让灵芸郡主知道,怕是再也不要令牌了。 见云缺拿出银子,石头摇头道: “不行的老大,银子太软,而且还是碎银子,更绑不住……嚯!” 石头话没说完,只见云缺五指合拢捏了下拳,再展开手掌的时候,碎银子直接被捏成了一条。 如此手劲,石头惊讶不已,但随后还是摇头道: “用银子做个手柄和钉子连在一起倒是不错,可还是挖不了墙,一用劲就会断的。” 云缺没说话,将钉子安插在银条上,再次捏拳。 随后石头听到了云缺拳头里发出的轻微嘎吱声。 很快,云缺展开手心。 银条已经变得和钉子的粗细差不多,与钉子牢牢连接在一起。 五两碎银子,融合在一起并不少,正常人差不多一拳能握住。 但此刻的银条,比之前要小了十倍以上! 云缺拿着新做好的银钉,在墙壁上划了下,直接划出一道痕迹。 十分坚固。 “成了,继续挖吧。” 云缺将银钉扔给对方,道:“钉子归我了,借你而已。” 石头连忙接住,惊讶道: “老大原来有修为!” 石头这种混江湖的,自然见识过修士,更见过武者,以云缺展现的这份力量,等同于用铁锤硬生生将银子砸得更小,以至于变得更加坚固。 绝对是武夫才有的本事! 石头暗暗庆幸。 幸亏昨天没太过分,只挨了人家一脚,这要真惹怒了武者,把他打个半死都算轻的。 正准备继续开挖,牢房外传来脚步声。 石头急忙收好东西,趴在铁门上往外瞄了一眼,立刻一缩脖子,急忙回到床上坐好。 “查狱的犁大人!刑部提刑官,掌管天牢,这人小心眼最喜欢给别人穿小鞋,千万别招惹!” 石头小声说道。 不多时,一名五十多岁,身穿四品官服的人走到云缺这间牢房前。 “你就是云缺。” 此人拿着一本花名册,对照着云缺道。 “正是。”云缺道。 例行查狱,云缺自然不会多事,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那犁大人皱着眉,看了看花名册,又看了看云缺,道: “三百一十九条人命在身,你犯的事可不小哇。” 旁边的石头一听这话,一张大脸吓得惨白,目光惊悚。 他要债多说打断别人手脚,在监牢蹲个一年半载也就出去了,没想到同住的这位居然是个杀人狂魔! “还好。”云缺淡淡的道。 没多解释,因为没必要,以对方的官职,定不了自己的罪,更无法通融。 犁大人冷哼了一声,继续看着花名册,眉头始终皱着。 他有点拿不准,眼前这个杀人犯究竟什么来头,因为花名册上面被标注了一个‘待审’。 待审的意思,可复杂多了。 有可能死罪,也有可能无罪,不过肯定里面有隐情。 这种罪犯,身为提刑官的犁大人也很少见到,而且待审的批注,是上边的意思,他根本无权过问。 对照了一番花名册,确认无误后,犁大人刚想离开,忽然看到云缺的身份介绍最后,有一行小字。 藏石镇仵作。 “你是仵作?” 犁大人清淡的问了句。 “是。”云缺简单答道。 犁大人瞥了眼牢房里空空的饭碗,语气古怪的道:“会验尸吗。” 第75章 验尸 验尸这种事,那是云缺的老本行。 尤其妖尸,验过成千上万。 不仅验尸,有时候还分尸,扒皮抽筋的那种。 “仵作哪有不会验尸的。”云缺道。 犁大人听罢点点头,道:“想不想吃肉。” 云缺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道: “大人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 “跟我去验一具尸体,若能从尸体死因看出些有用的线索,你在天牢里天天都有肉吃。”犁大人开门见山的道。 “可以,不过除了吃肉之外,我要一份每天放风的资格。”云缺讨价还价道。 “别太贪心,以你的罪名,也许今天是你唯一能离开牢房的一次。”犁大人冷声道。 见对方不松口,云缺也无所谓。 能有肉吃已经不错了,至少不用饿肚子。 答应下来后,云缺被带出了牢房,跟着犁大人来到一间存放尸体的大屋。 一进屋便寒气扑面。 屋子中心是一个宽大的木台,上面盖着一层白布。 屋子里站着不少人,都穿着官服,一个个神色凝重,眉头紧锁,时而低声交谈两句。 有三个仵作装扮的官差正在讨论着验尸结果。 见犁大人到了,屋子里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纷纷见礼。 站屋里的,都是刑部的官差。 大晋王朝设有六部,分别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刑部作为六部之一,掌天下刑罚之政令,责任重大,下设五司。 督捕司,掌缉捕事宜,追捕逃亡之犯;秋审司,掌核秋审,朝审各案;提牢司,掌牢狱,统管狱卒,稽察各地牢中罪犯;赃罚司,掌收放案内赃款及没收财物;律例司,掌修订律法。 天牢重地,归属于提牢司管辖。 提牢司以提刑官梁大人为首,下设十名下属官吏,简称属吏又叫令史,在场的除了直属天牢的仵作之外,全是提牢司的令史。 属于犁大人的下属。 云缺进屋后,扫了眼在场的提牢司令史。 总共十来位,容貌各异,年纪有老有少,大多皱着眉一脸哀相,可能这件凶杀案牵扯不小,都觉得倒霉呢。 看到云缺被带进来之后,这些令史看一眼便移开目光。 没人愿意多看一个囚犯。 唯独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令史,与云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随后微微点头。 人家既然点头示意,相当于无声的打过招呼,云缺也就朝对方点了下头。 这个年轻令史给云缺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不仅此人是唯一一个愿意与云缺这种囚犯打招呼的人,还有一点,是这人的容貌。 此人一半的脸上遍布疤痕,一侧的嘴角开裂,乍一看有点吓人。 竟被毁容了。 从另一半脸上,能看出此人应该仪表堂堂,是个容貌英俊的年轻人。 可惜,被毁掉的半张脸,让这位年轻令史与英俊两个字再也无缘。 犁大人颔首示意后,问那三名仵作道: “可有新的线索。” 语气冷淡,听得出毫无期待可言。 三名仵作连忙躬身回话。 “回禀大人,暂时只能确定为他杀。” “凶手一剑毙命,剑法凌厉。” “从现场无人发现凶手这一点来看,凶手极有可能用的法器飞剑,远距离杀人。” 三名仵作各自道出一句话,便不再吭声。 这三人都是经验老道的仵作,整整查看了一天一夜,也没发现有用的线索。 毕竟只是一具尸体,除了怎么死的,凶器如何之外,实在看不出太多东西来。 犁大人早知道是如此结果,对云缺道: “你来看看。” 云缺也不废话,直接掀开白布,现出下面的尸体。 尽管早已见过尸体,在云缺拉开白布的时候,周围的令史与那犁大人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尸体是个年轻女子,二十岁上下的年纪。 尸体摆放得很好,端端正正,不过是两截的。 一颗人头,被齐刷刷切了下来! 木台下方堆着大量冰块,尸体此刻有些发白,血迹早已被冻住,好似一尊雕塑。 云缺没看伤口,先看了眼尸体的装扮。 一身绸缎的里衣,外套早已被去掉,鞋子还在。 扫了一眼,云缺已然断定了死者的身份。 尸体的头发盘得极其繁复且端庄,这种发型,通常连豪门望族的贵妇人都难以企及,需要专门有人打理才行,绝非小门小户人家。 尤其鞋子,十分精美,绣着小巧的牡丹,还是用的金线。 独自立瑶阶,透寒金缕鞋。 单单这双鞋子就造价不菲! 云缺判断,这名死去的女子,应该是皇宫里的人,有可能是名地位不低的宫娥。 而且这女子是有修为的。 云缺从女子手掌的一层老茧判断出,死者是名武者,经常动用刀剑。 至于宾妃身份,则不大可能。 宾妃是皇帝的女人,即便死去,也不会脱掉外衣,让一群大男人在这验尸,那是皇帝所无法容忍的。 看出尸体的身份后,云缺随口问了句: “死者,死于何时。” 什么时候死的,其实对云缺来说无关紧要。 但昨晚牧青瑶进了皇宫,至今也没出现,不知这宫娥之死会不会与牧青瑶有关。 “一天之前。”犁大人沉声道。 得知时间,云缺放心了。 他和牧青瑶昨晚才进的皇城,那时候这宫娥早死了。 随后云缺开始仔细验尸。 先把人头拿起来摆弄半晌,还凑近闻了闻,鼻子几乎要贴在人头的脸上。 云缺这番举动,看得周围的几位大人直皱眉。 连那三个仵作都看得瞪大了眼睛。 让你来验尸,不是来玩尸,看样子你好像还想尝一尝似的。 看了看伤口的断面后,云缺将人头与身体合拢,问道: “发现尸体的时候,死者的脸朝上,还是朝下。” “脸朝上,我亲眼得见。”犁大人沉声道。 “朝上啊,我验完了。”云缺神态轻松的道:“大人想知道什么线索。” 见云缺气定神闲,好似把握十足,犁大人立刻眸光一亮,道: “凶手是男是女?凶器是刀是剑?凶手的修为是高是低?但凡与凶手有关的任何线索都可以!” 云缺闻言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当众人以为他要高谈阔论之际,只听云缺道: “不知道男女,不知用刀用剑,也不知修为高低,但我知道这女子应该尚未出阁,大人若是不信,找个媒婆一验便知。” 一群官人还以为有了凶手的线索,结果此刻纷纷泄气,怒视着云缺。 犁大人愣了愣,恼怒道: “我不管尸体!我只要凶手的线索!” “大人别急。”云缺微笑道:“我看不出别的,不过我能断定,杀人凶手,他不是人。” “本官知道那凶手不是人!是个冷血的禽兽!你到底会不会验尸?”犁大人气得头顶快冒烟。 其他人都不敢言语。 纷纷对云缺投去敬佩的目光,心说你小子真有种,我们得罪了顶头上司,肯定要被穿小鞋,你一个囚犯还敢戏耍提刑官,今后在天牢别想消停,等着受罪吧。 云缺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大人误会了,我说的不是人,并非骂人,而是那凶手非人,不用刀也不用剑,用的,是爪子。” 一句话,犁大人豁然一怔。 其他人也错愕不已。 其中有个仵作反驳道: “年轻人,你难道没看见伤口么,那么明显的切割面,非刀既剑啊!最不济也该是斧子,怎么可能是爪子?” 云缺没再过多解释,而是指着人头道: “大人觉得,死者现在是什么姿态。” 犁大人与众人将目光落在尸体身上,一群人看了半晌,各自摇头。 “还能什么姿态,死倒儿的姿态呗!”一名上了年岁的令史道。 云缺叹了口气,指点道:“仔细看,她在低着头。” 云缺说完,犁大人等人终于发现,死者的人头与躯干被合拢后,的确呈现着微微低头的状态,只是幅度不大,不注意观察很难发觉。 “低头又如何,能证明什么?”犁大人狐疑道。 “能证明她不是被人杀的啊。”云缺道。 犁大人额头的青筋都崩了起来,好似即将爆发的火山,一个劲运气。 云缺说的云山雾罩,这位犁大人身为四品提刑官,在刑部混迹多年,是个老油条了,可今天居然一句话也听不懂。 “哪位大人带着刀剑,借我一用,我来复原死者的真正死因。”云缺道。 其他人没动,唯独那位半张脸毁容的年轻令史,将随身携带的腰刀递给了云缺。 云缺道了声谢,随后突然拔刀出鞘,一刀斩向犁大人的脖子。 一连串的举动,出人预料,风驰电掣! 周围众人全吓傻了,认为云缺要当场行凶,杀害提刑官大人。 那犁大人更是惊得一身冷汗,根本没时间反应。 长刀戛然而止,稳稳停在犁大人的脖子前。 犁大人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咽喉处,贴着凉丝丝的刀刃。 不用多,只需再斩一寸,他这条命就算交代。 “你、你要作甚!” 犁大人满头冷汗,急急道:“云缺你别犯傻!你的罪名有转机,并非一定死罪!花名册上有大人标注的待审二字,你的案子有隐情,只是尚未开始调查而已!” 犁大人吓得把花名册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云缺也有点意外。 帮忙验个尸而已,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云缺此刻的状态,与挟持了犁大人一模一样。 借出腰刀的那个年轻令史皱了下眉,双手无声的捏成拳,同时双臂上有一缕缕独属于武者的气机出现。 显然这位是有修为的,而且准备出手。 毕竟是他借出的腰刀,一旦云缺将犁大人杀掉,他也逃不开干系,容易被认定为云缺的同伙。 这时云缺好整以暇的对其他人道:“诸位大人仔细看好,犁大人现在是仰着头,还是低着头。” “仰头!” “对!是仰头,没错!” 几名令史连忙确认。 不用问,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事儿。 云缺随之放下刀,将其还给那名半张脸毁容的令史。 犁大人惊魂未定,怒道: “我仰头还是低头,与杀人凶手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云缺笑道:“大人听我详细道来。” 第76章 切过上千次脑袋 面对一众提牢司的官人,云缺风轻云淡,侃侃而谈。 “看犁大人的身手,应该没有修为才对,是个普通人。” 刚说出一句,那犁大人立刻反驳道: “本官虽无修为,却修圣人之道!饱读天下诗书,常处才墨之薮之地,走笔成章!誓要效仿圣哲之治,栖栖遑遑,孔席不暖,墨突不黔!” 云缺听完眨了眨眼,道: “大人文采斐然,说到底,还是个没修为的普通人呗。” 犁大人高昂的情绪瞬间崩解,咬了半天牙,无力的点了点头。 说他是普通人,身为当朝四品,又岂能被冠以普通二字。 可说他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他实在无力反驳。 云缺继续道: “刚才那一刀,是八品武者的出刀速度,大人身为没有修为的普通人,都有仰头的动作,说明我们人族对危险有着一种天然的判断,我称之为直觉,尤其临死之际,人的直觉会最灵敏。” “其实这种直觉,天下生灵都有,比如你杀鸡杀鸭甚至杀猪的时候,鸡鸭看到屠刀临头,都会有刻意的挣扎躲避动作。” “当然我不是说大人是猪,而是说直觉这种东西,是天下生灵的共同特点。” 一番直觉之谈,听得在场众人晕头转向,似懂非懂。 那位半张脸毁容的年轻令史,稍作沉吟后,赞同的微微点头。 犁大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怒道:“直觉与凶手有什么关联!” “大人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云缺笑了笑,继续道:“刚才我那一刀若是砍下去,大人觉得自己会面朝下,低头趴着死,还是脸朝上,仰头躺着死呢。” “当然是仰着头!脸朝上躺着死了!”犁大人怒不可赦的吼道。 “大人果然聪明,自己怎么死的都知道。”云缺呵呵笑道。 犁大人的鼻子快要被气歪了,可很快他察觉到一个不同之处。 木台上的尸体,头是低着的,本该趴着死才对,但发现尸体的时候,却是正面朝上! 死法截然不同。 甚至可以说诡异! 犁大人冷静了下来,皱眉道: “尸体死亡时,正面朝上绝对没错,我们刑部在第一时间赶到,尸体绝无第二人触碰……” 犁大人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分析道: “会不会凶手的刀剑太快,让死者没时间反应便身首异处?” 云缺否定道: “不会,因为再快的刀剑,在正面切掉头颅的时候,也会产生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会带着尸体朝后倒去,我切过上千次,不会错的。” 犁大人闻言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可随后他心头一惊。 切过上千次脑袋! 天祈城里资历最老的刽子手都不敢这么说! 你丫的到底杀过多少人呐! 大屋里一时安静下来,人们纷纷往旁边挪动脚步,都想离着云缺远点。 这种杀人狂,谁也不敢离太近。 其实云缺说的切过上千次,只是个谦虚的说法,他斩的妖,还得多十倍。 犁大人心惊肉跳的继续问道: “尸体的确有异样,但你如何能证明凶手非人?” 云缺再次拿起人头,将其摆正。 之前人头合拢的时候是低着头,这次头抬起来,脖子处立刻出现一个前端大、后端小的缺口。 “大人觉得,这具尸体是不是缺了点什么。”云缺道。 “尸体脖子上缺了一块血肉!”犁大人马上看出端倪。 “大人果然聪明!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云缺也学着对方咬文嚼字的赞了句。 这句话前半句,犁大人听得十分满意,毕竟谁都喜欢赞颂之言。 可后半句听完,犁大人气得脸色发青。 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前面的明察秋毫的确是夸人的词儿,可后面加在一起就是损人的话了。 说的是眼力能看到一根毫毛的微小,却看不到一车柴草,比喻只看到小处,而看不到大处。 云缺其实也读书。 藏石镇县衙里的藏书他的确都看过,否则也说不出这句话。 但看是看,书上一些深奥的道理,大多数都无法理解,毕竟没人教。 明察秋毫,云缺知道是夸人的,觉得后面的话也应该不错,于是照猫画虎,全都抖落了出来。 犁大人心急这件案子,没心思理睬别的,质问道: “即便尸体少了块血肉,有可能是斧子之类的凶器所为,单凭这一点,无法证明凶手非人!” 没等云缺说话,在场有一名身形魁梧的令史开口道: “大人,属下的武器便是重斧,以斧子斩杀敌人,的确能让伤口呈现出开裂状态,好比砍柴,但斧子无法凭空带走一块血肉。” 犁大人毕竟是没有修为的文官,对杀人这种事实在是外行。 他沉吟片刻,疑惑道: “既然如此,那丢失的血肉,哪里去了?” 其他人也疑惑不解,都想不通消失的血肉在什么地方。 “难不成被凶手带走了?”一名年迈的令史道。 “这位大人说对了。”云缺此时伸出一根手指,解惑道:“消失的血肉,留在了指甲里。” 众人更加疑惑,纷纷狐疑的盯着云缺。 “所以杀人的凶手不是人,而是妖。” 云缺道出了最终答案,道:“那妖物用一只利爪,切开死者的脖子,消失的血肉,留在了利爪的指甲里,不止血肉,还有一节断骨,大人若有兴趣,不妨看看尸体的脖骨是不是少了一小节。” 犁大人闻言立刻吩咐那三个仵作动手,现在就剃掉血肉。 三个仵作急忙领命。 反正这活儿他们熟得很,一些诡案的尸体,少不得最后要切开查看各处内脏。 不多时,尸体的脖子与头颅连接处变成了完全的白骨。 头颅与身体一接,立刻能看出脖骨缺失半寸左右,而且是前面缺得多,后面缺得少。 与尸体外表缺失的血肉,形状一致! “难道真是妖物所为!” 犁大人瞪起了眼睛,猛搓双手,兴奋道:“老天开眼,终于有点眉目了!” 那位半张脸毁容的年轻令史开口道: “天祈皇城有伏妖大阵笼罩,怎会出现妖邪作祟?” 其他人也纷纷回过味儿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大阵的事我不管,只要查出凶手的蛛丝马迹,就能向上边交差了。” 犁大人说罢看向云缺,道:“你很好!很好!” “是大人聪慧。”云缺客气道。 “给他拿两只烧鸡,二斤牛肉!”犁大人吩咐完,又补充道:“再给他一壶清酒!今后每天给他送一顿肉,算我账上。” 一众下属立刻点头领命。 天牢里提刑官最大,上司吩咐,谁敢不同意,更别说是提刑官大人自己出钱。 云缺在犁大人耳边低声道: “大人,牢房里暗无天日太闷了,明天的放风时间您看……” “再说吧。”犁大人摆手道:“押他回去。” 云缺笑了笑。 再说,就是有门儿。 倒不是云缺非得出去放风,而是他不知道会被关押多久。 整天在牢房里浪费时间可不行。 听说自己的案子被标注待审,云缺就知道这件事要被无限期的拖后。 关个几天甚至一两个月都没什么,真要关个十年八年,那云缺宁可逃出去,大不了离开大晋。 云缺得提前准备,打探好天牢守卫的大致修为与地形情况,做好溜走的后手。 毁容的令史负责押送云缺。 回牢房的路上,此人微笑道: “小兄弟断案如神,实在令人佩服啊。” “瞎猫碰死耗子,运气而已。”云缺客气道。 “运气,又何尝不是一种天赋呢,小兄弟当真杀过上千人?” “没有,我不怎么杀人,就是没事儿的时候宰些山猫走兽,弄点兽皮讨生活。” “小兄弟口中的山猫走兽,恐怕指的是妖,看来你没少斩妖,正好,我也喜欢猎妖,若有机会,我们切磋切磋,看谁斩的妖物更多更强。” “大人说笑了,天下脚下哪有什么妖啊。” “谁说没有!学宫在城外建有一座妖山,其内妖物繁多,专门供学子狩猎,是一处试炼之地,我经常去,时而受伤,不过斩妖的感觉实在痛快!” “学宫还有妖山?不怕妖物伤人吗。” “当然不会伤人,妖山周围存在法阵,其内的妖物是出不来的。” “这样啊,不知猎杀了里面的妖物,归不归自己?”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通常妖物尸体会留在妖山,小兄弟的思路实在清奇啊,哈哈!” “没办法,人穷志短嘛,学宫里最好能赚钱,要不然我的生活费都没着落。” “小兄弟也准备报考天祈学宫?” “是啊,我有举荐资格,直接参加最后考核就成。” “那好哇!我是学宫演武殿学子,白天在这里当差,晚上回学宫修炼,等你进了学宫,咱们就是同窗!我叫吴鹰,在天牢若有难处,你可以让狱卒来找我。” 吴鹰显得十分热情,把云缺送回牢房后,又亲自送来犁大人吩咐过的食物。 等吴鹰走后,云缺开始吃饭。 一口牛肉一口酒,看得旁边的石头直咽口水。 “老大,这顿不会是断头饭吧?” 石头胆战心惊的道。 他见过不少囚犯会有一顿好吃好喝,不过吃喝完了,会被押赴刑场砍脑袋。 “断你个头,我又没罪。”云缺道。 石头将信将疑,看了看烧鸡和牛肉,他有点信了。 因为这吃的有点太好了! 断头饭多说给个鸡腿一大碗米饭,没见过两只烧鸡二斤牛肉的,而且还有酒! 闻到酒香,石头往前凑了几步,讪笑着将银钉还给云缺,道: “老大,挖通了!能看到隔壁了!” “动作挺快的。” 云缺收起银钉,给对方匀了碗酒,又分了个烧鸡。 不是奖励,而是早上吃了这位的早饭,还他一顿。 石头连忙道谢,先喝了一大口清酒,美滋滋的抓着烧鸡大啃。 “隔壁有什么好看的。”云缺边吃边道。 “嘿嘿,老大待会儿看了就知道,保准你看完还想看!”石头神神秘秘的道。 第77章 隔壁美景 天牢的牢房互相挨着。 云缺所在的这件牢房隔壁,按理说也该关着囚犯才对,云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看的。 不过既然石头说得神神秘秘,勾起了云缺一丝兴趣。 等吃完了饭,云缺来到孔洞近前,随意的朝隔壁瞄了一眼。 隔壁牢房里关押的,是个女人。 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侧肩头露在外面,现出刺眼的莹白。 女人抱着双膝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看不到容貌。 云缺看了一眼便失去兴趣。 还以为关着个怪物,原来只是个弱女子。 云缺正要收回目光,牢房里的女人缓缓抬起头,朝着墙壁上的孔洞望来。 云缺看到了对方的脸。 这女人的年纪在二十多岁,看着披头散发邋邋遢遢,可容貌居然生得极美! 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清澈的眸子宛若秋水,精致的琼鼻,樱桃小口不染而朱。 女人的五官每一样都无可挑剔,组合在一起更是绝美中透着一种妖异,如异域舞娘,天外妖姬。 如此一个标志的美人,居然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任谁看到都会有一种我见犹怜,恨不得将其救出这处苦难之地的冲动。 美人,云缺看过不少。 无论藏石镇的大家闺秀秀儿姐,还是灵动狡黠的乌灵儿,都是很美的女孩,更不用说灵芸郡主那种天生丽质的绝代佳人。 但隔壁牢房里的女人,给人一种柔弱中透着邪魅,美丽中暗含杀气的感觉,如冰山般只可远观,不可接近,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扰的冷漠。 看到女人面貌的那一刻,云缺只能想到一个词汇来形容。 美人如狐! 若非这里是皇城天牢,如果在荒山野岭遇到这个女人,云缺会觉得对方是个狐妖所化。 简直如狐狸精一样! 欣赏美人,是云缺的一大爱好。 云缺大大方方的看了半晌。 女人显然也看到了墙洞里的眼睛,默默与云缺对视,眼眸里毫无波动,好似一潭死水。 云缺不眨眼,那女人也不眨眼。 两人就像较劲似的,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 石头在旁边等得直咽口水,有心让云缺歇会儿,自己好过过眼瘾,又不敢开口。 提刑官犁大人可亲口说了,这位背着三百多条人命呢。 直至一顿饭的时间,局面有了变化。 云缺是八品武者,瞪眼睛而已,根本不累,看一天都没问题。 那女人先垂下了目光,缓缓抬起手,开始解自己囚服上衣的扣子。 云缺觉得奇怪。 这女人有怪癖不成,被人看非但不恼,还想让别人看得更多? 于是云缺瞪大了眼睛,贴在牢房墙上,看得饶有兴致。 这种小场面,对看遍藏石镇所有年轻女人沐浴的猎妖人来说,实在是小儿科。 随着女人手上的动作,第一颗扣子分离。 现出一大片莹白。 然后女人开始解第二颗扣子。 就在第二个扣子即将解开的那一刻,云缺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狰狞的影像! 一只硕大的蜈蚣竟钻进墙洞,快速朝着云缺的眼睛爬来。 天牢里昏暗潮湿,虫蚁自然不少,若被蜈蚣朝着眼睛咬一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云缺的反应速度,自然不是蜈蚣能比拟。 一侧身,让开墙洞。 那蜈蚣沿着墙洞爬了出来,很快钻进角落消失不见。 石头看到蜈蚣,连忙冲过去一顿乱踩,一边骂骂咧咧,生怕被这玩意咬到。 普通蜈蚣虽然不致命,但伤口肯定会红肿,这里是天牢,没人给囚犯看病,遭罪的只能是自己。 云缺的眉峰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扫了眼蜈蚣爬走的角落。 巧合? 再次朝墙洞里看去。 隔壁的女人已经扣好了衣服,垂着头,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扫兴的蜈蚣。 云缺没去多想,盘坐在木床上运转周身气机,闭目打坐,思索着刚才验尸一事。 从那位犁大人的只言片语判断,皇宫里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凶手杀掉宫女,又能全身而退,这种情况很蹊跷。 没人会潜入皇宫,只为了杀个宫女,肯定有特别的目的。 按照常理推断,凶手应该冲着皇帝去的,想要刺王杀驾。 以云缺敏捷的思维,第一时间便排除了这个猜测。 皇帝身边肯定有高手昼夜保护,凶手若想刺杀皇帝,首先遭遇的绝不会是一个宫娥,而是面对一群大内高手。 可尸体只有一具。 如果有更多尸体存在,云缺相信那位犁大人肯定会统统拿出来分析。 以云缺猜测, 杀掉宫娥的凶手,目的不在皇帝,而是皇宫里贵重的东西。 凶手的身份是个贼! 在行窃过程后,恰巧被宫娥撞见,这才痛下杀手,留下痕迹。 从犁大人如此急迫的找出凶手线索来看,那凶手应该得手了,带走了某种贵重之物,皇帝因此大怒,刑部自然跟着倒霉。 “皇宫里丢了什么呢。” 云缺在心头暗自沉吟。 皇帝与他太过遥远,皇宫的财富,云缺也很难想象,实在猜不出皇家丢失的到底是什么。 云缺转而开始分析凶手。 比起皇宫失窃,云缺对那个神秘凶手更感兴趣。 因为那家伙与妖有关。 凶手未必当真是一头妖物,更有可能的,是一个能驾驭妖物的修行者。 比如自己这样的猎妖人。 若动用妖之力的话,云缺也能以妖爪杀人,留下与宫娥尸体上一模一样的伤口。 “伏妖大阵看来不像传闻的那么威力无穷,一定存在着某种缺陷,或者有人能在大阵内遮蔽妖气。” 云缺在心里如此想着。 否则就不会出现皇宫妖影这等奇闻。 “与其杀掉宫女,不如将其打昏,麻烦还能少一点。” 云缺继续推算着,在心底自语。 杀人,不仅会留下痕迹,还会更快泄露凶手的踪迹,引来皇宫护卫追杀。 打昏的话,逃走的时间将更加充盈。 凶手执意杀掉宫女,在云缺看来只能说明一点。 宫女看到了凶手的模样,或者看清了凶手的身形轮廓,从而被灭口。 “凶手看来对皇宫十分熟悉,又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半点模样,这家伙有点意思。” 云缺暗暗一笑。 他已经大致猜测出凶手的真正身份。 极有可能是庙堂中人,或者军方的高手,甚至是皇亲贵胄。 总而言之一句话, 凶手,是混迹于天祈皇城的内鬼,有着一层明面上地位不低的身份做掩饰。 如果让云缺得皇宫里丢失了什么,他能分析出更多线索。 可惜,犁大人守口如瓶。 又或者那位犁大人也不清楚失窃之物。 散去思绪,云缺不在多想。 皇帝家的事,他没兴趣理睬。 不过诡案凶手的线索不能浪费,云缺准备有机会再利用一二,找那位犁大人换点东西。 石头还在墙边窥视隔壁,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咽口水。 “看多了伤眼。” 云缺随口道了一句。 石头立刻听话的离开墙洞,学着云缺盘坐在木床,嘿嘿讪笑道: “怎么样老大,是不是看完还想看!我活到这么大,就没见过有女人比她好看的!” “那是因为你活得还不够久。”云缺道。 “我活得越久,看到的女人就越老哇,总不能娶个婆娘,越活越年轻吧。”石头疑惑道。 “笨呢,只要活过千年万年,活到成仙,你就能看到仙女,仙女还能比她丑吗。”云缺道。 “对哦,好像是这个理儿……”石头挠了挠头,觉得不对味了,苦笑道:“嘿嘿我哪能成仙呐,我这辈子能成个家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隔壁的女人是谁。”云缺道。 “阿梅,梅花的梅!没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阿梅是牢里的犯人给取的。”石头道。 “阿梅?为何取这个名字,跟个丫鬟似的。”云缺道。 “因为她喜欢梅花!外面放风的区域,墙外有些梅树,开花的时候,跳得够高就有机会摘几朵,只要给阿梅两朵梅花,她会给你唱一段小曲儿做报答。”石头道。 “她要梅花做什么。”云缺问道。 “喜欢呗!女人不都喜欢花儿么。”石头挠头道。 云缺瞥了眼墙壁上的孔洞。 梅花不仅能看能闻,还能入药。 “等过些日子梅花盛开的时候,以老大的身手肯定能摘到更多!到时候老大就有耳福了,我保证老大这辈子肯定没听过那么好听的小曲儿!”石头打着包票道。 “有多好听,能比青楼里的花魁唱得还好听?”云缺不信的道。 “没得比!” 石头兴致勃勃的道:“干我这行的,少不得与那些大老板打交道,有时东家收到账,一高兴带着我们去青楼听曲儿,天祈皇城里最有名的八座青楼,八位花魁,我大多听过,比起阿梅的歌声,那些花魁唱的简直难以入耳!” “有那么好听?”云缺奇怪道。 “阿梅唱的小曲儿绝对是天籁之音!听过一次这辈子都忘不掉!” 石头炫耀道:“去年我踩着另一个狱友的肩膀才够到两朵梅花,还被狱卒打了一顿,听完阿梅的曲儿,我觉得再被打两顿都值!” 云缺听得好奇。 小曲儿还能唱出天籁之音,这得多高的音律造诣。 本来人就长得极美,又有一副好嗓子,这等女人又怎会落到天牢之地? “那个阿梅,她什么罪名?”云缺问道。 提及阿梅的罪名,石头的神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第78章 美梦 石头的神色,呈现出一种难以启齿,又心惊肉跳的模样。 他先跳下床,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凑到云缺近前,低声讲出了阿梅的罪行。 云缺听完,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切了侯爷的命根子?” 云缺啼笑皆非。 这种罪名不好判刑,别说大晋律例,连前朝大燕律例都没有记载。 “美人如蝎啊,哪位侯爷这么倒霉。”云缺实在想笑。 “听说是大名鼎鼎的锻纸侯,阿梅是他新纳的小妾,结果还没洞房呢,咔嚓!被一剪子给切了!” 石头说着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那种伤势虽然不致命,但太遭罪了,想一想都瘆得慌。 “断子侯?这位侯爷的名号不错啊,断子绝孙,早有征兆。”云缺实在没忍住,呵呵笑了两声。 石头一听顿时大惊,连忙比量禁声的手势,低声道: “嘘!老大小点声!这话要是让锻纸侯听了去,肯定跟你没完!”石头忌惮道。 “既然是纳的妾,怎会出现这种局面,阿梅难不成是那个断子绝孙的侯爷,强买强卖的民女。”云缺道。 “估摸着差不多,我也是这么猜的,可怜阿梅,年纪轻轻就被下了大狱,这辈子怕是出不去喽。”石头叹息道。 云缺听得奇怪,问道:“阿梅不是死罪?” 重创当朝的侯爷,这种罪名绝对不轻,若是普通民女,肯定要被砍头。 “应该不是,她在这里至少关了三年,要是死罪,早砍头了!”石头道。 云缺更觉得奇怪了。 切了侯爷的命根子,还能在天牢关押多年而没死,这个阿梅的身份怕是没那么简单。 “阿梅什么来头。”云缺道。 “不清楚,她从来不跟别人说话,罪名也是从一个狱卒口中传出来的,要不是会唱小曲儿,都以为阿梅是哑巴呢。”石头道。 云缺点点头,道:“说说那个断子绝孙侯。” “锻纸侯,锻造的锻,纸张的纸。” 石头解释道:“锻纸侯此人精通锻造武器,听说大晋立国之前就是皇帝的家丁,负责锻造军械,手握大权,因其锻造的手艺精湛,能锻造出如同纸张薄的钢刀,后来被皇帝封为锻纸侯。”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云缺感慨了一句。 当今皇帝原本是一方诸侯而已,坐上皇位,家中的旧臣家丁自然水涨船高,封侯拜相。 听到这个消息,云缺想起了牧青瑶的父亲,阜南王也是皇帝曾经的家将,应该与那个锻纸侯很早就认识。 石头说得起劲,继续讲道: “锻纸侯这人是有名的色中饿鬼,男女通吃!我曾经跟着一位大老板办事,老板有一次喝醉,说了个隐秘,他说这些年往锻纸侯府上送去的少男少女至少有五十个!全是十来岁大,供那锻纸侯享乐!” 云缺皱了皱眉,厌恶道: “十来岁大的孩子也不放过,这种畜生断子绝孙实在太便宜了,断得好啊,那个断子绝孙侯该不会叫禽兽吧。” “对啊,锻纸侯就叫琴寿!琴声的琴,寿元的寿!”石头道。 “禽兽,断子侯,呵!好名好封号!”云缺笑了声。 说话间,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晚饭和早饭差不多,白菜汤,粗面馍,外加一碗大咸菜。 云缺正准备吃饭,牢门开了,吴鹰走了进来,提着一个食盒。 “吴大人。” 云缺起身拱了拱手,手上的镣铐哗啦作响。 这位半边脸毁容的提牢司令史,给云缺的印象还不错,是个直来直往的人。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反正你早晚也要入学宫,我长你几岁,叫我师兄即可。” 吴鹰说着将食盒打开,里面是四菜一汤,一盆热腾腾的白米饭,还有一小壶酒。 “吴师兄,这是?”云缺改了称呼。 “犁大人每天送你的肉,你中午吃,晚上这顿我管,放心吃,只要师兄在天牢一天,你的饭菜管够!”吴鹰笑道。 “谢过吴师兄。”云缺诚心的道谢。 比起天牢的清汤寡水,食盒里的四个全是肉菜,香气扑鼻,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谢什么,区区酒肉而已,不值一提!我们武者以气血为根本,吃得少了,一顿两顿还没事,时间一长气血会逐渐衰弱,再想补救可就难了。” 吴鹰笑着拍了拍云缺肩膀,道: “师兄还等着跟你去妖山比试比试谁猎的妖更多呢,慢慢吃,我放衙了,要回学宫修炼,记得吃饱了打套拳,舒展开筋骨再睡。” 云缺点头道:“师弟知道,对了吴师兄,晚上学宫里也有先生授课么。” “当然有!有的先生脾气古怪,白天睡大觉,只有晚上才会授课,别看我整天在提牢司当差,其实修炼上一点没耽搁。”吴鹰道。 “吴师兄不睡觉的吗。”云缺道。 “我睡得很少,一天休息个把时辰即可,人这一辈子,有三成时间浪费在睡觉上,我睡得少些,相当于比旁人多活很多年。”吴鹰道。 “吴师兄够拼的,将来定能扬名天下。”云缺赞了句。 如此勤奋的人,又岂会默默无闻。 “哈哈!借你吉言。” 吴鹰从怀里掏出把钥匙,将云缺手上的锁链打开。 “这样才能练拳。” 吴鹰关上牢门,转身离开。 云缺活动了一番手腕,倍感轻松。 手被锁着,始终行动不便,吃饭都不香。 “还是老大人脉广啊!” 石头眼睛瞪得多大,挑着两个大拇指拍马屁,随后讪笑:“老大能不能分我一小杯酒,我不要菜!尝尝酒味就成嘿嘿。” 食盒里的饭菜足够多,云缺也不小气,道:“便宜你了,过来吃吧。” “多谢老大!” 石头美滋滋的倒了杯酒,能在天牢里混上酒菜,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刚喝了一小口,石头立刻惊呼道: “桃花酒!这是仙客楼的招牌!一小壶就要一两银子!” 云缺也尝出酒味的不同,醇厚中带着一种淡淡花香,入口绵长,比起犁大人给的清酒好喝多了。 石头仔细看了看四盘菜,羡慕万分的道: “都是仙客楼的招牌菜啊!这顿饭菜少说二两银子打底儿!” 一顿饭二两银子,确实不少了。 吴鹰出手果然大方。 吃饱喝足,云缺舒展了一番筋骨,准备练拳。 吴鹰说得没错。 天下武夫,均以气血为主,首先要吃饱肚子。 别看云缺猎妖四处跑,从不亏待五脏庙,每天必须吃饱喝足。 只有吃饱,才有气力可言,整天饿着肚子,没人有力气修炼武道。 所以武夫的食量都很大。 武道更是武夫不可或缺的功课,演武之法,必须时常习练,方可保持气机源源不断。 云缺练拳不多。 不是不会,而是没那个必要。 因为天天斩妖。 与妖物搏杀,就是最佳的习练。 世上没有任何一套功法,能和真刀真枪的实战相比。 在天牢无妖可斩,云缺想要保持气机,只能练拳。 云缺抬起双拳,一震双臂,做出起手式! 云缺刚刚亮出架势,旁边看热闹的石头顿时吓得躲在墙角,不敢靠近。 云缺的起手式太吓人了。 双拳震荡出两团气浪,双臂之上如同有旋风在游走,囚服都跟着鼓荡开来。 那是武者运转的气机,在身外所产生的风旋! 云缺这套拳,打得不算快,每一拳都带着破风声,大开大合,只有一个字能形容。 猛! 刚猛,凶暴! 这套拳有名字,叫七杀拳法,由七杀刀法衍化而来,是前朝大燕斩妖司的一份传承,云缺打小就学过。 七杀拳以攻为主,根本没有任何防御的招式。 每一拳都攻向敌人的命门,如同斩妖人的妖刀一样,有去无回,不见血就不会收。 完全的搏命之法! 打到最后,云缺侧腰扎马,双拳齐出。 嘭!! 拳风击打在墙壁上,吹起一层沙尘。 尽管拳头没贴到墙壁,仍旧在墙上留下两个浅浅的拳印! 这便是八品巅峰武夫的战力。 角落里的石头看得直冒冷汗。 他现在才知道,昨天人家那一脚,根本没用力! 如果挨上云缺全力一脚,石头很确定,自己的肚子会被直接踢爆! 等云缺收招定式,已然出了一身透汗。 石头在角落里连忙抚掌叫好,给足了老大面子。 云缺散掉外衣,现出精壮的上身。 外表看着瘦削,实则筋肉扎实,八块腹肌半块不少,由于气机仍在运转,身上的汗水自行蒸发,在云缺双肩上形成一层淡淡的雾气。 此刻的云缺,身躯健硕,雾气蒸腾,看起来犹如一般,有一种阳刚之美。 这便是武夫的特点。 天下武夫,极少会出现阴柔之人,并非没有,而是相当罕见。 大多武夫都如云缺这般,从里到外透着一股男子汉独有的阳刚之气。 石头鼓完掌,看到云缺心窝处的烙印,夸赞道: “老大这刺青,好别致啊!” 石头自己身上也有,纹了一条花臂,他这种行当自然将自己装饰得越凶越好。 但刺青,都是青的,石头见过无数刺青,头次见到带有颜色的刺青,还是一朵惟妙惟肖的莲花。 “喜欢的话,给你也刺一个。”云缺随口道。 “不用不用!我怕疼嘿嘿。”石头连忙谢绝。 纹花臂把他疼个半死,这要弄个红莲,不定得疼多久呢。 云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扫向墙壁上的孔洞。 武夫没有其他修行者那种能察觉周围一切微小变化的灵识,但武者的五感极其敏锐,云缺察觉到有目光望向自己。 果然,孔洞对面,一只漂亮的杏眼,正盯着自己看。 隔壁的阿梅。 云缺大大方方站在原地,让对方看个够。 你那么小气,解个扣子就没了。 咱大方,随便看! 等汗水蒸腾之后,云缺穿上囚服倒头便睡。 吴鹰那种勤奋,云缺学不来,也不想学。 人生最大的爱好除了看美人沐浴之外,就只剩睡觉了。 对混吃等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睡觉更好呢。 这一晚,云缺十分罕见的做了个梦。 还是个美梦。 梦境里,隔壁的阿梅身穿长裙,赤着双足朝自己走来,葱白的脚趾犹如卧蚕,温润如玉。 阿梅一边走,一边宽衣解带,一张狐儿脸充满了诱惑。 看得云缺一眼不眨。 直至上衣即将褪去,忽然又被其裹紧。 云缺大失所望,仔细一看,阿梅的脸睱已经变成了牧青瑶,正嘟着小嘴儿一脸嗔怪,满眼幽怨。 云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随之转醒。 狭小的牢窗外,天边放亮。 云缺望着牢房棚顶,想着心事。 被关进天牢已经一天多了,这么长时间,牧青瑶始终没出现。 牧青瑶不可能把自己忘了,经过那么多天的相处,云缺知道灵芸郡主绝非薄情寡义之人。 牧青瑶没出现,云缺想来只有一个可能。 对方与自己一样,暂时失去了自由。 点燃烽火惹恼了皇帝,被关了起来? 还是阜南王回来了,怕女儿再遇到危险,把牧青瑶关在家里? 云缺想不出真相,但他知道牧青瑶此刻肯定没什么危险。 毕竟这里是天祈皇城。 有禁军,有司天监,有一群武官,还有学宫里的无数学子。 以牧青瑶的地位,保护她的人,肯定很多。 云缺猜想现在小郡主可能无聊的坐在闺阁深处,吃着美食,看着杂书,心不在焉的等着自由。 云缺猜对了一半。 牧青瑶确实被禁足,非但没有美食书卷,反而正在受罪。 第79章 你怎么没死 司天监,地牢。 灵芸郡主被摆成了一个古怪的姿势,一脚着地,一脚撑在墙上与头齐高的地方。 那位眼珠带着血丝的大师姐,正强行给小师妹压腿、抻筋。 牧青瑶小脸苍白,眼泪汪汪的哀求: “不行了大师姐!腿要断掉了!” 身后传来冷漠的声音:“习武,强身,你,太弱。” “我修儒道呀大师姐,我不想习武!饶了我吧大师姐!” 牧青瑶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她都能听见自己纤细的腰肢发出咔吧一声脆响。 空旷的地牢里,响起小郡主凄惨的哀嚎。 牧青瑶也想吃着美食,看着书,打发这段无聊的囚禁日子。 可倒霉的是,偏偏与大师姐关在了一起。 尤其大师姐修的是武道,最看不惯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这十天,她注定要在大师姐的折磨下度过。 牧青瑶已经不奢求别的了,她只希望十天之后,自己还能用脚走出地牢,而不是被抬出去。 …… 关进天牢的第二天中午,云缺依然吃到了肉。 不算太多,正常人的一顿饭量。 比起其他没有午饭的囚犯,云缺在食物这方面,俨然是天牢里的顶级待遇。 那位犁大人说话倒是算数,没亏待云缺。 尤其之后的放风时间,狱卒居然允许云缺出去,想来是犁大人往上边汇报验尸结果得了好处,这才通融了一二。 没白验尸。 云缺心情不错。 囚犯放风,有固定的地点,都在天牢区域的一块空地。 四周是高高的石墙,看不到外面。 尽管如此,每天一次的放风时间,是囚犯们最期待的时刻。 唯有此时,才能看到外面的蓝天,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囚犯们陆续从天牢走出。 三五成群的互相打着招呼,嘻嘻哈哈,也有不少人独处。 空地上很快热闹起来。 有人推搡,有人叫骂,有人挥舞拳头做出满脸恶像。 云缺倚着东侧的石墙,打量周围环境。 空地四周均有狱卒巡逻,石墙上设有瞭望塔,有狱卒昼夜值守。 云缺背靠着石墙,用手敲了敲身后的墙壁。 从反震的手感判断,石墙至少两尺到三尺厚,而且是实心儿的,完全由青石建造。 这么厚的石墙,八品武者赤手空拳的话是破不开的。 仰起头,云缺望向石墙顶端。 墙顶的空间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轻微的扭曲状。 这种情况,代表着有法阵在运转。 云缺暗暗叹了口气。 来的时候,他自然记住了路线,深知天牢位于刑部深处。 而刑部,是一大片区域。 有办案的地方,有演武的地方,有驻扎军兵的地方。 大晋六部,唯独刑部里最不缺武者。 由于刑部统管晋国所有案件,其内自然高手众多,想要从刑部天牢逃出去,难如登天。 若强闯,必然要动手。 云缺本来没罪,一旦在刑部杀人,得不偿失。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无声无息的越狱。 其他囚犯越狱,肯定罪加一等,云缺本是无罪之人,就算越狱被抓,也有足够的说辞。 可观察完环境后,云缺将越狱的打算暂时放下。 不动手伤人的话,绝对逃不出去。 收回目光,云缺打量着空地上的一众囚犯。 其中一个光头壮汉最为显眼,五官狰狞,好似人形妖兽,光头上长着一堆肉疙瘩。 这人在天牢的地位不低,周围囚犯对他毕恭毕敬。 云缺看到那光头壮汉与狱卒头目有说有笑,很隐蔽的往对方手里塞了点东西。 以云缺的眼力,自然看出了端倪。 是银票。 光头壮汉打点狱卒头目的举动,引起了云缺的兴趣。 “在这里买通狱卒,能得到什么好处。”云缺问旁边的石头。 “好处多了!比如从外面带酒带吃食,或者从青楼里带女人进来,我要是手里有银子,肯定只要酒,别的一概不要!”石头道。 云缺略有失望。 带东西进来,对他来说没用,关键是如何能把自己弄出去。 这时那光头壮汉朝着云缺这边走了过来。 石头急忙点头哈腰的打招呼: “九爷!” 名为九爷的光头壮汉用鼻子嗯了一声。 “石头,你这新狱友不赖嘛,细皮嫩肉的,过阵子跟我换牢房,老子也尝尝鲜。”光头壮汉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云缺道。 石头不敢多说话,一个劲讪笑,在光头壮汉面前像个奴才似的。 云缺笑了笑。 天牢里男人居多,这光头壮汉是个男女通吃的角色。 等对方走开,石头小声道: “他头顶长着九个肉疙瘩,外号九头鼠!天牢里最凶的家伙之一!九头鼠打人下死手,老大小心呐。” “比妖还凶么。”云缺呵了一声。 正好缺个沙包练拳,云缺不介意与那光头壮汉换在一间牢房。 九头鼠走到不远处的墙角后,停住脚步。 阿梅正抱着膝盖坐在墙角,低着头,好似个精美的雕塑。 距离并不太远,云缺能清楚的听到九头鼠的声音。 “一个鸡腿都不唱,给你脸不要,别怪老子来硬的!今晚你不仅得给我唱小曲儿,还得服侍老子睡觉!” 九头鼠说完,阿梅依旧低头坐着,一动不动。 九头鼠觉得懊恼,一把抓住阿梅的头发,将阿梅的脸抬了起来。 “臭婊子,非得给你梅花才唱曲儿,青楼花魁都没你架子大!很久没碰男人了是吧,晚上九爷让你好好享受一番!嘿嘿嘿!” 面对九头鼠的威胁,阿梅的脸上平静淡然,好似没有表情的木偶,目光空洞,唯独那张精致绝伦的俏脸,吸引着周围无数目光。 九头鼠咽了口吐沫,狠狠哼了声,松开手,扬长而去。 阿梅仰着的俏脸铺上一层阳光,将那她份独有的狐媚呈现得愈发迷人。 云缺甚至能听到周围不少人咽口水的声音。 天牢里本就很少能看到女人,又是如此美貌的女人,自然会被无数人觊觎。 从九头鼠的话中,云缺猜到了此人刚刚贿赂狱卒头目的目的。 换牢房! 今晚九头鼠要换到阿梅的牢房。 石头也猜到了九头鼠的目的,脸色发苦的嘀咕道: “这下坏了!阿梅今晚非得遭罪不可,九头鼠那家伙下手狠辣,不知会把阿梅折磨成什么模样,哎。” 见石头唉声叹气,云缺奇怪道: “今晚有好戏,你不正好能一睹为快么,叹什么气。” “别的女人我才不叹气,但是阿梅太可怜了,人又那么漂亮,我这种混蛋都不舍得碰人家,可恨那九头鼠!我要是有修为,宁可多坐两年大牢,也要把他腿打折!不让他欺负阿梅!”石头愤愤然的道。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云缺好笑的道。 “不只我一个,天牢里的囚犯大多都这么想的!尤其听过阿梅唱曲儿的人,对阿梅又敬又爱,人家阿梅唱歌的天赋当得上大家啊!皇帝听了都得赞不绝口!”石头道。 云缺看了眼不远处的阿梅,问石头道: “她住的牢房,一直只有她一个人么。” “不是,有过几个囚犯,天牢里人多的时候,都会两人一间,阿梅同一个牢房的囚犯都死了,好像都是病死的。”石头回忆着道。 天牢里病死的囚犯时常都有,并非什么新鲜事,城外乱葬岗里新鲜的尸体,大多都从天牢而来。 病死的囚犯,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同一间牢房的囚犯,相继病死。 云缺望向阿梅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复杂之色。 昨晚的勾引,与那条突然出现的蜈蚣,未必没有关联。 这个喜欢用小曲儿交换梅花的女人,恐怕不简单。 云缺迈步走向墙角,坐到阿梅旁边。 “唱个曲儿来听听,我有比梅花更好的东西。” 云缺看似轻浮的笑道。 阿梅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目光仿佛多出一层灵动,静静望着身旁的少年。 良久,阿梅伸出左手。 五指纤细,由于常年关在天牢,手变得十分苍白。 她没答应云缺的要求。 而是提前索要东西。 尽管没说话,云缺也能看出对方的意思。 于是将一件东西放在阿梅手心里。 那根挖墙的银钉。 以银钉的锋利,突然出手的话,足以扎进一名壮汉的心脏。 阿梅握起银钉。 嘴角微微动了动,呈现出一种极淡的笑意。 笑容很浅,却美得令人心惊动魄。 不过阿梅绝美的笑容,落在云缺眼里则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仿佛一只凶猛的狐妖,在沉眠时显现出的温顺,可一旦苏醒,便会毫不留情的吞杀猎物。 云缺猎过妖物太多,其中不乏外表看起来美丽温顺之物。 可云缺很清楚,妖物外面的美丽,只是天生的伪装而已,真正的凶戾,永远藏在心底。 眼前的阿梅,带给云缺的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阿梅朱唇轻启,说出一句声音很轻,又十分古怪的低语。 “你怎么没死。” 云缺眉峰动了动,疑惑的望着对方。 这句话,云缺无法理解。 我为什么要死? 云缺刚想问问这话什么意思,放风时间结束,空地上的囚犯各自回归牢房。 黄昏之时,有狱卒给云缺送来一个食盒。 里面仍是四盘菜一壶酒。 吴鹰没来,可能公务缠身。 吃饱喝足,天已经黑了,两个狱卒押着九头鼠走了过来。 途经云缺的牢房,九头鼠朝着云缺肆无忌惮的笑了笑,随后被关进隔壁阿香的牢房。 两个狱卒锁好铁门后离开。 石头唉声叹气,又忍不住好奇,始终盯着墙洞看着隔壁。 没过多久,隔壁传来衣物被撕扯的响动。 第80章 今夜听曲儿 云缺盘坐在木床上。 不用看,听声音都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 那个九头鼠,正在撕扯阿梅的囚衣。 隔壁没有惨叫也没有哀嚎,阿梅像个哑巴一样沉默着。 由于已经是晚上,天牢里很安静,撕扯衣服的声音传出很远。 附近牢房里的囚犯都能听得到。 一时间天牢里嘈杂起来,有人听不下去,大喊道: “九头鼠你个禽兽!你别欺负阿梅!” 还有人怂恿道: “九头鼠你行不行啊!别伤了老腰,不行换我来!” 也有人哀求道: “九头鼠你放过阿梅吧!求求你了别碰她!” 更有人叫好道: “九爷尝了鲜,明儿可要给我们说说是个什么滋味啊哈哈!” 周围响起的声音,如群魔乱舞。 云缺充耳不闻,始终暗自沉吟。 云缺在思索着白天时候,阿梅说的那句奇怪之言。 你怎么没死…… 她为何认为我会死? 很快,云缺想到了什么,眉峰微微挑动。 看了眼自己心窝位置。 阿梅,认出了莲花印! 练拳的时候,阿梅从墙壁空洞看到了莲花印,她知道这种魂印是致命的东西,认为自己应该死掉。 所以才会有那句奇怪的话。 想通后,云缺对阿梅的身份感到有些好奇。 连博览群书的牧青瑶,都不清楚莲花印的真正效果,一个关在天牢里多年的罪囚,居然知道莲花印的致命之处! 这个阿梅,究竟是什么身份? 正疑惑间,云缺听到石头在大呼小叫。 “活该!让你欺负人!这下犯病了吧!活该!” 石头一边盯着孔洞,一边解恨的说道。 “隔壁怎么了。”云缺问了句。 “九头鼠犯了羊角风!正口吐白沫呢!幸好阿梅没被他糟蹋,真是老天开眼呐!” 说完石头挤眉弄眼的道:“阿梅的囚服被撕掉了快一半,我看到肩膀了!那个白呀!” “看个肩膀把你美成这样,要是上下看个遍,你还不得美死。”云缺道。 “嘿嘿,我哪有那种福气,再说谁家女孩子能让外人看身体呀。”石头挠头笑道。 “不让看你不会偷看呐,圣人云,食色、性也,看看无罪。”云缺道。 “啊?” 石头听得云山雾罩。 前边那句圣人言他好像听过,可后边的看看无罪,究竟哪位圣人说的? 九头鼠的动静,很快被周围的囚犯得知。 大喊救人的,大呼活该的,大骂特骂的应有尽有。 这边的嘈杂,终于引来了狱卒。 发现九头鼠的模样,狱卒急忙打开牢门将其拖了出去,找郎中医治。 九头鼠在天牢有点门路,不少狱卒都打点过,若换成其他普通囚犯,根本没人理睬。 天牢里逐渐安静下来。 云缺走到墙洞处,往隔壁看了眼。 阿梅衣衫不整的坐在墙角,依然垂着头,显得更加可怜。 仿佛察觉到目光,阿梅缓缓抬起头,望向墙洞对面云缺的眼睛。 她的嘴角再次动了动,现出与白天类似的浅笑。 牢房阴暗。 阿梅的笑容在昏暗中显得倍加诡异。 云缺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打了一套七杀拳,直接睡觉。 直到第二天清晨,被拉走的九头鼠没再回来。 中午放风的时候,云缺听到囚犯里流传起一个消息。 九头鼠死了。 突发重疾,暴毙而亡。 阿梅仍然坐在空地角落,一个人孤零零,弱小而娇柔。 囚犯们的目光时而落在角落那具迷人的身影上,有人的目光带着同情,有人的目光不怀好意。 没人与阿梅说话。 因为囚犯们都知道,阿梅除了唱小曲儿的时候,从来不会开口。 云缺再次坐到阿梅身旁。 “你杀人不需要武器,把银子还给我。” 云缺口中的银子,指的是昨天那根银钉。 阿梅没说话,也没还东西,偏过头,默默看着云缺,没有笑容,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云缺不再说话,而是伸出手,索要银钉。 两人的动作变得十分古怪。 一个偏着头,一个伸着手,半晌没人动弹。 直至放风的时间结束,狱卒呼喊犯人们回牢房,阿梅才在吵嚷中轻轻开口。 “想听曲儿么,今夜午时,侧耳倾听。” 声音极轻,略有些沙哑,但莫名的好听。 阿梅回了牢房。 银钉,始终没还给云缺。 当晚,云缺再次吃到四盘好菜,仍是狱卒送来。 吃饱喝足,云缺蹙眉沉思。 今天已经是关进天牢的第三天。 明天便是天祈学宫的考核之日。 看样子,自己的案子遥遥无期。 不行,得找机会逃出去! 再等下去,无异于浪费时间。 云缺可不想在天牢里住上几年。 一直思索着如何逃走,直至午夜,云缺才想起来阿梅的邀约。 今夜听曲儿。 收起烦乱的心绪,云缺来到墙洞前,看了眼隔壁。 阿梅果然没睡。 衣衫整理得干干净净,经常散乱的头发被简单扎了起来,梳成个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明媚灵动。 不施粉黛,仍可自秀云间。 看到阿梅此刻的模样,云缺不由得感慨。 美人如妖! 这是个妩媚如妖的女人,绝对能达到红颜祸水的程度。 阿梅早已等在墙洞旁,见云缺出现,她檀口微张,轻声吟唱。 声音很轻,牢房外无法听闻,隔着一堵石墙更难以听清,唯有将耳朵贴在墙上的孔洞处,才能听得到。 云缺只能贴着墙聆听。 原来白天阿梅所言的侧耳倾听,指的便是如此模样。 随着云缺仔细聆听,婉转而空灵的歌声,幽幽传来: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 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 人何在? 一帘淡月,如照颜色。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 沉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柳下坊陌。 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 飘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 阿梅唱的曲子,名为霓裳羽衣曲,歌声中藏着一种淡淡的幽怨之意。 讲的是漂泊之人,不断追寻着乐曲的最高境界,游历四方,无法归乡,直至多愁多病,境地凄凉,感慨时光匆匆,知音难寻,唯有梦中一会,醒来后,心中只剩下无限伤感,大河东去,此生漂泊无依,唯有狂醉。 云缺听不太懂词中的含义,但他能听出曲中的那份孤独与不甘。 如一个天生孤寂之人,在天地间放声狂啸,拔刀而斩。 阿梅的歌声,确实如天籁之音,听得云缺如痴如醉。 而那份孤寂和不甘,又与云缺的内心产生共鸣。 世上仅剩的猎妖人,注定与孤独为伍,与妖邪相战,活这一生,唯一等待的,便是战死那一刻的到来。 阿梅是独孤的。 云缺亦是。 云缺的眉峰始终紧紧锁着,一时沉浸在歌声所散发的那份淡淡悲伤当中。 然而就在歌声停下的那一刻,云缺耳中除了绕梁的余音之外,还多出一种细微的沙沙声! 刹那间,云缺分辨出声音的来历。 那是细小的虫爪,在快速爬动所产生的微弱响声! 云缺此刻贴着墙壁,耳朵正对着墙上的孔洞,他听到的声音,自然来自孔洞当中。 云缺以最快速度往后退去。 可惜晚了。 那小虫速度太快,已经爬进了云缺的耳朵里! 云缺猛然站定,目光一沉。 正常情况下,即便贴着墙,一些虫蚁也不可能爬进自己的耳朵。 因为云缺是八品武夫,听觉极其灵敏,而且身手敏捷,发现小虫,可以立刻避开。 可这次十分诡异。 云缺在听到声音后,动作也很快,偏偏没躲开! 稍一思索,云缺立刻猜到缘由。 阿梅的歌声,有古怪! 那歌声不仅好听,还有一种惑人心神的效果,让听到歌声的人,在不知不觉间降低了感知,从而变得迟钝。 旁人若是被莫名的虫子爬进耳朵,肯定要慌乱不已,大惊失色。 云缺则安稳如常,只是目光变得十分冷冽。 腹内气机转动。 嗖的一声轻响,一道寒光从云缺的耳中出现。 咔一声! 一根银针般大小的微型妖刀,直接钉在墙壁上。 在妖刀之上,还扎着一只比指甲还小的怪虫。 怪虫被钉死在墙上,胡乱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妖刀从耳而出,并非云缺施展的什么功夫,而是一种本能。 妖刀是实体,但与云缺这个主人早已血肉相连。 云缺可以从口中喷出妖刀,也能在耳中令妖刀出现,乃至从眼睛从头顶从手心出刀。 只要身体存在气血的位置,都是妖刀能随意游走的地方。 如果云缺愿意的话,甚至在小解的时候,也能把妖刀弄出去。 这也是云缺为何不在乎怪虫入耳的原因。 来到妖刀近前,云缺看了看那怪虫。 身体细长,生着四只短小的细爪,没有眼睛,头部有一根细针般的口器,类似蚊子。 这只怪虫模样奇怪而可怕,从外表看,应该是吸血一类。 很快,被妖刀钉死的怪虫渐渐枯萎,最后化作灰尘落下。 并非活物! 这种怪虫,云缺从未见过,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能肯定的是,绝非善类。 这下云缺可生气了。 我借你银钉防身,非但不还,还给我下虫! 岂有此理! 再次来到墙洞前,云缺目光冷冽的望向隔壁。 阿梅正抱着膝盖坐在木床上,看到云缺的眼睛后,朱唇轻启,无声的说了三个字。 尽管没有声音,云缺还是能从对方的口型读出唇语。 好听吗。 云缺眸光微寒,冷冷一笑。 “当然好听,有机会我会让你听一听更好听的声音。” 云缺准备让阿梅听的声音,自然是落刀的声音。 害我者,我必杀之。 这是云缺的行事风格,从不会改变。 不管对方是妖兽还是美人,猎妖人的刀,永远没有感情可言。 第81章 我知道凶手是谁 翌日,大雨。 天牢内湿气变得更重。 午饭后的放风时间被取消。 云缺大为失望。 今天是天祈学宫考核的日子,错过今日,就得等到来年。 本打算趁着放风的机会尝试逃出去,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几天云缺设想过无数种逃离天牢的办法,没有一条是能安全溜出去的。 唯有强闯这一个办法。 天牢的构造无比坚固,外层设有庞大法阵,云缺查看过脚下地面,砖石深处存在着法阵气息。 挖隧道是不可能成功的,一旦触碰地底法阵会被立刻察觉。 刑部天牢,关押着不少修行者,自然修建得毫无破绽。 若时常被犯人逃走,那皇帝的颜面何存。 午饭有肉,可云缺食如嚼蜡,吃得毫无滋味。 已经关在天牢三天,牧青瑶仍未出现。 云缺有一种感觉,自己的案子,怕是要常年拖下去了。 不行! 得想办法出去。 即便云缺是个混吃等死没有抱负的人,可住在天牢实在无聊,连最起码的自由都没有。 青狐山虽然也不咋地,好歹山下有个藏石镇,还能猎猎附近妖兽,看看女人沐浴,顺便修炼武道。 在天牢里什么都没有,境界只能停滞不前。 隔壁倒是有个美人,却是只毒蝎,看不得听不得,容易丧命。 云缺一筹莫展之际,刑部之内还有更多人与他一样愁眉不展。 黄昏时,大雨停歇,天边的火烧云格外绚丽。 然而刑部的一群官差却无心欣赏,紧锁眉头,面带苦涩。 存放尸体的冰屋内,站满了身穿官袍的身影。 以犁大人为首,提牢司的一众令史均在。 不仅提牢司,督捕司、秋审司、赃罚司、律例司的人也全都在场。 尸体仍旧被冰封,放在木桌上,断掉的头颅看起来触目惊心。 在众人最前方,一名身形瘦削的五旬男人正在背着手来回踱步。 此人名为上官鸿途,刑部侍郎,官居三品,是犁大人的顶头上司。 在刑部,除了尚书之外,这位刑部侍郎的官职最高。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刑部这么多人,连个案子都查不清,连臭皮匠都不如啊!” 上官鸿途语气恼火的道。 犁大人众人纷纷低头,没人敢吭声。 官大一品压死人,顶头上司发火,最好的应对就是闭嘴。 见没人吭声,上官鸿途愈发烦闷,质问道: “陈洲骅,你是缉捕司郎中,这些天可有凶手线索?” 缉捕司郎中,是刑部五司中缉捕司的最高长官,掌缉捕事宜,整个大晋的所有捕快都归缉捕司管辖,也有人称缉捕司郎中为总捕头。 人群里一名四旬上下的官员急忙出列,拱手道: “回禀大人,缉捕司这几日昼夜不停查案,所有人手均已散布全城,宵小之徒抓了不少,以至天牢人满为患,但那凶手的线索,暂时还没查到。” “饭桶!” 上官鸿途沉着脸道:“真凶逍遥法外,蟊贼抓得再多有何用!” 陈洲骅立刻低下头,哪怕他身为六品武者,也不敢多言语。 上官鸿途目光转动,冷着脸道: “犁术,你身为提刑官,尸体摆在这里三天,你还查出了什么。” 那位犁大人立刻上前回话,恭敬道: “大人,尸体的线索实在太少,我们提牢司只能看出是妖物杀人,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太多线索。” “你确定凶手当真是妖?天祈城里的伏妖大阵难道是摆设?”上官鸿途冷声道。 犁术心里发苦。 三天前汇报的验尸结果,确实得来了两句夸赞,他美了几天。 结果三天来,案情毫无进展,以至于整个刑部上上下下全都人心惶惶。 犁术知道死者是宫娥,更知道是发生在皇宫的凶案,这种案子牵连太大,他可不敢一口咬定凶手当真是妖物,否则一旦错了,他容易背锅。 犁术连连点头承认自己没用,随后试探着说道: “大人,我们刑部只管正常案件,这种涉及妖邪的诡案应该由司天监来接手才对啊。” 犁术问出了许多人心头的不解。 别说皇宫里发生妖邪作乱的诡案,即便民间的这等诡案,也是司天监来管,怎么这次落到刑部头上了? 上官鸿途沉默了好一会儿,皱眉道: “陛下只命我们刑部查案,司天监没来过问,说明那边没接到皇命,我等身为臣子,自当为陛下效力,皇宫命案事关重大,哪怕司天监接手,我们也得协助查案,尽快抓获凶手。” 缉捕司郎中陈洲骅迟疑了一下,道: “大人,皇宫有没有丢失什么贵重物品,若有失窃之物,更容易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身为总捕头,陈洲骅别看是武夫,但心智绝对不低,否则也爬不到这个位置。 追查凶案,失窃之物是一个重要线索。 凶手如果求财,从皇宫里盗取了宝贝,那必定会在外面出售。 上官鸿途紧锁着眉峰,缓缓摇头道: “没传出失窃的消息,凶手只单纯的杀了人。” 陈洲骅闻言觉得不解,道:“潜入皇宫,只为了杀个宫娥,难道那凶手与这宫女有深仇大恨?” “不应该。”上官鸿途背着手分析道:“宫娥通常自小进宫,常年生活在皇宫,怎么会在外面结仇。” “那凶手的目的就奇怪了,总不会,是奔着陛下去的吧。”陈洲骅道。 上官鸿途再次摇了摇头,道: “凶手杀人的地方,距离陛下的寝宫极远,当真要刺王杀驾,他杀的就不该是宫娥,而是皇宫禁卫。” 案情至此陷入死结。 在场的一群刑部官人,可以说都是人中精英,偏偏此刻束手无策。 上官鸿途沉沉一叹,道: “尚书大人为此事夜不能寐,我等要尽快破局才行,限你们十天时间,无论如何都要查出凶手的消息。” 一听这话,其他人无不咧嘴。 别说十天,这种无头悬案,查上一年也未必有半点线索,更别提找到凶手。 犁术忽然想起了云缺,道: “大人,天牢里关着一名囚犯是藏石镇的仵作,下官曾经让他验过尸体,得出妖邪杀人论断的,就是此人,我看他头脑灵敏,思路别具一格,不如让他再来分析分析。” 上官鸿途一皱眉,喝斥道: “胡闹!皇宫重案,岂能让村镇里的仵作插手,你们提牢司的仵作难道都是饭桶不成!” “大人息怒,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况且那藏石镇的小仵作精通验尸,他杀过不少人,对这起命案的行凶手法应该比我们熟悉。”犁术连忙辩解道。 精通验尸的仵作,上官鸿途不在乎,刑部最不缺的就是仵作,但听到杀过不少人,这位刑部侍郎有些意外。 “何人如此猖狂,身为仵作,居然还敢伤人害命。”上官鸿途沉着脸问道。 “那人叫云缺,大人应该有点印象,他的花名册还是大人亲自批复的。”犁术道。 “是他啊……”上官鸿途的神色变化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云缺,因为花名册上的待审二字,便出自他手。 并非上官鸿途想拖着云缺的案子,而是尚书大人亲自吩咐,上官鸿途也不知缘由,只能照办,这几天他也在奇怪呢。 沉吟了一下,上官鸿途点头道: “把那云缺叫来。” 犁术连忙领命,吩咐吴鹰去带云缺过来。 中午没吃多少,云缺正等着晚饭呢,见吴鹰出现,却没带食盒,空手而来。 “大人寻你过去问话。”吴鹰打开牢门,在云缺耳边道:“刑部侍郎在场,说话注意分寸。” “这次又验尸么。”路上,云缺问道。 “还是上次的尸体,犁大人举荐你,说你头脑清晰,让你查一查凶手是否留下其他线索。”吴鹰边走边埋怨道:“这种悬案本该司天监接手,算我们倒霉,查不出线索,少说被罚没俸禄,没准连官职都不保。” 吴鹰对自己不错,听其抱怨,云缺笑了笑道: “吴师兄想要保住官职不难,我知道凶手是谁。” 吴鹰的脚步豁然一顿,回头看了看云缺,疑惑道: “别拿师兄寻开心,单凭一具尸体,你能确定凶手?” “这件凶案看似诡异,其实简单。” 云缺笑道:“凶手是内鬼,此人一定是庙堂中人,有官职在身,而且他的身份,让他出现在皇宫附近可以不受任何人怀疑,只要将案发当天,所有接近过皇宫的官员与军兵全部抓起来,逐一排查,自可找出真凶。” 吴鹰听得很仔细,锁着眉头道: “凶手杀人必定远遁,难道他还会留在皇城,胆子未免太大。” “逃走,更容易被人发现端倪,吴师兄别忘了,凶手有官职在身,所以他不能走,否则会引来嫌疑。” 云缺笃定道:“凶手很聪明,但他忘了一点,他的官职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的破绽,他当天肯定接近过皇宫,而且是明目张胆的接近,有着外人根本不会怀疑的理由。” 吴鹰的眉头锁得更深几分,道: “内鬼……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总不会为了杀个宫娥。” “皇宫里没丢东西么?”云缺奇怪道。 “暂时没有。”吴鹰摇头道。 “不应该啊,那凶手肯定盗取了皇宫里的某件重宝,被宫娥无意间撞到才杀人灭口,难道皇帝的宝贝太多,数不过来?丢了东西都不知道?” 云缺说得轻松随意,吴鹰听得神色愈发沉重。 两人此刻停留的位置,是一个十字路口。 往前,是通往存放尸体的地方,沿路两侧燃着火把,十分明亮。 两侧,则显得昏暗阴沉,通道尽头漆黑一片。 吴鹰很快迈动脚步。 他没往前走,带着云缺转向了右侧昏暗的通道。 第82章 师兄得罪了 虽然只去过一次验尸的地方,但云缺的记忆力极好,早已记住了路线。 与吴鹰转进右侧通道后,云缺发现走错了。 “吴师兄,我们不是验尸去么。”云缺道。 “跟我走。”吴鹰大步走在前面,没有解释。 云缺觉得奇怪,没多问。 不多时,两人走到通道尽头,吴鹰打开一扇屋门走了进去。 屋子很大,摆设得考究,空间宽敞,一看就不是狱卒能住的地方,应该是提牢司令史们的休息室。 进屋后,吴鹰关上门,拿出一套狱卒的衣服。 “吴师兄这是……”云缺愣了下。 吴鹰笑了起来,道: “今天是天祈学宫考核的日子,天还没黑,如果你速度够快的话,有机会赶得上。” 云缺大为诧异,道: “我若逃走,吴师兄的罪名肯定不小,私放天牢重犯,可不是降级的责罚。” 吴鹰从一侧的柜子里拿出卷宗,扔到桌上。 “这几天我一直在调查你的案子,卷宗我看过多次,你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时间有限,吴鹰语速极快的简略解释道: “我私下里联系过知远县那边的刑部官差,他们已经调查过乌家寨,传回一个消息,现场被人动过手脚,应该是当地府衙所为,烧成焦炭的废墟里没发现军中重弩,由此判断,知远县府衙里有人被买通。” 喘了口气,吴鹰继续说道。 “不过被买通的那些家伙,手脚不太利索,他们清理了废墟,却遗忘了地底密室,刑部的人在乌家寨密室发现不少好东西,上百具变异怪人的尸体,两头七阶妖兽的残尸,外加许多军中才有的战刀与重盾。” “这些证据,足以证明乌家寨是叛军,灭九族的罪名,如今叛军被你云缺一人覆灭,尽管你杀掉三百多人,又何罪之有呢,皇帝根本不会治你的罪,反而应该嘉奖。” “你的卷宗上印着待审标志,我打听过,是尚书大人亲自下的命令,究竟有何目的,我不得而知,不过我看得出,这件案子肯定要拖上很久。” “今天是最佳良机,错过今日,我也很难找到机会放你出去,至于你越狱的罪名无需担心,你的案子有隐情,早晚会真相大白,没人会揪着越狱之事不放,否则详查下去,谁下令拖着你的案子,谁就得落个骂名,最后极大概率会就此作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口气将利弊说完,吴鹰默默等待着云缺的回复。 云缺当然要走。 当即点头,不过问了一个问题。 “乌鸡镇远在极西之地,距离皇城至少半月路程,吴师兄这几天如何得到的消息?” 吴鹰哈哈一笑,道: “晋国各大郡县均有刑部官差驻扎,如何传输消息是刑部的秘密,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刑部有一种特制的传讯符,万里之外的消息,不用一个时辰即可传回。” 云缺恍然的点点头。 刑部的传讯符肯定不便宜,这种好东西在藏石镇衙门里根本没有。 换上衣服,云缺摇身一变,成了个年轻的狱卒。 拱了拱手,云缺诚心谢过吴鹰。 若没有人家,自己想逃出天牢实在太难。 最难得的是,现在逃出去,有机会赶得上天祈学宫的考核! “进了学宫,你便彻底安全,即使知道你的下落,刑部也没辙,天祈学宫内,大晋律法无效。” 吴鹰说着将一个装公文的袋子交给云缺,道:“里面是白纸,出去扔掉即可,你出门的时候记得加快些脚步,装作焦急一些,若门口官兵询问,你只说出去办事,通常没人会拦着。” “吴师兄心细如发。”云缺赞道。 拿着袋子,从外表一看就是替某位大人办事,再加快点脚步,更能显得是急事,除非不长眼的军兵才会阻拦,否则肯定不敢多问。 临走前,吴鹰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 “用你全力出拳,轻了的话,师兄我可不好交差,放心,我是七品炼神境武者,扛得住你一拳!” 吴鹰的打算,云缺懂。 私自放走天牢囚犯,吴鹰的罪名不小。 如果是囚犯打伤了他这位令史自行逃脱,那吴鹰的罪名就没多大了。 云缺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机转动,以全力轰出一拳。 这一拳毫无保留,完全是八品武夫最强一击! 嘭! 拳头砸在吴鹰的侧脸,将其轰得脚下离地,直至撞到墙壁才停住身形。 再看吴鹰。 完好的半张脸此刻肿了起来,与没毁容的半张脸加起来,拼凑出一张要多古怪有多古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脸,乍一看都认不出来了。 “师兄得罪了,我欠你一拳,回头给你买药敷脸。” 云缺扭头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吴鹰晃了晃头,这才清醒许多。 “好小子!下手真不留情啊,若非七品巅峰,这一拳能把我揍趴下。” 吴鹰揉着脸苦笑。 笑着笑着,他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坐在屋子里一语不发。 估摸着云缺差不多离开了天牢,吴鹰返回之前的路口,往地上一趴,装作昏厥。 很快有人发现吴鹰。 犁术,陈洲骅,上官鸿途等人匆匆赶来。 等一众同僚把吴鹰翻过来,全吓了一跳。 要不是穿着官服,差点没认出来。 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唤醒吴鹰,上官鸿途怒道: “到底怎么回事,天牢里,你怎会伤成如此模样?” “大人!属下该死!”吴鹰沙哑着嗓子道:“属下奉命带那云缺过来,谁成想途中他暴起伤人,将我重创,逃之夭夭,属下没用!” “跑、跑了?” 犁术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里是天牢,自从大晋立国以来,从未出现过天牢重犯逃狱的现象。 没人能逃得出去! 天牢不仅有重兵把守,还有法阵存在,强行闯出去要面对无数武道高手,得杀出一条血路来才行。 现在的情况是,除了吴鹰被打昏之外,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此子、此子!”上官鸿途气得脸色苍白道:“好大的胆子!” “大人莫急,我亲自带人追踪此人,活着见人,死了见尸!” 督捕司的陈洲骅当即请令道。 “对!皇城重地,重兵镇守,他肯定逃不远!”犁术在旁边咋呼道。 刑部督捕司的总捕头与一众令史都在这呢,这帮人全是武者,专门负责追捕要犯,纷纷抽刀要追杀而去。 上官鸿途很快冷静下来,吩咐道: “等等!此事不宜外扬,你们把刀收起来。” 以上官鸿途担任刑部侍郎多年的经验,他大致猜得出云缺应该没罪,而且吩咐待审的,有可能是皇帝。 皇帝与云缺之间有什么过节,上官鸿途猜不出,但他很清楚,云缺不能在天牢里出事。 陈洲骅等人听得发愣。 收刀,就是不用追了? “追啊!等什么呢!”上官鸿途冷着脸道:“怎么,不用刀,你们就抓不到犯人了吗!” 陈洲骅等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拿拳头追,于是急匆匆冲出天牢。 都是老油条了,陈洲骅这些人自然清楚用不用刀的区别。 拿刀追,可以带回来死口。 空手追,只能带回来活口。 直至追出刑部,陈洲骅还在心里犯嘀咕,心说这个云缺是哪位大人家的亲戚,面子这么大! 刑部外的街上全是行人,哪里还有云缺的身影。 陈洲骅抓住刑部门口的一名守卫,喝问: “方才逃走的囚犯呢!” “没、没人逃走啊!”守卫如实回话。 “没有?”陈洲骅沉着脸喝问:“刚刚有没有人出去!” “有、有!是个狱卒,拿着卷宗急匆匆出门去办事。”守卫回答道。 “狱卒?”陈洲骅突然心头一动。 他判断刚才出去的就是那云缺,既然穿着狱卒的衣服,说明有人接应,事先早给他准备好了一切。 陈洲骅立刻判断出云缺背后,定有着地位不俗的人物撑腰。 否则侍郎大人怎么会不让用刀! 难不成,那小子是尚书大人的私生子? 陈洲骅胡乱猜测着,他没办法,只能暗道倒霉,将人手散开,各自搜寻逃犯的下落。 此时,云缺早已远离了刑部,在街头快步而行。 出来的时候一切顺利,刑部守门的军兵连问都没问。 可出了刑部,云缺遇到一个难题。 这里距离天祈学宫实在太远。 由于第一次来天祈皇城,云缺能记住学宫的大致方位,却找不到能快速抵达的路线。 长街虽然宽敞,可人来人往,车马不断,根本跑不起来。 走路的话,到学宫天都得黑了。 眼见着太远即将落山,云缺心中焦急,偏偏没辙。 总不能横冲直撞,那样速度反而更慢。 看了眼街边建筑的屋顶,云缺只能老老实实选择在人群中快速穿梭。 房顶能走,但不是武夫走的。 轻功之类的东西,是江湖人的手段,仗着身体轻盈,飞檐走壁,速度的确比走在街上快些,但也快得有限。 云缺是武夫。 是修行者。 武夫狂奔,需要脚下发力。 以云缺暴起的速度,脚下方砖都得被踩碎,房顶的瓦片根本承受不住,一脚下去,直接掉人家屋里了。 如果有道门的轻身符,云缺还能尝试一番在屋顶奔跑,否则不如走地面。 天祈皇城实在太大。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路疾行了一个时辰,云缺堪堪赶到天祈学宫门口。 天已经完全黑了。 学宫十二殿,总共十二个考核点,设在学宫正门两侧,早已人去楼空。 云缺叹了口气。 时运不济,逃出了天牢,却错过了学宫一年一度的考核。 只能等待来年。 正失望的时候,云缺发现最边缘的一个考核点,居然还有人值守,好像没结束! 第83章 特殊考核 天祈学宫设置的十二个考核点,对应着十二殿,均是宽敞的临时棚屋。 其他屋子里早已空荡荡,唯有边缘处一间棚屋外坐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此人微胖,看起来有点憨厚,正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云缺看到有人,心头升起一丝希望。 来到近前后询问道: “这位兄台,现在还能考核吗?” “哎呦,天都黑了!我怎么睡着了。”微胖青年睁眼看了看云缺,道:“你是来考试的?来晚了呀,已经结束了。” “路上耽搁了时间,昼夜兼程才赶到皇城,兄台能不能通融通融。”云缺说着好话。 微胖青年见云缺说得真诚,犹豫着回头看了眼棚屋。 云缺以为这位向谁请示,跟着看了眼,屋子里根本没人。 见屋子里没动静,微胖青年点头道:“你是最后一个,可得快着点,叫什么名字,在我这里登记。” 云缺报上名号,又将牧青瑶的学宫身份令牌取出。 “牧青瑶……呀!你有灵芸郡主的举荐!你肯定很厉害!” 微胖青年吃惊道,手里没闲着,很快完成了登记,将云缺带到棚屋里,指着一个木架道:“开始吧,限时一炷香。” 云缺一头雾水。 “这位师兄,我们这里,考核的是啥呀?” 屋子里连个人都没有,空荡荡只有个蒙着白布的大木架子。 微胖青年比云缺还吃惊,惊讶道: “你不知道啊!” 云缺心说这不废话呢,我连你这里是什么殿都不知道,只剩最后一个考核点,没得选呐。 “刚进城,以前没考过,实在不知道规则,还请师兄解释一二。”云缺客气的道。 “规则简单,只要能说出死因即可通过。” 微胖青年说着将白布掀开,现出里面的一具尸体。 云缺大为意外。 又验尸? 天祈学宫,传授天下学问,怎么考核还有考验尸的,难道学宫里缺仵作了? 尽管满腹疑惑,但验尸是老本行,对云缺来说毫无难度。 反正也没有别的选择,想要进学宫,这是唯一的机会,于是云缺不再多想,开始观察尸体。 尸体是名枯瘦如柴的老者,样貌阴鸷,闭着眼,头发灰白,穿着一身布衣,看样子即将下葬。 简单翻看了一下,云缺不由得皱起眉。 这具尸体很古怪! 身体没有伤口,皮肤没有毒斑,七窍没有血迹,身形虽然瘦削,但血肉充足,绝非久病而亡的模样。 不是外伤,不是重病,不是中毒,也不是内伤…… 云缺很快排除掉一个个死因,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具尸体,可能是被气死或者吓死的。 这种结论有些奇葩,云缺没有莽撞的立刻下定论,而是问那微胖青年道: “不知今天有多少学子通过这次考核,看出了尸体真正的死因。” 微胖青年摇了摇头,道:“一个也没有。” “难道没人报名?”云缺奇怪道。 “当然有报名的!尽管我们比不上别的考核点人多,今天一天至少也有百多人报名!”微胖青年道。 套出话之后,云缺心头微动。 不对! 正确的答案,肯定不是气死与吓死。 能通过初试参加学宫最终考核的学子,肯定没多少笨蛋。 上百人验尸,其中若有聪明些的,肯定会选气死或者惊吓而亡。 结果没有一人通过! 其中肯定有古怪。 云缺重新仔细的查验一番尸体。 以他多年与妖兽尸体打交道的经验来看,面前的尸体血肉完好,骨骼完整,只能符合暴毙而亡,类似天牢的九头鼠。 九头鼠的死因,云缺到现在也不知道,不过他能断定与阿梅有关。 联想到暴毙的九头鼠,云缺不由得想起了巫修杀人的奇诡手段。 身受诅咒而亡? 还是在梦境中直接被磨灭了神魂? 云缺迟疑不定。 学宫是修炼之地,不是书塾学堂,没点天赋谁敢来学宫求学,所以报名的学子当中,云缺估计应该有不少身怀修为之人。 巫修那些杀人手段,在了解修行界之人的眼里,其实并不神秘。 死于巫术这种答案,云缺猜测有人答过了。 还是不对。 云缺沉下心来,开始发散思维。 云缺的想法,往往与正常人不同,他想象力极为丰富,天马行空。 很快,便想到了一个没人能猜到的死法。 装死! 为了验证,云缺仔细听了听尸体的心跳,又翻了翻尸体的眼皮,随后陷入沉思。 没有丝毫心跳可言。 瞳孔放大浑浊无光。 怎么看,都是一具正常尸体。 难道另有死因? 云缺百思不解。 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半,微胖青年开始收拾东西,等着回学宫了。 “师兄能否将毛笔借我一用。”云缺看了眼尸体,转向微胖青年问道。 微胖青年很大方,将登记名字用的毛笔递给云缺,好奇着云缺想要做什么。 云缺将毛笔的笔杆朝下,在地面青砖上磨了几下。 很快磨出个锋利的尖端。 武者的力道,这点小事轻而易举。 毛笔出自学宫,绝非便宜货,质量相当不错,以上好竹子制成的笔杆。 这种竹子笔杆磨锋利后,是能切开肉的。 云缺握着笔杆,尖端朝下,开始在尸体身上比量,寻找下刀的位置。 微胖青年看得目瞪口呆,急忙道: “你、你要做什么?” “验尸啊。”云缺好整以暇的道:“不切开,怎么查看死因,我怀疑尸体的心脉被人隔空取走,离奇身亡,这便验证一番。” 说着就要下笔。 微胖青年赶紧拦着,道:“没这规矩!只能从外表验尸,不能切!” “师兄说错了,我们仵作验尸,经常碰到没有外伤而亡的,必须切开才行,挖出心肝脾肺肾逐个检查,不能有丝毫疏漏!”云缺执意动手。 “你是仵作啊!”微胖青年惊奇道:“那也不行呀!学宫考核不是仵作验尸,你不能切尸体!” “放心,切开了,我再帮忙缝上,这活儿我熟得很,在县衙里没少缝尸体,别说开个口子,掉了脑袋的我也能缝好,保准儿你看不出来。” 云缺说话的时候,朝尸体瞄了眼。 尸体的眼睛半睁着,好像在瞪着自己,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微胖青年还想拦着,结果云缺将毛笔还了给他,根本没切尸体。 微胖青年长出一口气,有些恼怒的道: “考核时间快到了,你到底能不能看出死因,实在不行你可以胡乱说一种。” “我验完了,这便交卷。”云缺笑呵呵的道。 微胖青年见云缺底气十足,好奇的问道:“你来说说看,尸体的死因是什么?” “装死。” 云缺给出了最终答案。 微胖青年一听装死俩字,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 无需看对方的模样,云缺早知道自己答对了,因为刚才的举动,完全是演戏而已。 只为了一个字。 诈! 既然尸体装得那么像,云缺只能诈出对方的变化来。 果然,尸体睁眼了! 刚开始验尸的时候,尸体的眼睛是闭着的。 云缺的记忆力,远超常人,这种明显的变化又岂能视而不见。 “答对了……” 一句沙哑阴森的声音,从云缺脑袋后边发出,带着一股凉气。 换成旁人非得吓死不可。 云缺也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那尸体老者不知何时就站在自己背后。 什么时候起来的? 云缺心头暗惊。 要知道他可是武夫,耳力过人,附近细微的响动绝对逃不过云缺的耳朵,哪怕起身这种微小的声音,一样能捕捉到。 可云缺根本没发现对方站起来,还走到自己身后! 微胖青年急忙朝着老者躬身施礼,口称先生。 云缺这才知道,原来假扮尸体的这位,居然是学宫里的先生。 这是什么癖好? 堂堂先生非得装死? 云缺心里好笑,但表面上得恭敬,学着微胖青年给老者见礼。 老者目光阴森的打量云缺良久,好像在看着某种工具一般,点点头,沙哑道: “身体还不错,死了的话,记得尸体留下。” 说了句古怪又渗人的话,老者飘然而走。 的确是飘然。 因为这位脚下没动,贴着地飘出去的,跟个活鬼差不多。 等老者走后,微胖青年也松了一口气。 云缺这才有心思询问这里是什么殿的考核。 “当然是最热闹的百花殿了!我叫木安,今后我们便是同窗了。” 名为木安的微胖青年很是热情的介绍。 云缺想去的是演武殿,毕竟演武殿专门传授武道,今天实在没办法,只能先在百花殿将就将就,等以后看看能不能转到演武殿。 “百花殿,百花齐放,学子肯定不少。”云缺道。 “我们百花殿是学宫里学子较多的殿堂之一,总共两三千人呢!” 木安收拾完东西,带着云缺往学宫走,边走边介绍道:“百花殿分为东西南北四楼,除了北楼暂时没有先生外,其余三楼均有先生授课,你若喜欢安静,来我们西楼就对了。” 云缺知道每一座学殿均有先生授课,可他并不知道百花殿有这么多先生。 “正好,我这人就喜欢安静。”云缺道。 从刚才那位老者的状态来看,估计没多少人愿意当他的学生。 动不动假扮尸体,这种爱好谁受得了。 “那就好!你来了,我终于有个伴喽!”木安高兴的道。 云缺听着这话不对劲,什么叫有个伴? “不知我们西楼,总共多少学子。”云缺问道。 “你没来之前,就我一个!”木安兴致勃勃的道:“现在两个了!” 云缺听得大为错愕。 合着最热闹的百花殿,热闹的都是其他几楼,西楼是个鬼屋啊! 说话间两人走到学宫门口,这时一名背着剑,弱不禁风的年轻人也来到近前,微笑着询问道: “敢问二位,此处可是天祈学宫?” “正是学宫宝地,你有什么事吗。”木安道。 “幸好没找错,我来参加考试。”年轻人微笑道。 “新学子的考核已经结束,过时不候的,你回去吧。”木安说完进了侧门。 学宫大门极其宏伟,轻易不会开,学子出入均走侧门。 云缺跟在木安身后,走进侧门后,发现那年轻人也要跟着进来。 “今年考完了,我是最后一个考生,你明年再来吧。”云缺回身说道。 “在下并非考生,我是来……” 哐当一声,侧门被云缺关上。 不是考生来凑什么热闹。 正要往里走的年轻人,直接被大门撞了个满脸。 良久后,此人直挺挺朝后倒去,歪着鼻子,嘴里嘀咕出之前没说完的半句话。 “当先生的……” 第84章 百花殿里奇葩多 天祈学宫,占地极广,十二座殿堂如星斗般遍布其中。 鸿儒殿,道山殿,佛心殿,演武殿,灵匠殿,回春殿,御兽殿,兵道殿,仙丹殿,傀儡殿,灵植殿,百花殿。 十二殿犹如十二朵鲜花,于学宫之内争奇斗艳,各展才华。 学宫内修建得古香古色。 参天奇树,池塘小桥,亭台楼阁,怪石竹林。 走进学宫,犹如走进一处世外桃源,令人心旷神怡。 一进大门,便是一处宽敞的空地。 空地中心,立着一座三丈多高的铜像。 铜像是位中年文士,一手持书卷,一手持戒尺,举目远眺,气宇非凡。 尽管只是铜像,但看到之人,都会感受到一股文风袭面,仿佛那铜像便是世间的道理,是大道之一。 云缺一眼便认出。 那是儒圣! 一手开创出儒道体系的世间强者,超越了一品桎梏的一代大贤! 天祈学宫,千年前由儒圣亲手创建。 儒圣博学,胸襟坦荡,建立学宫之初,便将学宫定为兼容百家之学,相互争鸣,彼此论道之地。 天祈学宫因此被后人誉为百家争鸣的圣地。 儒家、道门、武道、佛门,乃至各种杂学,均在学宫有一席之地。 但天祈学宫唯独不收巫修,也从来没有巫修强者授课。 这一点有人猜测是圣人不喜巫修的阴毒手段,所以学宫鄙弃了巫修一脉。 也有人猜测是巫修强者曾经得罪过圣人,以至于学宫内再无巫修的位置。 天祈学宫建成已有千年之久,兼容天下百道而独弃巫修的真相,早已无人得知。 百花殿,位于学宫西侧。 云缺跟着木安走了良久才到地方。 穿过月亮门,入眼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草地,方圆数百丈,极为宽敞。 在草地四个方向,各自建着一座三层高楼。 楼内灯火辉煌,远远能听到人声不断,格外热闹。 这里便是百花殿的四座学楼。 每一座都比街上酒楼还要宽敞,其内有学子们的居所,有先生授课的讲堂,有专门悟道的静室,有切磋较量的演武场,还有些用来研习各类学问的专属房间。 此时已然入夜,学楼中心的草地上仍旧有学子们来来往往。 有人在谈笑,有人在争执,有人在对弈,有人在比试,也有一对对年轻男女在月下漫步,倾诉衷肠。 云缺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年轻修行者汇聚在同一个地方。 这还仅仅只是十二殿中的一殿而已! 可想而知,整个天祈学宫会有多么热闹,多么朝气蓬勃! 感慨之际,云缺与木安来到西楼前。 其他东南北三座学楼,全都热热闹闹,哪怕暂时没有先生的北楼里都亮着许多灯火,唯独西楼,一点亮光没有,黑漆漆,阴森森,偌大的楼宇跟个鬼屋似的,与其他三座学楼格格不入。 站在黑漆漆的西楼前,云缺点了点头。 不错,像个坟。 到了这里,云缺没来由的多出一种归属感,仿佛回到了青狐山。 木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 “我去点灯,整个学宫,就属我们这边安静,嘿嘿。” 总共俩学子,一个先生,住三层楼,能不安静么。 云缺倒是无所谓。 他从小住的地方就是坟,换成大点的坟也一样住。 一楼大厅里燃起烛火,西楼总算多了点人气儿。 “西楼的学子居所都空着呢,云师弟想要住哪间,自己挑就好,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带你去领取学子服,每人三套。”木安道。 “木师兄,我们这边到底学的是什么,先生的大名我还不知道呢。”云缺道。 “我们先生姓墨,尊号不详,叫他墨先生,墨老都可以。” 木安一边烧水沏茶,一边讲解道:“墨老主要传授断案与验尸,偶尔也会讲授些道家养神的心法。” “难怪西楼没人来,原来这里学的是捕快和仵作。”云缺一听就明白了。 捕快仵作放在藏石镇没什么,正常职业,甚至有些穷苦百姓还挺羡慕。 但放在天祈皇城,放在学问圣地的天祈学宫,显然是最底下的两个行当,根本没人看得起,属于走在路上提一嘴,街边野狗都得翻白眼的那种。 木安尴尬地挠了挠头,道: “不瞒你呀,我从小就梦想着当一名神捕!满天下缉拿罪犯,多威风!” “为了梦想而求学,木师兄是个有抱负的人。”云缺说了句夸赞。 木安变得更尴尬了,嘿嘿笑道: “其实不算什么抱负,当年我报考别的学殿没考上,墨老又给了我个机会考百花殿西楼,我这才成功通过。” 原来是个捡漏的。 云缺没去嘲笑,毕竟人家运气好,于是问了句: “你当时考的什么,不会也是验尸吧。” “是啊!跟你一样,墨老假扮尸体。”木安道。 “可以啊木师兄!没想到你的眼力如此毒辣,墨老假死的能耐,我险些没看出来。”云缺道。 若非心思缜密,云缺今天差点答错,墨老假死的状态跟尸体简直一模一样,毫无破绽可言。 木安的表情愈发尴尬,张了张嘴,最后叹气道: “嗐!不是我眼力好,当时墨老亲自把我带进考核的棚子,然后他倒在那里让我验尸,问我他是怎么死的。” 云缺听完一时无语。 西楼缺人都缺到这种地步了…… 与木安闲聊一阵,云缺得知了百花殿的大致情况。 北楼暂时没有先生,整座楼变成了一些学子们修炼的地方,喜欢安静的学子经常去北楼选间屋子闭关。 东楼先生叫做周无机,是位道门修士,据木安说,是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子,传授堪舆、占卜、外加烹饪,做菜手艺不咋地,偏偏总逼着学生必须吃完,于是私下里得了个外号叫狗不理。 形容东楼先生做出来的饭菜,狗看见都不想吃。 云缺知道堪舆术,就是风水术,简单来说东楼先生是个风水先生。 南楼先生名为齐灵珠,是位女先生,据说是天下第一花魁,歌舞双绝,成名招式十八步剑舞名动天下,传授歌舞技法与杂学。 南楼学子是最多的。 其中不乏被齐灵珠美貌所吸引的男学子,女学子更有不少,有人不远万里从异国而来,专门为学习齐灵珠的歌舞,可见这位女先生的魅力有多大。 “百花殿里奇葩多,果然百花齐放……” 云缺听完百花殿的介绍,愈发觉得无语。 东楼的风水先生,南楼的第一花魁,外加一个西楼的死鬼,百花殿真是热闹。 就差北楼再来个老神棍,正好凑一桌。 喝了两杯茶水,云缺觉得肚子在抗议。 天牢里的晚饭没吃上,一路疾行赶到学宫,他早饿了。 这时其他几楼的学子们纷纷涌出,赶往一座单独建立的小木楼。 见云缺张望外面,木安解释道: “那边是饭堂,云师弟若是饿了可以去吃饭,我手头儿还有些事要忙,今天不吃了。” 云缺道了声好。 到了饭堂之后,云缺傻眼了。 饭菜不错,甚至还有酒,但是要钱! 原来天祈学宫只管住宿,不管吃喝,想吃饭必须自己掏腰包才行。 饭菜不算贵,价格比街上的酒馆酒楼便宜得多,大多是成本价。 可云缺身无分文,穿着的还是狱卒衣服。 包裹和银票都在天牢里呢。 云缺无声叹息。 天下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饿肚子。 比这更痛苦的,是饿肚子的时候偏偏没钱。 这可怎么吃! 学宫里又没有熟人,要是牧青瑶在的话就好了。 云缺准备饿一晚,明天想点办法,实在不行先找木安借点吃饭钱。 正准备离开饭堂,看到角落里坐着两人,云缺立刻眼前一亮。 其中一个是名壮硕青年,二十多岁,身形魁梧,头发编成几十根发辫,一副异域装扮,看起来生猛威武。 看到这人,云缺仿佛看到了一千两银票。 这人云缺并不认得,以前也没见过,不过此人的通缉令,贴得满城都是,走在路边即可看到。 刚进城那天云缺便发现了,特意看了看价格,赏金一千两。 学宫里居然还有通缉犯? 云缺意外之下,没急着离开,而是坐在两人旁边的空位。 辫子青年好像胃口不大好,面前摆着饭菜,他半晌不动筷子,闷闷不乐的道: “这什么饭菜啊,又软又糯跟米汤似的,叫我怎么吃!半生不熟带血丝的那种才有嚼头!” 另一名青年虽然身形没那么壮硕,但也体质极好,手掌宽大,手心全是老茧,一看便是武者。 他劝慰道: “有学问的都这么吃,咱也学着吃呗,我吃着就挺好啊,多吃几年我们就习惯了。” “习惯了锦衣玉食,忘记了苍狼长啸,别忘了我们是草原上的雄鹰!天生就要生食血肉!这种米汤我才不吃!”辫子青年冷哼着撇过头。 他打的饭菜其实是正常饭菜而已,谈不上米汤,可能这位牙口太好,吃不惯煮熟的食物。 “大汗,别耍脾气,不吃的话你会变得虚弱,对我们武者不利。”另一名青年好心规劝。 名为大汗的辫子青年越发来劲,把筷子一摔,道: “今天没胃口!爱谁吃谁吃,反正我不吃了!” 这时旁边传来声音,道:“这位师兄,你不吃的话,那我吃了啊。” “随便吃!” 大汗气哼哼的说了句,一回头,看到一个陌生人坐到对面,捧着他新打的饭菜埋头大吃。 不大会儿的工夫,饭菜皆空。 大汗看得惊讶不已,道: “草原上的狼群都没你吃得快,你饿了多久?” 云缺抬起头,拍了拍肚子笑道: “武夫,半天就饿,多谢师兄款待,对了,明天的早饭你吃不吃?” 名为大汗的青年瞪了半天眼,愣没敢接话。 他现在也饿了,正后悔晚饭丢了呢。 “明天……明天看我有没有胃口!”大汗硬气的说道,可惜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我再去给大汗打一份。”旁边的年轻人起身又去打饭,临走时犹豫着道了句:“我们的银子不多了。” 大汗听完,硬气的神色随之垮了下去。 “师兄是草原人?”云缺道。 “你怎么知道!”大汗惊讶道。 云缺笑了笑,心说你这打扮,就差没把蛮子俩字刻在脑门上了。 “见过师兄的画像,街上快贴满了。”云缺道。 “真的?有多少张,不会很多吧?”大汗心虚的道。 “不多,一条街只贴了几百张而已。”云缺道。 大汗听完,顿时愁眉苦脸,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没有半点胃口。 于是云缺顺理成章的又吃了一份儿晚饭。 第85章 水煮人头 云缺终于吃饱了,也得知了大汗与他同伴的身份。 两人都是草原蛮族,大汗本名叫做屠苏,来自草原天鹰部。 大汗这种称谓,通常是草原部落对首领的尊称。 另一人是屠苏的伴当,名叫满申。 得知两人的名号,云缺差点把晚饭喷出来。 一个满申,一个大汗,合起来是个好词儿。 满身大汗。 “屠苏师兄不远万里到学宫求学,一路上肯定不容易。”云缺道。 “何止不容易!爬悬崖绕过黑铁城的时候差点把我俩摔死,要不是命大,哪能混进学宫!”屠苏道。 满申在旁边苦着脸纠正道: “大汗,我们不是混进学宫,是考进的学宫。” “哦对!考进的学宫,混进的天祈城!”屠苏一拍桌子道。 随后两人才注意到云缺的穿着。 学宫里有专门的学子服,听课的时候是要穿的,其他时间可以随意穿戴自己的服饰,不过云缺穿着狱卒的衣服,前心有个明显的‘狱’字。 “你是……官差?”满申狐疑道。 “官差!你想缉拿我!”屠苏大惊,道:“晋国律法在学宫里无效!你敢抓我就是坏了学宫的规矩!” 云缺笑着摆手道: “不抓人,我是新来的学子,还没领到学子服,别误会。” 屠苏和满申放心下来,不过随后又觉得惊奇。 “晋国果然人才多,连狱卒都能考上学宫了!”屠苏羡慕道。 云缺呵呵了两声,没去解释。 心说咱俩同病相怜,你的通缉令贴了满街,我的通缉令估计也不少,价钱一样,都是一千两。 当然家丑不外扬,这种事哪能往外说。 “大汗有没有想过,求学之后,如何回到草原。”云缺道。 “呃……”屠苏和满申都愣住了。 这个问题,他们的确没想过。 现在想起来,好像自己没了退路! 估计一出学宫,就得被抓起来关进天牢。 草原蛮族与大晋是死对头,边境区域经常开战。 他们在学宫里求学,晋国没办法,可一旦出了学宫,屠苏和满申肯定会被缉捕。 “等我在学宫修为圆满,大不了杀出去!一路杀回草原,拆了黑铁城!再拧掉阜南王的脑袋!”屠苏恶狠狠的道。 云缺很想给这位出个主意,在学宫直接养老,就两个人,得修到多高的境界才能从天祈皇城杀到草原。 纯粹两个莽夫。 听到阜南王的名号,云缺又多问了句。 “不知屠苏师兄的天鹰部,有多少手下。” 云缺打算帮牧青瑶刺探一番敌人的消息。 屠苏气势汹汹的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万!” “不少啊,听说蛮族战士能征善战,一万人马敢冲锋晋国十万大军。”云缺继续套话。 “十万算什么!你们晋国就算百万大军当前,我们天鹰部也敢冲锋陷阵!”屠苏得意道。 云缺听得暗暗心惊。 莫非天鹰部有两万武夫? 两万普通蛮人,算不得多强的战力,可若是两万武夫汇聚在一起,那杀伤力可就吓人了,阜南王都未必挡得住。 为了打听清楚,云缺绕了个弯子问道: “这么多战士,每天吃肉不得几万斤,天鹰部看来财力雄厚。” “吃什么肉,它们不吃肉,只吃草。”屠苏随口道。 “吃草?”云缺奇怪道。 旁边的满申实在听不下去了,用手捂着脸。 “羊不吃草吃什么!”屠苏瞪着眼睛道。 云缺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揍这家伙一顿的冲动。 羊那玩意,别说敢冲锋,你挖个火坑它都敢往里跳。 “你们天鹰部到底有多少人。”云缺直接问道。 “全加起来九百多人!等转过年,有娃儿降生,估计能到一千。”屠苏认真的算计着。 云缺叹了口气。 他在这帮着阜南王刺探军情,结果刺探了个寂寞。 什么天鹰部。 除了名号听起来唬人之外,加起来还没藏石镇的人多呢。 估计阜南王派出个小队,就能把天鹰部给屠了。 屠苏本想再弄份晚饭,结果饭菜全卖没了。 云缺反正吃饱喝足,就此离开。 在百花殿转了转。 发现南楼确实是个好地方,女学子最多,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全是年轻女孩,几乎看不到丑的。 有几个身着舞裙的女学子正在楼内大厅演练舞蹈,举手投足间美丽动人,旁边围观的男学子一个个看得直流口水。 站在楼外欣赏了一番,云缺大为感慨,并发下宏愿。 “藏石镇的女人都看过了,既然到了这里,该当看遍女同窗出浴,才不枉来一次天祈学宫啊。” 云缺的这番宏愿最后能否实现,没人知道,不过这宏愿若是被儒圣听见,怕不得当即被气死。 圣人创建学宫,为百花争鸣之地。 到了云缺这里,成了欣赏美人出浴的好地方。 不过云缺是有底线的人,只动眼睛不动手。 万花丛中过,我只过眼瘾。 至于会不会被人发现给打死,云缺是有把握的。 藏石镇县衙守卫深严,马小脚的女儿还不是被他看过上百次。 欣赏过南楼的歌舞,云缺走到东楼。 这边更热闹。 楼下大门口架着个大铁锅,里面咕嘟嘟不知煮着什么食物,上面有盖子,闻着还挺香。 一群学子围在四周,议论纷纷,都在猜测锅里的食材。 云缺站在旁边看热闹。 这时一个瘦老头从楼内走了出来,大厨打扮,迈着方步。 一看到此人,铁锅旁围观的学子呼啦一声散去一大半,站在很远的地方往这边张望。 铁锅旁还剩下十几个学子。 人一少,云缺发现屠苏和他的伴当满申也在。 可能这位大汗饿了,盯着大锅一个劲咽口水。 云缺不认得瘦老头,认为是个厨子在准备宵夜,于是好奇的看着。 “跑什么,一群没口福的。” 瘦老头瞪了眼远处的学子们,将目光落在剩下的十几人身上,道:“你们几个走运了,今天新研制的菜品,让你们尝尝鲜。” 闻听此言,剩下的十几人纷纷脸色发苦,想要走,又不敢动地方,只能哭丧着脸站在原地。 云缺已经猜到了瘦老头的身份。 应该是百花殿东楼先生,周无机。 木安提过,这位先生外号叫狗不理,经常鼓捣些古怪的菜肴,味道不咋地还非得让学子们吃完才行。 周无机看了看火候,点头道: “差不多熟了。” 说着掀开锅盖,里面热气升腾,隐约看到一些圆滚滚的东西在锅里翻滚,看不清是什么。 周无机挽起袖子,伸手在沸水中捞出一物,对离着最近的屠苏道: “你先尝尝,你想吃耳朵呢,还是鼻子呢。” 屠苏看清对方手里的东西后,一张大脸瞬间变得惨无人色,一个劲干呕。 幸好他刚才没吃晚饭,否则这阵子直接能吐出来。 周无机手里拿着的食物,竟是一颗人头! 大锅里翻滚的,也全是人脑袋。 东楼之下,水煮人头! 大锅旁的学子纷纷捂住嘴,脸色苍白,远处的那群学子则在暗暗庆幸,幸亏跑得快。 “我、我不饿啊先生!”屠苏玩命的摇头。 他是想吃生食没错,最好是半生不熟的,但那是羊肉牛肉之类,可不是人脑袋! “不饿?不饿也得给我吃!”周无机一瞪眼。 屠苏想跑,结果脚下生根了一样,被周无机以法力困住。 正在屠苏忍不住要吐的时候,旁边传来吃东西的响动和一道声音。 “还行,味道不错。” 屠苏一扭头,正看到云缺手里捧着人头,嘴里嚼着个耳朵。 这下屠苏实在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呕吐起来,把胆汁都吐了出去。 本来水煮人头已经够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居然有人还真敢吃! 不仅屠苏在吐,周围的十几个学子都在吐,连远处逃跑的那些学子在看清云缺吃人头后,有一半都开吐。 等屠苏吐得差不多了,又听云缺说道: “豆腐做的。” 的确是豆腐人头。 只是做得太过逼真,云缺手里的人头是名少女模样,五官俱全,惟妙惟肖。 屠苏一听,眼泪直接出来了。 豆腐做的你早说啊! 我都吐完了! 周无机朝云缺投去赞许的目光,颔首道: “你不错,知道尊师重道,美食当前,先尝为敬!单单这一点就比其他学子要强得多,今后我做的美味佳肴,你有特权优先品尝!” “多谢先生。”云缺笑着施礼道:“不知这颗人头菜,学生能否带回去仔细品尝。” “拿去吧!”周无机一挥大袖,很是痛快的道。 随后云缺捧着人头,大步流星返回西楼,路上不少学子看他的目光都变得格外怪异。 能吃得下周无机做的饭菜,这得饿到什么地步? 其实豆腐人头根本没啥味道,谈不上好吃。 云缺没钱呐! 带回去一颗,明天的早饭就有了。 回到西楼的时候,已是深夜,整座楼内漆黑一片。 云缺随便在一楼找了个房间准备睡觉。 这是个两人间的住所,地方宽敞,两张床分别摆在屋子两侧,隔着很远。 进来之后,云缺发现有人了。 一张床上躺着个微胖的身影,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熟睡。 既然木安睡着了,云缺也没点灯,把豆腐人头放桌上后,倒在另一张床上呼呼大睡。 西楼屋子有的是,现在黑灯瞎火的,等明天再找间合适的。 一夜无梦。 天亮后,云缺起床,抻了个懒腰,浑身筋骨噼啪作响。 一看对面,木安不见了。 舒展一番筋骨后,云缺捧着豆腐人头出门,打算热一热再吃。 在大厅正好碰见木安。 木安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一见云缺手里的人头,木安吓了一跳。 “豆腐人头,周先生昨晚做的,我带回来一个当早餐。”云缺解释道。 木安放心下来,道: “周先生经常鼓捣些奇奇怪怪的食物,时而有学子吃完闹肚子,云师弟可要小心点。” “没事,我胃口好。”云缺笑了笑,随口道:“木师兄起得挺早啊。” “哎,我一夜没睡,墨老吩咐我提炼些材料,忙活到现在才弄完,困死我了。”木安唉声叹气的道。 “那你赶紧去睡一会儿,我去热热吃的……”云缺说完忽然脚步一顿,奇怪道:“不对啊,我昨晚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啊,我们住的同一间屋子。” “不可能!我昨晚根本没睡啊。”木安也诧异道。 说完,两人同时沉默。 空荡荡的大厅里,气氛变得诡谲起来。 第86章 迫害妄想症 云缺最先打破沉默。 “咱们西楼,确定只有一位先生,两个学子?” “没错,加起来就三个人。”木安道。 “可能我看错了,木师兄去休息吧。”云缺道。 “一夜没睡,我实在太困了,云师弟自己去事务堂领取学子服即可,离我们百花殿不远,打听一下便能找到。” 木安打着哈欠去补觉了。 大厅里只剩下云缺一人。 整座西楼静悄悄,再无声音。 云缺的眉峰微微蹙起。 这座西楼,有古怪! 自己有可能认错人,但不会看错,昨晚另一张木床上,绝对躺着个人! 而且身形与木安相仿,并非骨瘦如柴的墨老。 西楼一共就三个活人。 那么昨晚出现的第四个人,又是谁呢? 啃完了豆腐人头,云缺始终毫无头绪。 昨夜里的绝非鬼物,否则以云缺的敏锐足以察觉。 既然不是鬼,那么肯定是人,而且是一个西楼里不该存在的人。 云缺不再多想,起身前往事务堂。 天祈学宫范围太大,云缺接连打听了三次,才找到位置。 核对身份后,领取到属于自己的学子令牌与三套学子服。 学子服的样式是一样的,类似道袍,做工考究材料极好,均为白色,前心处绣着各殿的标记。 百花殿的学子服,绣着九朵小花,围拢成圈,看起来清爽漂亮。 就是不太适合武夫,更像儒生穿的衣袍。 反正来求学,又不与人动手,穿什么云缺不在乎。 云缺最主要的目的,是冲击七品炼神境。 可百花殿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突破炼神境十分麻烦。 需要冲神脉,破神藏,凝神骨,每一步都不能有半点差池。 云缺现在急需的,是冲击七品炼神境的经验。 没有强者的经验,他只能摸石头过河,真要掉河里,淹死不至于,伤及了经脉神魂,得不偿失。 “得去演武殿瞧瞧,看看能不能旁听。” 将学子服收好后,云缺想着找个人打听打听演武殿的方位。 正巧走到一处月亮门,一人从对面大步来。 云缺低头想着心事,差点与对方撞上。 一抬头,云缺与对方同时张大了嘴巴,两人的眼里是同样的惊诧之色。 “你怎么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 与云缺走个对面的,是个年轻人,扫把眉,吊眼梢,穿着一身轻甲,护心镜擦拭得一尘不染。 正是梅钱! 梅钱与云缺的惊讶一样,都奇怪着对方怎么会出现在学宫。 云缺狐疑的打量对方,道: “你不在百玉城守城门,难道来皇城办案了?” “办什么案!这里是学宫哪有案子,我自然是求学而来,昨天通过的考核,我已经是天祈学宫的学子了!” 梅钱瞥着云缺一身狱卒行头,调侃道:“行啊,看来护送郡主有功,都从仵作混成了狱卒,果然要步步高升啊。” “狗放屁都比你说话好听,仵作和狱卒有区别么。”云缺没好气的道。 “区别大了,藏石镇的仵作连狗都不如,天祈城的狱卒至少比狗强得多。” 梅钱挑了挑难看的扫把眉,嘲笑道: “是不是后悔了?早跟你说我们这种人高攀不上人家郡主,你还不信,这下好了,一个狱卒就把你打发了,你来学宫做什么,不认得路的话,我可以指点你一二嘛。” “我来学宫当然是查你的案子了,梅大人,你以前办的那些龌龊事,贪墨得那些黑心钱,已经被揭发,天牢里给你准备好了牢房,这不派我来拿你归案呢。”云缺冷笑道。 “胡说!缉拿我也得百玉城来人才对,皇城天牢跟我有什么关系!”梅钱瞪眼道。 “当然有关系,你在皇城落的网,自然得押入天牢。”云缺煞有介事的道。 “我刚来皇城才几天,百玉城里的事谁能捅到这边来!”梅钱不信的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梅大人贪赃枉法,罪不可赦,我这种良民实在看不过去,不揭发你,我良心不安呐。”云缺道。 “你丫的也有良心?咱们俩的良心早喂狗了!” 梅钱毫不在乎的道。 说别的,他可能会害怕,但云缺说揭发他,那他肯定不信。 俩人都坏到流油,早绑到一条破船上了,哪有窝里反的。 梅钱瞄了眼云缺手里的学子服,一把夺了过来,故作惊讶道: “呦!百花殿的学子服,行啊云缺,你也成学宫学子了!百花殿好哇,能学厨子能学仵作还能学歌舞,最适合你了。” 云缺抢回衣服,道: “你的学子服呢,到哪都穿这套盔甲,泡澡穿盔甲,吃酒穿盔甲,到了学宫你还穿,你这身甲里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梅钱的神色瞬间变幻了一下,道:“我的学子服在盔甲里面呢,你瞧。” 说着掀开衣服下摆的甲叶子,果然里面是学子服。 “你是不是有迫害妄想症?总觉得有人要害你?成天穿着盔甲,你也不嫌硌得慌。”云缺鄙夷道。 “习惯了,我愿意!”梅钱一脸不屑,忽然想起昨天没看到云缺,道:“你昨天在哪考的,我怎么没见到你。” “我来晚了,只剩最后的百花殿,你是演武殿的吧,带我去演武殿瞧瞧。”云缺没说天牢的事。 穿一身狱卒衣服都被人家嘲讽,这要让梅钱知道自己护送完郡主非但没得到好处,反而被关进天牢,还不得笑掉大牙。 梅钱带路,两人赶往演武殿,一路上少不得互相羞辱谩骂。 他们俩在百玉城就这模样,到了学宫还是同样的习惯。 云缺和梅钱自己觉得没什么,可落在路过的学子眼里,这两人就成了学宫里的奇观。 一个穿盔甲的卫兵,一个天牢狱卒,两人一边走一边对骂,不知道的,还以为禁军和刑部出了什么仇怨,以至于双方见面就开掐。 “对了,借我点银子,我手里现在没钱。”云缺道。 “少来,你能没钱?骗鬼呢!”梅钱道。 “包裹落在客栈了,没钱吃饭。”云缺道。 他的钱其实都在天牢里压着呢。 “去客栈取呗,学宫又不是大牢。”梅钱狐疑道。 “我不想出去,给我拿点银子,记账。”云缺道。 “不借,我手头紧。”梅钱道。 “嘿你个孙子!当初你找我借钱,我可借你了啊。”云缺道。 “就因为我借了你的钱,发现还你钱的时候太费劲了,所以发誓这辈子我的钱谁也不借。”梅钱道。 “你狠!咱们俩的交情一刀两断。”云缺道。 “趁早断,咱们本来就没交情,以后在学宫千万别说我认得你。”梅钱道。 “怎么,认得我很丢人么。”云缺道。 “学宫那么多女学子,你能不看人家沐浴吗,到时候被抓住游街,我可丢不起那人。”梅钱撇嘴道。 “说得就像你不想看似的。”云缺鄙夷道。 “我当然不看!我对女人没兴趣。”梅钱傲气道。 云缺神色古怪的看了对方一眼,警告道:“你以后离我远点。” “想什么呢!我对男人更没兴趣!我只对钱感兴趣!”梅钱怒道。 笑骂间,两人到了演武殿区域。 不同于百花殿的学楼,演武殿是一座高大的殿宇,金碧辉煌犹如皇宫,学子居住区域在殿宇两侧。 “演武殿一般晚上才授课,白天多为学子们互相切磋,你要是想来听课,我劝你消了这个打算,各殿学子不可旁听其他学殿的授课,这是学宫规矩,可以申请调换,但需要一年以后才能真正调转过来。”梅钱道。 “还有这种规矩?”云缺大为失望。 想一想也有道理。 如果不设置年限,谁都能随意乱串听课,那学宫岂不乱套了。 “你在百花殿学一年歌舞吧,没准能从武夫变成舞夫哈哈!我走了,演武殿一堆修炼心得,看都看不过来呦。”梅钱得意洋洋的道。 “喂!给我留点银子,我真没钱吃饭了!”云缺道。 “学宫后边种了不少地瓜,我看过了,一大片呢,你饿的话就去挖点回去烤,肯定饿不死。”梅钱说完扬长而去。 “你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云缺骂了句,无可奈何。 梅钱这家伙是长在钱眼儿里的,让他拿出一个铜板,跟要他命差不多。 虽然无奈,云缺反而变得轻松起来。 梅钱既然到了学宫,以后的学宫生涯肯定不会沉闷,至少有半个朋友能打趣儿。 不过学宫规矩,让云缺一时头疼。 最快也要一年之后才能转到演武殿,相当于耽搁一年的修炼时间。 如果八品炼骨境没有圆满还好说,大不了这一年苦修。 可云缺已然将八品修至圆满,即将踏入七品炼神境。 “得想个办法……” 记住演武殿的位置后,云缺返回百花殿。 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 饭堂内人满为患。 远远闻着饭菜香气,肚子立刻不争气的抗议起来。 饿! “一顿饭憋倒英雄汉……学宫里也没个野味啥的,有点妖也行啊。” 云缺无奈的发现,没有野兽没有妖物的学问圣地,有时候还不如荒郊野岭。 至少荒郊野岭里不缺肉吃。 走进饭堂,云缺寻摸着屠苏和他的伴当满申,打算看看那位大汗今天是不是也没胃口。 正找人呢,目光忽然落到一名女学子的身上。 这女学子独自坐在角落,有一种绝世独立的气质,孤而不独,美而不艳,周围所有学子在她的容貌之下都变得暗淡无光。 女子生得一张绝美的脸庞,眉如远黛,眸若秋水,如一只灵狐,秀美中带着一丝别样的妩媚。 整个饭堂内,大多数男学子的目光,都时不时的在女子身上流连忘返,有人看得痴了甚至一时忘记了吃饭。 云缺也盯住了这女学子。 不同于其他人的爱慕,云缺的眼里全是愤怒。 几步来到近前,云缺大马金刀坐在女学子对面,把手一伸,寒声道: “还钱!” 第87章 青楼打折 还钱之说,自然得先有借。 对面的女学子闻言秀眉微蹙,看了眼云缺,并未说话,目光冷漠。 云缺可不是故意找茬要钱,而是认定对方欠自己银子。 天牢里捏成银钉的那些银子,少说有五两。 对面的女学子,正是天牢里的阿梅! 看到阿梅,云缺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爬进耳朵的那只虫子,他可没忘呢,最可恨的是,阿梅始终没把那根银钉还回来。 五两银子,放在平常云缺不在乎,可现在身无分文,吃饭都成问题。 见对方无动于衷,云缺冷笑一声,道: “可以啊,逃得比我都快,欠钱不说还要杀人灭口,果然最毒妇人心,你这女人够冷血的。” 对面的女学子脸色发冷,目光充满冷冽与陌生,放下筷子盯着云缺,仍旧没说话。 “欠我的五两银子,你不想还了是吧,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动手。”云缺继续冷声道。 女学子深吸一口气,看得出在压制着极大的愤怒,还是没开口。 云缺啪的一拍桌子,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 “银子你赖不掉,欠钱不还我会扒了你的皮!虫子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拍桌子的声音,引起四周一众学子的目光,人们看到云缺和那女学子后,很多人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对面的女学子忍无可忍,豁然起身,冷声道: “你有病!” 云缺呵了一声,道: “废话!你往我脑子里塞虫子,我能不病才怪了!” 云缺现在没出刀,已经是给学宫面子了。 换成其他地方,阿梅的脑袋还在不在都两说。 女学子一张俏脸变得惨白如纸,两只手紧紧捏着,眼神好似能杀人似的,狠狠瞪了云缺一眼,转身离开,饭也没吃。 “狐狸精,早晚跟你算账。” 云缺骂了句,见对方打的饭菜还没来得及吃,抓过来闷头大吃。 吃着吃着,云缺发现自己周围站满了人。 全是男学子,足有二十多个。 这些人的表情很奇怪,有的愤怒,有的羡慕,有的佩服,有的肉疼。 没等云缺询问有什么事,其中一人先将一个银锭扔在桌上。 哐当一声,足有二十两! 云缺正奇怪呢,其他人也纷纷扔钱。 有的扔银锭,有的扔银票,其中最大面值的一张居然有二百两! 不大会儿,云缺桌上堆满了银子,差不多一千两。 扔完钱,这些男学子纷纷离开,大多带着懊恼唏嘘之色。 最后一个年轻学子离开前,朝着云缺挑起大拇指,道: “一个字,服!” 等这帮人走后,云缺莫名其妙。 难道学宫里有钱人太多,看自己吃不起饭,都来接济? 不对呀! 就算自己当乞丐,也要不来这么多钱。 这是一千两银子! 又不是一千个铜板! 如果学宫里随便能赚到这么多,整个晋国的乞丐怕不得全都集中到学宫门口,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正疑惑着,一个面貌老成的学子坐了过来。 说是老成,其实就是显老,应该不到三十,但看起来足有四十多岁。 这人神态温和,拿出个厚厚的小本子,道: “恭喜师弟,我来对照一下赌约,这是寒师兄的一百两银票,这是吴师弟的二十两纹银……” 这人将桌上的银子与册子上的记录一一对照,很快点头道:“总共九百七十两,一分不差,都在这里了,下注者二十六人,现有二十五人履约。” 云缺听得愈发糊涂。 “这位师兄,你说的,是什么赌约?” “你不知道?”对方比云缺还诧异。 “当然不知道,我昨天才来学宫。”云缺道。 “原来是新入学的师弟啊,师弟运气真好,一来就能让舞仙子开口。” 云缺更糊涂了,道:“师兄能否说说,这钱和赌约到底怎么回事,谁又是舞仙子?” “误打误撞居然也能天降横财,师弟的财运实在惊人呐!我叫房石,百花殿学子,家里是做小买卖的,我在学宫里售卖一些杂货,记录些赌约之类,赚个饭钱。” 房石容貌普普通通,天生一张笑脸,眯起眼睛显得十分和蔼。 房石很有耐心,将赌注的来龙去脉一一解说。 很快云缺恍然大悟。 舞仙子,指的就是刚才的阿梅。 赌约,是百花殿一些男学子自发而来,赌谁能先让舞仙子先开口说话。 据房石所言,舞仙子入学宫以来,从不与男人说话,犹如冰山美人,由于样貌太美,舞姿又无比迷人,被男学子们冠以仙子之称。 云缺刚才虽然大骂一顿,结果让舞仙子说出一句‘你有病’。 于是云缺成了唯一的赢家。 按照赌约,谁能先让舞仙子开口对自己说话,哪怕只有一个滚字,也算赢。 房石解释完之后,感慨道: “师弟有所不知,这几年,搭讪舞仙子的男学子数不胜数,无一例外全部铩羽而归,别说让舞仙子开口说话,哪怕人家哼一声,都能让那群爱慕者连着做几天的美梦。” 了解赌约真相后,云缺反而更加不解。 “等等!房师兄刚才说,这几年?难道那舞仙子来学宫很多年了?她不是昨天来的么?”云缺道。 “师弟真会开玩笑,舞仙子在学宫至少已经三年了。”房石微笑道。 “三年……” 云缺沉默了一下,追问道:“最近那位舞仙子一直在学宫?她有没有被关进大牢?” “怎么可能关进大牢,舞仙子天天都来饭堂的,不瞒你说,我也是舞仙子的爱慕者之一,每天能看到舞仙子几眼,对我们来说真乃一件幸事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房石大大方方的说完,发现对面的云缺脸色变得有点奇怪。 云缺到现在才弄清楚,原来自己刚才认错人了! 刚才的舞仙子,不是阿梅! 云缺的心里此刻十分震撼。 因为两个人,长得实在太像,简直一模一样! 以云缺的眼力,不存在认错人的说法,除非两个人的外貌完全一致。 恰巧,天牢里的阿梅与学宫里的舞仙子,就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没有丝毫不同! 云缺心头微动,想到了一个可能。 学宫里的舞仙子,与天牢里的阿梅,是孪生姐妹! “骂错人了……” 云缺嘀咕了一句,不过骂错也有骂错的好处,至少得了九百多两银子。 “有件事需要与师弟讲清,我负责记录这场赌约,每年要收十两银子的记账费用,如今正好三年,你赢的钱里面,我要收走三十两。” 房石说着拿出了三十两银子。 云缺自然理解。 人家记录了三年,拿点好处理所应当。 三十两的记账费,可不便宜。 但对比近千两的赌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有了银子,云缺心情不错,至少最近在学宫里吃喝不愁。 房石很贴心的帮忙整理好银票与银两,问了问云缺的名号后,建议道: “云师弟一次赢得这么多银两,若觉得不易存放或者想多赚些钱的话,可以存在我这里,每个月我会给你一分利当做利息,按照一百两计算,下个月你会得到一百零一两银子,一千两的话,每个月会多得十两。” 房石说完,云缺立刻警惕起来。 “房师兄家里不是做买卖的么,怎么开了善堂,银子放你这还能钱生钱呢。”云缺道。 “商贾注定与善无缘,不瞒云师弟,你不仅可以在我这里存钱,还能借钱,存钱生利,借钱则需要还利。”房石如实道。 云缺点点头,原来是钱庄的手段。 “在房师兄这借钱,每月要多还几分利?”云缺道。 “不多,三分利,不过拖延一月未还,三分利便会算到总账里面。”房石微笑道。 云缺听得都想夸赞两句,这位是个天生的买卖人呐。 “利滚利,不错,好买卖。” 云缺质疑道:“不知房师兄如何担保呢,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找你借钱的肯定高兴,不用还钱了,但找你存钱的可倒了霉,银子打了水漂。” “这一点云师弟无需担忧,即便我死了,我身上的账也会有人继续承担,存钱与借钱一方均不会有影响。” 房石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的姓氏,便是最佳保障。” 云缺不解,道:“房师兄此言何意?” “我家是开商行的,房家商行还算有名,不仅在大晋设有钱庄、酒楼、当铺、客栈,在邵武国,在宁萧国,乃至云州霸主大秦,都有我们房家商行的钱庄,所以钱这方面,我姓的房字,就是金字招牌。”房石笑吟吟的道。 云缺听完古怪的看了对方一眼。 你之前管这叫小买卖? 这都不叫家里有矿了,这叫富可敌国还差不多! 重新打量了一番对面的房石。 除了显老,看起来比旁人稳重些之外,实在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手上没扳指,也没挂玉佩,一双布鞋,看起来普普通通,跟个穷书生差不多。 谁能想到这么个模样普通,衣着普通,连说话都和和气气的年轻人,居然家里的钱庄遍布诸国! 连续记录赌约三年,从而赚取三十两银子,这种举动,实在不该是房石这种豪门子弟所为。 然而云缺很清楚一点。 越是不放过任何小钱的商贾,越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云师弟今后若需要武器丹药各类材料之类,都可以来找我,我卖的东西,价钱可能会贵一点,但品质绝对有保障。” 房石说着朝云缺挤了挤眼睛,道:“想要品尝美味佳肴也没问题,天祈城里有我家两座酒楼,外加一座青楼,云师弟若去了,提我即可,给你打个九折。” 青楼都能打折,云缺还是第一次听说。 房石的稳重和健谈,给云缺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过这位家境巨富的房师兄,在得知云缺是西楼学子后,之前的稳重消失了一瞬。 “云师弟居然是西楼学子!” 房石的眼睛不大,此刻瞪大了起来,脸上充满震惊。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云缺道。 “没问题,西楼就是……就是人少了些。” 房石很快恢复正常,目光中却多了一份敬佩之色。 敢去西楼求学的学子,在百花殿是最让人佩服的。 原因很简单。 西楼学子,容易人间蒸发! 第88章 诈尸 与房石相熟后,云缺询问起一个关键问题。 “对了房师兄,刚才你说下注的二十六人,有二十五人履约,还剩下一个是谁。” “这个……”房石的脸色变得为难起来,道:“云师弟,最后一份赌注我劝你别要了。” “最后一个下注的,该不会是房师兄你吧。”云缺道。 “当然不是,我若下注岂能赖账。”房石将小本子拿出来,让云缺看。 上面记得清清楚楚,谁在哪一天下的注,下了多少银子,包括时辰都有。 其他付了钱的名字,都被房石勾掉了,唯独剩下最后一个。 “殷滔?” 云缺念出最后一人的名字。 这人,云缺不认得。 但从姓氏看,应该是皇族,因为皇帝姓殷。 “誉王之子,皇帝的亲侄子。”房石压低声音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妨算了。” 房石也算好心。 找王府世子要赌账,一般人可没这种胆量,而且容易惹出是非。 但房石不知道,他对面的少年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三千两!” 云缺瞪起了眼睛,盯着殷滔名字后边的赌注,白纸黑字标注着三千两巨款。 房石看了看左右,低声解说道: “殷滔对舞仙子一见倾心,念念不忘,经常制造机会搭讪,结果几年下来,人家舞仙子一个字都没跟他说过,殷滔气恼之下,才在我这里下了重注,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第一个让舞仙子开口的人,结果让你先下一城,你说,这钱他能给么。” 房石对事情看得十分透彻。 一个世子,自然不会缺钱,但绝不会咽下这口气。 如果让殷滔知道舞仙子先对别的男人开口说话,他肯定勃然大怒,若再去找他要钱,相当于火上浇油一样。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皇帝欠钱也得还呐。” 云缺说完,朝房石要来记载着赌注的纸条。 那可是三千两! 足够云缺搏命一战了,何况只是个赌债。 别人不敢要,云缺可不在乎。 房石摇了摇头,叹气道: “云师弟多考虑考虑,莫要冲动。” 说完告辞离开。 云缺当然不会冲动。 要账这种事,梅钱最拿手了,分他一百两,那家伙肯定能想出一百种手段来要账。 不过前提是, 不能把殷滔王府世子的身份告诉梅钱,否则梅钱肯定不会帮忙。 “怪不得我喽梅校尉,谁让你这孙子不借我钱呢。” 云缺此刻觉得神清气爽,之前没从梅钱手里借来钱的气闷消散一空。 在学宫里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有了钱,自然得大吃一顿。 刚才那位舞仙子要的饭菜太少,几口就没了。 云缺吃饱后,回到西楼。 木安正好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在发呆。 “木师兄,打听个人,舞仙子叫什么。”云缺道。 “南楼的舞仙子啊,叫穹舞!天穹的穹,云师弟见到舞仙子了么,她可是我们百花殿的招牌,学宫十美之一呢!” 木安一提舞仙子,也不迷糊发呆了,兴致勃勃的道:“舞仙子的舞姿堪称一绝,其他学殿的男学子经常来百花殿转悠,就等着一睹舞仙子起舞的芳姿呢!” 一听十美,云缺也来了兴趣,道:“看来学宫里美人不少啊。” “那当然了!天祈学宫汇聚天下间的年轻修士,美人无数!能排进学宫十美的,都是倾国倾城的人物,当中有八位是学子,唯有两位是先生。”木安如数家珍的道。 “两位先生当中,想必有一位是南楼先生齐灵珠了。”云缺道。 既然南楼先生曾经是天下第一花魁,模样肯定不会差。 “对对对!灵珠先生肯定当得上十美之一。”木安连连点头道。 “另一位女先生是谁。”云缺道。 “仙丹殿先生,薛子仪!是位温柔美人,声音软糯,听得人骨头发酥,有一次我去仙丹殿帮墨老借些材料,见过子仪先生,像一位邻家姐姐一样,美丽又善良!”木安道。 “仙丹殿啊,好像离着百花殿挺远的。”云缺道:“十美当中,谁排第一?” “十位美人,各有千秋,很难排出先后的,不过学子们私底下都公认一位,是真正的十美之首!”木安神神秘秘的道:“云师弟猜一猜,到底谁是十美之首。” “我刚来学宫,哪里猜得到,不会是灵芸郡主吧。”云缺随口一说。 以牧青瑶的模样气质地位,学宫十美,必定有她一席之位。 “猜对了!正是灵芸郡主。” 木安道:“灵芸郡主不仅人美,心灵更美,为了天下苍生四处奔波寻找灵花,不知遇过多少危险,人家在学宫里求学的时间比我们少得多,可学业却是数一数二的,如此才貌双全的美人,简直是所有男学子心目中的仙子!” 牧青瑶在学宫里被誉为十美之首,云缺并不意外。 灵芸郡主的美名,在整个大晋都家喻户晓,人又生得美若天仙,做的又是拯救苍生的寻花之举,天祈学宫十美之首,人家当之无愧。 “这么说,灵芸郡主在学宫里有不少追求者喽。”云缺道。 “何止不少!学宫的演武场里,几乎每天都有人为了灵芸郡主大打出手,就为了争个护花使者的名额,前一百早满了,谁想冲进前百,得挑战才行!”木安道。 “这么夸张?那一百人,灵芸郡主都认得?”云缺惊讶道。 “认得什么呀,人家灵芸郡主才不认得那么多闲人呢,都是那些男学子自发排列的前百名额,弄了个称号叫什么灵芸榜,能排进前百的整天沾沾自喜,也不想想人家郡主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 木安酸溜溜的道,大有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味,看样子这位也很希望自己能上榜。 虽然没什么用,至少能跟别人吹嘘一番,咱也是灵芸榜上的人物。 云缺听得哭笑不得。 原来学宫里有这么多无聊的家伙。 “上个榜都能美半天,如果成了灵芸郡主的意中人,还不得美死。”云缺道。 “美不美死不知道,但很大概率会被打死。”木安道:“天祈学宫上万名男学子,爱慕灵芸郡主的少说有一多半,你想想看,如果谁被郡主青睐,那群爱慕者还不得发疯呀。” “这么危险啊。”云缺诧异道。 “其实不用担心,灵芸郡主那等仙子,天底下根本没有男人配得上!谁要敢娶灵芸郡主,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木安道。 “木师兄,人家郡主嫁娶,好像和你没关系吧。”云缺道。 “嘿嘿,我就那么一说,谁能愿意看着心中的仙子嫁人呐。”木安挠头笑道。 “世人爱戴的灵芸郡主啊,谁娶了她,可倒霉喽。”云缺感慨了一句,道:“对了,灵芸郡主最近来没来学宫。” “这个可不清楚,灵芸郡主经常出门,每年在学宫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很少能见到的。”木安道。 云缺看了看天色尚早,打算去鸿儒殿转转,打听打听牧青瑶的消息。 牧青瑶便就学于鸿儒殿。 临走前,云缺问道: “墨老一般什么时候授课,讲不讲与武道有关的东西。” 木安脸色一苦,道:“墨老不讲课的,更不讲武道,之前只有我一个学生,墨老心情好也许会指点两句,心情不好只让我干活,现在你来了估计也和我一样。” 云缺无奈,只能放弃西楼。 跟着那位爱装死的墨老,估计什么也学不到。 只能找机会先去演武殿偷艺了。 随后云缺去了趟鸿儒殿。 鸿儒殿不愧为儒家学堂,学子们井然有序,大多温文尔雅,即便见到云缺这个其他学殿的学生,也有不少人点头示意,很有礼貌。 于是云缺走了一路,灵芸郡主没看到,脖子倒是有点酸。 一直和人家点头来着。 最后找了两个鸿儒殿的学生,打听牧青瑶的消息,得知小郡主最近并未返回学宫。 没在。 “去哪了呢?” 云缺实在想不通牧青瑶的下落。 自从抵达皇城,已经四天了,即便被长辈禁足,也该放出来了吧。 在鸿儒殿转了一大圈,回百花殿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晚饭的时候,云缺又遇到大汗屠苏和他的伴当满申。 这两位的晚饭清汤寡水的,俩人只吃一盘菜。 云缺特意看了眼,是盘麻婆豆腐,又软又辣,按理说大汗不爱吃才对,结果屠苏吃得狼吞虎咽,差点和满申抢起来。 这位大汗,应该是没钱了。 看到屠苏的模样,云缺仿佛看到了银子在向自己招手。 房石能干的买卖,云缺一样能做。 不过借钱这种事,云缺是不会单纯往外借的,但能以物换钱呐。 比如说天鹰部的两万只羊。 十两一只羊的话,看屠苏的模样,估计七两也能卖,如果再饿几天,没准还能降价。 草原蛮人与晋国是世仇,坑仇家的银子,一点负担都没有。 吃过晚饭,云缺回到西楼。 特意还选了昨晚睡的那间房。 这次旁边的木床上空荡荡,没人。 “昨天的家伙,到底是谁?” 云缺打了套拳,带着疑惑躺在床上。 这次云缺没睡得太沉。 半夜的时候,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 云缺翻身下地,来到门口,将房门打开一指宽,望向外面。 不多时,一道健硕的身影经过门口。 屋子里漆黑,对方没发现云缺的目光,继续往远处走去。 云缺却看清了此人的模样。 随后云缺的神色骤然一变,眼中泛起惊疑。 刚才走过去的家伙,云缺认得。 不是学宫里的人,而是天牢里,刚刚死掉的那个囚犯九头鼠! 此刻云缺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诈尸了? 第89章 挖眼掏心 在学宫里见到与阿梅一模一样的穹舞,那是认错了人。 但这次遇到的可不是活人,而是早就死掉的九头鼠! 云缺心里暗暗嘀咕。 难不成,九头鼠也有个孪生兄弟在学宫里求学? 略一沉吟,云缺无声无息的打开门,跟在九头鼠后面。 九头鼠脚步不快,身体显得有些僵硬,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长廊尽头,开始上楼梯。 云缺跟着对方一直到了三楼。 九头鼠站在一扇门前,不动了。 至此,云缺能确定一件事。 九头鼠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没有任何呼吸。 行尸! 午夜时分,无人的西楼内,行尸走肉。 旁人看到如此恐怖的画面,非得吓个半死。 云缺不怕。 没胆量的话,还叫猎妖人么。 况且行尸这种东西,云缺又不是没见过。 野外偶尔会出现,不过大多走几步就倒下。 像九头鼠这种还能上楼梯的,云缺没遇到过。 嘎吱。 房门开启的声响,在寂静的西楼内格外刺耳。 九头鼠迈步走进屋中,云缺也跟了进去。 屋子里没人,空荡荡。 一张小圆桌上点着火烛,烛光昏暗。 四周贴着墙壁,排列着一些奇怪的水缸,盖着盖子,不知装着什么。 九头鼠进屋后便站立不动。 云缺转到正面,仔细看了看。 的确是尸体无疑。 瞳孔无光,一身死气。 尸体保存得十分完好,并无尸气外溢,就像刚死的一样。 正打量着九头鼠的尸体,云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 “看什么呢。” 声音出现得极为突然,云缺毫无准备之下,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背后站着个枯瘦的老者,两眼冒光,跟个骷髅成精差不多。 正是西楼先生。 “墨老,我随便看看。” 云缺随口说着,心头泛起惊骇。 以自己敏锐的感知,竟没发现墨老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若对方是敌人的话,足以趁机杀掉自己。 怎么跟个活鬼一样,神出鬼没的……云缺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我的东西,不允许旁人随便看。”墨老目光幽幽的盯着云缺,沙哑道:“看了,会倒霉的。” “学生记下了,下次不看了,这就回去睡觉。”云缺说着想走。 嘎吱一响,房门自行关闭。 “既然来了,留下吧。” 墨老背着手飘到墙角,掀起一个大缸的盖子。 云缺瞄了一眼, 缸里面装着黑漆漆的水,水里泡着森森白骨! 又是尸体,又是白骨,这地方怎么看都像杀人现场。 要不是知道九头鼠早死了,云缺说什么也得逃出去,省得自己明天也成了尸体。 打开盖子后,墨老将里面的白骨从水里捞出来,扔到地上。 白骨是零散的,有骷髅头,有手骨,有腿骨,散落一地。 “天亮之前,把这副白骨拼接完整。” 墨老说着取出一团黑线,交给云缺。 黑线很奇怪,类似蛇皮编织而成,上面带着纹路。 云缺试了试力道,极其坚韧。 “用不着天亮,一会儿即可接好。” 云缺说着开始动手,用蛇皮黑线串联白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将散乱的白骨还原。 墨老背着手始终在旁边看着,等白骨恢复,他点了点头,道: “不错,手法老练,看来你对尸骨很熟悉。” “学生当过仵作,验过几年尸,墨老若没事的话,我回去睡觉了。”云缺道。 这位阴森森的西楼先生,浑身透着一股诡异,云缺可不想与这种家伙相处太久。 “原来是仵作,难怪你能通过考核。” 墨老指了指九头鼠的尸体,道:“你来说说,他是如何死的。” “病死的。”云缺随口答道。 墨老桀桀怪笑了两声,道: “敷衍先生,是要受到惩罚的,你从天牢逃出来,是不是还想被关回去。” “墨老说笑了,我是天牢狱卒,不是囚犯。”云缺辩解道。 “天牢狱卒,可没有考进学宫的先例,考核当天你又来得那么晚,不是逃犯是什么呢。”墨老道。 “当时天牢里关进来许多新囚犯,学生因忙碌而来晚了,况且小小狱卒也有一颗求学之心,学生努力多年终于如愿考入学宫,天牢里的同僚正准备给我庆祝呢。”云缺胡诌道。 墨老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似笑非笑的道: “你说的那些同僚恐怕没准备庆祝,而是准备给你加刑吧,你的通缉令都快贴到学宫门口了。” 云缺尴尬的笑了笑,老老实实开始验尸。 简单查看一遍后,给出答案: “中毒而亡。” 当时云缺见过九头鼠被抬出牢房的模样。 脸色铁青,口吐白沫,说是暴毙,但云缺知道肯定是阿梅的手段。 在天牢里想要弄死一个囚犯,用毒杀的办法,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 阿梅之前的狱友均都病死,想必也是被她给毒死的。 “不对。”墨老沙哑道。 云缺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尸体,道: “咒杀,他中了毒咒而亡。” “也不对。”墨老摇头道。 “梦杀,他死于梦境,被巫修所杀。”云缺道。 “还是不对。”墨老继续摇头。 这下云缺奇怪了。 阿梅一个弱女子,能动用的修为不外乎毒杀,咒杀一类。 很快云缺想起了爬进耳朵的小虫,最后给出个答案道: “他死于蛊虫!” 天牢里的阿梅,云缺认为绝对有修为,极有可能是巫修一道。 因为只有巫修杀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轻易掩人耳目。 用蛊,正是巫修的拿手好戏! 墨老居然再次摇头,否定了云缺的猜测。 云缺这下认真起来,重新仔细检查一遍尸体,确认没有任何伤口。 “尸体完整,又是暴毙而亡,我觉得符合巫修梦境杀人的结论。”云缺质疑道。 墨老怪笑着来到尸体近前,翻开眼皮,一下将眼珠子挖了出来,捧在手里道: “世上一切杀人之法,都会有迹可循,梦境杀人看似玄奥,实则没什么新奇,以法术令目标陷入沉眠后,巫修再用自身法力形成一束神念针芒,摧毁目标神魂,令其在梦境惨死,这便是梦杀之法。” “你要记住,梦杀的痕迹,来源于眼球,眼通脑,脑蕴神,死者在梦境中被摧毁神魂,自然会遭受巨大恐惧与痛苦,这份恐惧痛苦会传递到眼睛,使得眼底充血,而这颗眼球上只有血丝,并未充血,说明他并非死于梦杀。” 云缺听得很认真,也很佩服。 不愧是传授仵作一行的先生,对验尸的经验如此老道。 云缺自己就是仵作,对死者的死因大多清楚,几乎一看便知。 但修行者的手段千奇百怪,尤其巫修杀人,毫无痕迹,如果墨老不讲,云缺无法了解到死于梦境的尸体,居然有如此特征。 “那么毒咒与蛊虫呢,一样能让人死得无声无息。”云缺追问道。 “毒咒更简单了,看看尸体的血迹即可判断是否中毒,蛊虫的确有些麻烦,最难分辨,需要极为详细的查验方可看出蛛丝马迹。” 墨老背着手,声音沙哑的道: “蛊虫种类繁多,千奇百怪,大小不一,有活蛊死蛊之分,有虚蛊实蛊之别,最小的蛊虫可从毛孔钻进人身,想要分辨出来,需要检查尸体浑身毛孔乃至每一根头发,这种检测的能力需要道家灵识方可,还要对蛊虫了解到极致,知道每一种蛊虫的特点,才能最终定论。” 墨老语气平淡,好似在讲述着一件平常事。 可听在云缺耳中,却是一种震撼。 墨老能确定九头鼠并非死于蛊虫,说明人家除了拥有道家修士的灵识之外,已经对蛊虫极为了解。 难怪人家能成为学宫的先生! 云缺至此,改变了对墨老的看法,不管像不像活鬼,至少人家的学识确实渊博。 “学生受教了。”云缺谦逊的道:“敢问先生,这具尸体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墨老握起一只手,形成拳头,道: “死于一拳。” 这下云缺更难以理解。 尸体外表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伤处,怎么会被一拳打死? 墨老将眼珠子按了回去,拿出一把匕首,划开尸体的前心,随后将心脏掏了出来。 又是挖眼珠,又是掏心脏,这种做法换成别的学子早吓跑了。 云缺则安稳如常的站在原地。 “现在,看出来了吗。” 墨老捧着心脏,阴森的笑道。 尸体经过特殊处理,血液早已凝固,心脏显得十分新鲜。 云缺只看了一眼,便脱口道: “心脉尽裂!内劲所杀!” 墨老手里的心脏,仔细看去,能发现里面存在着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纹,预示着心脉内部已经被震得碎裂,而外表还完整如初。 得知死因的那一刻,云缺心头泛起震惊。 这种伤势,他也能办得到,但会在身体上留下痕迹。 一拳下去,心窝都得被打得塌陷,骨头也会断裂,心脉自然能震碎。 可九头鼠的尸体是完整的! 没有任何伤势存在! 如此情况,唯有一个可能。 那一拳,是七品炼神境武者所为! 因为只有七品武者,才能完美掌握内劲,从而形成隔山打牛的伤势,不伤外表,而震碎心脉。 让云缺震惊的,不是九头鼠的死因,而是天牢里那个柔弱的阿梅,居然是七品武者! 谁能想到, 一个只会唱曲儿的弱女子,竟拥有着七品炼神境的武道修为! 墨老把心脏放回原处,几下将伤口缝好,目光阴森的盯着云缺道: “你还不错,胆子够大,比木安强不少,从今天起,我教你一个法门,名为炼尸术。” 第90章 四大天王 听闻炼尸术,云缺皱起眉。 这种术法,一听就是道家或者巫修一脉的手段,自己一介武夫,又没有法力可言,怎么修炼? 将疑问道出后,墨老怪笑了两声。 “我的炼尸术,自然与旁人不同,出自一份远古秘法,炼尸,只是第一层法门而已,这份法门无需法力或者灵力,只要你的神魂足够强大,就有修炼的机会。” “用神魂来控制尸体?”云缺大为不解,这种手段前所未闻。 “法力,来自于修为。” 墨老背着手讲解道:“道家修内丹,儒家修文胆,佛门修本心,巫门修蛊道,武夫修气血,世间各大修行之法的精髓,除了武夫之外,无外乎四个字,沟通天地!” 云缺神色凝重,静静聆听。 “武夫没有内丹,没有文胆,唯一能沟通天地的机会,便是神魂之力。” 墨老语气深沉的继续讲道:“以神魂之力驾驭的法门,天下罕见,老夫的炼尸术,正是其中之一,你若能修成,即可驾驭炼尸作战,相当于多了左膀右臂。” “学生愚钝,怕是学不来,况且我觉得武夫学了炼尸术,用处不大。”云缺如实道出了想法。 “呵呵,有没有用处,试试就知道了。” 墨老怪笑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可旁边九头鼠的尸体居然动了起来。 一拳轰向云缺! 云缺的反应也不慢,同样出手,与对方互轰了一拳。 九头鼠的身体倒着往后飞去,直至挪移了数丈才停住。 云缺则倒退了一步。 别看仅仅退了一步,云缺大为吃惊。 自己刚才动用的,是八品武者的力道,而九头鼠那一拳,尽管没有自己力量大,但也有九品巅峰武者的程度。 一具尸体,怎么会保留修为! “他生前是八品武者,从天牢拉出来后,本该丢到城外乱葬岗,被我用二两银子买了下来,以炼尸术祭炼过后,保留住九品修为。” 墨老略显自得的沙哑道:“这便是炼尸术的奇异之处,能保存尸体一部分修为,若有七品尸体,做成炼尸后便有八品修为,六品尸体,可保留七品修为,以此类推,怎么样,你觉得这算不算有用呢。” “我如果有一具一品武者的尸体,就能做成二品战力的炼尸?”云缺惊讶道。 照这么算下去,修炼炼尸术的人,岂不是早无敌了。 “别想得太美,一品境界,不是我们能涉及到的存在,即便有尸体,也未必能祭炼。” 墨老语气阴森的说完,递给云缺一个古旧的小册子,记载着炼尸术的法门。 “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切勿贪功冒进,否则容易神魂崩裂……” 墨老指了指墙角的一排大缸,语气诡异的道:“你的这些师兄们,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完,墨老无声无息的飘出门外,九头鼠与那具拼接好的白骨也跟着走了出去。 云缺随后打开大缸看了看,全是白骨! 难怪西楼人少,原来不是没人来,而是来的人,都死了! “炼尸术……” 这玩意听起来不错,但云缺没打算修炼,实在太危险。 连翻都没翻,云缺直接将小册子扔在住处。 比起多一具炼尸助战,还是自己活着的好。 他可不想若干年之后,有个师弟从大缸里把自己零散的白骨捞出来,重新组装。 躺在床上,云缺有点了解天祈学宫的规矩了。 先生教的东西,千奇百怪,学生可以随便学。 但自己修炼出现意外而亡故,那么与传授法门的先生是没有丝毫关系的。 这也是为何西楼死了不少学子,而墨老还能留在百花殿的原因所在。 一觉天亮。 在饭堂闷头吃早饭的时候,云缺察觉到对面有人看自己,而且离得很近,眼珠子都要掉进自己饭碗里了。 一抬头,正是屠苏的大脸。 这位草原大汗顶着两个黑眼圈,一个劲咽口水,旁边的满申也一个模样,像两只饿狼似的。 “怎么了大汗,有事吗。”云缺道。 “那个……云师弟啊,上次你吃了我的饭,今天能不能请我吃一顿啊,实在太饿了。”屠苏有气无力的道。 “东楼先生的人头豆腐你怎么不吃,顶饱的。”云缺边吃边道。 “那是人吃的……呃,正常人肯定吃不下,只有云师弟这种豪杰才敢吃!”屠苏急忙改口。 云缺听得好笑,道: “想吃什么,这顿我请你。” 屠苏和满申一听,转身就跑,不大会儿端过来一大盆包子,足有上百个。 云缺看得眼睛发直。 你这是一顿顶三天呐! “还是云师弟大方!” “以后送你两只羊!” 两人埋头大吃。 既然说了请客,云缺爽快的付了账。 “最好弄件演武殿的学子服。” 云缺思索着如何混进演武殿,梅钱那个小气的家伙是别指望了。 云缺很快想到一个人。 房石。 房石在学宫里行商,不知有没有学子服卖。 从饭堂出来,看到北楼外围着不少学子。 北楼没有先生,平常这里多为其他学子活动的地方,人不算多,不知今天出了什么新鲜事儿。 云缺正好路过,走上前瞧了瞧。 很快听说一个消息。 北楼有了新的先生! 百花殿东西南北四楼,目前只有三位先生授课,云缺也好奇着最后一位北楼先生是何方神圣,如果传授武道就更好了。 正瞧着热闹的,云缺发现身后有人挤。 回头一瞧,是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背着剑,鼻子上贴着膏药,不知被谁揍了。 这人云缺认得。 考核当晚,打算跟自己混进学宫的那个家伙,被自己关在了门外。 “你怎么进来了。”云缺奇怪的道。 “既是学问之地,笃学之人为何不能进来。”年轻人看到云缺,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 “你又不是学子。”云缺道。 “我确实不是学子,但我是先生!”年轻人指了指鼻子上的膏药,道:“关门关那么重,药钱你得赔我。” 看着年轻人费力的挤进人群,云缺哭笑不得。 早说你是先生,当时就给你留门了。 况且这是什么先生啊,关个门都能被伤到,简直弱不禁风。 年轻的先生终于挤进北楼,站在大厅内高声道: “诸位安静,从今日起我在北楼教书!” 年轻先生咳嗽了一声,昂首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天下多不平,唯有剑平之,我的名字,便叫做剑平之!” 周围安静了一瞬。 剑平之这名字够古怪的,不过听起来很是霸道锋利,有一种锋芒毕露之感。 很快有学子发问: “先生传授的是什么?莫非是剑道?” 剑平之缓缓摆手,微笑道:“我传授的学问,有些特殊,叫做神道。” 周围一片惊呼。 神道这词儿,实在新鲜,大家都没听说过。 “什么是神道?” 有人高声发问。 剑平之面带笑意,温和的道: “神道乃是我专研多年,集佛、道、儒三家精髓开辟而来,别开天地,另创一家的修行之道。” 好家伙! 云缺听完大为震惊,这个剑平之,是打算开辟出一个新的修炼体系啊。 要行那圣人之举! 一众学子纷纷发出惊呼。 连学宫大祭酒都没敢说别开天地另创一家,这位新先生的口气未免太大。 一些颇感兴趣的学子纷纷发问,想要知道神道究竟有何玄奇之处。 剑平之看得出很高兴,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道: “简单说来,神道,便是请神上身,借用神明之力,乘风破浪,开山填海!” 一句话说完,只听哗啦一声。 挤满人的大厅里,走得一个不剩。 云缺边走边嘀咕: “东楼算命,南楼歌舞,西楼验尸,北楼跳大神儿,百花殿可真热闹,正好凑了一桌四大天王。” 剑平之愣了愣。 “怎么都走了?神道之玄奥,非凡莫测,难道没人愿意学吗?不学也来听听嘛,我讲得可有趣了!” 北楼先生卖力的吆喝着,可惜没人理会。 云缺走着走着,目光一动。 有杀气! 以武者的敏锐,云缺朝着右侧望去。 果然与一双充满杀气的目光相对。 不远处的南楼门口,孤立着一道窈窕身影,一身淡蓝色百褶裙,长发如瀑,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美颜如玉。 正是穹舞。 只不过这位舞仙子的目光,此刻冷冽得好似能杀人,正瞪着云缺。 云缺自然不甘示弱,回瞪着对方。 你眼睛大,了不起吗,我眼睛也不小! 至于道歉。 那是不可能的。 你们姐俩长得一模一样,关我什么事。 瞪了好一会儿,穹舞转身走回南楼,看样子正准备着学舞,穿的也是舞裙。 云缺心里暗暗好奇。 穹舞与阿梅,绝对是姐妹。 但两人的处境,天差地别。 一个在学宫求学,一个在天牢里蹲大狱。 这是什么原因? 别人的事,云缺懒得多想,正好看到房石,于是追了上去。 “房师兄,留步。” “云师弟气色不错,想要存钱吗。” “不存钱,打听点事,房师兄这里既然卖东西,不知有没有演武殿的学子服,我打算买一件。” “云师弟真会开玩笑,学子服是学宫之物,学子的身份证明,岂能买卖,被学宫知道了,会被开除的。” “这样啊,那算了。” “我恰好前两天捡到一件演武殿的学子服,云师弟若认得丢失之人,可以代为领走,我只收一百两银子的保管费即可。” 云缺狐疑的看了眼对方,道:“当真?” “买卖无戏言。” 房石说着将云缺领到东楼一间小屋,果然拿出一套绣着刀剑的演武殿学子服,还是崭新的。 云缺痛快的给出一百两银票。 虽然舍不得银子,但混进演武殿最为重要。 拿到衣服后,云缺道: “房师兄应该知道我要这衣服有什么用,我若被演武殿发现抓住,你难道不怕被牵连?” “我相信云师弟的为人。” 房石拿出一枚遍布小孔的奇石,笑道:“极品法器留音石,刚才我们交易的对话已经记录下来,我是捡到的学子服,正好你花钱替失主领走了而已,我这人比较谨慎,所有买卖,都会留个后手。” 云缺挑起大拇指,道:“房师兄果然是买卖人。” 房石嘿嘿一笑,又拿出一块奇玉道:“我这里还有留影玉,一些重大的交易,不仅留声,还要留影,这样才能万无一失嘛。” 云缺麻木的笑了笑。 奇葩哪都有,唯独学宫多! 第91章 以武开天 演武殿,学宫十二殿之一。 金碧辉煌的大殿外,并排划分着十处演武场。 每个演武场内都摆放着上百件兵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 经常有学子在演武场内切磋较量。 演武殿,传授武道一途,来此求学的无一例外全是武者。 武夫最喜欢切磋,很多武道招式只有在对战中才能快速修炼成功,以至于演武殿每天都有学子受伤。 学宫十二殿中的回春殿是传授医道的地方,学子们戏称回春殿早晚被演武殿兼并,因为回春殿里养伤的全是演武殿的武者,快要比回春殿学子的数量还多了。 由此可见,演武殿是打架圣地。 天黑之后,演武场上立刻变得空荡荡,学子们汇聚在演武殿一间宽敞的大厅内。 演武殿的先生比较特殊,白天喜欢睡大觉,只有晚上才会授课。 云缺穿着演武殿的学子服,很自然的融入人群当中。 到了大殿内,先生还没来。 云缺看了眼四周,很快瞄到穿着学子服的梅钱正坐在角落。 梅钱正闭目养神,等着上课。 听到旁边有动静也没在意,直至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穿盔甲,终于有点人模狗样了。” 梅钱猛然睁眼,果然看到云缺坐在旁边。 “你怎么混进来了!”梅钱惊奇的低声道。 “什么叫混,我是来求学的,圣人说,偷师不丢人。” 云缺第一次看到梅钱不穿盔甲的样子,笑呵呵的用拳头锤了两下对方心口,道:“舍得扔掉你那身盔甲了?” 咚咚。 手里传来的响动,让云缺和梅钱同时沉默了。 梅钱这家伙穿盔甲的嗜好,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盔甲不穿了,结果护心镜挂在衣服里面。 这是多怕死啊! 随着一道身影出现,大殿内安静下来。 云缺望向前面。 演武殿的先生名叫许闲云,四旬上下,面皮白净,身形高挑,算不上壮硕,看起来有点文质彬彬,好似儒生。 学宫十二殿,各殿先生的名讳都记载在小册子上,学子们随时可以翻阅。 云缺曾经看过,将各殿先生的名字早已记下。 许闲云走上讲台,环顾一众学子后,洪声道: “人来得不少,上次讲了炼骨境如何最快达到根基圆满,这次该讲突破炼神境。” 云缺闻言,目光一亮。 来巧了! 自己正需要突破炼神境的经验。 大殿内有很多八品炼骨境的学子,此刻纷纷正襟危坐,神态凝重而认真,对接下来的授课十分期待。 许闲云招了招手,立刻有学子搬来个大木箱,放到讲台旁。 大殿内的众人纷纷现出好奇之色,不知先生传授修炼经验的时候,怎么还要准备道具。 许闲云打开木箱,从中拎出一物。 大殿内响起一阵惊呼,有些女学子甚至捂住了嘴巴。 许闲云拿出来的东西,竟是一副白骨! 人骨。 看到那白骨,云缺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白骨容易散开,各处骨头均用细细的绳子连接了起来,而且连接的手法老道,看起来十分完整。 云缺之所以表情古怪,因为许闲云手里的白骨,正是他昨天晚上拼接的那副! 墨老昨天要自己拼接白骨,原来是借给演武殿先生的。 许闲云一手拎着白骨,一手指着头盖骨,洪声道: “众所周知,冲击七品炼神境共有三步,也是三个难点,冲神脉,破神藏,凝神骨!每一步都危机重重,我先讲何为凝神骨。” 此话说完,有学子大为不解,询问道:“先生,破境七品炼神的第一步,不是冲神脉吗?” “没错,第一步是冲神脉,但那是你们的第一步!我想先讲第几步就讲第几步,不想听你可以上来讲!” 许闲云说完,没有学子还敢多问。 云缺听得好笑,这位演武殿先生的脾气够大的。 见没人说话,许闲云接着道: “所谓凝神骨,便是将神魂之力融入筋骨,神骨融合,将肉身淬炼至巅峰,唯有如此,才能为下个境界打好根基。” 许闲云环顾四周,问道:“都听懂了吗!” 一众学子齐声答道:“听懂了!” 许闲云点点头,道: “听不懂也无所谓,因为这段是废话,书本上全都有,看一眼就知道了,我不讲废话,你们当中,谁知道人身上共有多少块骨头。” 演武殿先生这个奇怪的问题,学子们低头的低头,摇头的摇头,一时间没人答得上来。 “二百零六块。” 云缺用很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身为仵作,这种问题根本不算问题,早就数过了,别说人有多少骨头,就连各种妖兽有几块骨头,云缺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许闲云的目光瞬间落在云缺身上,点头道: “不错,居然有人知道,那么你来说说看,二百零六块骨头,凝神骨的话,要从哪一块开始最好呢。” 云缺心头一惊。 自己刚才只是很低声音的自语,连旁边的梅钱都听不到,而且离着讲台极远,居然被人家听了去! 这位先生的听觉足以笼罩整个大厅,甚至整个演武殿! 这得多高的境界! 虽然心中惊奇,云缺外表始终镇定,起身答道: “如果我要凝神骨的话,一定从头骨开始。” 云缺没体会过凝神骨,但他八品炼骨境就是从头骨开始打熬,不同于其他人的从脚开始修炼。 云缺的回答,很快被一名学子反驳。 “不对!应该从脚开始!我们八品武者熬练筋骨,都从脚下开始,双脚是根基,脚下不牢站立不稳,何况头部最为重要,必须放在最后,将身体其他骨骼凝炼完毕后,经验也会充足,这时才是凝炼头骨的最佳时机!” 这番话,迎来许多学子的认同,很多人纷纷点头赞同。 云缺没去辩驳什么,直接坐下。 他又不是演武殿的人,这种时候低调为好,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呗。 许闲云没给出正确答案,而是朝着云缺道: “说说你的理由,为何一定从头骨开始。” 云缺没办法,只好再次起身道: “我修炼是用来搏杀的,不是用来求稳的,双脚强弱无关紧要,先把脑袋保住才能在厮杀中活得更久,所以我选择从头开始。” 云缺的回答,推翻了一众学子固有的认知。 他们无需搏杀,只需要在学宫里不断学习修炼,就能提升境界,甚至有很多人根本没面对过妖兽,没经历过死战。 他们觉得打熬本体,就该从脚开始,根本不明白与妖兽的恶战中,脑袋如果太弱,很快就会丢的。 脚断了还能活,还能战。 脑袋断了,一命呜呼。 大厅里无数学子们疑惑之际,许闲云大笑起来。 “哈哈!好一个从头开始!先强化致命弱点,这是武夫与生俱来的直觉,都给我记住,我们是武夫!不是戏台上的武生!何为武?以武破禁,以武斩妖,以武开天!没有殊死而战的信念,趁早改修!” 说完,许闲云又一招手,立刻有人奉上热茶。 一众学子们安静的等待,有人明悟了什么,也有人始终懵懂。 等喝完茶,许闲云继续讲课,敲着骷髅的头骨道: “凝神骨,最佳顺序就是从头骨开始,因为神魂在头中,头骨与神魂最易融合,若去先融合双脚,那是舍近求远,浪费时间!” 哗啦哗啦。 许闲云晃动着手里的骨骸,道: “一块神骨一场劫,凝神骨的痛苦,唯有经历过的武者才懂,冲击境界之前,我劝你们先备好毛巾准备擦眼泪,当然你们可以忍住一口气,只融合关键的几块大骨,比如头骨椎骨,也有机会达到七品,不过战力会相对削弱,没有凝炼的那些骨头,将是永久的弱点。” 说完许闲云宣布暂时休息,他要去吃宵夜了,回来再讲破神藏。 云缺正听得聚精会神呢,结果先生走了。 难怪牧青瑶说学宫先生千奇百怪。 这位演武殿先生授课,不是喝茶就是宵夜,实在够怪的。 先生一走,大厅里热闹起来,学子们互相议论,嘈杂四起。 听了半堂课,云缺想起常威当时在危急时刻破境七品,应该就是一口气融合了主要的几块大骨,更多的骨骼他根本没时间融合。 旁边走来一人。 云缺抬头一看,笑了起来。 “吴师兄恢复得不错,眼眶不怎么青了。” 过来的,正是吴鹰。 吴鹰苦笑着坐到旁边,道:“眼眶好了点,鼻子现在还偶尔流血呢。” “吴师兄没被牵连吧。”云缺道。 “还好,大人没怎么怪罪,只是这两月的俸禄与我无缘喽。”吴鹰自嘲道。 “里面现在什么情况?”云缺低声道。 里面,指的是天牢。 “督捕司的人满皇城找了两天,没找到只能作罢,派些人手在外面做做样子,你的事已经没人提了。”吴鹰低声道。 云缺放心了不少。 没有大动干戈,说明刑部也心虚,否则天牢逃了重犯,哪能这么消停,只追查两天。 周围人多,吴鹰没再多说,临走前低声道: “今晚演武殿有学正查检,是事务堂的总管宋先生,走的时候小心。” 云缺闻言往大厅外看了眼,果然看到一名身穿黑袍,神色肃穆的中年人站在门外。 学正,是天祈学宫里的一种身份,也是职务。 天祈学宫,以大祭酒为首,执掌学宫。 其下设有各殿先生,传授学问。 先生之下是客卿,为聘请而来的奇人异士,接下来便是学正。 学正相当于学宫内的管理人员,协助大祭酒处理各项事务,归属事务堂。 吴鹰口中的宋先生,名为宋道理,是学宫第一学正,事务堂的总管。 据说此人极为严厉,经常处罚学子,被私下里称为黑面虎。 学正偶尔会到各殿查检学子人数与身份,没想到今天碰上了,而且还是总管。 云缺暗道倒霉。 等会出去的时候,得想办法绕开那位黑面虎。 云缺看了看旁边。 梅钱正一本正经的在小本子上记录着先生讲课的内容,俨然一位好学生的模样。 “帮……” 云缺刚说一个字,梅钱立刻道:“我不认得你,请这位同窗莫要打扰我学习。” 要不是周围全是学子,云缺肯定大骂一顿。 “过阵子帮我要个账,分你五十两。”云缺话锋一转。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对方什么来头。”梅钱立刻放下笔,眼睛里闪烁着铜臭之光。 “百花殿的学子,家里开酒楼的,打赌输给我三百两,我怕他不还钱,找你帮忙,这种事还是你梅校尉最拿手。”云缺道。 说出实情的话,梅钱这家伙肯定不干,于是云缺把誉王之子说成开酒楼的,三千两赌注说成三百两。 梅钱狡猾得很,一身心眼,好在拖人下水这方面,云缺更胜一筹。 “有我在,你放心,三百两的账一分不会少,不过我要一百两。”梅钱道。 “你心得黑成什么样才能跟我讲价?三百两的债,你要一百两?”云缺道。 “赌债最难讨,你又不是不知道,少于一百两,你自己去要,我才不管。”梅钱道。 “算你狠,一百就一百,要账的时候我喊你。”云缺一副肉疼神色。 梅钱很是得意,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殊不知他已经被云缺拖进水坑了。 第92章 等着被我虐吧傻瓜 许闲云吃完宵夜回来,开始讲解破神藏与冲神脉。 云缺听得格外认真,并暗暗佩服。 这位许先生,的确有东西,讲的全是大白话,一听就懂,可仔细琢磨,其中内含玄机。 有时听着只是一句笑谈,实际上却是武道强者的真正经验! 听到最后,云缺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之前自己苦苦摸索,有机会就到处打听,这才艰难的修炼到八品境界。 如果有许闲云这种名师指点,加上足够的材料,云缺有把握一年内就从普通人修炼到八品武者的程度。 都说修炼资源最为重要。 可名师指点,又何尝不是一种重要的资源呢。 听了一堂课,云缺觉得天祈学宫,没白来! 讲完了冲击七品的三个要点,许闲云大袖一挥,扬长而去。 眼看着先生要走,云缺起身道: “先生留步,我有个疑问。” 许闲云停住,见是之前答出人体有多少骨头的云缺,点头道: “什么疑问,说来听听。” “先生说凝神骨要以神魂之力彻底融合浑身骨骼才能大成,如果有两道神魂呢,该如何修炼。” 云缺的问题,听得在场学子纷纷错愕。 这哪是问题,简直在找茬一样! 人怎么可能有两道神魂。 学子们朝云缺投去奇怪的目光,认为先生接下来肯定会大发雷霆。 演武殿的学子都知道,先生许闲云是个暴脾气,遇到不顺眼的学子,轻则大骂,重则动手。 被许闲云揍过的演武殿学子,大有人在。 现在还有个躺在回春殿呢。 云缺问出的这个问题,看似多余,可对云缺来说至关重要。 因为妖魂的存在! 妖身为刀,妖魂则融入了云缺的神魂,云缺相当于双魂之人,他不清楚这一点对突破炼神境有没有影响。 出乎所有学子的预料,许闲云非但没有发怒,反而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才开口。 “双魂之身,想要冲击炼神境,冲神脉与破神藏和常人无异,唯独最后的凝神骨,需要凝炼两次,将两道神魂分别与骨骼融合,方可真正圆满。” 顿了顿,许闲云声音低沉的道: “一旦成功,双魂凝神骨的武者,在七品境界便可同阶无敌!若有一魂不肯融合,前功尽弃!” 前功尽弃四个字,被说得声音极重,带着一种奇怪的感情。 说完,许闲云就此离开。 等先生走后,学子们才相继起身离开。 这是礼貌,也是规矩,对先生的一种尊重。 云缺想着双魂之事,刚站起来,一回头,梅钱已经溜到大门口了。 “你丫的梅老六,你真是我朋友!” 云缺咬牙切齿。 没办法,只能趁着人多往外走。 云缺特意溜边走,躲着那位学正的目光,结果刚到门口,还是被发现了。 宋道理目光如鹰,每个出来的学子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身为事务堂总管,宋道理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所有学宫学子,他都认得,连哪个学子是什么殿的都一清二楚。 数万学宫弟子,一个不落的记住,这就是宋道理的本事。 “你……” 宋道理盯住云缺,目光一沉就要质问。 话没说完,大厅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叫,紧接着有人摔倒在地,周围学子惊呼四起,有人大喊救人。 宋道理闻言一惊,顾不得云缺,急忙过去查看。 云缺趁机溜出演武殿。 发出大叫后摔倒的人,云缺看到了,正是吴鹰。 吴鹰这是帮自己解围,吸引了宋道理的注意力。 “还是吴师兄够义气。” 云缺离开大殿后,完全轻松下来。 演武殿一侧有一座特殊的三层楼宇,大门口有学子进出,匾额上写着‘藏书楼’三个大字。 天祈学宫十二殿,每一殿都设有藏书楼,存放着本殿的功法心法与众多的修炼心得,是实实在在的宝地。 百花殿也有,云缺去看过,光是菜谱就占了半层楼。 演武殿的藏书楼则不同,里面存放着与武道有关的大量资料,是云缺最希望得到的。 站在藏书楼门口观察一番,云缺泄气了。 进藏书楼,需要一种特制的牌子,叫做‘书牌’,对应着演武殿学子的身份,门口有学士看管,还得登记才能进去。 藏书楼的书籍不外借,想要看,只能进去看,是带不出来的。 云缺叹了口气。 宝山就在眼前,偏偏看不到,徒呼奈何。 实在让人心痒难耐。 以云缺的聪慧,加上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进去藏书楼,相当于蛟龙入海,绝对能收获颇丰。 毕竟各殿先生可不是天天授课。 有时候半月一月都不露面,学子们最大的知识来源,其实就是藏书楼。 这里能真正了解到各派修炼体系的精髓,能得到许多强者的修炼心得,还能修炼五花八门的武道功法。 正在云缺觉得无比遗憾之际,围过来一伙人。 全是演武殿的学子,五大三粗,云缺一个也不认得。 为首是个膀大腰圆的年轻武者,一双环眼瞪得如牛,盯着云缺道: “你就是那个护送灵芸郡主进城的云缺?” 云缺没想到学宫里居然有人认得自己,诧异了瞬间便明白过来。 当时送郡主进城的,还有白厌与一众禁军金吾卫,这几天下来,消息肯定传了出去,对面这位应该在金吾卫里有熟人。 “小小功劳,不提也罢。”云缺谦虚道。 “功劳?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子,我警告你,别以为护送郡主就有功了,灵芸郡主不是你这种乡巴佬能高攀得上的!” 这话说得云缺就不爱听了。 “护送谁,是我的事,我想送郡主就送郡主,想送老太太就送老太太,与你有关么。”云缺道。 “当然有关!你敢觊觎灵芸郡主,就是对我的挑衅!” 云缺听得莫名其妙,道:“你谁呀?” “我叫犁谷!”说完加了句:“灵芸榜前十!” 名字没听过,不过灵芸榜这三个字好像耳熟,略一回想,云缺终于想了起来。 木安说过,学宫里爱慕灵芸郡主的男学子们自发弄了个灵芸榜,以排进前百为荣。 “哦,原来是大榜前十啊,没听说过。”云缺道。 “灵芸榜以战力排序!上榜者都是高手,你居然没听过,真是孤陋寡闻!”另一名学子鄙夷道。 “犁师兄能排在前十,那是真正的高手!你这无名之辈连前百都进不去!”又一人自豪道。 “抱歉,什么榜我都没兴趣,麻烦让让。”云缺道。 “让开可以,你得发誓今后不再骚扰灵芸郡主,见到郡主就绕着走!”犁谷站在云缺面前,冷声道。 “我要是不发誓呢。”云缺道。 “不发誓也行,从我胯下钻过去,你就可以走了。”犁谷说着指了指脚下,冷笑连连。 胯下之辱,韩信受得,云缺可受不得。 “我这人骨头太硬,弯不下腰,从你胯下钻过去肯定做不到了,不过……”云缺淡然一笑,道:“从你脸上踩过去倒是没问题。” “哈哈!好大的口气!” 犁谷大笑道:“既然你这么有骨气,敢不敢与我比斗一场!你若输了,今后就得远离灵芸郡主,你若赢了,我退出灵芸榜!” 云缺听得乐出声来,道: “我给你个建议,你找个婆娘生个娃,回家跟你儿子玩去。” 这边的争执,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很快围过来好多人看热闹。 犁谷冷笑道: “连比斗都不敢,我看你不是什么武夫,是个懦夫!是我多虑了,你这种人,灵芸郡主一根眼毛都看不上!滚吧!” 犁谷说着让开去路。 他旁边的几个同伴纷纷现出鄙夷之色,口出不逊。 “比斗都不敢,还算什么演武殿的学子,这种懦夫别说灵芸郡主,连青楼里的窑姐都看不上哈哈!” “不堪一击的小角色而已,咱们小题大做了。” 犁谷听得哈哈大笑,骂道: “快点滚!少在这脏了老子的眼睛,下次再敢纠缠灵芸郡主,见一次揍你一次!” 然而云缺却没走,笑呵呵的站在原地,道: “你想打一场是吧,行啊,不过得添点彩头,一局一千两,外加你身上的书牌。” 正愁没机会去藏书楼,有人就送上门来。 云缺也挺高兴的。 犁谷闻言立刻狞笑起来,道:“这可是你说的,小子!你别反悔!” “当然不会反悔,我们可以现在立字据。”云缺笑呵呵的道。 “好!诸位同窗做个见证!”犁谷大声道:“我与此人以武赌斗!谁反悔谁就是懦夫饭桶窝囊废!” 周围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好几百人,犁谷的嗓门又大,人们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听到了,我们作证!” “武者一诺千金,临阵退缩的是胆小鬼!” “天天切磋没意思,还是赌斗过瘾呐,犁谷加把劲,让这小子去回春殿躺一年!” “有没有人下注!我坐庄,犁谷一赔一,另外那小子一赔十!” 周围学子纷纷起哄。 这里是演武殿,全是武夫,学问没多少,打架最爱看。 “我下注!十两银子压犁师兄赢!这次我稳赚十两!” 云缺看到第一个下注是正是梅钱,在这家伙的带动下,不少人开始掏钱下注,最少几两,最多几百两的都有。 犁谷冷笑道:“明天,就在演武殿外!谁不来谁是狗娘养的!” “明天不行,我还有事,三天后,演武场一战。”云缺道。 “可以!我等你三天!嘿嘿嘿。” 犁谷怪笑着用双拳互相撞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同时有气浪如狂风般散开。 感知到犁谷故意外散的气息后,云缺确定了对方的修为。 七品炼神境! “等着被我虐吧傻瓜!” 犁谷无比得意的骂了句,自己也去下了重注。 第93章 学宫真是好地方 难怪犁谷如此张狂,信心十足。 他认为以七品战八品,稳赢。 云缺笑了笑,转身走出演武殿。 很快梅钱追了上来。 “给我个准信儿,你到底打不打?”梅钱道。 “当然打了!一千两银子呢,傻子才不打。”云缺道。 “犁谷那家伙是七品武者,你下手注意点,别出人命。”梅钱道。 “我才八品啊兄弟,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劝我小心,打不过就认输才对么。”云缺好笑道。 “你是正常的八品么?”梅钱语气古怪的道:“我怕你收不住手,在学宫杀人就麻烦了。” “我有分寸。”云缺望着远处还在下注的人群,道:“你觉不觉得,学宫里的钱,比外面好赚多了。” “是啊,没来之前我也不知道,来了之后才明白,学宫里的傻子真多。”梅钱同样望着人群冷笑道。 两人感慨一叹,异口同声道: “学宫真是好地方啊……” 云缺走后,梅钱重新转回下注的地方,拿出三百两银票押了云缺。 要不是梅钱一路赶到皇城花费不少,身上没多少银子了,他肯定押得更多。 一赔十的赌注,今天押三百两,三天后就有三千两到手! 至于云缺会不会输,梅钱根本没考虑过。 犁谷是七品武者不假,又在演武殿修炼多年,打架也是把好手,但他再厉害,比得过野外那些凶悍的七阶妖兽么? 答案肯定是比不过。 云缺连七阶妖兽都能宰,何况一个只会在学宫里与同窗切磋打架的富家子。 然而梅钱并不知道的是,云缺现在已经无法动用妖力,否则梅钱肯定不会下那么重的注,把家底儿都押出去了。 没有妖力加持,云缺的战力再强不过八品巅峰,对战七品极为吃力。 但云缺并不担心。 之所以三天后比斗,云缺准备在三天内冲进七品! 或许有些仓促,但云缺没办法。 并非因为犁谷,而是演武殿先生许闲云最后的那句话。 ‘若有一魂不肯融合,前功尽弃!’ 云缺身上除了自己的神魂之外,还有一道妖魂。 这也是云缺为何问出那个奇怪问题的初衷。 如果破境七品,除了自己的神魂融骨之外,还要妖魂融骨。 而那道妖魂,根本不受云缺的控制! 正常情况下,七品炼神境最后的凝神骨,对云缺来说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门槛。 妖魂若不配合,云缺也许这辈子只能停留在八品炼骨境。 巧合的是,红莲教主的魂咒莲花印,暂时封印了妖魂,让云缺只剩一道神魂。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云缺现在很想感谢一番红莲教主,无意中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莲花印不知能封住妖魂多久,所以云缺要尽快成为七品武者才行。 回到百花殿,云缺先吃晚饭,然后找到房石,问了问冲击七品的丹药在何种价格。 得知常用的丹药有三种。 冲脉丹两千两,神藏丹三千两,养骨丹五千两。 一听价格,云缺一脸苦涩。 一种也买不起。 太贵了! 皇城内有专门交易修行材料的坊市,里面的丹药应该会便宜一些,但云缺出不去学宫。 外面贴着通缉令呢,一旦被抓回天牢,再想回来就难了。 “云师弟如果手头紧,不如先买一粒冲脉丹冲开经脉,完成第一步,之后的破神藏与凝神骨可以慢慢来,很多人耗时一两年才完全从八品冲进七品。”房石道。 “不瞒房师兄,冲脉丹我也买不起。”云缺道。 “老客户了,给你打个九折,一粒冲脉丹收你一千八百两。” 房石说着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道:“丹药你拿走,三天后给钱即可。” 云缺有些诧异。 这位房师兄实在大方,居然先给货,后收钱。 “我身上只剩八百多两,房师兄不怕我三天后拿不出钱来?”云缺道。 “我相信云师弟肯定拿得出,赢了比斗,一千两进账,加上你获得赌注的银子,正好够丹药钱。”房石将云缺身上有多少银两算得明明白白。 “房师兄消息够灵通的。”云缺意外的道。 自己刚从演武殿回来,吃顿饭的工夫,房石居然都知道了。 “但凡热闹事儿,在学宫里传得极快,我看好云师弟,肯定能打赢。”房石笑道。 “多谢房师兄,对了,你知不知道我和谁赌斗。”云缺接过丹药后问了句。 “只听说你与人赌斗,对方是谁尚不清楚,正打算去问问呢。”房石道。 “是犁谷。”云缺说完转身就走。 剩下房石表情僵硬的伸着手,一动不动,看模样好像要讨回丹药又难以启齿。 回到西楼,云缺关好门窗。 盘膝而坐,调整气息。 九品炼体,八品炼骨,均为打熬肉身,修行中吃得苦都能在身体上得到展现,肉身逐渐强大。 而七品炼神,需要打熬的已经不止肉身本体,还有神魂之力,其中的凶险与艰难远非九品八品可比。 第一步冲神脉,指的是冲开周身奇经八脉,将每一条经脉都以气机洗刷凝炼,达到经脉坚固的效果。 唯有经脉强壮坚韧,才能让武者动用出威力更强大的内劲,而非只能以外力对敌。 直至将周身气血运转到巅峰状态,云缺张口吞下冲脉丹。 丹药入腹,立刻炸起一股浑厚的药力。 在这份药力协助下,云缺调动周身气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冲击着每一条经脉。 时间紧迫,必须在妖魂醒来之前,突破到七品! 西楼平静如昔。 云缺开始了闭关冲击境界。 当晚。 皇宫内却并不平静。 御书房内,时而传来杯盏碎裂的响动。 皇帝在大发雷霆。 一众侍女太监站在御书房外极远的地方,没有一个人敢接近。 “废物!全是废物!” 殷子受的脸色惨白,目光阴沉,大骂道:“这么多天,连点线索也没有,养一群狗都比你们有用!” 书房内,跪着十余人,身穿黑衣。 没人敢抬头。 老太监站在一侧,垂手而立,等皇帝发完火,才轻声道: “陛下息怒,贼人实在狡猾,没留下半点线索,再追查下去恐怕也是无用功,此案蹊跷,老臣以为,不如交给司天监查办,吕青应该有办法将东西找出来。” “司天监……” 殷子受的神色变化了起来,沉默良久,摇头道: “吕青怎么说也是前朝之人,朕信得过他,但这件事,不能让他接手,更不能让他知道。” 老太监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很清楚皇帝在忌讳着什么。 晋国取代大燕,实在太快,以至于民间流传晋皇窃国的说法,认为殷子受的皇位是偷来的,而殷子受如今最在意的,就是帝王的威望。 殷子受不会允许有窃国的说法存在,这些年对前朝遗臣,他也大多重用,目的就是给自己正名。 可是这次皇宫失窃,所丢的东西,与皇帝威望息息相关。 一旦消息传扬出去,皇位不会有影响,但皇帝的威望将大打折扣。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皇帝不说话,其他人大气不敢喘。 老太监最先打破了沉默。 “陛下不如求助国师,国师为方外之人,对此事定然不会宣扬,若国师出手,遗失之物当可完璧归赵。” 皇帝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叹息道:“看来只能如此了,你再追查三天,如果还没有眉目,朕便去请国师相助。” 老太监躬身应是,带着十余名黑衣人退出御书房。 皇宫内一座无人的殿宇中,老太监背着手道: “陛下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再去查三天,这件事便可结束,身为死侍,你们应该懂得守口如瓶。” 十余名黑衣人纷纷单膝跪地。 “属下明白!” 老太监点点头,摆手道:“去吧。” 十几名黑衣人齐齐转身,正要走向门外,忽然每个人的心窝处都出现了一个通透的伤口! 扑通扑通。 十几具尸体相继倒地。 “唯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啊。” 老太监摇了摇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缓步走出无人的殿宇。 对那些曾经的心腹,不曾多看一眼。 …… 天明之际,云缺睁开双眼。 一夜时间,周身所有经脉已经冲击成功! 突破七品的第一步冲神脉,至此完成。 运转一番气机,云缺惊奇的发现,自己所能动用的气机几乎是之前的数倍! 气机,是武者气血之力的外在表现,关乎着力量、速度、灵敏、五感等等一切与本体有关的能力。 气机越强,武者的战力就越强。 单单冲开神脉,获得的提升就极为惊人。 以云缺估计,自己现在去找那犁谷对战,不动用妖力的前提下,至少能打个平手。 常年斩杀妖物的经验,旁人可没有,云缺是在厮杀中长大的,对战斗有着天生的天赋,同阶之间绝对没有对手,哪怕高一个大境界,有了冲开神脉获得的力量,便可一战。 云缺心情大好,吃了顿丰盛的早饭。 云缺心情好,屠苏和满申也开心,因为他俩跟着混到好几个馒头。 “听说云师弟与演武殿的人赌斗,到时候我们兄弟一定去给你擂鼓助威!”屠苏两口塞进去个馒头,道。 “演武殿的家伙嚣张得很,走路斜着眼睛看人,就像谁不是武夫似的!我和大汗要不是报错了学殿,早把演武殿那群嚣张的家伙全揍一顿!”满申大为不忿的道。 “你们两个就想揍人家整个演武殿的学子,口气太大了吧。”云缺笑道。 “全揍有点多,不过揍一百个问题不大!”屠苏又吞了一个馒头,噎得够呛。 “我们草原人最擅长打架!在草原的时候,我和大汗单枪匹马干翻过十几个部落的首领!”满申道。 “是吗,你们什么修为?”云缺好奇道。 “七品武夫!”屠苏和满申同时答道。 云缺有些意外。 这两个混饭的,居然都是七品炼神境武者! 看来学宫里,七品境界根本不值钱,遍地都是啊。 吃完饭,云缺准备回去继续冲击境界。 在饭堂门口,遇到了神色匆匆的吴鹰。 第94章 叫声姐姐来听 “吴师兄怎么到百花殿了?”云缺奇怪道。 “来找你!”吴鹰将云缺拉到一旁没人的地方,沉声道:“你知不知道那个犁谷是七品武者?” “知道啊。”云缺道。 “知道你还应战!以八品对七品,没有任何胜算。” 吴鹰责怪的道:“一千两赌注我给你出了,你别再去演武殿,丢点人不算什么,我们武夫脸皮都厚,一旦被七品重创落下伤势,容易影响今后的修为,得不偿失。” “多谢吴师兄关心,不过比斗我肯定要去的,八品打不过七品,如果我突破炼神境,那就打得过了。”云缺狡黠的笑道。 “你在冲击境界!”吴鹰惊讶道。 “第一步冲神脉已经顺利完成,我有把握两天后成为七品。”云缺道。 “好小子!是我小看你了。”吴鹰重重的拍了拍云缺肩膀,高兴道:“师兄送你点东西,提前祝贺你七品大成!” 说着取出个小瓷瓶,不容分说塞给云缺。 “吴师兄,这是……”云缺疑惑道。 “一点小礼物,你收着,破神藏的时候记得吃掉,师兄等着看你在学宫的第一次大战!” 吴鹰说完就此离去。 云缺打开瓷瓶,发现里面是一粒丹丸,极为精致,丹香扑鼻。 丹药! 云缺并不认得,只知道这东西应该价值不菲。 回去后,特意找到房石问了问。 “正品神藏丹!云师弟原来身家不菲呀。”房石道。 “一位朋友刚送的,房师兄看看丹药有没有问题,我打算卖掉,不知房师兄能出多少。”云缺道。 房石仔细查看一番,点头道: “丹药没问题,药效完好气息纯正,我能给出两千九百两的收购价,现在即可付钱。”房石说着准备拿银票。 “我再考虑考虑,也许用得上呢。”云缺收回了神藏丹。 回到住处,云缺眉峰微蹙,若有所思。 卖丹药,只是个说辞,主要目的是让房石验一验神藏丹。 既然房石肯当场掏钱,说明丹药的确没问题。 之所以怀疑神藏丹,是因为吴鹰实在太大方了。 三千两白银的丹药,随随便便就送人! 关键自己与吴鹰根本没那么深的交情。 云缺年纪虽然不大,但人情世故,懂得很多。 云缺很清楚的知道一个道理。 世上除了亲生父母之外,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平白对自己掏心掏肺,更不会平白帮了自己一次又一次。 “过犹不及啊吴师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云缺把玩着瓷瓶,暗暗自语。 又帮自己天牢越狱,又送三千两的神藏丹,吴鹰的热情,有些超乎寻常。 这跟梅钱在城门口收钱一个道理。 一两银子二两银子都算正常,可超过三两银子,其中必定存在着外人不得而知的原因,甚至是阴谋。 吴鹰的目的,云缺看不透。 不过神藏丹是正品无疑,正好拿来一用。 用归用,三千两银子,云缺要还给吴鹰。 等看到牧青瑶,正好能得到三千两。 即便近期见不到牧青瑶,还有殷滔欠的三千两赌债呢。 有了神藏丹,云缺即刻进行第二步的破神藏。 从开始到结束,一切顺利。 神藏之说,又称神识宝藏,是独特的识海空间。 而识海,则是神魂栖息之地。 破开神藏空间,便会感知到自身神魂。 各大派系的修行者,均有这一步。 唯有沟通识海,感知元神,修行者才能更为了解自身,做到内观定照,天人合一。 武夫虽然无法拥有法力,但识海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存在。 武者开辟神藏后,感知将更加敏锐,能察觉到之前难以观测到的细微变化。 例如对手施展法术的强弱、范围。 例如空气中五行之力的变化,敌人气息的方位,刀剑袭来的速度,符箓爆裂的时间点。 这些细节看似无关紧要,却是感知程度的强弱表现,有可能在恶战中关乎着胜败,关乎着生死。 破开神藏还有个好处。 会让武者的神魂愈发强大,同阶巫修施展的入梦之法与攻击神魂的暗杀手段几乎失去作用。 强大的武夫,甚至不惧巫修的咒杀,连一些幻术也可快速挣脱。 云缺紧闭双眼,心神完全沉入到识海空间。 渐渐的,识海的轮廓清晰起来。 这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空旷之地,看不到尽头。 云缺在识海中睁开眼。 这是他第一次以自身神魂,观察着这片奇异的识海空间。 在这方天地之内,云缺犹如主人一般,可以随意来去,如风飘行。 有趣的地方! 云缺在新奇之余,四下观望。 远处上空,有一片黑云笼罩的区域,其内仿佛有一头庞然大物,静静蛰伏。 “妖魂……” 云缺的目光冷冽起来。 这些年他始终在好奇着,到底自己的第二柄长刀里,封着什么妖物。 今天,云缺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对方。 可惜看不清。 那层黑云,将妖魂包裹着。 不过从轮廓来看,对方的神魂比自己强大了太多! 在那层黑云之下,云缺的神魂显得十分渺小。 现在不是观察妖魂的时候,省得将对方惊醒,云缺很快退出识海空间。 休息了半天后,直接冲击第三步。 凝神骨! 有了破神藏之后的感通神魂,第三步其实对云缺来说最为简单。 只要调动识海空间的神魂之力,仔细凝炼一番全身骨骼即可。 这一步,与八品炼骨境的打熬筋骨类似。 区别在于,八品需要以各类材料加上自身气血来强化骨骼,而冲击七品的凝神骨,则需要神魂的力量。 从头骨开始,云缺调动的神魂力量逐渐与周身骨骼融合。 这段过程是痛苦的。 神魂入骨,会带给人一种针刺般的痛感。 就像有人用无数细针扎自己的骨头,让人痛不欲生。 之所以武者才会有凝神骨,是因为武夫的体质最为强壮,毅力也最强。 其他体系的修行者,如果体会这番痛苦,不知多少人会直接放弃。 学宫内冲击到七品炼神境的武者,被最后一步凝神骨疼昏的大有人在,几乎所有人都会痛哭流涕。 要不然演武殿先生许闲云也不会说出,让学子们准备好毛巾擦眼泪的话。 不过这种痛苦,云缺根本不在乎。 常年猎妖,自然伤痕累累。 云缺身上的伤口根本数不过来,如果怕疼的话,算什么猎妖人呢。 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周身上下所有骨骼完全被凝炼了一遍。 云缺能感觉到本体的坚固程度,再次上了一大截台阶! 之前八品的肉身,对战七阶妖兽必须小心谨慎,被抓一下咬一下肯定重伤。 现在不同了。 哪怕被萍山君的老虎爪硬生生抓一下,云缺这幅本体也不会有太重的伤势,皮肉肯定会破开,但骨头很难被七阶妖兽抓断。 “终于七品!” 云缺喝出这句话之后,只觉得整个人轻松痛快。 修行者下中上三个修炼阶段,自己在下阶已经圆满,下一步,就是六品宗师境! 正高兴之际,云缺忽然愣住。 他察觉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自己外放的气机虽然比以往强大很多,却没达到七品的程度! “怎么回事?” 云缺大为不解。 武者的气机,是衡量境界的最佳标尺,与道门修士的灵气,儒家修士的文气类似。 犁谷外放气机,云缺立刻能判断出对方是七品。 可现在外放的气机,并没达到七品。 也就是说,自己没能完全破境成功,还停留在八品炼骨境! 疑惑之下,云缺仔细检查本体。 从里到外,每一条经脉,每一块骨头都查看个仔仔细细。 最后发现了端倪。 自己的骨骼,本该被神魂之力凝炼成功,可不知为何还存在着极大的瑕疵。 就像只凝炼了一半,还剩一半没有完成。 可实际情况是,云缺的每一块骨头都拥有了自身的神魂气息,本该完成了凝神骨才对。 如此奇怪的现象,让云缺一时陷入沉吟。 很快,云缺猜到了真相。 “妖魂!” 看似完成,却并未完成的凝神骨,还差妖魂的凝炼! 云缺惊讶之下,掀开上衣。 果然, 心窝处的莲花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妖魂竟摧毁了封印! 云缺此刻只剩下满脸无奈。 本打算趁着妖魂被封印,自己赶紧突破七品,结果妖魂这么快就出来了。 “嘻嘻嘻……趁我不在想自己偷偷进阶,你这个坏孩子。” 诡异的女子声音响起在云缺耳畔。 听到妖魂的声音,云缺觉得脑袋发疼。 “我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进阶关你屁事!”云缺恼怒道。 “不关我事,那你自己冲击境界吧,反正我不松口的话,你这辈子也别想成为七品,乖乖当你的八品武夫好了,咯咯咯咯!” 妖魂挑衅的声音,让云缺大为恼火,又无可奈何。 “信不信我现在捅自己一刀,咱们同归于尽!”云缺懊恼道。 “不信,你倒是捅哇!”妖魂的声音充满调侃。 早晚捅死你! 云缺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我留在八品对你有什么好处!”云缺道。 “你到了七品,对我一样没好处,那我为何要帮你呢。”妖魂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云缺道。 “不想怎么样,我就喜欢看你无法突破境界的样子,又懊恼又抓狂,好玩极了!嘻嘻嘻!”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家同魂一体,何必自相残杀呢,怎样你才肯帮我。”云缺无奈道。 妖魂怪笑了起来,语气戏虐的道: “帮你也可以,先叫声姐姐来听。” 第95章 能不能遮上点 听闻妖魂的无理要求,云缺勃然大怒道: “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叫你一只妖做姐姐?” “不叫算了,当你的八品小武夫去。”妖魂道。 云缺的怒容瞬间消失,面带微笑道: “姐姐!帮帮弟弟吧。” 男子汉大丈夫,关键要能屈能伸。 “这才乖嘛,姐姐给你买糖吃,咯咯咯咯!”妖魂得意的笑声响起。 云缺忍着火气,有些焦急的道: “少废话了!我不吃糖,我要凝神骨!赶紧调用你的妖魂融我骨骼。” 现在处于即将进阶,又还差最后一步的状态,拖得时间久了,对自己没有好处。 前两关的冲神脉与破神藏,成功后都可暂时休息停下,唯独最后的凝神骨,不能停留过久,必须一口气完全冲进七品,否则凝炼好的骨骼容易出现退化的现象。 “怎么跟姐姐说话呢,求人还求得这么硬气,哼,姐姐生气了。”妖魂怪声怪调的道。 云缺捏起拳,咬牙切齿,语气却温和起来。 “弟弟一时心急,说错了话,姐姐快点帮忙吧,要不然该前功尽弃了。” “这还差不多,帮你可以,等姐姐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妖魂道。 “等你心情好?我这冲击境界呢!等不了!”云缺怒道。 “那没办法喽,那道破印,封了我好几天,我现在不开心,你来哄姐姐开心吧。”妖魂道。 “又不是我弄的封印,你找红莲教主算账去。”云缺没好气的道。 哄你开心? 我把你心挖出来,切成八瓣,是不是就开心了。 “傻弟弟,你知不知道那道魂印不止有封印之效,还能摧毁神魂,若没有我,凭你的神魂之力现在早死多时喽。”妖魂道。 云缺沉默了一下。 云缺相信妖魂的这句话,红莲教主不会临走前施展个无用的法术。 红莲教主既然敢直接退走,她有着十足把握击杀牧青瑶,而那道魂咒,便是无法抵御的危机。 “谢谢你,行了吧。”云缺道。 “救你一命,只换来谢谢两字,你觉得合算么。”妖魂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死你也活不成。”云缺道。 “把你身体让给我三天时间,我便助你凝神骨,否则免谈。”妖魂道出了真正目的。 “你做梦!只要我还活着,你别想用我的身体。”云缺一口回绝。 “那你准备做一辈子八品武夫吧。”妖魂道。 “无所谓,我明天就回青狐山,八品就八品,反正都是混吃等死,等我老死的时候你也跟着入土为安,到时候你别后悔就行。”云缺道。 妖魂没在开口,过了一会儿后道: “一天!” “没门儿,多说借你一盏茶的时间。”云缺松了点口风。 与妖魂谈判,云缺也怕惹急了对方,不给妖魂点希望,对方肯定要恼火,真要不帮忙那就坏了,妖这东西,脾气古怪得很。 “最少半天!一盏茶够干什么的。”妖魂讨价道。 “一炷香,不能再多了,这是我的底线。”云缺道。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定在半个时辰。 反正主动权在云缺手里,先答应下来稳住对方,等冲进七品炼神境再说。 “好,就半个时辰,何时要用身体我再通知你,现在你准备好,我要以妖魂凝骨了。”妖魂道。 “早准备好了,快点吧。”云缺不耐烦的道。 刚说完,云缺只觉得脑海中涌动起一股玄奥的力量,犹如风暴般冲进浑身骨骼。 当妖魂融入骨骼的刹那,云缺体会到一种无比恐怖的痛楚! 如果说之前以自己的神魂凝骨,是被无数细针扎进骨头,那么这一刻的感觉,就是被无数重锤砸着骨头! 两者相差何止百倍! 云缺眼前一黑,直挺挺倒在了床上,彻底昏厥。 神智昏厥,凝骨却在持续着。 云缺的身体犹如抽筋了一样,在床榻上颤抖个不停,浑身透汗。 昏厥之后,云缺的意识回归到元神。 在识海空间中豁然睁眼。 身体的痛楚已经感知不到了,云缺发现自己的神魂变得忽明忽暗,大有崩塌的危险。 这是肉身被重创才会有的现象。 “混蛋!你要害死我啊!给我滚出来!” 云缺朝着头顶那片黑云大吼,怒不可赦。 “嘻嘻!你自己说准备好的,关我什么事。” 妖魂的声音从黑云中传出,同时黑云缓缓下降,悬浮在云缺面前。 距离近了,云缺更能感受到黑云的庞大,里面的庞然大物若隐若现。 隐约能看到一个狰狞轮廓,有四爪,类似虎豹。 “我准备好凝神骨,又没准备好去死!你想要我命啊!”云缺怒道。 “谁让你那么弱小,姐姐只动用了一成的魂力而已,这你都挺不住,若我用三成魂力融骨,你的浑身骨头早已经碎成齑粉。” 黑云涌动间,探出一条条长须,长须之后,是一颗血色的兽首。 兽首的口鼻当先出现,鼻子发尖,嘴角是锋利的獠牙。 虎?狼?狐? 云缺在心里快速猜测,等兽首完全探出黑云才知道猜错了。 “猫!” 云缺十分诧异。 眼前的黑云里,竟出现一颗殷红的猫头,十二条长须好似柳枝上下摆动,两颗血色竖瞳,倒映着云缺的影子。 不对! 云缺很快辨认出来。 眼前的妖魂不是猫,而是狸! 一头血色狸猫! 狸这种妖兽,也叫狸猫,但与猫截然不同,极其凶悍,更极为罕见。 之前尚未开辟神藏,到不了识海空间,这是云缺第一次见到身上的妖魂。 狸猫的身体随之迈出黑云,现出庞大的身躯,居然有七条长尾。 云缺的神魂在妖魂面前,还不及人家的前爪高。 “十五年了,你才开辟出神藏,真是愚蠢的弟弟。” 巨兽抬起前爪拍向云缺头顶。 云缺神魂不稳,根本没力气躲开,下意识的一闭眼。 随后云缺感受到一只手出现在头顶。 睁眼一看,对面的巨兽正在幻化,前爪化作双手,后爪变成腿,呈现出人形。 站在云缺面前的,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 丹凤眼,玄月眉,精致的五官犹如玉雕般浑然天成,一头血色长发直抵脚踝,女人的神色淡漠,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孤傲,好似一位来自天外的妖姬,浑身上下散发着妖异气息。 女人的一只手落在云缺头顶,肆无忌惮的揉搓,好像在逗弄着顽童,嘴角挂着戏虐浅笑。 妖魂化人,云缺先是诧异了一下,接着目光下移,看到了一番汹涌澎湃的惊人景致。 这时若是喝着茶,云缺非得喷出来不可。 “衣服呐!你能不能遮上点!” 云缺大吼。 “呦,猎妖人还会害羞呀!在藏石镇看其他女人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大惊小怪呢。” 妖魂故作惊讶的揶揄道,随手一挥,身上多出一套幻化出的血色长裙,华贵端庄。 云缺松了口气。 偷看是偷看,别人又不知道,面对面的这种实在尴尬。 “都怪你!我快死了,怎么办。” 云缺直接坐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架势。 “死不掉,放心吧,这些年你打熬的骨骼还算不错,勉强能承受住一成妖魂凝骨。” 妖魂站在云缺面前,居高临下的道: “你得感谢我才对,等妖魂凝骨成功,你的骨骼将被强化到一个惊人的地步,别说同阶,高你一个大境界的武夫也无法比拟。” “有多强!还能比得过萍山君吗。”云缺没好气的道。 看似恼怒,云缺其实心头暗喜。 双魂一旦完全凝骨,按照许闲云的说法,即可达到同阶无敌的地步。 双重神魂,两次凝炼,这便是无人能比拟的好处! 只要成功,云缺估计自己的骨骼强度至少是其他七品武者的一倍以上。 如此一来,在搏杀的时候相当于多了一套甲胄。 同样力道的一刀,能砍开其他七品武者的骨头,却未必砍得开云缺的骨头。 然而更让云缺震撼的,还在后面。 “那只小老虎?呵呵呵,傻弟弟,你太小看姐姐的神魂之力了。” 妖魂挑动嘴角,妖异的笑道:“凝神骨成功之后,你浑身的骨头不会弱于六阶妖兽。” 云缺皱起眉,狐疑道: “真的假的?你没骗我?难道你是五阶以上的妖族?” “你猜呢,嘻嘻嘻!套话儿的不是好孩子呦。”妖魂诡笑道。 云缺的确在套话,而且此刻心头巨震! 如果妖魂没说谎的话,自己冲进七品炼神境之后,竟能拥有不弱于六阶妖兽的骨骼强度!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可云缺深知这代表着什么。 七品武夫,却拥有六阶妖兽的骨骼,相当于云缺伸出手让萍山君随便咬,根本咬不断! 这已经不是同阶无敌的说法了,而是在同阶妖兽中绝对的无敌! 云缺可以赤手空拳去搏杀七阶妖兽,还能立于不败之地,即便锤不死对方,对方也咬不死自己。 若换成在修士当中,云缺就是一个拥有七品武夫战力,六阶妖兽之躯的恐怖怪物! 此时此刻,云缺的心头只回荡着三个字。 杀六品! 以七品战力,诛杀高自己一个大境界的六品强者! 妖魂缓缓蹲下,用一双诡异的竖瞳盯着云缺道: “是不是很意外呢,只要你哄我开心,姐姐还有更多的好处给你呦,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识海空间回荡不停,充满诡谲之感,听得云缺浑身不自在。 若有本体的话,非得汗毛炸立不可。 笑完之后,妖魂语气古怪的道: “不过呢,以我的妖魂凝神骨,是有代价的,你那副弱小的肉身,估计要在床上躺很久喽。” 云缺听罢顿时一惊。 眼看着赌斗在即,下不了地的话,一千两就要泡汤了! 第96章 千年学宫独一份 一个时辰之后,云缺的意识回归本体,冲击七品最后一步的凝神骨彻底完成。 云缺静静的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上流转的七品气机。 这次终于完全成功。 自己成为了真正的七品炼神境武者。 可是让云缺无奈的是,自己居然动弹不得! 浑身上下没有知觉,就像被人把全身骨头打断了似的。 还是断成碎渣的那种! 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充满着崩裂的感觉,剧痛无比。 云缺强忍着,才没再次昏厥。 额头的冷汗犹如下雨般淌个不停。 足足躺了半天后,云缺才能把一只手抬起来。 身体的痛苦,在妖魂凝骨后无法避免。 云缺一点都不后悔,更不在乎,反而大喜过望。 区区肉身之苦算得了什么,自己得到的,将是无人能及的强横肉身! 云缺已经能感受到骨骼被妖魂凝炼后的坚韧,绝对远超七阶妖兽。 “六阶妖兽之骨,相当于五品金身之躯!” 云缺发出一句沙哑而坚定的低语。 徒手搏杀妖兽,连六品宗师境武夫都很难做到,唯有五品金身境武者才行。 金身境,顾名思义,拥有着金刚不坏之身! 五品金身,是一个极为强横的境界,五品武夫拥有着堪比妖族的本体强度,战力无比惊人。 云缺只有七品,自然达不到五品的战力,但他此刻的肉身强度,已经相当于五品金身境了。 这是一份唯有云缺才能拥有的天赋。 双魂所带来的好处! 当然云缺与五品武者相差还太远,金身武夫快速的恢复能力,超强的战力,云缺现在可无法拥有。 躺在床上,云缺以强大的毅力,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随着时间流逝,云缺发现妖魂凝骨的痛苦开始减少。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头骨顶端出现。 如同一片清凉,在头顶蔓延开来。 这股凉意从头到脚,游走在每一块骨头上,好似一股泉水,渐渐熄灭着妖魂凝骨带来的痛苦。 云缺觉得很舒服,懒洋洋昏昏欲睡。 很快云缺惊醒过来。 他以为是妖魂凝骨的痛苦逐渐消失,从而出现的错觉,可仔细感知下发现并不是。 自己身上每一块骨头,仍旧蕴含着炸裂般的力量,根本没有消散。 而另一股清泉般的感觉,也一样存在于每一块骨骼,与那炸裂般的力量同存。 除了自身神魂凝骨与妖魂凝骨之外,仿佛有第三种力量,帮云缺抚平着骨骼上遗留的剧痛。 “这是什么道理!” 云缺暗自嘀咕道:“难道我还有第三道神魂?” 说完云缺自己都觉得好笑。 双魂之体,已经足够罕见古怪了,世上哪有三魂同存的生灵。 不再多想,云缺放空思维,安静的休息。 转过天去,到了赌斗的三日之约。 演武殿大门前的广场,人山人海! 百花殿学子与演武殿学子的赌斗,已经传遍了学宫。 任何地方,都不缺看热闹的,天祈学宫一样不例外。 这场赌斗吸引了数千学子,大家都想瞧瞧,百花殿到底出了什么人才,敢挑战演武殿的一群武夫。 在天祈学宫,演武殿是发生打斗最多的地方。 走在路上,其他学殿的学子若看到演武殿的人,大多会选择绕开。 倒不是害怕打不过,而是不堪其扰。 一个字,烦! 演武殿的武夫粗俗又好斗,出口成脏,经常挑衅其他学殿学子,别人不打,他们就开骂,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以至于有一年,上千学子联名给学宫提出建议,要求取消演武殿,认为演武殿里的武夫根本不懂什么是学问,全是大老粗,不配在学宫求学。 联名的那些学子,都是被演武殿的武夫揍过的,提的建议,学宫也不可能采纳。 圣人创建的天祈学宫,最初便设立了十二殿,谁敢轻易取消一殿。 这次赌斗其实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云缺百花殿学子的身份。 平常其他学殿,看到演武殿的武夫都绕着走,偏偏这次有人敢主动去赌斗,所有人都在好奇着云缺到底是何方神圣。 广场上从上午开始就聚满了学子,犁谷信心满满的等在人群中间。 直到中午开饭了,也没看到云缺出现。 最着急的,莫过于梅钱。 他把全部身家押在云缺赢,云缺若不来,他的三百两银子可就泡汤了。 梅钱心急之下,直接去了百花殿。 找人打听,得知云缺住在西楼,梅钱大步流星走到西楼下。 他正想迈步进去找云缺,忽然迈出的脚步就此顿住。 耳畔传来苍老低沉的声音。 “离开这里,快!” 梅钱毫不犹豫,在西楼前转了个弯,装作散步,脚步匆匆的走出百花殿。 他走后没多久,墨老的身影鬼魅般从楼上飘了下来。 骷髅般的墨老站在大厅深处,望着远去的梅钱,目光犹如两团鬼火般,脸上带着一丝疑色。 等离开百花殿很远,梅钱站在一个没人的凉亭里低语道: “你不是说到了学宫,轻易别与你联系么,怎么你先开口了?” “你刚才去的什么地方。”苍老的声音道。 “百花殿西楼,到底怎么了?”梅钱疑惑道。 “那座楼宇内,有一种令我不安的气息存在,以后切勿接近。”苍老的声音警告道。 “难道是云缺?”梅钱道。 “不是那小子,是一道很苍老的元神,很强,贸然接近,对方有可能察觉到我的存在。”苍老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 “我知道了,以后不再去百花殿。”梅钱点头道。 “等等!云缺那小子怎么也在学宫?”苍老的声音忽然疑惑起来。 “应该是灵芸郡主的举荐,那家伙一直护送郡主来着,跟我同一天到的学宫。”梅钱道。 “前两天敲护心镜的,是不是他?”苍老的声音问道。 “除了他,谁能跟我动手动脚。”梅钱无奈道。 “告诉你多少次,离那小子远点!挨上他准没好事儿!这里是天祈学宫,强者众多,我无法轻易外放感知,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罢,老者的声音彻底消失。 梅钱咧了咧嘴,一脸无奈。 他知道为何老者会生气,人家在护心镜里闭关修炼,云缺上次在演武殿学堂里哐哐砸了两下,换成谁都得被吓一跳。 类似于睡得正香呢,突然有人踹门。 没找到云缺,梅钱只好灰溜溜返回演武殿。 梅钱没敢进西楼,但有人不在乎。 屠苏和满申晃着膀子闯进西楼,一顿乱找,终于在一间房间里发现云缺。 “云缺!你怎么还睡大觉呢,今天是你比斗的日子!你不会忘了吧?”屠苏道。 “当然没忘,我现在起不来。”云缺道。 身上虽然不疼了,但尚未恢复全部知觉,只有两只手臂能动,根本站不起来。 “受伤了?”满申道。 “摔了一跤,伤了腰。”云缺敷衍道。 “摔个跟头就趴下了?你们晋国人太脆了吧!”屠苏自豪道:“我们草原人天天摔跤打架,睡一觉就好!” “所以你才是大汗呐。”云缺道。 “那当然了,天鹰部谁也打不过我!哎对了,你得去比斗哇!我借了五两银子下注,你可别给我们百花殿丢脸呀!”屠苏道。 “当然得比,找个担架,抬我去演武殿。”云缺道。 名声无所谓,一千两银子不能丢。 满申担忧道:“你这个样子还怎么打,会出事的,要不别去了。” “没事,我一只手也能打。”云缺道。 两人很快找来一副担架,抬着云缺走出西楼。 路过南楼的时候,云缺又看到了穹舞,对方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狠狠盯着自己。 “看什么,没见过躺着打架的吗!” 云缺说完,穹舞的眼睛变得仿佛要冒火,咬牙切齿。 抬着担架去赌斗,这种新鲜事吸引了一众百花殿学子,担架后边跟着好几百人,都想去演武殿看热闹。 武夫斗殴,在学宫里天天都有,并不稀奇。 抬担架去打架的,学宫创立千年来,只此一份。 穹舞站在南楼门口好一会儿,狠狠跺了下小脚,跟着人群走向演武殿。 她想看看云缺被打个半死的模样,解解气。 “身残志坚呐,一看就是个神智坚韧之人,不学神道可惜了呀。” 剑平之嘀咕一句后也跟着去演武殿看热闹,反正他一个学生没有,天天都很清闲。 当云缺出现在演武殿外,周围的无数学子随之沸腾起来。 沸腾的原因并非即将开始的比斗,而是云缺居然被担架抬来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 “站不起来还敢比斗,世上果然什么人都有哇。” “也不怕被打死,逞什么英雄!” “人家这叫有信誉,自己立的约,哪怕爬也要爬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躺在担架也敢一战!好样的!” “还有人坐庄吗,这次押犁谷的天赢啊!” “下注早结束了!早知道百花殿的人这个熊样,我就该押犁谷赢,这下好,二十两打水漂了!” 分开人群,屠苏和满申将云缺抬进一处演武场,犁谷正大咧咧的站在对面,满脸鄙夷。 云缺让屠苏找两根木头,把担架斜着架起来,让自己处于近乎站立的程度。 等忙活完了,屠苏神色古怪的叮嘱道: “输得痛快点,男子汉大丈夫,打输不丢人!” 云缺狐疑道:“你怎么盼我输呢,你不是借了五两银子押我赢么。” “那个……我确实借了五两银子,但我押的是犁谷,嘿嘿。”屠苏挠着头道。 这时梅钱凑了过来,皱着眉低声道:“你怎么搞的!伤成这样?” “说来话长,把你的刀借我一用。”云缺道。 没等梅钱说话,旁边有人洪声道:“用我的刀!” 第97章 七品之战 说话的,正是吴鹰。 云缺打过招呼后,接过吴鹰递来的长刀。 刀身厚重狭长,黑铁锻造,刀刃锋利并设有暗槽,专门用来放血。 这是把骑兵用的斩马刀,借助马匹之力,能将对手拦腰斩断,是军中悍将常用的凶器。 刀一入手,立刻传来一股沉甸甸的力量。 百斤以上。 云缺注意到刀身上存在着一排细小的纹路,乍一看好似裂痕,实际竟是符文。 法器! 而且等阶不低! 云缺没用过法器,但见识过不少,一眼看出吴鹰的斩马刀至少在上品程度,甚至有可能是极品。 “尽你所能施展,刀断了,算我的!”吴鹰大气道。 云缺道过谢,熟悉了一番长刀,做到心中有数。 赌斗切磋,又不是生死搏杀,云缺自然不会动用妖刀。 妖刀出鞘就要见血的,凶气太重,不适合在学宫动用。 云缺打算以后有钱了,也弄把法器长刀备用,当做平常的武器。 云缺在这边摆弄长刀,可把对面的犁谷气得够呛。 担架抬来的也就算了,连兵器都不带,还得借别人的,根本没把他犁谷放在眼里。 “进了演武场,等同于签下生死状!” 犁谷瞪着眼睛喝道:“小子,今天我要是失手把你打死,用不着偿命!” “放心,你打不死我,不过我劝你先挖个坑,待会儿趁着还有一口气在,先把你自己埋喽,省得别人费事。”云缺随口道。 嘴炮这一块,也就梅钱能和云缺较量较量。 “就凭你?哈哈哈!你想笑死我不成!” 犁谷装模作样的仰天大笑,道:“区区八品武夫,敢在七品面前猖狂!不得不说,你小子胆子够大,不过脑子一点没有!等会儿老子来教教你什么叫武道!” “好哇,教得不好的话,我可揍你。” 云缺说罢将长刀插在地面,也学着当初犁谷的模样,双拳对撞了一下。 嘭一声闷响! 一阵气浪出现,吹得犁谷的头发狂摆。 “七品!” 犁谷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诧异道:“你居然进阶七品了!怪不得你要三天后再战,原来是缓兵之计!” 相比于犁谷的惊讶,一旁的梅钱更为惊诧。 他本以为年底自己肯定能进阶七品,都想好了要在云缺面前炫耀一番,气一气云缺,结果人家先成了七品。 梅钱现在心里酸溜溜的,他决定不能等到年底,过几天就开始冲击七品。 否则的话,该炫耀的就是云缺了,他梅钱更抬不起头来。 吴鹰微眯起双眼,缓缓点了点头,看向云缺的目光充满了赞赏之色。 百花殿的一众学子纷纷兴奋起来,为云缺鼓气助威。 “揍他一顿!让他们演武殿知道知道我们百花殿不是好惹的!” “总被外人欺负,我们百花殿终于出一个能打的了!” “云缺加油!” “百花殿万胜!” 一群百花殿学子呼喝不断。 唯独穹舞站在人群里一声不吭,恨恨的瞪着云缺,她只想看到云缺被打成猪头的模样,以解心头之恨。 难怪这群百花殿学子兴奋不已。 学宫十二殿,唯独百花殿最下乘,当然这不是学宫定的,而是学子们私下里的说法。 因为百花殿传授的东西太杂,什么都有,没一个靠谱的,因此百花殿学子的战力相对最低,平常也最没有名气,百花殿学子在其他学殿面前简直如透明人一样。 唯独新年的时候,百花殿的歌舞才能闻名学宫,其他时候提及百花殿,很多学子都会嗤之以鼻。 认为百花殿里都是一些没能耐的富家公子,专门来学宫里混个身份,出去后好到处吹牛。 可悲的是,百花殿这么多年,确实没出什么人物,面对战力最强的演武殿,更没人敢挑战。 如果云缺今天能赢一场,百花殿学子也觉得脸上有光。 听到百花殿众人的加油打气,犁谷直接嗤笑起来,喝道: “他揍我?你们百花殿的人真喜欢白日做梦!一个刚入七品的残废武夫,他拿什么胜我!” 四周演武殿的学子们立刻纷纷大喝。 “百花殿就该回去绣花,演武殿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 “来了也行,跳几支舞再走,让我们乐呵乐呵哈哈哈!” “我要听曲儿!别不好意思,你们百花殿不就是唱歌跳舞的地方嘛。” “听说百花殿的人厨艺都不错,来给咱们做顿饭尝尝,嘎嘎!” “哎呦!我刚丢了二两银子,你们百花殿里不是有断案的么,快来帮我找找,找到了分你们一两银子哈哈!” 演武殿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说得一个比一个难听。 全是武夫,这帮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留情面,专挑百花殿的痛处骂,听得一众百花殿学子咬牙切齿。 屠苏脾气火爆,瓮声瓮气的回骂道: “你媳妇丢了!我刚找到,就在我床上呢!怎么样,这案子断得快不快!” “你他娘的找打!死蛮子,信不信我拔了你的牙!”演武殿一方一名壮汉骂道。 “怕你呀!不服气比量比量!”屠苏不甘示弱的回敬道。 正主儿还没打呢,看热闹的都快打了起来。 犁谷摆手示意同伴闭嘴,盯着云缺道: “姓云的,准备好了咱们就开始,别在这拖时间,拖到明年你也必输无疑!” 云缺单手持刀,靠在立起的担架上说道:“我的时间也挺宝贵,咱们一招分胜负。” “好!一招就一招!” 犁谷冷喝着取出武器。 他用的是棍。 儿臂粗细,齐眉高,一根寒铁大棍! 棍身之上,同样雕刻着细密的符文,是一件等阶不俗的法器。 轰隆一声闷响。 犁谷将大棍戳在地面,立刻出现一个半尺深的坑,同时炸起一圈气浪。 从力道判断,犁谷的寒铁棍,至少八百斤往上的份量! 棍是刀剑的克星。 一寸长,一寸强。 棍这种武器,天然比刀剑要长,攻击范围极大,远非刀剑可比。 尤其棍的重量大多沉重,属于重兵器,硬拼的话,刀剑等轻兵器处于天然的劣势。 能用棍者,必定气力过人,这是修行界的常识。 犁谷周身气机转动,冷笑道: “小子,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七品武夫的战力!龙门棍法!” 犁谷猛然抓住大棍中心,刹那间将寒铁棍舞动如飞,风声大起! 围观众人立刻朝后面退去。 七品武夫相斗,能离多远离多远,否则容易被误伤。 “犁师兄居然动用棍法,那小子今天怕要残废!” “杀鸡用牛刀啊,我赌的一百两今天肯定翻倍!” 见犁谷施展棍法,演武殿一方群情激昂,纷纷叫好。 龙门棍法是演武殿的武道法门,力大势沉,是专门以力取胜的招式。 一些修炼棍法的武者,此刻认为云缺必败无疑。 刀再好,除非是神兵,能一刀切断寒铁棍,否则棍法激发的威能加上犁谷七品武者的肉身之力,足以将长刀崩飞,人都能一棍给拍扁。 犁谷动用棍法,云缺也没闲着。 云缺以右手持刀,左手猛地拍了下身后的担架一侧。 随后担架滴溜溜旋转起来,云缺也跟着一起转动,好似个陀螺一般。 围观众人看见云缺的模样,纷纷大笑不已。 尤其演武殿的一群武夫,笑得阴阳怪气。 “百花殿果然人才济济,这舞跳得不错哈哈!” “我猜叫转圈舞,看人家转得多熟练,私底下肯定没少下功夫。” “多转一会儿,这个有趣哈哈哈!” 也有不少人没笑,比如吴鹰,他仔细看着云缺的举动,对云缺信心十足。 梅钱瞄了眼那群笑得肆无忌惮的同窗,嘴角泛起一抹嘲讽,心说笑吧,等会儿你们就要哭啦。 云缺的举动看似荒唐滑稽,可梅钱深知云缺的目的。 旋转,是在聚力! 云缺脚下不能动,相当于没了跟,手上的力道再大也不过七品之力,没有脚下的力量加持,很难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所以云缺才选择旋转自身,以转动的力量,带动长刀,达到正常的发力程度。 这是云缺的聪明之处。 担架越转越快,将地面搅出个坑来,云缺手里的长刀也始终跟着自身在旋转,刀体带动的风声越来越重。 犁谷不算太傻,他从刀风中察觉到云缺的目的。 “喝!一棍开山!” 犁谷大吼一声,脚下往前一踏,手里的寒铁棍以横扫千军之势,横着攻向云缺。 嗡!!! 这一棍之威,扫出了一股刺耳的破空声! 近千斤的寒铁棍,加上七品武夫全力出手,其上的力道已然超过了万斤。 如此力道,萍山君那等七阶妖兽也不敢硬抗。 龙门棍法大开大合,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其中一棍开山为第一式,也是最为猛烈的一式。 看到这一棍的力道,百花殿众多学子纷纷倒抽冷气,为云缺捏了把汗。 云缺行动受限,无法躲避,只能硬接。 接得住还好,接不住的话,人就废了! 云缺别看本体在旋转,周身气机始终锁定着犁谷,对方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若指掌。 这种气机的运用,在八品的时候是绝对达不到的。 当寒铁棍扫来的那一刻,云缺突然抬起左手以双指竖在眉心,右手的长刀随之流转起一股冷冽之气。 起手式! 旋转中的云缺,已经聚集了足够的力量。 接下来,他要动用的,是来自前朝斩妖司的真正绝学,断刀式! 第98章 用脸接棍 断刀式,斩妖之技,共十式,传至前朝司天监监正,是斩妖司中真正的绝学。 学会断刀式的猎妖人,屈指可数,连柳十一那等高手都无法施展。 云缺之所以会,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年幼时,母亲将断刀式的所有心得与精髓,一并传授给云缺。 这么多年来,云缺经常揣摩修炼,也仅仅修成了前三式而已。 断刀式是一种堪称恐怖的刀法,配合妖刀施展,威力惊人,是猎杀强大妖物的不二法门。 云缺很少动用。 因为没什么必要。 他的妖刀本身已经足够强大,斩杀同阶妖兽跟切白菜差不多,随便砍就行,还用什么刀法。 越阶斩杀七阶妖族的话,单凭断刀式可不够,需要动用妖力,一样不需要用刀法。 以至于这些年的斩妖生涯,云缺动用断刀式的次数寥寥无几。 基本没有靶子可用。 这次的比斗,则是一次动用刀法的机会。 因为有了个活靶子。 犁谷势大力沉的寒铁棍扫出之后,发生了玄奥的变化。 并非普通的横扫而已,寒铁棍本体竟在震颤中出现无数虚影! 那是棍法的威能展现! 每一道虚影都蕴含着惊人巨力,将寒铁棍的攻击面瞬间放大百倍。 扫向云缺的虽然只是一棍,却是一面棍墙! 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棍影临身的刹那,云缺出刀了。 出刀的姿态很古怪,反手倒提,自下而上,斜着斩出。 “一断,山魁路!” 嗡!!! 刀刃划开空气,产生一种刺耳鸣音。 断刀式第一式,一断山魁路! 这一刀看似缓慢,实则快若闪电,一刀斩出的同时,云缺的身影在旁人看来出现了三次快速停顿。 并不连贯,好似在出刀同时犹豫了三次。 然而在真正行家的眼里,云缺的快速停顿,其实是出刀的虚影。 看似斩出一刀,实则是三刀! 每一刀都有超过万斤的巨力,三刀叠加,数万斤的力量! 三刀斩出,形成三道长刀虚影,互相连接,汹涌的刀气组成一片刀幕,犹如奔腾的大河,从天地间肆虐而来。 传闻世间有山魁,喜食人脑,藏于深山,速度如风,来去无踪,想要猎杀难如登天。 这一刀,是专为斩杀山魁所创。 一刀出,斩断山魁所有退路,刀出,则妖亡! 轰!!! 刀刃与寒铁棍结结实实撞击在一处。 火星儿迸溅,炸裂的狂风四散开来,将地面的沙土卷起一大片。 围观的人群急忙以手遮脸,抵挡沙尘。 同时人们纷纷震惊。 这种单纯比拼力量的交战,没有任何花俏的招式,只有拳拳到肉的凶悍! 犁谷本来信心十足,一棍将云缺拍残。 结果轰鸣炸起的同时,犁谷的脸色豁然大变。 他听到了手背上传来的咔咔响动。 那是手骨碎裂的声音! 尤其让犁谷惊骇不已的是,寒铁棍上传来的反震之力,从他的手指开始震裂骨骼,并且快速蔓延到手背、手腕、直至手臂! 犁谷大惊之下不顾一切的撒手。 他不敢再握着寒铁棍,否则两只手臂的骨头都得被震裂! 这是多大的力量! 犁谷被震撼得无以复加,松手的同时连连倒退,一下子跌坐在地。 他的双手和手腕的骨头尽数被震裂。 这还是逃得及时,否则两只胳膊肯定保不住。 犁谷完全呆住了。 两只手不停颤抖,一张大脸全是冷汗,早没了当初趾高气扬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被大人一脚踹翻在地,呆愣茫然的孩童。 反观云缺。 身后的担架已经被巨力震成粉碎,但云缺的本体则在长刀的支撑下勉强站在原地。 一步没退! 一招分胜负,此刻胜负已分! 尽管犁谷的力道不小,但云缺已经有妖魂融骨,肉身的坚固程度堪比六阶妖兽,以犁谷七品武夫的力道根本伤不到。 除了手心有点麻之外,云缺一点伤势没有。 其实云缺已经留手了。 刚才那三刀,全对着寒铁棍而斩,如果其中一刀斩向犁谷,此刻犁谷就不是坐在地上,而是躺在地上,脑袋早已搬家。 断刀式是杀伐之法,若云缺不留手,犁谷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毕竟是学宫比斗,不至于杀人,云缺才将三刀尽数斩在寒铁棍上。 此刻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目光呆滞。 一个被担架抬来的百花殿学子,居然一刀就把演武殿的老牌学子犁谷给战败了! 而且看人家云缺的模样,轻松得根本不像在恶战,一滴汗都没有! 梅钱冷笑了一声,不以为意,他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准备领取他豪赌而来的三千两了。 吴鹰目露震惊,他猜到云缺会胜,但没猜到云缺胜得如此轻松。 穹舞瞪着杏眼,俏脸上带着些许失望,她是来看云缺被人揍解气的,结果反而看到云缺一刀战败强敌的英姿,这让穹舞又是恼火,又是羡慕。 屠苏和满申别提多痛快,两人大呼小叫为云缺助威,一时间忘了他们借来的五两银子,这时候已经输出去了。 演武殿一方的学子们则黯然神伤。 脸丢大了! 刚才大呼小叫看不起云缺的那些人,现在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以为百花殿来个傻兮兮的残废,肯定被犁谷虐一顿,结果来了个扮猪吃虎的,不仅虐了犁谷,连着演武殿的名声都给砸了。 人家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居然都能战败演武殿的同阶武者,传出去就是演武殿的一个笑话,不知要被其他学殿嘲笑多久。 满场的寂静中,只有寒铁棍飞行传来的霍霍风声。 犁谷撒手后,他的寒铁棍直接被巨力崩飞出去,那破风声听着都瘆人,不知带着多大的力量。 这时有人朝着寒铁棍看去。 随后惊呼四起! 崩飞的寒铁棍,正飞向演武殿正门。 恰好此刻,演武殿先生许闲云闭着眼睛抻着懒腰从门里走出来。 这位先生看样子还没睡醒,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嘭!!! 下一刻,人们听到了一种重器撞击的响动。 寒铁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许闲云脑门上。 这下广场上数以千计的学子们,再次瞠目结舌,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寒铁棍飞行的风声都足够吓人,至少万斤的力道在上面,足以砸倒一片墙,落在人脑袋上,非得砸个万朵桃花开不可。 有胆子小的,还以为这次要出人命。 云缺也看得一愣。 刚才只顾着出刀,没注意寒铁棍被犁谷扔出去的后果。 其实怪不得云缺,这里是演武殿,全是武夫,挡不住他的刀,还躲不过飞来的寒铁棍么。 云缺根本没多想。 谁知道许闲云睡得迷迷糊糊走出来,直接被一棍子砸脸上。 这位先生用脸接棍! 在学子们错愕惊恐之际,许闲云连眼皮都没睁,抬手揉了揉额头被棍子砸到的地方,梦游一样走远。 人家毫发无损! 脑袋上连个包都没有! 云缺看得暗暗吃惊。 棍子上的力道,至少上万斤,许闲云可没挡,硬生生砸在脸上,居然根本不在乎! 至少五品金身境! 甚至更高! 云缺在心里猜测着许闲云的真正修为。 学宫先生的修为,罕有人知,是人家先生的隐私。 天祈学宫有个规矩,但凡有真才实学者,并且通过学宫之长大祭酒的认可,均可在学宫任教。 据说即便是九品修士,只要有过人之处,令本派系的修行者折服,一样能成为学宫先生。 当然也仅仅是个传闻而已,不可能当真有九品低阶修士在学宫任教。 学宫里的诸多先生,绝对没有弱者。 这时云缺想到了百花殿新来的北楼先生。 没有大祭酒认可,剑平之不可能成为先生,那个神棍的确有常人难及的本领。 莫非神道是真的? 剑平之那家伙当真能请神上身? 疑惑之际,云缺听到屠苏的大吼。 “百花殿赢了!哈哈云缺好样的!咱们百花殿没有孬种!” 轰一声,百花殿一方的人群沸腾起来。 “演武殿不过如此嘛!还打不过我们百花殿!” “以后我也常来演武殿转转!” “咱们百花殿终于扬眉吐气一次!” 百花殿学子们欢呼雀跃,曾经最让人看不起的百花殿,今天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云缺试着动了动双脚。 全力出手之后,左腿的筋骨疏通开来,已经恢复了知觉,能缓慢行走。 “一千两,外加你的书牌,拿来。”云缺朝着犁谷伸手道。 犁谷瞪着眼睛不吭声,一副愤愤不服的架势。 屠苏是个莽撞的家伙,见对方想赖账,几步上去从犁谷身上抢来一千两的银票,连着书牌一起递给云缺。 犁谷挣扎着站了起来,怒道: “你仗着有把好刀,算什么能耐!有种等我伤好了再来比过!” “等你到了六品再说,七品,你打不过我。”云缺笑了笑,将长刀还给吴鹰。 犁谷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家伙,哪里听过这般羞辱,一张大脸憋得通红,骂道: “百花殿的胆小鬼!今天算你捡了个便宜!” 屠苏听得火气大起,反骂道:“输了还嘴硬,你他娘真不像个汉子!输不起啊!” “去你娘的臭蛮子!等老子出了学宫先去草原,屠了你一族!”犁谷破口大骂。 “屠我一族?我先揍死你!”屠苏火气大起,一记老拳结结实实轰在犁谷脸上。 屠苏终于想起来自己输了五两银子,就因为押错了犁谷,那可是他借的,这下好,下个月饭钱不但没着落,还得想办法还钱。 犁谷两手有伤,来不及防御,直接挨了一拳,鼻梁骨都歪了。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犁谷一脚踹在屠苏肚子上,将这位大汗踢出个跟头。 一见屠苏吃亏,满申嗷呜一声扑了上去,他是大汗的伴当,生来就是为大汗死战的。 犁谷旁边的演武殿众人也反应过来,立刻冲过去三个。 结果满申比屠苏还猛,几拳下去放倒了三个演武殿学子,一下将犁谷扑倒在地,抡起老拳一顿胖揍。 演武殿一方顿时大怒,冲出来上百人怒喝着围攻满申和屠苏,连着云缺也被围在当中。 “哎呦我的鼻子!开山掌!” “敢踢我脸!奔雷脚!” “你丫的掏我下盘?虎鹤手!” “去你吗的王八拳!” 一时间喝骂声、拳脚声、惊呼声、哀嚎声,汇聚在一起。 演武殿外,发生了一场几十年难得一见的群殴混战。 这下彻底热闹起来。 第99章 过河卒 学宫斗殴,并不罕见。 尤其演武殿,天天都有打架的。 不过身为学子,自然没有傻子,大家都知道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单挑比斗,可以用刀剑兵刃。 群殴的话,只能上拳脚。 这一场混战打得天昏地暗,热热闹闹,哀嚎四起,鼻血纷飞。 围观人群看得目瞪口呆。 即便最冷漠高雅的舞仙子穹舞,此刻也檀口微张,目光呆滞。 武夫群殴,可不是街头混混打架,一拳出去就有人飞起来,一脚下去能把对手踢出十几丈远。 绝对的拳拳到肉,能听到嘭嘭声大作。 围观人群的头顶时而有人哀嚎着飞了出去,摔出老远爬不起来。 穹舞专修舞技,她的舞姿不仅极美,还有着不凡的威能,并非纯粹的舞蹈,而是一种剑舞,足以击杀敌人。 穹舞的剑舞,堪称美轮美奂,将杀伐之技与舞姿完美融合在一起,赏心悦目。 反观这群武夫,粗野得好似猛兽一样,刚开始群殴还有些招式可言,打到最后完全凭借本能挥拳乱砸。 穹舞看到云缺打得兴起,一记老拳轰在旁边的屠苏脸上。 其他人也一样,演武殿一方互相误伤的更多。 吴鹰抱着肩膀乐呵呵的看着打斗,房石拿着小本子在计算着什么,旁边有人看了一眼,发现是在计算云缺总共放倒了多少人,从而推算出云缺的战力。 梅钱没闲着,始终在拉架。 不过拉的是偏架。 这家伙下手又黑又隐晦,专门往演武殿那群武夫的肋骨与下盘招呼,一拳下去对方肯定起不来。 梅钱一边拉偏架,一边在心里大骂云缺这个惹祸精。 他可是演武殿的学子,要被人发现对自家学殿的学子下手,以后可就难混了。 其实梅钱也想在旁边看热闹,但他做不到。 他和云缺从小就认识,经常互相谩骂互相坑骗,看起来不像朋友更像仇人,可唯独一点,两人有着绝对的默契。 那就是动手的时候,肯定一起上。 混战一直持续了一顿饭的时间,才在赶来的学正大吼下宣告结束。 掌管事务堂的学正宋道理亲自抵达,本就一张黑脸,此刻面沉似水。 在宋道理面前的地上,躺着一百多号,包括犁谷在内全是演武殿学子,其中不乏七品高手,大多数都是八品武夫。 还能站着的,只有三个。 云缺,屠苏外加满申。 别看能站着,屠苏和满申的脸肿成了猪头,鼻子嘴角全是血,也就仗着两人有七品修为,又是草原蛮人足够强悍,换成旁人这时候根本站不住。 云缺的一只眼睛也变得乌青,浑身上下全是脚印子,嘴角挂着血迹。 云缺的伤势是最轻的。 妖魂融骨的好处,在此刻显现无疑。 经过这番混战,云缺浑身筋骨已经尽数疏通,行动如常,彻底恢复。 发现宋道理过来后,梅钱早钻进人群,正没事儿人一样装作看热闹。 宋道理怒道: “学宫乃求学之地!不是街头斗殴的地方!你们演武殿天天斗殴,天天伤人!有没有一天能消停!” 演武殿一方有学子气不过,小声嘀咕道:“是他们百花殿先动的手。” 宋道理听到声音,怒视对方道: “他们先动手,你们就有理了?你们自己看看,一百多人被打翻,演武殿不是最能打的吗!今天怎么吃瘪了!” 说话的学子顿时没声儿了,觉得颜面扫地。 人家百花殿三个人,干翻了演武殿一百多号,这比刚才赌斗还丢人。 赌斗输掉,至少能借口说犁谷轻敌,被对方偷袭。 群殴输掉,谁也找不出借口来,单纯就是打不过人家。 训斥完演武殿一方,宋道理瞪着云缺三人道: “百花殿的学子来演武殿群殴,你们可真给学宫长脸面,天祈学宫改为斗殴学宫好了!罚你们三个去后山悟心崖面壁十日,面壁期间辟谷,不许吃喝!” 屠苏不服气,道:“凭什么只罚我们三个!” 宋道理恨不得上去踹这家伙两脚,指着满地哀声四起的演武殿学子道: “你看他们能面得了壁吗!十天后他们能从回春殿爬出来都算好的!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面壁思过!” 宋道理实在被气得不轻。 作为事务堂总管,宋道理负责维持学宫秩序,其他学殿问题不大,唯独演武殿天天出事,每次来演武殿他都觉得脑仁儿疼。 一群武夫,皮糙肉厚,打骂一顿人家根本不在乎。 后来宋道理想出个办法,那就是罚面壁,而且必须辟谷,不许吃喝。 武夫最怕没吃的,这招惩罚被创立以来,演武殿的学子的确老实过很长一阵子。 结果今天出了这场意外。 上百人群殴,宋道理入职学宫以来,从来没遇到过。 他要是晚来一阵子,估计演武殿都能被这群武夫给拆喽。 一听面壁十天还没吃的,云缺屠苏满申三人立刻脸色一垮。 面壁不算事儿,可没吃的那真要命啊! 以七品武夫充盈的气血,十天半月不吃不喝毫无问题,关键是饿啊。 武夫最架不住的就是饥饿。 三人苦着脸,跟着宋道理离开演武殿。 见云缺几人被罚面壁,梅钱不动声色的又往人群里躲了躲,生怕自己也被牵连。 穹舞的目光明亮起来,小银牙咬得作响,云缺被罚,她可算出了口气。 天祈学宫范围极大,学宫后方是一座青山,不算高,是皇城里唯一存在的山峰。 这座山也属于学宫,没有上山的路。 哪怕是皇帝,乃至学宫先生与大祭酒,也不允许登到山顶。 因为这座山的山体上,有着圣人亲笔书写的字迹。 此山无名,山体一侧是断崖。 断崖有名,叫做悟心崖。 儒圣曾经在此地以指为笔,留下八个大字。 原本字迹写在崖底的石壁上,后来为了更加显眼,天祈学宫将圣人留下的字迹连着山体,挖出八块巨石。 又在断崖靠上的位置挖出八个山洞,将八块岩石安装进去,悬在崖顶。 如此一来,圣人字迹变得格外醒木,备显威严。 崖底被挖去字迹形成的八个山洞,则成了悟道修心之地,这才有了悟心崖的称呼。 断崖前方是一片空地,荒草丛生。 将三人带到这里后,宋道理沉声道: “十天之后,方可自由,提前溜走的话再加十天!哼!” 一甩大袖,宋道理返回了学宫。 剩下三个难兄难弟,大眼瞪小眼的一时无言。 云缺很是无奈。 刚到皇城被关进天牢,好不容易进了学宫,没几天又被关起来面壁。 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习惯,云缺倒是无所谓,先瞻仰了一番圣人亲笔。 悬在崖顶的八个大字龙飞凤舞,看起来飘逸超然。 “沧海无尽,彼岸有花。” 云缺低声念着圣人字迹。 这句话并不玄奥,也不晦涩,简单明了。 可以理解为沧海即修行,彼岸便是终点,修行路是无穷无尽的,需要历经苦难,但终点,必有鲜花等待,给人一种苦尽甘来的美好感觉。 望着字迹看了一会儿,云缺现出惊容。 他感觉到内心渐渐清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心神竟随着观看字迹而出现改变! 时隔千年之久,单纯以遗留的字迹,即可影响学子的心神,不愧是超越一品的儒圣! 云缺在感叹之余,发现旁边的屠苏和满申看得更加专注,两人瞪着眼睛,一眼不眨,雕像一样。 能从儒圣遗留的字迹中看出感悟,说明心智超然,云缺做得到,可旁人未必做得到。 莫非屠苏和满申也有着过人的心智? 云缺觉得有些惊讶,问道: “你们看出什么了?” 屠苏眨了眨眼睛,道:“好大的字呀!看起来写得真好!” 满申点头赞同道:“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字!到底写的啥呢?” 云缺一捂脸。 自己实在想多了,这俩蛮子根本就不认字。 三人并排坐在崖底。 云缺拿出犁谷的书牌,翻看了一下。 有了书牌,就能去演武殿的藏书楼,这是云缺的真正目的。 哪怕被罚面壁十天也值了! 藏书楼里大量的前人修炼经验,是无比宝贵的遗产,对云缺用处极大。 修行这条路,遥远而艰难,靠着自己摸索,很难有所成就。 那些前人的经验,就成了指路明灯,能避免云缺走很多弯路。 七品炼神境,对云缺来说仅仅是修炼的开始,他要冲击六品宗师,五品金身,乃至最后的一品境界! 混吃等死,那是没办法。 如今到了学宫,有了变强的机会,云缺又不是傻子,岂能错过。 藏书楼里的功法,云缺更感兴趣。 前朝斩妖司也有功法,如七杀刀法与断刀式,可这两种功法是为了妖武者量身打造,完全的杀伐之法,一旦用出就是搏命的招式,有攻无守,有去无回。 云缺需要一些攻守兼备的法门,如此才能活得长久。 群殴之际,演武殿学子不少人都有很强的拳脚功夫,这一点是云缺的弱项。 七杀拳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而且威能一般,只适合九品八品武者,对七品武者来说,只能当做平常舒展禁锢的手段,恶战之际已经很难用得上了。 如果自己也会高深的拳法,云缺觉得刚才的混战,还能再干翻一百个。 想起修炼法门,云缺的眉峰渐渐锁紧。 斩妖司的功法,太过激进,全是搏命用的,就好像斩妖司的猎妖人,只是一个个棋盘上的卒子,过了河,只管往前冲杀,根本不需要顾及自己的死活。 对敌人斩尽杀绝。 对自己也一样不留任何退路。 与其说成是猎妖人,不如用死士一词更为准确。 猎妖的死士…… 云缺渐渐疑惑起来。 既然是死士,那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最终只是与妖邪同归于尽? 猎妖人,原来不是猎人…… 而是一个不会回头,也无法回头的过河卒…… 云缺正沉思之际,被旁边的响动惊醒。 扭头一看, 屠苏和满申正拿着个奇怪的瓶子,倒出来一些油脂样的东西往脸上的伤处抹。 “草原上的伤药?”云缺好奇道。 “对!我们从小擦到大,你也来点,两天保准儿就好!”屠苏将瓶子递给云缺。 云缺闻了闻,有种奇怪的味道,很膻。 “什么材料做的。”云缺说着打算也弄点擦拭伤处。 “羊蛋!最好涂多点,好得快!”满申道。 云缺的手顿时停住,原封不动把瓶子还给屠苏。 虽然连妖兽蛙卵都敢生吞,但这玩意往脸上抹,云缺的内心还没强大到那种地步。 第100章 种地瓜的大祭酒 皇宫。 一身龙袍的皇帝缓步走在御花园内,神色沉重中透着犹豫。 直至走到花园深处一间古朴典雅的阁楼下,殷子受才停住脚步,抬头望向匾额上,他御笔亲题的字迹。 “缥缈阁……” 皇帝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下来,走向阁楼大门。 木门随着皇帝的脚步自行开启。 缥缈阁,取自缥缈神奥之意,楼阁内香烟浮动,四周墙壁上排列着一层又一层的红烛。 楼阁正中心,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道尊雕像。 雕像前的蒲团上,盘坐着一道曼妙身影,一袭朴素的道袍无法掩盖那玲珑曲线,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孔精致无暇,宛若玉雕。 看到女子的那一刻,殷子受恍惚了一瞬。 尽管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天下美人皆可入怀,可唯独眼前的女子,是他得不到的,只剩下无尽垂涎。 道袍女子,便是当今大晋国师,凌妙清。 “陛下来缥缈阁,所为何事。” 凌妙清睁开双眼,剪水之眸一尘不染,好似无波古潭。 空灵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天,幽幽响起。 说话的时候,凌妙清始终盘坐于蒲团之上,并未起身。 皇帝没有丝毫懊恼,反而十分敬重的道: “这次来,是求国师帮朕寻一样东西。” “可以,不过陛下要考虑好,我答应帮陛下出手三次,十五年前已经出手一次,这次,是第二次。” 凌妙清一张精致的脸睱上无悲无喜,声音清冷。 殷子受暗暗咬了咬牙,重重的点头道: “朕已考虑良久,还望国师出手相助!” “陛下,想要找什么。”凌妙清平淡道。 殷子受沉默了一下,语气沉重的道: “玉玺!” 丢失的玉玺,是殷子受心头的一根刺。 他能登上皇位,与他自身的本领其实没多大关系,实属运气,所以殷子受极为在意名分这个东西,这些天寝食不安,心急如焚。 玉玺失窃这件事,殷子受不可能外传,更无法外传,否则他的皇位将招来更多的流言蜚语。 民间已经流传出他殷子受窃国的说法,如果让黎民百姓得知皇帝丢了玉玺,他殷子受的皇位坐得更不踏实。 凌妙清缓缓颔首,并未多问,神色丝毫不变。 只见这位女子国师伸出如玉般的左手,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虚抓了一下。 霎时间异象大起! 东侧,一股金砂从天而来。 南侧,一片绿叶凭空而现。 西侧,一条小溪蜿蜒而至。 北侧,一团烈焰升腾而起。 随后凌妙清单掌按在地面,口中轻吐出一个‘凝’字。 大片沙石瞬间由地底浮出! 金木水火土,五种力量在阁楼内互相融合凝聚,组成了一幅巨大的九宫八卦图! 八卦图自行旋转,散发着令人震撼的玄奥气息。 凌妙清位于八卦图的中心,她微阖双眼,双手快速掐动咒诀。 八卦图上先后亮起一道道星光般的光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组成了一副庞大的地图。 殷子受看得莫名震撼,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当整个九宫八卦完全被星光填满后,那些光晕开始逐渐熄灭。 最后,只剩下凌妙清侧前方的一个光点,忽明忽暗。 凌妙清睁眼看去,远黛般的秀眉忽然动了一下,明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这份疑惑便消失不见。 八卦图停止了运转,消散开来。 阁楼内恢复宁静。 殷子受焦急道:“国师,可曾寻到玉玺下落?” “找到了。”凌妙清声音平静的道。 殷子受大喜,追问道:“不知玉玺流落到何处?朕立刻派人去寻回!” 凌妙清看了眼面带喜色的皇帝,缓缓道出四个字。 “天祈学宫。” 闻听此言,殷子受的表情就此僵住。 无论玉玺在何处,殷子受都有把握派遣得力手下找回来,然后再将知道此事的心腹灭口,那么玉玺曾经丢失的事,就没人会知道,也不会流传出去。 国师是方外之人,殷子受相信国师不会外传这个消息。 然而整个大晋,唯独一个地方,连殷子受的皇权也无法抵达。 那就是天祈学宫! 玉玺落在天祈学宫,殷子受只能望尘莫及,他不敢派人去找,更不敢将学宫铲平。 哪怕殷子受有心将学宫里的所有人灭口,他也做不到。 因为天祈学宫拥有着摧毁一座国度的能力! 皇帝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茶饭不思,郁闷不已。 云缺倒是很想吃饭,可惜没得吃。 在悟心崖下枯坐到傍晚,三个武夫全都饿得肚子直叫。 屠苏看着瓶子里的伤药,直咽口水,估计再饿半天,这位大汗连羊蛋熬制的伤药都能当饭吃。 云缺看了看四周。 从崖底到学宫,只有一个出口,还是个大铁门,早被宋道理关死,根本出不去。 崖底两侧,长着一些叶片很大的荒草,郁郁葱葱。 满申饿得狠了,跑过去弄了不少草叶子大嚼特嚼。 屠苏也吃了两口,又吐了出去。 “呸呸!好难吃啊!”屠苏骂道。 “我觉得还行,总比饿肚子强!”满申吃得十分卖力,他指向荒草尽头的石墙道:“拔草的时候看到那边有字!” “这个字我认得!一百两的百!”屠苏跑过去,很高兴的指出其中一个字。 除了‘百’字之外,屠苏和满申再没有认得的了,于是喊云缺过来瞧瞧。 云缺来到近前,看了看字迹,念道: “不似百芳春绚烂,只和藤叶共云霞,寒来愿向炉中烤,一捧丹心到汝家。” 这是一首小诗,下面还有落款。 “秦蒙拙笔。”云缺念道。 “秦蒙拙笔是谁呀,我们草原人吗?名字这么怪。”屠苏挠头道。 “拙笔是个谦称,形容自己的诗作难登大雅,人家谦虚而已。”云缺无奈的道。 “谦虚还写个屁的诗啊,什么炉中烤,他当自己是地瓜吗!”屠苏不以为然的道:“我看这个秦蒙应该是个烤地瓜的……” 说着说着,屠苏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终于想起来秦蒙是谁了。 “大祭酒!”满申低呼道。 秦蒙,便是天祈学宫当代的学宫之长,大祭酒。 云缺看到角落里的小诗后,目光一动。 他自然看得懂诗词中描写的是什么,屠苏说对了,这首诗,就是写地瓜的。 此刻云缺也想起来梅钱曾经说过,学宫后边种着一大片地瓜。 再看眼前的杂草,云缺拍了拍自己脑袋。 刚才没注意,这种叶子云缺认得,正是地瓜叶呀! 一把下去,连根带叶的提起来,果然是一个熟透了的地瓜! “哈哈!有吃的啦!” 屠苏和满申大喜过望,急忙开始挖地瓜。 悟心崖下,生起火堆,三人烤着地瓜,有说有笑。 饿十天受不了,可是有那么大一片地瓜呢,填饱肚子不成问题。 云缺吃着烤得金黄的地瓜,回头看了眼刻着小诗的角落,心中感慨。 地瓜不会自己长出来,定然是大祭酒秦蒙亲手种的。 这位大祭酒绝非闲来无事种地瓜,而是送给在悟心崖闭关或者面壁的学子们果腹之用。 应该是个挺好的老头儿,云缺如此想着。 学子犯了错,的确该罚,而大祭酒像个疼爱子孙的长辈一样,偷偷在这里种下地瓜,只要挖到,就能吃饱。 如果不认得地瓜叶子的学子,又看不出小诗中的含义,那么只能活该饿肚子了。 吃饱后,云缺倒在地上,望着满天繁星道: “大汗,你们草原人为什么要劫掠边境百姓呢,难道没吃的了,草原上的牛羊不是挺多么。” 屠苏也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豪气道: “我们草原人是狼,生来就要吃肉,劫掠是天生的本能!部落之间常年征战,很少有太平的时候,我们天鹰部可没去你们晋国劫掠,都是那些大部落才会去征战,我们人手太少,又能自给自足,犯不着去打打杀杀。” “原来草原部落有很多,那你们冒险来学宫做什么,又不用征战,回家过日子多好。”云缺道。 “这叫雨来之前先做伞,有个词儿叫什么雨来着?”屠苏挠着大脑袋道。 “未雨绸缪。”云缺叹气道:“大汗,你应该去鸿儒殿先学认字儿。” “认字儿多麻烦!等我一统草原,抓十个教书先生跟着我不就行了,不认识的字都让他们念!”屠苏道。 “一统草原,你的志向够伟大,不过希望渺茫啊。”云缺道。 “所以我才来学宫求学!等我冲进六品,不!冲进五品我才肯回去!”屠苏豪迈道。 “嗯,五品的话,咱们或许有机会活着回家。”旁边的满申点头赞同。 屠苏一听顿时泄了气,哀声道: “来的时候憋着一口气,好不容易到了学宫,从来没想过怎么回去,哎,天祈皇城出不去,黑铁城更难爬呀。” 云缺听得好笑,道:“那你就冲击四品,到时候看谁挡得住。” “有道理!我们草原汉子最不缺骨气!”屠苏来了精神,蹦起来与满申切磋起来。 两人摔跤,比气力,摔得那叫一个痛快。 云缺看得手痒,起身道:“加我一个,你们俩一起来。” “好大的口气!” “我们可不客气了!” 屠苏和满申联手攻向云缺。 武夫吃饱之后,最喜欢的娱乐项目就是切磋打斗。 云缺刚刚进阶七品炼神境,正好用屠苏和满申来测试自身战力。 三个人开始了车轮战,拳来脚往,斗得不亦乐乎。 七品武夫的气力,恢复得极快,远非八品可比,云缺此时的力气无比充盈,连战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这是以前八品的时候,难以想象的。 无论速度还是力量,比起八品境界强大了太多。 尤其内劲的掌握,让云缺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八品的时候,打出一拳就是一拳之力,没有任何加持,拳头上完全是外力。 到了七品,云缺打出一拳的同时,不仅外力变得更强,还能调动内劲,将拳力翻倍,攻击力无比惊人。 与两人的切磋中,云缺自行悟出了隔山打牛的手段。 一拳打在屠苏身上,却将其身后的满申给轰飞了出去。 这种手段,是七品炼神境武夫独有的能力,内劲施展的完美呈现。 三个人斗得热火朝天,从崖底打到了崖顶。 断崖并不完全平整,其上有不少落脚地,普通人上不去,七品武夫则毫无问题。 云缺刚来,并不知道悟心崖不许登顶的规矩,屠苏和满申打得高兴早把规矩忘到九霄云外。 三人不仅在崖顶打斗,最后跳在圣人遗迹上,继续拳脚不断。 刻有字迹的石块,相当于镶嵌在崖顶,哪里禁得住三个七品武夫的力道,很快有两块大石被震落,轰鸣落地。 石块落地的巨响,惊醒了打斗的三人。 “坏了!” 云缺大感不妙。 那是圣人笔迹,虽然摔不坏,但响动太大,肯定要惊动学宫里的学正。 屠苏和满申猛然清醒,两张大脸顿时变了颜色,急忙跳到崖底查看石块。 云缺刚想跳下去,忽然发现石块掉落后的山体凹槽内,好像有什么东西。 伸手摸了下,抓出来一个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做工十分精致。 好奇之下,云缺打开看了眼。 随后目光一变。 第101章 彼岸无花 盒子里装着一方白玉。 其上雕刻着一头如龙似虎的异兽,小巧精致惟妙惟肖。 这异兽云缺认得,传闻龙子之一,名曰螭虎。 认出异兽的同时,云缺脑海里想到一个词,天子玺以玉螭虎纽。 翻过来,果然底面刻着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玉玺! 云缺大为吃惊。 皇帝的玉玺,怎么会出现在学宫后山,还被藏在了圣人字迹后面? 来不及多想,云缺将玉玺收进怀里,跳到地面。 铁门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赶来查看。 让屠苏和满申将两块岩石赶紧放回原处,云缺几步奔到铁门前,将大门暂时挡住。 一人多高的石块,换成普通人肯定搬不动。 不过屠苏和满申这种七品武夫不在话下,一人扛起一块大石,往崖顶攀爬。 咚!咚!咚! 砸门声大起。 云缺一脚撑地,用另一个膝盖抵着大门,就是不开。 “开门!” 宋道理恼怒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稍等啊,大门坏了,马上修好!”云缺敷衍道。 “不用修!坏了我再做一扇!你退后!” 在宋道理怒喝的声音中,铁门上传来一股巨力。 以云缺七品武夫的力道险些没顶住。 “等等!我的腿卡住了!再撞腿就断了!” 云缺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朝着屠苏和满申连连挥手,示意两人动作快点。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快开门!” 宋道理的喝声愈发恼怒。 一直拖延到屠苏和满申将石块重新安装好,云缺才退后。 哐当一声,铁门打开。 宋道理面沉似水的走了出来。 他先看了看面壁的三人,又扫了眼角落里熄灭不久的火堆和地瓜皮。 身为学宫事务堂总管,这么点猫腻宋道理哪能不清楚,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没理睬地瓜的事,宋道理的目光望向崖顶。 随后这位学正的表情变得精彩纷呈。 先是呆滞,接着惊恐,然后懊恼,最后变得面无人色,气得浑身颤抖。 云缺顺着宋道理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崖顶的圣人笔迹。 随后云缺无奈的叹了口气,捂住了额头。 大意了。 让两个不识字的饭桶去安装岩石,结果还给安反了! 原本八个字是: 沧海无尽,彼岸有花。 现在变成了: 沧海有尽,彼岸无花。 有和无两个字,调了位置。 这么明显,别说学宫学士,找个刚认字的娃娃来都能发现。 “你、你、你们这些逆徒!” 宋道理气得体若筛糠,两只手都在颤抖,他浑身起伏着一股惊人的气息波动,愤怒道: “圣人遗迹,天赐之物!你们敢踩落圣人笔迹,简直大逆不道!天祈学宫教不了你们这些狂徒,即日起!你们三个逐出学宫,永不录取!” 宋道理怒喝的同时,伴随着一阵汹涌的气浪,吹得三人站立不稳连连倒退。 在宋道理散发的气息面前,七品武夫竟难以立足! 云缺很清楚宋道理身上的,是精纯的文气,与道门的灵气类似,是施展儒家法术的核心力量。 这位事务堂总管,果然有着很强的修为。 这下屠苏和满申傻眼了,有心求饶,可宋道理散发的气息吹得他们根本张不开嘴。 云缺知道闯祸了。 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掉块石头而已,按回去就是了,实在不行多闭门思过几天,何至于开除呢。 悟心崖,不仅是面壁之地,还被学宫视为圣地,毕竟有圣人亲笔遗迹在此,连整座小山都不可随意踏足。 云缺之前并不知道这规矩。 现在知道,也晚了。 看宋道理愤怒的模样,想要留在学宫,怕是很难。 正这时,一位略微驼背的老者从铁门内缓步走了出来,背着手,面带微笑,苍老的眼睛十分浑浊。 老者穿着普通的粗布长衫,一双布鞋,看起来平淡无奇。 看到老者,宋道理立刻收敛气息,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道: “大祭酒!您老怎么来了。” 出现的老者,正是在后山种了大片地瓜又留下一首地瓜诗的学宫大祭酒,秦蒙。 “人老了,睡得轻,听见响动便来瞧瞧。” 大祭酒语气温和,唠家常一样的说道,听起来就是个邻居老头,不认识的话很难想象这位老者竟掌管着整个天祈学宫。 “这几个学子顽劣不堪,不仅在演武殿群殴闹事,罚在悟心崖面壁也不老实,胆敢踩踏无名山不说,还将圣人遗迹踩落,简直不可救药!学生自作主张,将此三人开除学宫,以儆效尤。”宋道理沉声道。 大祭酒没表态,而是看了看云缺屠苏满申三人,微笑道: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几个毛头小子。” 大祭酒的语气,显然在给云缺几人说情。 云缺多聪明,立刻躬身道: “学生一介乡下平民,新入学宫不知此地规矩,学生知错。” 既然大祭酒是个讲理的,那么不知者不怪这个道理,正好用得上。 没等大祭酒说话,宋道理怒气冲冲的道: “不知规矩,难道还不知圣人遗迹吗!你们敢在无名山上打闹,简直是踩在圣人头顶!不尊师不重道,大逆不道!” 宋道理这等儒家修士,对儒圣的尊崇已经到了一种狂热的地步,圣人遗迹只能用来瞻仰,岂能踩踏。 其实不难理解宋道理的愤怒。 儒圣开创了儒家修炼体系,相当于一派的开山祖师,后来者只能敬仰。 骂儒修什么都行,大不了拳脚相向,可一旦在儒家修士面前谩骂了儒圣,那儒家修士是会拼命的。 云缺无话可说。 屠苏和满申全都哭丧着脸,他们知道这里是禁地,可一打起来就头脑发热忘到脑后,现在冷静下来追悔莫及。 大祭酒呵呵笑了起来,道: “圣人头顶,并非踩不得,若有后来者能踩在圣人头顶再进一步,我想,儒圣他老人家也会高兴才对。” 大祭酒的一番话,听得宋道理哑口无言,沉默不语。 遥望着并不多高的无名荒山,大祭酒唏嘘感慨的道: “学问,用来齐家治国平天下,学问,是一块又一块的基石,需沿阶而上方可登顶高处,我们这些老家伙,修炼多年,一事无成,到老了,仅剩的希望便是成为一块基石,让年轻后辈踩在我们肩头,往前再多走几步。” 大祭酒说得平平静静,简简单单,可听在宋道理耳中,如同惊雷炸起。 宋道理紧紧皱着眉,沉默良久,朝着大祭酒躬身施礼,道: “学生受教了。” 随后宋道理瞪了眼云缺几人,道: “我收回之前开除的惩罚,不过,这三个学子着实顽劣,十天面壁,罚得太轻!” 大祭酒微笑道: “那就罚他们这十天面壁,不许吃烤地瓜。” 大祭酒开口,宋道理不敢不听,又狠狠的瞪了三人一眼,挥袖离去。 云缺与屠苏满申三人齐齐施礼,谢过大祭酒。 比起开除学宫,不吃烤地瓜这种惩罚简直和挠痒痒一样。 云缺至此松了一口气。 秦蒙微笑着看向三人,道:“你们,从何处来。” “草原来的!”屠苏急忙答道。 “我也是草原人!”满申答道。 大祭酒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看向云缺。 云缺本想回答从青狐山而来,可看到大祭酒摇头,忽然心头一动。 “学生,从凡间来。”云缺恭敬答道。 “要到何处去。”大祭酒笑着问道。 “到天上去。”云缺答道。 “去做什么。”大祭酒道。 “听说仙人都大方,去赚他们点小钱儿。”云缺道。 “呵呵呵呵!我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有人要去飞升成仙,有人想去九天揽月,还有人要去探索天外寻那长生不灭之法,唯独你,想去天上赚钱,不错,是个有慧根的。” 大祭酒捻着胡须笑道:“年轻人,应该多用心修炼,少些顽皮为好,装错的岩石,你们自己调换过来。” 三人齐声应是,转身跑向断崖准备将岩石调换。 大祭酒面带微笑,目光随之望向圣人笔迹。 看着看着,秦蒙浑浊的目光忽然变化起来。 就像一滩泥水,在刹那间转为清澈! 大祭酒的眼底再无浑浊,泛着一股慑人的光华,长长的寿眉也随之微微锁起。 当大祭酒目光变化的同时,云缺三人的脚步就此定住。 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动! 三人好像陷入泥沼里,无论如何用力迈步,脚下纹丝不动! 这股力量玄奥而强大,绝非法术,仅仅是气息而已。 云缺心头暗惊。 单单散发出的气息波动就如此恐怖,这位大祭酒的修为将可怕到何种程度! 回头看去,云缺发现大祭酒正望着圣人字迹,带着有一种疑惑的神色。 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 良久,禁锢三人的气息消散。 大祭酒转身离去,临走前吩咐了一句话: “石块先这样吧,不用动了。” 既然大祭酒说不用调换,屠苏和满申大喜过望。 刚才他们一人扛一块巨石爬山,悬崖又陡峭,实在累得不轻,腰酸背痛,再来一次非得累趴下不可。 崖底很快只剩下云缺三人。 一场开除的危机,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屠苏和满申在暗暗庆幸,而云缺则盘坐在崖底,始终望着头顶那八个圣人遗留的大字。 大祭酒刚才的神色不对。 云缺觉得大祭酒肯定从这八个字中察觉到了什么。 可圣人字迹遗留了千年之久,秦蒙身为学宫之长的大祭酒,早就看过多次才对。 怎么今天有所感悟? “沧海有尽,彼岸无花……” 呢喃着安反了的字迹,云缺渐渐明悟一些东西,心里也愈发震惊起来。 沧海无尽,彼岸有花。 这句原话是对修行的理解与憧憬,令修行者们对艰苦修炼的未来,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期盼。 可如今反过来两个字,这句话的意义变得截然不同! 沧海有尽,彼岸无花。 意为修行之路有尽头,但修行的终点却没有鲜花存在,并不美好,甚至存在着无人得知的巨大危机! 前一句,是鼓励之言。 后一句,分明是警告! “彼岸……到底有花,还是没有花呢?” 云缺望着崖顶的字迹,陷入深深的沉思当中。 第102章 烧钱的无底洞 天牢。 石头这些天过得郁郁寡欢,心情低落。 自从几天前云缺被带走后,一直没回来,石头重新恢复了清汤寡水的饭食。 云缺不在,他可吃不到肉,喝不到酒。 尤其让石头郁闷的是,自从云缺被带走,天牢里每天的放风时间也被取消。 整天关在牢房里,石头快要闷死了,幸好墙上挖出来个洞,无聊的时候还能看看美人,打发时间。 今天石头吃完早饭,例行趴在墙上看阿梅。 他最喜欢看阿梅小口小口吃饭的模样,别提多美了。 然而一眼看去,石头忽然大惊起来。 隔壁的女人正卷缩在地,口吐白沫,痛苦的抽搐着。 “阿梅!阿梅你怎么了!来人呐!阿梅病倒了!快来人救命啊!” 石头的呼声,很快引来天牢狱卒。 查看过阿梅后,狱卒匆匆去禀报提刑官。 不多时,犁术快步赶到,身后跟着隶属刑部的郎中。 打开牢门,犁术让郎中赶紧查看阿梅的病情。 郎中把着脉,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低声道: “内热外寒,气血蒸腾,暴毙之兆!大人,这囚犯怕是活不过今天。” “能不能治!”犁术追问。 “这……”郎中为难了一下。 “说实话。”犁术道。 “应该有救,但属下的医术做不到,得去城内的大医馆,用上好的良药才有希望。”郎中如实道。 通常这种情况,提牢司是不会多管的,多说灌点汤药,活过来命大,活不过来直接将尸体扔到城外乱葬岗。 天牢里病死的囚犯,不在少数。 但犁术此刻神色焦急,直抽冷气,懊恼的自语道: “怎么偏偏她生病,这下麻烦了……” 阿梅,是个极为特殊的囚犯。 别的犯人不知道阿梅的来历,犁术作为提刑官自然一清二楚,他若不顾对方的生死,很容易被牵扯,没准会惹来大祸! 犹豫再三,犁术吩咐手下将阿梅抬出天牢,又调来十名刑部高手,犁术亲自带着阿梅离开刑部,赶往皇城内的大医馆治病。 到了医馆,犁术直接亮出自己四品提刑官的身份,叫来医术最高的郎中,不惜花费大量银两,给阿梅用最好的药。 经过一番及时治疗,阿梅的病症终于有所缓和。 犁术始终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寸步不离的与一众刑部高手守在一旁。 不知是心情轻松的缘故,还是昨晚没睡好,犁术坐在医馆的包间里,一个劲的打哈欠。 没过多久,这位天牢提刑官便沉沉睡去。 旁边的十名刑部高手也一样,纷纷陷入梦境当中。 …… 清晨,百花殿饭堂。 穹舞今天的胃口不错,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两个包子。 这些天来,她第一次吃得如此开心。 因为云缺被罚去后山面壁了。 想起云缺十天没有吃的,穹舞就觉得心情大好。 从饭堂出来,正准备返回南楼修炼,有位同窗女学子寻了来。 “穹舞!学宫门外有人找你。” “找我?” 穹舞第一时间觉得是那些觊觎自己的男学子,于是神色冷淡的道:“我没时间。” 说着往南楼走。 “对方说是你的家人。”传信的女学子道。 穹舞的脚步猛然一顿,匆匆转身,赶往学宫门口。 她的家人,早在几年前便已经死绝,世上唯独还剩下一个。 到了学宫门外,穹舞看到一个戴着小帽的身影,对方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面孔。 当穹舞来到近前,此人缓缓仰起头,现出了小帽下那张与穹舞一模一样的脸。 穹舞骤然绷紧了身体,眼圈发红,神色中透出一种激动与内疚。 来者只低声道出一句话。 “我要冲击六品。” 穹舞听闻后,毫不犹豫的重重点了下头。 …… 学宫后山,悟心崖。 云缺不再多想圣人遗迹的事,因为太过遥远。 沧海就够大了,自己这辈子都未必能游到头儿,管他彼岸有没有花。 云缺此时正思索着玉玺的事。 天牢里验尸之后,云缺猜测到皇宫丢了重宝,没想到是玉玺。 这东西对云缺来说没用,可是对皇帝来说,那是一国气运之所在,帝王无玺,皇位不稳,名不正言不顺。 究竟是谁偷了玉玺,又藏在学宫悟心崖? 云缺对那窃贼的身份愈发好奇。 这个人,有着极其敏锐的心智,将玉玺藏在圣人笔迹的后面,谁也想不到更找不到。 哪怕翻遍学宫,也找不到玉玺的蛛丝马迹。 圣人遗迹可不是轻易能动的,也就云缺这种新来的愣头青不知规矩,加上屠苏满申两个莽夫,才恰巧撞塌了岩石。 云缺之前推测凶手是庙堂中人,身有官职,此刻又加了一个线索。 对方能将玉玺藏在悟心崖,说明是学宫之人。 尽管范围变小,仍旧很难查出真凶。 因为学宫里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子弟,而且学宫出去的学子,很多都在当朝为官。 学宫规矩: 旁人不可擅入,唯有学子方可出入学宫,这里说的学子,自然也包括学成离开学宫的历届学子。 其实云缺对凶手的身份不太好奇,毕竟丢的又不是自家东西。 云缺只是觉得奇怪,为何凶手偏偏盗走玉玺呢。 这玩意根本卖不出去! 没人敢买,也就不值钱了,偷出来能有什么用? 凶手的目的,云缺始终猜不出来。 随后云缺开始考虑如何处理玉玺。 玉玺对所有人来说,其实都是没用的东西,换不到钱。 不过,对皇帝可是至宝! 唯有将玉玺交给皇帝,才能换来最大的好处。 “我先收着,有机会再说。” 云缺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 天色已经大亮,旁边的屠苏和满申饿得肚子直叫。 “这才一天,还有九天,九天不吃饭,我会饿死的呀!” 屠苏哀嚎道。 “实在不行,我们继续吃草!”满申出主意道:“大汗觉得难以下咽的话,直接吞就好了!只要不嚼就不觉得难吃。” 两人正唉声叹气之际,云缺已经去挖地瓜了。 屠苏和满申看得奇怪,过去问道: “大祭酒不让我们吃,你还敢吃啊?” “我们闯了大祸,能留在学宫已经不容易了,不能再犯错了啊。” 云缺呵呵笑了两声,挖出一个地瓜道: “说你们笨还不信,大祭酒昨天怎么说的。” 屠苏挠着头道:“我们面壁的这几天,不许吃烤地瓜!” “对啊,大祭酒说的是不许吃烤地瓜,难道地瓜只能烤着吃么,还能煮着吃,蒸着吃,炖着吃,生吃。”云缺笑道:“高兴的话,我还能做成拔丝地瓜来吃呢。” 屠苏和满申闻言恍然大悟,两人直拍自己的脑瓜子。 “还是云缺你聪明!我怎么没想到!” “我不吃烤地瓜,我吃生的!” 两人一头钻进草堆,开始挖地瓜。 地瓜确实能生吃,这一点云缺很清楚,生的红薯口感脆脆的,还有些许甜味,足以果腹。 但一天三顿的生地瓜,连吃几天,谁都会觉得腻味。 “好想吃煮地瓜啊。”屠苏哀声道。 火折子倒是不缺,屠苏和满申都有,可偏偏后山这边没水。 “等下雨吧,没办法。”云缺道。 “这都三天了,也没见半点雨,等到啥时候啊,到哪弄点水呢……对了!” 屠苏灵机一动,拍了拍自己肚子道:“我们身上就有水啊!尿一天,足够煮地瓜了!” 云缺闻言瞪起了眼睛,怒斥道: “大汗你给我滚远点!以后你经手的食物别给我吃!饿死我也不碰!” 屠苏憨笑着挠了挠头,道: “是有点恶心哈!我要是学会赤炎拳就好了,两拳下去就能把地瓜砸熟!” “赤炎拳?什么功夫,说来听听。”云缺来了兴致。 “一种高深的拳法!去年演武殿的先生传授过一次,可惜没听太明白,没学会。”屠苏叹气道。 “先生演示过,一拳轰出,竟能燃起一股烈焰!可吓人了!”满申在旁边补充道。 “你们也去过演武殿偷听?” 云缺说完,两人憨笑着挠头,承认偶尔会溜过去,只要不被学正抓到一般没事。 “拳生烈焰,那不是法术了么?”云缺不解道。 “不是法术,是纯正的拳法!”屠苏回忆道:“我记得先生当时讲的是,以拳道震出天地间的五行之力,以气机融合火灵气,即可拳火相汇,施展出赤炎拳法。” 云缺听得入神,道: “武道,居然也能借助五行之力!到底怎么个震法儿?” 屠苏和满申两张大脸互相看了看,大眼瞪小眼的齐齐摇头。 如果会震的话,他们早学会了。 云缺叹了口气。 两个棒槌,问了也白问,等面壁惩罚结束,自己肯定先去演武殿的藏书楼瞧瞧。 武者,对于武道的痴迷,是与生俱来的。 云缺当然也不例外。 得知高的武道法门,云缺觉得心里直痒痒,恨不得一头扎进藏书楼,一年不出来。 “其实七品武夫学不学拳法不要紧,王八拳咱们也能揍人,关键是冲击六品的资源,实在让人头大。” 屠苏不知想起了什么,唉声叹气。 “你们在七品有些年头了吧,冲击六品准备得怎么样。”云缺问道。 “准备好了!”满申气势昂扬的道。 “真的假的!”云缺惊讶道。 “我身体准备好了,就是没钱!”满申硬气的道。 “要多少钱?”云缺道。 “据说至少得一个数!”屠苏比量个手指头。 “一万两?”云缺道。 屠苏和满申齐齐摇头。 “居然要十万两,确实太贵了。”云缺咂舌道。 两人还在摇头。 云缺瞪起了眼睛,道:“冲进宗师境到底多少钱才够?” 屠苏和满申异口同声的道: “一百万两!” 云缺愣在当场。 一百万两,这种天文数字他从来没想过,更没接触过。 “这还仅仅是淬体的材料钱,没有过硬的天赋和扎实的修为,有钱也冲不到宗师。”屠苏道。 “宗师境其实与九品八品的炼体炼骨有点类似,相当于更高层次的淬炼本体,先生说过,想成宗师,必须洗尽凡尘,将本体淬炼得一尘不染才有机会。”满申回忆道。 “对!我也想起来了,先生说,金沙淬体,灵气裹身!”屠苏道。 云缺之前从未接触过高层次的境界,听得愈发好奇,问道: “金沙淬体灵气裹身是什么意思,仔细说说。” “金沙淬体,指的是金沙草,七品武者必备之物,一小片就要五百两!可用来制成药浴慢慢淬炼本体。”屠苏道。 “灵气裹身,说的是以精纯灵气裹住肉身,以灵气逐渐渗透全身,达到灵气淬体的效果,有灵气的地方太少,一般都用灵石代替,一小块灵石价值一千两!”满申道。 得知了冲击宗师境需要的材料,云缺长长一叹。 六品宗师境,简直是烧钱的无底洞啊! 云缺这边被罚在悟心崖面壁的几天后,牧青瑶终于结束了十天的禁足。 小郡主咬着牙,缓慢的挪出了地牢。 的确是挪。 左手提着左裤腿,右手提着右裤腿的那种挪。 终于重见天日,牧青瑶差点哭出来,眼泪汪汪,瘪着小嘴儿,一副委屈模样。 这十天,大师姐可没放过她。 天天不是扎马,就是劈腿,再不就是练拳。 拳法没学会,不过劈腿大见成效。 现在灵芸郡主多了一份新能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来个一字马。 怀着满心委屈,牧青瑶登上了司天监最高处的观星台。 她要找师尊评评理。 最主要的,是让师尊帮忙救出云缺。 牧青瑶并不知道,她被禁足的这十天里,云缺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身份从天牢囚犯一跃成为学宫学子,只是处境没什么变化,始终是关押状态。 第103章 云缺升官 观星台,司天监最高处的一座高台,可俯瞰整个天祈皇城。 当牧青瑶登到顶端,终于看到了那道常年一袭青衣的身影。 一名中年男子在高台边缘负手而立,容貌平凡,却有一身儒雅之气,高处风大,却吹不动此人的一根发丝。 此人,便是当今司天监的监正,大晋三柱国之一的吕青。 “弟子牧青瑶,拜见师尊。” 牧青瑶恭恭敬敬的施礼道。 吕青背对着牧青瑶,并未回身,开口道: “此行,可有收获。” 语气温和,听不出期待也听不出责怪,平静得毫无波澜。 “弟子此行未曾找到灵花,但弟子体会到了灵花的真谛,只要大晋子民都能坚守家园,永不放弃,那么天下间,人人都是灵花。” 牧青瑶说这话的时候,她脑海里想到的,是百玉城那一夜与云缺奔波救治百姓的画面。 “人人如花,人人如龙,当可万世盛平。” 吕青的语气多了些感慨,转过身,望向他最小的弟子,温和道:“百玉城鼠疫之事,为师已有耳闻,你做得不错,有勇有谋,舍身为民,配得上圣人门生的身份。” “是师尊教导有方。”牧青瑶谦虚道,随后话锋一转:“其实当时有人帮我,他一路护送我到皇城……” 牧青瑶话没说完,便被吕青打断。 “你觉得,云缺这个人,怎么样。” 吕青语气淡然的道。 牧青瑶抿了抿唇,她知道云缺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师尊肯定会知道。 “他……” 牧青瑶回想着与云缺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往事,一时难以用语言形容,道:“是个很纯粹的人。” “纯粹的人。” 吕青重复着这个有些模糊的字眼,点点头,道:“他是世上最后一位猎妖人,你觉得,他能否撑得起斩妖司。” 牧青瑶沉默了一下。 师尊的希望,也是她曾经的希望,但现在牧青瑶的心态早已转变。 “弟子觉得,学宫更适合云缺。”牧青瑶轻声道。 说完便低下头,她认为师尊会生气,毕竟斩妖司是大晋司天监最为希望得到的东西,是大晋最欠缺的战力,云缺的能力勿需质疑,别人或许不了解,但师尊肯定一清二楚。 毕竟吕青在前朝大燕便是司天监的强者。 “人各有志,我并非不讲理的人,他若来司天监,我欢迎,他若不来,我不会强求。” 吕青说着将一张奏折交给牧青瑶,道: “乌家寨地底的战巫尸体,司天监已经验过,其制作的配方极其古老,绝非乌家能得到的东西,移平乌家寨,云缺该为首功,你拿去交给陛下即可。” 牧青瑶立刻高兴起来。 有了司天监的证明,云缺即可洗刷冤屈,不用坐牢了。 可想到学宫考核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牧青瑶又变得闷闷不乐,她认为云缺最早也得明年才能进学宫。 吕青转过身,遥望着远处的天边,道: “云缺已经在学宫了,今日大朝会,去吧。” 牧青瑶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心中大喜,拿着奏折匆匆赶往皇宫,下楼的时候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脚步飞快。 她要为云缺去请功,替萍山君和常威请功! 牧青瑶觉得,萍山君和常威与瞎子,肯定在六品高手的恶战之中被杀。 灵芸郡主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哪怕对方死了,这份功劳,不能不管。 皇宫,金銮殿。 一众文武群臣汇聚在门外,等待着上朝面圣。 其他人有说有笑,唯独天牢提刑官犁术,至始至终一副苦瓜脸。 云缺从天牢逃走已经好几天了,刑部派遣人手寻遍全城,半点消息也没有。 这件事不小,刑部已经压不住了,只能禀明皇帝。 而他犁术,便是刑部推出来背锅的。 谁让他是提刑官呢,他掌管天牢,有囚犯逃脱,自然他的责任最大。 上朝后,犁术把心一横,第一个上奏。 早晚都是大祸临头,早死晚死一个样。 犁术多年为官,心眼不少,他没先说云缺的事,而是先提及了另一名囚犯。 “启奏陛下!天牢重犯穹音前日突发恶疾,情况危急,微臣连夜救治,终于抢救了回来,如今病情已经稳定,修养些时日即可痊愈。” 犁术说完,在场的群臣纷纷神色变化起来。 皇帝皱了皱眉,沉吟好一阵儿才点点头,竟什么也没说。 皇帝不说话,其他人更不敢多嘴,尤其涉及到穹家人,没人愿意多提半个字。 随后犁术硬着头皮将天牢重犯逃狱的事说了出来,他没说云缺的名字,而是先添油加醋把云缺说成大恶不赦,狡诈阴险,趁着提审的机会打晕天牢令史从而逃狱。 犁术说完,皇帝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啪! 一声脆响,书案被皇帝狠狠的拍了一下。 “天牢重犯也能逃脱,你们提牢司是做什么的!堂堂天牢,难道成了客栈不成!说进就进,说走就走!” 皇帝震怒。 天牢不是别的地方,这要时不时的跑出去几个,不仅刑部,连皇帝都得沦为笑柄。 “摘了他的乌纱!” 殷子受怒喝道。 立刻有禁军上前,直接将犁术的乌纱帽摘掉。 犁术早知道如此,他现在不求别的,能保住脑袋就算万幸。 当皇帝思索着如何处置犁术之际,灵芸郡主匆匆赶到。 牧青瑶与其他郡主不同,有着能参加大朝会的资格,到了后,立刻呈上监正的奏折。 殷子受翻看了一下,眉峰紧锁。 刑部其实已经彻查了乌家寨之事,得出的结论,是乌家拥兵自重图谋不轨。 可监正的这份奏折,点出乌家寨之事背后,还蕴含着更大的危机。 以古方秘制的战巫,有可能牵扯到神秘而强大的修行势力。 殷子受由此想到了那个他并未在意的红莲教。 牧青瑶趁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为云缺申冤,并将返回皇城路上的种种危机一并道出。 从藏石镇三名武者作乱,到大石村养鬼,从百玉城鼠疫,到八山城诛杀佟岐,点燃烽火瞒天过海,灵芸郡主的口才极好,将这番经历讲得简洁明了,精彩纷呈。 说到惊险处,文武百官当中不少人发出低呼,连皇帝也听入了神。 在牧青瑶讲述的经历中,云缺真正的身份被隐瞒了下去,只说云缺是个从小以猎妖为生的孤儿武者。 说完,牧青瑶声音清脆的道: “若无云缺护送,灵芸郡主活不到今日,恳求陛下赦免云缺,还他清白!” 殷子受无奈的叹了口气。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看似讲故事,实则你今天是来逼宫的啊。 “既然真相大白,赦云缺无罪。”殷子受就此下了圣旨。 至此,云缺从天牢重犯,恢复了无罪之身。 其他文武群臣都觉得该当如此,唯独犁术瞪着眼,一脸呆滞,他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灵芸郡主会来,他就该多等一会儿再说逃狱的事儿。 这下好了, 逃狱的家伙无罪,他这个提刑官丢了乌纱,简直倒霉透顶! 随后牧青瑶一口气替萍山君求行妖令,替常威求无罪身,皇帝统统答应下来。 到最后殷子受被气乐了,问道: “你这丫头还想要什么好处,一起说出来,省得一样一样的讨要,耽搁时间。” 整个大晋,能让皇帝说这种蕴含宠溺的气话的,唯有灵芸郡主一个。 “还有云缺的封赏。” 牧青瑶直言道:“不仅护送我平安返回,云缺还屠灭了意图不轨的乌家寨,杀掉了残害忠良的偏将佟岐,并且挖出军弩重器外流的线索,这些功劳,他当之无愧。” 皇帝在沉吟。 旁边站在文臣之首的一名清瘦老者开口道: “有勇有谋,此子不凡,陛下该当重用才是。” 说话的,是当朝首辅,年过七旬的文阁大学士,周史伯。 殷子受缓缓点头,道: “来人,拟旨,封云缺入朝为官,入刑部,官居五品,暂代提刑官一职,赏白银万两,赐皇城北街府邸一座。” 听闻封赏,群臣纷纷咂舌。 这份封赏,绝对堪称惊人了! 一上来就是五品官! 还暂代提刑官,要知道提刑官是四品官职,暂代的话,就是说将来有很大机会成为正式职务。 殷子受虽然有些懊恼着云缺与牧青瑶走得过近,但他知道什么人该重用,如此大功,若不给个足够份量的封赏,那么寒的就不是云缺一个人的心,而是天下人的心。 有功则赏,有罪重罚,这是皇帝必须知道的道理。 殷子受能稳坐皇位十五年,并不是愣头青。 正好犁术这个提刑官被摘了乌纱,空出个位置,皇帝本就迁怒刑部提牢司,于是顺手给了云缺。 既然你们提牢司连天牢都守不住,那就让个能打的上位。 圣旨很快写好,接下来就该云缺上殿领旨,一众群臣的目光纷纷望向犁术。 云缺在天牢押着呢。 犁术此时都快哭了,苦着脸启奏道:“陛下,天牢里逃走的重犯,就是云缺啊!” 殷子受都听得一怔。 群臣望向犁术的目光也随之变得古怪起来,都在看倒霉蛋儿。 “那云缺,到底在何处。”殷子受沉声道。 “回禀陛下,云缺已经考入天祈学宫,我马上去通知他。”牧青瑶如实答道。 一听云缺居然成了学宫学子,殷子受的目光微微变化了一下。 得知玉玺在学宫后,殷子受更加为难。 他无法派人去学宫搜查,因为天祈学宫根本不归大晋管辖,皇帝也没有这个资格。 唯有派遣心腹暗中寻找这一条路可走。 然而能进学宫的,必须是学子才行,殷子受自从得知玉玺在学宫,他现在不相信任何学宫的学子,觉得所有学子都有嫌疑。 而云缺是个例外。 因为玉玺丢失之际,云缺和牧青瑶还没进皇城,一点嫌疑都没有。 沉吟稍许,殷子受点头赞道: “文武双全,不错,既然如此,再封云缺为太子伴读,御赐东宫行走。” 第二次的封赏,虽然没有多少实际好处,但群臣听得纷纷心头暗惊。 首辅周史伯眉头微动,看了皇帝一眼。 太子伴读这个身份,相当于拉进了云缺与皇室的关系,皇帝此举,简直是将云缺视为心腹一样。 东宫行走,就是随便出入东宫,无需招呼,与灵芸郡主能随意出入皇宫的资格类似。 这是份罕见的殊荣! 即便为官多年的当朝首辅,此刻也看不透皇帝的用意在何处。 大朝会结束后,牧青瑶直奔学宫而去。 她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云缺。 刑部那边的动作更快,不仅勾掉了云缺的囚犯身份,连官服官帽都给准备好了,就等着云缺来刑部上任。 吴鹰去了趟赃罚司,提走了云缺被关押前的财物,亲自送去学宫。 由于云缺被罚在后山悟心崖面壁,财物由吴鹰暂时保存。 回到住处,吴鹰将云缺的包裹放在一边,只拿起那个空空的刀鞘。 吴鹰仔细的看着刀鞘。 自从云缺被押入天牢,这把刀鞘他看过好多次,可每看一次,都会心潮澎湃。 尤其看到刀鞘下端悬着的黑铁腰牌之际,吴鹰的神色变得无比复杂,他望着腰牌上早已被磨砺得模糊的斩妖司三个字,眼眸里泛起着无人能理解的狂热之色。 仿佛那块腰牌是他的亲人,是他的故友,是他毕生所追寻的希望。 第104章 东宫美人 天祈学宫,后山断崖。 天天吃着生地瓜的云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升官发财。 别说升官,云缺现在就想换换胃口,哪怕吃一口土豆也成。 天天地瓜,实在吃够了。 吃得云缺现在看见屠苏和满申,都觉得看到两个地瓜精。 十天面壁,云缺没闲着。 天天和两人切磋,由此熟悉着七品炼神境的威能。 从最开始旗鼓相当,到后来屠苏和满申天天挨揍,当第十天云缺提出打架的时候,两人直接趴地上认输。 “不打了!你下手也太重了!我的脸到现在还没好呢!” “都是七品,怎么咱们俩加起来也打不过你呢,我认输!再打我快断气了!” 两人耍赖不起来。 云缺瞅了瞅这两位草原来的莽汉,随后放弃了切磋的念头。 是不能再打了。 闭关之前,这二位就被演武殿那帮武夫打成了猪头,这都十天了,还是两颗猪头,伤势一点没轻。 “我下手重了么?” 云缺坐在崖底开始自我反思。 屠苏听得无可奈何,瞧瞧自己这遍布青紫的身体,也就他们常年打架的草原人还扛得住,换成其他武者,这十天切磋下来非得被打死不可。 十天时间一到,云缺终于重获自由。 刚走出后山,云缺便看到了穿着一身学子服的灵芸郡主,宛若一朵盛开的梨花,笑盈盈的出现在面前。 “郡主殿下好久不见,你也来面壁么。”云缺打趣道。 “听说悟心崖面壁后的学子,看见什么都想吃,狼狈得很,我来看看面壁人的下场。”牧青瑶不甘示弱的道。 随后这位小郡主当真看到了面壁人的凄凉下场,屠苏和满申顶着两颗猪头从云缺后面冒了出来。 “终于自由了!再也不来了!” “我宁可和一群七阶妖兽睡觉,也不和云缺一起面壁!” 两人眼泪汪汪,跑回百花殿找吃的去了。 牧青瑶被屠苏和满申吓了一跳,狐疑的看了看云缺,道: “该不会是你打的吧?” “当然不是,我这么老实怎么会打人呢,他们自己切磋弄伤的,你看我就没伤,老老实实面壁了十天。”云缺道。 牧青瑶明显不信,道:“刚进学宫就与演武殿高手赌斗,一招完胜后,又与上百人群殴,你云缺的大名都快满学宫人尽皆知了。” “有那么出名吗,以后我低调一些。”云缺道。 与牧青瑶见面后,云缺得知了对方被监正禁足,也得知了皇帝的封赏。 如今云缺终于成了自由自身,没事儿也可以上街了,不用担心被追捕。 “刑部五品的官职,皇帝挺大方嘛。” 云缺感慨了一句后,立刻问出最关切的问题:“五品官儿,一个月多少俸禄?” “具体多少我不太清楚,大致应该在二百两纹银以上。”牧青瑶道。 “这么多!”云缺大吃一惊。 在藏石镇当仵作的时候,验一具尸体才一百个铜钱,一个月未必能凑够一两银子。 果然还是当官好哇。 云缺不无感慨。 “不止呢,皇帝封你为太子伴读。”牧青瑶笑着道。 得知自己成了太子伴读,东宫行走,云缺倍感纳闷。 “我一介武夫,没什么学问,让我伴读是什么意思?” “陛下此举的用意,我也想不通,总之不是坏事,至少你有两份俸禄可拿。”牧青瑶笑道。 云缺点点头,装模作样的拱手道:“微臣,多谢郡主提携。” “免礼。” 牧青瑶忍着笑,将萍山君的行妖令与一张价值三千两的银票一并塞给云缺,道:“兑现承诺,钱给你了。” “郡主果然言而有信,不知剩下的好处,何时兑现呢。”云缺坏笑道。 牧青瑶俏脸一红,狠狠掐着云缺的手背道:“那件事以后再说!我不会赖账就是了!” 笑闹一番,牧青瑶神色一正,道: “我见过师尊了,师尊说人各有志,不会强求你来司天监。” 云缺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牧青瑶随后将乌家寨打造战巫的古老手段,告知了云缺。 “果然不是正常的战巫。”云缺微微皱眉。 当初斩杀那百名乌家战巫之时,云缺就觉得有古怪。 正常战巫,身体虽然比正常人强大,但也强得有限,多说类似于九品武夫,被重创后肯定受不了,可乌家战巫明显类似于怪物,手脚断了也不知道疼,还能冲杀。 “打造战巫的手段具体从何而来,司天监还在追查,我估计是红莲教内的高手所为。”牧青瑶道。 “红莲教,追查得如何了。”云缺问道。 “陛下已经下旨清缴红莲教余孽,我打听过,最近这些日子挖出来不少红莲教的信徒,砍了上千颗人头,不过那教主的踪迹没有任何消息。”牧青瑶道。 “军弩的事呢。”云缺道。 “不太清楚,军弩事件是刑部负责,正好你就任刑部,可以自己打听一下。”牧青瑶道。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百花殿外。 “我最近几月会在鸿儒殿学习,为年底冲击境界做准备,或许经常要闭关读书。” 牧青瑶叮嘱道:“你要尽快进宫面圣,领取封赏,陛下说很想见见你这位少年俊杰呢,到了刑部也需要熟悉一番,官场不比学宫,足够圆滑才能不吃亏。” 云缺停步,将心头的疑惑道出:“我的案子,卷宗上标注着待审二字,听说是刑部尚书所定,不知我何处得罪了那位尚书大人。” “不是尚书大人定的,是陛下。” 牧青瑶将当晚面圣的经过道出,说明了皇帝拖着案子的目的,是不喜云缺与自己走得太近。 “原来如此,看来太子对郡主一往情深呐,有皇帝帮忙,将来太子妃非你莫属喽。”云缺酸溜溜的道。 牧青瑶背起小手,上身前倾,盯着云缺好一会,扑哧笑出声来。 “你吃醋了?” 牧青瑶美目弯弯的笑着道:“我和太子的确从小一起长大,是朋友不假,但没有男女之情,我不会嫁给他的,这下放心了吧。” 见云缺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牧青瑶再次狠狠的掐了掐云缺手背,叮嘱道: “太子此人脾气很古怪,儿时我们一起玩耍的时候,我都拿他当姐妹,他对女人的首饰衣裙之类格外感兴趣,但是对女人却没什么兴趣,你去东宫的时候,注意一下言谈举止,太子并不好相处。” 牧青瑶说完,深深看了眼云缺,两人就此分别。 回到百花殿,云缺第一件事就是冲向饭堂。 结果一看早饭,顿时没了胃口。 煮红薯,地瓜粥,咸鸭蛋。 怎么又是地瓜! 云缺没胃口,屠苏和满申可有胃口,但两人身上分文皆无,盯着咸鸭蛋龇牙咧嘴,好像要生吞似的。 得到三千两银票后,云缺大发善心,请两人吃了早饭。 单单咸鸭蛋,这二位就干掉了一百个! 吃饭的时候,云缺看了眼角落。 穹舞独自坐在桌旁,正小口的喝着地瓜粥,舞仙子温文尔雅的举止,吸引了无数偷瞄的目光。 这时穹舞也抬起头,望向云缺。 云缺以为对方还会如往常那般瞪眼,结果穹舞非但没瞪眼,反而微微勾起嘴角,现出一抹奇怪的浅笑,显得有些诡异。 云缺莫名其妙的回瞪了一眼,心说果然女人心海底针,难道天天瞪眼瞪累了? 改嘲笑了? 吃完饭,云缺找到房石,还了一千八两的丹药钱。 随后看到了吴鹰。 “吴师兄,来找我?”云缺道。 “当然了,喏,给你送东西,都是你在天牢里的物件,自己数一数,缺了什么赶紧说,过后可不补。”吴鹰笑着将一个大包裹交给云缺。 里面都是云缺之前携带的东西。 有刀鞘,有银票,有衣物,还有两根半截的镔铁钩镰枪,是藏石镇击杀那八品武者后所得,一直没卖。 云缺道过谢后,将刚刚得到的三千两银票塞给吴鹰。 “多谢吴师兄的神藏丹,无功不受禄,这是丹药钱。”云缺道。 “区区银两算得了什么。” 吴鹰见云缺执意归还便接了过来,笑道:“也好,痛快人都不喜欢欠人情,钱我收下,不过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拳呢。” “不会忘,以后有机会,肯定还你一拳。”云缺笑道。 “正好我要回刑部,你刚从后山出来,想必没去面圣,我们一路,等你从皇宫出来直接到刑部,今后我们不仅是学宫同窗,还是刑部同僚了哈哈!”吴鹰大笑道。 云缺也准备进宫去见见皇帝,顺便领了职位和封赏,一万两白银呢,揣兜里才踏实。 况且早一天当官,早一天领俸禄,于是云缺与吴鹰一道离开学宫。 路上,云缺得知了一个消息。 关于学宫的一次试炼。 眼看着快到年底,天祈皇城愈发热闹起来,大小庙会不断,更有最热闹的祈天大祭。 每逢年底,热闹的不仅是皇城,学宫也一样。 除了最为著名的一年一度十二殿大比之外,还有一次学宫试炼,试炼地点就在城外妖山。 所有学宫学子均可参加,以猎杀妖兽的数量来决定名次,前三的奖励极其丰厚。 云缺听得大为新奇。 猎妖而已,自己猎了十几年,多说卖点妖皮妖骨换点小钱儿,头一次遇到猎妖还有丰厚奖励的好事儿。 “我可等着和你比一比谁杀的妖物多呢,别让师兄失望啊。”吴鹰笑着问道:“对了,你的刀呢,怎么只剩下个刀鞘。” “藏起来了。”云缺狡黠一笑。 “知道被抓要关进天牢,提前藏好武器,够聪明!等妖山试炼的时候,师兄可要见识见识你的宝刀。”吴鹰笑道。 把云缺送到皇宫门外,吴鹰返回刑部。 云缺一个人面圣。 召见云缺的地方,在御书房。 皇帝独自品着茶,打量着眼前精神奕奕的少年。 “不错,阳刚之气十足,能以一己之力摧毁乌家寨,你的战力实属惊人,如今修为如何。”殷子受语气温和的询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刚刚突破七品炼神境。”云缺如实答道。 “小小年纪,居然已经七品境界,后生可畏啊,太子若有你一半的造诣,朕也能少些烦恼。” 殷子受感叹了一句,道:“刑部那边不急,你领了身份玉牌,先去东宫走走,见见太子。” “陛下,微臣只是个武夫,为太子伴读,怕是很难胜任。”云缺道。 既然看不透皇帝的目的,云缺只能先把丑话说在前边,到时候我不合适,你这个皇帝别降罪,不行趁早换人。 殷子受无奈的轻叹道: “找的就是武夫,太子脾气阴柔,缺了些阳刚之气,你无需多虑,太子也是百花殿的学子,只是他不经常去学宫,你们是同窗,在学宫里替朕照料他一二便是。 若有可能的话,最好教教他武道一途,朕宁可他成为个粗野的武夫,也不想他成天把自己关在东宫描鸾刺凤。” 云缺听得纳闷。 怎么太子还有刺绣这种癖好,那不是女人才做的事儿么。 殷子受此刻之言,其实发自肺腑,他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却教不好一个忤逆的儿子。 殷子受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除了太子的不成器之外,还有玉玺的下落更令他倍感无奈,眼前这个战力超然的年轻人,殷子受已经看好,打算将云缺慢慢拉拢为心腹,替他去学宫寻找玉玺。 然而殷子受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令他夜不能寐的玉玺,此刻就在云缺怀里,离他这位皇帝不过几步之遥。 云缺没提玉玺的事。 现在交出玉玺,容易被牵连到皇宫凶杀案。 离开御书房,云缺领取了属于自己的身份玉牌与万两白银的封赏后,直接来到东宫。 东宫紧挨着皇宫,并不远。 亮出太子伴读的玉牌,云缺在东宫自然畅行无阻。 东宫太大,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太子在什么地方,后来抓了个宫女询问,得知太子在一处书房看书,不许下人去打扰。 看书而已,云缺根本不在乎,到了书房推门而入。 皇帝都说希望太子像个粗野的武夫,那么不敲门硬闯,便是成为武夫的第一步。 一进门,云缺直接愣住了。 屋子里坐着个年轻女子,一身水蓝色的长裙,五官精致,正在对镜描眉。 女子也怔住了,两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出话来。 云缺觉得太子的生活不错,金屋藏娇,东宫里还养着美人。 “你是何人!太子殿下呢。”云缺最先打破沉默。 女子的双手猛然握紧,浑身明显颤抖起来,眼里充满愤怒与怨恨,怒道: “你好大的胆子!” 一听对方开口,云缺再次一愣。 虽然声音阴柔,但明显是男人的声调。 第105章 一起泡啊 在听到对方发出男子声音的那一刻,云缺随之恍然。 原来不是金屋藏娇,眼前这个漂亮的蓝裙女子,就是太子本人! 男扮女装,什么癖好? 云缺尴尬了一下。 这种嗜好传出去确实不好听,普通人家也就算了,多说被外人指指点点,但对方可是太子。 一国储君! 太子在东宫描眉打扮,简直是大晋的笑柄,不仅会被天下人嗤笑,皇家的脸面也会被丢尽。 太子殷宣此刻气得浑身颤抖,怒不可赦。 他一身女子装扮,生气起来居然也像个女孩子,握着拳头抿着嘴,十分阴柔,毫无男子汉那种冲冠一怒的气势。 云缺很快恢复正常,施礼道: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殷宣怒道:“擅闯东宫,我要砍你的头!” 擅闯东宫不至于砍头,关键是殷宣的小秘密被人家发现了,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这个……殿下咱们商量商量,我当没看见还不行么。”云缺道。 “我不管!你死定了,现在就处死!”殷宣怒道。 “殿下息怒,你看你的眉都描歪了。” 云缺不以为意的道:“微臣刚被陛下封为太子伴读,第一天来东宫就成了死罪,陛下肯定会问的,到时候,我为了能活命,只能如实禀报陛下,仔细说一说太子殿下的奇怪举动。” 殷宣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云缺道:“你、你欺人太甚!” “殿下言重了,我是自保啊。”云缺道。 殷宣很快冷静下来,冷声道:“把门关上。” 云缺回身关好门。 大门刚刚合闭,就听殷宣突然道出一个字: “定!” 定字出口,云缺的身体直接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发丝与衣襟都完全凝固,犹如雕塑。 殷宣终于长出一口气,捏着兰花指重新提起眉笔,对着镜子仔细的描眉。 语气戏虐的道: “道门定身术的滋味如何,以八品开光镜的修为施展,即便你是八品修身境的儒士也破不开,本宫不需要伴读书童!我会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将你留在东宫半月后再赐死,到时候父皇即便怪罪也无妨了。” 殷宣描好了眉,又拿出胭脂涂红,一番精心打扮之后,提着蓝裙起身来到云缺面前。 “怎么样,本宫的绝代容颜,是不是比起天下美人也不遑多让。” 殷宣这番打扮,确实很美,如果他不开口,没人相信他是个男人。 “是挺美,不过还是个带把儿的。”云缺开口道。 “粗鄙之言!你们臭男人懂什么,本宫早晚会成为真正的女人!舍弃这恶心的男儿之身!” 殷宣认为云缺早已在自己的掌握当中,一时间说出了心里话,可随后这位太子豁然一愣,惊道: “你怎么能开口说话!” 云缺呵呵一笑,内劲运转间,浑身气机暴起,直接撑破了定身术。 八品道门修士施展的定身术,定住同阶轻而易举,哪怕高一阶的修士突然被定住,也要挣扎好一阵儿。 但云缺是武夫。 七品炼神境的武夫拥有了内劲,足以破开低阶法术对本体的禁锢。 恢复行动后,云缺示威般的舒展了一下筋骨,浑身骨节噼噼啪啪发出一阵爆响。 殷宣看得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哆嗦道: “七、七品武夫!” 殷宣始终认为云缺这个伴读书童多说是个儒家八品修身境,毕竟伴读嘛,自然以精通儒道的儒家修士最为合适。 殷宣怎么也想不到,他那位皇帝老子,居然给他找了个七品武夫当伴读! “我的眼珠可不好挖,要很大的力气才行,让殿下失望了,与其挖眼割舌的浪费时间,不如说我调戏你,没准陛下一生气,就砍了我的头呢。”云缺道。 云缺现在才知道为何皇帝偏偏指定自己这个武夫做太子伴读,原来太子已经阴柔到了这等地步。 有个武夫没事儿在身边,还能多点阳刚之气,皇帝也算用心良苦了。 殷宣踉跄后退,跌坐在大椅上,一时间双目无神,哀怨得像个女孩子。 之前只是被看到男扮女装,现在好了,连他想要做女人的秘密都被人家知道了。 殷宣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发烫,懊恼不已。 云缺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拱手道: “殿下其实不必多虑,这种事说出去对我又没好处,我没必要四处宣扬,况且我这人嘴巴不大,很容易就能守口如瓶,” 这话说得堪称八面玲珑。 前半句先打消对方顾虑,拉进关系,后半句直接索要好处。 反正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封口费,你看着给。 “你到底是什么人!”殷宣幽怨的瞪着云缺。 “微臣云缺,学宫百花殿学子,刑部五品官差,暂代提刑官一职,因斩杀乌家寨叛逆三百余人,陛下御赐太子伴读,东宫行走。”云缺道。 说出乌家寨一案,云缺是在警告太子,我能一个人斩杀几百人,就不差你这一个。 殷宣并非愚昧之人,既然斗不过对方,他立刻口风一变,道: “既然是父皇封赐的太子伴读,你在东宫的俸禄,从今日起翻倍,再赏你……玉镯一对。” 殷宣无奈的从手上摘下一对刚刚用来打扮自己的玉镯,愤愤然的塞给云缺。 百玉城以美玉闻名,云缺对玉质品自然是识货的,只扫了一眼,便估算出这对玉镯的价值。 每一个至少两千两纹银以上! 一对玉镯,怎么也得五千两! 果然还是皇家有钱,云缺大为感慨。 东宫没白来! 玉镯价值不菲,关键在东宫这边的俸禄还翻倍了,单单太子伴读,云缺一个月就差不多能得到五百两左右。 涨俸禄这种好事,换成谁都要高兴。 “微臣谢过太子殿下赏赐,这对玉镯一摸便知是极品美玉,只是微臣昨日眼睛受伤,现在看不清事物,难以一观这玉镯的华美之处,可惜呀。” 云缺很自然的给了太子个台阶。 今天我瞎,看不到玉镯,自然看不到你穿裙子的样子。 这话一说,殷宣的神色随之好转了不少,哼了声道: “云大人看来深谙官场之道,平步青云是迟早的事了,以后没什么事儿的话,别来东宫,俸禄不用担心,不会少了你的。” 云缺满口答应。 让我来,我还不想来呢,自己还要修炼,哪有时间陪你这个喜欢女装的太子。 殷宣仪态如女子般莲步轻移,绕过书房后侧的屏风,没在理睬云缺,算下了逐客令。 云缺本想现在就走,结果听到书房后传来水声。 往屏风后面瞧了眼,发现这书房别有洞天,后面建着一个精美的浴池。 浴池有三丈见方,跟个小池塘差不多,四周的墙壁以岩石修建,打造出一种野外的天然感觉。 一条小溪般的温热泉水,顺着一侧墙壁而出,缓缓流进池内。 云缺经常与梅钱在百玉城泡温泉澡,一看便知是温泉水。 看到温泉,云缺不走了。 在后山面壁十天,与屠苏和满申打了十天,云缺身上都快臭了,既然有池子,还是温泉水,正好泡一泡。 殷宣正穿着蓝裙,坐在池边拨弄着泉水,听见身后有响动,他回头一看。 云缺正在脱衣服。 “你要做什么!”殷宣大惊失色。 “这么大的池子,一个人泡多浪费。”云缺手脚麻利,直接坐进浴池。 反正自己是太子伴读,伴个澡又不算什么。 下了水,云缺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气息存在于池子里。 这气息在外面感受不到,仿如清风拂面,随波而流,洗刷着周身所有毛孔,令人无比舒适。 气息虽然陌生,但云缺很清楚是什么。 灵气! 灵气的存在,是修行者赖以为生的根基,传说是天地未分之前的混沌之气,又叫先天真炁。 天下各大体系的修行者,全都离不开灵气。 道门用灵气蕴养金丹,儒门以灵气加固文胆,佛门借灵气加持佛法,巫修以灵气祭炼巫蛊。 修为越高,越需要庞大的灵气支撑。 武夫只修肉身本体,不需要灵气即可拥有强大的战力,但在淬炼肉身的时候,一样需要灵气辅助,否则很难将肉身淬炼到完美的程度。 天地间拥有灵气的地方,少之又少,被划分为三种。 一种是远古遗留的仙家洞府,又称为世外桃源,难寻踪迹。 一种是神兵异宝自行衍化而出的一方灵气宝地,取走宝物,灵气便随之消失。 最后一种是灵脉,又叫灵矿,由天地之力蕴化而来,深藏地底,大小不一,可开采出灵石,多被国度与宗门占据。 灵石有固定规格,两寸见方,一块灵石的价值等同千两白银,修行者可摄取灵石内的灵气来修炼,一些品阶较高的法器法宝,大多需要以灵石方可购买。 东宫里的浴池,肯定不会是仙家洞府,那么云缺感受到的灵气,只能是由灵石散发而来。 水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仔细看了看,云缺终于发现灵石的踪迹。 原来被镶嵌在池子的侧壁上,犹如一条金色的缎带围拢成一圈,足有两三百块之多! 云缺大为震惊。 东宫的一座浴池,价值就在二三十万两以上! 云缺怀着震撼的心情,舒舒服服的泡着澡,不仅有温泉,还有灵气滋养肉身,实在舒服。 殷宣在旁边沉着脸,气得不轻。 别说和男人泡澡,他这位太子殿下沐浴的时候,宫女都不能接近,必须自己一个人才行。 “水温正好,殿下一起泡啊。” 云缺招呼道。 殷宣咬牙切齿道: “你自己泡吧!本宫才不和你们这些臭男人同处一池!” 云缺反正无所谓,你不泡就算了。 扭头一瞧,云缺看到手边有一些花草,梅花菊花百合花,总共十几种。 看样子太子泡澡的时候,还要撒上花瓣才行。 云缺扫一眼就挪开目光。 这玩意他可没兴趣,大男人的,弄一身花香成何体统,会被人骂成娘娘腔的。 不过很快云缺又转过头来,直勾勾盯住了一种金色的奇异小草。 第106章 长期饭票 浴池台子上,放着不少花朵,其中一种金色小草最不起眼,偏偏吸引了云缺所有的注意力。 这种小草通体金黄,薄如蝉翼,乍一看就像能工巧匠以黄金雕刻的金叶子。 “这是……” 云缺拿起一棵金色小草,心里有个答案,却无法确定。 殷宣在旁边冷哼一声,道: “没见识,那是金沙草,据说能洗练肉身,强健本体,本宫嫌弃味道不好从没用过。” 殷宣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得意,他觉得自己总算能找回点颜面了。 “果然是金沙草!” 云缺的眼睛开始冒光。 想要冲击六品宗师,必须将本体淬炼到极致才行,金沙淬体,灵气裹身,耗费百万两才有机会完成。 没想到在东宫里全都齐活! 浴池镶嵌灵石,手边还有金沙草,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不! 不是掉馅饼,而是掉下来一头烤全羊! 金沙草总共有十片,这玩意是真正的价比黄金,比金子都贵,一片至少五百两纹银! “微臣用一片金沙草,殿下不介意吧。”云缺客气的问答。 “随便你。”殷宣语气淡漠的道。 云缺将一颗金沙草扔进水里,很快感受到来自灵草的气息,不断冲刷着身体。 这下云缺舒坦了。 东宫以后得常来啊,太子简直是一张长期饭票! 云缺现在都想把皇帝赐给的北街府宅还回去,今后就住在东宫里。 见云缺泡得舒服,殷宣又恨又无奈,他提起裙摆坐在池边,将两只脚伸进水里。 这位太子不仅容貌像个女孩,连脚都如女子一样,小巧白皙。 “你怎么不怕我呢,东宫里的下人,从来没有你这种猖狂的家伙。” 殷宣垂头丧气的道,也不自称本宫了。 “我连妖都不怕,为什么要怕你呢,你是太子,又不是怪物。”云缺道。 “我是未来的皇帝,一言可断千万人生死!”殷宣道。 “未来的事,可不好说,也许未来我还是神仙呢,摘星揽月,一拳灭一国。”云缺道。 “也许,我不适合当皇帝……”殷宣的神态低落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软弱之处,他无法像他父皇那般威仪天下,他也许这辈子都与皇位无缘,却偏偏住在东宫,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能活一天是一天,挺好的。”云缺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模样。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殷宣想着心事,云缺忙着淬体。 整整泡了一个时辰,云缺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金沙草与灵石的双重功效,实在惊人,这一个时辰,云缺已经感受到身体达到了极限。 并非无法再泡澡,而是已经不能吸收了,需要将身上的灵气尽数炼化方可。 再泡下去,无异于浪费时间。 那颗金沙草已经从金黄变得枯萎,彻底失去了药效。 一个时辰,五百两没了! “殿下若没有其他吩咐,微臣要去刑部就任了,晚上还要回学宫,有时间再来泡……呃再来陪太子读书。”云缺穿好衣服,告辞离开。 走的时候,云缺顺走了两朵梅花。 等云缺走后,殷宣犹豫了一下。 随后褪去裙衣,走进池水。 他刚才梳妆打扮,需要完全洗净才行,身上全是胭脂味道,若被皇帝闻到非得大怒不可。 没办法,殷宣只能在云缺洗完之后,再清洗自己。 闭着眼坐在池子里,殷宣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他觉得云缺这个伴读还算可以,至少与其他东宫里唯唯诺诺的下人截然不同。 “云缺……狡猾的家伙。” 殷宣冷哼了一声,他手指碰到了水底的什么东西,抓出来一看,像一只毛虫,又好似草芥。 仔细看去,竟是汗泥。 太子瞪大了眼睛,好半晌终于大叫出来: “臭武夫!你多久没洗澡了!我讨厌男人!” …… 离开东宫,云缺神清气爽。 回头看了眼偌大的宫殿,云缺暗暗给东宫改了个名,东宫澡堂。 刑部大厅。 刑部侍郎上官鸿途,督捕司郎中陈洲骅,吴鹰,犁术等人均在等候着云缺这位有史以来升官最快的新同僚。 犁术算捡个便宜,皇帝只是撤了他天牢提刑官的官职,降级两品,从四品成为六品,仍在提牢司任职。 只不过之前云缺是犁术管辖的囚犯,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他犁术犁大人的顶头上司。 云缺与众人打过招呼,见过上官鸿途后,来到一位居中而坐的老者近前,躬身施礼。 “属下云缺,见过尚书大人。” 眼前这位身形高大的老者,便是刑部最高长官,二品大员,刑部尚书,姜落君。 姜落君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少年,颔首道: “都说英雄出少年,果然如此啊,小小年纪便官居五品,难能可贵,今后天牢的各项事宜,你要多多费心了,老夫建议你先查点一番各处牢房的牢门,看看结不结实,切勿再让牢里的强人逃脱了才好。” 刑部尚书的一番话,说得有趣,引得周围众人微笑起来。 大晋立国十几年,唯一从天牢里逃出的,就云缺一个。 “大人放心,属下打算把牢门全换成铁板,只留个饭菜进出的孔洞,这样就安全了。”云缺也开了个玩笑。 反正脸皮够厚,云缺才不在乎别人拿自己打趣,何况还是顶头上司。 “年轻人的思路,都很清奇啊。” 姜落君笑了笑,示意云缺落座,道: “最近诡案不断,闹得刑部不得安生,潜入皇宫杀人的凶手尚未找到,这件事当排在首位,你们要尽力寻找凶手的线索,早日将其捉拿归案。” 姜落君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发沉,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众人纷纷领命。 “除此之外,追查红莲教余孽一样重要,近期抓了不少红莲教的匪人,但红莲教的老巢在何处,还没有任何消息。” 姜落君顿了顿,问道:“关于流失的军弩重器,你们查得如何了。” 督捕司郎中陈洲骅急忙回话道: “据灵芸郡主带回的线索,黑风寨的军弩来自八山城一个外号叫胡子的人,真名叫令狐豪,在八山城开着一家典当行,属下已派人追查多日,此人开设的典当行早已人去楼空,查不出任何去向。” 姜落君沉吟道: “黑风寨的事闹得很大,此人收到消息就此远遁,不算意外,继续追查此人,下发通缉令,抓到为止!敢贩卖军弩,老夫倒要看看他长了几颗脑袋!” 陈洲骅拱手领命。 上官鸿途皱眉道: “大人,八山城的苏鸿山将军已经清点过本部,并无军弩流失,而军弩重器大多在皇城内锻造,会不会是皇城里有人,私下贩卖,郡主曾经提及过一个名字,说那胡子是替洛将军办事。” “洛将军……” 姜落君摇头道:“大晋的将军数以百计,其中并无此人,显然是那令狐豪为了蒙骗黑风寨而杜撰出来的人物。” 众人纷纷点头,认为尚书大人的猜测有一定的道理,敢做军弩这份买卖的人,说出什么话都不可相信。 况且晋国根本没有这个洛将军。 可惜令狐豪的消失,切断了军弩一案的线索,再想追查,刑部也毫无头绪。 云缺此时开口道: “大人,我知道一份线索。” “说来听听。”姜落君泛起一丝兴致。 “我们不知道售卖军弩的源头是何人,却能从购买军弩一方的红莲教查起,胡子虽然是中间人,但他更像一个搭桥者,为了把军弩顺利运出八山城而存在,以我猜测,红莲教的教主,一定知道谁是洛将军。” 云缺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姜落君闻言缓缓点头,道: “有些道理,军弩一案与红莲教脱不开干系,只是红莲教太过隐秘,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如同木头里的蛀虫,很难抓出那教主。” “属下有一份线索,应该能挖出不少红莲教之人。”云缺道。 “是么,究竟是什么线索。” 姜落君望向云缺,其他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汇聚在云缺身上。 “百玉城的城守,负易。”云缺沉声道:“当时我与郡主刚进城,负易便借口剿匪封城三日,说他与红莲教无关,反正我是不信。” 上官鸿途此时出言质疑道: “城守封城剿匪,在大晋并非首例,可以说时常发生,算不得奇怪,你为何断定那负易与红莲教有关呢。” “很简单,因为百玉城附近根本没有山匪。”云缺笑了笑,道:“别说山匪了,连妖都没有几只。” 作为穷困潦倒的猎妖人,在知远县地界,大妖小妖看到云缺恨不得有多快跑多快,更别提山匪了。 如果看到山匪,云缺哪能放过,肯定把山匪洗劫一空,一个铜板都不剩的那种。 所以藏石镇百玉城附近太平得很。 要是有山匪的消息,都不用百玉城出兵,云缺第一个就杀过去了。 来钱的买卖,云缺肯定当仁不让。 姜落君沉吟稍许,吩咐道: “派人去百玉城缉拿负易,押赴刑部审讯。” 陈洲骅急忙领命。 他这一会儿竟领命了,脸色发苦的道: “大人,我们刑部最近公务繁忙,又要追查皇宫凶案,又要追查红莲教和军弩,实在忙不开啊,不如让司天监协助,那红莲教听说高手众多,比妖邪还难缠,司天监的人不能只管妖物,不管妖人吧。” “是不是司天监协助还不够,还得让禁军帮忙才行,让陛下觉得刑部里全是酒囊饭袋!” 姜落君脸色发沉的道:“你的督捕司人手不够,便调集秋审司,还不够就让提牢司、赃罚司、律例司都去查案!” 陈洲骅不敢多言,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吴鹰此刻拱手道: “大人,云缺曾经提出一个猜测,皇宫凶案的凶手有可能是内鬼,此人能接近皇宫从而不被人怀疑,我们可彻查当天接近皇宫的所有人员,包括皇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其实都有嫌疑。” 吴鹰完全可以私下里将消息告知尚书,自己揽功,这时候提及又说明是云缺的猜测,显然是在尚书面前给云缺竖立个心智高超的好印象。 姜落君缓缓颔首,道: “有这个可能,派人去查一查凶案当天都有何人接近过皇宫。” 这差事又落在陈洲骅头上。 陈洲骅一脸苦涩,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上哪查去,就算有人看到凶手经过,恐怕也想不起来是哪天见过。 一次例行集议至此结束,尚书与侍郎相继离开。 两位大人一走,其他人终于轻松下来。 吴鹰提议为云缺接风洗尘,犁术立刻自报奋勇做东,派人去仙客楼定位置。 他怕云缺这位新来的顶头上司给自己穿小鞋,毕竟之前云缺还是囚犯的时候,他可没给云缺什么好脸色,只给了几顿肉而已。 离着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云缺离开大厅后,先去了趟天牢。 既然自己回来了,那么阿梅就别想好过。 虫子的那笔账,云缺打算好好的算一算! 第107章 勾引个够 时隔半月,再次回到天牢,云缺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半月前,自己是天牢里的囚徒,整天想着如何逃走,郁闷憋屈。 现如今,自己成了提刑官,掌管天牢一切事宜,尽管是暂时代理,一样手握大权。 人的命运就是如此奇怪,短短十余天,阶下囚即可成为座上宾。 石头正在无精打采的趴在牢门上,这阵子放风时间被取消,他们这些囚犯愈发无聊。 “老大回来啦!” 石头看见云缺出现,以为云缺重新被押了回来,结果看到人家一身官服顿时惊得瞠目结舌,使劲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理睬石头,云缺直接来到隔壁关押阿梅的牢房前,命人打开大门。 “你们忙去吧,我要单独审讯。”云缺摆了摆手,道。 狱卒自然不敢多问,连忙退走。 坐在角落里的女人,此时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眸忽然晃动了一下,目光中充满意外。 云缺打量着阿梅。 阿梅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衣衫也十分整齐,整个人显得明媚动人,与之前略有不同。 云缺总觉得阿梅尽管貌美无双,可本身始终带着一种阴冷的气息,犹如蛰伏在角落里的野狐。 今天的阿梅,虽然也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却少了那种阴冷的感觉。 “没想到吧,我还能回来。” 云缺迈步走进牢房,抓了把稻草揉成团,将墙上的孔洞先堵住。 石头果然在偷看,这下什么也看不到了。 阿梅往后挪了挪身体,一语不发,冷冷的与云缺对视。 云缺来到对方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女人,缓缓抬手,拿出那两朵从东宫顺来的梅花。 梅花从手心飘落,散发着淡淡花香。 一朵落在阿梅脚边,一朵落在阿梅头顶。 “梅花给你带来了,唱曲儿吧。” 云缺声音冷漠。 之前八品境界的时候中了招,如今云缺已经七品大成,他今天要好好听一听阿梅那能惑心的歌声。 阿梅没唱,也没接梅花,眸子里透着一股奇怪的恨意,始终与云缺冷冷对视。 “不想唱?你不是挺喜欢唱曲儿么。” 云缺突然探手,一把掐住阿梅的脖子,将其提了起来。 阿梅娇弱的身躯,在云缺手里犹如一只小兽般,根本挣脱不出。 “伪装得很好嘛,谁能想到你一介弱女子,居然会是七品武者。” 云缺冷笑道:“你用内劲,震碎了九头鼠的心脉,伪造对方暴毙而亡的假象,这些年死在你手里的人,恐怕不少,我现在官居五品是天牢提刑官,你胆敢谋害我,罪加一等!这些罪行加在一起,足够定你死罪!” 阿梅的目光疑惑了一下,随后缓缓低下头,不在挣扎,认命一样。 “怎么,不想反抗?七品炼神境的修为,再不反抗可就没机会了。”云缺冷淡道。 阿梅闭上眼,一声不吭。 云缺皱了下眉。 阿梅今天很古怪,不辩解,不求饶,不唱曲儿,居然甘愿等死。 刺啦! 衣衫碎裂的声音在牢房内响起。 云缺一下将阿梅的囚服撕开,现出刺眼的莹白。 阿梅豁然惊醒,一时间忘记了遮掩,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目光都变得呆滞起来。 “你不是很喜欢勾引么,今天本官让你勾引个够!” 云缺几下将阿梅的囚服扯掉,对方犹如一只白羊般慑慑发抖,不着寸缕。 云缺将囚服扔在一旁,冷声道: “把你的手段都施展出来,否则,你活不过多久,但凡害我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云缺打算今天与阿梅了结恩怨。 云缺已经准备好对方会突然暴起,妖刀此刻正在手心的血肉里转动,能随时握刀劈斩。 可等了好一会儿,阿梅始终低着头,除了颤抖得愈发厉害之外,根本没有反击的征兆。 云缺觉得奇怪,抬手掐住阿梅的脸,将其的头抬了起来。 随后云缺愣住了。 阿梅眼泪长流,哭得梨花带雨。 哭…… 哭了? 云缺再如何聪慧,此刻也懵了。 你可是七品武夫! 云缺从来没想到过,一个七品炼神境武者居然还能哭鼻子! 看阿梅的模样,犹如受惊的小兽,委委屈屈,可怜兮兮。 演戏! 云缺很快断定对方的举动,一定是在演戏而已。 不过哭得可真像,看起来非常伤心。 阿梅哭得愈发厉害,云缺没了打斗的心情,松开手,冷冷道: “跟我装什么可怜,你的底细,我早已清楚,今天本官有接风宴,算你便宜,等过阵子再来收拾你。” 锁好牢门,云缺离开了天牢。 过了好一阵,阿梅抽泣着捡回自己的囚服,艰难的重新穿好,卷缩在角落里暗暗垂泪。 至始至终,她没说一个字。 哭红的眼眸里虽然充满了愤恨与委屈,但更多的,是一份奇怪的坚持。 …… 仙客楼,天祈皇城内有名的大酒楼之一,以桃花酒而闻名。 接风宴上,云缺认识了更多的同僚。 刑部五司的掌权者,尽数到场,一众令史相陪。 熟悉了之后,众人开始高谈阔论。 吴鹰当先举杯道: “云大人离开天牢的时候,那一拳之威实在厉害,当时我便猜测,能打出如此拳力的肯定不会是无名之辈,果不其然,云大人少年得志,已经官居五品,是我吴某人的顶头上司了哈哈。” 说着吴鹰朝云缺挤了挤眼。 云缺逃狱这件事,外人不知道,因为没有通缉令,但刑部五司的人全都知道的。 吴鹰显然是在撇清关系,省得落人口舌。 “事出无奈,只好委屈吴大人了,这杯酒就当我赔罪。”云缺笑着举杯,一口喝干。 吴鹰是提牢司令史,云缺则是代理提刑官,官职在吴鹰之上,在这种场合,称呼吴师兄反而不妥。 见云缺举杯,其他人也纷纷相陪。 喝了第一杯之后,陈洲骅起身给云缺倒了第二杯。 “云大人当时可能不知道,你走之后,侍郎大人命我去追,到了刑部门口,我只看到一道人影踩着一片青色云雾遥遥远去,越飞越高啊。” 陈洲骅端着酒杯摇头晃脑的道:“这就叫平步青云!我就知道云大人将来必定要升官发财。” 云缺很想给这位总捕头竖一根大拇指,你这马屁拍得实在好听。 简直是马屁精附体! 其实陈洲骅的官职在云缺之上,人家是正四品的官职,掌管刑部五司之一的督捕司,能如此吹捧,显然这位看出云缺官途无量,早点拉好关系。 云缺二话不说,一口喝干第二杯。 第三杯酒是犁术敬的。 犁术是个老油条了,马屁早已经准备好,正准备开口,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呼。 “爹!” 咚咚咚! 一阵脚步声中,走来一名壮硕的年轻人,两手各自缠着厚厚的绷带,看得出受伤不轻。 犁术扭头一看,立刻笑了起来,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亲儿子。 这次是犁术做东宴请云缺,正好他儿子在家养伤,于是通知儿子来吃饭,顺便见见刑部的众人。 以犁术的门路,早给自己儿子铺好了路,未来他儿子是要进刑部的。 他这儿子还算争气,如今在天祈学宫求学,是名副其实的七品武者。 没等犁术介绍,来者一眼看到云缺,顿时怒容大起,张口大骂: “你这狗贼居然还敢在老子面子出现!等我伤好了,看我不把你腿打断!”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齐齐变得目瞪口呆。 犁术直接傻在原地。 他是让儿子来见见以后的同僚的,不是让儿子来骂自己刚上任的上司的。 云缺瞥了眼对方,呵呵笑道: “好哇,不过下次可不止一千两了。” 对方是熟人,正是演武殿与云缺比斗,输了银子又输了书牌的犁谷。 原来犁谷是犁术的亲儿子。 犁术很快反应过来,跳起来对着犁谷连扇了十多个嘴巴。 打得犁谷连连后退,莫名其妙。 “爹!你打我做什么!我的手就是云缺那家伙打断的!” 啪!! 犁术抡起巴掌,又狠狠的扇了犁谷个嘴巴。 他现在叫苦不迭。 本来是接风宴,结果成了结仇宴。 “放肆!”犁术指着自己儿子怒骂道:“除了惹是生非,你还能给我干点什么好事!立刻给云大人赔罪!” 骂完犁谷,犁术陪着笑脸对云缺道: “抱歉啊云大人,下官教子无方,大人万万海涵呐。” 犁谷瞪着两只眼珠,直勾勾盯着云缺,一时脑子都不转了。 他想不通,一个刚刚进学宫的家伙,怎么成了自己老爹的上司? “还不跪下谢罪!” 犁术一脚踹在犁谷身上。 久居官场,犁术深知穿小鞋的滋味有多可怕,一旦云缺以后记了仇,他别想在提牢司安生。 犁谷见父亲如此大怒,不敢违背,立刻双膝跪地,愁眉苦脸的道歉: “云大人息怒,小人口无遮拦,还望大人勿怪。” 云缺看得好笑,道:“还比不比了。” “不比了!我服了,打不过你!”犁谷连忙认怂。 犁术找酒楼小厮要来一根藤条,双手递给云缺道:“云大人若还不出气,狠狠打他一顿!什么时候出气,什么时候为止!” “算了,童言无忌。”云缺笑道。 犁术可算松了一口气,犁谷听得一张大脸憋得通红。 他岁数比云缺都大,居然被人家说成童言,幸亏周围全是刑部的人,没有学宫学子,要不然他犁谷都没脸在学宫求学了。 把犁谷撵走后,犁术连连给云缺斟酒,一个劲赔罪。 云缺并不在乎。 武夫都这模样,张口就骂,抬手就打,若是跟个武夫置气,那早晚得气死。 一顿接风宴,除了犁术之外,众人吃得皆大欢喜。 散席后,吴鹰陪着云缺走向北街。 这里有一处府宅是皇帝赏赐的,云缺还没来过。 第108章 死人开口 宅院不算大,一处比较僻静的小院落。 一间正屋,两间偏房,干干净净,屋内家什俱全。 尽管府宅不大,但这里是寸土寸金的天祈皇城,这座小院没有上万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吴鹰环顾四周,道: “还不错,地段偏僻了些,胜在幽静,明天我买两个丫鬟回来,帮你打理屋舍。” 吴鹰此刻的神态很轻松,说的话有一种兄长般的感觉,仿佛云缺是个需要照料的弟弟。 “不必了吴师兄,我住在学宫,这里不会经常回来。”云缺道。 “不常回来,才需要有人打理,要不然屋子怎么住人呢,放心,买丫鬟的钱我出。”吴鹰笑道。 “一个人住惯了,不用麻烦了。”云缺谢绝道。 “好吧,你怎么喜欢怎么来。” 吴鹰不在提丫鬟的事,神色微正道:“皇帝的赏赐,云师弟当之无愧,不过有句话云师弟莫要忘了,伴君如伴虎,官道一途,并不好走,越往上爬越发凶险,高处不胜寒呐。” “知足常乐,现在的官职我已经很满意了,刑部加上东宫,两份俸禄呢。”云缺笑道:“况且我是个武夫,让我当太高的官,我也不会啊。” “知足常乐是个好心态,但绝非好男儿。” 吴鹰摇头道:“我们大好男儿之躯,生于天地间,就该活一番轰轰烈烈才不枉此生!师兄提醒你官途艰难,并非让你知难而退,而是期待你迎难而上,将来有一番抱负,封侯拜相!” “我一个小小武夫,哪有机会封侯拜相。”云缺道。 “切莫小看了自己,只要我们坚信一件事,并持之以恒的去努力,早晚会成功。” 吴鹰拍了拍云缺肩膀,笑道:“今后在刑部遇到什么难题,大可来找我,别看你的官职比我高,但在刑部混的时间,我可比你的年头多。” “对了吴师兄,天牢有个女囚阿梅,她是什么来头。”云缺问道。 “阿梅?哦,你说的是穹音吧,她是雁门侯遗孤,她的事很复杂,涉及当年的雁死天门事件,卷宗就在提牢司,你看看就好,莫要在外面提及,尤其在皇帝面前,一个字都不能提,刑部还有事没处理完,我得先回去了。” 吴鹰走后,院子里安静下来。 “穹音,穹舞,你们果然是姐妹俩。” 云缺得知了阿梅的真名后,对所谓的雁死天门事件生出些好奇。 不能在皇帝面前提及,说明这件事与皇帝有着很大的关联,而且还是丢脸的事。 既然是皇帝忌讳的事,又为何一个关进天牢,一个就读于学宫? 这一点云缺暂时想不通,不过很快即可得知真相,只要回刑部看看卷宗即可。 云缺坐在屋中,望着门外时而走过的行人,眉峰微微蹙起。 “我若封侯拜相,你会得到什么好处呢,吴师兄……” 云缺喃喃自语。 吴鹰给云缺的感觉,像一位亲切的老大哥一般,是值得信赖的朋友。 但这种朋友,云缺并不习惯,也不需要。 云缺更习惯梅钱那种半个朋友,该互相坑的时候互相坑,该帮忙的时候帮忙,一切以自身利益为主。 如果说天下间,还有一个云缺能完全信赖的人,那么只能是灵芸郡主。 而吴鹰,云缺始终信不过。 云缺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吴鹰这个人,好像藏着某种目的。 究竟是什么目的,云缺猜不到,也想不通。 散去思绪,云缺看了看几间屋子。 除了家什之外,空荡荡,锅碗瓢盆一样没有。 反正不住在这,云缺懒得去买,记住位置后便锁好门,返回学宫。 今天熟悉一番刑部即可,领取官服令牌之类,明天才开始正式走马上任。 百花殿依旧热闹。 东楼吵吵嚷嚷,南楼歌舞升平,西楼悄无声息,北楼望眼欲穿。 望眼欲穿的,自然是新来的先生。 见云缺经过,剑平之一个箭步冲上前来。 “我观你眸光清澈,天庭饱满,必是神魂极强之人!最适合神道之学,有没有兴趣来听讲啊。” “抱歉啊先生,我今天忙得很,改天再说。” 甩开剑平之,云缺返回西楼。 剑平之随后盯住了刚好路过的屠苏,还是那套说辞,口若悬河。 这先生当的,还得骗学子上课…… 云缺摇摇头,刚进西楼,看见大厅里摆着好几个大木箱。 木安正吭哧吭哧的往楼上抬,累得满头大汗。 “云师弟!你可算回来了,帮帮忙。”木安如同看到救星。 “什么东西,够沉的。”云缺一手一个抓起两个木箱,跟着木安往楼上搬运。 “墨老买的材料,好像是妖兽骨。” 木安羡慕道:“还是云师弟力气大,早知道我也修炼武道,墨老时常会在外面买一些奇奇怪怪的材料,我不仅负责取货,还得往楼上搬运,每次都累个半死。” 木安觉得沉重的箱子,在云缺手里根本不算事儿,这便是武夫的好处。 有了云缺帮忙,很快将几个箱子运到三楼一间大屋里。 云缺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扫了眼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处类似书房的地方,靠墙摆着一排书架。 九头鼠的尸体站在墙角,应该被墨老炼制过了。 云缺翻看了几本,都是些奇怪的书。 不是记载诡案的奇闻录,就是涉及尸体的死人经,还有些关于灵体的书籍。 云缺从中找出一本蛊虫录。 这本书记载了各种奇异的蛊虫,从形体到能力,十分详细,还配有图案,一眼便可看清蛊虫是何种模样。 云缺向来对这种有图的书,最感兴趣。 “这里是墨老的书房,平常不让进的,云师弟看书可以,千万别带出去,让墨老知道会发火的。”木安叮嘱一句后,去楼下休息了。 云缺本打算看看就走,结果看着看着入了迷。 蛊虫,是巫修最为拿手的手段,需要精心炼制。 蛊虫种类繁多,功能更是千奇百怪。 云缺看到一种名为嗜酒蛊的蛊虫,需养在酒缸里,人若种了嗜酒蛊,便可千杯不醉,喝多少酒都不会醉倒。 还有种月光蛊,薄如蝉翼,宛若一片月色的薄纱,在夜里裹在身上,即可达到隐匿身形的作用。 当看到一种身体细长,头部生着细针口器,有四只短小细爪类似蚊子般的蛊虫时,云缺忽然目光一动。 “食禁蛊!” 云缺瞪起了眼睛。 图画上的食禁蛊,正是在天牢里钻进自己耳朵的那只小虫! 当看到食禁蛊的用处,云缺渐渐张大了嘴,逐渐惊讶起来。 食禁蛊以禁制为食,种在身上,即可缓慢啃噬掉一些禁制与封印,对本体无害。 云缺当然知道什么是禁制。 类似太子施展的定身术,就是最简单的一种禁制,而红莲教主的魂咒莲花印,则属于高深的封印之术。 直至在墨老书房里看到食禁蛊的介绍,云缺才恍然大悟。 原来阿梅下虫,不是要害自己,而是想要帮自己消除莲花印! 云缺的表情变得无比精彩,尴尬又无奈。 “这下误会大了啊……” 想起不久前把人家弄得大哭,云缺简直哭笑不得,自言自语道: “怎么不早说呢,一句话的事不就没这么多误会了么,又不是哑巴,真是古怪的女人,不过身材真好哇。” 正回味着阿梅堪称完美的身姿之际,忽然旁边有人说话。 “有多好呢。” “简直极品……”云缺顺口而出,接着豁然一惊。 屋子里可没人,而说话的,竟是九头鼠! 死人开口! 云缺震惊了瞬间便冷静下来,他听出了声音并非九头鼠,而是墨老。 九头鼠的尸体晃动了一下,迈步从墙角走出,站在云缺面前,大口开合道: “炼尸术,修炼得如何了。” “原来是墨老,学生愚钝,尚未修成。”云缺扯谎道。 “哼,你不想修炼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炼尸术没用。”墨老冷淡的道。 “学生觉得用处确实不大。”云缺道。 “那你觉得分身术,有没有用呢。”墨老道。 “当然有用!分身相当于分出一个自己,我本体在学宫修炼,另一个分身还能去逛街,劳逸结合,简直是美事。”云缺道。 “我现在就在逛街,马上到仙客楼,想吃点什么宵夜待会儿给你带回去。”墨老低沉的道。 “墨老在逛街?那这具尸体……”云缺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道:“难不成,炼尸术还能控制尸体说话!” “你以为呢,炼尸术不仅能让炼尸开口,还能听到炼尸所听到的声音,看到的景象,或许不及分身术那般玄妙,却也类似。” 墨老哼了声,道:“你要知道,分身绝学,是修行强者才能施展的神通,四品以下想都别想!” 这下云缺动心了。 之前以为炼尸术,只是驾驭炼尸对战,多一份助力而已,可有可无,现在看来,炼尸术的好处超乎想象! 难怪之前大缸里那些死去的学子,宁愿冒着神魂碎裂的危险也要修习炼尸术。 这份奇异的法门,果然有足够的吸引力。 别的不说,只要能修成,云缺即可将分身留在刑部混俸禄,自己则在学宫修炼,无需像吴鹰那么忙碌,还得两头跑。 “敢问墨老,最多能控制几具炼尸?”云缺问道。 “单纯对战的话,炼尸数量以你对炼尸术掌握的深厚程度有关,若像我这般远距离控制炼尸充当分身,只能控制一具,还需要寻找适合的尸体,并经过特殊炼制才行。”墨老道。 “有机会的话,学生会尝试修炼一番。” 云缺说完,对面的九头鼠再无声息,恢复了尸体状态。 云缺并非说说而已,而是打算有空修炼试试。 炼尸术的关键点在于神魂,是一种神魂类的特殊功法,最严重的后果是神魂碎裂。 不过这份后果,云缺不太在意。 自己的神魂比较特殊,有妖魂融入其中,想要让神魂崩裂,可不是容易的事。 唯有达到让妖魂崩裂的程度,才能真正威胁到云缺的生命。 自从在识海看到妖魂的庞大,云缺觉得别说炼尸术,就算神魂自爆术恐怕也弄不死那家伙。 晚上的时候,墨老果然带回来个食盒,里面装着仙客楼的酒菜,扔给云缺和木安后,墨老飘上了三楼。 吃着美食,云缺看了眼对面的木安,问道: “木师兄,你修没修炼过炼尸术?” 第109章 雁死天门事件 一听炼尸术,木安直摇头。 “别提炼尸术了,这几年我几乎天天都在修炼,就是学不会,可能我太笨了,墨老因此没少骂我。”木安苦着脸道。 “很难么?”云缺诧异道。 木安是道门修士,有八品开光境修为,居然几年都学不会炼尸术。 “何止很难!炼尸术对神魂强弱有着极高的要求,以我的元神之力,再修炼十年都没戏。”木安叹气道。 “你修炼炼尸术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适。”云缺打听道。 “没有哇,除了学不会,什么感觉也没有。”木安如实道。 “之前西楼好像有不少师兄,因为修炼这份炼尸术而身死道消。”云缺道。 “我来学宫年头儿短,没见过西楼以前的师兄,走火入魔的事我倒是听说过,那些死去的师兄因为贪心,修成炼尸术后总想着多控制几具炼尸,以至于元神消耗过度,所以修炼一途不能贪功冒进,要一步一个脚印才行。”木安认真的说道。 “这么说,死掉的师兄都是贪婪作祟,与功法本身没多少关系。”云缺道。 “当然了,神魂类的法门本就极为罕见,最容易走火入魔的,若当真是邪法妖术,墨老不可能传给我们,大祭酒知道了也不会同意呀。”木安道。 云缺听完放心了。 如果墨老当真传授给学子夺命的邪法,造成不少学子因此亡故,大祭酒不可能不闻不问。 只要炼尸术本身没有什么猫腻,云缺准备尝试修炼一番。 自己在神魂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真要出问题,还有妖魂兜底儿呢。 吃完饭,回到住处后,云缺找出炼尸术的小册子。 看了半宿,越看头越大。 墨老给出法门的时候,随手一扔而已,看起来好似烂大街的货色。 结果仔细看完,云缺才发现这部功法晦涩玄奥,涉及了头部的数十处穴位,其中有很多词汇自己根本无法理解。 简直看天书一样! 还以为凭借自己的聪慧,看看就能修成,结果是自己想得太美了。 难怪木安那种八品道门修士,钻研了几年都学不会。 以后有机会得请教墨老才行,云缺放下功法,沉沉睡去。 一觉天亮。 今天是正式上任的日子,云缺穿戴好官服,抵达刑部。 见过尚书与侍郎两位上司后,云缺与犁术正式交接,就此成了天牢代理提刑官。 公务不算多,均与管辖狱卒和囚犯有关,手下十名令史即可完成,不过每次天牢押进囚犯或者释放囚犯,提刑官都需要亲自过问才行。 之前云缺刚进天牢,犁术随后便来确认,这是提刑官的职责所在。 “犁大人,现在是何职务。”云缺道。 “我是闲人一个,没有职务,主要给云大人打打下手呵呵。”犁术苦笑道。 “这样啊,那以后天牢来往的囚犯,犁大人多多费心,我就不过问了。”云缺道。 这活儿看着清闲,实则折腾人,天牢太大,整天都有囚犯押进押出,多的时候一忙大半天,云缺还打算在刑部偷懒修炼呢。 “行!云大人放心,这活儿我最拿手,肯定不会出差错!”犁术大喜过望,满口答应下来。 给他个差事,他已经谢天谢地了,又是原本提刑官的任务,他自然高兴,没准干得好了,将来还有机会官复原职。 两人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熟悉了一番提牢司,云缺来到存放卷宗的地方。 让看管此地的官差找出穹音的卷宗。 犁术为了表现一番,自报奋勇帮忙查找,很快拿出一份上了年头的卷宗。 云缺仔细的翻看着,眉峰渐渐锁起。 穹音一案,与石头说的消息相差不多,由于重创了锻纸侯而被关进天牢,没有期限,若无意外,一辈子将在天牢度过。 卷宗上记载的并不多,云缺注意到穹音的身份一栏,标记着‘罪臣之女’四个字。 吴鹰说过,穹音是雁门侯遗孤,云缺于是询问起雁门侯的卷宗。 一听雁门侯三个字,旁边的犁术立刻脸色变了,急忙将屋子里的其他官差赶走,关好大门。 “云大人怎么想起来查看雁门侯的卷宗了?”犁术不解的道。 “昨天听说了雁死天门事件,好奇之下打算瞧瞧。”云缺道。 犁术帮忙寻找,很快拿出一摞卷宗,道: “在这呢,云大人看完千万别在外面谈论此事,雁门侯是陛下的忌讳!” 云缺看了对方一眼,更觉得好奇了。 吴鹰这么说,犁术也这么说,难道雁门侯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不赦之罪? 带着好奇,云缺翻看起卷宗。 雁门侯,名叫穹金,三年前私通邵武国,于天门关举起反旗,后穹金夫妇被边军斩杀于天门关下,其留在皇城的两个女儿穹音穹舞,发配教坊司。 反叛之罪,罪名确实不小。 但云缺从这段简单的介绍中,看出了一些古怪的地方。 天门关位于大晋以东,是阻断邵武国的一处边关险地,有重兵把守。 既然造反,不选个大晋腹地做根基,反而选了个边关,而且还被天门关的边军所杀,这反旗举的,简直让人不可置信。 哪怕找个乞丐让他造反,也不会选在天门关,除非已经掌握了整个关卡的兵力。 从穹金被天门关边军所杀这件事来看,穹金就好像夫妻两人直接宣布造反一样,手下一兵一卒也没有,令人啼笑皆非。 还有一点更为奇怪。 穹金造反,却把两个女儿留在了皇城,这种事除非是傻子,否则正常人绝对干不出来。 都要造反了,肯定先把家人带走啊! 穹金的卷宗里,疑点重重,其中的经过没多少记载,寥寥几十字,而批判穹金大恶不赦的言词,占据了卷宗的绝大部分。 其中细数了穹金的十大罪状,每一条都能抄家灭门。 简直将穹金写成了古往今来,最大的恶人,真正的十恶不赦。 看过卷宗,云缺猜测里面写的,肯定不是全部真相。 “那位雁门侯,究竟是什么来历,犁大人能否说说。”云缺道。 “这……” 犁术犹豫了一下,一咬牙道:“既然云大人想知道,我便说说,其实这件事,但凡三年前就在皇城为官的,全都知道,之所以没人提,是因为说出来,陛下颜面无光啊。” 犁术为了给云缺留下个好印象,不得已,道出了三年前的真相。 原来雁门侯穹金,并非晋国人士,而是来自邵武国边关熔城的一位偏将。 穹金此人在邵武国名头不小,除了武力超群之外,最主要的,是他生了两个倾国倾城的女儿,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女儿,穹金遭人陷害入狱,两个女儿即将进献给邵武国的一位王爷。 红颜祸水这句话,在穹金身上得到了一次另类的验证。 只不过他的祸水不是红颜,而是闺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陷害穹金的,自然是那个觊觎穹音穹舞美貌的邵武国王爷。 在狱中,穹金得知女儿要被送去王府的消息,一怒之下,杀出牢狱,带着妻女叛逃到晋国。 到了晋国后,穹金被晋皇殷子受重用,亲口加封雁门侯,从此官居高位,大富大贵。 然而好景不长。 穹金的叛逃,惹怒了邵武国的皇帝,不到月许便大兵压境,逼迫晋国交出穹金,否则就要刀兵相见。 邵武国兵强马壮,始终是晋国所忌惮的存在。 为了不引起大战,晋皇殷子受只能同意了邵武国的要求。 如果就这么把穹金交出去,皇帝颜面尽失。 没封侯之前还好,大不了就说穹金是邵武国派来的暗子,可一旦封了侯,再把人交出去,殷子受相当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于是殷子受给穹金定了个私通敌国的罪名,并大肆宣扬穹金的恶行,将其押赴天门关处死。 说是处死,其实是将穹金送还给邵武国,平息邵武国的怒火,否则直接在天祈城就能砍头,何必再押赴边关。 押赴边关的只有穹金夫妇,穹音与穹舞被留在了天祈皇城。 这是皇帝殷子受留下的一手暗棋。 如果穹金回到邵武国直接被杀,那没什么好说的,他两个女儿也就没用了,如何处置都可以。 一旦穹金没死,还有机会留在邵武国为官的话,那么穹音和穹舞就成了殷子受手里的一份筹码,可以在以后继续胁迫穹金,为大晋暗中做事。 这是晋皇的一场算计,一盘冷血之棋。 结果在天门关外,穹金突然挣脱,大杀四方,斩杀了上百名押送的禁军,后来被坐镇天门关的晋国将军亲手击杀。 临死之际,穹金仰天狂笑,大骂天下乌鸦一般黑,帝王全是无情的鸟。 至此,雁门侯穹金战死于天门关外,一心赤诚,两朝为官,却落了个惨死边关的下场。 这便是发生在三年前,大晋十五年的雁死天门事件。 这件事其实民间早有传闻,甚至在邵武国与大晋都流传着一段童谣。 ‘好官不收礼,好汉不行乞,好男不骂妻,好燕不落西。’ 好燕不落西中的燕,指的便是雁门侯穹金,而西字,指的则是邵武国以西的大晋。 听完整个经过,云缺沉默了良久。 “穹金的两个女儿,怎么只有一个在天牢,另一个呢。”云缺明知故问的道。 “当时两人即将发配教坊司,得知消息后,两人逃走,后来只在学宫附近抓到了一个,另一人不知被谁举荐进了学宫成为学子,大晋律令管不到学宫,没办法只能把穹音抓回来,随后锻纸侯私下里花了大笔银子,将穹音买去当小妾,结果还没洞房就被人家咔嚓了,穹音就此关在天牢。” 犁术说完,又再三叮嘱云缺千万别在外面谈论这件事。 云缺点头答应,摆摆手,让犁术去忙。 独自坐在存放卷宗的大屋内,云缺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 穹金的遭遇,令人唏嘘。 犹如一个棋子般被人随意摆弄,随意出卖。 雁死天门这件事,让云缺看出了皇帝的冷漠无情。 其中最无辜的,是穹音穹舞两姐妹,只因为天生丽质便惹来滔天大祸,找谁说理呢。 “人都是棋子么,可以丢来丢去,随意舍弃……” 云缺一拳砸在大桌上,冷声道: “尽情的舍吧,弃吧!总会有一枚棋子,能砸穿棋盘!” 第110章 今晚要账 刑部的伙食不错,除了没有酒水供应之外,与外面酒楼里的味道相差不多。 关键是不要钱。 那云缺可不客气了,连吃了五大碗米饭,八盘肉菜。 吃过午饭,云缺问了问犁术,城内有没有卖梅树的。 天祈城果然是繁华之地,据犁术讲,西街的花草市集不仅有梅树,桃树橘树枇杷树,连百年以上的大枣树都有。 得知云缺想要买两棵梅树,犁术立刻包揽下来,钱都不用云缺出,等着就行。 不久后,犁术从外面拉进来两棵梅树,按照云缺的要求,买的都不算大,一人多高,种在瓷盆里,树上全是花骨朵,正含苞待放。 云缺一手一盆,提着走进天牢。 石头正在无所事事的躺着,听见脚步声立刻起身张望。 看到云缺提着两棵梅树经过,石头羡慕不已。 老大就是老大,两朵梅花听个曲儿,人家拿来两棵梅树,这是打算把阿梅包了啊! 阿梅斜倚在墙角,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目光无神,比昨天少了些灵动,显得茫然麻木。 再次见到云缺,阿梅立刻身体紧绷,卷缩在角落里,犹如受惊的羔羊。 云缺有点尴尬。 把两盆梅树放在牢房两侧,咳嗽了一声,道: “昨天下手重了些,送你两棵梅树,就当扯平了。” 阿梅不说话,低垂着目光,躲在墙角一动不动。 “其实也不能全怪我,食禁蛊那玩意我又不认得,你也不解释,我哪知道你下虫是想帮我,还以为你在害我呢。” 云缺无奈的道:“我这人没对别人道过歉,也不会道歉,今后你在天牢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都管了,这样行了吧。” 见对方还是不吭声,云缺皱眉道: “你要在天牢关一辈子呐,就算一个月请你吃两顿,一年就是二十四顿饭,你至少还能活几十年,你算算得多少银子,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不知哪句话触动了心弦,阿梅眼圈发红,眼泪扑簌簌无声落下。 “又哭!你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这么爱哭呢?”云缺道。 阿梅把头垂得更低,不让云缺看他的脸。 即便看不到,云缺也能听到泪珠不断落地的轻微响动。 叹了口气,云缺坐到阿梅旁边,道: “喂,别哭了,以前别人用两朵梅花你就给唱曲儿,今天我送你两棵梅树,非但不用你唱,我来给你唱个曲儿,竖起你的耳朵,听好了。” 云缺掰断梅树一根树枝,用来当做小锤儿,清了清嗓子,一边用树枝敲着木床,一边开口唱道。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小乞丐,穷困、潦倒。” “一个会骗钱,一个会猎妖,一连混迹了十几年,刚好、温饱。” “多年奔波苦,终于有回报,乞丐翻身野狗打滚,名声、大噪。” “一个守城门,一个当仵作,出人头地骗点小钱,活着、真好。” 云缺唱得根本没有调儿,顺口溜一样,听到最后的出人头地,阿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仵作和守城门,哪一样都与出人头地扯不上关系。 阿梅抬起头,脸上挂着泪,哭中带笑,眼中满是幽怨。 笑中带泪这种表情,放在谁脸上都很不合适,肯定会显得古怪,但在阿梅那张俏脸上,却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恨不得将其揽进怀中,呵护一生,不让她受人欺凌。 那是一种独属于娇弱女子的美感,配上阿梅的绝世之颜,连云缺都看得一时呆住。 祸水啊…… 云缺在心里感叹,难怪邵武国的王爷不惜陷害忠良也要得到穹音穹舞姐妹俩,如此容貌,实在令人念念不忘。 云缺觉得整个大晋的美人,也就牧青瑶能与穹音穹舞姐妹俩不相上下了。 灵芸郡主的美,是一种大家闺秀,高贵典雅的美,出淤泥而不染,纯洁无瑕。 穹音穹舞的美,则是一种妖异的美,犹如灵狐,美中含媚,媚态天成。 “哭多了伤身,在天牢里病了可没人管你。” 云缺道:“我现在是代理提刑官,你需要什么,可以找我,能帮的,云某人决不含糊,不过事先说好,借钱免谈。” 阿梅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瞪了眼云缺,低下头不说话。 “惜字如金啊,是不是你嗓子坏了,都这么熟了,怎么一句话不说呢。” 云缺奇怪的道。 阿梅还是不说话。 “不说就不说,晚上请你吃点好的。” 云缺站起身,走到牢门旁,停住脚步道:“再长的夜,终会破晓。” 云缺走后过了半晌,阿梅抬起头,痴痴的望着梅树上即将开放的花儿,哭红的眼眸渐渐变得坚强起来。 离开天牢后,云缺始终在懊悔不已。 “托大了呀……她要吃唐僧馅的包子可怎么办,一两银子一个,我都吃不起!” 想起与牧青瑶第一次到皇城吃的包子,云缺大为感慨。 那玩意云缺一顿能吃三十多个毫不费力,一两银子一个包子,一顿就得三十多两,一天三顿一百两! 一个月天天吃包子,就要三千两纹银! 两份俸禄加起来都不够。 在藏石镇的时候,至少能吃得起包子,到了天祈城不仅官居五品,还是太子伴读,结果连包子都吃不起了。 也不知道这叫有出息了,还是更加落魄了。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 上任第一天,云缺是在感慨中度过的。 快到晚上放衙的时候,侍郎上官鸿途召集众人,道出了一个消息。 草原蛮人求和,并且进献百名舞姬,其中有一位是身份高贵的别吉,将来会成为皇帝的宾妃。 别吉,意为草原上的公主,是部落大汗的女儿。 “那帮蛮子这些年没少吃亏,终于怕了。”有人解气的道。 “阜南王威名远扬,蛮子也得望风而逃!”另一人高声道。 “黑铁城铜墙铁壁,蛮子别说劫掠大晋,他们的草原都快保不住喽。” “和亲之事,看来是草原人的无奈之举啊。” 众人议论纷纷,都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 自从阜南王坐镇黑铁城,草原人彻底没了脾气,威风早已不再,已经被打服了。 上官鸿途颔首道: “大晋三柱国,可不是白叫的,这次草原人和亲,边军会一路护送,到了天祈皇城后,便由礼部和我们刑部接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大意,在别吉入宫之前,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众人拱手应是。 上官鸿途接着道: “还有一件事,邵武国的璇玉郡主明日将抵达皇城,礼部已经准备好人手保护其安全,我们刑部也不能闲着,派过去十人驻守在使署,协助礼部,直至璇玉郡主与誉王世子完婚。” 使署,是他国使臣抵达大晋后入住的地方,众人再次领命。 上官鸿途轻叹了一声,感慨道: “三年前送他们一人,三年后才如约送来郡主联姻,哼,邵武国还是看不起我大晋呐。” 众人的神色微变,没人敢搭茬。 云缺从上官鸿途的话中,听出了玄机。 三年前大晋送给邵武国的人,应该就是穹金! 原来当时皇帝与邵武国还有私下的交易,以穹金换邵武国一名郡主联姻,只不过这份联姻一直拖延了三年之久,如今才兑现。 “虽说璇玉郡主与誉王世子联姻,利害关联不算什么,总归是件好事,等将来两国的公主与皇子联姻,大晋之东,才算安稳。” 上官鸿途眸光变亮,道:“邵武国联姻,草原人求和,只要一切顺利我大晋将再无外敌,可以好好的休养生息,用不了多久,兵力即可赶超邵武国,成为真正的云州强国!” 北方妖都覆灭,晋国的外敌只剩东边的邵武国与南方的草原蛮人,这两处威胁若能解决,晋国将再无外忧,这也是皇帝和一众朝臣所期待的结果。 云缺从犁术口中得知,璇玉郡主是邵武国的御王朱寿之女,而这个御王,便是当年觊觎穹家姐妹美貌,不惜陷害穹金的罪魁祸首。 得知是此人之女,云缺觉得那璇玉郡主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饼,一个混蛋老子,养出的子女大概率也是混蛋。 为了即将到来的两次联姻,刑部显得更加忙碌起来。 云缺也跟着瞎忙活。 好在提牢司主要管天牢,护卫郡主和别吉那种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不过上官鸿途提及的誉王世子,却跟云缺有着很大的关系。 那家伙还欠着三千两赌债呢! 这事儿云缺可没忘。 赌舞仙子开口的账本,就在云缺手里,还差一个殷滔没给钱。 别说三千两,三两银子云缺都得去要。 自从还了房石与吴鹰的丹药钱之后,云缺身上只剩下原本自己的那点积蓄,总共几百两,在藏石镇算得上一笔财富,在天祈城里实在寒酸得很。 连买两根金沙草都不够。 皇帝赏赐的万两白银看着是不少,但比起宗师境需要的百万银钱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所以银子这种东西,对云缺来说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晚饭在刑部吃的。 学宫里要钱,这边免费,而且还能顺便给阿梅带一份。 占便宜这一块,云缺绝对是祖宗级别。 回到百花殿,天已经黑了。 前阵子不是赌斗就是面壁,云缺没空找欠账的殷涛,今天正好没事,云缺找人打听了一番,得知誉王世子殷涛就在东楼。 “今晚要账!” 云缺冷笑了一声,先去演武殿找到梅钱。 “说好了一百两,钱要来了,你可不许赖账。”梅钱道。 “亲兄弟明算账,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云缺道。 两人回到百花殿后,先寻找殷滔的踪迹。 恰巧今天东楼先生兴致大起,在楼下架起个大炒锅,拿着铁锹大的锅铲在卖力翻炒,里面不知是什么材料,看起来血肉模糊的。 一众东楼学子全都捏着鼻子站在旁边,心惊胆战。 先生今天发话,所有东楼学子都得尝尝他的新手艺。 在人群中锁定殷滔后,云缺与梅钱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挑起嘴角,冷笑着围拢过去。 两人的架势,像极了在山林中围猎妖物的模样。 第111章 猪会上树 殷滔此人身形魁梧,生得高高大大,穿金挂银,一身贵气,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身为誉王之子,皇帝的亲侄子,殷滔从生下来便地位显赫,仆人丫鬟无数,以至于养成了一种孤傲的脾气,哪怕在学宫里,看人都用鼻孔,一副高人一等的气质。 在学宫里求学的皇家子弟并不少,大多不在学宫居住,晚上会回到自己的府邸。 因为学宫里没有下人伺候。 对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亲贵胄来说,身边没有仆人,实在是一件难熬的事。 殷滔最近几天都没来学宫,因为养了一房小妾,整天在府上寻欢作乐,今天被他老子给撵了出来,才不得已到了学宫,本来打算混一天就走,怎奈东楼先生不许学子离开,都得围观做菜。 殷滔正心生不满,想着快些回府与小妾玩乐,忽然听到旁边有两人在争执。 “你欠我的二两银子今天必须还!” “什么叫欠你?随口一说而已,你还当真了,谁知道那头猪真会上树。” “少来!字据在这呢,白纸黑字,当时我说猪会上树你不信,非得赌二两银子,你输了就得还钱。” “不还能怎么样,赌债而已,谁当真呐。”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赌债也是债,欠钱不还的生儿子没有肚脐眼!” “我不生儿子,只生闺女,你能奈我何。” 两人争执的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得见,尤其在殷滔旁边,他听得最清楚。 正奇怪着怎么猪还会上树呢,殷滔就见旁边那扫帚眉的年轻人朝他求援道:“这位师兄你给评评理,他欠我的二两银子,该不该还!” 殷滔嗤笑了一声,鄙夷道: “二两银子的赌债都还不起,你还指望他生儿子没肚脐眼?估计他连婆娘这辈子都找不到。” 周围其他几个学子也觉得气愤,纷纷指责欠钱不还的云缺。 梅钱义正言辞的道:“公道自在人间!欠钱不还,连猪狗都不如!赶紧还钱!” “还你就是了,又不是给不起,我可不想做猪狗。” 云缺做出一副认命模样,拿出二两银子交给梅钱,随后转向殷滔,高声道:“我的赌债还清了,世子殿下,你的三千两赌债,也该还我了吧。” 殷滔愣在原地。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欠了那么多赌债,眼前的年轻学子他根本不认得。 梅钱也怔住了,随后龇牙咧嘴,恨不得冲过去咬死云缺。 他这才知道自己被拉下水了。 云缺之前对他说的三百两赌债,原来是三千两! 而家里开酒楼的富家子弟,居然是亲王世子! 梅钱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偏偏无可奈何,戏已经演完,他就被一脚踹开,拿了一百两好处,却得罪了亲王世子,实在得不偿失。 殷滔很快清醒过来,怒视着云缺道:“胡说八道!我根本没见过你,何时欠过你的钱!” “世子殿下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云缺将记载赌约的纸张拿了出来,道:“关于舞仙子的赌约,想必世子应该没忘,你当时下注三千两,恰巧半月前舞仙子开口与我说话,当时不少人都在,房石师兄也可作证,其他人的赌债已经清还完毕,只差世子一人,殿下该还钱了。” 房石就在人群里呢,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一个劲咧嘴,跟梅钱此刻的心情差不多。 殷滔这时恍然大悟,随后愈发愤恨起来。 他当时只是气话而已,当天他厚着脸皮搭讪穹舞三次,结果人家根本没理他,殷滔一怒之下说出三千两赌注。 本以为最后肯定是他这位世子殿下才能令舞仙子开口,结果被一个无名之辈捷足先登,殷滔又气又恼,恨透了眼前讨账的云缺。 三千两而已,他不是拿不出,堂堂誉王世子,这点钱不算什么。 但殷滔咽不下这口恶气! 他根本没想过给钱,怎奈云缺和梅钱刚刚演了一出好戏,大骂欠债不还者猪狗不如。 最绝的是,殷滔偏偏还中了计,亲口说云缺这种欠二两银子不还的家伙连婆娘都讨不到,儿子更生不出来。 他要是今天不还钱,那刚才他骂出的话,他自己就得全接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殷滔实在丢不起这份人。 狠狠瞪着云缺,殷滔怒声道: “行!三千两是吧,我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银票,过两天给你就是!” 云缺摇头道: “好饭不怕晚,赌债最怕欠,我已经等了半个月才看到殿下,这笔账不能再拖了,世子殿下还是现在结清为好,若实在没有银票,用些金银首饰抵账也是一样的。” 对于欠债这种事,云缺和梅钱的观点是一样的。 宁可我欠天下人,不让天下人欠我。 尤其‘过两天给你’这种说辞,云缺可太熟悉了。 当初借给梅钱一百两,那孙子就是这么敷衍的,一百两银子,足足拖了两年都没还上。 一要钱,就说过两天给你,直接过了两年,也没见着钱。 到时候殷滔整天不见人,去哪找他去,总不能去誉王府要账,府上肯定有不少护院高手,没准打起来。 殷滔浑身上珠光宝气,脖子上挂着价值万金的乌金链子,左右腰间各悬着价值连城的血玉,帽子上镶嵌的珍珠有指甲那么大,还是一圈儿,简直是行走的珠宝库。 不用多,随便从这位世子身上拿一件珠宝,足以抵得上三千两的赌债了。 殷滔有心发作,想了想这里是学宫,又忍住了,冷冷的瞥着云缺,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随后殷滔将大拇指上的一个墨玉扳指摘了下来,道: “此物足以抵得上三千两银子,押在你这好了,小人总能看到小利,看不到大富大贵。” 殷滔指桑骂槐,说云缺没眼光,得罪他这位亲王世子,只能得到点小钱儿,却错过了天大的富贵,以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云缺才不在乎。 自己富贵与否,或许与贵人有关,但云缺很确信这个誉王世子,肯定不是自己的贵人。 一个喜欢争风吃醋的世子,仗着出身好而已,若没有世子的头衔,屁都不是。 接过墨玉扳指,云缺看了看,仔细收好,微笑道: “世子殿下果然守信,不过这件扳指我只保管两天,两天后你若不拿三千两银票来换,对不住,我只能把东西送到典当行。” 云缺没心思与这种人浪费时间,两天期限,已经算给对方面子了。 “好!” 殷滔当即答应下来,不过嘴角的冷笑却带着一份阴险。 他就没打算用银票来换那扳指! 因为墨玉扳指是皇帝御赐之物,殷滔就等着云缺卖出去呢,只要敢卖,那云缺便多了份私自售卖御赐之物的罪名,皇帝若得知,肯定龙颜不悦,云缺到时候就倒霉了。 而他殷滔却有说辞,我押出去的东西而已,谁让你云缺给卖了。 殷滔打算到时候把罪名全推在云缺身上,借皇帝之手,让眼前这个可恨的家伙从世上消失。 借刀杀人! 阴险的殷滔,已经对云缺起了杀心。 大锅里的食物已经做好,周无机瞪着眼睛,分给在场所有学子一人一份,必须都吃完。 于是毫无意外的,又吐了一大片。 云缺还好,只是觉得有点恶心,将事先说好的一百两银票分给梅钱。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就该听劝,离你这个扫把星远远的!呕……”梅钱干呕着骂道。 “听谁的劝?哪个老人劝你离我远点了?”云缺狐疑的道。 “听……”梅钱神色变幻了一下,硬气道:“听我爷爷说的!” “你爷爷不是早死了么。”云缺道。 “我爷爷昨天托梦给我,让我离你远点!你以后少来找我!” 梅钱干呕着逃回演武殿,并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来百花殿。 被坑了不说,还差点说漏嘴,又被强行灌了一碗血肉模糊的恶心东西,他已经欲哭无泪。 瞧了瞧不算太晚,云缺也去了趟演武殿,用犁谷的书牌走进藏书楼。 不来不知道,一到演武殿的藏书楼,云缺都不想出去了。 这里简直是武者的圣地! 海量的各类功法,看不完的强者心得,云缺都想直接住在藏书楼。 一夜没合眼,直至天光放亮,云缺才恋恋不舍的走出藏书楼。 白天还要到刑部当值,他无法整天留在学宫。 “要是能分身就好了……” 云缺不无感慨的自语着。 其实刑部那边没什么大事儿,有犁术盯着,他这位提刑官去不去没区别。 到了也是干坐着,有活儿的话,自然手下人去忙。 “晚上找墨老问问炼尸术。” 云缺打定主意,最好自己能修成炼尸术,再找个合适的炼尸伪装成自己的模样,堂堂正正去刑部摸鱼。 自己的本体就能留在学宫天天修炼了。 一路上,云缺始终想着炼尸术的事儿。 从学宫到刑部,足足一个时辰的路程,天天这么折腾,实在浪费时间。 到了天牢,云缺先找犁术打听一番刑部这边有没有传送阵之类的东西,结果犁术直晃头。 刑部有万里传讯手段,却没有在天祈城里各处传送的法阵,如果想传送,只能自己施展,或者购买昂贵的传送符箓。 在刑部闲来无事,云缺开始翻看有关红莲教的卷宗。 自从皇帝下旨清缴红莲教,刑部便开始在晋国各地追查红莲教余孽的线索,倒是找到不少教徒,但对方被发现身份后会拼命反抗,以至于绝大部分都被当场击杀,最近只抓到两个活口。 看过卷宗后,云缺打算亲自去天牢里瞧瞧那两个红莲教的活口。 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线索。 第112章 一钩香饵钓金鳌 牢房内,云缺见到了两个红莲教余孽。 是两个男人,一个年岁大些,一个比较年轻,都用过了大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云缺问了问话,对方只能哼唧两声。 问过负责刑罚的狱卒,结果毫无收获,这两人嘴硬的很,什么也不肯说。 离开牢房,云缺吩咐狱卒暂停用刑,并叫来天牢里的郎中,给两人治伤。 这两个活口还有用,不能就这么打死了。 嘴硬没关系。 云缺有办法让两人开口。 不过需要一个中间人,扮演红莲教教徒的角色,让两人相信对方是自己人,自然会套出消息来。 云缺已经露面,而且有官职在身,不适合扮演红莲教的人。 云缺觉得最合适的人选,是黑风寨的瞎子。 瞎子擅长伪装,更擅长打探消息,不到半月就从八山城查出胡子的身份,可见其能力有多强,简直是天生的斥候。 瞎子是个人才,可惜在与火烛使者宏河一战中,已经被杀。 云缺并不认为常威瞎子和萍山君能在六品强者手里还有活路。 走在天牢昏暗的通道内,云缺思索着卧底的人选。 经过阿梅的牢房时,停步看了看,发现阿梅还卷缩在角落里,好像始终没动地方。 听到脚步声后,阿梅抬起头往外看来,眼眸里多了几分光泽。 “今天想吃点什么。”云缺问道。 对方不回答,一声不吭。 “没胃口么,那我吃什么,你吃什么好了。” 云缺说得理直气壮。 反正他在刑部吃饭,吃完正好给阿梅捎带一份回来。 可不就是我吃什么你吃什么。 见阿梅的状态好转了不少,云缺就此离开。 没走出多远,又停了下来。 扭头看去,隔壁牢房的石头正一脸讪笑,点头哈腰。 看到石头,云缺目光一亮。 人选有了! 打开牢门,云缺坐在石头对面的木床上,微笑道: “住得如何,天牢里舒服么。” “老大说笑了,这里暗无天日的,哪能舒服。”石头满脸赔笑道:“恭喜老大升官!老大今后肯定节节高升,平步青云!等我出去了,一定请老大好好喝一顿!” “少来套近乎,你的案子我看过了,三天两头伤人,进来一次关个一年半载就能出去,对你这种惯犯实在太轻了。” 云缺沉着脸,道:“不用重刑,犯人不会开口,不施重罚,地痞屡教不改,我打算一次关押你三十年,如此一来,才能震慑你这等宵小,你出去了,也不敢再犯案。” 石头一听三十年,顿时脸色大变,急忙跪地求饶,连连叩头道: “大人饶命啊!我以后不敢了,出去后肯定金盆洗手,再也不敢为非作歹!真要关上三十年,我非死在天牢不可呀!” 关个一年半载没什么,混一混就出去了。 可一旦关押三十年,出去后石头都是个老头子了,别说继续做他的账房先生要账,连乞讨恐怕都没了力气。 石头被吓得不轻,更不解着为何云缺要拿自己开刀。 他快速回想,觉得自己没得罪这位呀。 “不想关那么久也行,替我做件事,办得好了,非但不用做三十年牢,过几天你就能出去。” 云缺老神在在的道。 官威这种东西,云缺第一次体会,简单来说一句话。 真他娘的好用! 石头恍然大悟,连忙赌咒发誓的道: “大人您吩咐!刀山火海,我石头肯定一眼不眨!退一步,我是狗娘养的!” “这件事谈不上多凶险,只要你机灵点,自可安然无恙。” 云缺点点头,道:“本官不仅是提刑官,掌管天牢,还是太子伴读东宫行走,我在外面也有不少账收不回来,正好缺个账房先生帮我管管账。” 石头一听就明白,人家这是点拨自己呢,混江湖的哪能还不懂,急忙跪拜道: “大人您说,究竟要我做什么事,只要不是掉脑袋的罪名,我石头绝对帮大人办妥!” 云缺见差不多了,直接道出让石头混进红莲教刺探消息的目的,先从天牢里的两个红莲教徒入手。 “红莲教……我好像听说过,是个很低调的教派,多在偏远城镇出没,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大人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石头信心十足的道。 云缺告知了石头红莲教的口号,又给了他一支红烛和火折子,最后命人找来些血迹,涂抹在石头身上。 天牢里最不缺的就是血,等伪装一番之后,石头变得可怜兮兮,如同被用过大刑似的。 “还差点意思,闭眼。”云缺道。 石头下意识的闭上眼,随后被云缺一拳砸在脸上,鼻口窜血。 石头被打得原地转了三圈,懵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随后被关进了两个红莲教教徒的牢房。 下午的时候,云缺找到侍郎上官鸿途,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在云缺的计划中,如果石头成功博取两名红莲教教徒的信任,也许会得到些线索,但肯定不会太重要,那么下一步,就要继续放长线钓大鱼,制造一起意外,故意放走红莲教的教徒,让石头跟着对方一起逃。 如此一来,石头才有机会真正打入红莲教,从而找到红莲教重要的线索。 听完云缺的计划,上官鸿途眸光微亮,颔首赞道: “放蛇归山寻龙迹,一钩香饵钓金鳌,好计谋!” 上官鸿途再次打量了一番云缺,目光中多了几分郑重。 之前他只觉得云缺是托了灵芸郡主的人情,才一举做到五品的官职,毕竟单单护送灵芸郡主这一份功劳,就足够加官进爵了。 上官鸿途始终认为云缺是个毛头小子,想要在刑部站稳脚跟,需要多年以后了。 可如今,上官鸿途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绝非等闲之辈,这份心智,对上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不落下风,绝对是卧龙凤雏之兆。 上官鸿途为官多年,眼光老辣,看得出五品官职肯定不是云缺的尽头,恐怕用不了多久,人家就能爬到自己的头上。 “大人谬赞了,我只是平常在大人的教诲中,多学了些东西而已。” 云缺谦虚了一句后,道:“若计划能成功,需要放走红莲教的人犯,大人觉得是否可行。” 以云缺如今的官职,是无权私自放走天牢重犯的,需要请示上司才行。 上官鸿途略一沉吟,道: “两个半死的红莲余孽而已,大可利用一番,这件事你全权做主,若当真钓出了大鱼,我亲自为你向陛下请功。” 有了侍郎背书,云缺终于可以大施一番拳脚。 另一边。 石头被关进新牢房后,看到了两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两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好在刚刚上过伤药,血已经止住,但两人伤势太重,一时间还起不来,只是睁眼看了看石头,没人开口。 石头知道这次是自己的投名状,必须好好把握,于是按照云缺的吩咐,不跟对方说话,自己坐在角落里揉着脸。 云缺那一拳打得不轻,石头到现在还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缓和了大半天,等到入夜,石头鬼鬼祟祟的躲在墙角,用火折子点燃那只红烛,嘴里嘀嘀咕咕,用很小的声音说出‘红烛不灭莲台永存’这几个字。 天牢里很静,两个红莲教的教徒隐约听见了石头嘀咕的口号,于是两人目光惊讶的互相看了眼。 其中年轻的最先开口,声音虚弱的道:“喂,你在做什么呢。” “哦没什么,祭奠祖先呢,这就吹灭,不打扰你们休息。”石头故作慌张的熄灭了火烛,将半根红烛重新收好。 又是一阵沉默。 年纪大些的红莲教教徒突然说道:“红烛不灭!” “莲台永存!”石头紧跟着说了下半句,随后惊讶道:“你们也是……” 年轻的教徒刚要承认,被年长的教徒一把按住,此人虚弱的笑了笑,道: “我们也是卖蜡烛的,你的红烛不错,应该不便宜。” 说完这句,两个教徒不再吭声,闭着眼休息,不过那年轻的教徒显然有些躁动,不安的翻来覆去,好像憋着什么心事。 石头不再说话,找个位置闷头睡觉。 这一幕,躲在暗处的云缺看了个真真切切。 云缺冷冷一笑,对跟在旁边的犁术吩咐道: “老的那个红莲教教徒,可以处理掉了,找好借口,别让另一个生疑。” 犁术知道云缺的计划,立刻会意,道:“下官明白,那老家伙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红莲教余孽都是死罪,既然得不到供词,那么何时弄死,刑部说了算,没人会过问。 安排好之后,云缺返回学宫。 石头的任务,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反正云缺也不急,更没报多大希望,只当一次尝试。 到了西楼,见三楼一间屋子亮着灯。 墨老既然在,云缺正好去请教一番炼尸术的修炼。 墨老今天心情不错,很有耐心的指点了云缺半宿时间。 对于炼尸术,云缺终于有了点眉目。 尽管还是修不成,好歹找到点路了。 临走前,云缺问了个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 “若修成炼尸术,并且炼制出一具合适的炼尸做分身,怎样才能将分身的模样,改造得与自己一样呢。” 墨老闻言不屑的哼了声,道: “改换面貌最为简单,易容术之类的均可办到,或者以傀儡之法改造,傀儡殿专门教那种偏门,随便弄本傀儡术,学学就会。” 云缺听得好笑。 就墨老这种活鬼般的先生,没事儿不是炼尸就是摆弄尸骨,居然还有脸说别人偏门。 第二天,没等云缺出门,房石找了过来。 没别的事,给云缺推销一种养元丹。 说是宗师必备之物,对各派系修士都有极大助力,武者服用后可洗练周身经脉,滋养元神,一粒需要纹银三千两。 云缺有所耳闻,知道养元丹很贵,几乎是七品武夫必吃之物,而且需要大量进服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可惜实在太贵,云缺现在还舍不得买。 身上虽然有皇帝赏赐的一万两,可到了七品之后处处用钱,云缺也得省着花才行。 回到刑部,得知红莲教那个年纪大些的教徒已经死掉,死因是狱卒送晚饭的时候,对方将饭菜弄洒,被狱卒暴打一顿后,不治而亡。 云缺很清楚狱卒下手的窍门。 能打得遍体鳞伤而筋骨无损,外表看着伤势极重其实都是皮外伤,也能几下重击之后,外表看着毫发无损,实则非死即残。 石头的进展不多,偶尔能与年轻的红莲教教徒说上两句话而已。 云缺白天在刑部的时候修炼武道,继续打熬本体,晚上回学宫则去找墨老请教炼尸术。 如此过了两天。 云缺不爽了。 因为殷滔还没来赎回墨玉扳指! 打听了一下,对方这两天根本没来学宫。 “好一个誉王世子,想赖账是吧,在我这门儿都没有!” 云缺是什么人? 常年斩妖为生,天天杀戮为伴,何时惯过旁人。 既然对方不还钱,那就卖了扳指。 先去问了问房石收不收,对方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他知道事情经过,自然不肯趟浑水。 房石不收,天祈城里有的是当铺。 云缺将墨玉扳指带在左手,大步走出学宫,拐过转角的时候,看到路边站着个陌生丫鬟,直打量自己,尤其往自己左手多看了好几眼。 云缺不认得对方,也没在意,正要去找当铺,对方居然追了上来。 “公子留步,我家小姐有请!” 第113章 第一次吧 听到丫鬟说小姐有请,云缺以为是牧青瑶的人,于是跟着对方绕进一处小巷。 走了半晌最终来到一架马车处。 车厢关得严严实实,有着车马行的标记,应该是租赁的。 云缺满头雾水,想不通牧青瑶怎么租赁马车,还停得这么远。 上车一瞧。 里面端坐着一名陌生的绿裙女子,妆容精致,模样还算不错,只是眼角上挑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傲刁蛮之感。 “你是哪位?” 云缺疑惑道。 绿裙女子淡笑着比量个请坐的手势,并未开口,而是鼓捣起茶道,马车也随之缓缓前行。 车厢里点着檀香,随着茶香渐浓,二者混合成一种特殊的香气,闻之令人昏昏欲睡。 女子的茶道十分复杂,又是烫杯温壶,又是摇香洗茶,鼓捣了半晌还没好。 云缺坐了一会儿,不耐烦的道: “我不认得阁下,没事的话,告辞了。” 说罢就要走。 “好茶需要细品方可,公子莫非连这么点时间也等不得么。”绿裙女子开口道。 “你到底找我有何事。”云缺皱眉道。 “品茶,谈心。” 绿裙女子微笑着回答,将一杯刚刚泡好的茶递给云缺,道:“尝一尝,味道如何。” 云缺接过茶杯瞥了眼,顺手将其倒掉。 “酥骨散这种东西,无色无味,但有个特点,不易融于沸水,最好下在温水里。” 云缺冷冷一笑,道:“姑娘下毒的手法太幼稚了些,第一次吧,下次记得等茶凉了的时候再下药。” 绿裙女子被拆穿后,丝毫不惊,淡笑道: “没关系,茶水无效,还有檀香,你闻了这么久,很快就会动弹不得。” 云缺慵懒的倚在旁边,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道: “糟糕!你这女人好卑鄙!就算我动弹不得能怎样呢,难道你要非礼我吗?” 檀香的确有问题,里面加了药,毒翻个壮汉轻而易举,但对于七品武夫来说,半点用都没有。 车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马车已经走上了大街。 云缺心里愈发奇怪,自己都不认得对方,怎么上来就给自己下药呢? 什么时候结的仇? 难道是红莲教的人? 绿裙女子被云缺的假象迷惑,终于现出狰狞模样,咬牙切齿骂道: “区区下国之人,也配娶本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绿裙女子一边骂着,一边开始撕自己的裙衣,很快变成一副衣不遮体的狼狈模样。 云缺看愣了。 这人有病吧! “来人呀!非礼啦!救命啊!!!” 绿裙女子尖叫起来,声音传出老远,街上的人群纷纷回头望向马车方向,不知发生了什么。 赶车的车夫与刚才那丫鬟听见声音,立刻冲进车厢。 “贼人大胆!” “敢轻薄我家小姐,你死罪!” 两人刚说出一句话,没等站稳就被云缺一拳一个给打飞了出去。 绿裙女子豁然一愣,惊讶着中了毒的云缺怎么还能行动如常。 “你这套路,我三岁的时候就觉得不新鲜了。” 云缺冷眼瞥着对方,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让别人看,好办,我帮你一次。” 云缺一把抓起对方,将其身上的裙衣全给撤掉,然后带出车厢,绑在了马车前面。 这下子围观的众人议论大起,指指点点,惊呼声怪叫声不断。 绿裙女子始终陷入震惊当中,等她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被无数百姓围观之后,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啪! 云缺一巴掌抽在马匹上。 拉车的马儿在长街上欢快的奔跑了起来,缓缓远去。 “有病得治啊。” 云缺嘀咕了一句。 给自己下套儿的人,云缺从来不惯着。 你砍我一刀,我就砍回去十刀,你害我一次,我就直接宰了你。 若非感受到对方没有修为,云缺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那女人。 游街的惩罚,已经算轻的了。 在城内找了家当铺,墨玉扳指不多不少,换了三千两纹银。 云缺心情不错。 在藏石镇,想要赚上三千两,不知要猎杀多少妖物才能凑够。 到了天祈城,没出一个月,不算皇帝赏赐,已经接近五千两入账了。 赚得虽然多,可花费更加惊人。 养元丹那玩意一粒就要三千两,谁能吃得起。 离开当铺,正好经过一座青楼。 楼上的女人浓妆艳抹倚在窗口,朝着云缺招手道: “小哥儿,上来听个曲儿呀!” 云缺抬头看了眼,道:“行啊,免费吗。” 女人翻着白眼道:“你想多了,世上哪有免费的曲儿可听,姐姐可以给你多唱几个。” 云缺呵呵一笑,道:“你也想多了,想赚我的钱,做梦吧。” 天牢里有免费的曲子听,犹如天籁,傻子才花钱上青楼听那些俗曲儿。 想起阿梅的歌声,云缺暗暗回味,听过一次实在令人难忘。 可惜阿梅最近不知怎么,话也不说,曲儿更不唱了。 回到刑部。 云缺先观察一下石头的进展。 发现石头偶尔与仅剩的那名红莲教徒时而耳语着什么,看样子两人混得挺熟。 再有几天,时机就差不多了。 云缺开始思索下一步计划。 抓人容易,放走就难了。 这里是刑部天牢,可不是藏石镇那种偏远小镇的牢狱,刑部天牢有大批军兵驻守其中不乏武道高手,又有法阵运转,想从天牢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制造混乱让两人逃走,并不现实,很容易被那教徒怀疑。 闯出去更夸张,就石头那点能耐,两个狱卒就能把他打趴下。 很快云缺想到个最佳方案。 诈死! 找一种药,能让人暂时失去呼吸心跳,又不会立刻死亡,过一段时间即可恢复过来。 如此一来,只要两人假死后,肯定会被当做尸体处理,扔出城外,顺理成章逃出天牢。 到时候那红莲教徒绝不会怀疑石头的身份,只会觉得石头是他救命的恩公。 “回去找墨老问问,他假死用的什么丹药,看看能不能弄来点。” 云缺忽然一拍脑门,恍然道:“笨呢!用什么假死药啊,找点便宜的迷心散揉成丹丸,就说是假死丹,让那教徒以为自己假死成功不就行了。” 刑部定下的计划,天牢这边本就知情,再找假死药属于白费力气,只要红莲教的教徒吃下迷心散昏厥一阵子,到了城外乱葬岗再醒来,他自然以为吃的是假死丹。 吃过午饭,云缺捎带一份给阿梅送了去。 牢房里的两棵梅树已经相继开放,花香四溢,穹音正坐在一棵梅树前,默默望着眼前的梅花。 梅花开得正艳,可穹音的眸子则暗淡无光,仿佛藏着沉甸甸的心事。 当当。 云缺敲了敲铁栏,道:“别看了,开饭了。” 将饭菜放在对方面前,云缺坐在一旁。 穹音目光冷淡的瞪着云缺,眼里仍旧残存着恨意,不过很快她便挪开目光,开始吃饭。 云缺看得大为感慨。 美人就是美人,连随便吃个饭,都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天牢里数你伙食最好,小心吃胖了。”云缺调侃道。 穹音不抬头,默默吃着食物。 云缺坐了会,见对方还是不肯说话,起身走向门口。 刚要出去,身后传来穹音沙哑的声音。 “我想沐浴。” 云缺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牢房里没有遮掩的东西,也没有木桶,实在不方便。 “可以,吃完我带你去。” 云缺道。 天牢里的囚犯,是没资格洗澡的,刑部不提供这种待遇。 不过若是给狱卒些好处,这么点小事,不难办到。 等穹音吃完,云缺将其带到自己办公的房间。 提刑官掌管整个天牢,住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房间里就有浴桶。 命狱卒打来热水,云缺关好门,往浴桶对面一坐,道: “你是重犯,带你出来已经算通融了,本官得盯着你才行,洗吧,我不回头就是了。” 说完云缺将椅子一转,背对着穹音。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衣物窸窸窣窣的响动,随后水花轻响。 云缺的确说到做到,绝对不回头。 抬起右手,端详着自己的掌心。 掌心自然没什么好看,不过云缺的掌心很快多出了一节刀身。 妖刀从掌心浮出三寸,锋利的刀身犹如一面小镜子,清晰倒映着身后的美景。 尽管上次在牢房里将对方看了个遍,再次看到,云缺仍旧觉得惊心动魄。 实在养眼! 正欣赏着美景呢,刀身上忽然多出一只细长的血瞳,眼睛弯曲着,好似在嘲笑。 “滚!你挡住我了!” 云缺低声骂道,同时心头暗惊。 以往只有在动用妖力的前提下,刀身才会睁开妖瞳,妖刀随之威能大增。 现在自己根本没沟通妖魂,更没动用妖力,妖瞳居然自行浮现,而且还是一副嘲笑的神色! 云缺觉得自从进阶七品开辟神藏识海见到妖魂本体后,对方与自己的联系变得更深了一些。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妖魂如果没事儿就出来的话,会被人察觉不说,更容易出事。 云缺深知身上的妖魂绝非善类,那家伙是会吃人的! 哗啦,哗啦。 陷入沉吟的云缺,很快被耳畔传来的水声惊醒。 抬头一看,穹音不知何时站在了面前,不着寸缕,身上挂满水珠。 “你不是喜欢看么,今天看个够!” 穹音的俏脸上没有羞涩,充满了悲愤,一双美目被恨意填满。 云缺尴尬了一下,看了两眼后,起身走向门外。 关门的时候,听到穹音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恨你!” 站在门外,云缺无奈一叹。 女人太不好哄了。 自己又买梅树,又唱曲儿,外加天天给送饭,结果人家还是不买账。 “不就弄哭你一次嘛,至于么。” 云缺倍感无奈,愈发觉得阿梅与以往截然不同。 不仅脾气大,还哄不好,像个倔强的大小姐似的,跟以前杀了人还能安稳如常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尤其那种愤恨的目光,让云缺不由得想起了学宫里的舞仙子。 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将沐浴过的穹音送回牢房后,刑部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昨天刚刚抵达皇城的邵武国璇玉郡主,出事了。 第114章 逗你玩呢 梅香楼,皇城内最贵的青楼之一,被称为销金之窟,没有万贯家财,没人敢上楼,能在此地玩乐的,均为豪门巨富,甚至皇族子弟。 殷滔正与一群衙内在梅香楼吃酒。 这位世子殿下一手搂着一个美人,喝得醉眼迷离。 “天下美人无数,唯独学宫里的美人才能称之为极品,外面的,全是庸脂俗粉!”殷滔笑骂道。 “世子殿下何时在学宫里娶个小妾,让我们也好开开眼界,嘎嘎!” “听说学宫里有个舞仙子,跳起舞来那叫一个漂亮,真想去瞧瞧,可惜考不进去呀!” 几个衙内喝得不少,大声说笑着。 其中一名衙内调侃道: “等世子与璇玉郡主成了亲,怕是没空出来与我等玩乐喽,家中有了母老虎,肯定看得紧呐哈哈!” “她敢!” 殷滔一瞪眼睛,道:“郡主算个屁!当个玩物娶进来养着就是,敢管我,打断她的腿!” “殿下豪气!来,我敬殿下一杯!” “世子果然是真男人哈哈!” 屋内一阵喧哗大起,众人推杯换盏。 一名衙内奇怪的道:“世子手上的扳指呢,怎么没带出来,平常你可不离身的。” 殷滔闻言大笑道: “押在一个傻子手里了!三年前我随口一说的赌注,那家伙居然当真,三千两的小钱儿而已,他若跪下求我,赏给他也无所谓,那傻子给脸不要脸,在学宫里追着我要债,他这辈子一个铜板也别想从我手里要走!” 询问扳指的衙内道:“那扳指是御赐之物!如果对方拿不到银子,卖掉了可就遭了。” “就等着他卖呢,哈哈!”殷滔得意道:“敢卖掉皇帝御赐的扳指,便是死罪!我等着看他怎么掉脑袋!哈哈哈!跟我斗,他还嫩了点,喝酒!” 众人举杯,正喝得高兴,大门突然被踹开,怒气冲冲闯进一人。 “大胆!敢踢本少爷的门,你活腻了!” 骂完后,殷滔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瞬间酒醒,慌忙起身道:“父王!您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誉王,殷天涯。 殷天涯二话不说甩起巴掌,啪一声脆响,将殷滔扇得原地转了三圈。 “你个畜生!除了惹祸你还会点什么!”殷天涯怒不可赦,气得脸色铁青。 “我、我没惹祸啊?”殷滔刚要辩解,又挨了一个大嘴巴,打得他蒙头转向。 “滚回王府!准备马上成亲!” 殷天涯指着殷滔的鼻子骂道:“你做的好事,你自己兜着!成亲之前敢走出王府半步,打断你的腿!” 殷天涯一摆手,立刻有王府护卫闯了进来,架着殷滔离开青楼。 直至回到誉王府,殷滔也没想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青楼喝顿酒而已,平白挨了顿打不说,还被禁足。 殷滔想不通自己闯了什么祸,但云缺此刻已经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祸了。 督捕司的总捕头陈洲骅来天牢办事,亲口跟云缺说起上午发生在皇城的大事。 “邵武国来的璇玉郡主,今天竟偷偷跑出使署,结果被人扒成白羊,绑在马车上游了街!” 陈洲骅愁眉苦脸的道:“那郡主是来大晋联姻的,陛下十分重视此事,这下不仅璇玉郡主颜面尽失没脸见人,连邵武国也跟着丢人,我们刑部特意派过去十人盯着使署,却出了这档子事,哎,我又得挨骂。” 刑部下设五司,陈洲骅是督捕司的头儿,云缺是提牢司的头儿,两人同级,陈洲骅天天忙得不可开交,趁着来办事在天牢这边歇一会儿,顺便跟云缺说起这件奇闻。 结果听闻后,云缺的脸色也随之一变。 云缺可没想到上午那个想要暗算自己的绿裙女子,居然会是邵武国的郡主! 前两天侍郎大人说起过这件事,云缺当时也在场,不过他管辖天牢,与郡主联姻的事儿不挨边,当时也就一听,根本没在意。 云缺试探着问道: “不知今天城内发生过几起游街事件,还有没有别的女人被绑在马车上游了街?” “一起还不够哇!这种事我来刑部十几年,今天才见识到。”陈洲骅道。 这下云缺彻底断定,那绿裙女子就是璇玉郡主无疑。 把邵武国郡主绑在马车上游街,还是一件衣服都没有的那种,这种事没准都能挑起邵武国与晋国之间的大战。 这下惹祸了…… 云缺暗道倒霉,他与璇玉郡主素未谋面,无冤无仇,哪里想到对方会特意来学宫找自己的麻烦。 直到现在,云缺也想不通为何璇玉郡主要算计自己。 “不知那罪魁祸首,抓到没有。”云缺问了句。 “抓到了,要不然我们督捕司也不能这么消停。”陈洲骅道。 “抓到了?”云缺更觉得奇怪,小心的问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嗐!还能有谁,誉王世子呗!”陈洲骅叹气道。 “殷滔?”云缺听闻后,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那璇玉郡主错把自己,误认为殷滔了,这才有了之前一系列的怪事。 邵武国的璇玉郡主,与大晋国的誉王世子联姻,是来嫁给殷滔的,璇玉郡主不认得殷滔,但知道殷滔习惯带着墨玉戒指,又是学宫学子,以为殷滔在学宫里,而当时云缺从学宫出去,正巧带着殷滔的墨玉扳指,被误以为誉王世子从而带上了马车。 想通了来龙去脉,云缺抽了抽嘴角,心说世子殿下对不住了,这口黑锅,你还是自己背吧。 “现在情况如何了,两家还联姻吗。”云缺问道。 “当然得联姻啊!誉王府今天就办喜事,先把璇玉郡主弄进王府,要是让那郡主回到邵武国,麻烦就大了啊!” 陈洲骅说完,朝云缺挤眉弄眼的道:“云大人太子伴读当得如何,太子这棵大树,不知多少人想要抱都抱不上啊,今后一旦太子登基,你这位伴读必定水涨船高,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刑部这些老伙计啊。” “怎么能忘呢!咱们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云缺客套道。 陈洲骅听得大为高兴,道:“我早看得出云大人是个讲义气的!大家都是武夫,喜欢直来直往!今后有事千万别跟我客气,要不然老哥可不高兴!” “一定一定,陈大人若没什么事,晚上不如去小酌几杯。”云缺邀请道。 “你一提酒我都馋得慌,最近是不行了,我现在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又是皇宫命案,又是追查红莲教,还得准备迎接草原别吉,整个天祈城的麻烦事都堆在我身上,这个月连家里的婆娘都没见到几面!过阵子估计儿子都要不认得我了!” 陈洲骅苦着脸抱怨道:“哎,还是你们提牢司好哇,不像我这督捕司,整天在外面瞎忙。” “能者多劳嘛,陈大人是刑部的定海神针,缺了你,刑部都不转了。”云缺道。 “嘿嘿,知我者,云大人也!”陈洲骅起身告辞:“我得忙去了,改天再来找你喝酒啊!” 陈洲骅走后,云缺放心下来。 璇玉郡主嫁进王府,这辈子估计出不来了,自然找不到自己。 至于殷滔将来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云缺反而不在乎。 别看云缺现在官拜五品,又是太子伴读,他真正在乎的根本不是地位,而是那点俸禄。 至始至终,云缺都是光脚的,从来不怕穿鞋的。 哪怕跟大晋皇朝闹崩,大不了躲进学宫不出来,算什么大事儿。 云缺不在关注此事,出了趟城。 来到城外之前被劫杀的茶摊处。 茶摊早已变得破破烂烂,四周还残留着恶战过的痕迹。 在周围找了一大圈,没有尸体。 “奇怪,被狼叼走了?” 云缺本打算给萍山君常威和瞎子收尸,毕竟并肩而战过,结果一具尸骨也没发现。 时间过了太久,已经大半个月,遗留在野外的尸体很可能被野兽甚至妖物吞食,云缺只好返回皇城。 黄昏时分。 照例给穹音带去晚饭。 云缺将今天璇玉郡主被游街的事讲述了一番,但没说自己干的。 穹音显然知道璇玉郡主是邵武国御王朱寿之女,听到消息后,两只小手狠狠的捏着,眼神冷得骇人。 御王朱寿,就是害得穹家一门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由于天牢里没有阳光暗无天日,两棵梅树上已经有花瓣开始凋零。 “傲雪寒梅不惧严寒,却难抗黑暗,梅花,不该盛放在天牢里,应该生长在天祈学宫那等光明之地。” 云缺望向阿梅,感慨道:“穹舞是你妹妹吧,她在学宫生活得不错,而你只能在天牢等死,姐妹俩容貌一样,命运却天差地别,老天爷真会开玩笑。” 阿梅没说话,轻轻拾起脚边的一片花瓣,托在掌心,看得出神,柔弱的身躯亦如寒风中的梅花。 “有机会的话,我帮你逃出天牢,送你去学宫。”云缺语气凝重,目光中充满真诚。 听闻这句话,阿梅豁然仰起俏脸,目光中闪烁着不可置信又充满期待的光芒,这一刻,整个人仿佛都活了过来,不像之前那么死气沉沉。 云缺默默注视着眼前的美人,嘴角渐渐忍不住的勾起,呵呵笑道: “逗你玩呢!我哪有本事把你弄进学宫,你这种杀人狂魔还是在天牢里住一辈子为好,真要到了学宫,还不得弄死一片。” 说完扬长而去。 阿梅愣怔了良久,眼圈渐渐发红,抿起唇,忍了又忍,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坏蛋!!!” 愤怒又无助的骂声在天牢里传出很远,很远…… 天祈学宫。 云缺在晚上去了趟演武殿,结果今天没人授课,演武殿外全是互相切磋的学子。 于是转而去了藏书楼,找出赤炎拳法,仔细看了一个时辰,将其全部记下,等白天到刑部的时候在慢慢揣摩。 回到西楼,墨老正坐在一楼大厅里品茶。 “炼尸术,修炼得如何了。”墨老无精打采的询问。 “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云缺将不懂的地方说了出来,墨老则不厌其烦的一一指点,直到半夜才结束。 “过两天给你找一具简单点的炼尸,先尝试控制,你的修炼天赋不错,用心的话,应该能学得会这道法门。” 说罢,墨老脚不沾地的飘上三楼。 云缺想了想,始终无法理解什么叫做简单点的炼尸。 尸体还有难易之分? 疑惑归疑惑,云缺对炼尸术的确上了心。 刑部和学宫两头跑,实在太折腾了,云缺现在就想弄个分身,替自己去混一份俸禄。 第二天。 天牢押入一名新囚犯。 百玉城的城守,负易。 云缺摩拳擦掌,亲自提审,他要好好审一审这个当初下令封城三天的狗官。 第115章 监正四弟子 提审负易的过程,并不顺利。 任凭如何审问,负易一口咬定当时百玉城有山匪作乱,封城三日只为了剿匪。 还将他与城内其他文官一并救助百姓的事当做说辞,认为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被人陷害才落到如此田地。 负易言辞凿凿,理直气壮,见提刑官年轻,更是底气十足,觉得以自己的老练肯定能拿捏住对方。 他不认得云缺,当时百玉城大乱,云缺始终在暗中行动,根本没露面。 见负易嘴硬,云缺面带微笑的道: “百玉城在整个大晋都算安稳之地,多年来罕有妖邪作乱,可见你治理得甚好。” 负易急忙道:“大人明鉴!下官这些年兢兢业业,为百姓四处奔波,每月至少巡视周边村镇十余次,这才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下官的忠心天地可鉴!下官对陛下忠心耿耿岂能勾结什么红莲教的妖人!” 云缺摇了摇头,道: “负大人这番话里面,水分恐怕不少吧,本官听说百玉城附近有座青狐山,山上有一位猎妖人,常年以猎妖为生,之所以知远县地界妖邪极少,是因为那猎妖人的存在。” 负易闻言立刻辩解道: “大人切莫被一些流言蜚语蒙骗!那猎妖人只是个猎户而已,哪有什么能耐,他偶然捡到几具妖物尸体拿到镇上售卖,被人误以为猎妖的高手,其实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不值一提。” “是么,果然人言可畏啊,看来那猎妖人的名声,是借了你负大人的光喽。”云缺似笑非笑的道。 “可以这么说,毕竟我们百玉城守军经常在周边猎妖,斩杀的妖物尸体有时候来不及清理,被一些小人捡了去,大做文章。”负易道。 “既然负大人到了,正好,那猎妖人也在刑部,不如你们当堂对质一番,看看知远县的妖邪到底是谁清理的,如何呢。”云缺道。 负易的脸色变了变,依旧故作镇定的道: “没问题!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大人将那骗子带上来好了!” 云缺微笑着道:“不用麻烦,青狐山的猎妖人,就在你面前。” 负易皱起眉,狐疑的四下看了看,除了天牢狱卒之外,没外人呐。 “他在哪呢?”负易疑惑道。 “我就是!” 云缺脸色一沉,道:“负易,你揽功劳的本领不赖嘛,本官在知远县猎妖十五年,结果功劳全被你一个人收走,你的脸可够大的!” 负易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青狐山的猎妖人居然成了天牢提刑官! 身为百玉城城守,负易自然听过猎妖人的名号,只是没见过,反正有人猎妖,他乐得清闲,附近没了妖邪作祟,他这位城守也算治理有方。 负易一时说不出话来,满脸震惊。 “不提猎妖之事,咱们算算旧账,看你这位城守这些年都干过什么好事。” 云缺冷笑着继续道:“老树商行私下里打压各处行商走贩,之所以能独占百玉城,背后靠山就是你,商行的好处你没少得!百玉城城南的三千亩良田,你以地底有玉石矿为由而独占,坑了上百户农人!乌家寨养妖为患以活人喂食,你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负大人,你真是忠心耿耿的好官呐!” 负易听完,只觉得眼前发黑,心头发沉。 他这点亏心事,全让人家抖落了出来。 其实云缺并不知道负易的所作所为,但身为校尉的梅钱知道啊,泡澡的时候,梅钱没少骂负易是个贪心的白眼狼。 云缺目光转冷,沉声道: “贪墨了这么多,你还不知足,居然勾结红莲教的妖人,想要置郡主于死地,我劝你将红莲教的消息说出来,也许能死个痛快,否则刑部的大刑,你会尝个遍!” 负易一咬牙,吼道:“我没勾结红莲教!贪墨之事我认了,但红莲教与我无关!” 负易很清楚自己的罪行。 他贪墨多年,被查出来肯定丢官罢职,但未必一定会死罪,毕竟他是七品武者,朝廷对修行者治罪,往往与普通人不同,大多会从轻发落。 一旦承认与红莲教有关,那他负易必死无疑,一点转机都没有。 “好,大刑伺候!” 云缺一声吩咐,负易被带了下去,开始用刑。 天牢里的刑罚,千门百类,即便七品武夫也够喝一壶的。 半天后,犁术前来禀报。 “大人,负易那家伙不肯招供,普通大刑对他用处不大,七品武者,打不动啊,除非同为七品的高手用刑,才有效果。” 云缺料到如此结果,沉吟不语。 犁术出主意道: “其实对付武夫有个最简单的法子,不给饭吃,饿他十天半月,别说七品,六品武夫也受不了!” 云缺点点头,没说话。 对付负易这种家伙,用什么残忍的手段都不算过分,可负易若是宁死不承认与红莲教有关的话,就算饿死了,也换不到丝毫线索。 云缺对负易的死活不在乎,主要目的是挖出红莲教的蛛丝马迹。 犁术见云缺脸色不大好,再次出主意道:“还有个办法让他开口,找司天监的高手帮忙,以法术审讯!” “办法不错,但刑部,调不动司天监呐。”云缺道。 “别的案子肯定调不动,红莲教一案关系重大,又涉及军弩重器,只要咱们去求助,司天监也无法推脱。”犁术道。 “那便麻烦犁大人亲自走一趟司天监。”云缺道。 犁术满口答应,立刻赶往司天监。 回来的时候,犁术带来了一个人。 这人穿着便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容貌端正清秀,留着短发,面无表情。 云缺看了好几眼,愣没看出对方是男是女。 “这位是司天监的花大人,花不谢,统管皇城法阵,是监正大人的四弟子,监正得知刑部求助,特派遣花大人前来协助办案。” 犁术介绍完,偷偷朝云缺比量个六的手势,示意花不谢是六品高手。 “多谢花大人前来相助,一路劳累,先喝杯茶歇歇。”云缺客气道。 司天监地位特殊,对方即便没有官职在身,也比提刑官的地位要高,尤其还是监正的弟子,自然要以礼相待。 “不必了,人呢。” 花不谢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波动,声音低沉,听起来又像男声又像女声。 云缺一度怀疑这位是个阴阳人,或者是个太监。 既然人家直入主题,云缺当然乐意,将其带到关押负易的地方。 负易被关在天牢最深处,关押重刑犯的区域。 这里的犯人都有修为在身,牢门均为特殊炼制,并且日夜有狱卒把守,与关押石头和阿梅的牢房截然不同。 负易被五花大绑,用铁锁牢牢困住,浑身是血,以云缺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没伤到筋骨,大刑也仅仅是皮外伤而已。 见到云缺出现,负易一句话不说,摆出一副被冤枉的硬气架势。 打开牢门,花不谢走到负易面前,仍旧面无表情,但周身开始起伏一种奇特的气息波动。 云缺立刻察觉到对方的气息,比七品修士要强大了太多。 花不谢并起双指,点向负易的眉心,口中轻喝道: “思竭其用,知无不言!” 玄奥的气息席卷在整个牢房之内,如一股清风吹拂,让身处此地之人,有一种对人倾述的渴望,想要将自己的秘密全都说出来。 知无不言,是儒家的高深法术,其用处是让对方开口说出秘密。 这种法术,其实刑部是眼馋的。 有很多硬骨头,大刑都不招供,若能学会如此法术,那么审讯将变得简单。 可惜的是,刑部一水儿的武夫,只会动刀剑,根本不会法术。 负易的表情变得挣扎起来,十分痛苦,最后眼泪鼻涕长流,目光变得无神,哽咽着说道: “我、我收了红莲教五万两的银子,我只替他们办过几次小事!红莲教要杀郡主,不关我的事啊!” 云缺目光一沉,追问道:“封城三天,是不是红莲教让你做的!” 负易变得愈发痛苦,五官挪移,在抗衡着法术,但很快又开始流泪,道: “是!他们给了更多好处,我、我不敢忤逆他们!红莲教实力太强,他们、他们……” 负易的嘴角开始流血,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彻底消失。 云缺正等着听关键消息呢,结果一瞧,负易两眼翻白,已经昏厥过去。 花不谢随之切断法术,额头渗出细汗,看得出消耗不轻。 “此术伤及神魂,接连动用的话,他会死。” 花不谢此言一出,云缺大为遗憾。 关于红莲教的关键消息,看来得过阵子才能得知了。 通过这次审讯,云缺对六品儒家修士有了一番了解。 很强! 七品武夫在六品儒修面前,很容易被玩死! 儒家修士以文气作为法力,使用的招式类似于言出法随,当时李玄驹施展的画地为牢,威能其实已经很强了,只不过红莲教主修为更深,才轻易破开。 云缺猜测着儒家修士是不是非得开口才能施法,如果是的话,那以后得去演武殿藏书楼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封口刀法之类的绝学。 对上儒修,先让对方闭嘴,要不然没个打。 既然负易昏厥,今天的审讯只能到此为止,云缺正要送花不谢出去,后方昏暗的天牢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笑声。 “圣人之力拿来审讯囚犯,简直是一群酒囊饭袋!酒囊饭袋哈哈哈哈!” 声音来自重刑犯区域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黑漆漆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人。 云缺刚想问问犁术里面关的是什么人,对提刑官居然也敢大呼小叫,结果发现犁术的脸色很古怪,一个劲示意云缺赶紧走。 第116章 好大的狗胆 送走了花不谢之后,云缺询问起犁术刚才骂酒囊饭袋的家伙是什么人。 “姜熵!” 犁术道出这个名字后,声音都在发沉。 云缺听得有些耳熟,略一回忆终于想起来了。 姜熵,前朝大燕国龙图阁大学士! 大燕王朝百官之首! 姜熵此人的名声很大,堪称大燕王朝的中流砥柱,自从燕国覆灭便不知去向,原来被关在了天牢里。 云缺有点意外。 前朝大燕的很多官员,其实都在晋国任职,晋皇殷子受这一点做得很有心机,从未通缉过所谓的前朝余孽,当今朝堂上的百官,至少有一半都在前朝大燕任职,改朝换代后,非但没被定罪,反而有不少人还加官进爵。 殷子受由此博得个广纳贤才的美誉,被称之为明君。 然而云缺很清楚一点。 殷子受的根基并不牢固,打进天祈城若大杀四方,晋国绝不会发展得如此迅速,天下不知要乱到什么时候。 殷子受等同于将前朝的皇位与群臣,一并收为己用,这才让晋国迅速安稳。 皇帝的手段,云缺能窥知一二。 但云缺想不通,为何其他人都能被晋皇重用,唯独大学士姜熵被关在天牢。 姜熵的能力,绝非旁人可比,有此人辅佐,晋国将更加稳固。 “难道姜熵不肯归降?”云缺问道。 “不清楚,有关姜熵的事,没人知道也没有卷宗,听说晋国立国之初就被关在这里。” 犁术忌惮的道:“若没有特别的事,大人最好别去姜熵那边,那老家伙极其危险,而且早就疯了,这些年不少狱卒死于他手。” 云缺点点头,记下了此事。 姜熵的处境与自己无关,云缺除了感慨一翻之外,没打算去接触。 现在只等着负易恢复过来,再找花不谢来审讯。 云缺铁了心要从负易嘴里撬出红莲教的线索。 至于抓来的那个教徒,则无需动用法术审讯,对方地位不高,知道的有限,用来当个鱼饵即可。 这两天石头的进展不错,时不时的与对方嘀嘀咕咕。 云缺见差不多了,借口提审,将石头带了出来。 并告知后续计划,将一粒迷心散制成的丹丸与一粒普通糖丸交给了石头。 “给他丹药的时候说是你珍藏的假死丹,肉疼的表情拿捏好,别让他起疑。”云缺道。 “大人放心,这么点小事我肯定办得滴水不漏!”石头心领神会的道。 随后云缺拿出两张画像。 其中一个是八山城的胡子,另一个是火烛使者宏河。 “记住这两个人的模样,只要得知其中一人的下落立刻回来禀报,或者得到你觉得有用的线索,也可找机会溜回来报信儿。” 云缺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道:“若线索有用,一次一百两,今后刑部,你可以当成自己的家了。” 一百两不算少,云缺可舍不得自己掏腰包,这种公事,自然刑部出钱。 石头赌咒发誓肯定完成任务,随后云缺命狱卒给石头制造些看着严重实则不伤筋骨的伤势,将其从新押了回去。 牢门外,云缺躲在暗处盯着两人。 石头龇牙咧嘴,回去后立刻装模作样的大骂狱卒。 “一群天杀的狗东西,有种打死老子!” 石头直抽冷气,皮外伤也疼啊,看得红莲教那教徒直皱眉,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这日子没头了,早晚得死在这里,不行,得想个办法出去。”石头嘀咕道。 “哎,认命吧兄弟,除非变成尸体,否则咱们这辈子出不去了。”年轻教徒叹气道。 “尸体……你倒是提醒我了!” 石头趁机接话道:“进来的时候,我藏了两粒假死丹,只要吃下去,心跳呼吸都会暂时消失,一夜之后即可恢复过来,天牢狱卒肯定当我们死了,尸体会运出城外扔在乱葬岗,如此一来,我们不就能逃出生天了吗!” “你有假死丹?”年轻教徒惊讶起来。 “当然!我花了大价钱买的,不过这东西很危险,容易吃下后当真死掉,能不能恢复过来,全看运气,我吃一粒,剩下的给你。” 石头将迷心散制成的丹丸塞给对方,自己一口吞下另一粒糖丸,神态狰狞道:“拼了!反正都是个死,大不了早死几天!若能活过来,算我命大!” 年轻教徒见石头吞下丹药,他犹豫了一下,也将丹丸吃了下去,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失去知觉。 云缺见一切就绪,命人将石头与那教徒秘密运走,拉到城外乱葬岗。 至此,一颗钉子被钉在了红莲教内部。 石头能否传回消息,只能看他的运气了。 处理完这件事之后,云缺清闲下来,在自己的房间运转气机修炼。 武夫也需要打坐,以气机不断洗练肉身,达到愈发强大的目的。 但这个过程无比缓慢,没有外力协助,打坐一年也见不到多少进展。 “该去东宫洗澡了。” 云缺默默想着,太子这张长期饭票可不能浪费。 正打算吃过午饭去东宫转一圈,一名狱卒忽然慌慌张张的来报。 “不好了大人!天牢出事了!” 云缺一皱眉,奇怪道:“天牢能出什么事,有人逃狱了,还是有囚犯死了?” “没人逃狱,也没人死,有位侯爷到了天牢,非得要人!犁大人正在周旋,让我来请大人赶紧过去。”狱卒急急的道。 云缺听得更加奇怪,起身道: “哪位侯爷来天牢,要什么人?” “是那位锻纸侯!专门来找阿梅的!”狱卒道。 闻听此言,云缺脸色一沉。 天牢内。 犁术正在满脸苦涩的劝说。 “侯爷您息怒,天牢囚犯都是罪民,关在这里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您老人家无需亲自过来,只要您开口,下官帮您出气,饿她三天!” “饿三天?三天够么!她把我害成了什么模样!” 锻纸侯琴寿四十多岁,眼窝深陷,面目阴鸷,恶狠狠的道:“三年了,本侯在床上躺了快三年才恢复过来!你知不知道太监是个什么滋味?用不用本侯送你去净事房感受一番?少跟我废话,开门!” 犁术还想拖延一会儿,但锻纸侯不是自己来的,带着两名壮硕的护卫,两人均为七品武者,散发的强烈杀气令犁术不寒而栗。 犁术点头哈腰的找来钥匙,打开了阿梅的牢门。 “这里没你的事儿了,滚远点!放心,不会弄死她就是了。” 琴寿大步迈进牢房,两名护卫紧随其后。 犁术没办法,人家是侯爷,他哪里惹得起,只好苦着脸退下。 阿梅坐在木床上,冷眼瞪着琴寿,紧紧抿着唇。 “嘿嘿嘿,穹音,没想到还能见到我这个夫君吧!你以为躲进天牢里,本侯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么,想得美!” 琴寿吩咐道:“把她抓起来!” 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拎小鸡似的将阿梅提了起来,任凭阿梅如何挣扎,两人好似铁塔般纹丝不动。 “你够狠的,让我断子绝孙,没关系,本侯玩不成你,我能让别人玩你!” 琴寿掐住穹音的下颏,狞声道:“今天夫君特意给你找了两个七品武夫,他们的气力无穷无尽,我倒要看看你这小身子,能不能经得住两个武夫的折腾!” “你敢!”阿梅倔强的怒吼道。 啪一声! 琴寿一巴掌扇在阿梅脸上,阿梅苍白的俏脸立刻多出五个手指印。 “你算什么东西!本侯有什么不敢!你躲在天牢里一样是我买来的玩物!本侯今天就是要玩死你!” 琴寿怒冲冲的往木床上一坐,吩咐道:“开始吧,她是你们的了!把你们七品武夫的气力全拿出来,用不着怜香惜玉,出了人命,算本侯的!” 两名护卫立刻狞笑起来,一人伸出一只手,开始撕扯阿梅的囚服。 阿梅知道今天自己完了,一生的孤傲将烟消云散,落在两名七品武夫手里,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等着被人凌辱至死。 一生的凄苦,泼天的仇恨,无数个日夜的刻苦修行,直至今日到了尽头,她很清楚,今天就算自己侥幸还留着一口气,自己也不会再苟活于世,肯定会自行了断。 她很想大骂老天瞎眼,为什么如此不公,将无数苦难加在穹家,加在她们姐妹俩的身上。 她很想大骂两国帝王,堂堂一国之君却容不下一个忠心的穹家,将穹家人当做棋子随意舍弃。 她很想再看一眼蓝天,看一眼绿树,看一眼盛放的梅花,但落到眼底的,则是满地花瓣。 梅树,已经凋零。 犹如灵狐般绝美的女子,此刻心如死灰。 哐当!! 就在两名护卫即将扯开阿梅的囚服之际,牢门被人一脚踹开。 琴寿被吓了一跳,甩脸看去,只见一名身着官袍,神色冷峻的年轻人阔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犁术与一众狱卒。 阿梅失去光泽的眼眸,在看到云缺后,忽然闪烁起一抹希翼。 死灰般的心儿,多了一丝火苗。 阿梅紧咬着银牙,她虽然恨云缺欺负她多次,但她知道云缺至少不会害她。 琴寿当先怒道: “大胆!让你们滚远点,还过来做什么!都滚出去!快滚!” 犁术不敢招惹,陪着笑,躲在云缺身后。 云缺淡淡的扫了眼几人,冷声道: “天牢重地,你等居然敢在此放肆,视大晋律法如无物,好大的狗胆!” 第117章 侯爷,您犯法了 云缺的喝骂,听得琴寿为之一怔。 身为侯爷,琴寿在整个天祈皇城可以横着走,除了皇帝,谁敢骂他? 仗着是皇帝的家臣,琴寿平日里欺男霸女,从来是他欺负旁人,谁敢多说半句。 哪怕皇帝知道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骂上两句作罢,根本没有任何惩罚。 可今天,琴寿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喝骂,他哪能忍得下,勃然大怒。 “大晋律法?你知不知道大晋是谁家的!本侯乃陛下家臣,侯爵之位!天牢算什么,皇宫里本侯也可随意行走!” 琴寿指着云缺的鼻子骂道:“你是哪里来的芝麻小官,敢跟本侯玩官威,你玩得起吗!” 犁术见局面要失控,连忙介绍道: “侯爷息怒,云大人刚上任不久,是陛下册封的刑部提刑官,掌管天牢。” 犁术现在就想大事化小,把眼前这位难缠的锻纸侯请走,千万别在天牢里出什么事儿,否则提牢司以后别想消停。 像犁术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都知道锻纸侯琴寿最难缠,人家有皇帝撑腰,谁也不愿招惹。 “提刑官算个屁!” 琴寿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变本加厉的喝道:“你们刑部尚书见到本侯也得施礼请安!一个区区提刑官就敢跟我大呼小叫?跪下,认罪!” 犁术一听顿时直咧嘴,他知道今天要坏事。 琴寿自从受伤,在侯府养了三年,刚刚好转就来找穹音撒气,人家这是报仇来了。 以琴寿的为人,不把穹音折磨至死肯定不会罢休,这种时候谁挡在面前,谁就要倒霉。 犁术一个劲给云缺使眼色,想要让云缺退一步,别管了,可云缺根本没看他,稳稳当当站在原地。 “原来是侯爷亲临,下官有失远迎,侯爷勿怪。” 云缺先客气了一句,随后声音一冷,道:“不过下跪认罪这种事,我怕侯爷受不起。” “有什么受不起!你跪下认错给本侯磕三个响头,然后有多远滚多远,今天的事本侯不再追究,你敢不跪,我保证你的官途从今天起就到头了!”琴寿冷笑着道。 威胁! 官大一品压死人,何况是侯爵,要知道锻纸侯可不是其他那些闲散侯爷,他手里握着铸造军械的大权。 “先贤曾言,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师,下官虽然官职不高,但也是陛下亲封的正五品,侯爷既不是天,也不是地,更不是我的亲人与师长,那么只剩下个君了,让我下跪,莫非侯爷想要当皇帝?” 云缺做出一副诧异神态,朝着犁术与一众狱卒吩咐道:“既然侯爷有此宏愿,我们这些芝麻小官不敢抗命,来来来,大家都跪拜一番。” 犁术反应最快,撩起官袍准备下跪。 “别、别动!都给我站着!”琴寿大惊,连忙阻止道:“谁敢拜我,打断他的腿!” 琴寿并不傻。 他仗着是殷子受的家臣,即便去金銮殿上撒泡尿,皇帝也只会笑骂他一顿多说踹两脚,不会在意什么。 因为琴寿从小就跟在殷子受身边,深得殷子受的信任,皇帝登基后,这才给了他铸造军械的大权。 别的事都无所谓,哪怕欺男霸女,琴寿都不怕皇帝知道,可唯独涉及到皇位这件事不行。 皇位,那是皇帝的逆鳞! 别说一个侯爷,一个家臣,就算皇帝的亲爹想要夺位,到时候该宰还是宰啊。 琴寿胆子再大,也不敢拿皇位这种事开玩笑。 恨恨的瞪了云缺一眼,琴寿摆手道:“算了,本侯今天心情好,你们滚吧,别在这碍事!” “天牢重地,不知侯爷,想要做什么事呢。”云缺道。 “你算什么东西!本侯要做什么事你管得着么!”琴寿冷声骂道。 “下官毕竟是提刑官,掌管天牢,这里若出了事,尚书大人那边可不好交代。”云缺道。 “姜落君他也不敢管本侯!告诉你也行,本侯就是来折磨穹音的!我要她今天生不如死!这下你知道了吧,还不快滚!”琴寿不耐道。 “原来侯爷是要凌辱囚犯,下官的确不该打扰侯爷的雅兴。”云缺点头道。 一听这话,穹音眼里的最后一丝希望就此消散,她缓缓闭上眼,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折磨。 随后穹音忽然又听到云缺无比冷冽的声音响起。 “私闯天牢凌辱囚犯,侯爷,您犯法了啊!” 穹音再度睁开眼,琴寿则大为诧异。 “犯法?你们天牢还能管得到本侯不成!”琴寿怒道。 “天牢当然管不到,不过,大晋律法规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云缺冷声断喝:“来人,将私闯天牢的锻纸侯拿下,重打三十大板!” “放、放肆!谁敢打本侯!”琴寿大吼道。 但下一刻,他便被吴鹰一把掐住脖领子,拎出了牢房,一众狱卒一起上手,三五下给绑了个结结实实。 这里是天牢,是提刑官的地盘,上官既然发话,令史与狱卒自然得听命,尤其锻纸侯这家伙嚣张跋扈,将天牢重地当成了菜市场,刑部众人早看他不顺眼了。 反正出事也是提刑官顶着,有云缺在,狱卒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两名狱卒拿来水火棍,就在阿梅的牢房外开始行刑,打得琴寿鬼哭狼嚎。 水火棍这东西,是有讲究的。 分为两种,一种空心,一种实心,前者打人看着惨烈实则伤不到筋骨,后者却能将人打得骨断筋折! 该着琴寿倒霉,狱卒拿来的是实心棍,这顿好打,琴寿的腿差点被打断。 牢里那两名侯府护卫愣怔半晌。 他们没想到自家侯爷居然会被挨打,这种事从没发生过。 那是金枝玉叶的侯爷! 说打就给打了? “大胆狂徒!敢伤我家侯爷!” “你们有几个脑袋!还不住手!” 两人扔下阿梅,喝骂着就要冲出去相救,结果被云缺堵在了牢房之内。 云缺站在大门口,挡住去路,冷冷瞥着两人道: “锻纸侯擅闯天牢,该当重责,罪有余辜,三十大板的惩罚是看在侯爵的情面上,打完就可以走了,而你们,今天走不了。” “放屁!你敢关押我们不成!” “我们乃侯府近卫,七品武者!你最好考虑清楚再说话!” 两名壮汉怒视着云缺,一副威胁的架势。 “敢问二位,有何官职在身呢。”云缺语气淡淡的道。 “没有官职!” “侯府近卫都比你这种小官强得多!” 两人不甘示弱的喝道。 “这么说,你们是没有官身的平民百姓喽。”云缺点点头,忽然脸色一沉道:“大胆刁民!擅闯天牢重地,凌辱天牢重犯,你们还不认罪!” 两人心头发沉,看得出云缺打算将他们扣押在天牢。 侯爷已经被打了,自己若被押在天牢,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两人互相看了眼,决定动手。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伸手抓向云缺。 他本打算将堵门的提刑官抓住当人质,等救下侯爷逃出天牢,过后再来找刑部的麻烦。 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天牢里武者可不少,真要大闹起来,两名七品武者也扛不住。 抓是抓到了,可任凭那护卫手上如何用力,居然撼不动对方分毫。 大惊之下,护卫恍然大悟道:“你是武夫!” “猜对了,胆敢袭击提刑官,你们罪加一等!” 云缺将官服扯下扔给狱卒,冷笑道:“是你们束手就擒呢,还是等本官亲自动手呢。” 这两个侯府护卫,显然是琴寿的左膀右臂,云缺没打算放过,动手是必然的。 不过官袍不适合打斗,这玩意是纯粹的绫罗绸缎,比不得特制的学子服,很容易坏掉,而且价格不菲,少说几十两银子。 不知官服打架弄坏了,刑部还给不给再发一套新的,为了避免自己掏腰包,还是不穿为好。 云缺的上身筋肉虬结,暴起的武夫气机令他充满了一种狂暴之感,犹如一只即将扑杀猎物的豹子,凶悍中透着一种阳刚之气。 两名护卫见势不妙,各自运转气机,决定联手冲出去。 两人同时出手,拳风暴起,一左一右攻向云缺。 云缺淡然一笑,不退不避,双拳齐出,砸向袭来的拳头。 嘭!!! 一团气浪炸起在牢房之内。 气浪形成的狂风吹得阿梅一时睁不开眼,她急忙躲在墙角,将身体卷缩成一团。 一拳之下,势均力敌! 云缺纹丝没动,那两名七品武者各自退了一步。 看似平手,实则两名护卫此刻龇牙咧嘴,刚刚打出的拳头正微微颤抖。 他们已经动用全力,而且是二打一,本以为对方即便是七品同阶,也能将其打得退开,让出牢门。 可人家非但没动,连点吃疼的神态都没有。 两名护卫不由得心头大骇! 他们在七品炼神境有些年头了,两人联手之下,没有任何同阶能挡得住。 今天竟遇到了如此怪异的强敌。 “是不是没吃饱啊,拿点力气出来!” 云缺冷笑着踏步而出,将两人当做了活靶子,拳如雨落。 七杀拳法! 牢房之内,七品武者交手,没有兵刃,完全的拳脚相搏! 别看云缺刚刚进阶七品,但他有妖魂融骨,注定在七品武夫中无敌,两个护卫哪里是对手,他们平日里帮着锻纸侯欺男霸女还行,根本没见识过什么叫生死之战。 没用几招,云缺一拳轰在其中一人面门,将其满口大牙揍得半颗不剩,横着飞出撞在墙上,整个牢房都跟着晃了晃。 另一人趁机想要偷袭制胜,结果云缺豁然转身凌空飞起,一记鞭腿将其抽飞,同样撞击在墙壁,满脸是血昏迷不醒。 尚未活动开筋骨,战斗已然结束。 云缺无奈的叹了口气。 什么侯府护卫,实在太弱,打得一点都不尽兴。 墙角,阿梅睁着一双漂亮的美目,望着那个这些天始终欺负她的家伙,一时间看得痴了。 第118章 我会掀棋盘 轻而易举放倒了两名七品武者后,云缺吩咐手下将两人绑起来,押在天牢。 并命人通知秋审司,将两人记录在案,立刻审讯定罪。 秋审司是刑部五司之一,与提牢司地位相当,大家都是同僚,这件案子自然得好好定一定。 除去擅闯天牢凌辱囚犯,还袭击提刑官,那两名侯府护卫这辈子想要离开天牢,怕是难了。 别的案子,都有通融的机会,可在刑部天牢里犯案,等同于蟊贼去捕头家里行窃,被抓住肯定没好儿。 外面的三十大板已经打完。 琴寿被打得直翻白眼,口吐白沫,身后全是血迹。 这位刚养好前边伤势的锻纸侯,后边再遭重创,这下不知又得躺多久。 “你、你、你给我等着!” 琴寿气息虚弱的指着云缺,眼中全是恨意,他恨不得扒了云缺的皮,以解心头之恨。 云缺微笑道:“下官此举,也是无奈而为之,毕竟大晋律法是陛下的威严所在,不能因为侯爷一个人,而坏了陛下的龙威吧,来人呐,恭送侯爷出狱。” 两名狱卒架起琴寿,往天牢外走去。 “这事没完!没完!”琴寿挣扎着大吼。 “对了,侯爷回府后最好尽快养伤。”云缺好心的提醒道:“明日朝会,刑部会参你一本!” 琴寿被架出天牢后,扔在路边。 等在外面的侯府下人急忙过去搀扶住琴寿,将其抬上马车。 回侯府的路上,琴寿越想越憋火,两条腿到现在都没有知觉,好像被打断了。 “不回府!去皇宫,马上去皇宫!我要面圣!我要去告御状!” 琴寿哀嚎着大吼,车辆转向,直奔皇宫。 天牢。 云缺让狱卒与令史们散去,该干嘛干嘛,并让犁术拟好奏折。 明天朝会,云缺打算亲自进谏。 锻纸侯这事,压是压不住的,不如尽快挑明让皇帝知道。 当着文武群臣,将琴寿在天牢里的霸道行径公之于众,到时候看皇帝还如何给琴寿撑腰。 等狱卒们散去,云缺拎着官服坐在阿梅对面,默默看了对方半晌。 “你怎么不动手?” 云缺很是疑惑的道:“以你七品武者修为,再加上用蛊的手段,对付两个同阶武者问题不大,放倒他们,再胖揍那琴寿一顿出口气多好,只要不弄死他,你应该不会被判罚死罪,反正你这辈子也出不去,干嘛非得等我来动手呢。” 阿梅仰着头,直视着云缺,目光恢复了冷漠,仍旧不肯开口。 见对方不说话,云缺皱眉道:“你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等着被他们得逞吧,我若不来,你自己的身子难道不要了?” 阿梅紧紧咬着银牙,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冷傲的道: “你心疼了?” 阿梅此刻的模样,像极了被欺负后,还要装作坚强的大小姐,那份冷傲背后藏着的柔弱,任谁都看得出来。 “是啊,心疼。” 云缺抖了抖手里的官袍,重新穿好道: “我心疼这套官袍!打坏了几十两银子呢,你最近怎么不太对劲呢,我发现你越来越像穹舞了,你妹妹在学宫里就用这种眼神瞪我,跟我欠了她八百两银子似的,不就认错人找她要钱了么,谁知道你们姐妹俩那么像,你拿我的五两银子我不要了还不行么,女人可真记仇啊。” 阿梅下意识的挪开目光,好像心虚般不再与云缺对视。 “等着,我再给你取两套囚衣。” 云缺起身走到门口,回头道:“你还是像以前那样阴邪点的好,像条毒蛇,只吐信子不露牙,现在你像个龇牙咧嘴的小猫,跟个受气的大小姐似的,我不习惯呐。” 云缺走后,阿梅抱着双膝,低垂的目光多一丝内疚。 皇宫,御书房。 殷子受皱着眉,略显无奈的听着琴寿在面前哭诉。 琴寿到了皇宫后,添油加醋将天牢里的事说了一遍,恳求皇帝下旨斩了新来的提刑官,帮他报仇。 殷子受看了眼琴寿,道: “那云缺是朕刚刚封的五品官职,暂代提刑官,他又是太子伴读,你自己跑去天牢惹祸被打了一顿,朕就得杀掉他为你出气么,是不是朕以后封的官员,谁都不能得罪你锻纸侯啊。” “啊?他是太子伴读?”琴寿心头一惊。 他之前一直在府上修养,并不知道云缺是什么来头,本以为只是个天牢小官,没想到还是太子伴读。 对付个提刑官,对琴寿来说轻而易举,但若有太子伴读的名头,那意味着皇帝的重用,甚至是皇帝的心腹! “陛下,我这两条腿怕是要废掉,大不了把我轰出天牢,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死手吗!”琴寿满脸苦涩,卖惨道。 “你怎么不说,是你擅闯天牢在先呢,云缺秉公执法,何错之有,朕现在就需要这种正直之人。” 殷子受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存在。 琴寿仗着是皇帝的家臣,撒泼道:“陛下啊,奴才太可怜了!不仅成了太监,以后怕不得走路都难!奴才这辈子太苦了,实在不想活了啊!” “行了,别跟朕卖惨,你这些年办的那些龌龊事还没跟你算账呢,让御医去你府上给你医治一番。”殷子受不耐烦的道。 御医亲自去侯府,这可是旁人没有的待遇,可见殷子受对琴寿的感情极深。 “陛下,我出不来这口气呀!”琴寿说着,努力挤下两滴眼泪。 殷子受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 “云缺,朕还有用,不能动,那穹家罪女倒是没什么用处,年底便斩了吧,给你出口恶气。” 琴寿这才高兴起来,连连叩头,大拍马屁。 第二天。 云缺在朝会上直接参了锻纸侯一本,将奏折呈上,并将琴寿与两名护卫昨日大闹天牢的经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抖落了出来。 皇帝的脸色始终阴沉,半晌没作声。 皇帝不说话,朝堂上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大气都不敢喘。 一群百官望向云缺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之色。 众人的心里同时泛起一个想法: 果然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这位实在是个愣头青,锻纸侯也敢招惹! 谁都知道琴寿在皇帝眼前就是个狗奴才,但这个狗奴才跟着皇帝太久,皇帝能打能骂,别人可不行。 琴寿身上的命案,不知有多少,之所以到今天都没人敢动他,就因为他是皇帝的家臣。 没想到云缺刚任职没几天,就把锻纸侯给揍了。 这简直是虎口拔牙,动了皇帝的逆鳞! 令文武百官更没想到的是,良久之后,皇帝居然下令责罚锻纸侯,罚没其三年俸禄。 罚俸三年,对侯爵来说算不得大事,但那是锻纸侯。 皇帝从来没动过一根指头的锻纸侯! 如此责罚,已经足以看得出皇帝对云缺的重视,一众百官认为云缺已经成了皇帝心腹,地位甚至超过了锻纸侯,飞黄腾达只是早晚的事。 散朝之后,文武百官对云缺愈发客气,套近乎者比比皆是。 云缺没工夫在这敷衍,本打算回去,却被皇帝留了下来。 御书房内,殷子受单独召见了云缺。 云缺还以为皇帝要说说琴寿的事,结果殷子受根本没提,而是笑着问道: “在太子那边,可还习惯。” “还好,东宫有吃有喝还有温泉可泡,太子对微臣十分客气,微臣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云缺道。 “习惯就好,你与宣儿年纪相仿,又有同窗之谊,将来太子继位,你可要费心辅佐才是。” 皇帝这番话,将云缺拉到了皇族一方。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以后太子成了皇帝,你云缺就是股肱之臣,一世的荣华富贵! 随后殷子受话锋一转,道: “朕近日来因一事而心神不宁,此事关乎重大,唯有云爱卿可替朕解忧,不知,你可愿意帮朕这个忙呢。” 云缺微微诧异,道:“陛下吩咐即可,微臣自然全力以赴。” “好!朕要你在学宫里找一样东西,找到了,便是大功一件。”殷子受神色郑重,下了一道密旨。 听到这里,云缺心头一沉。 他已经知道皇帝要找什么了,更知道自己麻烦上身,可皇帝已经说到这里,自己没有退路可言。 云缺只好硬着头皮询问道:“不知陛下要在学宫里找什么。” 殷子受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玉玺。” 殷子受没有过多解释,只叮嘱云缺此事不可外扬,需要谨慎寻找,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消息。 云缺领旨离开之后,殷子受的目光变得阴冷起来。 屏风后,无声无息的走出一名老太监,垂首立在皇帝身旁。 “此子有勇有谋,是个不错的棋子,弃了,有些可惜。”殷子受叹息道,可神色里没有半分不舍。 “好棋子,就该用在最关键的一步,若能寻到玉玺,陛下给他风光大葬也就是了。”老太监沙哑道。 殷子受没在开口,缓缓点了点头。 皇宫外。 云缺回头望向恢弘的宫殿,无奈一笑。 自从得知雁死天门事件的真相,云缺就知道皇帝殷子受是个无情寡义的凉薄之辈。 自己若找到玉玺,那便是自己的死期! 在一名五品小官,与玉玺丢失这两者之间,舍弃前者才是最佳选择。 到时候皇帝重得玉玺,名望丝毫无损,只是刑部少了个微不足道的提刑官罢了,多好的如意算盘。 “城里人活得真累,算计来算计去,活着如下棋,费心又费脑,还是乡下好啊。” 云缺望着冷冰冰的宫殿,想通了很多事。 不仅自己是棋子,连牧青瑶恐怕也一样是皇帝手里的棋子! 稀世的灵花,连多少修行强者都寻而不见,一个没有修为的灵芸郡主,即便满天下的游历,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牧青瑶是通灵之体不假,但她毕竟没有灵识感知,无法大范围感知灵花的气息波动。 云缺猜测, 灵芸郡主是皇帝打造的一个招牌,最终目的是嫁给太子,嫁入皇族,借牧青瑶的名声,来稳固皇家的威望。 天下百姓爱戴的灵芸郡主,若成为皇室之人,那么皇家的威望将会更上一层楼。 这些年灵芸郡主的确找到了灵花,但云缺怀疑真正发现灵花的,恐怕另有其人,只不过将这份荣耀嫁接在牧青瑶身上而已。 云缺冷冷一笑,望着皇宫自语道: “这么喜欢下棋,就不怕我这个棋子,掀棋盘么。” 收回目光,云缺望向皇城对面极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 那是司天监的观星台。 “吕青,你在这盘棋上是什么位置,你又是哪一步棋呢。” 云缺的心头没来由的有些沉重,距离太远,看不清观星台上是否有人。 带着一份无奈,云缺走向刑部。 玉玺的事,他需要好好谋划一番,如今既有钱赚又有东宫能泡澡,云缺可不想现在就与皇帝翻脸。 此刻。 观星台上。 一袭青衣正遥望着皇宫方向。 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越数里之远,落在皇宫外,那道渺小的身影之上。 吕青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 第119章 此物大凶 回到刑部后,云缺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皇帝将他当做了弃子,这一点已经无需质疑,但云缺想不通的是,玉玺为何会出现在学宫。 将玉玺一案的前因后果复盘了一遍,仍旧存在着巨大的疑团。 究竟是谁,在皇宫里盗出了玉玺,偏偏藏在学宫深处的悟心崖? 这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云缺即便头脑再好,也想不通凶手的最终目的。 只偷东西,藏着不卖,有什么好处? 云缺想不通凶手此举的任何好处,却能想到丢失玉玺的唯一坏处。 皇帝将威望大跌。 莫非凶手的目的,是想要皇帝丢人现眼? “真是奇怪……” 云缺散去思绪,不再多想此事。 反正玉玺在自己手里,只要不拿出去,皇帝就不会动自己这个所谓的心腹。 今天正好是发放俸禄的日子,云缺得到了二百六十两纹银,别看只上任几天而已,竟得到一整月的俸禄。 银子到手,云缺心情好转了过来。 棋子就棋子,只要有钱拿,云缺不介意跟皇帝演一出君臣和睦的戏码。 给阿梅捎带了晚饭,云缺去看了眼负易。 不愧是七品武者,负易恢复得很快,已经转醒,但十分虚弱,估计再恢复一夜,明天就能再请司天监的人来审讯了。 至于负易会不会被折腾死,那不是云缺考虑的问题。 本就该死的家伙,活一天都算他便宜。 回学宫的路线,云缺已经摸清了,用时明显缩短,之前要一个时辰以上,现在不到一个时辰即可抵达。 这条路是最短的路线,但还是耗费时间。 回到学宫,云缺先找到房石问了问有关赶路的手段。 房石给出三种选择。 一是昂贵到令人咋舌的飞行法器,需要灵石作为动力驱动,飞一圈简直如烧钱一样。 二是短途传送阵,比飞行法器的耗费都大,三是最廉价的轻身符。 打听过价格后,云缺直接选了轻身符。 原因简单,前边那两种,把皇城里的宅子卖了都买不起! 轻身符也不便宜,一百两一张,贴在身上即可身轻如燕,属于最普通的符箓,需要以气机引动,普通人是用不了的。 轻身符的灵气是固定的,随着使用时间而缓缓消耗,大致可使用十次左右。 云缺买了一张,留作有急事两头跑的时候再用。 本想去演武殿转转,看看今天许闲云有没有授课,结果被墨老留了下来。 “简单的炼尸给你弄好了,拿去试着控制。” 墨老扔下一个长条形状的木盒,无声飘走。 云缺看到木盒的大小,眼皮跳了跳。 半人高,不到一尺宽,这种尺寸,里面装着的肯定不会是正常人的尸体。 “难道是个炼尸娃娃?” 云缺满腹狐疑的打开木盒,结果看到所谓的‘简单炼尸’后,顿时无语。 盒子里面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条灰黑色的死蛇。 而且还是条小蛇,总共也就一尺多长,要多不起眼,有多不起眼,扔到草丛里都没人看的那种。 云缺现在才理解了墨老口中的简单炼尸是什么意思。 先会爬就行! 云缺无奈的自嘲一笑。 “东奔西跑了十几年,到头来还要先学爬,再学走。” 爬就爬吧,炼尸小蛇总比没有的强。 回忆了一番炼尸术的运转,云缺开始尝试。 用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能让小蛇动起来。 云缺很高兴。 因为他发现自己控制炼尸小蛇的时候,能通过小蛇的眼睛观察到外界。 随着爬行的愈发熟练,云缺控制炼尸小蛇爬出窗口,围着西楼转了一圈。 借炼尸之眼观察四周,对探索险地或者追踪妖物有着极佳的效果,可以在不被目标发现的情况下,得知目标的准确位置。 由于妖刀也有同样的效果,云缺对炼尸的这份能力并不觉得新奇。 不过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妙用。 盘坐在屋中,云缺闭上眼,以炼尸小蛇的视觉开始行动。 南楼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一群女学子练完舞技后,有说有笑的返回住处沐浴更衣。 洗澡的时间,到了! 女学子的卧房通常单人独居,房间内配备有木质的浴桶。 毕竟女孩子爱干净,经常会沐浴,不像演武殿那群武夫,十天半月都不洗一次,每当先生授课,大厅里都弥漫着一片汗臭之气。 灰色小蛇绕到南楼下,开始缓慢攀爬,小小的蛇眼闪烁着期待的目光。 由于小蛇不大,又是夜晚,没人注意到。 百花殿的学楼,均为木质,木窗上罩着窗纸。 屋内若有油灯,便会在夜晚映衬出人影。 每当这个时候,百花殿里总会有一群男学子坐在远处,望着南楼窗纸上映衬出的身影,一边遐想连篇,一边猜测身影属于哪位女学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些远远偷看人家身影的男学子,每天只能干眼馋,看影子。 云缺对影子可没什么兴趣。 要看就看真身! 很快,云缺发现了蛇信的妙用。 轻轻一戳,即可在窗纸上留下个孔洞,足够蛇眼来欣赏美景。 云缺一边在屋子里闭目盘坐,一边嘀嘀咕咕。 “唔……这个微胖,不错。” “嗯……这个苗条,真好。” “嚯!这个盈盈一握的腰肢,简直极品!” “呦!这个背,光洁如玉,简直能杀人!转过来,再转过来点……咦?怎么是平的?还带把儿!啊我的眼睛!太子你个变态!别人洗澡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云缺狠狠的揉了揉眼睛,把刚才看到的惊悚一幕抛诸脑后。 太子居然有心情住进学宫,不知是不是东宫太闷了。 赶紧控制小蛇从太子的窗口爬走。 云缺开始寻找关键目标。 舞仙子! 来都来了,不把舞仙子欣赏一番,实在是一大遗憾。 舞仙子没找到,云缺看到了一幅惊心动魄的场面。 在一间宽敞的屋舍内,一名女子将长发铺在水面,整个人浮在水中,那若隐若现的峰峦,简直是云缺平生仅见。 此物,大凶! 只看一眼,云缺便大为震撼。 女子有着完美的身材,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同时拥有着少女般的青涩与贵妃般的典雅,简直如妖孽一般,令人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以云缺看遍藏石镇的阅历,都觉得此人实在是天生尤物,难怪有古人烽火戏诸侯,眼前沐浴的女人绝对是能让帝王动容的祸水。 还没等仔细看清,就觉得有人在拧自己的脑袋! 惊诧之间,云缺立刻散去功法,切断了与炼尸小蛇的联系。 屋子里没人。 刚才传来的感觉,来自炼尸! 以神魂之力驾驭的炼尸,若是受损,施法者也会跟着有同样的感觉。 被发现了…… 云缺一阵奇怪。 炼尸小蛇是死物,并没有气息存在,按理说十分隐蔽才对,怎么被抓住了呢? 云缺的不解,很快得到了答案。 一袭火红长裙,手里提着一条小蛇的身影,怒气冲冲走进西楼。 看到来者,云缺顿时脸色一僵。 南楼先生,天下第一花魁,齐灵珠! 原来自己刚才看的,竟是南楼先生。 云缺当然不会承认,正想客客气气的打招呼,不料齐灵珠破口大骂。 “西楼的老鬼!没想到你年岁不小爱好还不少啊,想看老娘就来南楼堂堂正正的看!好歹你也是个先生,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算什么男人!再偷看老娘,挖了你的老眼!” 哐当一声。 齐灵珠将炼尸小蛇扔在西楼大厅,扭着腰肢离去。 墨老无声无息的飘了下来。 云缺无声无息的站在一旁。 师徒俩同时望着小蛇,沉默了好久,好久…… “云缺!” 外面传来呼喊声,云缺往外瞧了眼,是太子殷宣。 正准备给墨老认个错,结果一回头,人已经消失了。 收起不知还能不能用的炼尸小蛇,云缺走出西楼。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云缺施礼道。 “学宫里无需施礼,这里又没有大晋律法。”殷宣摆手道,显得没什么精神。 “太子怎么住在学宫了,什么时候回东宫。”云缺关心的问道。 关心的不是太子,而是东宫里的澡池子。 “过两天吧,这几日先生传授霓裳羽衣舞,我想学……咳咳,想观赏一番。”殷宣看了看周围,道:“陪我走走。” 云缺是太子伴读,不好拒绝,只好陪着殷宣在百花殿的草坪上散步。 “太子若喜欢观赏舞姿,何不让皇宫里的舞姬表演。”云缺道。 “别提那些庸脂俗粉,皇家舞姬没一个会跳霓裳羽衣舞,即便南楼学子能掌握者也寥寥无几,其中舞仙子是此舞高手,云缺你帮我个忙,求那舞仙子给我仔细示范一次霓裳羽衣舞。”殷宣道。 “殿下说笑了,我又不认得舞仙子,哪有面子求人家跳舞。”云缺直接回绝。 不仅不认得,还有仇呢。 “我愿出白银万两作为报酬。”殷宣道。 “殿下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云缺痛快的道。 万两白银呐! 云缺的眼睛都开始红了。 舞仙子不跳,我给你跳! 两人走到南楼附近,云缺察觉到高处有目光望来,抬头看去,与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相对。 二楼一间学子屋舍中,舞仙子正倚窗而立,娇美的俏脸在月光下格外动人,只是望向云缺的目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没有恨意,也没有冷漠,而是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加上浅浅勾起的嘴角,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云缺回瞪了一眼,心中纳闷。 高冷孤傲的舞仙子,怎么最近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像一条毒蛇似的多了几分阴冷。 殷宣回去后,云缺钻进演武殿的藏书楼,看了大半宿才回去睡觉。 得养精蓄锐才行,明天还要审讯负易呢。 第二天,等云缺到了刑部,精神抖擞准备派人去司天监请人之际,犁术慌慌张张的赶来,告知了一个坏消息。 负易,死了。 第120章 你是凶手 得知负易的死讯,云缺十分意外。 昨天临走之前还看过,负易已经清醒,恢复一夜本该好转些才对,怎么一命呜呼? 云缺亲自赶到关押负易的牢房。 看到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犁术与提牢司十名令史站在一旁,脸色都很难看,没人开口,场面沉闷而压抑。 负易是重犯,关乎着红莲教的线索,一夜而已,人居然死了。 云缺仔细检查一遍尸体。 没有外伤,但眼珠里遍布血丝,不知是昨天的神魂审讯所致,还是另有原因。 “昨晚可有人来过天牢。”云缺沉声问道。 吴鹰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卑职昨晚值夜,没有外人来过天牢。” 十名令史,轮流值夜,这是提牢司的规矩,昨晚抡到吴鹰值守天牢。 云缺点点头。 既然吴鹰说了没有外人来,那么负易的死因,应该不是他杀。 “会不会负易知道自己难逃一死,选择自我了断?”犁术猜测道。 “他的罪名尚未确立,他没到绝境,不会选择自尽。”云缺笃定道。 “我看应该是司天监的审讯原因。”另一名老成的令史分析道:“神魂审讯,最为凶险,很容易造成神魂崩裂而亡的下场,负易之死既没有外伤,昨晚又没人来过,应当是他神魂受损,不治而亡。” 犁术吴鹰等人纷纷点头,觉得有道理。 花不谢当时已经说明,此术伤及神魂,很容易死人。 云缺也觉得负易之死,是花不谢那道强横法门的后遗症,而负易昨晚苏醒,则是回光返照。 负易死不死,云缺根本不在乎,只是如此一来,红莲教的线索又断了。 “死的这么痛快,便宜他了。” 云缺说罢吩咐拖走尸体,等回学宫的时候自己带走。 人死了,尸体可有用,还能制作成炼尸呢。 负易是七品武者,墨老出手祭炼一番,便是一具保留八品武者战力的炼尸。 刚要离开此地,忽然深处牢房里传来一阵狂笑。 “一群饭桶!哈哈哈!人被杀了都不知道,你们真是废物啊!哈哈哈哈!” 云缺豁然回头,望向传出嘲笑的牢房。 那是天牢最深的一间牢房,黑漆漆,阴森森,里面关着的,是前朝龙图阁大学士,姜熵! 听到姜熵的嘲笑,云缺皱了皱眉,缓步走向牢房。 犁术大惊,连忙劝道: “大人小心!那老家伙很危险,切勿接近为好。” 云缺摆手示意无妨,顺手拿起墙上的一只火把,来到最深处的牢房门外。 借着火把的光亮,云缺看清了牢房里关押的人。 姜熵很苍老,满头白发,连眉毛都是白的,由于常年不见天日,脸色苍白得骇人。 这位大学士身形魁梧,但囚服破破烂烂,胡子跟头发混杂在一起,邋里邋遢,手脚锁着特制的铁链,看外表十分狼狈。 当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龙图阁大学士,落到如此田地,不免令人唏嘘。 “昨晚,你看到了什么?”云缺平静的问道。 “杀人凶手。” 姜熵斜倚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早已没有了大学士的气势,反而如同街边乞丐。 “凶手,是谁。”云缺问道。 “想知道?拿酒来!”姜熵毫不客气的道。 云缺吩咐狱卒去取酒,很快拿来了一坛。 看到酒,姜熵浑浊的目光立刻明亮起来,猛地扑到近前,从牢门里伸出手要抓。 云缺往后退了一步,捧着酒坛道:“先说出凶手,酒就归你了。” 姜熵被关押了十多年,一滴酒没碰过,早已馋的眼睛发红,立刻吼道: “酒给我,我告诉你凶手是谁!” 云缺目光一动。 他之前曾经怀疑过,凶手有可能是天牢里的人,只是没有证据无法确定,现在姜熵的指正,无异于一份重要线索。 云缺沉吟了一下,将酒坛递给对方,并未开门。 关押姜熵的牢门是特制的,钥匙在刑部尚书手里,连侍郎都没资格开门,何况云缺这个提刑官。 姜熵抓住酒坛,将嘴巴贴在牢门上,往嘴里倒酒。 咕嘟嘟一阵豪饮,酒水至少洒了一半。 等酒坛变空,姜熵将其扔掉,收回手,抹了抹嘴角,打着酒嗝继续躺了回去。 “酒已经喝了,该你说了,凶手到底是谁。”云缺道。 “杀人多有趣,我说了出来,他就没办法继续杀人喽,天牢里太寂寞,我还打算多看几场好戏呢,哈哈哈!你们这些饭桶慢慢查,哈哈哈哈!” 姜熵大笑,直接反悔。 犁术忌惮道: “大人算了吧,老家伙疯疯癫癫,他说的话,不可信呐。” 犁术现在就想离着姜熵远点,他当提刑官的时候,手下狱卒没少被这老家伙弄死。 云缺并没走,反而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意。 “你们都退出去。”云缺背对着众人吩咐道。 犁术等人不敢不听,互相看了看,相继退出重刑犯区域。 等附近再无旁人,云缺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牢门前,道: “姜大人既然是龙图阁大学士,修的必然是圣人之道,学宫后山悟心崖的圣人笔迹,你应该知道。” “废话!圣人亲笔留迹,只在学宫无名山,天下儒士谁人不知!”姜熵冷哼道。 “那么姜大人可知,圣人遗留的,到底是什么字呢。”云缺道。 “沧海无尽,彼岸有花!还用问么!”姜熵冷声道。 “不对,这句话的顺序有问题。”云缺面带笑意,低声道。 “不可能!少来胡言乱语,圣人遗迹不是你们这种饭桶能看懂的。”姜熵不屑道。 “我在后山面壁的时候,曾经踩落了字迹,重新安装的时候无意间将字迹装反,这句话的顺序便乱了。” 云缺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道:“大祭酒看到后,非但没有责罚,反而不允许重新归位,你猜,沧海无尽彼岸有花这几个字,是不是有问题呢。” 告知这件事,是因为云缺料定姜熵这位大学士,对圣人遗迹极为重视。 云缺没别的办法胁迫姜熵,只能抖出这段往事。 果然,听闻大祭酒并未将错乱的字迹归位,姜熵豁然站了起来,冲到牢门前道: “哪个字的顺序错了!快说!” 云缺淡淡一笑,退后一步道:“想知道的话,还请大学士帮忙指认出昨夜杀人的凶手。” “好!我告诉你是谁,那凶手刚才就在你们当中!你让他们一个个到我近前,我若辨认出来,你要将圣人遗迹现在的字迹顺序告诉我!”姜熵急匆匆的道。 “成交。” 云缺转身唤来之前的众人,面色平淡的道: “诸位,现在有线索了,昨夜杀人的凶手有可能在天牢之内,为了洗清嫌疑,你们每个人都要到姜熵牢门前站定,让他分辨一番。” 众人听得神色各异。 有人觉得云缺兴师动众,连死囚的话都信,也有人皱眉沉吟,猜测会不会凶手当真是自己人。 “负易死于天牢,我等的确都有嫌疑,我们别让大人为难,我先来!” 吴鹰当先走出人群,站到姜熵的牢门前。 姜熵抬起浑浊的老眼打量了吴鹰一番,脸上的冷笑忽然凝固了一瞬,下意识的呢喃道: “真像,真像啊……” 很快姜熵的冷哼声再起:“你真像凶手啊!可惜不是,下一个!” 吴鹰退后,第二名令史走上前去。 姜熵冷笑道:“你也挺像的,也不是,下一个!” 等十名令史均被看了一遍,姜熵所有人都说像,却没认出凶手。 等犁术一脸惧意的站在牢门前时,姜熵瞪起了眼睛道:“嗯!你最像昨晚的凶手了!” “我、我像什么像!我昨晚在翠花楼过的夜,至少两个女人能给我作证!”犁术懊恼道。 一众令史听完,神色变得怪异起来,纷纷朝犁术投去羡慕的目光。 “玩玩,呵呵,随便玩玩。”犁术尴尬的回头解释道。 嘭一声! 趁着犁术回头,姜熵突然伸手抓住犁术的脖子,轻而易举将其提了起来。 犁术两眼一翻,看样子马上要被掐死。 云缺就在旁边,单臂一展,一拳轰向姜熵的手腕。 这一拳云缺动用了七品炼神境的全力,结结实实打在姜熵宽大的腕骨上。 令云缺吃惊的是,姜熵的手腕毫无伤势,仅仅被力道震得松开了犁术。 救下犁术后,云缺神色转冷,道: “没想到堂堂龙图阁大学士,是个言而无信之辈。” “哈哈哈!他们不是凶手,让我怎么说,还有一个人我没辨认呢!”姜熵大笑道。 “谁。”云缺沉声道。 “你啊!你就是昨晚杀人的凶手!哈哈哈!你是凶手!凶手!哈哈哈哈!”姜熵疯癫般大笑。 云缺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姜熵的反复无常,让云缺无法确认此人到底真疯还是假疯。 负易之死的真相,就此成了谜团。 当天,云缺在刑部亲自抄刀,切开了负易的尸体,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没有毒血残留,脏器均都完整,符合神魂受创而亡的死因。 缝好尸体后,云缺命人找来个黑袋子,将尸体装好,等晚上运回学宫。 尸体不值钱,反正也得拉出城外扔掉,云缺要了下来,运尸体的狱卒正好轻松了。 午饭后,云缺照例多打一份。 这时秋审司的人过来办事,找云缺这位提刑官接洽行刑事宜。 天牢里的犯人,时不时会有处刑的。 砍头不在刑部,而是在午门。 死刑犯均都如此,目的是用来震慑宵小,让百姓感受到大晋律法的威严。 云缺没在意,随口问道:“这次处决的谁。” 对方答道:“穹音。” 云缺正准备去卷宗库交接,结果听闻穹音二字,脚步豁然一顿。 第121章 不该看的不看 与秋审司交接过后,云缺仔细打听了一下。 穹音的判罚,与秋审司无关甚至与刑部无关,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 年底行刑。 秋审司的人走后,云缺始终锁着眉峰。 距离年底只有一个多月,穹音的死期将近。 若秋审司负责判罚,云缺还有机会打点一番,这次皇帝下旨,没人能救了穹音。 “锻纸侯……” 云缺目光冷冽。 他猜测出穹音的死刑,是皇帝为了给琴寿出口恶气。 “最是无情帝王家。” 云缺无奈的摇了摇头。 云缺当然不想让穹音死掉,毕竟人家之前好心用蛊虫帮忙,结果被自己误会,从而挨了顿折磨。 可救出穹音,几乎没有机会。 云缺想过用吴鹰当初的办法,但并不可行。 自己进天牢的时间很短,外面守门的刑部兵丁大多不认得自己,有机会伪装成狱卒离开。 穹音被关了三年,长得又漂亮,刑部里几乎没人不认得她,就算有新来的狱卒,也会好奇来看两眼天牢里的美人。 单单容貌这一关,就没戏。 加上穹音的身材极好,女扮男装之下,除非守门的刑部兵丁眼睛有问题,否则一眼即可看出是女人。 云缺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送去饭菜之后,云缺没走,坐在牢房里,皱着眉,看着阿梅吃饭。 阿梅已经习惯了云缺在旁边,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不说话。 美人进餐,着实养眼,可今天云缺越看心情越沉重。 “皇帝下旨,年底你将被处死。” 云缺低声道。 阿梅拿着筷子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沉默良久,继续慢慢的吃饭。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无息的落进米饭里,混合成五味杂陈。 云缺看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如果能走出天牢,你有没有把握逃出天祈城。”云缺低声道。 阿梅不说话,流着泪缓缓摇头。 云缺知道结果。 即便阿梅是七品武者,想要从刑部闯出去,或许不算难,但绝对逃不出天祈城。 不说刑部里会有一群高手追杀,在旁边就驻扎着禁军,一个七品武夫,不可能逃过刑部与禁军的围杀。 见对方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云缺劝慰道: “多吃点吧,还有一个多月呢,等你脑袋掉了的话,想吃也吃不下了。” 听见这种奇怪的劝说,阿梅卷缩起来,看起来愈发可怜,更没胃口了。 云缺想了想,可能自己不擅长安慰别人,于是道: “我如果还有一个月可活,肯定天天大吃特吃,要死也是饱死鬼,没准临死之前还有机会翻盘呢,到时候若有逃生的希望,你却没力气跑,那才是傻瓜。” 阿梅沉默了一阵儿,抓起筷子又开始快速吃了起来,只是一双美目里暗淡无光,看不到丝毫灵动,好似个提线木偶般麻木的吃着食物。 云缺没再说话,起身要离开。 “求你件事……” 阿梅抬起头,声音很轻的道。 “你说。”云缺回头道。 “别告诉穹舞。”阿梅的声音变得平淡,目光中多了一些决然。 云缺点了点头,走出牢房。 整个下午,云缺都在思索着救出阿梅的办法,直到黄昏也没想出任何法子。 吃过晚饭,给阿梅捎带一份后,云缺返回学宫。 吴鹰同路。 “负易死了其实挺好,咱们刑部少了麻烦,他能坐到百玉城的城守,上面肯定有人提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官场混,首先自己得圆滑才行。”吴鹰道。 “有道理,以后得多跟吴师兄学学。”云缺笑道。 吴鹰的提醒,是一番好意,负易之事很容易牵扯出更多的人来,庙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当中没准也会有人受到牵连,这案子越查,越凶险。 负易一死,刑部这边也跟着轻松下来。 吴鹰传授着混迹官场的诀窍,他却不知云缺其实并不在乎负易牵扯了谁,云缺只有一个目的。 将红莲教连根拔起,杀得一个不剩! “还有两天就是妖山试炼,你可得好好准备一番,别忘了我们的比赛。”吴鹰笑道:“谁杀的妖物少,谁就请客去仙客楼!” “没问题,吴师兄准备好银子,我这食量,在仙客楼少说得几十两。”云缺道。 “别看不起人,我吃得也不少!哈哈。”吴鹰笑道。 得知妖山试炼,云缺的心情好转不少,自从来天祈城,好多天没砍妖了,手都痒痒。 “不知奖励都有什么。”云缺好奇的打听道。 “二三名是普通法器,有数十种可以任选,价值大致在三千两到五千两之间,我们武夫首选肯定是刀剑之类的攻击类法器。” 吴鹰详细的解说道:“第一名奖励是价值三万两以上的极品法器,或者同价值的金乌丹、悟道丹、寒玉膏、养颜丹等灵丹,云师弟若能赢得第一,最好选极品的刀剑类法器,我的虎牙刀便是极品法器,你对战犁谷的时候,用得还顺手吧。” 吴鹰摘下黑铁长刀,让云缺好好看看极品法器的样子。 “的确是好刀!吴师兄在哪一年得到的试炼第一名。”云缺道。 “没得过,这把刀是买的,花费了接近五万两。”吴鹰尴尬一笑。 “你家真有钱呐。”云缺羡慕道。 “有些积蓄而已,快被我败光了,武夫这条路,实在费钱啊。”吴鹰感慨道。 云缺大有同感。 别的修炼体系云缺不熟悉,不知道花费多少,反正武夫修炼简直就在烧钱一样,没钱别想有什么造诣。 所以天下武夫,大多为了银钱而奔波,爱财如命。 回到西楼,云缺先试了试炼尸小蛇。 还能用! 只是蛇眼没了,被齐灵珠挖了下去。 云缺决定以后得谨慎一些,该看的看,不该看的不看。 尤其南楼先生齐灵珠,还是不看为妙,否则容易眼珠子被挖走。 负易的尸体被一并带了过来。 云缺上楼找了找,墨老没在,不知去了何处。 将尸体暂时放在一旁,等墨老回来再问问能不能做成炼尸。 木安刚从饭堂回来,见云缺拉来一具尸体,惊讶道: “云师弟,你哪里来弄来的尸体?” “天牢,刚死的囚犯,墨老不是经常买尸体么,这具不要钱。”云缺道。 “云师弟怎么做到的?天牢里刚死的囚犯就能运出来!我都是等在城外乱葬岗,才能帮墨老买到尸体。”木安惊奇道。 木安并不知道云缺有官职在身,所以很佩服云缺的手段。 “我在天牢做个芝麻官,运尸体这种事还不简单。” 云缺随口说一句,然后目光一动。 运尸体! 从天牢里弄出活人很难,但运一具尸体出来,实在太简单。 只要穹音假死,瞒过天牢的众人,不就能轻松逃出来了么! 云缺的心头豁然开朗。 下午的时候,他钻了牛角尖,只想着穹音怎么才能逃出天牢,居然忘了假死这种办法。 当初红莲教的教徒与石头逃狱,云缺就曾经想到过假死,只是不需要而已,让那红莲教教徒昏死过去,他自己会认为有假死丹存在。 想到办法,云缺高兴起来,道: “木师兄知不知道假死丹这种灵丹。” 木安直摇头,从来没听说过。 “考核之时,墨老是怎么假死的?”云缺又问道。 “墨老说过,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本领,别人学不会的。”木安道。 云缺没在多问,从自己房间里将那粒血煞丹与断成两截的镔铁枪带上,直接找到房石。 血煞丹是红莲教给萍山君的,断掉的镔铁枪是藏石镇那三名武夫凶手之物,一路上云缺始终带着,没来得及出售。 房石抄着手,一副小商贩的模样,笑呵呵的道: “云师弟想要存钱,还是买东西?听说皇帝赏赐了你万两白银外加一间府宅,若将银子存在我这里的话,我可以免费帮忙打理你的宅院,每天派人清扫一遍,保证一尘不染。” 云缺不得不佩服这位,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赚钱,简直把赚钱俩字刻在了骨子里。 “府宅的事不劳烦房师兄了,钱也不存,我来卖点东西。” 云缺将血煞丹与镔铁枪递给对方。 房石仔细看了看丹药,闻了闻,摇头道: “这粒血煞丹是瑕疵品,外表看着不错,但用料粗糙,至多能给你一百两纹银,镔铁枪倒是不错,我能出八百两收购。” 云缺直接点头,将这两件没用的东西卖掉,换了九百两。 拿到银票,云缺暗暗腹诽。 一百两的血煞丹,就能让萍山君出山,真是一头傻老虎。 如果让萍山君知道价格,非得气个半死。 收起银票,云缺问出正事。 “房师兄手里可有假死丹之类的丹药?” 房石皱了下眉,道: “云师弟从何处听来的假死丹之说,不止我手里没有,整个修行界也不存在假死丹这种东西,因为根本没用,没人会特意炼制无用之物,无论修士对战还是狩猎妖物,或者探索险地,假死这种状态都没有丝毫用处。” “与人对战,你若假死,对方完全可以补一刀,对上妖兽更不用说,一旦假死,将会成为妖兽的食物,对于无用的东西,修行者是不会炼制的。” 云缺听完点了点头。 房石说得没错,假死状态,对修行者来说没有必要,装死这种事,除了墨老没人还能做得出来。 见云缺一副遗憾的模样,房石笑了起来,道: “如果云师弟当真需要假死丹,从而达到假死状态,其实完全可以用另一种灵丹代替。” 第122章 兑现承诺的小郡主 房石所言,令云缺升起一份希望,连忙追问是何种丹药。 房石耐心的解说道: “此丹为道门高手修炼高深道法时所用,有屏息凝神之效,吃下后呼吸心脉会完全消失,隔绝一切外因,将本体调整到一种空灵状态,是用来悟道的最佳丹药。” “由于服用此丹后会达到如尸体般的效果,仿佛打开通往冥界的大门,所以被俗称为通冥丹,服下此丹,即可达到云师弟需要的假死状态,从外面看与尸体一模一样,我现在没有,不过可以帮云师弟预定一粒,半月内即可到货。” “不知通冥丹要多少钱?”云缺问了问价格。 “很贵,正常情况需要以灵石购买,若云师弟执意想要,我可以折算成银两,算你……”房石思索了一下,出价道:“三万五千两好了。” “多少!”云缺揉了揉耳朵。 “纹银,三万五千两。”房石又说了一遍,道:“不瞒云师弟,我卖的丹药肯定有点小贵,但药效绝对有保证,通冥丹即便在外面坊市里也很难找得到,况且市价绝对不会低于三万两。” 云缺的眼皮直跳。 三万五千两的丹药,你说是小贵? 宅子卖了我也买不起呀! “我再考虑考虑,实在太贵了。”云缺垂头丧气的道。 “确实昂贵,毕竟是道门强者才有实力用的灵丹,如果单单为了假死状态就服用通冥丹,实在得不偿失,太浪费了。”房石说完补充了一句,道:“对了,通冥丹只是俗称,丹药正统称呼叫做悟道丹。” 云缺无精打采准备告辞,忽然愣了一下。 悟道丹,听着这么耳熟呢! 很快云缺想了起来。 刚才与吴鹰一起回学宫的路上,吴鹰提及了妖山试炼第一名的奖励除了极品法器外,还有几种昂贵的灵丹,其中就有悟道丹! 为了确定,云缺问了问房石,得到肯定的答复。 “确实第一名的奖励中,可选择悟道丹,但想要在妖山试炼中拔得头筹,以云师弟刚刚七品的修为基本不可能,没什么希望。”房石叹息道。 “难道妖山试炼,有很多六品学子参与?”云缺奇怪的问道。 “那倒不是,学宫里的确有六品境界的学子,人数不多,而且大多苦修不怎么出门的,参加妖山试炼这种事就更少了。” 房石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道:“云师弟刚入学宫,没参加过妖山试炼所以不知道情况,你可知道历年来的妖山试炼,都是什么人获取的第一名吗。” “实力最强的武夫呗。”云缺脱口而出。 房石连连摇头,苦笑道: “错了,至少我没见过有武者获取第一名,最近二三十年来,夺取第一名的,全是女学子,以鸿儒殿与道山殿居多,演武殿的武夫根本排不上号。” 云缺颇为诧异,道: “女学子猎妖这么厉害?” “何止厉害!简直是玩命一样。” 房石解释道:“第一名的奖励当中,有养颜丹可以选择,养颜丹的功效是滋养肌肤,养护容貌,延缓衰老,是天下所有女修士都为之疯狂之物,你要知道,女人对自身容貌的重视,甚至会超过自己的生命,为了养颜丹,她们会拼命的!” “不至于吧。”云缺吃惊道。 “每当妖山试炼之前,我的买卖最好,尤其一些攻击类的符箓与法阵,简直供不应求,学宫里的女学子宁可倾家荡产也要大批购买,就为了能猎杀更多妖物。” 房石咂舌道:“云师弟肯定没见过那种壮观场面,你们武夫去妖山,是一只一只的杀,那帮疯女人是一片一片的杀,风火雷电,法器符咒,灵符大阵,应有尽有!你们是去猎妖,她们是去平山呐!寸草不留的那种!” 云缺听得一脸呆滞。 原来女人疯起来,比男人还可怕…… 云缺本以为自己斩妖十余年,去了妖山不说肯定第一名,也差不多少。 如今看来,别说第一,前十都够呛。 自己这么穷,买张轻身符都要咬咬牙,怎么跟那群修炼多年看到养颜丹就不要命的师姐比? “学宫里的师姐我看都挺漂亮的,还那么在乎养颜丹么。”云缺道。 “呵呵,云师弟不了解女人呐,就算天下间最美的女人,也觉得自己还不够完美,而养颜丹,就是她们认为的完美所在。”房石笑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直接获得第一名。” “什么办法?”云缺追问道。 “猎杀到妖山之王!” 房石语气一沉,道:“妖山中栖息着一头六阶巅峰妖兽,名为白玉蜘蛛,大部分时间都在山腹内沉眠,极为凶残,学宫对妖山试炼的规定是以分数作为排名。 猎杀一头九阶妖兽算一分,八阶妖兽五分,七阶妖兽十分,最后谁的分数最高,谁便是第一名,不过有个特例,只要能猎杀到白玉蜘蛛,即可直接夺魁!无论之前是否有分数,都会成为第一名!” 得知这份消息,云缺若有所思。 蜘蛛类的妖兽,他也杀过,只不过很少,因为并不常见,而且蜘蛛类大多有毒,不太好对付。 房石提醒道: “云师弟听听就好,千万别去找那白玉蜘蛛,据说近百年来,那头凶兽始终栖息在妖山之内,没人敢去挑战,别说七品炼神境,即便六品宗师见到,都得退避三舍。” 云缺谢过房石的讲解,告辞离开。 妖山试炼,看来自己想象的太过简单了。 云缺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回走,路过饭堂的时候看见舞仙子正从里面走出来。 云缺将悟道丹与妖山试炼的事先放在一边,迎着穹舞走了过去。 太子那一万两银子,至少先赚到手再说。 “吃饱了吗,跟你说件事。”云缺拦住穹舞的去路。 舞仙子神态平静,一双美目微微弯起来,好似在笑,可看不出什么笑意,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云缺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太子想让你跳一场霓裳羽衣舞,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 穹舞的嘴角渐渐勾起,道:“当奴才了?” “怎么说话呢!我是正经八百的太子伴读,东宫行走,什么奴才。”云缺不满的道。 穹舞缓缓点头,道:“狗腿子。” “喂,你吃毒药了是不是,嘴巴这么毒呢,不跳也行,反正你姐姐下个月斩首,你自己想办法吧。”云缺说完转身就走。 结果手臂被穹舞一下抓住。 “你说什么。”穹舞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目光透着冷冽。 “穹音被判死刑,年底行刑,不信的话,你自己去天牢打听打听。”云缺道。 穹舞冷冷的盯着云缺,仿佛要看穿云缺的心思,良久后道: “我若给太子跳舞,你能从天牢救她出来?” “看心情吧,我心情好的话,也许能帮着想点办法,不过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多管闲事。”云缺道。 穹舞沉默了一下,道: “跟我来。” 穹舞说完走向一侧,绕过南楼离开百花殿,云缺一直跟着对方走出很远,到了一片无人的林间。 “有话直说,走这么远干嘛,想灭我口的话,现在动手也行。”云缺不耐烦的道。 “怎样你才肯救她。”穹舞停下脚步,平静的问道。 “你先给太子跳一场霓裳羽衣舞再说,这事麻烦透了,皇帝下的圣旨,捞她出来,我得冒着灭门的风险。”云缺没好气的道。 虽然家门里就自己老哥儿一个,自己嗝屁就算灭门,但利害关系也得提前说好不是。 穹舞望着云缺良久,随后开始解扣子。 云缺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姐俩怎么都一个毛病,一言不合就脱衣服? 穹舞掀开裙衣,将自己完全展现在云缺面前,平静的道: “救她出来,我把身子给你。” 云缺张了半天嘴,一时怔在原地。 他没想到平日里孤傲如冰的舞仙子,居然会用这种方法来恳求自己! 穹舞的俏脸上看不出表情,平静如常,但云缺能看出对方眼眸的深处,藏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能让一个女孩子做到如此地步,可见已经到了绝境。 穹舞不想让天牢里的姐姐死去,但她没办法营救,只能恳求云缺,不惜一些代价。 若是平常,云缺少不得调侃一番,至少要欣赏一阵儿。 可现在这种情况,云缺没那个心情。 走过去,将对方的衣襟合拢,云缺叹了口气,道: “你姐姐算我半个朋友,看她被杀,我不舒服,能救的话我会尽量帮忙,你先给太子跳了舞再说。” 穹舞闻言,用力的点点头。 回到百花殿后,穹舞匆匆返回南楼,云缺本想着去演武殿转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云缺!” 声音如百灵般悦耳动听。 回头一看,牧青瑶正面带微笑,俏生生的站在面前。 “郡主?”云缺诧异道:“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呀,不行嘛。”牧青瑶偏着头,背着小手微笑道:“陪我走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两人在学宫内漫步,说说笑笑。 一路行来,云缺至少察觉到周围有超过百道冷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都是途中遇到的男学子。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云缺这短短一段路,已经死掉一百次了。 云缺大为感慨。 陪着灵芸郡主散步,在天祈学宫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 两人走到学宫内一处小湖,沿着小桥来到湖心凉亭。 四周空旷,月光洒落湖面,美轮美奂。 “游子湖,学宫内最美的地方,却很少有人来,可能学子们不愿睹物思人,想起身为游子远赴学宫求学的一路艰辛,思念起远在故乡的家人。” 牧青瑶呼吸着湖心处清新微凉的空气,轻吟道:“一池莲叶荡轻舟,十里荷花香满楼,最是湖心明月夜,千丝万缕为君留。” 云缺四下看了看。 夏天的时候水里应该有荷花,但早已枯萎,只残留着一些干瘪的叶子。 “你说的不对,应该是……” 云缺略一沉吟,也装模作样的吟道:“一池枯叶无轻舟,下水捞个大莲藕,上来一瞧没有孔,原来是块破石头。” 听完云缺的打油诗,牧青瑶笑得直不起腰,一双美眸弯成了月牙儿。 “手拿出来。” 牧青瑶收起笑容,很严肃的道。 云缺伸出左手。 “两只手。”牧青瑶道。 云缺只好伸出两只手,奇怪的问道:“做什么?” 牧青瑶轻轻抿着唇,微红的俏脸上现出一丝羞涩,道: “兑现承诺!” 说完抓住云缺的手腕,将云缺的两只手突然按在了自己的心窝之上。 云缺怔住了。 只觉得掌心传来的柔软,令人痴迷,令人沉醉。 月夜,湖心亭,两道年轻的影子此刻仿佛连接在一起。 正当云缺流着口水打算仔细感受这美好时刻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哗啦巨响,一尊庞然大物浮出水面,遮住了漫天月色! 第123章 我们是清白的 大晋极西之地,十万大山如铁甲神将般矗立于此,千万余年。 山中蛇虫鼠蚁无数,飞禽走兽无穷,栖息着数之不尽的野兽与妖物。 这里是塞外荒芜之地,人烟罕至,被晋国视为天然屏障。 此刻,在大山深处,一群黑袍人正站在一片空地边缘,排列成圆形。 每个人的脚下,都闪烁着一个光点,亦如大地上的一串星环。 随着斗转星移,那些光点缓缓蔓延开来。 越来越多的光点出现,组成了一座玄奥阴森的庞大法阵。 在法阵中心,立着半座石碑。 古老的石碑早已风化,看不到任何字迹,却亦如一颗永恒的星辰般,停留在岁月长河之中,无法被时间消弭。 黑夜,到了最深沉的时候,法阵中的所有光点尽数汇聚在石碑之上。 终于照亮了石碑上那尘封已久的暗淡图案。 石碑旁,一名手持木杖的老者,忽然举起双手,咏唱着古老而诡异的咒言。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 “致命于帝,然之得瞑……魂兮!归来!” 空旷的天空大风起,无云的天穹惊雷生! 地面上组成法阵的上百名黑袍人,在老者的咒言结束后瞬间干瘪,血肉尽失,成了一具具干瘪的骷髅。 骷髅们空荡荡的眼眶,同时遥望着那半块石碑上,隐约出现的一道淡淡裂痕。 裂痕很浅,其中却仿佛蕴含着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降临世间。 …… 天祈学宫,湖心亭内。 云缺在听到身后传来水花声的同时,豁然转身,将牧青瑶护在身后。 巨大的黑影,遮住了整个凉亭,云缺与小郡主尽数被黑暗包裹。 在云缺眼前,是一尊狰狞的无鳞巨蟒! 头顶独角,背生双翅,长须如蛇,一双白眼好似两个惨白的灯笼般散发着慑人的幽芒。 这头巨蟒仅仅探出头部,便比整个凉亭都要庞大,身躯隐在水下不知有长。 妖! 云缺此刻无比惊诧。 天祈学宫的游子湖内,居然存在着恐怖的妖物! 眼前的巨蟒单从头部看,有些像龙,但与龙又截然不同,像是一种龙与蛇的混合体,不仅云缺没见过,连博学的牧青瑶也从未见过如此异兽。 最让云缺震惊的是,这么庞大的一头妖物,竟然没有半点妖气存在,甚至连气息都没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转过身去的话,以云缺的敏锐感知都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仿佛那不是凶猛异兽,而是一头只存在于画作中的图案! 随着异兽的出现,湖面上狂风四起。 平静的游子湖,掀起了十丈高的大浪,云缺与牧青瑶在狂风中犹如两颗小草,被吹得衣衫狂摆。 云缺最初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妖魂将此兽惊醒,后来发现好像不是。 巨蟒现身后,白色的巨瞳越过凉亭,望向西方。 根本没看湖心亭里的两人。 云缺见暂时没有危险,没敢妄动,而是以询问的目光望向牧青瑶。 牧青瑶此刻的神色充满震撼,紧紧抓着云缺的手臂低声道: “传说居然是真的!学宫内真有神兽!” 云缺听得奇怪,小声问道:“什么神兽?难道不是外面跑进来的?” 牧青瑶解释道: “传说圣人当年建立天祈学宫后,将坐骑留在此地,守护学宫,古籍上记载,圣人坐骑名为腾蛇,为真龙之种,乃是玄武分身。” 云缺听罢更为诧异。 天祈学宫建立了上千年,神兽腾蛇一直没露面,偏偏自己今天正在占便宜的时候冒了出来? 云缺盯着对面的庞然大物,咬牙切齿。 你个傻蛇坏我好事! 不知是听到了两人轻声交谈,还是察觉到云缺懊恼的目光,始终望向西方的庞然大物缓缓低下头,将一双白灯笼般的眼珠盯在了湖心亭内的两人身上。 云缺感受到自己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下来。 脚下如灌铅一般,动不得分毫,即便动用七品武夫的全力,仍旧迈不出一步! 牧青瑶也一样,不仅脚下动不得,连整个身体都变得犹如画卷般,发丝都不再摆动一下。 这一刻,仿佛湖心亭内的时间与空间尽数停滞! 云缺的额头缓缓滑落一滴冷汗。 仍旧感受不到巨蟒的气息波动,这一点只能说明对方的境界已经超出了云缺的感知范围。 云缺终于明白了刚才巨蟒浮出水面后,为何没关注自己和牧青瑶。 在巨蟒面前,湖心亭里的两人就像两只蚂蚁,对巨蟒来说与普通的两粒灰尘没有区别,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巨蟒看自己,类似于听到了两只蚂蚁在说话,从而有些好奇。 云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云缺估计即便身上的妖魂出来,也未必能打得过对面这头神兽。 若当真是圣人坐骑,那整个天祈城里也没人是对手! 巨蟒盯着云缺与牧青瑶,一时没动。 云缺更不敢动,不过他发现了一个特别之处。 巨蟒的白眼虽然散发幽芒,却没有瞳孔存在,蒙着一层白翳,应该是瞎的! 瞎蛇? 云缺开始胡思乱想。 瞎蛇这东西,刚才自己还拿过一条来着。 该不会,墨老炼制的小蛇,是从游子湖里抓的吧? 转念一想不应该。 如果那条小蛇真是眼前这头庞然大物的后代,墨老抓的时候,就该被人家一口吞了。 正无计可施之际,湖边出现大祭酒的身影。 秦蒙缓步走上小桥。 从河畔到湖心亭,至少上百步的距离,这位大祭酒脚步根本不快,只走了三步便抵达凉亭。 秦蒙越过云缺与牧青瑶,站在巨蟒面前,随后做出个出人预料的动作。 竟躬身施礼! “天祈学宫,第九任大祭酒秦蒙,见过灵尊。” 秦蒙执弟子礼,毕恭毕敬。 随着秦蒙的施礼,云缺与牧青瑶的身体也恢复过来,两人学着大祭酒的模样,朝着水里的巨兽施礼。 巨蟒缓缓抬起头,瞎掉的蛇眼继续朝向西方,不知在望着什么。 云缺回头看了眼身后,什么也没有。 水花迸溅,巨蟒沉入了水底。 湖面恢复平静,无风无浪,可大祭酒的眉峰始终紧紧锁着,面带疑色。 “你们……来这里做过什么。”秦蒙转身,望向两人。 “什么也没做!” 云缺和牧青瑶异口同声,连姿势都一样连连摆手。 牧青瑶五指平伸的摆手,云缺则指尖弯曲,好像刚刚抓了什么东西似的,晃得十分可疑。 见两个年轻人神色慌张,秦蒙笑了起来,道: “没问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我是问,你们来到湖心亭之后,可曾影响到湖水,或者施展了法术之类。” “我们散步至此,未曾施法也没影响湖水。”牧青瑶道。 “对,我们是清白的!”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秦蒙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望向湖面。 “大祭酒,刚才那神兽,当真是圣人坐骑腾蛇吗?”牧青瑶好奇的询问道。 “的确是腾蛇,圣人身边的灵兽,学宫弟子当尊称其灵尊。”秦蒙道。 “为什么灵尊会浮出水面,我们好像没吵到它老人家吧。”云缺疑惑的道。 “与你们无关。” 秦蒙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随他去岸边,边走边道: “腾蛇为上古异种,有占卜天赋能预知吉凶祸福,天祈学宫创建千年来,灵尊只出水过两次,第一次为旱魃现世,赤地千里,饿殍遍地,第二次为雪劫来临,冰封千日,枯骨如山。” 云缺听得惊奇不已,道:“腾蛇第三次出水,莫非天下又有大劫?” 登上河畔,秦蒙轻声一叹,道: “腾蛇出水,必是大灾之兆,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有幸能得见灵尊,唉,不如不见。” “大祭酒有没有办法得知是什么灾难?若能提前预防,对黎民百姓来说也是好的。”牧青瑶蹙眉道。 秦蒙摇了摇头,苦笑道: “至今为止,尚未有人能与灵尊沟通,郡主心怀天下苍生,有一颗赤诚之心,你们今日得见灵尊,未尝不是一种缘分,也许以后能有机会得知灵尊的想法。” “灵尊的眼睛,是谁弄瞎的?”云缺问道。 “不知,为何问起这个。”秦蒙望向云缺。 “随便问问,我就是觉得灵尊刚才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云缺道。 “生气?说说看,你为何觉得灵尊在生气。”秦蒙道。 “说错了,大祭酒可别怪罪。”云缺道。 秦蒙笑道: “圣人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天祈学宫装得下世间之不同,但说无妨。” 云缺点点头,心说圣人真了不起,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回去得翻书查一查。 既然秦蒙让但说无妨,云缺便说出自己刚才发现的一个不同之处。 “墨老曾经教导过,眼通脑,脑蕴神,眼是神魂之窗,可展现神魂的变化,灵尊虽然瞎了,但眼珠始终存在,我觉得灵尊刚才的目光,带着一种奇怪的恨意,所以才说灵尊好像在生气。” 云缺顿了顿,继续道: “学生斩杀过一些妖物,对妖物临死前看我的目光十分熟悉,那种恨意与灵尊刚才的目光有些类似,我猜测会不会是弄瞎灵尊的家伙出现了。” 秦蒙听完,眉头锁得更深了几分,道: “灵尊因何目盲,没有准确消息流传下来,究竟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造成,恐怕除了圣人之外,无人知晓,这件事先这样吧。” 说完,大祭酒再次看了眼西方,背着手远去,苍老的背影有些佝偻,看起来暮气沉沉。 一段幽幽低语从大祭酒口中道出: “风既来,那便任凭吹之,唯心有所系,方可巍然不动。” 云缺与牧青瑶站在湖畔,两人也看向西方,除了满天繁星之外,天穹空旷,明月高悬。 看不出丝毫灾难降临的征兆,仿佛腾蛇只是寂寞多年,出来透口气。 与牧青瑶望向天穹的目光不同,云缺倒是看到了点别的东西。 一座高塔。 司天监的观星台,正好位于云缺的西侧。 第124章 快来看神人 云缺与牧青瑶远离了游子湖。 走在安静的小径,牧青瑶还在刚才的震撼中难以自拔。 云缺反而早已恢复正常。 管他腾蛇还是蛟龙,只要不咬我就行。 至于天下灾祸,云缺才不在乎,自己神魂里就有个大祸,指不定哪天会爆发。 “灾祸若起,受罪的还是百姓,天道不安,不知何时天下才能真正太平。”牧青瑶忧虑道。 “灾祸都不知道来不来,你先杞人忧天,累不累呀。”云缺道:“也许是那条大蛇见我在它的地盘占了郡主的便宜,它嫉妒,于是冒个头来示威。” 牧青瑶略带忧虑的神色,被云缺一番话逗得烟消云散。 狠狠掐了下云缺的手背,牧青瑶嘟起小嘴道: “刚才的事,不许跟别人说!” “下官遵命,肯定守口如瓶。”云缺打趣道。 牧青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种女儿家的小举动,只有在云缺面前她才能做得出来,平日里绝无仅有。 夜已深了,云缺打算送牧青瑶回鸿儒殿,结果牧青瑶要去百花殿。 “我想找你们百花殿的商人房石,听说他经常售卖各种法器符箓。”牧青瑶道。 “还能存钱借钱呢,你想买什么。”云缺道。 “一种特殊的兽牙,需要六阶程度才行,必须至阴至邪,很罕见,不知房石有没有得卖。”牧青瑶现出为难的神色,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六阶兽牙?用来做什么?”云缺奇怪道。 牧青瑶说出原因: “十七年蝉圆满之后,需要师尊协助我开启识海,你们武者叫做破神藏,我们儒家称之为开天门,意思是一样的,唯有如此我才能真正获得七品修为,天门不开,修为不存。” “儒家修士冲击七品格物境的时候,需要准备一份与自身气息截然相反的材料,取其相克之力,来作为开天门的钥匙,妖物的獠牙充斥着妖邪气息,正好与儒修气息相反,是最好的材料。” 听闻缘由,云缺不以为然的道: “兽牙还不简单,等我去妖山的时候顺便给你带点回来。” 牧青瑶缓缓摇头道: “我修炼的十七年蝉太特殊,相当于从毫无修为直接开天门,需要的兽牙必须至阴至邪方可奏效,妖山里的妖兽獠牙大多无用。 师尊说兽牙的事要我自己想办法,算对我的一次考验,买到也行,抓妖也可,城内的坊市我去过,能达到要求的兽牙根本找不到,年底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知能不能买得到。” 云缺知道牧青瑶的十七年蝉必须在年底成功,否则会前功尽弃,于是带着对方找到房石。 结果房石手里也没有牧青瑶所需的獠牙。 “普通程度的六阶兽牙好办,但至阴至邪的类型实在罕见,我手头没有合适的,不过我家在其他国度的店铺应该有,我可以派人回去问问,至少要等两个月的时间才能运过来,不着急的话,你们先留下定金。” 房石给出了一个期限。 牧青瑶可等不得两个月,只好作罢。 房石建议道: “郡主要兽牙想必是为了儒家开天门,我知道一个地方能得到,而且绝对是至阴至邪的六阶兽牙。” “什么地方有?”牧青瑶期待的问道。 “妖山之王,白玉蜘蛛的獠牙。”房石道。 牧青瑶听完就泄了气,告辞离开。 六阶巅峰妖兽的獠牙,她一个毫无修为的弱女子如何能拔得下来。 “白玉蜘蛛的牙,需要几颗才够。”云缺道。 “一颗足矣……你别去冒险!” 牧青瑶神色凝重的道:“妖山之王不是白叫的,那只凶兽盘踞妖山上百年之久,没人能猎杀,你刚刚七品正需要稳固境界,我不许你去冒险,我会想别的办法。” 云缺活动了一番筋骨,笑道: “我又不是正常的七品武夫,六阶妖兽而已,打不过至少我能跑,好多天没动刀了,手痒。” “太危险了,我怕你出事。”牧青瑶担忧道。 “我活着就是一场危险,等好消息吧,不过獠牙到手得给报酬才行,郡主应该知道,我这人无利不起早的。”云缺懒洋洋的道。 “七品武者想要再上一步,需要耗费巨额银钱,我给你市价再多加五成的报酬。”牧青瑶好心的道。 她知道直接给钱,容易打击到男人的自信,所以用了点小心机,打算在金钱上帮衬云缺,毕竟灵芸郡主是不缺钱的。 其实牧青瑶多虑了。 以云缺的脸皮程度,别说郡主给钱,就算街边乞丐给钱,云缺都照收不误。 “买卖归买卖,咱们这么熟了,正常价就行,不过除了银子之外得多加个报酬。”云缺神色古怪的道。 “多加什么报酬,你说,我都答应。”牧青瑶天真的道。 云缺捏了捏两只手,坏笑道:“再来两下!” 牧青瑶一张俏脸顿时霞飞双鬓,红得像个苹果。 “坏人!” 牧青瑶瞪了眼云缺,爽快的道:“成交。” 云缺呵呵直笑。 本来也打算去妖山猎杀那只白玉蜘蛛,结果平白多了一份好处。 回想起刚才的手感,云缺强忍住流口水的冲动。 把牧青瑶送回鸿儒殿,云缺途经演武殿的时候,正好看到许闲云在授课,于是忙不迭的换上演武殿学子服混了进去。 这位先生实在脾气古怪,都半夜三更了居然讲课。 坐好后,云缺发现自己身上演武殿的学子服有点多余了。 周围一群演武殿的学子,基本没一个不认得他的,全对他横眉立目。 云缺一点不在乎,坐的笔直,仔细听讲。 今天许闲云讲的是拳法。 赤炎拳! 讲完后,许闲云亲自示范一次。 一拳轰出,竟砸出一片烈焰来! 在场的学子无不惊呼连连。 云缺看得如痴如醉,这才是武道强者该有的身手,拳震五行! 武夫给人的印象,永远是粗鲁莽撞,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平日里出口成脏,大吼大叫。 之所以这种印象,因为大多低阶武者的确如此,武道最适合那些没什么天赋的汉子,只要身体不差,再下点苦工就有机会成为九品武者。 而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动辄飞天遁地,法术更千门百类,施展出来不仅威力惊人,还美轮美奂,洒水成冰,剑出如虹。 其他派系最看不起的,其实并非武夫的战力,而是武者的攻击范围。 人家离着远远的扔法术,你们武夫碰不到人家,只能挺着挨打,好似受气的野狗,无能狂吠。 在看到许闲云施展赤炎拳之际,云缺明白了一点。 武者,也能用出无限接近法术的招式! 以许闲云砸出的那片烈焰来看,至少能覆盖他周围三丈方圆的范围。 加上武者矫健的身法与速度,在对敌之际,这一招赤炎拳如果施展得当,足以瞬杀十丈内的敌人! 尽管算不得多远,但比起刀剑的长度,已经足够惊人了。 刀剑的刀气剑气虽然也能离体攻击敌人,但说到底仅仅是武者自身的气机凝聚,威能远远不及刀剑本身。 可赤炎拳不同! 那是真正的烈焰,五行之力当中的火灵力! 云缺估计许闲云没出全力,毕竟这里是学堂,周围全是学子,许闲云的那一拳,威能应该还会更强。 离开演武殿之后,云缺决定开始修炼赤炎拳法。 对战时用不用得上先不说,这招关键能唬人呐,一拳砸出一片火焰,云缺都能说自己是道门修士! 唬人的能力,在云缺看来可比拳法本身的价值高得多。 回到西楼,墨老正坐在大厅里喝茶。 大半夜的喝茶也不怕睡不着,云缺腹诽了一句。 比起白天睡觉晚上授课的演武殿先生,墨老基本白天晚上都不睡,跟个老游尸似的。 “天牢里刚死个七品武者,想着您老应该用得上,就给带回来了。”云缺道。 “看过了,还不错,炼制一番应该能保存八品战力。”墨老满意的点点头,道:“等炼好了,你拿去练手用。” “多谢墨老。”云缺道谢后,随口问了句:“墨老能否看出尸体的死因。” “蛊虫所杀。”墨老道。 “蛊虫?难道不是神魂受损而亡?”云缺疑惑道。 “死因的确类似神魂受损,但不是。”墨老品着茶道。 “蛊虫在尸体什么地方?我仔细验过,还切开检查了内脏,毫无发现。”云缺道。 “你才验过几年尸,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已。”墨老哼了声,道:“蛊虫在死者的脑子里,细如针芒,从头发根儿进去的,你能将尸体所有头发都检查一遍么。” 云缺听得十分震惊,并且大为佩服。 姜还是老的辣! 墨老验尸这一手,不服不行。 得知负易的真正死因,云缺不由得疑惑不解。 蛊虫到底是负易押入天牢前就被种下,还是在天牢里被人动的手脚? 如果是后者,那么杀人凶手,就在天牢才对,正对上姜熵的说法! 而天牢里,云缺知道有一个人会用蛊虫。 阿梅! 但阿梅与负易应该没什么仇怨才对,她没有杀人动机。 一时理不清头绪,云缺不再多想,大睡了一觉。 天亮后,准备去刑部吃免费早饭。 一出西楼,发现门口围着一群人。 为首的屠苏一看到云缺,顿时大呼道: “神人出来了!快来看神人呐!” 云缺都懵了。 回头看了看,大厅里空荡荡,就自己一个人。 “哪有什么神人!再看揍你们!” 云缺一声怒吼,围观的学子呼啦一声散去。 原地剩下屠苏和满申,两人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虔诚之光,看得云缺直恶心。 “说清楚,谁是神人?”云缺掐住屠苏的脖子质问。 “你、你呀!”屠苏无比崇拜的道。 见云缺瞪起眼睛,屠苏急忙解释道: “消息都传开了,说你昨晚在游子湖撒了一泡尿,结果把传说中的神兽给滋了出来!你不是神人是什么!你比我们草原的天神都要令人敬佩!” 云缺听得瞠目结舌。 把屠苏掐得脸红脖子粗喘不上气来,才得知真相。 由于腾蛇没有散发任何气息,学宫内的先生们并不知情,不过有几名当时在湖畔附近的学子看到了灵尊的身躯,于是消息很快在学宫散播开来,引起一阵轰动。 传闻这东西,三人成虎,越传越离谱。 先是传闻云缺在游子湖边打斗惊扰了神兽,后来演变成云缺在湖里洗澡,之后传成云缺在湖里洗脚,再后来越传越邪乎,最后变成往湖里撒尿。 云缺都听呆了。 他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的传说也能流传在千年学府! 天牢。 云缺沉着脸走进阿梅的牢房。 “负易,是不是你用蛊虫杀的。”云缺沉声问道。 阿梅的神态恍惚了一下,现出不解之态,道:“我不认得。” “刚关进来的犯人,我查过了,死于蛊虫,整个天牢里,只有你会用蛊。”云缺盯着对方道。 “不是我。”阿梅摇头道。 “不承认也行,刑部已经设下计策引穹舞离开学宫,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你妹妹只要走出学宫一步便会被缉拿归案,今天你们姐妹终于能在天牢团聚了,等年底一起问斩。”云缺道。 阿梅一听神色骤变,哀求道:“别让她离开学宫!求求你!” “求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个小小的提刑官,天牢死了囚犯,害得我背锅,我现在自身难保,哪有心思管你们姐妹的烂事。”云缺道。 “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阿梅直接承认道。 “承认了?你为什么杀负易。”云缺问道。 “我……我恨他!”阿梅低着头道。 “承认就好,负易是皇城校尉,当初抄你家的时候,他没少虐待你们姐妹,是不是这个原因让你记恨在心,终于等到机会杀他报仇。”云缺道。 “是!所以我要杀他!”阿梅低着头道。 “是个屁!” 云缺伸手掐住阿梅的下颏将其脸睱仰了起来,没好气的道: “负易是八山城的守将,跟你家八竿子打不着,你连人都不认得,承认个什么劲儿,诈你一下就上当,笨得像猪。” 第125章 一边求学一边生娃 云缺之所以来诓骗阿梅,是因为负易之死,他只知道阿梅会用蛊。 但如今一看,阿梅绝非凶手,杀人者另有其人。 关心则乱,涉及到亲人的危机,阿梅的反应算作正常,但云缺总觉得对方的心机比以往差了太多,骗一下就上当,根本不像以前那个冷血的阿梅。 “刑部到底会不会抓她?”阿梅急切的问道。 “暂时不会,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脑袋都要掉了还惦记别人,你们家有没有遗产之类,或者值钱的东西。”云缺道。 “做什么?”阿梅听得一脸不解。 “报酬啊!我想点办法把你弄出天牢,你总不能一个铜板不出吧。”云缺解释着,伸出五指道:“少说这个数,否则没戏。” “五百两?”阿梅道。 “五万两!”云缺道。 一粒悟道丹,房石那边售价三万五千两,云缺可不打算自己出,亲兄弟都得明算账,何况是阿梅了。 “我拿不出那么多钱。”阿梅低落下来,垂下俏脸。 “四万两也能商量,最低不能少于三万五千两,否则你只能自己等死。”云缺道。 阿梅不再说话,沉默不语。 云缺不耐烦的道: “给我个准信儿,你到底能拿出来多少?” 阿梅抬起头,显得十分可怜的竖起一根葱白手指,声音很轻很轻的道: “一百两……” 云缺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叹气道: “买棺材够了。” 阿梅紧紧的抿着唇,低声道:“穹家什么也没留下,并无遗产,我没有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便做推磨的鬼,我虽然同情你们姐妹的遭遇,但咱们俩的交情,不值三万两,抱歉啊,告辞。”云缺道。 “我会还你!我发誓!” 阿梅再如何冷静,此刻也被激发出心里最后的求生欲。 “多久能还,如果你还不上呢?欠账这种事,我心里有阴影。”云缺道。 “三年之内!我一定能还上!”阿梅道。 “时间太长,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三年,至多一年,三万五千两白银。”云缺道。 “好!”阿梅认真的点头道。 “还不上的话,该怎么办,你总不能空口白牙就借走三万多两银子吧。”云缺道。 “若还不上,我把自己抵给你!此生做牛做马,绝无怨言。”阿梅道。 “抵给我当丫鬟么?我还得管你吃喝,你知不知道三万多两银子能买多少个丫鬟?至少几百个!便宜点的能买上千个丫鬟!”云缺道。 阿梅沉默了稍许,倔强的仰着脸道: “上千个丫鬟加起来,也不如我好看。” 这下云缺无话可说了。 确实,眼前这个是祸水级别的,城里那些丫鬟可比不了。 “好吧,姑且信你一次,一年还不上,你就归我了,来,画押。” 云缺从怀里拿出一份卖身契。 阿梅接过来看了看,上面仔仔细细写明了一年的年限与归还的银两,如若不还,以身抵押。 看完后又气又恨又无奈。 原来人家早就准备好了卖身契,只等她按手印呢。 她很想撕毁这张可恶的卖身契,可又舍不得,因为这是她能否活下去的唯一契机。 在天牢里,除了云缺之外,阿梅看不到半点希望。 等阿梅按了手印后,云缺将卖身契收好。 平白救人,他可不干。 想要让云缺干活,必须拿钱来说话,这是云缺一贯的行事作风。 放衙前,提前找到侍郎上官鸿途告假。 得知云缺要参加妖山试炼,上官鸿途很痛快的点头答应,并笑着鼓励了几句。 学宫学子,前途无量,这是公认的,上官鸿途自然也不例外,对云缺的仕途十分看好。 今晚的学宫,异常热闹。 大家都在议论着明天的试炼,更有许多人互相招呼着组队,等明天到了妖山一同行动。 学宫里最忙的人,要数房石。 房石忙得不可开交,找他买东西的人排起了长队。 路过的时候,云缺发现房石这边买东西的以女学子居多。 这些女学子平日里温柔腼腆,但今晚全都浑身杀气,摩拳擦掌,好像明天要上战场似的。 为了个养颜丹,至于么…… 云缺回到西楼,将炼尸小蛇装好,准备明天带上。 这玩意看着不起眼,没准有用,探个路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可惜眼珠没了,否则效果肯定更好。 又将七叔送的香囊贴身收好。 以云缺现在的七品战力,加上堪比六阶妖兽的骨骼强度,动用妖刀的话,斩杀六阶妖物不难。 但白玉蜘蛛有剧毒,不好对付,七叔的驱毒香囊必不可少。 “最好再弄套盔甲之类的东西。” 云缺暗自嘀咕道。 六阶巅峰的蜘蛛类妖兽,自己从未对战过,不能大意。 稳妥起见,弄套护身甲胄比较好。 去房石那边瞧了眼。 排队的足有几百号,估计到半夜也轮不到自己。 云缺没去凑热闹,来到演武殿,找梅钱借盔甲。 梅钱的那套盔甲从来不离身,尤其护心镜,睡觉都带着,云缺看不出那盔甲的等级,但肯定是好东西。 梅钱得知云缺的来意后,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就俩字。 没门! “那么小气呢,算我租的行了吧,只租一天,你开个价。”云缺道。 “别说一天,一会儿也不行!那是我家先祖留下来的遗物,谁也不借。”梅钱义正言辞道。 “凡事都有商量嘛,我出二百两,行了吧。”云缺道。 “不是钱的事儿,你家先祖遗物会往外借吗。”梅钱怒道。 “少来,只要价钱合适,你祖宗的骨灰你都能卖,一口价,五百两!”云缺道。 “不用白费口舌,五千两也不借!”梅钱道。 “一千两,最后机会,银票在这,一手盔甲一手钱。” 云缺果然拿出一千两的银票,不过攥得紧紧的,对方真要交易,他直接反悔。 傻子才用这么多钱借一副盔甲,云缺只是在试探而已。 “有钱你自己去买一套,灵匠殿就有卖的,别来烦我!” 梅钱不理云缺,钻进书楼消失了身影。 云缺将银票收好,低语道: “一千两够你拼命一次,居然不要?盔甲里肯定有问题!你个梅老六,居然有秘密瞒着我,有机会看我不把你那护心镜挖出来,瞧瞧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既然梅钱说灵匠殿有盔甲卖,云缺顺路去了一趟。 灵匠殿作为学宫十二殿之一,是一处比较特殊的存在,传授锻造、炼器方面的学问,以打造各种武器盔甲而闻名。 除了武器盔甲,灵匠殿还涉及各类建筑,比如皇宫的宫殿,各大城池的城墙,豪门大户的府宅,形态各异的雕像,一些昂贵的家具,甚至锅碗瓢盆都有所传授。 当然不是普通人家用的锅碗,都是些珍贵材料炼成,大户人家才用得起。 灵匠殿的匠人遍布天下,学成者都可扬名一方,成为受人追捧的能工巧匠,一辈子吃喝不愁。 据说学宫正门惟妙惟肖的儒圣雕像,就是灵匠殿的强者所打造。 天祈学宫范围太大,云缺在前往灵匠殿的途中经过一处小水池,搭着小桥,旁边建着两人高的假山,这种古典的景致在学宫里到处可见。 一个三四岁大,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娃正坐在水池边打瞌睡,小脑瓜一点一点,晃晃悠悠看起来很危险,容易掉进水里。 云缺觉得奇怪。 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个小娃娃无疑。 学宫里居然有这么大点儿的娃娃? 随后云缺恍然大悟,自语道: “这帮学子真不浪费时间,一边求学一边生娃,等娃儿长大了还能在学宫里免费听课,好算计啊!” 云缺出于好心,走过去拎着脖领子将女娃提起来,放在离水池远些的地方,省得对方掉水里出现意外。 小女娃被惊醒。 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是招人喜欢。 云缺决定好事做到底,温和的道: “小妹妹,迷路了吗,你爹娘是什么学殿的学子啊,别怕,哥哥带你回家,只收你二两银子的带路费,找到你爹娘记得让他们拿钱哦。” 小女娃瞪着大大的眼睛,张着小嘴儿,一时都听愣了。 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眼前这家伙,肯定穷疯了…… “我家在灵匠殿!”小女娃声音清脆的道。 “你是灵匠殿的啊,那正好,我要去买点东西,顺路,跟我走吧。”云缺拉着小女娃走进灵匠殿区域。 “你要买什么?”小女娃面无表情的道。 “买件护身盔甲,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卖的吗。”云缺道。 “巧了,我家就卖护身盔甲。”小女娃道。 “是吗,到时候让你爹娘给我打个折扣,哥哥这么好心送你回家,你说是吧。”云缺道。 “没问题,肯定给你打个大大的折扣。”小女娃表情古怪的道。 灵匠殿的构造十分奇特,一个宽敞的广场四周,修建着一圈上百个石屋,大小不一,里面大多燃着火焰,铁锤落下的响动络绎不绝,叮叮当当,很是嘈杂。 在小女娃的指认下,云缺走进其中一个最大的石屋。 这里灯火通明,如同一座石头宫殿,四周环绕着十余个巨大的火炉,不少学子正在锻造东西,闷头打造。 小女娃走进大殿后,周围正锻造的学子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朝着小女娃躬身施礼,口称先生。 云缺正四处观看呢,听到先生俩字,豁然一愣。 随后目光茫然的缓缓望向小女娃,心里蹦出了一个名字。 孔气气! 灵匠殿先生! 学宫十二殿的先生,名讳都在册子里,任何学子都可观看,云缺自然早知道各殿先生的大名。 云缺只知道灵匠殿先生孔气气是个女人,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娃! 小女娃甩开云缺的手,坐在一张最大的石头椅子上,居高临下冷漠道: “我到家了,你想买盔甲是吧,正好我这有一套最适合你!” 说罢从一个丢弃无用之物的箱子里,拿出一套破破烂烂的盔甲。 这盔甲已经不能叫甲了,应该叫网,大窟窿套着小窟窿,所有布料加起来估计连二两都没有。 孔气气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晃着小脚丫道: “刚才说好了,给你打个大大的折扣,收你二百两。” 云缺暗呼倒霉。 也不知谁手艺这么好,能锻造出残次到这等程度的玩意。 “学生刚想起来,我不需要盔甲,这就告辞了。” 云缺毕恭毕敬的道,说完转身就跑。 结果没出两步,轰鸣声大起。 石屋门口落下一层厚重的石门,将通道封死。 孔气气抱着肩膀,老气横秋的道: “别小看这套金丝甲,以上品材料岩金锻造而成,六阶妖兽也扯不断,只是炼制的过程出了点小意外,变成瑕疵品,我看你很需要这套盔甲,刚才的带路费扣除,你再拿一百九十八两银子,盔甲就是你的了,不买的话,留在灵匠殿劳作一年方可离开。” 云缺面无表情的干笑了两声。 扯不断有什么用,关键它根本防不住啊! 云缺还能说什么,破财消灾呗。 谁让自己的一片好心,被人家当做驴肝肺了呢。 交了银子,这才走出灵匠殿,云缺没心情再找房石询问甲胄,直接返回西楼睡觉。 出师不利。 还没去妖山呢,先赔了二百两银子。 灵匠殿内,小女娃形态的先生孔气气仰天大笑,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得意道: “敢跟我要二两银子带路费,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天底下没人能占我孔气气的便宜!” 旁边的一众灵匠殿学子大多张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无奈神态,最后齐齐叹息。 这位先生哪都好,就是修炼的功法副作用太大,不仅外表会变成娃娃,好像连心眼也变少了。 残破的金丝甲的确没用,但那是珍贵的岩金炼制,别看破成那模样,拿出去当做材料卖也至少几千两银子呢,这下好,不到二百两,让先生给卖了。 简直血亏…… 午夜,月明之际。 缥缈楼内起伏着一种玄奥中透着莫名诡异的气息。 盘坐于蒲团的凌妙清秀眉紧锁,精致无瑕的俏脸上起伏着一种奇怪的潮红。 一身道袍犹如狂风中的柳叶,飘摆不定。 很快,凌妙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痛苦的神色,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这位女子国师取出一个瓷瓶,将三粒丹药吞服。 “玉玺尚在皇城,大晋国运却衰退到如此地步,已经压制不住业火了……” 凌妙清大口呼吸着空气,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良久才好转一些。 “心魔大劫实在可怕,需要耗费九成修为才勉强压制,再继续下去,境界恐怕要跌落。” 凌妙清紧蹙秀眉,神态凝重的自语道:“幸好多年前做了一份准备,明日得走一趟妖山。” 同一时刻。 司天监高耸的观星台上,一袭青衣盘坐于满天星辰之下。 一张古老的棋盘,静静的悬浮于吕青面前。 棋盘上,是一局残棋。 吕青的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缓缓探出手,拾起一枚棋子,将其往前走了一步。 落子无声。 第126章 妖山试炼 妖山,原本是一片荒凉之地,位于天祈城以北百里外。 多年前此地妖物泛滥,周围村镇经常被妖物袭击,后被天祈学宫以大阵封锁,将其当做一处学子们的历练之地,形成了一年一度的妖山试炼。 妖山不止一座山,由一片山脉构成,方圆数十里的范围。 在没有大阵笼罩之前,妖山附近人烟罕至,自从有了大阵,妖山里面的妖物出不来,山脚下逐渐繁华起来,形成了一处小镇,取名为妖山镇。 妖山镇里客栈居多,到处能看到小商小贩,而且生意十分不错,经常有皇城里的富家子弟前来妖山镇观妖。 由于大阵存在,山内又妖物繁多,经常能隔着法阵近距离看到各种妖物。 普通人可没有这种观妖的机会,遇到了非死即残,不过在妖山镇却能实现,以至于小镇上的生意愈发兴隆,有不少人直接将妖山镇称之为观妖镇。 尤其到了每年的年底,天祈学宫妖山试炼的日子,妖山镇上的客栈早早就被订满,大批游客涌入其中。 平常只能观妖,今天将有机会看到学宫学子们斩妖的英姿,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对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来说绝对不容错过。 清晨。 妖山镇外霞光万道,数之不尽的各类法器在半空划出各种颜色的轨迹,从地面看去美如朝霞。 有脚踏飞剑的道门修士,有乘坐飞舟的儒家修士,有盘坐袈裟的佛门修士,各类法器在此刻争相斗艳,速度奇快。 飞行的手段,各派系的修行者均可动用,只要有一件适合腾空的法器,就有机会施展出令凡人向往的御空飞行之法。 道门有御剑之术,儒家有笔墨乘风,众多学宫学子们各施手段,都想在今天展现一番自己的修为。 即便那些不会飞行法术,又没有飞行法器的学子,也大多各展其能,有的乘坐傀儡,有的驾驭驯化的妖兽,还有的利用短距离传送法阵,或是千奇百怪的遁法赶路。 总之这次妖山试炼,尚未开始,众多学子们就暗暗比拼了起来。 谁赶路的速度最快,谁的身法最好,谁的手段最赏心悦目,都是比拼的内容之一。 如此难得的景象,令妖山镇内众多普通人津津乐道,小镇内惊叹声此起彼伏。 当好看的飞行队伍过后,妖山镇的地面随之震动起来。 第一次来小镇的人,肯定会惊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住在这里的百姓则安稳如常,都知道接下来抵达的,该是那群不会飞的武夫了。 宽敞的官道远处,一片黑影快速接近,学宫内数千的武夫学子吭哧吭哧闷头狂奔。 没办法。 别的派系都会飞,武夫只能在地面跑。 每当妖山试炼,学宫内的武夫都觉得是一次丢脸时刻。 于是狂奔的时候全都动用气机,速度又快,脚步又沉,远远看去好似千军万马在发动冲锋。 屠苏和满申混迹在队伍当中。 每当妖山试炼,他们俩才敢跟着众多学子出城,别看城门口就贴着通缉令,但学宫学子一起出城,城门口的守卫是不敢盘查的,只要穿着学子服即可畅通无阻。 一年才能出城一次,屠苏和满申本该高兴,可这两人此刻郁闷不已,一边跑一边回头。 在队伍最后面,云缺正骑着一匹快马不紧不慢的跟着,悠哉的模样好似出城踏青。 “凭什么你有马可骑?” “凭什么我们用脚跑?” 两人郁闷道。 “谁让你们不是官儿呢,刑部里的好马多得是,你们也可以去骑一匹。”云缺呵呵笑道。 一百里路,对武夫来说不算事儿,但有马总比跑着去的强,所以云缺早早就去刑部弄了匹好马,用来代步。 此时云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一片闷头冲锋的武夫,好像一群蛮牛,他自己在最后面骑着马,像个赶牛的。 梅钱从人群里跑了过来,跟在云缺的马匹旁道: “捎我一路!” “不捎,我的马儿是祖传的,跟你那身盔甲一样,只能驮着我一个人,谁也别想坐。”云缺道。 梅钱气得咬牙切齿道:“你个小气鬼!我腿快断了,跑不动!” “跑不动好办呐!我帮你一把。”云缺说着扬起马鞭,朝着梅钱抽了下去。 梅钱一蹦多高,差点摔个跟头,大骂不断,云缺则反唇相讥,听得屠苏和满申还以为这二位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一路谩骂中,抵达了妖山脚下。 云缺将马匹留在妖山镇,找了家客栈给了十个铜钱让其帮忙照看马匹。 刑部的马都不错,弄丢了得赔不少银子。 小镇外的山脚下,汇聚了上万学子,人头攒动,热闹不已。 宋道理站在人群最前方,黑着一张脸,无时无刻都是严肃表情,好像根本不会笑。 等时间一到,宋道理咳嗽了一声,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妖山试炼正式开始,以一天为限,日落之前必须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众多学子纷纷称是。 随后宋道理走到大阵前,一掌拍在身前的虚空。 轰鸣声骤然出现! 在宋道理面前,一道流光凭空浮出,随后扩展开来,形成一处数丈宽的通道。 学子们相继走进法阵当中。 大多人都是沉默而行,唯独演武殿的一群武夫大呼小叫,跟一群凶兽似的往里冲,把其他学殿的学子都给挤到旁边,看得宋道理直皱眉。 走进妖山的那一刻,云缺睁大双眼,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眼中是久违的神采。 屠苏和满申在旁边看得好奇,也学着云缺使劲吸气,结果什么味道也没有。 “闻什么呢?” “花草香气?” 两人狐疑的问道。 “妖气,好久没闻到了。”云缺唏嘘道。 他这话说完,旁边的人都投来古怪的目光。 头次见到有人爱闻妖气的,这癖好实在奇怪。 但更奇怪的还在后面。 当云缺穿上从灵匠殿买来的金丝甲之后,周围人的目光从古怪变成了惊奇。 屠苏捏了捏金丝甲,满脸疑惑道: “你要打鱼去吗?为什么带个渔网?” “这是宝甲,你懂什么,没见识。”云缺道。 “我知道!肯定叫渔网甲!专门捞鱼用的!”满申恍然道。 “我看你们俩像鱼!两条傻鱼!”云缺没好气的道。 房石就在附近,看到云缺凑了过来道: “云师弟这件甲胄很奇特,好像炼制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不过材料实属不错,精纯的岩金啊。” 买卖人说话果然好听,云缺心说这不是炼制出了问题,这根本是炼废了。 “岩金,值钱么?”云缺问道。 “当然值钱!一两岩金大约价值三千两白银,云师弟这件甲胄估计没多少防御效果,如果卖的话,只能单纯当做材料,我可以出五千两回收。”房石道。 “这玩意值五千两?”云缺惊讶起来。 自己花了不到二百两买的,本以为被坑了,没想到占了天大的便宜。 “当然,若云师弟觉得不划算,我可以再加二百两。”房石道。 “等我想卖的时候再找房师兄。”云缺客气了一句,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云缺觉得灵匠殿的先生孔气气,不仅人儿不大,脑子好像也不太够,只觉得卖给自己个破烂甲胄,却没计算炼制甲胄的材料钱。 如果经常这么算账的话,那灵匠殿简直是赚钱的宝地啊! 不用干别的,去收破烂就行了。 学子们进入大阵后,开始蠢蠢欲动,做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丛林,树木高耸,远处是起伏的山脉,时而能听到妖物的吼叫声远远传来。 哗啦啦! 林间忽然出现响动,紧接着一头硕大的猛虎冲了出来。 这头猛虎高有丈许,身上花纹犹如金色花朵,凶悍中透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八阶妖兽金花虎!” 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八阶虎类妖兽可不好对付,八品境界的修行者需要谨慎应对,连七品修士也不能掉以轻心。 金花虎看着凶悍,可虎眼中却浮现着惊慌之色,它刚冲出丛林,身后的地面随之震动起来,一头庞然大物紧随着出现,硕大的鼻子一拱就将金花虎撞飞了出去。 八阶妖虎哀嚎着跌落远处,摔得不轻,爬起来一瘸一拐逃进丛林。 拱飞金花虎的,是一头体型更加庞大的野猪妖,浑身灰色长毛,獠牙如长枪般锋利,壮硕的猪鼻子犹如撞击城门的攻城槌,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这头硕大的野猪妖居然追杀着金花虎! 野猪妖发现面前的一群人类,顿时暴躁起来,口中发出低沉咆哮,后腿不断蹬着地面,随时会发动冲锋。 “七阶妖兽!” “大家小心!” “是七阶巅峰妖兽撼山猪!” “这是头猪王!附近肯定有猪妖群!” 学子当中有人认出猪妖,一时间惊呼大起。 妖山区域,越往深处越危险,外围大多是九阶八阶的低等妖兽,七阶的很少见。 不料今天大阵刚开,就出现一头七阶巅峰的猪王。 一猪二熊三老虎,这句民间谚语在妖族中也适用,野猪类的妖兽,战力绝对在虎妖与熊妖之上,极为可怕。 不少七品武者面对七阶猪妖都会选择避开。 撼山猪皮糙肉厚,很难杀死,又力大无穷,哪怕被猪鼻子撞一下都有生命危险,除了武者,其他修炼体系的修士直接会被撞死。 这一点从刚才那头金花虎的状态即可看得出来。 一众学子正犹豫着谁先出手之际,云缺动了。 “猎妖开始!” 云缺一声低喝,狂奔而出,直奔撼山猪而去。 他这番冲锋的举动,看得所有学子无不佩服。 “看看人家百花殿!真猛啊!” “一个人就敢独斗七阶猪王,我服气了!” “鲁莽的武夫,猪王那么好对付么,他这次非得吃个大亏!” 学子们在议论中,发现云缺的出手方式十分古怪,到了撼山猪近前腾身跃起,一脚踩在猪王脸上,随后第二脚踩在猪王背上,接着人家一跃而下,风一般冲进丛林消失了踪迹。 原地,撼山猪王与一群学子全都怔住了。 都以为云缺要去对付猪王,结果人家只是赶路。 很快,猪王清醒过来,将怒火撒在面前的学子身上,咆哮着冲向人群。 一时间众多学子乱成一团。 第127章 好长的腿 云缺的确在赶路。 别的妖兽他没兴趣,想要稳得第一,必须猎杀白玉蜘蛛才行。 云缺有自知之明。 以他一个人的战力,肯定比不过那群对养颜丹红了眼的师姐们。 一路疾行,云缺直奔山脉深处的一座山峰。 妖山有地图,标注着白玉蜘蛛的栖息地就在最高的山峰之内。 行进间,云缺大为感慨。 难怪叫妖山,丛林里的妖兽是真多,几乎百余丈就能遇到一头。 为了节省时间,云缺遇到妖兽直接冲过去,身后聚集起一大片各型各样的妖兽猛追不放,足有数百头。 抵达最高的山峰后,身后追赶的妖物纷纷停步,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不敢再追。 歇口气,云缺打量一番眼前的山峰。 十分陡峭,高有百丈,如一柄利刃般直插天穹。 云缺绕着山峰走了一圈,没看到有洞窟之类的存在,于是开始攀爬,在半山腰一片悬崖处发现一处山体裂痕。 裂痕是横着的,很扁,需要弯着腰才能进去,在山下看不到。 好似一张扁平的大嘴,其内昏暗无光。 鼻翼动了动,云缺点头道: “很重的妖气,就是这里了。” 随后弯腰钻了进去。 越往里走,四周越发狭窄,最后只能侧着身子行进。 幸好云缺不胖,换成屠苏满申那种壮汉,钻都钻不进去。 挤过了狭窄区域后,空间逐渐开阔起来。 头顶时而有一束阳光落下,在昏暗的地底形成一道道细小的光柱,虽然能照亮点四周,却显得更加阴森。 光柱从山顶的开裂处而来。 这座山峰不知为何会有许多小洞。 云缺仔细看了看。 头顶的那些小洞大致儿臂粗细,绝非剑洞,类似长枪贯穿后形成。 云缺知道那些小洞的由来。 不是长枪所为,而是蜘蛛妖物的鳌肢扎出来的! 云缺仰着头,暗自惊讶道: “好长的腿啊。” 能扎穿山腹的长度,至少要十丈开外! 由此判断,白玉蜘蛛的鳌肢,一只就有十丈长! 云缺谨慎起来。 妖力运转,左眼铺上一层血色。 又将炼尸小蛇取出,控制其在前面缓慢爬行,用来探路。 如果惊动了白玉蜘蛛,小蛇可以作为诱饵,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 随着行进,周围变得愈发昏暗,头顶的光柱逐渐稀少,最后彻底消失。 云缺脚步很轻,终于抵达了山体最深之处。 有血瞳加持,四周的黑暗对云缺来说如同白昼,看得一清二楚。 这里是一片宽敞的山腹空间,曾经应该是天然的石窟,后来被蜘蛛妖兽重新挖掘过,当做巢穴。 周围石壁上挂满了蚕茧般的东西,里面都是妖兽,被蛛网层层裹住,是白玉蜘蛛捕猎的食物。 其中有的还活着,时而晃动一下,发出渗人的低沉哀嚎。 地面凹凸不平,遍布着大小不一的石笋。 云缺仔细的搜索着,很快发现了一个颇为奇特的东西。 在洞窟中心,有一座很大的石墩,其上摆放着一块水缸大小的白色玉石,晶莹剔透,润泽无瑕,犹如一块天然的极品玉矿,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普通人看到这块硕大的玉石,肯定会生出贪念,将其搬走据为己有。 可一旦接近,便会成为那块‘玉石’的食物。 因为玉石上呈现出一些其他的东西。 合拢的一对螯牙,一双与白玉同色的眼球,还有那玉石上极为不起眼的一层绒毛,与连接在八个不同方位的漆黑螯肢。 云缺一眼看出玉石的真相。 白玉蜘蛛的本体! 这头蛛妖的本体其实并不算大,但八条螯肢却极长,无声无息的弯曲在四周,好似八根石柱,在黑暗里很难发现。 看到白玉蜘蛛的全貌后,云缺皱了皱眉,觉得有点棘手。 无需动手,单凭外表即可衡量出一头妖物真正的战力。 绝非体型越大越厉害,反而是越小的妖兽,越难缠。 白玉蜘蛛的本体类似水缸大小,在外面那些妖兽当中算得上最为小巧,但其爆发出的力量,绝对非同小可,否则也不会被冠以妖山之王的称呼。 看来得动用妖刀了,云缺暗暗沉吟着,继续观察地势。 这里是战场,是蜘蛛的老巢,云缺必须将地形了解清楚,做到万无一失才能动手。 正观察的工夫,在云缺藏身处的对面,空间忽然出现波动,紧接着现出水纹般的一层暗淡光幕。 嗯? 云缺惊疑起来,以为自己被白玉蜘蛛发现,随之做好了战斗准备。 但很快云缺发现不对。 白玉蜘蛛并没动。 好像毫无察觉。 很快,那层光幕中竟走出一道女子的身影,一身道袍,长发束在脑后,装扮简简单单,可容貌美得惊人。 一双剪水之眸清澈如溪,精致的五官浑然天成,美如玉雕,道袍朴素却难以掩盖那曼妙身姿,女子缓步而行,从光幕中走出,犹如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绝色仙子。 看到女人的那一刻,云缺错愕不已。 这人他认得! 一次大朝会结束散朝后,此人姗姗来迟,非但没人怪罪,文武群臣都对其毕恭毕敬,连皇帝殷子受都对其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国师!” 云缺在心里嘀咕道:“她怎么来妖山了?” 云缺实在想不通,国师凌妙清为何会出现在妖山的山腹之内。 而且看样子,好像朝着白玉蜘蛛而来。 凌妙清的出现,并未惊动白玉蜘蛛,仿佛那道玲珑有致的身姿只是个虚无的幻影。 凌妙清缓步走到白玉蜘蛛近前,抬起左手,纤细的五指上起伏着玄奥的气息波动。 随着凌妙清的动作,白玉蜘蛛竟缓缓漂浮起来,现出了石墩上的两颗白色玉石。 那玉石如拳头大小,色泽温润,像极了两块美玉。 但云缺知道那不是美玉,而是蜘蛛卵! 原来国师此行,是为了此物而来。 云缺猜不到国师取走蛛卵有何种,反正只要不抢走白玉蜘蛛,与自己就无关。 云缺躲在暗处,等着国师离开在动手。 凌妙清左手悬着,施展法力托起妖兽,右手抓起两枚蜘蛛卵,整个动作轻灵随意,仿佛那六阶巅峰妖兽在其面前不过是空气而已。 拿起蛛卵后,凌妙清满意的点了点头。 刚想放下白玉蜘蛛,忽然她的脸上升腾起一缕不正常的晕红,身上的气息也瞬间混乱起来。 意外的出现,终于惊醒了白玉蜘蛛。 一双硕大的眼珠在本体上睁开,妖气豁然大起! 当白玉蜘蛛发现蛛卵被盗,顿时狂暴起来,张开獠牙,凶猛的咬向凌妙清。 凌妙清向后飞退,同时单手掐动法诀,施展出法术,将白玉蜘蛛冻在原地。 云缺在暗处只管看热闹。 反正与自己无关,你国师来偷蛛卵,结果被发现,大蜘蛛肯定暴怒异常,免不得一场恶斗。 云缺打算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最后渔翁得利。 只要国师将白玉蜘蛛重创,然后带着蛛卵离开,那自己就省事了,不用动手白得了妖山第一名。 反正国师不是学宫的人,她自然不会去学宫拆穿自己。 正想着美事呢,云缺渐渐发现不对劲了。 国师的冰封法术,很快被白玉蜘蛛冲破,随后蛛妖喷吐大片蛛丝结成一片硕大的蛛网,将凌妙清裹住。 凌妙清以法术反击,与白玉蜘蛛斗得不相上下。 不对! 云缺越看越疑惑。 国师可是大晋三柱国之一! 修为再低,也不可能低于五品,否则苏鸿山和白厌都能成为柱国了。 可凌妙清此刻展现出的实力,与六阶巅峰妖兽白玉蜘蛛相当,类似于六品巅峰,很难达到五品程度。 这是什么原因? 云缺疑惑不解。 难道国师是个唬人的,诓骗了皇帝? 转念一想不大可能。 殷子受进皇城的那一晚,吕青就在司天监,如果殷子受身边没有真正的强者,哪能如此轻易登上皇位。 牧青瑶曾经猜测,当晚国师与吕青交过手,至少两人见过面。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修为,根本不可能让吕青妥协。 很快云缺得到一个猜测。 国师绝对是修行强者,但今天不知为何施展不出全部修为。 从凌妙清脸上并不正常的晕红来看,云缺觉得这位国师的身体肯定出了问题,有可能走火入魔,或者中了什么奇毒。 由此推断下去,国师来盗取蜘蛛卵,很有可能用来疗伤! 云缺这边正猜测着国师的状态,白玉蜘蛛变得愈发暴躁起来,八条螯肢中的四条将本体支撑起来,而另外四条则疯狂攻击。 十余丈长短的螯肢,挥动起来霍霍作响,一击即可将山岩崩碎,力道惊人。 随着螯肢的疯狂扫动,云缺藏身的地方没能幸免,在轰鸣中碎裂开来。 这下云缺无处可藏了,他刚想退回通道里,结果被白玉蜘蛛发现,一片蛛网袭来,将出口彻底封死。 这还不算,白玉蜘蛛将云缺也当做了盗贼,一条螯肢豁然砸来。 云缺没办法之下,单臂一震,妖刀浮现而出。 一刀迎着螯肢斩去。 轰鸣大作! 云缺的力量已经够可怕了,结果白玉蜘蛛的巨力更加恐怖,一击之下,连着妖刀与云缺全给砸进了岩石里。 要不是云缺突破七品以妖魂融骨,这一下非得重伤不可。 从岩石坑里跳出来之后,云缺狼狈不堪,一身是土,懊恼之下他开始猛攻蛛妖。 地底洞窟之内,两人,一妖,陷入了殊死搏杀。 第128章 先生诚不欺我 地窟内,以白玉蜘蛛所在的石墩为中心,云缺与凌妙清各自在不同的位置恶战。 凌妙清面对着蛛妖本体大部分的攻势,云缺则与一只螯肢斗得难分上下。 云缺又不傻,自然只展现出七品实力。 能抗住六阶巅峰妖兽的一只螯肢已经不错了,杀敌主力当然得留给国师才行。 凌妙清看到云缺后,只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专心施展法术应对蛛妖。 这位国师脸上的晕红愈发严重,本体气息也越来越混乱,随之而来的,是法术的威能逐渐变小。 自从蜘蛛卵被夺,白玉蜘蛛一直处于狂暴状态,攻势猛烈,喷吐的蛛网将整个地窟全部封死。 而且蛛网越来越多,将有限的空间快速缩小。 等到石窟内尽数被蛛丝填满,这里将成为真正的死地! 云缺发现局面不利,再不拿出战力,自己要跟着倒霉。 没办法,云缺动用了妖力。 妖刀瞬间铺上血色! 云缺身形掠动,避开螯肢猛击,一跃而上踩着螯肢狂奔,几步抵达关节处,一刀斩落。 呼!! 刀风呼啸! 长刀划出一片血光斩下。 云缺以斩妖多年的经验,判断出白玉蜘蛛螯肢的弱点,就在弯曲的关节。 当长刀即将斩中之际,白玉蜘蛛的螯肢上突然浮现出一层白线。 那是蛛丝,瞬间将关节处裹住。 云缺这一刀仅仅斩断了蛛丝,螯肢丝毫无损。 于此同时,一股蛛丝闪电般袭来。 云缺脚下一震,以极快的速度跃起避开,跳落地面。 棘手! 云缺暗暗惊讶。 六阶巅峰妖兽果然难缠,尤其这种蜘蛛类的妖物,狡猾不说,几乎没有弱点。 刚才那一刀,几乎等同于六品武者全力出手,居然都没伤到妖兽。 若是正常的六品武夫,面对白玉蜘蛛绝对不是对手! 对面的国师变得更加虚弱,刚才还能与白玉蜘蛛斗得不相上下,此刻只能勉强防御,节节倒退,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撑不住了。 云缺目光一沉。 等国师一旦落败,那么白玉蜘蛛的本体肯定要全力攻击自己! 想到这里,云缺不在犹豫,决定动用刀法。 其实云缺还有个办法,只要放出妖刀里的妖爪,六阶的白玉蜘蛛未必扛得住。 但那样一来,自己的底牌会被国师得知。 云缺现在无法断定国师究竟自身出了意外,还是故意伪装成如此模样。 在凌妙清那等修行强者面前,自己的隐秘还是别展现为好,没准会惹来麻烦。 云缺抬起左手横在眉心,摆出了起手式。 随后一步踏出,再次跃上白玉蜘蛛的螯肢。 急掠间,云缺的气息变了。 如山的煞气豁然暴起! 妖刀之上的血色浓如墨染! 几步到了螯肢关节处,云缺突然旋身一转,以身体带动刀势,斩出了爆裂的一击。 “二断,精怪门!” 嗡!!! 这一刀犹如划出一轮血色的满月,汹涌的煞气与刀身完美融合,劈斩出一记蕴含着无尽煞气的狂斩。 传闻深山有精怪,有万般变化,可遁土、可隐石、可栖树、可融水,行踪飘忽,无处不在,极难斩杀。 断刀式的第二式,便是专门为深山精怪所创。 二断精怪门,断绝精怪所有可遁走之门,让其无路可遁,无处可逃! 咔嚓!!! 一刀之下,裹着蛛丝的螯肢关节处被硬生生劈斩开来。 吱吱吱!!! 白玉蜘蛛发出尖锐嘶吼,吃疼不已。 总共八条螯肢,断了一条虽然并不致命,但伤势可不轻。 白玉蜘蛛暴怒之下,分出两条螯肢猛攻云缺,想要扎死这个胆敢砍断它一条螯肢的人类。 云缺这边的重击,令国师压力骤减。 云缺本以为凌妙清会积攒力量,与自己配合斩杀蛛妖,结果没料到的局面随之发生。 凌妙清缓了一口气,抬手打出三张灵符。 分别是风、雷、火三属。 三张灵符等阶极高,炸起三种不同的威能。 狂风暴起,席卷着雷光电影,形成一圈龙卷,其内火光冲天,看起来威能惊人。 白玉蜘蛛的本体被龙卷风困住,一时挣脱不出,随后凌妙清转身朝着虚空连连点动,以双指画出一幅玄奥的图案,紧接着光晕浮现,虚空中开启了一面光门。 看到光门出现,云缺立刻知道国师的打算。 人家要逃! 云缺眼皮一跳。 打到这种地步,蛛妖完全狂暴起来,自己刚刚重创了蛛妖,结果凌妙清要跑。 云缺倍感无奈。 白玉蜘蛛的凶悍超出了他的预料,本以为有个帮手,自己省点力气,到头来还是得自己对付妖兽。 没办法,云缺只能做好准备,独战蛛妖。 不知是凌妙清法力不足,还是白玉蜘蛛将蛛网铺满洞窟的缘由,那道光门仅仅存在了瞬间就支离破碎。 凌妙清一只脚刚刚踏进去,结果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 没逃出去! 云缺这时终于能确定,国师并非在隐瞒实力,而是虚弱不堪。 否则怎能连逃走都做不到。 白玉蜘蛛很快破开龙卷,疯狂咆哮。 凌妙清刚才动用的传送法术,几乎耗尽法力,一张精致的俏脸时而苍白如纸时而晕红如霞。 倒霉的是,她刚刚迈进光门,没在意地面的一个裂缝,本以为自己能一步传送而去,结果光门破碎,凌妙清一脚陷进地面裂缝当中,左脚被卡住。 白玉蜘蛛发现敌人的破绽,立刻猛攻而来,喷出蛛丝,将凌妙清陷住的左脚牢牢缠在地面。 凌妙清只能勉力支撑,不断打出灵符拖延。 她已经耗尽法力,用本身力量无法挣脱蛛丝,越急着脱困,左脚被缠得越牢,一时间险象环生。 若是武夫,以蛮力就机会挣脱出来,换成道门修士可没这份能耐。 云缺在对面看热闹。 让你跑,这下跑不掉了吧。 凌妙清一双美目豁然望来,轻喝道: “帮忙!” 云缺本想让国师多扔点灵符,消耗些蛛妖的力气,一想对方是国师,官比自己大得多,要是不去帮忙以后会被穿小鞋。 云缺只好几步跃了过去,以七品武夫之力,撕扯着缠住凌妙清的蛛丝。 白玉蜘蛛就在面前,云缺不敢耽搁时间,很快将蛛丝撑开。 可凌妙清那只脚不仅被蛛丝缠住,还卡在地面缝隙,一时间抽不出来。 云缺看得着急,一把握住对方的脚踝,帮忙往外拽。 凌妙清感受到脚踝被握住,脸上顿时出现晕红之色,一声嘤咛,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你做什么!”凌妙清强忍着不适喝道。 “帮你啊。” 云缺还觉得奇怪呢,我在帮忙没看出来么? 凌妙清终于脱困,她连连后退,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气,身体软若无骨,连站立都显得艰难。 云缺更加不解。 刚才还能扔灵符,怎么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不就是抓了你一下脚踝么,不至于吧。 洞窟内尖锐的嘶吼声大作,白玉蜘蛛见猎物脱困,再次扑杀而来。 凌妙清回头看了眼,发现石壁上有个豁口,强撑着身体逃了进去。 云缺这个气呀。 你会跑,我也会跑! 云缺也跟着钻进豁口。 豁口能容一人同行,数丈长短,里面是一个天然的石洞,没有其他入口。 白玉蜘蛛的螯肢硕大,一时间冲不进来,在洞口外连连嘶吼。 暂时安全。 云缺看了看四周,道: “躲不了太久,这里如果被蜘蛛丝封住,我们只能等死,国师可有办法杀掉蛛妖。” 凌妙清盘坐在石洞内,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空气,脸色稍微好转,沉声道: “白玉蜘蛛的弱点在双眼之间,你想办法将它困住,我只剩一剑之力,能否成功,只有一次机会。” “那么大只妖兽,我怎么困得住啊。”云缺为难道。 凌妙清不再言语,闭目休息。 见人家不说话,云缺只好自己想办法。 困住白玉蜘蛛的办法还没想到,蛛妖已经想到办法冲进来吃人了。 白玉蜘蛛将所有螯肢收拢并在一起,类似一条长尾,本体则挤进了石壁豁口。 蛛妖的螯肢的确碍事,伸展开来数十丈,但本体并不大,正好能通过豁口。 蛛妖开合着两只螯牙,犹如硕大的剪刀般爬来。 云缺急中生智,将身上的破烂金丝甲取下,照着蛛妖套去。 正好将白玉蜘蛛的脑袋缠住,两只螯牙陷入甲胄上的孔洞,如何挣扎也张不开嘴了。 云缺大喜。 灵匠殿先生果然诚不欺我! 这破烂金丝甲,六阶妖兽当真扯不断! 白玉蜘蛛见状想要退出去,云缺哪能放过这次良机,以七品武夫之力拽住甲胄另一端。 “国师动手!” 云缺大吼道。 凌妙清豁然睁眼,单手点出。 一柄流转着水纹的长剑随之出现,如一道流星般一闪而过,没入白玉蜘蛛双眼的中心位置。 剑光过后,蛛妖的脑袋出现个通透的剑洞! 白玉蜘蛛吱吱怪叫,疯狂挣扎,绿色的怪血洒满四周,很快跌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云缺松了口气。 对国师的飞剑之力暗暗震惊。 能一剑击杀六阶巅峰妖兽的武器,不用问,那把长剑绝对是法宝级别,远非法器可比! 蛛妖一死,危机随之接触。 凌妙清耗尽了所有力气,虚弱不堪,气息混乱。 云缺也累得不轻,坐在一旁休息。 山洞内安静下来。 只剩下蛛妖血迹滴落的嘀嗒轻响。 蛛妖之血是墨绿色,随着流淌,渐渐浮现出一片暗淡的绿色雾气,很快填满两人所在的山洞。 云缺察觉到雾气后立刻屏住气息,提醒道: “是蛛毒!” 凌妙清根本不在乎,当毒雾飘到附近后,她身上随之浮现出一层玄奥的气息将其完全隔绝。 “区区六阶之毒,雕虫小技。” 凌妙清正常呼吸着,语气淡然,有着一种强者的独特孤傲。 云缺见状不甘弱势,也开口正常呼吸道: “的确不咋地,小毒而已,连点味道都没有。” 说着故意深呼吸两下。 因为察觉到怀里的香囊完全能趋避毒雾,云缺才如此放心。 七叔给的宝贝,确实好用。 凌妙清冷漠的瞥了眼云缺,闭上眼不再开口。 云缺恢复稍许后,打算问问国师什么时候走,他好把蜘蛛尸体带出去。 只要白玉蜘蛛的尸体到手,这次妖山试炼自己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名。 正寻思着如何询问才能不透露自己的目的,云缺忽然发现眼前的绿色毒雾里居然夹杂着一丝丝奇怪的红色雾气。 驱毒香囊能让绿色毒雾无法近身,却挡不住红色的怪雾,一张嘴就吸进去一丝。 再看凌妙清也一样,鼻端正吸进去一丝奇怪的红雾。 “怎么会有红雾?”云缺惊讶道。 凌妙清此刻感受到了什么,猛然睁眼。 当她看到夹杂在绿雾里的红色雾气后,沉稳的神色瞬间变得慌乱,惊呼道: “淫蛛情毒!糟了!” 第129章 摸了一个时辰 情毒,白玉蜘蛛在产卵之前,用来吸引公蜘蛛的特殊气息。 这种毒气十分罕见,平常并不存在,需要产卵的时候才会在蛛妖身上临时生成。 只要不是产卵之际,即便白玉蜘蛛死掉也不会外泄情毒,因为根本就没有。 而妖山里的这只白玉蜘蛛,多年前已经产卵,并始终在孵化。 正常情况下,蜘蛛卵没有孵化之前,白玉蜘蛛绝不会再次产卵,也就不会有情毒生成。 凌妙清早知道妖山里的白玉蜘蛛已经产卵,她刚刚拿到两枚蜘蛛卵,料定蛛妖绝不会有情毒存在,所以根本没有防备。 结果本该不存在的奇毒,居然在此刻出现! 这种毒气,其实很难归类为毒物,因为没有伤人的效果,所以绝大多数的手段都防不住。 无论以本体气息隔绝,还是驱毒的香囊,都无效。 情毒一旦被吸入,那么后果只有一个。 能让人陷入发晴状态,无法自拔。 当凌妙清感知到自己中了情毒,犹如遭遇灭顶之灾,一时间震惊得愣在原地,脸上布满惊恐。 云缺没听过这种情毒,但从名字上大致猜到了用处。 来不及多想,云缺只觉得腹中燃起一团烈火,烧得他口干舌燥,连着神智都模糊起来。 如此感觉,云缺从未体会过,立刻运转周身气机抵御。 不动用气机还好, 气机一旦运转,毒力发作得更快,云缺的整个身体仿佛掉进了火炉,气血沸腾! 对面的凌妙清更加不堪,额头遍布细汗,呼吸急促,一双剪水之眸变得朦朦胧胧,灵气尽失。 狭窄的山洞内,如同有干柴遭遇了烈火,红绿相间的毒雾中,两道身影缓慢的靠近,最终纠缠在一起。 云缺的眼前已经变得漆黑。 犹如置身于黑暗当中,仅剩的神智快速遁入识海空间。 元神在识海中猛然睁眼。 云缺终于恢复清明。 但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无法感知到肉身的存在,就像被隔绝了神魂与本体。 “白玉蜘蛛居然还有情毒!这下麻烦了,孤男寡女,容易出事啊。” 云缺察觉到情况不妙。 国师肯定身体有问题,否则不该如此轻易中招,如果自己的本体不受控制,占有了国师的身子,等清醒过来,对方还不得找自己拼命! 正思索对策之际,妖魂化作女子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天赐良机!哈哈!” 妖魂笑得肆意而癫狂,道:“你运气真不错啊弟弟,居然能遇到这等好事!等你夺了那女人的元阴,我再吞了她的元神!我们都能变成更强!哈哈哈!简直是飞来横财!” 云缺冷眼望着对方,漠然道: “消了念头吧,只要我没死,你别想再吃人。” 妖魂骤然收起笑声,冷冷道: “我吞了她,实力能暴增一倍以上!到时候你会有更强的助力,那女人修炼了上百年,她的元阴对你的武夫之躯也有极大好处,只要夺到手,便类似于一份内力,始终存在于你身上,将其炼化吸收,可增强你的修为!” 云缺面带寒意,重复着之前的冷语: “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吃人!这是我的底线!” 妖魂绝美的俏脸突然狰狞起来,怒道: “愚蠢!你苦苦修炼为了什么,难道你不想变得强大?你不想尽快查清当年妖都之战的真相了吗!凭你现在这种修为,妖都外面遗留的妖兽都能将你轻易吞杀!” 云缺淡然一笑,道:“我自己的路,我会自己走,用不着你关心。” “信不信我现在吞噬你!”妖魂从女人的形态转化为血色狸妖,獠牙毕露。 “吞呗,反正我死了,你也活不成,大不了同归于尽。”云缺无所谓的道。 狸妖的大口发出怒吼,随后缓缓合拢,一双血色竖瞳死死盯着云缺。 “好!你自己的路你自己走,不让我吞她的元神,你也别想活命!等那女人清醒过来,她绝对不会饶你!” “误会一场,我会解释清楚。”云缺道。 “呵呵呵,你以为她会听么?” 妖魂发出嘲笑的声音:“你可知道那女人是什么修为,她是三品化神境大修士!修的是天一道派,她有心魔大劫! 心魔劫千奇百怪各不相同,她的心魔劫是业火,需要渡过才能再进一步,解除业火最方便的办法是找个男人,但天一道派最注重元阳元阴,失去元阴之身,她的境界将永远停留于此,再难有往前一步的机会,你断了她的修行路,她必杀你泄愤!” 云缺听罢心头发沉。 没想到国师的境界如此恐怖,居然达到了三品! 这种程度的修行强者,几乎不存在心慈手软之辈,自己若吃了大亏,肯定是要报复的。 云缺现在很想掌控自己的身体,趁着还没发生无法挽回的局面,将危机掐断,可任他如何沟通,也感知不到肉身的存在。 妖魂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调侃道: “傻弟弟,你对真正的修行强者一无所知,道门大修士,境界越高越无情!你不要妄想与她有过一场露水姻缘,人家就能念旧情而饶过你,那都是说书的编出来骗人的故事而已!你占了她的身子又不毁她的元神,最后死的只能是你!到时候别来喊救命,我才不会管你!” 云缺想了想,冷峻的脸色瞬间变成温和,道: “姐姐帮帮忙,让我控制身体,现在千钧一发,箭在弦上,只要还没放箭应该来得及阻止,你也不想我被那女人追杀对吧。” “哼!你自己的箭,你自己收去!”妖魂冷哼道:“你现在只有两条路,等她清醒过来杀掉你,或者让我吞了她!该如何选,你自己决定!” 云缺知道说好话没用了,妖魂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肯定不会放弃。 可这两条路,云缺哪一条都不想选。 妖魂吃人,的确是云缺的底线,自从老猎人被妖魂吞噬,云缺就发过誓,绝不会再让妖魂吞掉任何活人。 妖魂若吞噬掉凌妙清的元神,不知会变得多强,如今这种云缺掌控身体而妖魂被封印识海的局面,有可能被打破,到时候云缺很容易失去对肉身的掌控。 所以无论如何,云缺都不允许妖魂变强。 可凌妙清若当真失去元阴,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让云缺左右为难。 心思电转之际,云缺眼前一亮。 两条路我都不选,我走第三条路! 盘坐于识海,云缺汇聚所有心神,默默感知。 沟通肉身做不到了,无法控制中了情毒的身体,但还有一件外物有机会控制。 那条炼尸小蛇! 很快,云缺感受到了炼尸的存在,于是动用炼尸术,将自己仅剩的神魂力量附着在小蛇身上。 小蛇没了眼睛,看不到周围景物,云缺只能用听力分辨。 先从角落里爬出,听了听,沿着一个方向爬去。 很快,云缺以蛇身感知到凌妙清的方位,并成功将其双脚和双手一并缠住,随后便感受到凌妙清在不断颤抖,始终晃动着身体。 成功了…… 云缺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水。 只要先压制住凌妙清,自己再想办法回归本体,就能彻底解决这次危机。 云缺没敢休息,努力沟通着本体。 凌妙清是被压制住了,可自己的身体是自由的! 男人这种东西,一旦神智不在,跟野兽没多少区别。 很快,云缺渐渐感受到一种清凉的气息涌动,令他觉得神魂变得十分安静,心如止水。 借着这份玄奥的力量,云缺的神智逐渐回归本体。 睁眼后,云缺看到了颈间的月玉挂饰,正闪烁着暗淡却清明的光晕。 光晕中,仿佛呈现出牧青瑶天真无邪的俏脸,在对着自己微笑。 云缺莞尔一笑,抓着月玉低语道: “国师虽美,可惜我心有所系,这项链果然划算,又救了我一次……” 云缺看了看自己的状态,上衣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幸好裤子还在。 一次危机,至此化解。 “差点阴沟里翻船……” 云缺松了口气,随后眉头锁起。 自己是个七品武夫,落到如此地步虽然狼狈,但也说得过去,毕竟境界不高。 可国师是三品强者! 凌妙清怎么也会落到差点失身的境地? 巧合? 还是有人在妖山里动了什么手脚? 随后云缺想起一件事。 腾蛇出水的那一晚,大祭酒在临走前曾经说过一句话 ‘风既来,那便任凭吹之,唯心有所系,方可巍然不动。’ 当时云缺觉得大祭酒是在感慨着腾蛇出世所预兆的劫难,可自己今天的境遇,却对应了大祭酒的那句话。 唯心有所系,方可巍然不动! 如果自己无法控制本体,夺了凌妙清的元阴,后果将不堪设想,有可能就此陷入死劫! 难道大祭酒预料到今天这件事? 当时才出言提醒? 云缺疑惑不解。 实在想不通,只好当做大祭酒的说法是对腾蛇预兆所发。 散去思绪,云缺看向国师。 凌妙清此刻不着寸缕,手脚被炼尸小蛇缠住,摆出了一个无比诱人的姿态。 尽管恢复了神智,可看到眼前的景致,云缺差点把持不住。 妖孽呀! 云缺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 “救你,就是救我自己。” 云缺暗暗嘀咕了一句,伸手摸了一把国师的身体。 温润如玉! 手感惊人! 极品的美玉也不过如此了。 云缺感叹之余,顺便多了摸了几把。 危险的便宜不能占,容易没命。 但安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凌妙清又不知道。 一个时辰之后。 凌妙清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云缺立刻倒在旁边闭眼装死。 很快,凌妙清坐起身子,目光中充满了复杂之色。 云缺的耳畔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估摸着凌妙清已经差不多穿戴好,云缺这才睁眼坐了起来,目光茫然道: “我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话刚说完,脖子下边多出一柄流转着水纹的冰冷长剑。 对面,一身道袍的凌妙清目光如冰,杀气沉沉。 “国师这是何意?”云缺惊讶道。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凌妙清冷声道。 “下官什么也没做啊!” 云缺义正言辞的解释道:“下官刚才陷入一场梦境,梦到自己要与国师行那苟且之事,下官一直默念着道祖佛陀儒圣,以大毅力抗衡着非分之想!最终才压制住邪念,下官不敢说刚正不阿,但绝对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 凌妙清咬着银牙寒声道:“若非你那只咸猪手,我本该早能苏醒!摸几下也就罢了,你足足摸了一个时辰!” 云缺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一脸惊讶。 原来人家失去神智,却有感觉存在。 这下,尴尬了呀…… 第130章 连毛带皮一起吃 凌妙清此刻又羞又恼,怒意大起。 她是堂堂三品化神境强者,修炼百余年,孑然一身,纯洁如玉,纵然有业火大劫,她依然苦守肉身,宁可最后被大劫焚成灰烬,也不可能去找个男人来破劫。 这是凌妙清的坚持,亦是她修行多年的信念。 可今天,多年的坚持与信念差点被个毛头小子毁掉。 凌妙清的身体,何曾被外人碰过半个指头,却被云缺看了个遍不说,还肆无忌惮的摸了个够。 本就耗费全部修为才能勉强压制的业火,刚才数次险些爆发。 想起被陌生男人触碰身体时的那种异样,凌妙清心头的杀意越来越浓烈。 国师的杀气,云缺感知得一清二楚。 对付白玉蜘蛛问题不大,可对付一位三品道门强者,云缺一点机会都没有。 于是云缺不再装傻充愣,昂首直言道: “没错,我是摸了!但我身中奇毒身不由己,只动手,没动枪,我已经竭尽全力了,若国师有所不满,大不了杀我泄愤,我死之后,会去找道祖他老人家评评理,问问道祖,道门修士是不是都是些白眼狼,只会恩将仇报,以怨报德!” 云缺说得气势昂然,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占了人家一个时辰便宜的内疚感。 这番话看似随口一说,其实云缺动了很深的心机。 不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只要凌妙清元阴尚在,那自己这边就有理! 道门修士,十分注重心境,追求念头通达,若凌妙清当真杀掉自己,等同于忘恩负义,这件事必定让其心境出现裂痕,影响之后的修为,毕竟凌妙清刚才毫无反抗能力,说成被自己所救也不为过。 果然,凌妙清眼中冷意不减,但水纹般的法宝长剑却没在往前半寸,始终停留在云缺的脖子下面。 过了半晌,长剑凭空消失。 凌妙清冷漠的盯着云缺良久,寒声道: “这次作罢,饶你一命,胆敢说出今天之事,你会死无全尸。” 凌妙清说完,以法力开启一道流光之门。 “下官肯定守口如瓶,不过国师别忘了,今天我算救了你一次。”云缺道。 有错咱认,但该有的功劳不能不提。 凌妙清猛然回头,一张俏脸上遍布怒容,道: “好,我欠你一条命!下次我要杀你的时候,你可以用这条命来抵债!” 说罢凌妙清下压左掌,将脚下那条炼尸小蛇直接压成了齑粉,随后这位国师一步踏入光门,消失了踪迹。 云缺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正的强者,实在难以相处,尤其是强大的女人,更不好说话。 随后云缺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自言自语道: “账不对呀,你要杀我的时候才能用来抵债,这是什么糊涂账?不愧是国师,真会算计。” 云缺决定以后离着国师远远的,最好永远不见。 不过刚才的手感,是真好啊…… 云缺开始打扫战场。 看了看碎成渣的炼尸小蛇,可惜了,好好的小蛇成了国师泄愤的工具。 白玉蜘蛛已经死透,云缺将缠在螯牙上的金丝甲弄了下来。 原本全是洞的破烂甲,这次坏得更严重,几乎被撕裂,只能当材料卖给房石了。 拔掉仅有的两颗螯牙,再把白玉蜘蛛剩下的几条螯肢切断,云缺将破烂金丝甲做成个网兜,带着蛛妖本体离开山腹。 此刻即将黄昏。 远处时而能看到滚滚的火光烟尘,那是其他学子与妖兽搏杀所致。 云缺心情大好。 别人还在比赛,自己已经夺魁! 回去的路上,云缺闲庭信步,走得轻松自在。 这种感觉,好比考秀才。 先乡试秋闱,再会试春闱,最后殿试,层层选拔,十年寒窗只为此刻,别人在埋头答卷,云缺则早早得到了秀才之名,别人答得再多再好也于事无补,至多算个第二。 六阶巅峰妖兽的尸体仍旧残留着强大的气息,云缺提着白玉蜘蛛,一路走去没有任何妖兽敢靠近。 离开蛛妖所在的山峰,云缺直奔出口。 行进了不久,脚步一顿。 云缺闻到了一种鲜血的气息,不是妖物,而是人! 很快,在一棵大树后,云缺发现了一具尸体。 学子服已经染红,心窝处破开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 看学子服上的云纹标志,对方是道山殿的学子,具体修为不得而知,但死的模样实在惨烈。 这里距离白玉蜘蛛的老巢不算太远,属于危险地带,有学子贸然来此从而身亡,在云缺看来不算稀奇。 云缺没动尸体,绕开后远离了此地。 学宫试炼,死掉的学子会有学正来处理,自己若动手翻找东西容易惹上嫌疑。 这种便宜,还是不占为好。 妖山之外,已经有大量学子汇聚,交头接耳,有人兴奋的诉说着自己的收获,有人懊恼叹息运气不好没猎到几头妖兽。 屠苏和满申正抱着肩膀,兴高采烈的站在空地上,好像两个得胜的将军般趾高气昂。 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堆积着小山般的妖物尸体,加起来足有三十多头! 两人以七品武夫战力,斩杀了一天,可谓收获颇丰。 其中有一头七阶妖兽的尸体格外庞大,被堆在最顶端,十分显眼。 “这些妖兽都算大汗的,你肯定得第一!”满申小声道。 “不行,容易被拆穿,你就说里面有你猎杀的两头。”屠苏眼珠乱转的道。 两人正在信心满满的觉得稳得第一了,结果从妖山入口走出几名演武殿学子,其中一人的身后拖着不少于四十颗妖兽头颅。 屠苏和满申看得直了眼睛,气势顿时弱了不少。 “看来只能得第二了。”屠苏叹气道。 “第二也行啊,奖励很丰厚的!”满申开导道。 不多时,又有几名神色冷峻的鸿儒殿女学子从入口走出。 这些女学子身后最少的都有三四十颗妖兽脑袋,而且兽首不是焦糊就是被炸得开裂,简直惨不忍睹。 其中最多的一名女学子,竟带出来超过五十颗兽首! 屠苏和满申的气势彻底消失,两人尴尬的站在妖物尸体前,好像两个门神似的。 这下别说第二,前十估计都没戏! 演武殿学子当中传来一声嘲笑: “百花殿也想夺魁,简直白日做梦!就凭你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这辈子也得不到第一!” 说话的学子膀大腰圆,只不过两只手缠着绷带,正是之前与屠苏满申群殴的犁谷。 犁谷伤势没好,没去妖山,始终在外面看热闹,他可记得屠苏和满申,脸上的淤青就是被那两个家伙揍的,现在还没好利索呢。 “谁说我们百花殿得不到第一!妖山试炼还没结束,你们等着瞧!” 屠苏不甘示弱的反击道。 “嘴硬有什么用,两个人加起来才猎到这么点妖兽,我要是没有伤,一个人猎的都比你们多!”犁谷嘲讽道。 立刻有更多的演武殿学子跟着嘲笑起来。 “学宫十二殿,你们百花殿这次试炼等着垫底吧!” “实在不行,把你们百花殿猎到的妖物全算上,估计都没我们演武殿十个人猎的多!” “正好今天人多,百花殿的给大家跳场舞助助兴,女的不够男的跳也成哈哈!” 百花殿一方的学子们气得咬牙切齿。 都知道每逢试炼或者大比之类的场合,百花殿肯定是最后一名,被人嘲讽在所难免,老学子都习惯了。 屠苏不忿,回骂道: “少来嚣张!你们演武殿厉害,一百个没干过我们三个,对了,回春殿快被你们包场了吧哈哈!” 演武殿一方的学子大怒,这件事是他们的肉中刺,提起来就觉得丢人。 犁谷愤然道: “好汉不提当年勇!咱们要比就比今天谁猎的妖物多!有种跟我们演武殿比一场!你们百花殿要是猎到的妖物数量比我们多,你身后那些妖兽我一个人全都生吃喽!连毛带皮一起吃!” “好!谁不吃谁是狗娘养的!”屠苏骂道。 说完发现满申正死命的拉着他,一脸愁容。 屠苏恍然大悟。 中计了! 百花殿这点战力,怎么可能比得过演武殿猎的妖兽多。 两人回头看了看小山般的妖物尸体,同时咽了下口水。 这玩意根本没法吃! 犁谷得意洋洋的道: “别说我们演武殿欺负人,给你们百花殿个机会,你们要是能得到试炼第一名,算你们赢!” 一群演武殿学子纷纷起哄。 “我们演武殿要是这次还输,我陪着犁谷师兄生吞妖兽!” “算我一个!哎呀我好怕呀,待会儿真输了可怎么办呢,哈哈哈!” “两个傻蛋,看他们怎么生吃妖兽哈哈!” “第一肯定是鸿儒殿和道山殿的那些师姐们,就凭百花殿一群花拳绣腿,在梦里也许能得第一。” “我要看他们吃那头长毛妖猿!” 犁谷与一群演武殿学子怪笑不断,等着看屠苏满申两人待会儿出丑。 这时云缺从入口处走了出来,身后拖着个破网兜。 犁谷知道云缺是他老子的顶头上司,看见云缺立刻闭嘴,没敢嘲笑,不过眼里的不屑之意谁都看得出来。 犁谷身旁一名演武殿学子可不在乎,讥讽道: “呦呵,百花殿最能打的出来了!不怎么样嘛,才弄出来一头妖兽,原来是个胆小鬼,连猎妖都不敢!” 云缺自然听到了对方的嘲讽,也不说话,将破烂金丝甲撤掉,现出了里面的蛛妖本体。 刹那间,妖山外宽敞的空地上,上万名学子变得鸦雀无声。 上万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玉石般的蛛妖尸体,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当中。 刚才讥讽云缺是胆小鬼的家伙,直接咬了自己的舌头,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人家的确只猎到一只妖兽。 却是妖山之王! 白玉蜘蛛的出现,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而猎杀了妖山之王的云缺,更是焦点的中心。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置信! 那是六阶巅峰的妖山之王,盘踞妖山数十年都没人敢惹的存在,居然被一名七品武夫给宰了! 屠苏和满申张着大嘴,一脸呆滞。 犁谷的嘴巴都能装进去个鹅蛋。 演武殿一方刚才声称要跟犁谷一起吃妖兽尸体的学子们,此刻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多嘴惹是非啊! 人家百花殿扛出来个白玉蜘蛛,完胜演武殿! 都不用去数各自猎杀的妖兽数量了,人家百花殿直接是赢家。 屠苏最先醒悟过来,跑到云缺近前仔细看了看白玉蜘蛛的尸体,顿时狂笑道: “白玉蜘蛛!哈哈哈!我们百花殿猎杀了妖山之王!” 满申指着犁谷大喊道:“来来来!该你们兑现赌约了,我们猎到的妖物不多,也就三十多头,趁热乎你们赶紧吃喽!记住,得连毛带皮一起吞!” 第131章 妖山血案 云缺刚从妖山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完屠苏和满申的大吼也猜到了一二。 云缺朝着犁谷招了招手,对方哭丧着脸走到近前。 “云、云大人。”犁谷苦涩的打着招呼。 “你这孩子太调皮,伤没好利索,不在家里躺着又来凑热闹。” 云缺叹了口气,道:“你爹在天牢繁忙,没时间管你,我替你爹管管好了,不用多吃,你把那头长毛猿吃了就行。” 犁谷眼泪都下来了。 看了眼长毛不知多少年没洗过的猿猴妖,还没等开吃,他干呕了两下开始狂吐。 在犁谷的呕吐声中,一年一度的妖山试炼就此结束。 云缺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名。 回去的路上,吴鹰与云缺同行。 “云师弟果然厉害!我才猎杀了不到二十头妖兽,你居然把白玉蜘蛛干掉了!”吴鹰道。 “运气而已,差点没回来,下次不能这么鲁莽了。”云缺苦笑道。 “有了白玉蜘蛛,相当于极品法器到手!记得到时候选一件趁手的武器,以你的气力,重刀最好,或者护身轻甲也行,关键时刻能救命。”吴鹰提醒道。 云缺无奈的点了点头。 第一名虽然到手,可法器是换不来了,得要悟道丹才行,要不然穹音非死不可。 云缺倍感无奈,朋友这东西,果然越少越好。 多一个,就多一份麻烦。 如果当初穹音不用那只蛊虫,想要替自己解除魂印,云缺不可能为对方做到如今这种地步。 云缺就是这样的人。 谈不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眼睁睁看着穹音被斩首,他于心不安。 人活着,就得念头通达,这是云缺为人行事的信条。 心疼归心疼,反正怀里揣着卖身契呢,悟道丹价值的银两,早晚让穹音还清才行。 回到学宫后,等到很晚也没传来排名的消息。 直至午夜,前三名的奖励才下发。 第一名是云缺,第二三名分别是鸿儒殿与道山殿的两名女学子。 云缺在事务堂领取奖励,选了悟道丹。 另外两名女学子各自领取了自己的奖励,只是看云缺的目光充满幽怨,好像云缺抢了她们宝贝似的。 领完奖励,云缺在事务堂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 之所以奖励下发得如此之晚,是因为事务堂在忙着清点此次妖山之行身亡学子的数量。 刚刚清点完毕,总共三十九人! 得知这个数字,云缺大为诧异。 历年来妖山试炼的获奖者与伤亡情况,都记载在册,百花殿书楼里均可查询。 云缺曾经看过。 在妖山试炼中出现的死亡事件,极其少见,不能说没有,大致两三年才会出现一例。 而死者多为冒失之人,大意之下被妖兽击杀,或者准备并不充足就去深处寻找强大妖兽。 这种人什么时候都有,不算罕见。 可今年一次死掉了三十九名学宫学子,如果数量太过惊人,以至于大祭酒亲自去了趟妖山,将学子的尸体尽数带回学宫。 回到西楼,正遇到墨老从楼上飘下来。 云缺打过招呼想去休息一番,结果被墨老带上,又返回了事务堂。 大祭酒召集所有先生去辨认自家学子的尸体,西楼这边没人死,木安根本没去妖山,墨老是被叫去帮忙验尸的,云缺则成了打下手的小徒弟。 事务堂内,整整齐齐摆放着三十九具尸体。 有男有女,有的尸体已经被妖物啃得残破不堪,有的还算完整,瞪着眼睛死不瞑目,仿佛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云缺站在墨老身后,扫了眼尸体,将目光落在大厅内的一众先生身上。 学宫十二殿,除了百花殿有四位先生之外,其他学殿均只有一位先生,加起来总共十五位。 众多先生齐聚一堂的景象,在学宫里难得一见。 不过人数不太对。 云缺数了下,只有十四位先生在场,缺席的是兵道殿先生。 一众先生个个气宇不凡,形态各异。 百花殿的四位,云缺都见过,周无机,齐灵珠,剑平之,墨老。 掠过这几位,云缺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其余的先生。 鸿儒殿先生名叫柳停风,是位四旬文士,衣装得体,容貌端正,手持羽扇,一看就是个学问人。 道山殿先生名叫徐消,是位古稀老者,一身灰色道袍,精神奕奕,双目如电。 佛心殿先生晦心禅师,是个中年的胖和尚,一颗大光头,生着一副笑面,像极了弥勒佛。 演武殿先生许闲云,云缺见过多次,这位白天睡大觉迷迷糊糊,棍子来了也不知道躲,晚上可精神得很,瞪着眼睛望着尸体,好像很生气。 灵匠殿先生孔气气一幅百无聊赖的模样,时而用小手捂着嘴打哈欠。 回春殿先生名叫赵玉壶,离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身酒气,不知这位嗜酒如命还是调配什么药方所致。 御兽殿先生只有个风字,人称风先生,戴着一张铁脸面具,看不出容貌,十分神秘。 仙丹殿先生薛子仪,被誉为学宫十美之一,一袭水色长裙,如邻家姐姐般温柔美丽。 傀儡殿先生名叫宓荷,此人最为怪异,虽是人形,身体却好似完全由沙土组成,根本不像个活人。 灵植殿先生叫做游正天,是位中年修士,容貌普普通通,但一字眉格外显眼。 云缺这边观察着诸位先生之际,大祭酒秦蒙沉声开口道: “此次妖山试炼,共有三十九名学子身亡,是我学宫之不幸,诸位辨认一番死者身份,事务堂会记录在册,并通知死者家眷前来认领遗骸。” 大祭酒刚说完,傀儡殿先生宓荷出言道: “没有我傀儡殿的学子,告辞。” 声音沙哑低沉,好似金属摩擦发出的响动,说完,宓荷的身体无声无息坍塌开来,洒落成一滩沙土。 云缺暗暗惊奇。 傀儡殿先生来的不是本体,而是傀儡分身! 随后一众先生各自辨认出自己学殿的学子,除了佛心殿与仙丹殿并无学子亡故,其他学殿都有学子死于妖山试炼。 等先生们认完尸体,秦蒙道: “一次试炼,三十九人身亡,从无先例,此事颇为诡异,墨老对验尸一道造诣颇高,有劳你验证一番学子的死因。” 墨老点点头,开始验尸,云缺在旁边帮忙。 很快,所有尸体验过一遍。 墨老沉声道: “伤势相同,心脉均被掏走,是妖物所杀,一击毙命。” 墨老给出了个结果。 “掏心的妖?”许闲云冷声道:“能一次击杀三十九名不同学殿的学子,妖山里何时出了此等凶兽。” 鸿儒殿先生柳停风摇了摇羽扇,开口道: “妖山之兽,大多心智低下,莽撞好斗,学子打不过的话,逃脱不难,不该发生如此多的伤亡,此事蹊跷。” 孔气气打着哈欠道: “谁说妖山里都是些愚蠢妖兽,那头白玉蜘蛛就足够狡猾!肯定是大蜘蛛爬出来杀人,早点抓起来给我打造成材料多好,说过多少次,偏偏没人听!” 孔气气一开口,立刻没人搭茬,可能都觉得孔气气是个小孩子心智,不想搭理她。 秦蒙看了眼云缺,道: “云缺,你猎杀白玉蜘蛛之际,此妖在什么地方。” 闻听此言,一众先生纷纷朝着云缺投来诧异之色。 这些先生对妖山试炼的结果大多不感兴趣,尚不知道谁得了第一名。 每年一度的妖山试炼,对学子来说是一次热闹的竞赛,但对于先生来说只是学子们的一次小小考核,即便拿到第一也算不得什么,毕竟都是些低阶妖兽,可白玉蜘蛛不同,那是六阶巅峰的虫类妖兽,极其难缠。 孔气气也不困了,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云缺,小脸儿上满是惊奇。 “在山腹深处,学生进山后直奔山腹,与那蛛妖恶战半天之久,能将其猎杀实属运气。”云缺道。 确定了妖山之王始终在山腹,秦蒙将白玉蜘蛛就此排除。 妖山血案的真相,变得扑朔迷离。 “会不会妖山里蕴化出新的强大妖兽?”东楼先生周无机道。 秦蒙摇了摇头,道: “我已经去了趟妖山,感知过山内所有妖物,其中并无六阶以上的存在。” 周无机皱眉道:“这就奇怪了,若是七阶妖兽,不大可能连杀三十多名学子,而且还专门掏心,到底是什么妖兽?” 仙丹殿先生薛子仪声音温柔的开口道:“也许是外来之妖,潜入妖山行凶害人。” 道山殿先生徐消则摇头道: “妖山之法阵,是我道山殿所设立,隔绝六阶妖兽轻而易举,运转多年从不曾出现差错,除非五阶以上的妖兽才有可能穿过法阵,但五阶妖兽若出现,死的绝不会只有几十人。” 始终站在一旁的宋道理道: “妖山试炼整个过程,我始终在山外驻守,并未发现强大妖物出没的迹象。” 几次推测,相继被否定,一时间先生们也想不出到底是何种妖兽杀人。 秦蒙沉默良久,望向角落里的一位先生,道: “剑先生的神道玄奥莫测,能否唤来亡者之魂,复原凶案当时的经过。” 剑平之站在最远处,始终站得笔直,略微垂着头,看似在聆听着众人的分析,显得十分恭敬,好似个学子一般。 然而大祭酒说完,剑平之依旧保持着姿态,一动不动。 云缺就在剑平之旁边站着,都不用看,只听呼噜声都知道这位早就睡着了。 大厅里的众位先生纷纷尴尬不已,有人苦笑,有人叹息,有人摇头,有人不屑。 大家对这位新来的先生,并不了解,也并不看好。 大祭酒再次开口道: “剑先生?” 呼噜,呼噜…… 剑平之睡得正香。 第132章 天生没有脸 云缺满腹无奈。 百花殿学子平日里就在学宫垫底,经常被别的学子看不起。 这下好,不仅别的学子看不起百花殿学子,连别的学殿先生,都要看不起百花殿的先生了。 “天亮了,开饭了!”云缺在剑平之耳边低声喊了句。 “早饭吃什么?”剑平之立刻苏醒,睁开眼睛,发现在事务堂,立刻尴尬了一下。 不过这位脸皮够厚,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现出一副沉思表情,让人觉得他在思索案情。 大祭酒神色不变,从新将之前的提议道出。 “行!没问题!” 剑平之满口答应下来,道:“不知大祭酒想要召谁的亡魂?招魂之道耗费神力,一天之内我只能动用一次。” 秦蒙看了眼满地尸体,选了一名八品境界的武者。 选武者,是因为武夫的身体最为强悍,最耐打,哪怕被击杀的时候,也比其他派系修行者坚持的时间长,最有可能得到凶手的线索。 剑平之让云缺帮忙,两人一起将其他尸体挪开,摆到角落。 大厅中心只剩下那具武者学子的尸体。 随后剑平之围着尸体走了三圈,脚步沉重,最后站在尸体头顶的方位。 “我要施法了,诸位切莫散发气息,容易影响死者亡魂。” 剑平之说完,一众先生各自收敛气息,大厅里变得安静起来。 云缺站在远处,好奇着剑平之接下来要如何召唤亡魂。 招魂弄鬼,这种本事虽然不常见,但绝非没有。 尤其巫蛊一道,巫修高手能炼化旁人的元神,当做武器。 就像大石村那些养鬼的村民,能借助红莲法台留住亲人的魂魄,形成鬼物。 魂鬼这种东西,煞气一冲即可覆灭,云缺经常遭遇,没觉得多稀奇,更想不通剑平之即便唤来死者亡魂,又要如何让魂魄开口。 剑平之神色变得无比凝重,盯着眼前的尸体,缓缓抬手,握住了背后的剑柄。 他整天背着一把剑,从没亮出来过,很是神秘,不知是什么品阶。 众人都以为剑平之要拔剑施法,结果这位将剑鞘整个摘了下来,走到角落放好,又走了回来。 “待会儿亡魂附体,别把剑弄坏了。” 剑平之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把一群先生给气得不轻。 你放剑就放剑,弄得好像要施展什么惊天法术似的,逗我们玩呢! 云缺的眼皮跳了跳。 这位要不是先生,云缺很想过去给他一脚。 从新回到尸体前,剑平之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左手掐腰,身体往左倾斜,右手举至头顶,伸展了三次。 然后右手掐腰,身体往右倾斜,左手举至头顶,伸展了三次。 一众先生看得疑惑不解。 都看不出剑平之这是什么奇诡的法门。 “施法前的准备,活动一下身体。” 剑平之又解释了一句。 这下云缺能确定,在场的先生当中,肯定有一多半都和自己一个心思,很想冲过去踹剑平之几脚。 孔气气瞪着大眼睛,一脸怒气,狠狠捏着两个小拳头。 估计剑平之再不施法,这位灵匠殿先生就要动手揍人了。 剑平之活动完身体后,再次做出个令人费解的举动。 他蹲在尸体旁边,开始按尸体的肩膀,按完肩膀按手脚,差不多把尸体按了个遍。 一边按一边低声嘀咕。 “活络筋骨,神魂舒泰,摄你亡魂,实属无奈,黄泉有路你先走,若有怨念别回头……天还没亮,我还想睡个回笼觉呢……” 嘎吱嘎吱! 云缺已经听到孔气气咬牙切齿的响动了。 云缺心里也在犯嘀咕。 这个剑平之,该不会没什么能耐吧。 怎么看起来像极了那些骗人的神魂呢? 剑平之站起身,闭上眼开始念念有词,嘀嘀咕咕听不清说些什么。 云缺察觉到大厅内的气温逐渐转冷,阴气大起! 一众先生的目光全部汇聚在剑平之身上。 这时剑平之的身体忽然抽筋一样颤抖起来,翻着白眼,好像癫痫发作,跌倒在地。 云缺正奇怪着这位又出什么幺蛾子,只见剑平之挣扎着往后躲避,同时口中发出陌生的声音。 “别、别过来!别过来!” 剑平之一个劲的往后躲,眼睛里没有黑眼仁,一片惨白,看起来无比诡异。 就像对面有个无形的东西,正在朝着他缓缓逼近。 “怪物!怪物!啊!!!” 剑平之发出一声惨叫,趴在地上不动了。 大厅里鸦雀无声。 剑平之的古怪举动,令一众先生纷纷皱眉。 大祭酒一语不发,始终沉默着。 云缺仔细感受了一下,周围的阴气已经逐渐退去,很快消失殆尽。 神道…… 云缺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从剑平之的表现来看,所谓的神道,不就是跳大神儿吗! 让死者的魂魄上自己的身,从而给家眷留下最后的遗言,这种骗局云缺五岁那年还和梅钱一起用过,转过年六岁的时候就不用了,因为上当的越来越少,得换个新办法才行。 云缺很想大笑两声。 这种神道,我五岁就会了! 而且演得比剑平之还像! 过了不久,剑平之眼白恢复,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喘吁吁,好似刚才耗费了很大气力似的。 “在下不负众望,终于查清妖山血案的真凶。”剑平之神色沉重的道:“凶手,是个怪物!” 秦蒙问道:“剑先生,可看得到那怪物的真相。” “呃……这个看不到,我只能召来亡魂,展现出他临死时候的状态,至于他临死时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需要更加高深境界的神道造诣才行,我现在还达不到那等境界。”剑平之一张大脸不红不白的道。 云缺在旁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如果自己是大祭酒,这时候肯定先一顿老拳招呼过去。 秦蒙缓缓颔首,语气平和的道: “剑先生辛苦了。” 剑平之急忙摆手,大气道: “为了学宫千年的名誉,为了惨死学子的冤情,辛苦我一人算得了什么!身为学宫先生,首先要明悟天下大义,唯有一身正气,方可为人师表!” 这番说辞,令两侧的十余位先生纷纷呆滞,目光茫然。 鸿儒殿先生柳停风手里的羽扇没拿稳,缓缓落地。 云缺都听呆了。 看了看旁边一脸正义的剑平之,云缺在心里升起了一份古怪的敬佩。 人的脸皮,云缺认为总共分为三种。 一种是脸皮厚的,这种人活得轻松,可谓脸皮厚吃个够。 第二种是脸皮厚如城墙的,这种人不多,但活得最为潇洒,什么自尊什么廉耻统统抛弃,有便宜就占,小孩儿的糖也骗。 第三种是不要脸的,云缺就是这种人,直接把脸皮扔了,脸皮再厚又能如何,我脸都不要,谁怕谁? 云缺始终认为在脸皮这方面,自己做到了极致。 但今天看到剑平之的所作所为后,云缺发现自己错了。 脸皮论,还有第四种,堪称终极状态! 那就是自从生出来,直接就没有脸! 云缺直勾勾看着旁边的剑平之,心里敬佩道: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充其量不要脸而已,你丫的根本就天生没有脸啊! 南楼先生齐灵珠美目一瞪,道: “大祭酒,我有个建议,能不能把百花殿北楼搬到学宫外面去,只要大祭酒同意,我亲自动手,肯定让北楼完完整整的……挪出学宫!” 在场的先生们都听得出来,齐灵珠说的挪字,其实很想用滚字。 剑平之听得不对滋味,昂首傲然道: “北楼怎么了!现在北楼没有学子,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学子!我敢打赌,今年北楼肯定有学子来求学!” 云缺在心里腹诽:除非学宫里有傻子,否则你这辈子招不来半个学生。 眼见两位先生要争执起来,秦蒙苦笑道: “其实剑先生,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大祭酒发话,齐灵珠哼了声不在多说,孔气气则哼了好几声,显得大为不屑,一张娃娃脸写满了鄙夷两个字。 周无机背着手,皱眉道:“妖山死掉的学子,会不会与腾蛇有关?” 腾蛇两个字,触动了在场所有先生的神经,众人神色微变,纷纷望向大祭酒。 “腾蛇若离开游子湖,我会第一时间察觉。” 秦蒙轻叹一声,道:“妖山之事,事务堂会继续追查,直至挖出杀人的怪物为止,劳烦诸位深夜来此,实在抱歉,大家可以回去了。” 秦蒙说罢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一众先生立刻纷纷拱手还礼。 大祭酒虽然不是先生,但地位与声望远在所有先生之上。 先生们陆续离开事务堂,云缺却被大祭酒留了下来。 “大祭酒,有何吩咐?”云缺不解的问道。 “陨落的学子,事务堂已经派人通知其家眷来收尸,你是刑部之人,交接尸体的时候帮忙清点一二,好让尸体能顺利运走。”秦蒙道。 云缺一听就明白了,点头答应下来。 学宫不受大晋律法管辖,但学宫里死了人,尸体是要运走的,如果不通知刑部,这么多具尸体出现在街上,容易引起骚乱不说,巡街的军兵也会盘问,到时候免不了一番麻烦。 正好云缺是刑部的人,有他在,处理尸体就方便多了。 事务堂的办事速度极快,这时已经有死者家眷赶来,等在学宫门口。 云缺与处理此事的宋道理一起,在学宫外交接尸体。 死者家眷看到尸体,无不痛哭失声,甚至大喊大闹想要质问学宫的也大有人在。 宋道理别看平时是黑面虎,所有学子都怕他,但面对死者家眷,宋道理的脸怎么也黑不起来,只能一个劲的安慰规劝,有个老妪大哭着上来抓挠他这位学正。 面对凡人老妪,宋道理无法还手,一身长袍被抓坏了好几处,狼狈不堪。 幸好云缺在场。 刑部的官威一拿出来,没人还敢闹事。 随着前来收尸的家眷越来越多,云缺渐渐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 第133章 二女共侍一夫 学宫门外,停着一排车马,全是私人府宅的车马,大多做工不菲,价值连城。 这些马车绝非普通百姓能拥有的,至少得是大户人家。 来收尸的人群当中,云缺看到了不少熟面孔,都在当朝为官。 等尸体尽数被领走,天已经快亮了。 宋道理紧锁眉头,站在学宫空旷的大门前,沉沉叹息道: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凄苦莫过于此……” 叹息过后,宋道理看向忙活了半宿的云缺,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之前只认为云缺是个纨绔子弟,与演武殿的那群武夫一样,只会成天打架惹事。 但今天,宋道理对云缺改变了印象。 别看人家年纪不大,处理起事情来井井有条,该安慰的时候好心安慰家眷,该用官威的时候毫不犹豫动用官威震慑,如果今天没有云缺在场,他宋道理这身衣服别想要了,没准脸上都得多出几条血印子。 张了张嘴,宋道理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生疏的道出四个字: “辛苦你了。” 宋道理是个严肃的人,更是个死板的人,行事作风完全遵循着圣人之言,甚至可以说迂腐,不近人情,凡事只讲道理,有道理就是对,没道理就是错,没有第三种答案。 他这辈子,几乎没笑过,也没说过委婉之词,对人道谢的次数寥寥无几。 如今能说出辛苦二字,若被旁人听到非得震惊不可。 云缺拱手道: “分内之事,学生该做的。” 宋道理点了点头,返回事务堂。 妖山血案发生后,学宫里流传起一种说法。 腾蛇现世,大灾之兆,妖山血案仅仅是开始,还会有更加可怕的灾难来临。 很多学子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一时间整个学宫变得人心惶惶。 云缺也相信这个说法。 千年来,腾蛇现世过两次,的确有过两次劫难来临,而且腾蛇是圣人坐骑,又能预知灾祸,一旦出水,必定预示着会有灾难降临。 但云缺觉得腾蛇预示的灾祸,与妖山血案应该无关。 由于尸体身份是云缺一手记录在册的,他了解三十九名死者的全部身份。 让云缺颇为惊奇的是,死掉的三十九名学子虽然在不同学殿,却有一个共同点。 全是官宦子弟! 那三十九名死者的家里,都有家人在当朝为官。 这一点,让云缺大为不解。 即便妖山混进了一头可怕的怪物,也应该胡乱杀人才对,难道那怪物在杀人之前,还会调查一下目标的家庭背景? 只选官宦子弟下手? 学宫里的确有一些官宦子弟,家住在皇城的大有人在,但只是一小部分而已,绝大多数学子来自天南海北。 如果说是巧合的话,那也太巧了一点。 以云缺估计,去妖山的学子大约万余人,其中官宦子弟多说三四百个,就算翻一倍,也不足总人数的一成。 连杀三十九人,又全是官宦子弟,这种概率并非没有,但小得微乎其微。 “掏心的未必是怪物,也有可能是人。” 云缺在屋舍内暗暗自语。 妖山血案,让云缺联想到了皇宫凶杀案。 虽然手法不一样,却能伪装成妖物杀人。 或许别人做不到,云缺就能。 也就是说,妖武者可以办到! “好困……” 云缺打了个哈欠,散去思绪。 皇宫凶杀案有皇帝管,妖山血案有学宫管,自己一介小小提刑官,管个天牢就够了。 已经清晨,云缺动身赶往刑部。 到了天牢后,始终哈欠连天。 天牢里没什么事儿,云缺打算睡一会儿,犁术苦着脸寻了过来。 “大人,穹音这两天气色不大好,我看她今天早饭都没吃,好像病了,要不要找郎中瞧瞧。”犁术道。 “过阵子就砍头了,不病死就行,不用管她。”云缺道。 看似无情,实则云缺是在提前避嫌。 如果表现得太关心的样子,等救出穹音之后,没准会被怀疑。 犁术为难了起来,支吾道: “大人呐,穹音身体不太好,前阵子刚大病过一场,应该没好利索,这要行刑之前病死在天牢,咱们容易惹麻烦。” 云缺不以为意,七品武者的肉身气血充盈,轻易不会病死。 不过从犁术的话语间,云缺听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穹音之前生过大病?什么时候的事。”云缺道。 “大概半个月前,就是大人刚逃狱……啊不对,是大人刚去学宫之后没几天的时候。”犁术道。 “她得了什么病。”云缺道。 “气血蒸腾的暴毙之症!当时差点没死在天牢,我亲自带人将她送去城里的大医馆,这才救了过来,当时把我吓得不轻。”犁术后怕的道。 云缺听罢,困意全无,追问道: “穹音离开过天牢?有多少人跟着她,当时可有异样?” “带了十个人呢,都是有修为的武者,看病过程一切正常,只是后来下官有些困倦,打了会瞌睡。”犁术尴尬的道。 云缺微微眯起眼,沉默良久,道: “等她快病死了再说,不用管了。” 犁术走后,云缺暗暗咬了咬牙。 他终于明白为何阿梅最近不对劲了,因为根本不是本人! 独自来到阿梅的牢房后,云缺看到了卷缩在角落的女人,脸色苍白,尽管美丽依旧,却难掩憔悴。 “胃口不好是么,活动活动筋骨就好了。” 云缺面带笑意的道:“今天心情不错,找你过过招,拿出你七品武者的全力来!” 说罢一拳轰出,直奔阿梅的面门砸去。 这一拳带着风声,快若奔雷,瞬间到了近前。 阿梅愣怔着一时忘记还手,檀口微张,眼睁睁看着拳头砸来。 云缺的重拳,并未砸在阿梅身上,堪堪停在了阿梅的鼻尖处。 拳风将阿梅的秀发吹得狂摆,她下意识的闭紧眼睛,好似受惊的小鹿。 云缺缓缓收回手。 这次试探,是最后的证明。 由此,云缺已经能确定,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穹音! “好一招偷梁换柱,天牢苦寒之地,不知舞仙子住得可还顺心。”云缺语气淡漠的道。 “不!我不是穹舞,我是穹音!”阿梅的眸光慌乱了起来。 “是么,既然你是穹音,把之前我送你的银钉,拿出来。”云缺冷漠道。 阿梅张了张嘴,不再吭声。 她拿不出来。 因为她不是阿梅,而是与姐姐调换了身份的舞仙子! 云缺的目光始终冷漠,从怀里取出那张卖身契,缓缓撕碎。 “阿梅曾经想用蛊虫帮我清除魂咒,勉强算我半个朋友,而你,不算。” 扔下手里的碎纸片,云缺起身朝外走去,在门口停住脚步,道:“你的生死大劫,与我无关。” 云缺走后,穹舞浑身无力的瘫倒下去,眼眸里最后的灵动随之消失。 她只能等死,别无他法。 回去后,云缺睡了一觉,下午才醒。 对于穹舞的生死,云缺决定不再多管闲事。 因为对方不是阿梅。 好看归好看,但悟道丹的价值,更高。 云缺又不是那些富家公子,能为了漂亮女人豪掷千金。 这叫及时止损。 如果是阿梅,云缺还能看在那只蛊虫的份上,帮忙想办法,但舞仙子的话,本就没什么交集更没什么交情,云缺不可能动用价值三万五千两的悟道丹,去救一个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漂亮女人。 睡醒后,云缺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学宫里的才是阿梅,那么妖山血案里死掉的学子,有可能是阿梅所杀! 阿梅不仅有七品武者修为,还会巫修手段,足以制造出妖兽杀人的假象。 最关键的一点,是阿梅有足够的动机! 雁死天门事件,穹家成了弃子被皇帝舍弃,穹家姐妹最恨的就是皇帝与百官。 阿梅有足够的动机,在妖山试炼中杀掉一些官宦子弟来泄愤。 而且阿梅对人命绝对不会在意,在天牢里不知杀了多少人。 阿梅之所以能动用蛊虫相助,也是在云缺先给出了银钉之后。 之前石头在墙壁上挖洞,云缺看了隔壁之后,那条蜈蚣肯定也是阿梅放出来的。 云缺很清楚阿梅是个与自己类似的人。 冷血,无情,但有自己的底线,对自己好的人,肯定不会加害,但欺负自己的人,那便随手可杀! “凶手到底是不是你呢,穹音……” 傍晚回到学宫后,云缺直接去南楼找到穹音。 两人来到僻静的林间后,云缺开门见山的道: “你妹妹下个月行刑,你自己想办法,恕我无能为力。” “不是说好了帮忙么。”穹音蹙起眉,语气焦急而不解。 “如果是你在天牢,我的确会帮忙,但你妹妹与我无关,你既然能偷梁换柱逃出天牢,自己想办法好了,你们姐妹俩不是很厉害嘛,骗得我团团转。”云缺道。 “我没想过骗你!你又没问过我,如果你问了,我会如实告诉你一切,小舞不了解你,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泄露我们的秘密,我在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不计一切代价我也会救她。”穹音真诚的道。 “不错了,你至少还有个亲人,我连个家人都没有!” 云缺懊恼道:“我现在对你们姐妹的秘密没兴趣,也不想多管闲事,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帮你也可以,只要你拿出三万五千两,我去帮你买一粒悟道丹,再送到天牢给你妹妹吃,让她假死逃生。” 穹音没说话,静静的望着云缺良久。 “你去妖山猎杀白玉蜘蛛,原来是想换悟道丹救我一命。” 穹音忽然展颜而笑,笑容绝美,道:“在天牢里,很多人送我东西,有人送我梅花,有人送我食物,有人送我银两,都是些取悦我的东西,唯独你,送给我一枚保命的银钉,那只食禁蛊,我炼制了快两年才成功,就当还你银钉的情分。” 云缺摊手道:“好哇,如此一来我们两不相欠,大家各安天命,各走各路。”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好处的事,你肯定不会做。”穹音仰着俏脸,道:“只要你救出穹舞,我给你个足够的好处。” “你们姐妹俩穷得叮当响,能拿得出什么好处?”云缺狐疑道。 “救我妹妹出来,我们姐妹一起嫁给你!”穹音斩钉截铁的道。 云缺听得瞠目结舌。 太草率了吧,买一赠一啊! 第134章 云缺有权转卖 娶一对容貌绝世的姐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份难以抗拒的诱惑。 云缺也一样。 毕竟是俗人嘛,云缺又不是圣人。 两个娇滴滴倾国倾城的美人,一个歌声如莺,一个舞姿如仙,一个献舞一个献歌,配合起来便是一场难得一见的美景,尤其歌舞完毕,两个美人还能一起侍奉枕席,简直是人生一大美事。 想一想都令人口水长流。 云缺也流口水,但一想到悟道丹的价值,口水立刻咽了下去。 在美人与三万五千两白银之间,云缺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原因很简单。 美人容易跑,但进了腰包的钱,不会。 “你们姐妹的彩礼太贵,我给不起,况且我这人有个习惯,不认人,只认钱。”云缺冷静的道。 穹音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没关系,如果你信得过我,将丹药借给我救穹舞,悟道丹的钱,两年之内我肯定会还清。” 云缺叹了口气,道: “不瞒你,欠账这种事我有很深的心理阴影,我曾经最信任的人,欠了我一大笔钱,好多年了也没还清,这些年我要账要得心神俱疲,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外借钱财,朋友归朋友,借钱免谈。” 穹音默默的望着云缺,抬起一根手指,道: “一年还清,年底之前我即可进阶六品宗师境,加上我八品法巫的修为,一年之内肯定能赚到三万五千两白银。” 云缺的目光晃动了一下,果然对方武巫同修! 穹音继续说道: “南楼有名学子的家人在刑部任职,我听到一个消息,说军械外流与红莲教有关,你是刑部官员,若能揪出红莲教里的大鱼,对你的仕途有极大好处。” 云缺看了对方一眼,对穹音扫听消息的手段有点佩服。 军械外流的消息,只有刑部的人才知道,并未外泄露,毕竟事关国之重器,闹得天下皆知的话,皇帝的脸面无光,所以刑部始终封锁着消息。 但难免有人走漏风声,这种消息想要完全封锁是不可能的,有门路的话,迟早会知道。 “怎么,你认得红莲教的人?”云缺道。 “不认得,但我知道有个人与军械外流关联颇深,或许是幕后主谋。”穹音道。 “谁?”云缺皱眉道。 穹音没有立刻说出关键人物,而是话锋一转,道: “三年前,我与穹舞在押解至教坊司途中逃离,穹舞进了学宫,我被抓了回去,之后被锻纸侯买下,即将送入侯府的时候,有个人找到我,给了我一份巫修法门,其中包含各类蛊虫的祭炼方式,在天牢这三年,正是靠着那部法门我才能修至八品巫修。” “对方当时承诺,只要我听从命令,进了侯府后想办法以蛊虫控制住锻纸侯,将来即可救我脱离苦海,并且帮我穹家报仇雪恨。” “那个人以为我没有修为,只是一介弱女子,提出的条件容不得我拒绝,但他不知道,我早已是七品武者,到侯府后当晚便重创了锻纸侯,随后被押进天牢。” 穹音平静的讲述着这件三年前发生的事,云缺听得心头暗惊。 锻纸侯琴寿,手握锻造大权,负责军械锻造,军中所用的刀剑重弩等物,都是琴寿一手掌握。 控制住琴寿,相当于握住了大晋的命脉,能将重要军械源源不断的运出皇城! 云缺听懂了穹音讲出这份经历的目的。 对于重弩之类,云缺并不在乎,大晋存亡与他无关,但军弩背后的红莲教,是云缺必杀的目标。 云缺直接取出纸笔,道: “写欠条,三万五千两白银,一年内还清,告诉我当初送你巫修法门的人究竟是谁,我去救你妹妹逃出天牢。” 穹音毫不犹豫的写下欠条,并按上手印,随后她直言道: “当时那神秘人戴着鬼脸面具,声音刻意沙哑,看不出容貌,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见云缺皱起眉,穹音又道: “不过你放心,我生来便有音律天赋,能记住听到过的所有声音,即便对方伪装沙哑,我一样能分辨出他真正的声音,只要听到此人在我旁边开口说话,我即可确认他的身份。” 云缺沉吟好一会儿,点了点头,拿过欠条又加了个标注。 “再按个手印,买卖就成交了。” 穹音接过来看了眼,顿时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 欠条后面标注着一行小字: ‘一年内若无法还清欠款,穹音穹舞姐妹俩便卖身给云缺,云缺有权转卖。’ “我们是货物么,还能转卖。”穹音没好气的道。 “当货物已经不错了,至少能借来三万多两银子,我以前当牛做马都借不来二两银子。”云缺道。 穹音没反驳,再次按了个手印。 云缺将欠条收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穹音道: “说实话,妖山里死掉的三十九个学子,是不是你杀的,放心,我不会到处宣扬,只会离你这种冷血屠夫远点而已。” “不是我。”穹音摇头道:“我的确去了妖山,猎杀不少妖物,但我没杀人。” “真不是你?” 云缺狐疑道:“那些学子的家里都有当朝为官之人,整个学宫里,只有你最为痛恨大晋朝堂,你为了泄愤而制造杀戮,合情合理。” “我恨的只有殷子受!”穹音目光骤冷,道:“早晚有一天,我会砍掉皇帝的人头!为我穹家雪恨!” 云缺再次皱起眉。 穹音不像说谎,她的恨意也没有伪装。 云缺虽然怀疑过穹音,但其中有一个疑点,那就是穹音入学宫的时间太短。 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已,之前穹音一直住在天牢,到了学宫后穹音也没有过多走动,至少云缺没看见穹音离开过百花殿,而死掉的那些学子可不止百花殿,几乎十二殿都有。 如果穹音当真是凶手,那么她需要提前打听好那些学子的身份,才能在妖山内精准击杀。 否则穹音不可能做到连杀三十九名学子,还都是官宦子弟。 云缺觉得穹音不是凶手。 那真凶如果在学宫内的话,肯定比穹音来的时间要早很多,熟悉各殿学子,尤其对官宦子弟十分了解。 “什么时候救她出来,要不要我接应?”穹音关切的询问。 “我自己看情况决定,不用你出面,你在百花殿呆着就好,你露面反而更麻烦。”云缺道。 “多谢你了。” 穹音变得轻松了不少,嘴角挑起一抹诱人的笑意,用一只手把玩着自己上衣的纽扣道: “穹舞若能活着逃离天牢,我可以先给你一些好处当做利息。” 云缺立刻精神起来,瞄着穹音玲珑有致的身姿问道: “我就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给点什么利息呢。” 穹音往前走了两步,一张俏脸几乎贴在云缺耳畔,低声道: “你想要我……” 语气暧昧,呵气如兰,一抹幽香起伏。 没等云缺想象出那些不可描述的景象,就听耳畔的声音接着道: “唱歌吗。” 云缺一把推开对方,一脸鄙夷的道: “两朵梅花的事儿,也能当利息,太小气了吧。” 穹音掩口轻笑,很快正色道: “那你想要什么好处当利息,说出来,我满足你就是了。” 云缺很凝重的竖起一根手指。 穹音不解道:“唱十首?” “不。”云缺咬牙道:“至少唱一宿!” 回到西楼后,云缺一进门就看到负易的尸体站在一侧,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看起来跟活人没有两样。 墨老没在,木安指着尸体道: “给你的云师弟,墨老已经炼制好了,墨老让我告诉你一声,再拿炼尸去占别人便宜,他会打你板子。” 说完木安十分好奇的追问道:“云师弟天赋真好,居然能修成炼尸术,你用炼尸做什么了?我看墨老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做什么,看看别人修炼而已。”云缺神色如常的敷衍道。 接收尸体后,云缺试着以炼尸术控制一下。 还别说,真能动! 不过不是走,而是在地上爬,一扭一扭的,看得木安瞠目结舌。 “云缺师弟初窥门径,能让炼尸行动已经不错了。”木安麻木的笑了笑,说了句违心的奉承之词。 云缺倒是很满意。 先学爬,后学走嘛,谁生下来就会跑。 把炼尸看成个刚出生的娃娃,心里就平衡多了。 不是我笨,而是炼尸还小哇……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云缺上午在刑部修炼,下午东宫泡澡,晚上回学宫混迹于演武殿听讲,乐此不疲。 三天后,有狱卒来禀报,阿梅病了,这几天始终没吃东西。 云缺去看了眼。 穹舞的确病了,卷缩在墙角脸色苍白,时而咳嗽,身体微微发抖。 云缺没去理睬。 病了才好。 如果活蹦乱跳,突然暴毙,那才惹人怀疑。 一天后,连侍郎上官鸿途都听闻了此事,在一次集议时特意问了问云缺。 云缺只说阿梅身体不好,这阵子经常生病,并且将犁术上次带着阿梅去城内医馆看病的事说了出来,借此营造出阿梅久病体弱的形象。 又过了一天,云缺等待的机会来了。 这天大清早,有消息传来,刑部外放的眼线在天关城附近发现红莲教一处堂口,教徒数百人之多,为了不打草惊蛇,那边的刑部官差没动手,等待援军抵达。 由于督捕司最近实在繁忙,人手不足,上官鸿途下令,提牢司的令史暂时调配到督捕司。 这次前往边关围剿红莲教,督捕司那边派遣了两名七品令史带队,提牢司也出了几名令史,吴鹰就在其中。 天关城位于大晋以东的天门关附近,这次出门若一切顺利也得十天半月。 临行前,吴鹰与几名提牢司令史跟云缺打过招呼,需要云缺这位提刑官核准才能离开。 云缺很快办好了手续。 毕竟现在的刑部,督捕司说话算,人家想调谁调谁,陈洲骅最近相当牛气。 等吴鹰等人走后,云缺觉得时机到了。 正好提牢司的令史大多都在督捕司那边帮忙,天牢里人手明显不多。 天牢里的高手越少,越方便行动。 云缺打算今晚就把穹舞弄出去! 第135章 最后的霓裳羽衣舞 昏暗的牢房内,穹舞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精致的小脸儿瘦了一圈,一双美眸里遍布血丝,不知几晚没睡。 穹舞不仅人变得消瘦,心更早已如同死灰。 这几天,她始终活在回忆里,回忆着父母尚在之时的美好时光。 那时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最喜欢舞蹈,每天都要跳給父母看,每次都会被父母夸赞。 姐姐穹音虽然歌喉动人,却轻易不喜欢唱出来,以至于每次被父母夸赞的时候,穹舞的心里都会有一点小小的得意,她又是妹妹,被父母和姐姐三个人宠着,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苦难,什么叫折磨。 即便家道中落,父亲带着一家人逃到大晋,穹舞也被家人们始终保护着。 后来生死关头姐妹俩逃出教坊司,在学宫门外得到了唯一一个能进入学宫机会的时候,穹音选择了牢狱之灾,将进入学宫避祸的机会让给了她这个妹妹。 这三年来,穹舞在百花殿刻苦修炼,修为达到八品开光境,对剑舞一道颇有心得。 但她知道,自己这点修为,想要替家人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更知道姐姐的修炼天赋,远远超过她太多,只因为她是妹妹,才被家人们保护到如今。 这些年,穹舞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天牢里的姐姐,却无能为力。 而今,她终于体会到姐姐在天牢里受的苦,遭的罪。 如果当初是她穹舞被关在天牢的话,这三年,恐怕根本熬不过去,早已死在狱中。 “爹,娘,舞儿很快就来陪你们了……” 穹舞睁开茫然的眼睛,看到的,是梅树上正在干枯的花朵。 那些枯萎的花儿,与她一样,即将凋零。 哀莫大于心死。 此刻的穹舞,对于自己的生命再无半点期盼,生无可恋。 麻木的目光转动了一下,刚想闭眼的穹舞忽然发现牢房里不知何时多出个人,静静的坐在旁边。 穹舞顿时吓得缩起身体,昏暗之下,她以为黑白无常来索命。 很快穹舞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竟是那个欺负过她,又带给她逃生的希望,结果后来又反悔的可恶家伙。 云缺默默的望着穹舞,低声道: “你该死了。” 穹舞很想哭,可偏偏笑了起来,笑得绝望而凄美。 “还有多久,十天,还是半月,能不能现在杀了我,别让我等了。”穹舞沙哑低沉的道。 “可以,吃了这粒药,你会死得毫无痛苦,我最后能帮你的,只有这些。” 云缺伸手递过去一粒丹丸。 穹舞毫不犹豫的抓过来吞了下去,随后神采变得灵动了几分,对云缺道: “最后帮我个忙,告诉我姐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我活下去……” 云缺没说话,缓缓点了点头。 穹舞强撑着站起来,道: “谢谢你的梅花,还有每天的饭菜,我无以为报,殒命之前,这一生最后的一支霓裳羽衣舞,当做报答,舞给你看!” 说罢穹舞翩翩起舞,轻灵得好似一只彩凤。 哪怕一身囚服,也舞得精彩绝伦,令人拍案称绝。 然而舞姿只到一半,便随着跌倒的身影戛然而止。 云缺等了稍许,走过去把了把脉。 脉搏消失,心跳停止。 药效发作! 云缺以仵作的专业手段,仔细查看了一遍,确认毫无破绽,这才放心下来。 悟道丹果然玄奥,难怪又被叫做通冥丹,如此状态简直与死人一般无二。 除非拥有灵识感知的道家高手,否则没人能看得出来。 之所以没将真相告知穹舞,其实云缺也算用心良苦。 穹舞毕竟不是穹音,没有穹音那么深沉的心机,如果说明情况,穹舞肯定会配合,但免不得心中亢奋,从而影响到药效。 只有让穹舞心如死灰,觉得自己吃的是必死的毒药,她才能毫无念想的被动配合。 偷出死囚是掉脑袋的罪名,加上那三万多两银子的悟道丹,云缺不得不谨慎。 确认没有破绽后,云缺返回自己的房间。 等了一会儿后,唤来犁术。 “今天侍郎大人问了阿梅的病情,咱们不能不管不问,你带两个郎中去瞧瞧,给她配点好药,别让她真死在天牢。” 犁术连忙领命,去找郎中。 不多时,犁术慌慌张张的来报:“不好了大人!阿梅她死了!” “什么!”云缺故作惊讶,跟着犁术来到牢房。 两个郎中愁眉苦脸的侯在一旁。 查看一番后,云缺叹了口气,道:“怪我,早点让郎中来瞧瞧就好了。” 犁术开解道:“谁也不想阿梅死在这里,没办法,她命该如此。” 云缺点点头,道:“去禀报侍郎大人,一切责罚都算我头上。” 犁术忙不迭的去报信。 别的囚犯死就死了,云缺这个提刑官即可做主处理尸体,但阿梅不行,她是重犯即将行刑,突然病死,皇帝必定会过问,必须禀告刑部侍郎或者尚书。 过了不久,上官鸿途匆匆赶来。 云缺施礼后,告罪道: “大人,卑职办事不力,没能救回阿梅,卑职甘愿受罚。” 上官鸿途摆了摆手,先看过尸体后,问那两个刑部的郎中: “是何死因?” “回禀大人,囚犯体弱又遭寒侵,久病成疾而亡。” “一月前此囚犯就有暴毙征兆,当时虽有好转,想必留下了病根,今日发作而死。” 两名郎中如实回禀。 其实不仅他们,天牢里的狱卒乃至上官鸿途都知道阿梅最近生病,今天病死,其实算不得多么意外。 上官鸿途紧锁双眉,摆手让郎中与狱卒退下后,突然一拳砸在牢房的石墙上。 一声沉闷的轰击后,墙壁留下个深深的拳印。 云缺看得心头一惊。 从这一拳的速度与威能判断,上官鸿途至少有六品宗师境修为。 六品武者! 云缺并不知道这位刑部侍郎也有修为,因为平日里上官鸿途文质彬彬,而且身形瘦削,怎么看都像个弱不禁风的文人,谁成想居然有修为在身。 云缺此刻心里直打鼓。 幸亏是六品武夫,如果是六品道门修士或者儒家修士,动用灵识感知的话,没准就穿帮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唉。” 上官鸿途沉沉一叹,唏嘘道:“我曾与雁门侯喝过一次酒,那是个畅快之人,口无遮拦,敢骂天骂地,骂天下之不公,骂诸公之迂腐,骂豪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是个真正的武夫啊,可惜……” 上官鸿途摇了摇头,没在说下去。 他知道这种话本不该说的,因为雁死天门事件是皇帝一手造就的阴谋。 他一介刑部侍郎,虽然官居三品,又岂能改变皇帝的想法。 云缺能感受到这位顶头上司心头的悲愤,此刻对上官鸿途的为人不免敬重了几分。 看了眼尸体,上官鸿途叹息道: “病死也好,至少留个全尸,不用受那一刀之苦,尸体你们提牢司处理吧。” 云缺立刻领命。 临走前,上官鸿途迟疑了一下,道: “尸体拉到城外后,挖个坑埋了,别让她曝尸荒野即可。” 云缺再次领命。 上官鸿途走后,云缺的心终于落了地。 一切顺利!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正好有侍郎大人的吩咐,到了城外随便挖个坑埋掉,等狱卒走后,自己立刻返回把人挖出来,这场瞒天过海的谋划就算成功。 穹舞醒来后,给她点盘缠让她自己逃走即可,剩下的,就不管云缺的事儿了。 救人归救人,不可能帮你把退路全部处理好,之后是生是死,全看你穹舞自己的能耐。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云缺命狱卒用黑布裹住尸体,找来一架马车装好,随后准备出城。 狱卒忙活搬运尸体的时候,陈洲骅寻了过来。 “陈大人今日这么得闲,来我们天牢做客。”云缺打趣了一句,心里在疑惑着对方的来意。 “嗐!我也想来做客,可惜没空啊!我是来求援来了。” 陈洲骅苦着一张脸道:“云大人的提牢司还有多少能动用的人手,统统借给我,城里出了大事,今晚我们督捕司谁也别想睡个安稳觉。” “出什么事了?”云缺问道。 “别提了,誉王府的儿媳妇跑了!”陈洲骅唉声叹气的道:“就是半个多月前,嫁给誉王世子的那位璇玉郡主!” 云缺随之恍然。 当初自己把那位脑子不大好又刁蛮的璇玉郡主给游了街,后来誉王世子殷滔背了黑锅。 云缺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得知璇玉郡主逃出誉王府,云缺第一直觉是自己要有麻烦。 若被那郡主认出来,肯定会指认自己才是当时的罪魁祸首,不过誉王一家会不会认,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这种丢脸的事,誉王府也许碍于脸面,会选择沉默。 即便对簿公堂,云缺也不怕,当初又不是自己先下的手,是那郡主下药在先。 “璇玉郡主,怎么如此轻易就从王府里出来了。”云缺觉得奇怪。 “谁知道呢!我从小道儿消息听说,璇玉郡主自从嫁进王府就被关了起来,时刻有护卫看守,不知怎么居然逃了,陛下得知后大为震怒,已经派遣禁军十二卫中的左右监门卫封锁皇城大门,现在进出天祈城均有禁军高手以灵识检查,那璇玉郡主插翅难飞。” 陈洲骅抱怨道:“我们刑部负责追查郡主下落,这烂摊子又落在督捕司身上,我这边实在人手不够,才来找云大人求援呐。” 云缺点头称好,在提牢司调出百余人交给陈洲骅。 等陈洲骅走后,云缺暗呼倒霉。 本来今天是最佳良机,穹舞诈死已经成功,就差最后一步运出城外,结果出了这档子事。 如果禁军高手在城门以灵识查看,很可能发现尸体的异样,从而拆穿。 刑部和禁军毫无干系。 禁军直隶于皇帝,需皇帝下令方可调动,而刑部说话算的是尚书,二者可以说八竿子打不着,平常也很少接触。 如果相比起来,禁军的权利还在刑部之上,毕竟禁军行动代表着皇帝的意愿,刑部也得让路。 “这下麻烦了……” 云缺没想到璇玉郡主会在今天逃走,如果不将其抓回去,禁军肯定不会撤走。 一旁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尸体也装好了,赶车的狱卒等着出城。 云缺没办法停留,只能硬着头皮上路。 一边慢悠悠的往刑部门外走,一边思索着对策。 今天肯定不能出城了,穹舞的状态在灵识感知下很容易被识破。 最好能留在城里,等风头过去再说,可跟着的两个狱卒是个麻烦,总不能杀了灭口。 刚出刑部大门,云缺正绞尽脑汁想办法,街上走来一人。 看到此人,云缺眼前一亮。 办法有了! 第136章 我死得老惨了 出现在刑部大门外的,正是木安。 “木师兄怎么到这了,进屋喝杯茶再走。” 云缺笑着打着招呼。 木安是接走尸体的最佳人选,因为木安经常在城外替墨老买尸体,跟运送尸体的狱卒十分熟悉,让他买走尸体没人会怀疑。 哪怕之后诈死的消息被皇帝得知,黑锅也是墨老来背。 学宫先生要买的尸体,至于怎么活过来的谁也不知道,想追查,就得抓学宫先生。 皇帝自然不敢去学宫找先生的麻烦,那么云缺也就没有麻烦可言了。 “云师弟幸好你还没走!墨老急缺尸体用,让我来天牢这边瞧瞧有没有死掉的囚犯。”木安道明来意。 云缺心头暗喜,脸上则故作为难的道: “尸体倒是刚好有一具,不过侍郎大人吩咐要埋掉,不能曝尸荒野。” 木安见云缺为难,立刻拿出五两银子道:“云师弟想想办法,墨老那边等着呢,以前二两银子就够买一具尸体,今天墨老给了五两。” “既然先生急用尸体,那我们做学生的要尽力帮忙才行,但侍郎大人发话,我这个提刑官也不能不听,实在为难啊。”云缺说着看了身后的两个狱卒一眼。 两名狱卒机灵得很,立刻道: “大人不用为难,尸体其实已经埋好了。” “对,我们俩动手挖的坑,埋得十分稳妥。” 云缺点点头,从木安手里接过五两银子,顺手扔给两名狱卒,示意两人可以走了。 两个狱卒急忙道谢,乐呵呵的喝酒去了。 帮了提刑官大人的忙,又得了银子,这种好事可不常有。 打发走狱卒后,云缺亲自赶着马车与木安往学宫走。 走出一条街后,云缺忽然一拍脑门,道: “瞧我这脑子!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忘了这囚犯尸体需要仵作那边确定死因才行,我得回去一趟,要不侍郎大人过阵子查验卷宗,怪罪下来非得训我一顿不可,木师兄你先回学宫,等天牢那边手续办完我把尸体带回去。” 木安点头说好,丝毫没有怀疑,自己先回学宫了。 随后云缺赶着马车专走小路,一路来到城北自己那间府宅。 把穹舞搬进屋子里,关好院门,云缺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半宿折腾的,几经波折,好不容易把人弄了出来。 点燃烛灯。 云缺坐在屋内,侧耳听了听。 街上时而有军兵匆忙行进的脚步声。 今晚皇城内严查,刑部大批人手与禁军不知出动了多少人。 “璇玉郡主怎么会逃出来?” 云缺暗暗思索着。 之前没心思多想,现在穹舞暂时安全,云缺察觉到璇玉郡主逃脱一事,有些古怪。 誉王可不是普通王爷,是殷子受的亲弟弟,王府内肯定不缺护卫。 以璇玉郡主的身手,不可能出现逃走的情况。 难道有人潜入誉王府,救出了那个郡主? 云缺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只是猜不到救人者的目的是什么。 最近天祈城内诡案不断。 皇宫凶杀案,妖山血案,这次又出了璇玉郡主失踪的怪事。 如今的天祈城,简直能用风起云涌来形容。 “幸好我只管天牢,别的事不参和。” 云缺自言自语的道。 夜渐深,肚子开叫了。 晚饭云缺都没吃,一直忙活到现在,安稳下来立刻觉得饥肠辘辘。 宅子里被褥都有,就是没有吃的东西。 刚想出去吃点宵夜,云缺发现穹舞的秀眉动了动。 此时穹舞恢复了心跳。 “居然要醒了?” 云缺略感诧异。 按照穹舞的恢复速度,幸亏没出城,否则还没到城门,穹舞就能醒过来。 到时候都不用禁军中的高手以灵识感知,随便找个人,把下脉即可判断出活人死人。 很快云缺随之明悟。 悟道丹这种昂贵的丹药,大多是六品以上高手服用,专门用来屏息凝神隔绝一切影响,专注闭关所用,修为越高,越能激发出药效,达到的效果就会越久。 穹舞才八品而已,而且没有刻意炼化药效,以至于悟道丹在她身上的作用时间很短。 穹舞忽然睁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猛地坐了起来。 大口喘气,好似险些溺死一样。 穹舞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她认为眼前的世界是阴间冥府。 周围很静,一间宽敞的房间,一盏油灯。 穹舞眨了眨眼,心里变得平静。 原来地府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没有牛头马面,也没有油锅火山,更没有小鬼啃噬自己。 然而穹舞刚刚安稳的心神,在看到云缺坐在旁边后,豁然大惊。 “你!你怎么也死了?”穹舞惊诧道。 云缺猜到穹舞此刻的心思,故作冷淡道: “是啊,我本打算趁你没死透的时候救你出去,结果被发现了,砍了头,我死得老惨了,你说怎么办吧。” 穹舞黯然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道歉有什么用,我都死了,这样吧,你把之前没跳完的霓裳羽衣舞接着跳完,就算报答我了。” 云缺说完,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套普通裙衣扔了过去。 穹舞的囚服肯定要烧掉处理,否则太显眼,一看就知道是囚犯。 穹舞接过裙衣,低着头道: “这里……可是地府?” “没错,阎王爷让我们在这等着提审,趁着还有时间,快点换上跳完。”云缺催促道。 “好……你能不能先出去,我要换衣。”穹舞略显为难的道。 “出不去,这里又不是天祈城,地府里面能让我们随便乱走么,人都死了,还在乎什么,换吧。”云缺道。 穹舞想了想也对,自己都到了地府,还用在意那么多么,于是当着云缺的面褪下囚服,穿好裙衣。 穿衣的时候,穹舞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咕噜咕噜,好像在咽口水。 抬头一看,云缺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身子。 穹舞羞涩了一下,但很快不再多想,毕竟到了阴间,想再多能有什么用。 可没等起舞呢,穹舞又发现些奇怪的地方。 自己有影子! 而且屋子外,好像还有些路人的声音。 再仔细看看自己的身体,心跳脉搏均在! 穹舞疑惑间屏住呼吸,很快觉得受不了,狠狠的呼吸了几口空气。 “我没死!”穹舞惊疑起来。 “是么?哎呀我好像也没死!肯定是老天开眼,让我们起死回生了!”云缺也跟着惊疑起来。 穹舞咬起银牙,慌忙扣上裙衣的扣子。 她终于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可她偏偏恼怒不起来。 “你给我吃的,不是毒药,而是能让我假死的丹药,从而瞒天过海把我从天牢里带出来。”穹舞道。 “还行,不算太笨。” 云缺呵呵一笑,拿出纸笔道:“悟道丹,三万五千两一粒,欠条写好了,按手印吧,一年内还清,无力偿还的话,你的人归我,我有权转卖。” 同样的说辞,云缺又说了一遍。 穹舞没有任何犹豫,当场按了手印。 云缺将欠条收好,脸上终于现出满意的笑容。 两份欠条,加起来七万两。 别说我坑你们姐妹,实在是本官今天冒了天大的风险呐。 穹舞并不知道她姐姐也写了张一模一样的欠条,此时坐在榻上心潮起伏。 死地逃生,穹舞的眸子里终于恢复了灵动,但她对今后的命运又充满迷茫,一时间显得茫然无措。 “现在城里出了事,禁军接管城门,等风声过去你再想办法出城,我给你留点银子,你有没有地方可去?”云缺道。 穹舞缓缓摇头,柔弱得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你当初是怎么进的学宫,如果再得到一个学子的身份,最好不过。”云缺道。 “当时我和姐姐想着逃进学宫避祸,可学宫有法阵笼罩,没有身份令牌根本进不去,走投无路之际,遇见了灵珠先生,先生问我们是否精通舞技,姐姐让我当场给先生展示,于是得到了先生的举荐,如此一来我才能顺利成为学子,但姐姐却没有机会了。”穹舞将当年的经过道出。 “原来是南楼先生齐灵珠救了你。”云缺了然的点点头。 学宫先生,每一年都有一个举荐名额,无需考核直接进入学宫成为学子。 当时穹音穹舞两个人,齐灵珠即便两人都看好,也只能举荐一人。 这是学宫规矩,先生也无法更改。 “如果向灵珠先生讲明真相,她会不会把今年的名额留给你?”云缺道。 穹舞若能进学宫,是最好的结果,穹家姐妹不仅能团聚,还能彻底安全。 穹舞再次摇头,道:“先生今年的举荐名额,已经用过了。” “这样啊,你想怎么办,是出城自谋生路,还是冒险躲在皇城等待明年的举荐机会。”云缺道。 “我……不知道。”穹舞茫然低语。 她生于将军之家,后来始终在学宫求学,没经历过多少凶险,自保的手段太少,遇到这种生死攸关的局面,早已没了方寸。 云缺也觉得麻烦。 如果是个普通人,混在皇城里很容易,但穹舞太美了,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会记忆深刻,一出去就容易被发现身份。 留在这座府宅更危险,容易把自己给拖下水。 正思索着如何安置穹舞的时候,院外忽然嘈杂起来,有军兵在搜查附近屋舍。 云缺皱了皱眉,示意穹舞禁声。 很快,院门外传来声音。 “官爷,这家刚才有人抱着个女人回来,我住在对面,隔着门缝看到的!” “你看清了?是抱进去个女人?” “没错!好像长得还挺好看的。” “来人,搜查!” 当当当,一阵砸门声响起。 云缺暗呼倒霉,城没出去不说,刚回来就遇到官兵搜查。 之前回来的时候,云缺还特意看了一下四周没人。 结果千防万防,没防住邻居! 砸门声毫不客气,听得出用的是脚。 穹舞宛如受惊的小鹿,满眼慌乱之色,不知如何是好。 云缺当机立断,道: “快,脱掉衣服!” 穹舞愣怔了一下,瞪大了美目。 刚在你面前换了衣服,这都没穿热乎呢,还脱? 砸门声越来越急,门外传来怒喝。 “开门!再不开门不客气了!” 云缺见穹舞愣在原地,焦急之下过去帮忙,几下将其变成了白羊,用被子一蒙,随后把衣裙散落在地上。 将囚服藏好后,云缺把自己的衣服也扔掉,钻进被褥里。 这时有人翻墙而入,一脚踢开房门闯了进来。 来人瞄了眼地上的裙衣,盯着床榻冷笑道: “还挺猴急的,里面的人出来!别等我掀被子!” 云缺听声音觉得耳熟,从被褥里伸出脑袋。 对方看清云缺之后,顿时张大了嘴巴,惊诧道: “云、云大人!” 第137章 不要脸是基本要求 云缺也看清了来者,不是旁人,正是督捕司的陈洲骅。 “是陈大人啊,快坐,我这不太方便,不好下地迎接。”云缺道。 “别、别下来!原来这里是云大人的府上,怪我事先没打听清楚,打扰了云大人的雅兴,过阵子等不忙了我在设宴赔罪啊哈哈!你继续,继续!” 陈洲骅挤眉弄眼的退了出去,关好房门,站在院子里对一群督捕司的衙役吼道: “都长点眼!这里是云大人的府宅,查来查去查到我们刑部自己人头上来了,今后都给我记住位置,别再过来讨没趣儿!” “记住了大人!” “北街三百零九号府宅,督捕司这辈子不会再来人了!” “大人我觉得对面那家还得再搜查几遍!” 督捕司的人马退出院子后,怒气冲冲砸开了对面邻居的房门,又重新搜查了好几遍,把屋子里的锅碗瓢盆散了满地。 他们在泄愤而已。 幸亏自家郎中大人进去的,要是他们闯进去发现是提刑官大人,那不得被记仇啊。 等督捕司的人走后,云缺苦笑了一声。 今晚实在一波三折,回到家都不得安宁。 随后云缺察觉到被褥在微微颤抖。 颤抖的不是自己,而是白羊般的穹舞。 刚才情急之下只想着别穿帮,现在云缺才发现,自己正将穹舞揽在怀里,一只手还按在了不该按的地方。 云缺尴尬了一下,穿好衣服后,正襟危坐道: “最近应该没人会过来,你暂时住这,别出门,学宫的事,让你姐姐想想办法。” “嗯。”穹舞躲在被褥里,露出两只眼睛。 她现在比云缺还尴尬,不知自己该穿衣裙,还是始终躲在被子里。 “我去弄点吃的。” 云缺起身离开,到附近的小酒馆要了点饭菜带回家。 进门后,穹舞已经衣装整齐的坐在椅子上,只是目光慌乱,不太敢看云缺,显得有些局促。 云缺没去关注穹舞的微小表情,只觉得对方现在是个烫手的山芋,尽快扔出去才行。 一旦被发现穹舞非但没死,还住在自己家里,那就麻烦了。 一想起穹舞姐妹俩的罪名,云缺没胃口了,让穹舞自己吃,他则返回了学宫。 百花殿。 云缺找到穹音。 “你妹妹救出来了,不巧今天城里出了事,有位邵武国郡主逃走,禁军接管了城门,暂时出不了城,她被安置在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 云缺简单说完,道:“我承诺的事已经办完,接下来你们姐们是去是留,你们自己想办法。” 穹音听闻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我去见她,让她回学宫。”穹音断然道。 “也好,你妹妹比你差远了,娇滴滴像个公主似的,还是你这个杀人魔头在外面稳妥些。”云缺道。 “这次多谢你了,救命之恩,我们姐们不会忘。”穹音道。 “客套话就免了,恩情不恩情的无所谓,你别忘了还钱就行。”云缺道。 “银子,对你来说很重要么。”穹音道。 “废话!我又没有你们姐们俩的出身,我三岁开始流落街头,没银子就得饿死,你说银子重要不重要。”云缺道。 穹音的嘴角微微翘起,淡淡的笑着,认真的听着。 “你身上,好像有好多故事,有机会,我想听一听。”穹音道。 “行啊,五两银子一个故事,想听多少都没问题。”云缺开完价后,道:“把你妹妹换进来之后,你有什么地方可去,她躲在我家里呢,我可不想趟你们穹家的浑水。” “不知道,我先藏起来,等突破到六品再做打算,放心,我不会牵连你。”穹音道。 “还是你这个当姐姐的明事理,等你妹妹回学宫,让她找齐灵珠,求一个明年的举荐名额。”云缺道。 “明年没机会的,前两日听说齐先生已经将明年的名额预定了出去,是一位邵武国的公主。”穹音道。 “邵武国公主?那么远也能得到名额?”云缺奇怪的道:“你们姐妹也是邵武国的人,难不成,齐灵珠来自邵武国?” “是的,齐先生出身邵武国,三年前能救下我们姐妹之一,穹舞的舞技天赋是其一,先生同情我们姐们是其二。”穹音神色凝重的道:“先生已经救过我们一次,对我们有大恩,我不想再去麻烦齐先生。” “就你这种脸皮的程度,说真的,没资格做我半个朋友。”云缺鄙夷道:“作为我云某人的朋友,不要脸,是最基本的要求。”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会努力让脸皮厚一些。”穹音轻笑道。 “行吧,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记得被抓住的时候,别把我供出来啊。”云缺随意的拱了拱手,算作分别。 穹音面带轻笑,缓缓万福还礼。 这一次,阴冷的阿梅仿佛一朵盛放的梅花,美得令人窒息。 “其实,我曾经也像个公主,也曾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穹音起身后,恢复了往日里的阴冷,嘴角的笑容却不再如天牢中那般诡异,而是显得有些苦涩。 一句我曾经也像个公主,听得云缺不大舒服。 看了眼面前的女人,云缺叹口气,道: “想想别的办法,你们姐妹认不认得其他先生,最好再求个举荐名额。” 穹音缓缓摇头,道: “难,先生的举荐不会轻易外放,更别说我们与其他先生根本不熟悉。” 云缺皱了皱眉,道: “我去问问墨老,看他有没有名额。” 回到西楼后,云缺直接去三楼找到墨老。 云缺毫不客气,开门见山求个举荐名额。 墨老更不客气,二话不说直接回绝。 下楼后,云缺腹诽道:小气鬼…… 三楼上,墨老暗骂道:惹祸精…… 背黑锅的事儿,墨老还没忘呢。 既然墨老这边没求来名额,云缺也没了办法。 剩下的先生都不熟啊! 这种事光靠脸皮厚没用,自己又不是香馍馍,人见人爱,上哪去求个名额。 正坐在西楼大门口发愁呢,云缺看到北楼空旷的大厅里,剑平之刚好走了出来。 云缺眼前一亮。 剑平之刚来学宫,手里肯定握着名额没用,眼看年底了,不用多浪费。 “剑先生,遛弯去啊。” 云缺装作路过,笑呵呵打着招呼。 “嗯,晚饭吃得有点多,出去走走。”剑平之老神在在的道。 “不知先生最近招没招到学生?”云缺道。 “还没有,不过我相信早晚会有源源不断的学子,被我的神道吸引而来,住满北楼!”剑平之昂首傲然道。 做梦呢吧,云缺腹诽了一句后,笑着道: “我有个人选,先生肯定中意,可惜对方错过了今年考核,没资格进入学宫,如果让她成为学子,先生就有学生了。”云缺道。 “是吗!谁呀?”剑平之两眼发亮,在夜里蓝幽幽好像个饿狼一样。 “舞仙子穹舞的一位表姐,她们姐妹俩天赋都很好,神魂肯定不弱,只要先生给出个举荐名额,明天我就能把她带来北楼。” 云缺谎称表姐,为的是不给自己惹麻烦。 “哦。”剑平之哦了一声,背着手要走。 “先生不想要学生了?”云缺奇怪道。 “那个穹舞我见过,神魂不行,她表姐恐怕也强不到哪去,我不需要这种学生。”剑平之断言拒绝。 云缺差点骂出来。 你连屠苏满申那俩饭桶都抓着不放,这会儿挑起食来了! “先生想要什么样的学生,我帮忙物色一番。”云缺道。 “我看你就不错,只要你来北楼听课,我就把今年的举荐名额送给你,你想举荐谁就举荐谁,我不过问。”剑平之道。 云缺听完一咧嘴。 让我来跳大神儿? 门儿都没有! “不如这样好了,我让屠苏和满申那两个精锐学子来北楼听课,先生意下如何。”云缺道。 “他们我看不上眼,就选你,你不来就算了。”剑平之大手一挥,抬腿就走。 云缺一咬牙,道: “行!我来北楼听课,但不能经常来,有时间才行。” “没问题!每月来听讲一次即可,只要你了解到神道的玄奥,绝对会痴迷神道而无法自拔!”剑平之道。 云缺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并且给这位北楼先生继跳大神之后,又加了个新的标签。 自恋狂! 剑平之的修为看起来不靠谱,说话倒是算数,当场将自己的先生令牌交给云缺。 有了先生的令牌,云缺能随时动用举荐名额,只要把人带来,再去学宫事务堂报备即可。 随后云缺又把穹音找了出来。 “名额的事,差不多了,该你出报酬了,至少三万两。” 云缺狮子大开口道:“学宫先生的举荐名额,放在外面少说五万两,看在你算我半个朋友的份上,给你个友情价。” “这么快?” 穹音瞪大了美目,一脸不可置信。 这才过去半个时辰而已,人家居然举荐名额到手了! 震惊之余,穹音沉吟了一下,道: “欠你太多钱,我怕还不完,换个别的条件。” “又想拿身子抵债是不是。”云缺道。 穹音摇了摇头,道:“我帮你炼制一种特殊的蛊虫,可以协助你更快达到六品宗师境。” 云缺闻言大为吃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天牢里的三年,便是借助这种蛊虫即将达到六品。”穹音道。 “什么蛊虫?”云缺问道。 “剥皮蛊,专门以血肉为食。”穹音道。 “你想害死我直接明说多好。”云缺没好气的道。 “剥皮蛊听起来骇人,实则并不可怕,这种蛊虫喜欢吸食尸体的血肉,会先从皮肤吃起所以才由此得名,对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但咬不动七品武者的筋骨。 剥皮蛊能吞噬掉武者多余的虚弱血肉,而武者气血充盈,血肉可以很快再生,利用好剥皮蛊,即可达到快速循环的作用,让武者不断蕴化出更新更强的血肉,变相加快修炼过程。” 穹音仔细讲解后,道: “你可以将剥皮蛊看作一种消除虚弱血肉的丹药,是那神秘人送我的巫修书籍上所记载,起初我也不太相信,后来找到材料炼制了一只才确定功效,这种手段,只有武巫同修的人才能发现。” 云缺听罢皱起眉。 剥皮蛊的用处,云缺是相信的,这种事与两人的利益无关,没必要扯谎。 令云缺费解的是,穹音在天牢那种物资稀缺的地方,怎么炼制出的剥皮蛊? 云缺问出这份疑惑后,穹音道: “剥皮蛊需要五种材料炼制,飞燕,梅花,老鼠,蜈蚣,狼蛛,前四种恰巧天牢里都有,唯独狼蛛最为罕见,属于妖兽一类,个头不大也无毒,但极其凶悍。” “天牢里有狼蛛?”云缺更加纳闷。 “有,不止一只,三年来我总共炼制出九只剥皮蛊。”穹音道。 “九只狼蛛,你在什么地方抓到的。”云缺问道。 “在我的牢房里。”穹音道。 “你的牢房里有狼蛛?”云缺愈发奇怪。 “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有狼蛛出现,但别人的牢房里绝对没有。”穹音沉吟了一下,道:“我怀疑,有人故意把狼蛛放在我牢房里,目的,就是想让我祭炼剥皮蛊,好让我快些修炼。” 云缺目光微凝,道: “莫非,是那个三年前私下里找过你,给你巫修功法让你控制锻纸侯的神秘人。” “不清楚,自从那一次之后,我再没见过他。”穹音道。 云缺随之陷入沉思。 那个戴着鬼脸面具的神秘人,不仅与军械流失有关,与红莲教有关,居然还能随意进出天牢! 天牢在普通百姓眼中是禁地,但能轻易进出的,不在少数。 刑部的人就可以。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可以。 如锻纸侯那般的皇亲国戚一样可以。 云缺沉吟良久,始终猜不透此人的真正身份。 但云缺有种预感,那个神秘的鬼面人,应该就是盗走玉玺的真凶! 第138章 热乎乎的恶人榜 剥皮蛊的消息,对云缺来说是一份契机。 七品武者的修炼根本,是将肉身打熬到接近完美,才有机会踏入下一个大境界。 血肉的强大,不仅要依靠灵气与灵药,更需要武者不断去调动血肉来加以强化。 而调动血肉的最佳方式,便是切磋打架。 只有在战斗中不断调动血肉之力,不断受伤,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打熬肉身。 受伤之后的恢复过程,是武者之躯必须经受的熬炼,类似淬炼刀剑,需要不断以铁锤击打,将剑坯最弱的部分夯实到完美,才能打造出真正锋利的武器。 天下武夫,从来没有不打架的,或许境界低微的时候可以自行修炼武道一途,一旦超过八品,若从不与人切磋,很难再进一步。 修武一途,说白了,就是淬炼刀剑过程的展现。 云缺深知这个道理。 剥皮蛊的功效听起来骇人,只要穹音没说谎,便一定有效。 剥皮蛊会让肉身缓慢的流失血肉,相当于持续受创,只要本体恢复的速度够快,即可源源不断蕴化出新的血肉,用好的话,剥皮蛊几乎是一种专门为七品武者量身打造的炼体奇物! 剥皮蛊或许不太昂贵,但这种罕为人知的炼体手段,绝非用金钱能买到的。 云缺当场同意下来。 穹音负责提供剥皮蛊,云缺将举荐名额送给穹舞。 交易达成,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云缺看了看天色,决定出去一趟,今晚就把穹舞接到学宫,免得夜长梦多。 皇城里最近乱象不断。 云缺觉得自己头顶的乌纱说不准哪天就飞了,趁着官职尚在,把穹家姐妹的事办完。 现在搜查皇城的是刑部的人,提刑官的身份没人敢多管,等没了官职或者禁军开始搜查,那才麻烦。 得知今晚即可与妹妹团聚,穹音的眼中闪烁起惊喜的光泽。 没再多说感谢的话语,穹音突然贴近,紧紧抱住云缺。 美人投怀送抱,当然是一桩美事,任谁都会心里高兴甚至会有点得意。 然而云缺心如止水。 他能感受到穹音的两只手,十分用力的同时,在微微颤抖。 这个关押在天牢三年的女人,其实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正如穹音所言,她也曾像个公主。 可覆灭的家门,天降的横祸,让她不得不将自己变得坚强,变得冷血。 或许只有在信任之人的面前,她才能稍稍透露出自己的本心,展现出柔弱的一面。 云缺缓缓抬起手,在对方瘦削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很快,穹音恢复正常,俏脸上挂起那份有些阴冷的轻轻笑意,道: “我去做一件面具遮挡容貌,学宫里就没人知道天牢的假死一事了,等穹舞回来,她依然还是舞仙子。” 云缺点点头,对穹音的谨慎十分满意,道: “有你这个姐姐,是穹舞的福气。” “你想要么,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做你姐姐,我年纪本就比你大一些。”穹音道。 “不要!这辈子都不要姐姐!” 云缺忽然懊恼起来,气呼呼的朝学宫外走去。 一提姐姐俩字,云缺就觉得瘆得慌。 如果有可能的话,云缺很想把那个自作多情的妖魂姐姐给埋了。 穹音望着云缺远去的背影,美眸中罕见的闪过一抹温柔,微笑着低语道: “像个孩子……” 云缺已经走远,但草坪四周嘈杂起来。 穹音现在顶替着穹舞的身份,刚才的投怀送抱,远处有不少人看到了。 舞仙子的身姿,在百花殿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时刻吸引着众多目光。 于是草坪周围炸了锅。 “不可能!肯定是幻觉!舞仙子怎么可能对男人投怀送抱!是谁给我施法了!” “天呐!我看到了什么?我的舞仙子啊,你怎么能投入别人的怀抱!啊!我的心碎了呀!” “我的眼睛肯定出问题了,我要去回春殿看病!” “我不活了我要去死!都别拦着我!让我去死!舞仙子是我一生的信念,我要投湖自尽!” 舞仙子投怀送抱的劲爆消息,如同一阵狂风般席卷了整个学宫,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一个时辰,连事务堂的学正都听闻了。 学宫内无数的男学子,今晚买醉者比比皆是,借酒浇愁。 学宫十美,每一个都是众多男学子心目中的仙子,纯洁无瑕,尽管自己得不到,也不想别人占便宜。 尤其演武殿一群武夫,听闻此事后在演武场里呜嗷直叫,发泄着心中愤怒。 有人好奇打听了一下究竟是谁,能得到舞仙子的青睐,结果得知是云缺后,演武殿这帮武夫不叫了,改为破口大骂,更有人将沙包贴上云缺的名字,一顿暴打借此泄愤。 云缺以一己之力让演武殿丢了两次人,一次赌斗,一次妖山,这次人家又占了舞仙子的便宜,演武殿的武夫恨不得把云缺抓过来群殴一顿。 一个曾经被云缺揍过的演武殿学子别出心裁,借机提出再设立一个榜。 于是继灵芸榜后,热乎乎的恶人榜在演武殿出炉,暂定十个名额,后边的没选好,反正榜首肯定是云缺。 云缺此行一路顺利。 当穹舞重新站在天祈学宫大门口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 三年前,她们姐们无路可逃,将学宫当做最后的希望,结果进不去,恰好齐灵珠出现,救下一人。 如今穹舞再次体会了一番当年那种绝境逢生的感觉。 只不过这次救她的不是先生,而是云缺。 穹舞眼圈发红,一滴清泪顺着俏脸滑落。 “我不是做梦吧……”穹舞喃喃自语。 “咬一咬手指头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云缺道。 穹舞此刻心神纷乱,果真咬了一下,结果蹙眉落寞道: “不疼,原来是梦。” “咬你自己的!” 云缺没好气的把手抽回来,嫌弃的在衣襟上擦了擦指尖的口水。 “对不起!我拿错了。” 穹舞咬了下自己的手指,淡淡的痛楚令她开心的笑了起来。 重回学宫,穹舞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周围的景色虽然早已熟悉,但此刻看来格外怀念,哪怕路边的小草都仿佛比外面的杂草好看百倍。 两人赶往事务堂。 路上,云缺提醒道: “你应该知道先生的举荐名额有多珍贵,我耗费了极大代价才弄来,算你个友情价,三万五千两,加上悟道丹,你总共欠我七万两白银,以后记得还。” “用不用写字据?”穹舞下意识的道,她都习惯给云缺写欠条了。 “不用了,我信得过你,但你最好别告诉别人,尤其你姐姐,你欠我钱这件事,别和她说。”云缺道。 “为什么?我们姐妹一起赚钱,肯定能更快还你。”穹舞不解道。 “你姐姐为了你在天牢受尽了苦,刚有几天好日子,你也不想让她和你一起背债吧,你已经长大了,不该总活在姐姐的羽翼之下,自己欠的债,要自己还,你说对吧。”云缺苦口婆心的道。 穹舞想了想,很认同的点头道:“你说得对,这笔钱我会自己还清!” “这才听话嘛。”云缺放心的道。 “听话?”穹舞狐疑道。 “哦是听劝,听人劝吃饱饭嘛。”云缺呵呵笑道。 管你听话还是听劝,只要你不和穹音说,我就能收两份钱。 论起做买卖,云缺很佩服房石,但论起做买卖谁的心更黑,那房石在云缺面前就小巫见大巫了。 先生令牌的份量,在学宫内极重,事务堂很快办好了穹舞的入学手续。 由于穹舞现在顶替穹音的身份,她得到了刻着穹音二字的身份令牌。 当回到百花殿南楼,穹舞看到载着白狐面具的姐姐之后,眼泪再也止不住,扎进姐姐怀里痛哭流涕。 姐妹重逢,云缺没去打扰,独自返回西楼钻研他的炼尸术。 炼尸负易始终留在西楼。 这东西现在只会爬,带出去只能惹来嘲笑,云缺可不想丢脸。 修炼一番后,没多大进展,还是站不起来。 爬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负易啊负易,你活着的时候不是挺精明么,怎么死了之后只会爬了,站起来走两步!” 云缺这边正骂炼尸呢,木安找了过来。 “云师弟,那具尸体呢?”木安道。 “尸体……” 云缺心说尸体刚进南楼,随后扯谎道:“不巧啊木师兄,那具尸体被侍郎大人看到后扣了下来,说是犯官之女罪大恶极,不用扔乱葬岗,直接剁碎喂狗,所以运不出来了。” “啊?喂狗了!那怎么办呀,墨老还等着呢。”木安道。 “这样,等明天我回刑部看看有没有死人,多弄两具尸体回来。”云缺不以为然的道。 “那好吧。” 木安垂头丧气的出去了,他知道自己又得挨墨老一顿臭骂。 果不其然, 告知没找到尸体后,墨老大发雷霆,让木安连夜去找,找不到尸体别回来。 于是木安倒了霉,在城里转悠大半宿,除了被刑部的人盘查过好几次之外,一具尸体也没找到。 天亮后,木安愁眉苦脸的回到西楼,看到大门外站着个少女。 身姿笔直,长长的秀发好似黑色的瀑布,一身青色衣裙犹如此刻的天光,看背影都知道肯定是位美人。 走到门口,木安终于看到了对方的容貌,顿时吃惊道: “灵、灵芸郡主!” 牧青瑶面带微笑,客气的道:“这位师兄,我找云缺,他在么?” 第139章 学宫之敌 得知灵芸郡主的来意,木安哪敢怠慢,忙不迭的前面带路。 来到云缺的房间后,木安敲了敲门,里面只有呼噜声。 为了不让郡主久等,木安推开门,随后被吓了一跳。 连着牧青瑶也为之一惊。 云缺的睡相,牧青瑶见过多次,还是那般四仰八叉,睡得豪迈又大气。 牧青瑶觉得自己这辈子肯定睡不出云缺这种模样了,简直跟猪差不多。 让牧青瑶惊讶的,是床榻旁的地上,跪着个人! 看模样好像跪了一宿,以头触地,乍一看还以为这位正在磕头,只是一动不动。 尤其这人牧青瑶还认得,正是负易! 木安很快反应过来,尴尬的挠头解释道: “是炼尸,先生炼制的,送给云师弟修炼用,郡主自便,我先走了。” 牧青瑶颔首道谢,独自走进云缺的房间。 仔细瞧了瞧炼尸负易,牧青瑶觉得十分新奇。 简直与活人一般无二! 如果木安之前没解释的话,牧青瑶还以为负易在给云缺请罪。 目光落在床榻的身影,牧青瑶展颜而笑,绝美的脸庞如同梨花绽放。 “起床啦,该上朝了。” 牧青瑶轻轻推了推云缺。 “上什么朝,我还上天呢……呼噜……” 云缺发出一句模糊的梦呓。 牧青瑶听得掩口轻笑,随后神色一正,故作惊讶道:“呀!谁的银子掉了?” “我的!” 云缺两脚不动,上身直接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才发现牧青瑶站在面前。 “郡主怎么来了?”云缺道。 “昨晚草原别吉到了天祈,今日大朝会,草原使团正式面圣,群臣必须上朝才行,我来寻你一起去早朝。”牧青瑶背着小手道明来意。 云缺闻言也想了起来。 昨天黄昏的时候刑部里好像有人叨咕过这件事,当时忙着救人,云缺只是听了一耳朵,没去关注。 “承蒙郡主抬爱,微臣能与郡主同行实在受宠若惊。”云缺一边穿鞋子一边打趣道。 “是么,之前与我同榻而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受宠若惊。” 牧青瑶轻轻哼了声,做出一副女儿家娇羞愠怒的俏皮模样。 一缕朝阳从窗外映来,将灵芸郡主的俏脸染上一层光晕,犹如出水的莲花,圣洁无暇。 云缺一时看得呆了。 真美! “看什么呢,穿衣啦。” 牧青瑶拿过散落一旁的外套,帮云缺穿好,如此亲昵的举动像极了服侍少爷的贴身丫鬟。 “让郡主殿下服侍更衣,阜南王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揍我?”云缺道。 “你猜呢!”牧青瑶调皮一笑。 时间尚早,云缺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关好了门窗。 并神神秘秘的招呼牧青瑶来自己被窝。 “做什么?”牧青瑶狐疑道。 “给你看个好东西。” 云缺说着从被窝里摸出个小盒子,道:“这可是真正的宝贝!世上除了你灵芸郡主之外,我不会给第二个人看。” 牧青瑶听得好笑,学着云缺刚才的语气道: “承蒙云大人抬爱,能让我一起观宝,实在受宠若惊。” “不信是吧,今天本官就让郡主开开眼界,看一看是不是大晋的至宝。”云缺说着打开盖子。 牧青瑶原本以为云缺在与她玩闹,结果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笑容瞬间消失。 “玉玺!” 牧青瑶瞪大了美目,确认一番后,惊疑道:“玉玺怎么会在你手里?” “悟心崖,圣人遗迹后面找到的,当时我与屠苏满申切磋,将字块岩石弄掉了两个。”云缺将找到玉玺的经过简单道出。 “玉玺居然藏在悟心崖!到底是谁干的?”牧青瑶诧异道。 “皇宫凶杀案,死了个宫娥那件事,你听说了吧。”云缺道。 “有所耳闻,具体情况不得而知。”牧青瑶道。 “我猜那凶手真正的目的不是杀掉宫娥,而是盗取玉玺,并且得手,最后被那宫娥撞见才下了杀手,事后伪装成妖物杀人的模样。”云缺道。 “很有可能。”牧青瑶点头道。 “本来我以为捡到了宝贝,还给皇帝能换来天大的好处,结果成了烫手的山芋。”云缺道。 “为什么?你直接说明在悟心崖找到的玉玺即可,如果陛下不信,我给你作证。”牧青瑶道。 “晚了,前些日子皇帝曾经召见我,下了道密旨,让我去学宫寻找玉玺,如果把玉玺交出去,我容易人间蒸发。”云缺随手掂量着玉玺道。 牧青瑶闻言后,秀眉渐渐蹙起,沉吟不语。 “你们大晋的皇帝,不怎么样嘛,封了我的官儿,就拿我当棋子,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云缺感叹道:“过阵子再去面壁的时候,我把玉玺藏回去,就当没见过,除了我和藏玉玺的凶手,估计没人敢去悟心崖擅自挪动圣人字迹。” “不用藏起来,你将玉玺交给皇帝,今天就交出去。”牧青瑶道。 “交出去?我还没活够呢,你不会以为皇帝得了玉玺,就能让我活着吧,早晚会灭口。”云缺笃定的道。 “只要时机恰当,你非但不会被灭口,反而会有重赏!” 牧青瑶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解释道: “今日草原别吉面圣,是来联姻的,草原使团百人之多,按照常规,异国公主嫁给大晋皇帝,陛下必定要加封,并回馈重礼与安抚的圣旨,让草原使团带回部族,这份圣旨必须有玉玺加盖才行,是代表两国和平的重要之物。” “若没有玉玺,即便圣旨是陛下亲笔,草原人也不会认的,只能惹来更大的争端,所以今天的大朝会,玉玺存在与否,至关重要!” “如果陛下一直拖着不册封宾妃,草原一方会觉得大晋皇帝孤傲自大,没将草原人放在眼里,趁机口诛笔伐,甚至刀兵相见,最不济也能四处宣扬诋毁晋国,怎么看都对大晋不利。” “草原别吉恰逢玉玺丢失之际抵达,这件事存在蹊跷,我怀疑那盗取玉玺之人,有可能与草原人有关,甚至就是草原人所为!目的,是为了今天的逼宫。” “所以今天的大朝会,陛下其实极为被动,没有玉玺,便难以册封宾妃,陷入两难之地,如果此时交出玉玺,即可四两拨三千,消弭掉来自草原的一次危机。” 牧青瑶语速极快,分析出成破利害,讲得条条是道。 云缺听完不由得佩服灵芸郡主的心智,但自己好像没什么好处。 “那我呢,草原危机解除了,我还得被灭口啊。”云缺道。 牧青瑶微笑着伸出一根纤细葱白的玉指,道:“你只需多说一句话,即可逢凶化吉。” “请郡主赐教。”云缺道。 “你就说……” 牧青瑶将声音低沉了一些,模仿云缺的语气道:“微臣奉旨,已将陛下存放于学宫吸取天下文气的玉玺取回,现完璧归赵!” 云缺听完,立刻竖起大拇指,赞道: “郡主聪明!这招借坡下驴实在高明!” 按照牧青瑶的办法,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玉玺呈上,并且就说玉玺是皇帝自己放在学宫吸取天下文气的,这样一来皇帝就算有心灭口也无能为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否则真要杀了云缺,那么群臣就会联想到玉玺这件事,从而猜忌不断。 牧青瑶现出小小的得意,笑道: “不是借坡下驴,而是以攻为守,三十六计第三十计,反客为主。” 云缺点点头,唏嘘道: “多看书还是有好处啊,过阵子我去找马小脚,把他家的藏书全借来看个遍。” “我府上有很多藏书,你可以随时去看。”牧青瑶道。 “都带图的么?”云缺顺口说出真正目的。 “字多,图很少的,为什么总喜欢看图呢。”牧青瑶不解道。 “呃……图看起来比较直观嘛,呵呵。” 云缺以笑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取出包好的蜘蛛牙交给牧青瑶。 “郡主帮我解围,咱也不能小气,答应你的东西拿到了,可惜白玉蜘蛛只有两颗牙,太少了。” 牧青瑶收下后,道: “我有一颗足矣,蛛牙能炼制成法器,若附加材料足够好的话,有机会达到极品程度,剩下的一颗白玉蛛螯牙,我帮你去灵匠殿打造成法器,其余材料我来出,你想要什么样的武器。” “刀,不需要太锋利,结实就行,百斤左右。”云缺不客气的道。 牧青瑶点头记下,并将一万五千两银票交给云缺。 这是之前承诺过的价格。 一颗白玉蛛螯牙的市价,差不多一万两,牧青瑶多给了五成。 云缺自然乐得收下,但另一份承诺,人家现在不肯兑现,得日后再说。 带上玉玺,两人走出西楼。 清晨的百花殿能看到不少学子,有的在草坪上散步,有的在僻静处读书,有的在修炼新掌握的功法,有的在互相招呼着打打闹闹,也有人蹲在饭堂门口等开饭。 当然这种饿狗般的举动,只有屠苏和满申能做得出来。 南楼之上,一扇窗被推开。 穹舞终于睡了一夜好觉,慵懒而满足的小脸儿上焕发出光泽,趴在窗口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 戴着狐脸面具的穹音站在窗口一旁,望向经过南楼的云缺。 “他旁边的是谁,生得好美。”穹音道。 “灵芸郡主,学宫十美之一,她是道山殿的学子,怎么来百花殿了呢。”穹舞疑惑道。 仿佛察觉到楼上投来的目光,在经过南楼之际,牧青瑶做出一个让云缺出乎预料的举动。 小郡主竟主动牵住了云缺的手。 自然而然,毫无羞涩,仿佛在彰显着自己的主权。 云缺当然不介意,正好趁机感受着小手儿的细腻,占足了便宜。 云缺这边不介意,周围的男学子们受不了了。 一个个瞠目结舌,木雕泥塑一般望着牵着手远去的两道背影。 过了好久,哀嚎声四起。 “昨晚舞仙子投怀送抱,今天灵芸郡主牵手!老天瞎眼了呀!怎么让如此禽兽混进学宫圣地!” “又是幻觉!我一定生病了,这两天总能看到幻觉!” “抢走了舞仙子,又勾走了灵芸郡主!他是什么妖孽啊!” “我不活了!我这就去死!谁也别拦着我!” “天不生云缺,学宫十美如长夜!天若生云缺,学宫十美遭大劫!苍天呐,开眼吧!把云缺劈死好不好!” “云缺!你是我今生之敌!你是学宫之敌!” 饭堂的早饭还没做好,云缺的事迹已经再一次轰动学宫。 云缺自己都没想到,去一次大朝会而已,自己竟成了学宫之敌。 第140章 拉你跳火坑 今日大朝会,格外热闹。 金銮殿内人头攒动。 今天并非上朝议事,而是皇帝设宴,为草原来的贵客接风洗尘。 从昨晚开始,御厨们连夜忙碌,大殿内此刻酒菜飘香。 云缺看到了不少老熟人。 太子殷宣,八山城将军苏鸿山,金吾卫指挥使白厌都在。 以云缺的官职,只能坐在最后面,旁边是陈洲骅犁术等一众刑部官差。 牧青瑶的位置则在最前面,与当朝首辅,六部尚书等一众大员坐在一起。 皇帝尚未到来,群臣显得轻松,互相攀谈着,有说有笑。 大殿内的人群明显出现两极化。 文官的酒桌,都在温文尔雅的面带微笑,轻声谈笑,金句迭出,妙语连珠。 武官的酒桌,则是大大咧咧,坐没坐相,大声笑骂,简直如同进了菜市场。 一群武夫坐在一起,能有什么好模样。 陈洲骅与一众同僚谈论起皇城新开的一座青楼,说到高兴处嘎嘎怪笑,他嗓门儿又大,简直像一只鸭子闯进了金銮殿,听得远处的文官们直皱眉。 云缺一边听着陈洲骅的怪笑,一边盯着桌上的美味佳肴。 丰盛! 实在太丰盛了! 全是没吃过的山珍海味,以云缺估计,这一桌子菜没有三百两银子绝对下不来。 越看越饿,见别人没动筷,云缺先抓起一只蒸熊掌啃了起来。 他一口下去,周围众人的谈笑声立刻消失,纷纷目光惊讶的盯着云缺看。 “趁热吃啊,待会儿凉了。” 云缺好心的提醒道。 陈洲骅就坐在旁边,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抢过云缺手里的熊爪,翻个面放回了盘子上。 动作极快,甚至出现了残影,竟用出修为。 “咳咳,刚才说到哪了?对了,新开那家青楼实在不错,大家没事儿都去乐呵乐呵。” 陈洲骅语气尴尬的道。 周围的刑部众人立刻明白过来,从新开始谈笑,气氛这才恢复。 随后陈洲骅压低声音在云缺耳边道: “陛下没来咱们不能先吃,这是皇宫里的宴席,有规矩的。” 云缺恍然大悟,道了声谢。 谁知道设个宴还这么多规矩,皇家果然事儿多,云缺腹诽了一句。 本来是个小小的插曲,周围都是刑部的人,大家就当没看见,也没人会说出去。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云缺啃了口熊掌的一幕,被相邻一桌一名瘦高个子的中年人看在了眼里。 此人冷哼一声,起身来到近前,指着被云缺啃过的熊掌斥责道: “陛下设宴,你胆敢提前开吃,简直不将礼法放在眼里!扣你半月俸禄,以儆效尤!” 云缺顿时瞪起了眼睛,你谁呀上来就扣我银子? 陈洲骅急忙打圆场道: “牛大人消消气,他刚刚任职不久,不懂规矩,回去后我多多指点他一二也就是了。” 听陈洲骅说出牛大人,云缺立刻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牛大空,礼部侍郎,官居三品。 礼部专门掌管五礼之仪,管理晋国科举、祠祭、筵飨、及藩属国往来之事,礼部下设四司,与刑部类似。 礼部侍郎与刑部侍郎上官鸿途平级,所以牛大空对陈洲骅毫不客气。 “你懂规矩?你们武夫粗鄙不堪,根本不懂礼法为何物!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吃没吃相,等草原贵客到了,看到你们如此模样,定会认为我大晋不知礼节!成了人家的笑柄!” 训斥完陈洲骅,牛大空指着云缺的鼻子道:“半月俸禄三天内交到礼部,晚交一天便多罚你一天俸禄!” 说完,人家大袖一挥,回归座位。 云缺沉默了下来,回头四下看了看。 “找什么呢云大人?”陈洲骅狐疑道。 “找刀。”云缺面无表情的道。 “别别别!兄弟消消气,不就半个月俸禄嘛,犯不上置气。”陈洲骅劝道:“咱们刑部和礼部始终不对付,人家礼部是礼仪之地,最看不惯我们刑部一群武夫,况且人家是侍郎,官大一品压死人呐。” 云缺很想砍了那个牛大空。 别的惩罚无所谓,打板子都没问题,可一旦涉及到银子,那是云缺的命。 你可以打我骂我羞辱我,但你不可以扣我银子! 扣我银钱者,如杀我全家! 再看一桌美味,云缺没胃口了。 合着这趟皇帝设宴,我掏了半桌的钱! 牛大空坐在不远处,与同僚有说有笑,云缺注意到有人拿出玉佩让牛大空帮忙验看。 牛大空点评的时候摇头晃脑,大有一种指点江山之感。 这人应该酷爱美玉。 看出牛大空的爱好后,云缺渐渐微笑起来,摸了下怀里装着玉玺的小盒子。 老小子扣我钱是吧,等会儿拉你跳火坑! 此时大殿外走来一队人马。 草原使团到了。 队伍共有一百多人,其中有百名舞姬,模样靓丽,均穿着异域服装,十分显眼。 为首的一名女子格外美艳,小麦色的肌肤,身姿玲珑有致,穿得很清凉,纤细的腰肢在行走间宛若水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女子,便是草原别吉,名为吉安答。 在别吉身旁,跟随着一名身形瘦削的草原人,四旬上下,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全无草原人的凶悍之气。 这人名叫忽疾,是草原使团的首领,负责护送别吉到天祈。 看到使团到了,牛大空立刻亲自迎接,礼仪十足,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客气得跟个孙子似的。 云缺觉得这家伙很像一条养歪了的狗。 对自家人龇牙乱吠,对外人点头哈腰。 云缺若是皇帝,肯定把这家伙送去草原,让牛大空去教教草原人礼仪。 撇了眼牛大空,云缺将目光落在别吉身上。 这女人确实很美,加上那身异域装扮更添了几分妩媚。 可不知为何, 云缺看到这位别吉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那不是草原上尊贵的公主,而是从草丛里走来的一头狼! 妖? 云缺心里下意识地蹦出个妖字。 对方不是妖,没有任何妖气可言,甚至连修为都没有。 窈窕妩媚,落落大方。 但云缺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又并不陌生,就像面对着妖物刚刚产下的蛋。 在尚未孵化之前,妖物蛋几乎没有妖气散发,看起来人畜无害,可一旦孵化出来,就是一头吃人的凶兽! 除了云缺之外,大殿内所有人都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别吉一路从草原而来,始终有边军护卫,在经过黑铁城的时候已经被查验一次,路上禁军交接又查验过,到了天祈皇城还会被仔细查看,直至进了皇宫,会再次经历一次彻底严查。 至少四次查验,足以证实这位别吉人畜无害。 况且在场的可不乏高手。 五品境界的武者有之,五品的道门修士与儒家修士亦有之。 云缺之所以会有如此感觉,其实更像一种直觉。 猎妖多年,斩妖数以万计之后才能拥有的特殊直觉! 不过云缺自己也说不出对方古怪在何处,只凭着感觉,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反正对方是来给皇帝当妃子的,皇帝死不死的,云缺才不在乎。 等草原使团落座后,皇帝殷子受缓步而来。 地位最高者,当然要最后入席。 随后是一番繁复的仪式,草原使团先拜见皇帝,那忽疾别看身子单薄,嘴皮子极好,先介绍了所属部族后再歌颂了一番晋皇,然后皇帝又表示了一番,给了不少封赏,但没提立刻纳妃之事。 云缺在后边等得都快睡着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别的没怎么听,只知道别吉所在的部落叫做朱邪部。 殷子受面带微笑,示意使团可以落座了,并喝了第一杯酒,文武群臣这才敢动筷。 别看脸上在笑,殷子受此刻颇为不满,内心恼怒不已。 草原别吉联姻,当然是好事,代表着草原人在示弱。 可偏偏时机不好,玉玺丢了! 不加盖玉玺,就没法儿给草原使团传回圣旨。 人家是朝拜上邦大国而来,需要请回圣旨交给部族大汗,以示双方世代交好。 没有加盖玉玺的圣旨,根本无效! 与殷子受的焦急懊恼不同,群臣吃得热火朝天,尤其武夫那边,简直如饿狼闯进了羊圈,大口酒大口肉,胡吃海塞,就差没划拳了。 宴席刚开始,别吉缓缓起身道: “草原贫瘠,无甚重礼,小女子亲自为陛下献上飞天之舞,以助酒兴。” 殷子受点头允诺。 丝竹之音响起。 百名舞姬翩翩起舞,宛若百只蝴蝶般灵动,尤其别吉,裙裾飞扬,一舞飞天跳得精彩纷呈。 一群武夫看得眼睛都直了。 太子殷宣更紧紧捏着拳头,目光中非但没有男人的贪婪,反而充满了一种古怪的羡慕。 别人不懂太子,云缺当然知道太子此刻的心思。 殷宣肯定也想穿上舞裙,去跳上一舞。 云缺望向太子,一边吃一边直乐,心说你要敢在你老子面前穿裙子,皇帝就敢把你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殷宣发现云缺在朝自己笑,立刻将眼里的期待隐藏下去,正襟危坐,做出一副太子该有的神态,并狠狠的瞪了眼云缺。 舞罢,百名舞姬纷纷退下。 别吉又命人献上从草原带来的美酒,经过禁军高手检验无毒后,被皇帝赏赐给群臣。 宴席的气氛愈发热闹起来,推杯换盏声络绎不绝,离席到别桌敬酒者大有人在。 云缺狼吞虎咽的吃饱后,见时机差不多了,起身来到牛大空旁边。 牛大空此时正给一位同僚点评玉佩。 “雕工上佳,必定出自名匠之手!单单这份雕工便价值连城,可惜玉质有一些瑕疵,否则绝对是无价之物!” “牛侍郎的鉴宝功夫了得啊,佩服佩服,这块玉确实有一丁点的瑕疵。” “呵呵,别的不敢说,观玉一道,我无需用眼睛,只要摸一摸即可确定玉品如何。” 牛大空正侃侃而谈之际,听到旁边传来客气的询问。 “牛大人,我手里有块玉,是家传的宝贝,您给摸摸看,值几个钱。” 第141章 有请刑部云大人 牛大空心情不错,同僚的赞许让他有点飘飘然。 乍一听到如此客气的说辞,想都没想立刻同意下来。 扭头一看,是刚才被他罚了半个月俸禄的刑部之人。 牛大空有点不高兴,皱起眉。 云缺面带笑容的道:“下官久闻牛大人乃是玉中伯乐,观玉如观马,大人帮忙给验一验,看看我这块玉是不是玉中的千里马。” 听到玉中伯乐四个字,牛大空得意起来,大手一挥道: “你这小门小户的,能有什么家传宝玉,拿出来我瞧瞧。” 云缺压低声音道: “大人,我这块玉有些特殊,见不得光,被阳光一照就得出现斑纹,不值钱了,您只能摸一下,以大人多年鉴玉的经验,一摸即可判断出是不是宝玉。” 牛大空惊奇起来,道: “还有这种玉?本官倒是头一次听闻,那好,我来摸一下看看。” 云缺连忙称好,从怀里掏出来个黑袋子,让牛大空将手伸进袋子里。 玉玺已经事先被调了个方向,侧面朝上,是平的,摸不出雕刻的痕迹。 牛大空摸了两把,皱起眉,惊疑道: “手感温润,又极其细腻,这是方极品好玉呀!” 云缺立刻收起袋子,笑道: “有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大人慢慢吃,下官告退。” 牛大空十分好奇那块玉,结果人家走了,他与云缺又不熟,只能作罢。 酒过三巡,使者忽疾起身朗声道: “陛下,我们草原不止有美人,还有勇士,飞天之舞代表着草原人的灵动,强壮的体魄则代表着草原人的勇猛!今日恰逢良机,朱邪部的勇士愿为陛下展现一番真正的武勇!” 说罢一招手,一名始终跟在忽疾身后的壮汉几步走到场中,高大的身躯犹如一尊铁塔。 殷子受缓缓颔首,道: “准了,让他表演吧。” 忽疾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们草原的勇士不会表演,只会搏杀冲锋,还望陛下派遣一名大晋国的勇士,与我们草原人切磋一番。” 群臣纷纷停下吃喝,目光落在忽疾身上。 众人都知道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草原人想试探大晋的武力,要给大晋来个下马威。 殷子受淡然而笑,道: “好!诸位爱卿,谁去与那位草原勇士较量一番。” 立刻有一群武夫纷纷请战,群情激昂。 草原人敢在大晋的皇宫里挑战,不给对方点颜色瞧瞧,晋国的武官岂不是饭桶。 武夫最不怕的就是切磋,很多人都想亲自上去教训教训草原人。 首辅周史伯此时起身,微笑道: “我晋国的将军们久经沙场,下手没有分寸,得找一位与其境界相当之人切磋,免得伤到这位勇士。” 众人听完纷纷暗自佩服。 当朝首辅果然厉害,一句话说得看似好意,实则将草原人先贬低了一遍。 忽疾哈哈一笑,道: “首辅大人多虑了!草原上的勇士常年在野外狩猎,时常被野狼野狗咬一口,受点小伤,不算什么。” 这话一出,群臣纷纷愤怒起来,连殷子受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周史伯贬低对方,用了‘怕伤到这位勇士’的说法,人家则反唇相讥,指桑骂槐,将大晋武者比喻成野狼野狗。 云缺在后边看着热闹。 今天算涨了见识,以前总听唇枪舌剑这个词,今天才知道,原来朝堂之上是当真存在唇枪舌剑的。 武夫打架拳拳到肉,文人斗口字字诛心! 周史伯神态如常,道: “草原上只有野狼野狗,算不得危险,而我大晋之内,卧虎藏龙!被狼咬一口没什么,若被龙咬一口,下场可就不妙了。” 忽疾闻言神色微变。 他是草原人不假,但没有任何修为,最大的特长便是言辞犀利,擅长诡辩,部族大汗任命他为使团首领,就是要借他之口,给大晋来个下马威。 不料在口舌交锋之上,他不敌大晋首辅。 云缺在最后面看了眼首辅周史伯,心说这老头儿有点东西啊,难怪能做到百官之首,不知与大燕的龙图阁大学士比较起来,孰高孰低。 忽疾的神色很快恢复,道: “既然上邦大国藏龙卧虎,人才济济,那便请一位七品武者,来与我草原勇士切磋。” 皇帝殷子受闻言刚要开口询问谁愿出战,却被周史伯一个眼神阻止。 看到首辅的目光,殷子受选择了闭嘴。 他知道周史伯的心智比他更深,肯定看到了他没看到的东西。 周史伯不紧不慢的道:“不知使者带来的这位草原勇士,是何修为呢。” “八品武夫!”忽疾傲然答道。 听到这话,云缺在心里嘀咕起来。 这个草原使者开始下套了,以八品挑战七品,那所谓的草原勇士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能力,到了这种时候,当朝首辅即便明知是圈套,也得钻。 周史伯果然皱了下眉,语气如常的道: “切磋就该境界相当,若让我大晋七品武者去战一名八品修为的草原人,岂不是欺人太甚。” 忽疾好像就等着这句话呢,笑道: “上邦大国果然有气度!那好,就请首辅大人选一名最强的八品武者,与我草原勇士切磋一二!” 听到这里,云缺就知道大晋这边输定了。 除非找个如自己这般,在八品就有斩杀七品能力的武者,否则正常的八品武者,必败无疑。 草原人有备而来,大晋一方则毫无准备。 云缺将好奇的目光落在周史伯身上,打算瞧瞧这位当朝首辅如何化解这次危机。 这时候很多人都察觉到忽疾的目的,连殷子受也皱起眉,一时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周史伯只是略一沉吟,便亲自点兵,朝着人群道: “御马监可在。” 人群后方立刻站起一名武官,拱手道:“微臣在此,大人有何吩咐。” 御马监是个官职,正五品,掌御厩马匹,地位不高,跟云缺一样在最后面坐着,说白了这位就是个养马的,在整个大殿内地位最低,连云缺这种天牢提刑官都比不过。 “我晋国以御马监,来领教领教草原勇士的身手。” 周史伯说完,直接落座,相当于下了命令。 他没提御马监的名字,只说官职,这一点也是心机所在。 周史伯已经料到这一局大晋必输,但输归输,如何输得不丢人,才叫能耐。 你们草原勇士不是厉害么,能以八品战七品,那我就出个养马的官儿跟你斗,你若赢了大可肆意宣扬,就说草原勇士打败了大晋的养马官,看看最后谁丢人。 忽疾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冷哼一声,示意那草原勇士开始比斗。 随后场中空地上,两名八品武者拳脚相向,打得热火朝天。 云缺看着打斗,心里却暗暗佩服着当朝首辅的手腕。 这老头不是有点东西,而是足够厉害! 心机交锋能到这种地步,绝非常人能及,难怪是当朝首辅,没点能耐根本做不到这个位置。 输都输得毫不丢人,实在高明! 云缺不由得想起了田忌赛马这词儿,以最弱的马匹去对战敌人最强的马匹,虽败犹荣。 草原使团有备而来,结果聚集了全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大殿内,人们的目光纷纷汇聚在打斗的两人身上。 那位御马监并不弱,在八品武者当中足以位列前茅,看得出修为极其扎实。 起初两人还战成了平手,可打着打着,草原壮汉的手背与大脸上出现了异样。 一条条血管如青筋般隆起,同时本体力量也越来越大,御马监渐渐招架不住,最后被人家直接扛起来,扔出大门外。 呼! 御马监整个人如同风筝一般飞出数十丈远,砸在一群正要上菜的宫娥当中,顿时惨叫不断,鲜血四溅。 御马监有八品武者修为,扔出虽远却摔不死,多说重创。 可那些宫娥是普通人,没有修为,御马监的身体带着巨力,落下后好似一块巨石般,当场砸死三个宫娥。 看到出了人命,殷子受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文武百官怒目相视,偏偏无言以对。 砸死人的,是那御马监。 若怪罪草原壮汉,显得大晋一方黔驴技穷,只剩小气。 云缺注意到那壮汉此刻浑身气血汹涌,整个人的气息比刚才要狂暴数倍。 这种程度的气血波动,唯有七品武者才能拥有! 他怎么做到的? 云缺很好奇,对方明明是八品气息,却能爆发出七品程度的气血之力,好像整个人的血液在燃烧一样。 草原壮汉哈哈一笑,狂声道: “刚才那玩意,我一个人能掐死十个!你们大晋是不是没人了?敢不敢来个七品武夫与我一战!” 草原人此刻图穷匕见,口舌交锋没占到便宜,直接开始玩横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个壮汉,相当于死士,那忽疾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所以才借其之口喊出挑衅之言。 大晋一方没人开口。 这话接不了! 不是没有七品武者,而是一旦七品上去也败了,那大晋就不是让人笑话,而是颜面尽失! 忽疾没说话,四平八稳的坐在原位,自斟自饮起来。 见没人敢战,草原壮汉愈发猖狂,吼道: “怎么,你们大晋连七品武夫都没有吗,实在不行来个六品!老子今天就要杀个痛快!” 此言一出,一群武官坐不住了。 这等挑衅,实在让人火大! 当场就有多位七品武官请命出战。 殷子受没有立刻决定,而是望向周史伯。 周史伯再次起身,示意请战的众人退下,道: “草原勇士果然不凡,既然不尽兴,我大晋自然奉陪到底,不过这里的七品武官大多修炼多年,欺负一介八品,说出去,实在不太好听,不如让一位本月刚刚突破到七品的年轻人,陪这位勇士过两招。” 这话一说,已经有很多人看出了首辅的用意。 周史伯还是本着丢最少脸面的原则,要选一位刚刚突破七品的武将。 但很多人都不理解, 刚到七品,境界不稳,对方显然有着战败七品的实力,如果再输一局,还是丢人呐,不如找一位七品巅峰去挑战,那不就稳赢了。 在场的仅有一少部分人,看出了草原壮汉的特殊之处。 比如白厌与苏鸿山这种五品高手。 白厌此刻已经断定,那草原壮汉有着斩杀七品巅峰的能力! 白厌坐的位置,距离首辅不算远,他望向周史伯,打算将自己的判断告知对方,结果首辅根本没看他,而是望向人群最后方。 周史伯的目光,落在了云缺身上。 云缺正看热闹呢,见首辅看自己,心里一阵惊奇。 首辅的消息,够灵通的,连自己何时进阶七品都知道! 首辅投来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询问的意味,而且并未点名。 这一点,就让人觉得舒服了。 如果周史伯直接让云缺出战,云缺肯定找说辞推脱。 又不是我惹的麻烦,在场这么多武将,轮得到我么。 而周史伯能以当朝首辅的官位,做出询问的姿态,算是给足了尊重。 人家一品大员这么客气,云缺自然不能小气,于是点了点头。 周史伯随之微笑起来。 他并非只想将丢人的程度降到最低,才询问云缺,而是在周史伯看来,现在大殿里的所有七品武者,唯独云缺是最强的一个! 身为首辅,自然清楚云缺护送灵芸郡主回皇城一事。 更知道当时在五品境界的红莲教主面前,云缺能安然脱困,单单这一点,就足够证明云缺的本事。 周史伯此刻底气十足,朗声道: “有请刑部云大人,与草原勇士切磋一二!” 第142章 浴火武神 随着当朝首辅的一句话,金銮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汇聚在云缺身上。 皇帝殷子受抬起眼皮,神色变得不太自然。 牧青瑶秀眉微蹙,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 苏鸿山一张大脸上带着好奇,旁边的白厌则面带笑意举起手中酒杯朝着云缺遥遥一敬。 刑部侍郎姜落君,尚书上官鸿途,陈洲骅犁术等人神色各异,都在替云缺捏把汗。 刑部这边多为武夫,刚才的过招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都觉得那草原勇士极其难缠,普通的七品恐怕不是对手。 而云缺进阶七品还不到一月时间,根基属于最不稳固的一个,现在出战,很有可能栽跟头。 众目睽睽之下,云缺起身,朝着周史伯拱手道: “卑职领命。” 陈洲骅此时拽了拽云缺衣角,低声道: “那蛮子气血太盛,小心有古怪!” 云缺点点头,走到大殿中心。 没看那草原勇士,云缺再次朝着周史伯施礼,道: “首辅大人,如此切磋实在无趣,草原勇士也提不起兴致,不妨加点彩头,让草原勇士兴致高昂,他才能全力以赴啊。” 云缺此言一出,牧青瑶微笑起来。 她就知道云缺肯定不会白忙,长在钱眼儿里的人,若没有好处怎么可能平白出力。 周史伯点了点头,望向皇帝道: “陛下觉得呢。” 殷子受大手一挥,道:“那便加些彩头,纹银三万两,胜者可得。” 皇帝开口,云缺放心下来。 挺好! 自己活动活动筋骨,三万两到手,皇帝果然不差钱。 不过一份彩头,云缺可不满足,朝着使者忽疾拱了拱手道: “不知使者大人,可否也拿些彩头出来,否则我兴致不高,打起来绵软无力,不尽兴啊。” 忽疾明显愣了一下。 他在口舌相争方面,从来没遇过对手,精湛的诡辩天赋让他深得大汗器重从而成为草原使者,哪怕面对大晋的首辅,他忽疾也不落下风,步步紧逼。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一句话,忽疾居然哑口无言。 原因很简单,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皇帝都给了彩头,你还来管我再要一份? 忽疾很快恢复过来,从容不迫的道: “陛下已经给出彩头,三万两的高价是我生平仅见,足够昂贵,草原地广人稀,贫瘠多年,拿不出好东西。” 忽疾本以为一句话把对方打发走也就完了,不料人家根本没走,还锲而不舍的跟他算起账来。 “没银子无所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首饰啊珠宝之类的都行,实在拿不出来,你们草原有牛羊吧,写个欠条当彩头,过后我派人去草原运回来,别担心,运费我出。” 云缺说完,不仅忽疾愣在原地,大殿里连着皇帝跟群臣全都瞠目结舌。 周史伯不由得摇头苦笑,对云缺的荒唐之举无可奈何。 忽疾目光骤冷,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 他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还以为这位提刑官是个脸皮厚的,原来是个不要脸的! 一旁的别吉此时轻笑了起来,从头上摘下个精美的玉簪道: “这枚玉簪至少价值一万两,就当我们朱邪部的彩头好了。” 有别吉解围,忽疾的神色这才好转一些,冷哼一声。 按照礼节,异国使团给出的彩头,应该由宫女暂时接过保管,等比试结束再送给胜利者。 殷子受轻轻点了点头,立刻旁边有宫女拿着托盘走过去要接玉簪。 结果宫女没等走到近前,就被云缺扒拉到一旁。 云缺自己把玉簪接了过来,还随口道了声谢。 云缺这番举动可把忽疾气得不轻,怒道: “你懂不懂规矩!别吉的赏赐,尚未分出胜负之前岂能到你手里!难道你们大晋都是如此无礼之辈吗!” 但凡找到点由头,这位使者都要趁机贬低大晋,听得在场众人大为不忿。 有人觉得忽疾太过自大,也有人认为云缺做事荒唐。 周史伯没开口,笑意温和的望着云缺,好像先生测试学生时的样子,而且对学生信心十足。 云缺将玉簪收进怀里,道: “使者说得不对,我们大晋都是知书达理之人,特别讲道理,既然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先收起来呢。” 忽疾沉声道: “你的东西?你尚未切磋,凭什么说是你的东西!” “凭这个。”云缺在忽疾鼻子前晃了晃拳头,道:“因为我必胜啊。” 忽疾彻底愣住了。 大殿里沉默稍许,一众武夫立刻呜嗷怪叫起来。 “武夫就该如此狂傲!” “云大人好样的!” “这他娘的才叫习武之人!够劲!” 苏鸿山一拍桌子吼道: “舒坦!我大晋武者必胜!” 一句我必胜,道出了武夫骨子里的那股傲气,一时间引起了在场所有武者的共鸣。 苏鸿山五品修为,他一巴掌差点把桌子拍碎,发出一声闷响,把皇帝吓得一哆嗦。 此时此刻,草原人的气势彻底被压了下去。 忽疾的确精通唇枪舌剑,但他没有修为,云缺的拳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他一时无言以对,下意识退后一步。 得了玉簪,云缺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场中。 那草原勇士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浑身血管暴起,眼珠子遍布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云缺还是没理睬此人,转了个弯,走到大门口。 看模样好像要离席似的,让众人摸不清头脑。 来到大殿门口,云缺朝着远处那些不敢乱动的宫女喊道: “都闪开!一会儿有头猪要飞出来,别砸到你们!” 宫女们急忙四散开来,原地留下三具尸体。 云缺看了眼远处的尸体,目光冷冽了几分。 等云缺从新回到原位后,草原勇士已经被气得怪叫连连。 人家明显在骂他是头猪! “小子,待会看看谁到底是猪!吼!!” 草原勇士大吼着扑向云缺。 云缺做出个停止的手势,道: “等一下,我还没活动开筋骨,得先练套拳。” 草原勇士的脚步戛然而止,他此刻只觉得气血上涌,险些没喷出血来。 若是平常,他肯定不容分说动手,但这里是大晋的皇宫,又是切磋,人家没准备好,他若继续进攻,会被认为草原人只会趁机偷袭。 草原勇士接二连三被戏耍,看得众人痛快不已。 陈洲骅犁术等人,觉得云缺在故意贬低草原人而已,只觉得出气,痛快。 心智高深的当朝首辅,各部尚书与皇帝,则看到了另一层,认为云缺在动用很深的心机,效仿了一鼓作气的典故。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几次戏耍下来,那草原勇士的战意将被消磨到极点,战力也会下降不少。 在场的,都是大晋的文武百官,心智高深者比比皆是,自认看出云缺的目的后,纷纷颔首表示赞同,认为云缺乃是将才。 唯独牧青瑶, 在看到云缺当真打出一套并不熟练的拳法之后,察觉到云缺真正的意图。 人家不是为了出气故意戏耍对方,也不是为了降低对手的战力,而是要拿草原勇士当做沙包,练拳! 看到云缺打出的拳法后,白厌目光微动,低语道: “赤炎拳法!” 看出了云缺打的是赤炎拳法,白厌反而疑惑起来,因为云缺的招式都对,但明显生疏,并不精湛。 白厌被誉为儒将,可见他心思细腻过人,但此刻却看不出云缺的用意。 其实云缺的目的很简单。 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的人,都知道如何节俭,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八瓣,对于任何的便宜都必须占到极致。 云缺只是想趁着这次切磋,多占点便宜。 两份彩头,算两份便宜,对面的草原蛮子也不能浪费。 多好的机会,活沙包啊,打死不用偿命的那种,当然用来练拳了! 云缺就是想占三份便宜,仅此而已。 当熟悉了赤炎拳,云缺朝着对方招了招手,道: “来!” 草原壮汉呜嗷一声,如猛虎般扑杀而至。 随后大殿里的众人,看到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切磋。 没修为的文官还好,觉得两人厮打得拳拳到肉,战况激烈。 可一众武官看得瞪大了眼睛,目光茫然,一脸不解。 那草原勇士的确在尽力搏斗,一拳一脚都挂着风声,足以彰显其力道的恐怖,绝对有七品之力。 可云缺根本没在切磋,还是在练拳! 既然是练拳,招式自然缓慢,几乎打不到对方,刚开始的时候,云缺成了沙包,被草原壮汉一顿猛打。 但云缺不在乎, 对方的拳脚落在身上只是挠痒痒一样,他始终认真的施展着并不熟练的招式。 随着搏斗的时间延长,云缺的拳法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纯熟,对方的拳脚已经很难近身,并且攻势反转,壮汉不得不在进攻的同时,时而招架。 草原壮汉越打越心惊。 他可不是寻常的八品境界,以他的拳脚之力,七品武夫也扛不住,可对方居然不在乎! 这场打斗,云缺简直酣畅淋漓。 难得的活沙包啊,云缺都想去一趟草原,多找点这种好东西回来帮助自己修炼。 武道法门,均为了恶战而生,在战斗中才能最快掌握,并加以提升。 越是凶险的恶战,对武道法门的修习越加有利。 从最开始的生疏,到现如今的熟练,云缺在一顿饭的时间内,将赤炎拳大致掌握,只差最后的关键点。 震出烈焰! 经过一次次尝试后,云缺的眉峰渐渐锁紧。 拳法已经完全熟悉,但如何以气机融合火灵气,达到拳火相汇的程度,云缺始终做不到。 无论怎样以气机震荡空气,都感觉不到火灵气的存在。 草原壮汉此时已经被云缺打得鼻青脸肿,脚下踉跄,强撑着发起一次次进攻,又被一拳拳轰倒在地。 云缺的眼底浮现出迷茫。 仿佛眼前有一扇门,自己就在门口,却无法推开。 这是种难得的明悟境界,通常会在修士打坐冥想之际才会出现。 武者在恶战中出现明悟的状况,极为罕见。 苏鸿山看出了云缺的状态,感叹道: “居然出现武境感悟!好强的武道天赋啊,这小子简直是个奇才!” 白厌在一旁沉声道: “我修炼赤炎拳足足用了三年光景,云缺接触拳法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个月,能有如此天赋实在罕见,这次是他的契机所在。” “可惜赤炎拳绝非一朝一夕能修成,那草原蛮子若彻底倒下,他便错失一次良机了。”苏鸿山遗憾道。 一旦战斗结束,感悟便随之结束,苏鸿山觉得大为可惜,如果对手多些,也许云缺就能修成真正的赤炎拳了。 白厌略一沉吟,抓起桌上的一碗热汤,抬手扬了出去,正好洒在云缺脚边。 “水,融时为气,火,熄时为烬!” 随着白厌的朗声断喝,云缺空明的脑海中犹如炸起一道闪电! 他始终在用气机寻找着空气中灼热的火灵力,之所以遍寻不到,是因为天地中的五行气息在没有被激发之前,都如沉眠一般,根本感知不到,仿佛并不存在。 只有将五行之力唤醒,才能让滴水成冰,烈焰升腾! 明悟中,云缺挽起了袖口,朝着跌跌撞撞冲来的草原壮汉缓缓轰出一拳。 这一拳,云缺是闭着眼睛打的。 他的全部心神与气机都包裹在拳头上,感受着出拳之际,空气在拳风震荡中出现的变化。 刹那间,云缺抓住了某种感觉。 五行中的火,在沉寂时与土之力类似,细密如灰,又温热如烬,好似刚刚熄灭的灯芯,看不到火光却有着温度,只要再次有火焰靠近,即可重新燃烧。 云缺打出的一拳,如同一缕微小的火苗,终于点燃了灯芯! “找到了……” 云缺豁然睁眼,低喝道:“赤炎拳!” 嘭!!! 呼!!! 一拳,轰在草原壮汉的心口,同时炸起一片烈焰! 大殿中心,仿佛凭空升腾起一个硕大的火球,将壮汉完全包裹起来。 灼热的气息,惊得一群没有修为的文官纷纷后仰。 皇帝身边的一众近卫下意识的踏出一步,准备护驾。 火光燃起的同时,火球般的草原壮汉直接倒飞出去,一直摔出几十丈远,落在大殿外的远处,口喷鲜血,浑身烈焰,哀嚎了两声便被彻底烧死。 大殿之内,变得鸦雀无声。 无论草原使者与别吉,还是皇帝与群臣,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撼当中。 云缺的身影傲立于大殿中心,右手之上火光缭绕,犹如一尊浴火武神! 一拳,定乾坤! 第143章 草原真正的主人 一次赌斗,三份好处到手。 皇帝赏赐的三万两白银,草原别吉的玉簪,外加赤炎拳修成! 云缺收招定式,面不改色,瞥了眼殿外的尸体后,回身告罪道: “微臣沉迷于武道,以至失手打杀了草原勇士,请陛下责罚。” 这是该有的姿态,毕竟草原使者在旁边呢。 殷子受心里高兴,表面却脸色一沉,道: “年轻气盛,下手不知轻重,该当重罚!罚俸一月,下去吧。” 云缺归座,同时宫女奉上了赏赐的彩头三万两银票。 虽然被罚了一月俸禄,云缺相当满意。 一月俸禄才二百多两,现在三万两到手! 忽疾气得脸色铁青。 他眼睁睁看着云缺往兜里揣银票。 皇帝的责罚还真是够重的,只罚俸一月,算来算去,他带来的草原勇士就值个二百多两银子! 收好银票后,云缺朝着白厌拱手道谢。 若没有人家在关键时刻提点,自己绝对悟不透赤炎拳的精髓。 白厌笑着点点头,随后起身同样告罪道: “陛下,微臣方才失态,在金銮殿上洒落一碗汤水,微臣甘愿受罚。” 殷子受微笑着摆手道: “白将军一时失手而已,如此小事算得了什么,让御厨再上一碗汤。” 白厌随之归座。 云缺看得不是个滋味。 看人家的待遇,连一天俸禄都没罚,反而还重上一碗汤。 这就是五品境界与七品境界的差距啊…… 由于云缺完胜,陈洲骅等一众武夫呼喝连天,纷纷敬酒,一时间大殿内热闹不已。 大晋这边越热闹,草原人那边越冷清。 忽疾成了无人问津的外人,独自杵在原地。 忽疾看了眼吆五喝六的一群武将,嘴角冷冷一笑,很快恢复镇定,往前走了几步,对皇帝拱手道: “上邦大国,果然人才辈出,在下佩服!出发之前,大汗特意叮嘱我,见到上邦皇帝一定要替他亲口道谢。” 殷子受听得奇怪,不解道: “哦?你家大汗,要谢朕什么呢。” 忽疾昂首道: “谢陛下这些年来,替我朱邪部肃清宵小,扫平了草原边缘那些闲散部落的杂兵,让我朱邪部拥有更多草场来饲养炎狼!” 听闻此言,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文武群臣怒目而视。 照忽疾所言,这些年大晋对抗的草原强敌,不过是些草原上的杂鱼而已! 如此局面,相当于攀山者披荆斩棘,好不容易登上高峰,结果抬头一看,自己所在的地方只是个小山包,眼前还有无数更高更多更险峻的山峦。 这种懊恼之感,任谁都觉得不舒服。 殷子受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苏鸿山脾气暴躁,一拍桌子吼道: “放屁!阜南王横扫草原十余载,杀得草原人望风而逃,我看你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疼没关系,去看看黑铁城就能想起来了!” 忽疾闻言大笑了起来,傲然道: “阜南王的大名,的确威震草原,但你要知道,草原无边无际!其中大小部落无数,阜南王杀的都是草原边缘的小部族而已,朱邪部位于草原深处,有数百年之久的历史,我们朱邪部,才是草原真正的主人!” 苏鸿山鄙夷而笑,道: “草原我去过,随便抓一个草原蛮人,都如你这般说辞,都说自己是草原的主人,你们草原上的主人可真不少啊。” 忽疾对苏鸿山的鄙夷不以为意,傲然道: “敢问这位将军,既然你去过草原,可见过我们朱邪部真正的勇士。” “以前没见过,今天见到了!”苏鸿山指着大殿外烧焦的尸体,大笑道:“可惜啊,你们的勇士烧成炭了!哈哈哈哈!” 随着苏鸿山的笑声,一众大晋武官纷纷大笑起来,对草原勇士不屑一顾。 至多七品战力而已,对百官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忽疾安稳如常,等着对方笑完,才一字一句的道: “朱邪部的勇士有着高贵的血脉,是天神真正的子孙后辈,我们称之为血蛮,以八品战力,即可对战七品强敌,像这种血蛮,我朱邪部拥有十万之众!” 十万两个字,犹如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头。 苏鸿山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白厌的眉头猛然锁紧。 周史伯安稳的神态豁然一变。 皇帝殷子受的目光渐渐阴沉。 十万名堪比七品战力的血蛮,若汇聚在一起,将产生无比恐怖的战力。 如果忽疾所言为真,那么朱邪部就有着横推大晋的能力! 十万七品武夫,足以摧毁一座国度! 云缺听得也颇为震撼。 即便忽疾说的有水分,十万这个数字未必准确,但哪怕只有一成也不容小觑了。 一万名七品武夫,能轻易熬死苏鸿山这种五品高手! 一万血蛮,能横推黑铁城,摧毁八山城,一路杀到皇城脚下! 大殿内,文武百官们神色各异。 没人知道忽疾所言的十万血蛮,究竟是真是假,朱邪部的消息向来极少,边关那边几乎没多少情报传回来。 周史伯最先恢复镇定,微笑道: “十万血蛮的确悍勇无双,但我大晋三柱国,亦可在百万大军中取主帅首级。” 又是一轮交锋! 忽疾拿十万血蛮震慑大晋,首辅则用三柱国锐利还击。 就算你们草原有十万血蛮百万大军,在我大晋三柱国面前,你家大汗的首级仍旧难保。 双方此刻剑拔弩张。 虽然只是言词交锋,却有着极重的火药味儿。 此刻金銮殿内气氛阴沉,鸦雀无声。 这时别吉站了起来,道: “朱邪部大汗是草原的王,陛下则是大晋的天,若我们两家至此交好,世代无争,对双方都有莫大的好处,这也是我嫁入大晋皇族的最终目的,希望天下无争,大晋与草原的百姓都能生活在太平盛世。” 有别吉缓和气氛,殷子受点头赞道: “别吉秀外慧中,心念苍生,果然是草原上最美的花朵,朕封你为吉妃!” 这位草原别吉的确很美,殷子受已经动心了。 别吉颔首微笑,娇颜如花,众人都以为草原使团之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别吉忽然话锋一转。 “臣妾多谢陛下抬爱,还请陛下降下圣旨,使团好带回朱邪部,从此草原与大晋相安无事。” 别吉说完,殷子受顿时脸色一变。 他被别吉的美貌所吸引,而且来自草原勇士的威胁也被一并消弭,本以为没事了,却忘了关键的圣旨,竟事先道出了封妃的说辞。 说出去的话,可收不回来了。 天子一言九鼎,出尔反尔会被草原人当做笑柄。 正迟疑之际,殷子受听到忽疾再次高声道。 “请上邦皇帝下旨!” 忽疾朝着皇位走了两大步,咄咄逼人道: “草原上有忙不完的事,使团今日必须返回,还望陛下在日落之前准备妥当,否则我们只能空手而归了,我家大汗行事干脆,最厌恶婆婆妈妈的人,若看不到圣旨,呵呵,黑铁城会被朱邪部的十万炎狼军踏为平地!” 等忽疾说完,云缺知道这才是最终的图穷匕见! 之前的言词交锋也好,武道切磋也罢,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忽疾设的局,此刻终于完美展开! 由此,云缺料定盗走玉玺的贼人,一定与草原人关联颇深。 而忽疾也一定知道现在的皇帝,手里没有玉玺! 看似联姻的使团,不过是一条草原人递来的引线罢了,有圣旨还好说,至少能让引线熄灭。 一旦没有玉玺加盖的圣旨,那么这条线就会燃烧成战火! 云缺现在有点相信忽疾的底气了。 朱邪部的战力绝对非同小可,否则这家伙不会如此狂妄。 可按照大晋北方的局面,阜南王驻守的黑铁城如同无敌的堡垒,阻挡着草原人的战马,何时出现个如此强大的朱邪部? 云缺想不通的事,皇帝和首辅与一众群臣一样想不通。 殷子受此刻被架在了火上,进退不得。 其他人并不知道玉玺不再,包括首辅周史伯在内,对忽疾暗藏威胁的言辞不以为意。 不就圣旨么,给你们就是了。 反正是草原人送来的别吉,又不是大晋嫁过去公主,怎么算都是大晋国占便宜。 殷子受的目光变得十分阴沉,好半晌没开口。 周史伯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微微皱眉望向皇帝。 忽疾阴险的笑了笑,再次往前踏出一步,高声质问道: “一国之君,玉口金言!既然册封我朱邪部别吉为宾妃,难道还舍不得下旨么,莫非,陛下既想要美人又不愿给名分,要做那出入勾栏的嫖客不成!” 这话说得就难听了,殷子受闻言勃然大怒,偏偏无法发作。 他刚才亲口封的宾妃,这时候拿不出玉玺,若只写一道圣旨必定会被忽疾质疑嘲讽,丢人就丢大了。 见皇帝始终沉默,百官当中开始有更多人察觉到情况不妙,各种心思纷纷在众人心里出现。 周史伯现在有力也使不出。 他不清楚真相,不敢贸然开口,只能与皇帝一起沉默。 唯有牧青瑶知道真相,小郡主此时看了云缺一眼,示意时机到了。 在忽疾咄咄逼人,皇帝无能为力的关头,云缺站了起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云缺从怀里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高声道: “微臣奉旨,将陛下存放于学宫之内吸取天下文气的玉玺取回,现完璧归赵!” 云缺将牧青瑶教的说辞完整说了一遍。 再看殷子受, 这位皇帝的脸色变得忽青忽白,神态忽而惊喜忽而懊恼,目光复杂的盯着云缺。 “微臣怕玉玺有损,提前请礼部侍郎牛大人一同请回玉玺,牛大人亲自验看过,断定玉玺完好无损。” 说完,云缺回头看了眼瞠目结舌的牛大空,道: “牛大人为人低调,特意嘱咐我无需在陛下面前提他的功劳,但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往,牛大人既然出了力,就该有功才对!牛大人你千万别推辞,玉玺上,还有你的手印呢,你就算不承认也不行啊。” 牛大空此刻觉得脑瓜子里炸起了阵阵天雷,一阵头晕目眩。 他这才知道,刚才摸的哪里是什么美玉,而是玉玺! 他能做到礼部侍郎,绝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云缺能拿出玉玺,肯定其中有着外人不知的缘由。 这缘由绝非皇帝将玉玺放进学宫吸取文气那么简单,否则你直接交给皇帝不就行了,用得着吃饭的时候带在自己身上么? 那是玉玺,一国重器,又不是玉佩! 牛大空有一种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感觉,觉得自己已经被拖进了火坑。 他现在懊悔不已。 刚才就不该扣那小子半个月俸禄! 但凡牵扯到玉玺,哪有小罪,全是灭族的大祸! 这下好, 风水轮流转,今天转得特别的快,人家丢了半个月俸禄,不等一顿饭吃完就报仇了! 殷子受将冰冷的目光落在牛大空身上。 牛大空急忙起身施礼,硬着头皮承认云缺的的说法。 不得不认。 玉玺上的确留着他的手印,随便找个修士一查便知。 云缺大步走向龙案前,准备将玉玺呈上。 此时牧青瑶忽然起身,从云缺手里接过玉玺,恭恭敬敬摆在皇帝面前。 “玉玺是我和云缺一起从学宫内请回,大祭酒曾言,玉玺文气已足,当可气定山河,大晋万世昌盛。” 说完牧青瑶飘飘万福,云缺在旁边也跟着躬身施礼。 低头的同时,云缺看了眼身旁的小郡主,见其正狡黠轻笑。 云缺不由得一阵感慨。 瞧瞧,挺好个天真聪慧的小郡主,跟着自己的时间久了,都学坏了。 大祭酒远在学宫不问世事,结果被拿来当了护身符。 招谁惹谁了呢。 第144章 学宫最狂先生 小郡主的举动,令云缺为之感动。 牧青瑶担心皇帝会记恨玉玺一事,于是将自己主动卷了进来,如果为了玉玺之事要杀云缺,那就连她这位灵芸郡主也一起灭口。 还得是生死与共的交情,云缺不由得心头感慨。 如果是梅钱那孙子,遇到这种事肯定有多远躲多远。 殷子受的神色变得十分复杂,看了看面前的云缺与牧青瑶,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了声好,将玉玺重新握在了手里。 玉玺失窃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尽管文武群臣当中有人想到了什么,猜到了什么,但没人会多嘴去问。 殷子受更不会挑明。 毕竟玉玺到手,他悬着多日的心,也算落地。 皇帝当场下旨,封了草原别吉为宾妃,并当着忽疾的面加盖圣旨,让其带回草原。 忽疾目光如刀般盯着玉玺看了良久,接过圣旨后一语不发。 殷子受道: “既然草原上有忙不完的事,朕便不留使者了。” 此话说完,代表着送客。 忽疾一口酒没喝呢,直接被人撵了出去。 草原使者愤愤而去的背影,看得文武百官格外解气。 等忽疾走后,殷子受望向云缺,道: “这件事你办得不错,能及时将玉玺送回,今日起升为四品,正式担任刑部提刑官。” 皇帝一句话,云缺又升了一级,之前是代理,现在是正式的了。 皇帝的册封,听得在场一众百官神色微变。 一个月没到,从五品升到四品,这位的升官速度也太快了吧! 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几年就得位极人臣! 在场不少人都打定主意要与云缺套套近乎,以后多熟悉熟悉,人家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儿。 别人都觉得云缺成了皇帝的心腹,只有云缺自己知道,非但不是心腹,还与皇帝越来越远。 没人喜欢不听摆布的棋子。 尤其是个浑身带刺,还不听摆布的棋子。 酒宴结束后,别吉被带到后宫,由宫女精心打扮了一番,等待着侍奉皇帝。 别吉带来的百名草原舞姬,被殷子受当做了赏赐,赏给群臣。 这下众人大喜过望,都想着自己能捞一个回去。 皇帝赏赐的舞姬,即便家里的母老虎也不敢多嘴,可以名正言顺的纳入房中。 在场的群臣数量足有近千人,百名舞姬根本分不过来,只能按照官衔来分配。 以云缺的官职,按理说是不可能得到舞姬的。 但皇帝偏偏赏赐给云缺,还一次赏赐了两个。 当两名娇滴滴的舞姬一左一右坐到云缺旁边,把刑部一群武夫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陈洲骅一个劲咽口水。 “美人配俊杰,简直绝配啊!”陈洲骅羡慕道。 “我住学宫,没地方安置,这两名舞姬转赠给陈大人好了。”云缺道。 “真的!给我了?”陈洲骅立刻瞪起了眼睛。 “当然。” 云缺摆手示意身边的两名舞姬坐到陈洲骅那边,算彻底送了出去。 舞姬不错,但云缺不需要,更不想要。 皇帝的心思,云缺自然看得出来,无外乎想要牧青瑶疏远自己。 这一点其实云缺不在乎。 关键是那草原别吉不太对劲,而且草原人此行前来绝非示弱,更像下战书一样。 云缺有种预感,草原人恐怕要有所动作。 如此一来,草原舞姬更不能留在身边,于是做个顺水人情,送给陈洲骅。 反正陈洲骅是六品高手,舞姬即便有问题人家也不怕。 陈洲骅一个劲道谢,笑得都要找不到北了。 这种互相赠予舞姬的事,在大晋很常见,别说舞姬,连小妾都有不少人赠来赠去的。 漂亮女人而已,只要不是正妻,都算男人的玩物。 不久后,皇帝离席,返回后宫。 这下大殿里更热闹起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云缺特意去给白厌敬了杯酒。 “多谢白将军提点。”云缺感谢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过一碗汤而已。”白厌笑着举杯道:“我在学宫兵道殿求学多年,算起来也是你的师兄。” 云缺恍然,难怪人家有儒将的美誉,原来出自兵道殿。 “白师兄何时回学宫,师弟一定设宴报答一番。” 云缺对白厌出自学宫并不意外,大晋的百官当中,不少人都曾是学宫弟子。 “过阵子确实要回去一趟,兵道殿先生授课在即,难得的机会,绝对不容错过。”白厌道。 云缺听得奇怪。 妖山血案之际,十二殿先生汇聚一堂,唯独兵道殿先生缺席没来,云缺还以为对方没在学宫,按白厌所说,那位先生应该始终在学宫里才对。 大祭酒召集都敢不去,此人多大的架子? “兵道殿先生的授课,很难得么?”云缺问了句。 “一年只授课一次,你说难得不难得。”白厌笑道。 云缺暗暗腹诽,果然好大的架子,一年才讲一次课,什么先生啊,太狂了吧。 “到时候我去寻你,你也一同来听讲,相信我,绝对令你受益匪浅。”白厌道。 “兵法这块,我没接触过,怕是听不懂。”云缺道。 兵道殿主要传授的是兵法一道,这一点学宫学子都很清楚,云缺又不想做将军,了解兵道意义不大。 “兵道与武道,其实有很多共通之处,修武之人,若能掌握高深的兵法,足以让修为更快提升。”白厌道。 “那好,到时候我也去听听,不知那位兵道殿先生是什么人,我们大晋的将军么?” 云缺知道兵道殿先生的名讳,但不知道对方的来历。 白厌摇头,正色道: “先生并非晋国人,而是大秦之人,一位真正的强者,是我这一生奋力追赶的目标。” 听闻大秦两个字,云缺立刻联想起一连串的词汇。 云州霸主! 天下第一强国! 仙武大秦! 云州之大,无边无际,其上国度无数。 晋国看似庞大,但放在整个云州,不过是一个角落而已。 哪怕兵强马壮的邵武国,在云州也排不上号儿。 云州有百国万城的说法,很多国度连年征战,兴衰更替正常不过。 但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大秦! 据说大秦立国有千年之久,是真正的千年不衰,更传说大秦有仙人存在,以仙家之气庇护国运。 大秦的战力更无比恐怖,堪称不败之国,武夫无数,所以才会有仙武大秦的美誉。 云缺只在书本上得知过大秦,毕竟距离太远,无法了解。 没想到学宫里,就有一位来自大秦的先生。 看白厌提及那位兵道殿先生的神态,如同渴求学问的学子,面对满腹经纶的先生一样。 白厌已经够强了,金吾卫指挥使,五品修为的金身境强者! 皇帝都要以礼待之,不敢怠慢。 能让白厌说出如此崇拜之言,可见那位兵道殿先生绝对是真正的强人。 云缺不由得生出些好奇,决定与白厌一起去听听课,看看大秦的强者有什么能耐。 一直喝到天黑,众人才相继散去。 当晚,草原别吉梳妆完毕,缓步走向皇帝的寝宫,精美的脸庞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只是那微微上挑的嘴角,有一种诡异之感。 殷子受今天憋了一肚子火气。 草原人来势汹汹,差点让他这位皇帝出糗,云缺那枚棋子又不听摆布,自作主张,险些让玉玺丢失的真相泄漏出去。 殷子受的脸色始终不大好看,直到看见草原别吉,才现出一丝笑容。 不过那笑容内隐含着残忍的意味。 殷子受要拿别吉撒气。 只有在别吉身上肆意驰骋,才能令他这位晋皇有一种掌控整片草原的感觉。 将别吉抱上龙榻后,纱帘缓缓落下。 纱帘外,老太监的身影默然而立,背对着龙塌,面无表情的守在旁边。 殷子受是个谨慎的人。 尽管多次验证草原别吉毫无修为,他一样十分小心谨慎。 今晚皇帝与别吉较劲,云缺则在与炼尸较劲。 负易的尸体在屋子里爬了半宿,终于踉跄着站了起来。 尽管走路歪歪斜斜,时而摔倒,好在像个人了。 云缺长出一口气。 炼尸术这玩意太难修炼,每次控制炼尸都有种疲惫的感觉。 当然疲惫的不是身体,而是神魂。 小蛇还好,不算费力,人形炼尸则麻烦得多。 但人形炼尸的好处,是小蛇炼尸无法比拟的。 负易有修为! 只要能灵活控制,相当于多个八品武夫侍卫。 而且这个侍卫不怕死,随时能当做炮灰舍弃,最主要的是能充当分身,替自己去刑部混俸禄。 云缺已经规划好了。 先掌握炼尸术,然后去傀儡殿找些易容类的法门,把炼尸伪装成自己的模样。 到时候自己只需要没事去东宫泡泡澡,刑部转一圈,就能回学宫修炼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云缺无法动用炼尸的修为,这是个难点,炼尸术上并无记载。 做了半宿美梦,清晨时分,云缺一睁眼,看到床边站着两道身影。 一个是炼尸负易,另一个是鬼魂般的墨老。 腹诽了一句老幽灵,云缺起身施礼。 “仅仅能让炼尸行走还远远不够,你要尽快掌握炼尸术的精髓,将炼尸的真正实力施展出来才算小有所成。” 墨老沙哑着说完,扔下一个小册子,道:“这是运转神魂驾驭炼尸的经验,你看过一次后会自行焚烧成灰烬,切莫外传。” 云缺正准备有时间去请教一番,结果人家把修炼经验送来了。 收好小册子,云缺道谢后准备回到刑部再看,随后离开西楼。 屋内,墨老忽然咳嗽起来。 咳得声嘶力竭,胸腔仿佛是个破风箱。 墨老很快止住咳嗽,缓缓掀开长袍,现出皮包骨般的躯体。 他的心脉处,竟然在腐烂,隐约能看到心脏隔着皮肤在缓慢无力的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没多少时间了……” 墨老将目光投向窗外,望着云缺远去的背影,眼眸深处闪烁着一种古怪的期待之色。 第145章 十五年前的开门人 刑部今日无事。 有事也是犁术在忙。 云缺打开墨老给的小册子,仔细观看。 其上记载着如何运用神魂之力让炼尸爆发出本体修为。 之前的炼尸术,只是单一的功法阐述,很多晦涩之处需要自己摸索感悟,而这份小册子,则是更为珍贵的经验。 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云缺只看了一遍就彻底记下,小册子果然自行焚烧,很快化作灰烬。 云缺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传承。 修行强者最为珍贵的能力绝非精通某一种法门,而是对各种法门的修炼经验。 这些修炼经验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方可形成,绝非一朝一夕能达到,轻易不会外传。 “神魂居然还能离体!难怪炼尸堪比分身,照这么说,神魂类的法门修炼到极致,莫非能元神出窍?” 云缺摇了摇头,觉得不大可能。 道门儒家乃至佛门都有元神出窍的传闻,唯独没听过武夫也能元神出窍的。 那根本就不是武夫的能力范围,超纲了。 记下经验后,云缺暂时放下炼尸术,去了趟东宫。 炼尸的好处仅仅是混俸禄,不急于一时,泡澡的好处是修炼本体,最为重要。 舒舒服服的泡在温泉里,云缺如同主人般随手拿过一片金沙草扔进水中。 又是五百两的好处到手。 自从泡过几次之后,云缺明显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血肉骨骼的凝实在其次,主要是杂质的排出速度加快,每次泡完,都会留下不少汗泥般的东西。 那是肉身洗练后的杂质。 云缺渐渐明悟了宗师境的真谛。 七品进阶六品,类似于洗筋伐髓,彻底洗练肉身,将本体打造成完美状态。 而这段过程,烧钱是无法避免的。 钱越多,修炼的速度越快! 反正是太子的钱,云缺一点都不心疼。 殷宣如今在云缺面前变得十分放松,堂而皇之的描眉打扮,更是穿了套金色的裙衣,在池边翩翩起舞。 跳的是霓裳羽衣舞。 一曲舞罢,殷宣坐在池边道: “我跳得如何,有没有点灵珠先生的神韵?” “殿下跳得好极了,与舞仙子简直不相上下,比起南楼先生也不遑多让。”云缺随口赞道。 “违心之言,你们男人没几个说实话的。”殷宣哼了声,捏着兰花指拿起一朵牡丹放进水中。 太子的这番女子举动,看得云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殿下不如学学武道,陛下新纳了皇妃,若是明年生个胖小子,你这太子之位怕要不保啊。”云缺道。 “我不在乎,皇位而已,哪有舞曲令人着迷。” 殷宣低吟道:“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 云缺听得倍感无奈。 我从小流落街头都没愁过,你个锦衣玉食的太子愁什么愁! 既然是太子伴读,云缺不好总说些粗俗之词,绞尽脑汁后,朗声道: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不知从哪看来的,谁写的不知道,反正云缺觉得比较应景,正值深秋,天气凉爽得很。 “老气横秋!” 殷宣点评后,也准备下水。 结果两只脚碰到水里的汗泥,顿时大怒道:“你们臭武夫天天这么脏吗!你前天才来泡过!” 云缺一张脸不红不白的道: “殿下担待,刑部整日繁忙,我这是累的,你看我多努力工作。” 殷宣狐疑的看了看云缺,道:“真那么忙的话,你还有空隔三差五的过来泡澡?” “劳逸结合嘛,呵呵。”云缺道。 “你是我认得的人当中,脸皮最厚的一个!”殷宣无可奈何。 云缺在他眼里就是个滚刀肉,赶不走打不过,人家还抓着他的小辫子,简直一个混世魔王。 泡过澡后,回到刑部正好赶上午饭。 刑部饭堂。 云缺吃饭的时候,陈洲骅端着饭菜凑了过来。 一看这位,云缺立刻一挑眉毛。 好家伙,两眼乌黑,神色萎靡,跟半个月没睡觉差不多。 “陈大人看来昨晚很尽兴啊。”云缺打趣道。 “嘿嘿!还不是云大人送的礼物太好,没把持住,哈哈。” 陈洲骅挤眉弄眼的道:“草原的娘们果然够劲!云大人今后也得试试才行,对了,云大人升为四品,还没庆祝呢,今晚我做东!” “你们督捕司不忙了?璇玉郡主找到了么。”云缺一边吃一边道。 “别提了!找什么呀,整个天祈城都要翻了个底朝天,影子都没有!真是怪事儿,你说一个郡主,她能跑到哪里去?”陈洲骅道。 “这么多天没找到,不是死了,就是早已远遁,应该不会在天祈城了。”云缺道。 “我觉得也是,这事儿陛下已经让司天监插手追查,我们这边轻松多了,可算能歇一歇。”陈洲骅道。 云缺点点头,没再发表意见。 从皇帝动用司天监就可以看出,璇玉郡主逃脱这件事,殷子受很重视,刑部已经指不上了。 璇玉郡主的生死,云缺没兴趣。 不过天牢里的龙图阁大学士,云缺始终惦记着。 姜熵的存在,是揭开当年大燕灭国之谜的一个契机! 当年殷子受占据皇城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云缺很想知道真相。 姜熵从大燕灭国便被关在天牢,他肯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云缺准备了一壶好酒,独自来到天牢深处。 将此地的狱卒尽数撤走,云缺搬了把椅子,坐在姜熵的牢门对面。 斟满两个酒杯,将其中一个放到牢门内。 姜熵闻到酒味,如同野狗般冲了过来,抓起酒杯一口喝干,不住的吧唧嘴,没喝够。 “不怕是毒酒?”云缺道。 “最好毒死我,我现在只想早点去投胎!”姜熵疯疯癫癫的道。 “投胎了,就成了晋国人,大学士被关在此地,不就是不肯归降么。”云缺道。 “晋国人?哈哈!等我投胎之后,必定举起反旗!将那窃国的狗皇帝碎尸万段!”姜熵喝道。 “陛下乃九五之尊,真龙天子。”云缺道。 “狗屁的真龙!狗皇帝有本事一刀一枪打进天祈城!看我不把他脑袋拧下来!”姜熵怒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用些计谋而已,难道大学士不服气么。”云缺循循善诱的道。 “服气,当然服气!你这狗官套话的功夫,老夫是很服气啊。”姜熵冷笑道。 云缺笑了笑,给对方斟满第二杯。 跟大学士玩心机,果然没什么用。 云缺几乎能确定,姜熵根本没疯,只是为了掩饰而装疯卖傻。 遥遥一敬,云缺先喝了第二杯。 等姜熵喝完,云缺自言自语的道: “这阵子刑部抓了个前朝余孽,是斩妖司的人,叫柳十一。” 一边说着,云缺一边关注着姜熵的表情。 当听到斩妖司三个字,姜熵的目光晃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前朝余孽……哈哈!你们的狗皇帝如果有种,就把所有前朝余孽统统杀绝!”姜熵笑骂道。 “已经杀了,凌迟,死得很惨。”云缺表情平静的满口胡诌着。 “哼,早死早超生!”姜熵不为所动。 “还抓到一个年轻人,也是斩妖司的余孽,他为了求生说出了身世,他说自己是……白孤晴的儿子。”云缺平淡道。 姜熵在听闻白孤晴三个字之后,神色瞬间变了,变得惊讶骇然,随后变得无比愤怒。 “狗官!狗皇帝!你们不得好死!” 看到姜熵的情绪变化后,云缺心里有了数。 柳十一的存在,姜熵或许不认得,没听过。 但自己母亲的名号,眼前这位龙图阁大学士果然知道! 云缺这是拿自己当诱饵,掉姜熵这条大鱼。 “姜大人身为龙图阁大学士,陛下爱才,不忍杀之,不过那个斩妖司的余孽却活不成,天天被大刑折磨,恐怕没几天活头喽。” 云缺斟了第三杯酒,递给姜熵道:“我有个疑惑,若大学士能帮我解惑,我会给他个痛快,让那斩妖司的余孽不在受苦。” “你说!”姜熵冷声道。 “当年陛下进天祈的那一晚,究竟是谁开的城门。”云缺沉声道。 开城门的,绝非普通守军。 这个人至关重要,而且地位很高,是晋皇殷子受不费一刀一剑便成为皇帝的关键人物。 也是云缺心里最想知道的一个疑团。 当年大燕皇帝与司天监高手战死妖都,燕国其他城镇或许兵力不够,但皇城绝对有重兵驻守。 满朝文武大部分都留在天祈,更有姜熵这位大学士辅佐太子,加上司天监的大师兄吕青,如此战力,绝对不弱。 哪怕国师亲自出手,也要大费周章才有机会攻进天祈城,绝不会一夜之间皇位易主。 姜熵听闻后,忽然冷笑了起来,声音冰冷的道出一个名字: “吕青!” 云缺虽然惊讶,但不算太过意外。 以吕青的为人,他不忍看到皇城生灵涂炭而开启城门迎接晋皇,倒也说得通。 云缺点点头,道: “监正爱惜百姓,不忍看到皇城被战火波及,如此做法,当得上大义。” “狗屁的大义!他吕青就是个卖国贼!他不得好死!”姜熵大骂道。 “姜大人不用那么大的火气,我们陛下有国师相助,监正权衡利弊才做出正确决定,否则国师出手,吕青一个人能保得住天祈城么。”云缺道。 “哈哈哈哈!” 姜熵忽然狂笑起来,骂道:“你们这群被蒙在鼓里的酒囊饭袋,皇帝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皇帝说你是条狗你是不是也信呐!哈哈哈真要笑死我也!” 云缺皱起眉,冷声道:“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当然不对!” 姜熵停住笑声,冷冰冰的道:“你们国师的确厉害,但她是在殷子受那狗贼坐上皇位三天之后才到的天祈城!” 此言一出,云缺直接怔住了。 没有国师相助,殷子受的大军再如何强大,也绝对攻不下天祈! 牧青瑶曾经幻想过当时国师与监正在皇城内巅峰对决,最后两人达成共识,这才能让殷子受顺利登上皇位。 云缺也认为吕青当时的妥协,必定与国师有关。 可是姜熵所言,却道出了一个云缺从未想象过的结果。 殷子受当时尚未得到国师辅佐,吕青就打开了皇城大门! “吕青为何要开门?”云缺追问道。 “我哪里知道!你问吕青那个狗贼去!”姜熵道。 云缺沉声道:“燕太子呢。” “早死了!”姜熵道。 云缺沉默了稍许,起身离开。 “狗官!给那斩妖司的年轻人来个痛快!”姜熵在云缺身后大吼道。 “好。” 云缺没回头,就此离去,同时对姜熵多了些了解。 姜熵这个人,对大燕念念不忘,对大燕忠心耿耿,但其所言,不可全信,也许是胡编乱造。 不管姜熵所言是真是假,云缺觉得十五年前那一晚的真相,越发变得扑朔迷离。 如果想知道国师究竟何时辅佐皇帝,只有去问一些当年就跟在殷子受身边的人。 比如阜南王,或者锻纸侯。 即便当朝首辅周史伯,也未必知道真相,因为当时那几天肯定无比混乱,殷子受不可能刚坐上皇位就直接大封群臣,唯有始终跟在殷子受身边的心腹,才能知道国师到来的确切时间。 其实最直接的办法,是去问国师。 但云缺肯定不会去。 上次在妖山招惹了人家,去了容易被砍。 刚在刑部吃过晚饭,一名军兵来报。 石头,回来了。 云缺立刻眼前一亮。 云缺来天祈城主要有两个目的。 一是追查当年妖都与大燕同归于尽的真相。 第二个,就是把红莲教彻底铲除! 第146章 这丫头真傻 天牢内,云缺单独召见了石头。 石头气色不错,看得出最近伙食挺好,红光满面的,见到云缺立刻点头哈腰一脸媚笑。 “小人不负重任,混进了红莲教,大人要追查的那两个人,有线索了!” 云缺递过去一杯茶,道: “喝口水,仔细说说你出去后的经历。” 石头连忙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喝了口,心里甭提多美了。 茶是好茶,关键这可是刑部天牢里的茶,提刑官大人亲自给的! 他经常进天牢,不是被打就是挨骂,以前的提刑官从来没拿正眼看过他,更别提喝人家的茶水了。 石头此时有一种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自豪感,连忙将自己这些天的遭遇如实道出。 与那红莲教徒逃出城外后,石头跟着对方一起流落荒野,一路乞讨,最终到了鸿雁城附近的一座小镇子,这才安顿下来。 随后石头跟着那教徒接触到镇上的红莲教,就此混入其中,他说自己来自八山城,两地相隔遥远,镇上的红莲教也没法去查,而且有天牢里那教徒作证,石头的身份没人怀疑。 就这样在镇上住了两天养好伤势后,石头跟着红莲教的人进了鸿雁城。 至此他才知道,原来红莲教一处极大的堂口,就设在鸿雁城之内,这处堂口至少有上千教徒,其中高手众多。 石头没别的本事,最大的能耐就是混江湖,他很快在堂口混熟,帮着红莲教开始做事,而且见到了堂主。 那堂主正是两张人像图之一的胡子,令狐豪,石头于是趁着出城办事,溜回了天祈城报信儿。 得知经过后,云缺目光发沉,冷冷一笑,道: “居然敢在皇城脚下设立堂口,红莲教的胆子够大的!” 云缺之所以有此一言,是因为鸿雁城与天祈城相隔很近。 大晋地界之内,共有三座大城设置了伏妖大阵。 分别是天祈城,鸿雁城,长乐城。 长乐城远在大晋南端,是有名的稻米之乡,产粮重地。 鸿雁城是天祈皇城附近的一座大城,快马一天一夜即可抵达。 鸿雁之名的由来,是因为站在此城的城墙上,即可遥望天祈城,形容到了此地就像远来的鸿雁,很快即可抵达皇城。 鸿雁城是仅次于天祈城的晋国大城之一,守卫森严,更有伏妖阵存在,云缺没想到红莲教居然能渗透到此地。 石头带来的消息价值很大。 云缺说话算话,从刑部调了一百两银票奖赏给石头。 并让石头继续留在鸿雁城,等待接下来的里应外合。 “切记,回去后别露出马脚,该做什么做什么,等刑部大军一到,你只要接应即可,到时候又是一份功劳。”云缺道。 “大人放心,这么点小事我肯定办好!”石头捧着银票兴高采烈的道。 “令狐豪的下落,你要时刻关注,其他人都在次要,此人必须抓获。”云缺道。 石头连连点头,随后想起了什么,道: “大人,最近红莲教私下里重金招募高手,有不少人加入,还有七品强者入伙!” “你觉得红莲教的高手再多,会是皇帝的对手么。”云缺淡然道。 “那肯定不会!嘿嘿,我是给大人提个醒,让大人做到知己知彼,其实我觉得红莲教一盘散沙,什么人都招,连瞎子都要,这种势力肯定难成大器,只要大人率兵而来,必定将其铲平!”石头拍马道。 “你可知那教主的线索。”云缺问道。 “不知道,教主很神秘,我打听过认识的教徒,都说没见过教主本人,只在祭祀的时候见过教主的虚幻影像。”石头如实道。 “红莲教的堂口,最近在忙什么事。”云缺道。 “运东西!大箱小箱的有很多,都堆在堂口里。”石头道。 “运的是什么?”云缺皱眉道。 “不清楚,我只是普通教徒,没资格查看货物,每次行动都有更高级别的教徒带队。”石头想了想,道:“箱子很沉!估计是铁器之类。” “很沉……”云缺联想到了军械,问道:“你可知那些货物的来源地。” “不清楚,我只管运货,有的是从城外陆运过来,有的是从码头河运过来的,我没见过送货的人。”石头如实道。 云缺点点头,道: “你回去吧,三天之内,刑部会有所行动,莫要打草惊蛇。” 石头躬身施礼后从刑部后门溜走,连夜返回鸿雁城。 云缺直接去见侍郎,将消息告知。 上官鸿途得知后大喜,道: “这个令狐豪在红莲教中的地位不低,抓到他,有机会挖出红莲教的老巢!云缺,你做得不错!这次你的功劳我会如实告知陛下。” 云缺客气一句后,请命道: “天牢最近不算忙,此次剿匪,卑职也想尽一些绵薄之力。” “好!明日你一同前往,这次本官亲自率队,会一会那红莲教的妖人!”上官鸿途洪声道。 最近刑部没少被皇帝骂,从皇宫血案到红莲教,再到璇玉郡主失踪,刑部整天忙碌,却没一件事办成。 上官鸿途早憋了一肚子气,在这么下去,刑部都快成吃闲饭的了。 上官鸿途当晚下令,抽调刑部五司的人手,准备明天启程。 人不算多,均为五司令史,修为最低的都有八品,总共三十余人。 其实刑部令史总共五十人,由于之前发现天关城附近有红莲教的据点,吴鹰等人已经被派遣去剿匪,如今留在刑部的令史总共三十多位,这次被全部征调,相当于倾巢而出。 刑部的军兵则不带。 上官鸿途不想打草惊蛇,如果召集成千上万的人手,浩浩荡荡赶往鸿雁城,红莲教的人肯定会提前察觉。 上官鸿途定下的计划,是只带着刑部高手,到了鸿雁城之后,就地召集军兵。 鸿雁城里也有不少刑部人手,而且有大量官兵驻扎,以刑部侍郎的官职,调集上万军兵协助不在话下。 千余人的红莲教堂口,万人围攻足以拿下。 当晚,云缺没留在刑部,而是返回学宫,明天直接在城门口与刑部的人汇合即可。 学宫门口,一袭青裙的灵芸郡主宛若一朵青莲般亭亭而立,手里握着一把长刀。 刀鞘是上等兽皮打造,看不出刀体。 月光下,小郡主显得英姿飒爽。 “学宫什么时候雇了看门人。”云缺打趣道。 “等你呢,拿着,你的刀做好了。”牧青瑶将长刀推给云缺。 的确是推的。 牧青瑶这把刀始终立在地面,由于太重,她很难拿得起来。 “这么快,郡主果然言而有信!” 云缺单手抓起刀。 入手沉甸甸,至少有一百斤往上的份量。 这种份量,尚无修为的小郡主是提不动的,也不知她是如何费力从灵匠殿搬了出来。 看到牧青瑶额头残留的细汗,云缺心头一暖。 这丫头……真傻! 学宫十美之一,随便喊一声帮忙,大把武夫争着抢着来帮你搬运,何必自己费这么大力气。 “快看看,可还称心。” 牧青瑶眨着漂亮的眼眸催促道。 云缺道了声好,将长刀横在眼前,右臂忽然一动。 嗡! 长刀带着嗡鸣声出鞘,在学宫门口划过一道寒芒。 刀身漆黑如墨,散发着冰寒之气,刃口处流转着暗淡的幽蓝之色,预示着蕴含奇毒。 刀体狭长,与云缺的妖刀外表类似,连颜色都一样。 可见牧青瑶是专门打造成如何模样,只为了云缺用得趁手。 从刀体自带的气息即可判断,这把刀有着极品法器的程度! “好刀!” 云缺点头赞道,随后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儿,往左侧一斩,直接将长刀归鞘。 云缺动了点手段。 出刀的同时,以气机裹住刀身,使长刀离开刀鞘的同时产生一股旋风,令刀鞘自行在半空转动,一时不会掉落。 整个过程,浑然天成,云缺只用了右手,左手根本没抬。 抽刀与收刀之际,刀鞘犹如定在了半空一般。 云缺只是懒得抬左手。 武者气机充盈,只要不打架,浑厚的气机如水满不溢,无处可放,无处发泄,这也是为何武夫大多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原因之一。 单手抽刀入鞘,这一招在对战的时候没什么用处,但在女孩子面前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简直帅气到爆棚! 牧青瑶看得眼睛发亮,小脸儿红扑扑的。 “多谢郡主。”云缺笑呵呵的道。 “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兑现!”牧青瑶背起小手道。 “既然郡主言而有信,那剩下的一份承诺……” 云缺伸出左手,五指来回弯曲,义正言辞的道:“什么时候兑现呢?” 白玉蛛螯牙的好处当中,还有再摸两下的承诺呢,这种重要的好处,云缺可没忘。 牧青瑶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住心窝,一张俏脸红成了苹果,嗔怪道: “那份好处以后再说!至少、至少等我成为七品才行。” “行,郡主别忘了就好,我等得起。”云缺呵呵笑道。 牧青瑶恢复正常后,轻声道: “十七年蝉即将圆满,我要回司天监闭关冲击境界,最近不在学宫。” “预祝郡主修为大成,一帆风顺。”云缺恭贺后,道:“郡主早日成为七品,也好早日兑现承诺。” “坏人……” 牧青瑶剜了云缺一眼,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云缺当然喜欢! 小郡主的那份柔软,他至今难忘,手感简直太好了! 分别前,牧青瑶目光温柔如水的望着云缺,轻声道: “这一世,除你之外,我的身体无人再可触及。” 声音很轻,但语气很重,不等云缺说话,牧青瑶脸色一红,转身跑上王府马车。 马车旁有王府护卫,撩起门帘恭请郡主上车。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朝着司天监行去。 云缺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心有灵犀的人,其实无需多言,牧青瑶不想让云缺觉得她是个随便会让外人触碰身体的人,今天才道出这番话,当然也是她的肺腑之言。 云缺当然懂得小郡主的心意,心里暖暖的。 目送着王府的马车远去,云缺转身走向学宫大门。 有了趁手的武器,明天正好拿红莲教的人试刀。 “就叫毒牙好了。” 云缺给手里的长刀起了个简单的名字,毒牙刀。 想起红莲教,云缺皱了皱眉。 石头带来的消息,云缺觉得其中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红莲教敢在鸿雁城大肆招收信徒,如此举动不太寻常,太过于明目张胆了。 要知道天祈城可就在鸿雁城旁边呢。 “红莲教,到底打算做什么?” 低语中,云缺没来由的一阵心神不宁,脚步,随之停在学宫的门口。 阜南王府的马车,平稳行驶在长街。 车厢内,牧青瑶轻轻抿着唇,望向窗外的夜景。 一只手下意识的按了按心窝。 “他,会喜欢吧……” 牧青瑶低声自语着,俏脸上现出一种羞涩中略带着难堪的神色。 对于郡主来说,如此举动,实在荒唐了些。 上次在游子湖的湖心亭,牧青瑶可是鼓足了勇气才做出的决定。 不仅为了履行承诺,还有一点小心机在其中。 尽管身在鸿儒殿,牧青瑶也听闻了云缺入学宫之后的经历,得知云缺与百花殿的舞仙子有所交集。 小郡主深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尤其那舞仙子美貌无双,不比她牧青瑶差,明显是劲敌。 虽然心系苍生,胸怀宽阔,但感情这种事,灵芸郡主是不会谦让的。 “成为七品儒修,到时候就不会拖云缺的后腿了。” 牧青瑶幻想着拥有修为之后,与云缺一起修炼,一起探索险地,一起游历天下的画面,绝美的俏脸上浮现出憧憬的笑容。 从天祈学宫到司天监,这段路并不长,用不上半个时辰,很快即可抵达。 但今晚,这条路,显得格外漫长。 当牧青瑶沉浸在女孩子特有的幻想之中,车门忽然开了,车夫脸色苍白的闯了进来。 “郡主!快……” 说了个快字,车夫顿了顿,仿佛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他脸色狰狞起来,猛地喷了口鲜血,用尽力量道出了最后一个字。 “逃!” 噗! 一把利刃,从车夫的心窝穿透而出,锋利的剑刃上滴落着鲜红血迹。 第147章 郡主必须死 当车夫的尸体倒下之际,牧青瑶立刻做出了正确决定。 她直接跳出车窗。 摔倒在地的痛楚,此刻牧青瑶已经感知不到,她只知道自己必须逃走才有活路! 牧青瑶不敢回头,用尽全力往前奔跑。 心跳如雷,呼吸急促。 身后,是王府护卫相继被杀的倒地声。 牧青瑶不知道凶手是谁。 但她听得到脚步声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杀手紧追不舍! 牧青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从学宫到司天监的这一段路上,居然遭遇了截杀。 司天监的观星台遥遥在望,可牧青瑶觉得这段距离无比漫长。 她奔逃的地方,是一条空旷小巷,两侧是冷冰冰的石墙,没有人家。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索命的恶鬼。 牧青瑶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今天,是她的死期! 绝望之际,小郡主看到小巷尽头有一户人家,院门半掩着,其内隐约有烛火闪烁。 没了去路,牧青瑶只能拼尽全力逃进那户人家。 进院子后,立刻回身将院门锁死。 牧青瑶没有修为,挡不住杀手,只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知道一扇木门根本没用,但已经别无他法。 牧青瑶大口喘着气,面对着院门,一步步缓缓后退,等待着木门被破开。 结果门外再无声息。 仿佛这座小院是一处世外桃源,不被凡人所见。 疑惑之际,牧青瑶猛然转身,看到了院子里的景色。 一张木桌,两把木椅。 桌上摆着一支红烛。 刚才隐约看到的火光,就来自这支红烛。 “红莲教……” 牧青瑶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不是杀手追丢了目标,而是她这个猎物,已经踏入了死地。 嘎吱。 房门开启,走出一名老者,模样普通,身形瘦削,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看起来如同普通的农户。 看到老者的同时,牧青瑶惨然一笑。 对方她认得。 正是返回皇城的路上,那个摆茶摊的火烛使者,宏河! “郡主气色不错,别来无恙。” 宏河面带笑意,但眼神冷冽如冰。 牧青瑶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在一侧的木椅上。 对方是六品筑基境高手,在人家面前,牧青瑶毫无活路,既然明知必死无疑,不妨大方一些,至少气势上不能低人一等。 “在天祈城内击杀郡主,你该知道后果。”牧青瑶平静的道。 “当然知道,皇帝会封城,刑部会搜查,禁军会出动,司天监也会有高手出马。” 宏河稳稳的坐在木桌对面,道:“既然敢来劫杀郡主,自然没想过会活着离开天祈城,用我一条命,换灵芸郡主一条命,划算。” 牧青瑶淡然一笑,道: “我想不通,红莲教为何不惜耗费一位六品高手,也要置我于死地,我知道今天必死,但临死之前,还望火烛使者解惑。” 宏河叹息道: “郡主的这份冷静,足以傲视一众七品修士,你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愿闻其详。”牧青瑶道。 “郡主博学多才,想必会下棋才对,你觉得用一个马,换对手的一个士,值不值呢。”宏河道。 “马主攻守,谓之大将,士主护驾,如虎双翼,若棋局前段,以马换士自然不值,若棋局后段僵持鏖战之际,则值得,士若有缺,主帅危矣。”牧青瑶道出了自己的见解。 “郡主果然精通棋道,若非我们是敌人,老夫倒想与你切磋几盘,可惜啊,我们各为其主。” 宏河赞许的点点头,唏嘘道:“老夫便是马,而郡主则是士,这盘棋早已开始,已经到了分胜负的关键时刻,所以郡主,必须死。” 牧青瑶紧蹙秀眉,不解道: “谁在下棋?为何我会是士,我并无修为,对你们红莲教来说没有威胁可言。” “当然有威胁,而且是很大的威胁。”宏河笑道。 “什么威胁?”牧青瑶道。 “名望!”宏河沉声道出两个字。 牧青瑶一时不解,尽管天资聪慧,此刻也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名望,对红莲教来说是必须铲除的威胁。 “我的名望……”牧青瑶喃喃自语。 “确切的说,应该是皇帝的名望。”宏河解释道:“郡主天资聪慧,难道你还没察觉到,自己也是一枚棋子么,一枚皇帝手里用来增加名望的棋子。” 听闻此言,牧青瑶随之恍然。 灵芸郡主的名望之所以晋国之内人尽皆知,除了这些年寻找灵花四处奔波的善举之外,少不得皇帝在背后推波助澜。 一个人做好事,很难做到天下皆知。 而作恶,更容易出名。 这份道理,牧青瑶是懂的。 “我不会嫁入皇族。”牧青瑶平静道。 “由不得你,郡主觉得这些年寻到的灵花,当真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么,会不会有人比你先发现了灵花,然后守在暗处,只等郡主到来,将功劳尽数堆在你身上。” 宏河微笑起来,笑容不知为何有些苦涩,道: “灵芸郡主是皇帝亲手打造的招牌,哪能让你落入别人之手,有了郡主这份声望,皇位才会愈发牢固,所以,我才说你是一枚棋子,一枚明面上最漂亮的棋子。” 牧青瑶的秀眉锁得更深了几分,道: “陛下的心思我不想猜度,灵花的功劳,我也不在乎,我只想晋国百姓不被妖邪所害,能平安度日,我不贪功,但你的说法,我不认可,我有通灵之体,天生对灵物有着很强的感知能力,我寻到的灵花,便是我的功劳。” “呵呵呵,我就知道郡主不信,无妨,今天是你的死期,老夫便告知郡主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 宏河微笑道:“我以前,曾是皇帝的暗卫之一,我们没有官职也没有名字,我们是一群影子,隶属于总管无舌手下,执行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任务,暗杀,栽赃,灭口,还有寻找灵花,六年前你寻到的那朵灵花,其实,是我最先发现的。” 牧青瑶豁然一惊,低语道: “不可能,你在胡说!” 宏河轻笑了起来,笑容中充满苦涩与悲哀。 “我将灵花的消息送出之后,在原地等待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有一头熊妖始终徘徊在附近,几次险些将我吞杀,半月后你才抵达,并且有禁军与司天监高手同行,与熊妖的那场恶战,禁军死了上千人,司天监的高手战死三十多位。” “有一位司天监高手被熊妖撕碎身体,临死之际,你曾经问他可有遗言,你那位师兄笑着说不赔,一朵灵花又能打造一座伏妖阵,又能护一城百姓平安。” “郡主当年应该只有十一岁,不知我说的这段经历,郡主,可还记得。” 牧青瑶的神色变得愈发震惊。 她当然记得! 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场恶战给她带来的冲击。 这段经历牧青瑶与云缺提及过,不料对面的红莲教使者居然完整的说了出来。 由此可见,宏河当时在场! 宏河始终隐藏在暗处,如同个影子般,见证了当时的那场恶战。 “你……你当真是皇宫暗卫?”牧青瑶惊疑道。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宏河叹息道。 “为什么背叛!”牧青瑶质问道。 “哈哈哈!背叛?” 宏河神色古怪的道:“我寻到灵花的奖励,是一杯毒酒!无舌要杀我灭口,灵花的功劳必须属于灵芸郡主,与旁人不可有半点关联,当时我察觉到不对,提前以气机护住脏腑,毒酒发作后勉强逃出皇城,后来濒死之际,被教主所救,我这条命,现在只属于红莲教。” 牧青瑶震惊得半晌无言。 宏河口中的无舌,是皇宫大内的总管,寸步不离皇帝的那位老太监。 牧青瑶原本并不相信皇帝的所为,但宏河道出了当年的一幕,令牧青瑶不得不信。 原来皇帝早将她这位灵芸郡主当做了棋子,并在多年前就开始布局。 “棋子……” 牧青瑶淡淡的笑了笑,心里变得空落落。 皇帝这些年将她当做子嗣般对待,原来都是假象罢了。 自己就是个摆在明面上的花瓶,被装饰得高贵圣洁,到最后,只会为花瓶的主人搏来更多美誉而已。 宏河站起身,道: “时间有限,不能与郡主多叙旧了,这里离着司天监太近,以防万一,老夫这便送郡主一程,放心,我的剑很快,一击即可,郡主不会有过多痛苦,我们是两枚即将下场的棋子,这是棋局,亦是宿命,无法更改。” 宏河低语中,手心浮现出一把冰晶小剑。 那是他的本命飞剑,别说这么近的距离击杀一位毫无修为的郡主,即便对方是七品修士也难逃一死。 牧青瑶此刻心如死灰,缓缓闭上眼。 她是一枚无力的棋子,没有抗衡的力量,只能在棋盘上等死! 就在宏河要出剑之际,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好像切割东西的响动。 随着响动出现,两颗人头高高飞起,掉在了院子里。 宏河目光一沉。 掉落的人头,是他的两名手下,之前负责劫杀王府马车上的护卫。 那两人本该守在门外,却莫名被杀。 哐当一声! 院门被一脚踢开,一身煞气的身影阔步而来,手里提着的黑色长刀还在滴落血迹。 看到来人,牧青瑶惊喜万分。 灵芸郡主知道自己是个无力反抗的棋子,面对宏河只能等死,但有能力反抗的棋子,此时到了! 第148章 我刀呢 走进小院的,正是云缺。 云缺的出现,如神兵天降,不仅牧青瑶大为意外,宏河也没想到。 这里,是他精心准备的伏杀之地。 而牧青瑶离开学宫后,除了王府护卫同行之外,再无外人跟随。 宏河等待这个机会已经有多日,今天他有绝对把握将灵芸郡主灭杀于此,至于自己能否逃走,他从未想过。 正如宏河所言,他冒险潜入天祈城,就是来一换一的。 以自己的命,换灵芸郡主的命! 然而云缺的出现,打乱了宏河的全盘计划,这盘与皇帝对弈的棋盘上,出现了一个不走正常路线的可恶棋子。 宏河认出云缺后,很快冷静下来,冷笑道: “过河之卒,不该回头,你只是棋盘上的一枚小卒而已,即便回头,也于事无补,凭你一人,改变不了棋局。” “不用改变,我能回头就已经赢了。” 云缺站在牧青瑶身边,将毒牙刀插在木桌上,道:“卒子嘛,一步走一格,慢得要死,但卒子这种棋子有个特点,只要离着近了,无论是车马炮还是老帅,都会被一口吞掉!” 宏河一时无语,冷冷的盯着云缺。 牧青瑶本已经绝望的心,在看到云缺后立刻燃起希望,惊喜道: “你不是回学宫了吗,怎么追了来?” 学宫门外分别之际,云缺在目送马车远去,同时牧青瑶在车厢里也在回望着云缺的身影。 牧青瑶看到云缺转身走向学宫大门的背影。 今天这次危机,牧青瑶想到过云缺,但想的都是自己身死之后,云缺会不会伤心难过,以后还会不会记得她这位小郡主。 牧青瑶怎么也没想到,本该返回学宫的云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 云缺笑了笑,道: “掐指一算,郡主有难,我最近在学神道,看来进步神速。” 牧青瑶闻言自然不信,但她想不出云缺能到来的缘由。 其实云缺追过来,并非临时起意,而是从鸿雁城红莲教的异动,察觉到了危险。 红莲教敢在鸿雁城大肆招兵买马,这种情况十分诡异,毕竟最近一月来刑部满晋国的追杀红莲教余孽,而且天祈城就在附近,红莲教一旦泄露消息,将迎来灭顶之灾。 云缺对这种情况也难以理解。 但云缺很聪明,做了一次换位思考。 如果自己是鸿雁城那红莲教堂口的堂主,如此大肆招收教徒,目的肯定只有一个。 那就是近期要有大动作! 这里的大动作,可以是对抗刑部追兵,可以是制造杀戮给晋国找麻烦,也可以是占山为王举起反旗,还可以是劫杀灵芸郡主! 红莲教堂口的蠢蠢欲动,让云缺察觉到危机将至。 如果红莲教近期要有所动作,那么这份动作未必只有一个,更有可能是一连串的动作。 由此推断下去,红莲教很可能派遣高手来皇城杀掉灵芸郡主! 其实这一切仅仅是云缺的推测,没有丝毫根据,但越想,云缺越觉得心神不宁,于是没回学宫,追着马车到了这里。 此时的云缺,表面神色淡然,眼眸里却已经填满了杀意! 如果自己一时大意,没想那么多直接回学宫,那么明天见到的,只能是牧青瑶的尸体! 眼前的这个火烛使者,云缺必要杀之。 宏河恢复了常态,颔首道: “你来了也好,郡主在黄泉路上有个伴,至少不会觉得孤单。” “我觉得黄泉这条路,还是你自己走为好,郡主欠我一笔好处没还呢,我是她的债主,谁想杀她,我就宰了谁。”云缺冷笑道。 “若是旁人如此说话,我会认为是在逞口舌之利,拖延时间罢了。”宏河目光清冷的盯着云缺道:“但你不一样,能从教主手中逃脱,你很不一般,老夫会用出六品筑基境的全力,不再有任何保留。” 说话间,宏河手里的冰晶飞剑瞬间还原成正常大小,长剑上寒气弥漫。 同时宏河一拍额头,周身寒风大作,竟凝炼成一幅冰晶重甲。 这还没完,宏河扔出三个手指大的狼形玩偶,落地后立刻变化成接近一人高的三头巨狼,狼皮上存在着缝合痕迹,狼眼无光,但凶气沉沉,明显是死物傀儡。 宏河张口喷出一道精血,落在三头巨狼身上,再看那巨狼竟相继摇头摆尾,张开大嘴现出锋利獠牙。 飞剑术!护甲术!傀儡术! 尚未出手,宏河便拿出了所有能力,可见他对这一战无比谨慎。 六品道门筑基境的高手,面对一名七品武夫,能做到竭尽全力的程度,只能说明宏河对云缺极为忌惮。 而这份忌惮的来源,是云缺曾经面对过红莲教主,却至今没死! 宏河的三种手段,几乎在瞬间完成,云缺则提着刀,站在原地没动,只示意牧青瑶退开。 等牧青瑶退到墙角,云缺终于晃了晃肩膀,看似要出手。 宏河正要全力以赴攻向强敌之际,只见云缺朝他比量个停止的手势。 “等等!既然是生死搏杀,我得准备一下。” 云缺说完,宏河果然没再出手,谨慎的防备着。 云缺清了清嗓子,忽然大吼道: “救命啊!有刺客!灵芸郡主要死啦!!!” 这一嗓子吼得底气十足,在静夜里如同一道炸雷般出现,正常情况下,方圆里许都能听得到。 牧青瑶在墙角哭笑不得,她就知道云缺向来不按套路出牌。 宏河愣怔了片刻。 宏河实在没想到,被他一位六品高手视为强敌的家伙,居然不动手,先喊救命。 不要脸面了? 很快宏河冷冷一笑,道: “不必白费心机,这里已经布下隔音法阵,你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到。” 宏河本以为云缺会就此闭嘴,结果人家喊得越来越起劲。 “救命!救命啊!!有人要刺杀郡主!!有没有人管啊!!司天监的人都死了吗!!吕青你是不是瞎了!!” 云缺喊归喊,始终面向不远处司天监的高塔,一边喊一边手舞足蹈。 如果观星台上有人的话,也许能看到这边的情况,毕竟不算太远,而且吕青的修为很高,只要发现点端倪肯定会出手。 然而云缺喊了半晌,半个援军都没喊来。 “狗屁的司天监,连个看星星的人都没有……” 云缺暗自咒骂了一句,不再大喊。 喊不来援兵,没办法,只能自己动手。 云缺忽然一指宏河身后,惊声道: “红莲教主!” 宏河闻言果然一回头。 结果身后什么都没有。 趁这个机会,云缺脚下爆发出气旋,合身而上。 拼命的时候,他可不会顾及什么脸面,兵不厌诈,无所不用其极。 毒牙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之光,如同一条毒蛇般斩在宏河的冰甲上。 咔嚓!! 一片冰屑飞溅! 这一刀,云缺以七品武者的全力,仅仅斩进了冰甲一寸深而已,距离宏河的本体还差很多。 斩中冰甲的同时,宏河的那把冰晶长剑也到了,直奔云缺的咽喉。 云缺抽刀抵挡。 刀剑相击,发出一阵炸雷般的响动。 云缺被震开了十几步。 宏河瞥了眼冰甲上的刀痕,冷声道: “没用的,七品武夫破不开我这身寒冰甲!小子,受死!” 宏河掐动法诀。 冰晶飞剑再次猛攻而至,同时那三头傀儡巨狼也相继扑杀而来。 云缺呵了一声,周身气血暴起,再次杀进战团。 乍一交手,云缺心头暗惊。 傀儡巨狼的杀伤力,极其恐怖,每一头都有相当于七品武者的战力,等同三头七阶妖兽,十分难缠。 这种傀儡不知用什么材料打造,一刀下去,只能砍出个豁口,对起战力毫无影响。 三头巨狼分为三个方向将云缺团团围住,进退有据,灵敏得如同活物。 学宫就有傀儡殿,而且炼尸一道也与傀儡有着类似的地方,云缺虽然了解,却没遇到过真正的傀儡强敌,今天初次交手,觉得好生难缠。 道门修士肉身虚弱,可若有傀儡协助,便可弥补短板。 这种傀儡术,完全是克制武夫的东西! 更难缠的,是那把冰晶飞剑,如同跗骨之蛆,追着云缺猛攻不断。 既要面对三头傀儡,又要对付飞剑,云缺一时间只能勉强抵挡,险象环生。 宏河站在屋檐之下,面带冷笑。 他料定云缺肯定有特殊之处,否则不可能从教主手中逃生,但他绝不认为云缺能逃出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 这间院子并不大,方圆不过十余丈,对高等阶的傀儡来说有着绝对的好处。 傀儡可以看做妖兽,空间范围越小,猎物就会越快被击杀。 宏河一边控制傀儡,一边加快了飞剑的进攻速度。 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毕竟这里是皇城之内,司天监附近,夜长梦多。 宏河这边攻势变猛,云缺也动用出全力,刀势变得越来越快。 一刀震开飞剑。 云缺一弯腰躲开扑杀而过的一头傀儡巨狼,同时一脚踢开了左侧的巨狼,结果被右侧的第三头巨狼扑倒在地。 见云缺被巨狼扑倒,墙角的牧青瑶随之大惊。 不过下一刻,巨狼的身上突然炸起一片刀光,两只狼爪被齐齐切断! 云缺一跃而起,哈哈一笑。 “狼爪炼制得不怎么样嘛,没了爪子,你的这些小狼崽子还能有什么用呢!” 被巨狼扑倒,不过是云缺做出的假象而已,他在寻找傀儡的破绽。 傀儡的身躯几乎砍不动,那么只能试试狼爪。 果不其然, 由于狼爪相对纤细,再好的材料,也很难做到坚固,尤其在云缺手里这把极品法器毒牙刀之下,终于现出了破绽。 宏河不以为意,直接舍弃那头断爪的傀儡巨狼,控制另外两头继续猛攻,并且只用獠牙,很少再伸出爪子。 别看少了一头傀儡,另外两头巨狼变得更加敏捷。 傀儡术是宏河拿手的本事之一,他最多能控制三头傀儡,如果换成两头,则更加得心应手。 云缺的处境并没有因为摧毁一头傀儡而改变,始终被压制在下风。 不过云缺越战越勇, 到后来直接以本体硬撼傀儡巨狼,将毒牙刀完全用来防御飞剑。 恶斗变得愈发血腥。 云缺犹如一头凶兽般,与两头傀儡巨狼拳脚相对,打得砰砰作响,拳拳到肉。 武夫的恶战,向来如此。 时而傀儡巨狼被踢飞出去,时而云缺被巨狼撞得翻滚而出。 宏河始终在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很快,他目光一亮。 云缺被一头巨狼顶得腾空飞起,直奔宏河这边落了下来。 好机会! 宏河运转全力,冰晶长剑上暴起刺眼的寒光。 对手一旦腾空失去落脚地,就变成了任人宰割,尤其是武夫,只能成为活靶子。 宏河有信心在对手落地之前,将其彻底击杀。 他的飞剑可以瞬息百斩,云缺在半空防得住一剑,绝对防不住一百剑! 不等宏河斩出致命一击,云缺提前出手了。 只见云缺在半空中大喝了一声,毒牙刀直接脱手而出,好似一条黑蟒般砸在冰晶飞剑上。 冰晶长剑直接被砸得落地,扎进土里。 这一招脱手刀,云缺酝酿了良久。 就等着宏河即将施展绝杀的关头,将其飞剑震开,从而获得一次难得的近身良机。 宏河并不知道,云缺还有第二把刀! 云缺在下坠的途中,浑身煞气暴起,双眼转为血瞳,右手的手心,浮现出妖刀的刀柄。 “妖之力……斩六品!” 嗡!! 当云缺落地的同时,手中的刀柄已然从宏河的头顶一直切至膝盖。 云缺有着绝对信心破开对方的寒冰甲。 妖刀的恐怖,绝非极品法器毒牙刀可比,云缺认为这一刀足以将宏河斩成两半。 然而落地之后,云缺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宏河毫发无损,只是惊得连连后退,与云缺拉开距离。 云缺没看宏河,直勾勾盯着手里的刀柄。 没错,只是个刀柄。 空荡荡的刀柄! “我刀呢!” 第149章 一丈之内武夫无敌 云缺此时无比惊讶。 陪伴自己多年的妖刀,居然只出来个刀柄! 没有刀刃! 刀柄怎么砍人?砍空气还差不多。 云缺瞬间明悟,随之懊恼起来。 肯定是妖魂那家伙搞鬼,上次没让它吞噬国师的元神,人家这是记仇了。 云缺没办法,趁着宏河惊魂未定,赶紧把毒牙刀捡回来。 没了妖刀,只能用这把极品法器对敌。 幸好还有把刀,今天要是牧青瑶没把毒牙刀带出来,云缺就得赤手空拳面对六品强敌,到时候都没地方哭去。 宏河自然看到了云缺刚才拿出的刀柄,他想不通对方弄个刀柄出来有何意图,于是多加了几分防备。 恶战继续。 宏河不仅小心防范,更将灵识感知散发到极致,关注着云缺的每一个动作,甚至眼神的每一个变化。 打着打着,宏河渐渐锁起眉头。 别的东西没发现,他听见云缺始终在嘀嘀咕咕,咒骂不断。 而且嘀咕的东西无比诡异,时而什么好姐姐帮帮忙,时而什么臭娘们不得好死…… 宏河听得脑子都要转不动了。 谁是好姐姐? 谁又是臭娘们? 这是犯病呢,还是骂我呢? 宏河觉得云缺古怪又诡异,他决定尽快弄死这小子。 宏河不再保留,将全部灵气催动而出,同时动用了剑法与法术。 “御剑术,分光化影!” “冰法,冰杀!” 院落中寒风大起。 飞雪夹杂着寒冰铺天盖地而来,同时冰晶长剑直接分化成百道剑影。 云缺刚轰倒一头傀儡巨狼,一抬头,冰雪与剑光笼罩了自己。 没办法, 云缺抓起地上的傀儡巨狼,将其当做肉盾来抵挡飞剑与风雪。 没了妖刀,云缺的战力无法得到巨大提升,他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对付一位六品筑基境的高手。 这是一场注定会艰难无比的恶战。 七品武夫,在六品道门修士面前很难有胜算,会被人家活活以法术耗死! 云缺的处境,令牧青瑶担忧万分,两只小手紧紧捏着,额头遍布冷汗,焦急不已。 牧青瑶很想帮忙,可她现在毫无修为,有心无力。 小郡主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个累赘,只有躲好,才能不让云缺分心。 仅仅抵挡了片刻,云缺的身上出现了伤口。 百道剑影如同游鱼般围拢在附近,找到机会就会劈斩而来。 这样下去不行! 云缺目光变冷冽如冰。 被动防守的结果,只能是慢慢等死,必须反击才有获胜的希望! 云缺将护在头顶的傀儡巨狼扔了出去,砸向宏河。 同时左手并起二指横于眉间。 起手式! 宏河见傀儡砸来,立刻控制最后一头巨狼将其撞开。 等两头巨狼互相被撞飞,宏河看到了云缺特殊的动作,他豁然一惊。 刀法! 宏河修炼多年,经验充足,一眼看出云缺动用了刀法。 而且以宏河的感知,能清晰察觉到云缺的气血之力在此刻汹涌到极致! 一种不妙的预感浮现。 宏河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防守,将百道剑光汇聚成一片剑幕,挡在自己身前。 当剑幕形成的那一刻,云缺动了。 “三断,邪鬼纵迹!” 低吼中,云缺手里的毒牙刀仿佛活了过来,自行鸣颤出锐利的啸声,仿佛划破天穹的流星。 断刀式,第三式。 三断邪鬼纵迹! 这一式刀法与前两式截然不同, 一断山魁路,二断精怪门,均为斩杀山魁与精怪之类的妖物所创。 而第三式,则是用来斩杀邪魔鬼物,其刀势蕴含着猎妖人的凶煞之气,煞气越重,刀势越沉,威能越发恐怖! 邪魔鬼物,大多不畏惧刀剑,对武者来说是十分难缠又头痛的东西。 对付邪魔鬼物,道门与儒家相对于更加容易,尤其佛门,简直是邪魔鬼物的克星。 所以第三式断刀式,必须动用武者自身的煞气才行。 以煞气转化为狂暴的刀势,可开山断河,可斩魔诛妖,天下邪鬼尽可斩! 呼啸的长刀,带起了铺天盖地的汹涌煞气,如同一片刀光瀑布般轰击在宏河的剑幕之上。 轰鸣中,院子中心的空气随之震荡出阵阵波纹。 狂风四散! 牧青瑶虽然离得很远,还是被吹得睁不开眼睛,紧紧贴着墙动弹不得。 轰鸣过后,刀瀑与剑幕相继崩裂。 云缺握刀的手在不断颤抖,明显已经力竭。 宏河直接喷出一口鲜血,飞剑变得黯淡无光,他身上的冰甲出现裂纹,层层断裂开来。 宏河心里震撼不已。 若非他全力以赴,动用飞剑与冰甲双重防御,这一刀足以将他劈成两半! 好强的七品武夫! 宏河越是震惊,杀意就越浓。 趁着刀剑两败俱伤,宏河动用仅存的法力驾驭最后一头傀儡巨狼,一口咬中了云缺。 咔嚓! 硕大的狼口,直接咬住云缺左侧肩膀,几乎将半个人吞在口中。 鲜血迸溅! 云缺脸色变得苍白,与宏河一样,喷出一口鲜血,随后变得萎靡不振。 “你是我平生仅见的强敌。” 宏河沉声道:“七品之内,很难有人是你的对手,可惜,老夫是六品,你可以瞑目了!” 低语间,宏河控制傀儡巨狼,以全力咬合利齿! 看到这一幕,牧青瑶再也无法冷静,惊呼着想要奔向云缺。 哪怕一起死,她也要陪在云缺身旁。 就在宏河觉得大局已定,牧青瑶认为云缺即将被吞杀之际,云缺苍白的脸上忽然现出冷笑。 下一刻,云缺脚下炸起风旋,拖着傀儡巨狼往前猛冲数步。 宏河并未在意。 他的飞剑已经调转而回,即将抵达身前,以云缺被傀儡拖住的速度,根本没有飞剑快。 然而令宏河没有想到的是,云缺在距离他还有丈许的位置就直接轰出一拳。 一丈的距离,算不得多远,但人的手臂是有限的,无法伸长,自然无法伤到目标。 宏河冷笑着驾驭飞剑,就要斩断云缺的手腕,可是刹那间,一片火光凭空暴起! “赤炎拳!” 当火光出现的那一刻,宏河终于听到了云缺的低吼,随后他被烈焰笼罩。 这一拳,云缺准备了良久。 让傀儡巨狼咬住自己,不过是迷惑对方而已。 以云缺妖魂融骨的本体,别说七阶程度的傀儡巨狼,六阶妖兽也咬不动! 隔着一丈距离出拳,正好是云缺现阶段赤炎拳的攻击极限。 拳力携带着灼热的烈焰,完完整整轰击在宏河身上。 宏河的心窝瞬间凹陷,大口喷血,陷入火焰当中疯狂挣扎。 道门修士的本体,远远比不得武者,一旦达到武夫的攻击范围,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被直接送走! 云缺甩掉傀儡巨狼,两步冲到近前,再次一拳轰出。 两拳之下,宏河的本体直接被砸扁,心脉崩断。 如此重创,六品筑基境修士百死无生。 咽气之际,宏河不再挣扎,烧焦的老脸上浮现出解脱般的神色,呢喃着: “这一世,不赔!至少我……有了个名字……红烛、不灭……” 呢喃声在熊熊火焰中渐渐消失,红莲教火烛使者,就此陨落。 站在燃烧的尸体旁,云缺冷漠道: “火烛使者,就该消失于火焰之中,圆你心愿,下辈子别忘了,一丈之内,武夫无敌!” 这是身为武者的傲气! 任你千般法术,万种手段,别让我靠近,近身的话,神仙也给你一套带走。 深吸一口气,云缺缓和着绷紧的神经。 这次太险了! 妖刀不出,自己本身力量只有七品而已,想要以七品之力击杀六品,几乎没有可能。 若非妖魂融骨后的强横肉身,加上不久前刚刚修成的赤炎拳,这一战云缺很难有胜算。 其实云缺今天占了地利。 伏杀灵芸郡主,宏河不敢选太宽敞的地方,只能将自己限制在院子里,隔音法阵也只能笼罩住院落。 一旦打斗离开院子,立刻会被外面察觉,到时候必定会有援军赶来。 而这间小小的院子,成了宏河自掘的坟墓,如同斗兽笼一般,他将自己与一个堪比猛兽的武夫关在笼子里,吃亏的肯定是他宏河。 牧青瑶飞快的跑了过来,担忧道: “你吐血了!伤势如何?” 云缺擦了擦嘴角,现出嘴唇上的伤口,笑道:“没吐血,我自己咬破的,迷惑对手而已。” 牧青瑶这才放心下来,一头扎进云缺怀里。 两人静静的相拥在院落中,久久无言,各自体会着劫后余生的感慨。 牧青瑶想的是: 云缺又救了我一次,我真没用,这次一定要突破七品,获得自保的修为! 云缺想的是: 又来了又来了!我最爱吃的大馒头又来了!这种感觉……真好啊。 劫难过后,自然是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 宏河的尸体被烧成了骷髅,没用了,即便完整也用处不大,墨老的炼尸术只能保存武者修为,留不住道门修士的法力。 三头傀儡巨狼,两头还完好,另外一头已经残废,但不能浪费,卖给房石应该值不少钱。 冰晶飞剑可是好东西! 正宗的极品法器,还是一位筑基高手蕴养多年的本命法器,灵气十足,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尸体上带着的东西几乎全部烧毁,有些花草材料也成了灰烬,云缺看得大为肉疼。 好在灵石烧不坏。 从尸体上找到了十二块灵石,一块价值一千两,一万二银子到手。 拿着灵石和飞剑,云缺看向小郡主,询问道: “你不缺钱吧?” “不缺啊。”牧青瑶道。 “那都归我了!”云缺以闪电般的速度将灵石收进怀里,看得牧青瑶无奈而笑。 清理过战场后,两人坐在门口暂时休息。 “你的刀,出问题了?”牧青瑶面带忧色的道。 她看到了云缺只拿出妖刀的刀柄,并无刀身出现。 “那家伙消极怠工,关键时刻不干活,等我回去再收拾它!”云缺懊恼道。 牧青瑶知道云缺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妖魂。 “小心些,刀是你的命,别伤它。”牧青瑶轻声道。 “放心,我有分寸。”云缺道。 牧青瑶轻轻点头,神色变得有些落寞,道: “方才那位火烛使者,与我讲了他的经历,原来,他曾经是陛下的暗卫之一,我找到的那朵灵花,其实,是他先发现的……” “我听到了。”云缺望着满天星斗,道:“下棋嘛,我们都是棋子,大人物手里的棋子,这件事让我从中吸取了一个教训。” “什么教训?” 牧青瑶好奇的偏过头,眨着明亮的眼睛问道。 “以后学什么也不学下棋,免得跟人拼命的时候,忍不住探讨几句棋道,你瞧,宏河那家伙死了吧,死于多说了几句棋。”云缺道。 牧青瑶哭笑不得,不知该夸云缺睿智,还是该说他粗俗。 “我不做棋子。”牧青瑶轻声道:“就算是棋子,我也要走自己的路,至少,我的命属于我,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舍弃生命,别人拿不走。” “别说傻话,活着多好。”云缺道:“郡主可以考虑雇佣我,一个月不用多,三千两就行,我给你做贴身护卫。” 说起贴身两个字的时候,云缺下意识的嘿嘿了两声。 牧青瑶闻言翻了个白眼,道:“我爹生气了。” “啊?我还没贴身呢,阜南王怎么就生气了?”云缺疑惑道。 “不是你,是红莲教的事,苏伯伯将消息带去了黑铁城,前些日子父王来信,已经派人赶来皇城保护我,很快我就有贴身护卫了,你还要修炼,又有公务在身,怎能做护卫,况且不出一月我即可达到七品,到时候就有了自保之力。”牧青瑶道。 “还想赚郡主点银子呢,这下没戏了。”云缺遗憾道。 正说话间,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无声无息的站在两人身后。 第150章 红莲教主的身份 云缺最先察觉到有人来临,猛然握紧了刀柄。 回头一看,放心下来。 是个面瘫脸,容貌清秀,齐耳短发,正是司天监那位帮忙审讯负易的花不谢。 “四师姐!你怎么来了?” 牧青瑶看到来人后急忙起身见礼。 听闻牧青瑶的称呼,云缺这才知道原来花不谢是女人。 不是云缺眼力不行,而是这位实在太……平了。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院内尸骸,语气平淡无波的道: “察觉到附近有法力波动,来看看情况。” 牧青瑶将经过简短讲了一遍。 花不谢的神色仍旧没有丝毫变化,点了点头,道:“杀手可有余孽,我来清缴。” “即便有也早跑了!等你们司天监来人,黄花菜都凉了。”云缺指了指院子道:“这次是刑部的功劳,跟司天监无关。” 云缺憋着一肚子气呢。 人家就在司天监附近设伏劫杀郡主,结果凶手已经毙命,司天监才来人。 花不谢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牧青瑶追了上去,道:“我和师姐一起回去。” 说着回头朝云缺摆手道别。 云缺也起身跟了上去,把毒牙刀扛在肩头,走在牧青瑶旁边。 “有四师姐在,不会有危险的,命案现场还要忙,不用担心我。”牧青瑶道。 “送佛送到西,不差这么点距离,我顺便去看看观星台奇特的构造。”云缺道。 “观星台没什么可看的啊,普通高塔而已。”牧青瑶奇怪道。 “不普通!一定修建得鬼斧神工,玄奥无比,要不然在塔里怎么啥也看不到呢,跟瞎了似的。”云缺自顾自的指桑骂槐。 牧青瑶无奈苦笑,听了一路云缺变着法的挖苦。 花不谢身为监正四弟子,果然稳重,任凭云缺说得如何难听,她始终不为所动。 到了司天监门口,连云缺都有些佩服这位花大人。 忍耐力很强啊! 花不谢虽然始终一语不发,但光洁的额头能看到明显的青筋凸起。 一路上牧青瑶提心吊胆,生怕旁边的两人打起来。 等牧青瑶走进司天监,云缺原路返回。 王府马车附近已经围拢了大批军兵,阜南王府的护卫被杀,这可不是小事。 一群官兵心惊胆战的查看,生怕翻出来灵芸郡主的尸体。 见云缺到了,立刻有官差前来禀告。 这时陈洲骅带着督捕司的人手也火急火燎的赶来,一到地方立刻询问郡主下落。 “郡主安然无恙,刺客都被我处理掉了。” 云缺一句话,陈洲骅长出一口气。 “还是云大人威武!这次又是大功一件呐!”陈洲骅赞道。 “小事一桩,陈大人来得也不慢,待会儿搜寻凶手余孽,也是一份功劳。”云缺道。 陈洲骅立刻会意,吩咐手下道:“赶紧把人手散开,整条街都给我查三遍!” 督捕司的人开始忙碌起来。 回到设伏的小院,云缺叫来几个刑部的人手,帮着运送那三头傀儡巨狼。 不往刑部送,而是送到学宫。 战利品,云缺可不想交出去。 陈洲骅看了眼院子,顿时一惊。 院落里残留着大片碎裂的冰块,遍地白雪,都是法术造成的遗留物。 陈洲骅身为六品武者,常年办案,眼力很毒,看到这些坚硬的冰块加上那三头明显不弱的傀儡巨狼,大致判断出凶手的修为。 “云大人经历了一场恶战啊!对方难道是六品?”陈洲骅惊疑道。 “筑基修士。”云缺道。 听闻筑基修士四个字,陈洲骅立刻张大了嘴巴,两只手齐齐挑起大拇指。 “杀六品!云大人厉害,我服气了!” 陈洲骅由衷的赞叹。 他并非没见过越阶杀人的情况,但结果肯定是低境界的一方濒死,或者被重创。 但瞧瞧人家云缺,没事儿人一样! 身上就是点皮外伤! 陈洲骅自己对战六品,即便能赢也得是险胜,绝对无法像云缺这般轻松。 云缺客气了两句,问道: “陈大人可知那无舌是什么修为。” 陈洲骅的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道: “不清楚,那个老家伙阴险得很,控制着一群影子般的暗卫,云大人记住一点,今后宁可去得罪首辅,也千万别得罪那个无舌,要不然容易人间蒸发!” “这么说,朝堂上有人被无舌清理掉了。”云缺道。 陈洲骅四下里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才低声道: “这话其实我不该往外说,谁让咱们是兄弟呢,你也知道陛下的皇位来得有点轻松,免不得惹人口舌,这些年朝堂上的确出现过质疑的声音,但最后都消失了。” 陈洲骅点到为止,没再深说,不过云缺已经听懂了。 无舌,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屠刀,悬在百官头上的一柄利刃。 结束无舌的话题后,陈洲骅转而高兴起来,道: “云大人这次给我们刑部长了脸,侍郎大人和尚书大人终于能在朝会上站直身板!等明天剿灭了红莲教的堂口,又是大功一件,咱们刑部终于能抬头了!等任务结束,我得请云大人好好喝一杯!” 云缺点头说好,将清理现场的事儿交给了陈洲骅,返回学宫。 西楼有的是空房间,先找地方把傀儡堆起来。 云缺特意试了试炼尸术。 无效。 傀儡以狼妖躯体炼制,其内加入了不少炼器材料,本体变得极为坚固,但与炼尸截然不同,无法用炼尸术控制。 傀儡虽然挺好,但没什么用。 傀儡术需要法力,他可没有法力可言。 等以后有空卖给房石。 收好傀儡巨狼,云缺回到自己的屋子,眉峰微蹙。 宏河当年的经历,可以用凄惨两个字来形容,本该是寻到灵花的大功,结果换来了一杯毒酒。 宏河,是皇帝手里的又一枚弃子。 宏河的命运,云缺不在乎,世上苦难人多得是,比宏河命运多舛的大有人在。 云缺此时思索的,是宏河喝的那杯毒酒。 刚才之所以向陈洲骅打听无舌此人,并非随口一问。 云缺想确定无舌的修为。 虽然陈洲骅也不清楚,但从掌控暗卫这份权利来猜测,无舌不会比陈洲骅弱。 至少五品! 既然无舌是个阴险之人,那么心思必定细腻,他拿出来的毒酒肯定不会留下半点破绽,绝对能彻底毒杀一名手下。 以宏河所言,他毒发后逃出城外,被红莲教主所救。 这其中有个疑点。 云缺推测,当年宏河逃出城后,应该到了弥留濒死之际,怕是神仙难救。 结果他却得救了。 绝非宏河命好,应该是那红莲教主精通毒道。 “毒……” 云缺紧锁双眉。 红莲教主上次动用的五毒虫,已经很强,毒杀七品不在话下。 但解毒,可比下毒难得多。 经历过宏河刺杀一事,云缺对红莲教主多了几分了解。 对方肯定还藏着更强的手段没用! 一个巫修高手,已经足够难缠,若再加上毒道高手,这种敌人实在棘手。 “七叔在就好了。” 云缺现在很怀念庸医馆里的七叔,七叔不仅医道惊人,在解毒之道更为擅长。 “七叔啊七叔,现在有个精通下毒的女人,你要不要搬来天祈城跟她斗一斗呢,没准你又能多一位红颜知己。” 云缺随口自语着,语气中备显无奈。 云缺知道七叔那位早已亡故的知己,是七叔心里最疼的地方。 七叔归隐,也是因为知己之死。 云缺只是自我调侃而已,没想着去求七叔出山,人家颐养天年,不问世事,生活得挺自在,何必来趟浑水。 这句自语说完,云缺的目光忽然晃动起来。 “擅长下毒的,知己……” 云缺很清楚七叔的过往。 七叔的那位知己,最擅长下毒,最后却身中奇蛊而死。 七叔亲口所言的往事,不会出错。 云缺也不曾怀疑什么,但此刻云缺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在城外被红莲教主劫杀之际,对方用出了五毒大阵,云缺与牧青瑶靠着七叔的驱毒香囊才得以脱困,当时拿出驱毒香囊的时候,红莲教主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咦,云缺听得真切。 当时情况危急,云缺并没多想,此刻回忆起来,那时候的红莲教主,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不太对劲。 驱毒香囊的确能趋避毒雾,但当时五毒大阵仿佛失去了控制,五只毒虫都没有拦截,云缺与牧青瑶才能冲了出来。 这段经历,云缺越想越觉得不对。 如果红莲教主看到驱毒香囊,是在诧异着两人有解毒手段,那么接下来应该全力催动五毒虫才对,怎会错愕片刻,让猎物逃脱? 想到这里,云缺拿出绣着龙形图案的驱毒香囊。 “七叔的知己擅长下毒,死于奇蛊,红莲教主是巫修强者,不仅精通蛊道,又精通下毒……” 渐渐的,云缺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眼。 诈死! 会不会红莲教主,与七叔那位已故的知己是同一个人? 如果没来学宫之前,云缺不会出现如此想法,毕竟诈死这种事,在真正的强者眼里是不存在的。 可墨老就是个特例! 墨老的假死能力,绝对能瞒过与他同阶的修行者! 这份奇特的猜测,让云缺睡不着了。 于是找来一部记载着学宫历代先生的书籍,仔细翻看。 很快找到了七叔的记载。 杨七古,学宫回春殿先生,医道精湛,被誉为当世华佗,于二十年前离开学宫。 关于七叔的记载有限,书籍上并未记录七叔的那位红颜知己。 云缺随后找到房石打听。 房石什么都卖,连消息也卖,但关于杨七古知己的消息,他没有。 看来学子当中,怕是没人知道当年真相。 云缺略感遗憾的返回西楼,大晚上的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发呆。 “炼尸术的经验心得,看得如何了。” 身后突然传来苍老沙哑的声音。 云缺已经习惯墨老的神出鬼没,起身道: “有点感悟,还需要时间揣摩。” “尽快修炼。”墨老扔下句话就要飘走。 “墨老,打听个人,杨七古你认不认得。”云缺道。 “认得,曾经回春殿的先生。”墨老道。 云缺心头一喜,果然还是问先生靠谱,学子不知道七叔的过往,曾经与七叔同为先生的墨老也许知道些消息。 “听说杨七古有位红颜知己,墨老知不知道?”云缺道。 “知道。”墨老冷冷的道:“你打听杨七古做什么。” “没什么,最近听说了杨先生的传闻,说其医道精湛又有位红颜为伴,可惜他那位红颜知己后来死了,好奇之下,很想知道是怎么死的。”云缺道。 “与你有关系么。”墨老冷哼一声,转身飘向楼梯口。 “有关系!” 云缺胡诌道:“我从小喜欢听故事,听到半截没了,实在受不了,觉都睡不着,如果不知道全部故事,我整天心不在焉的,没心思修炼了。” 墨老停住身影,沉吟稍许,道: “中毒死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听说杨先生的那位知己是用毒高手,杨先生擅长解毒,是不是因为毒,两人才因此结缘。”云缺道。 “的确因毒结缘,可惜杨七古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他们赌斗多次,杨七古输多赢少,没少在学宫里毒发,有时整夜狂啸,有时大吐不止。” 墨老说完,云缺都能想象到七叔当时的狼狈模样。 “不是势均力敌吗?”云缺奇怪道。 “人家的毒道在他之上,后来杨七古没办法,找我借了具炼尸去赌斗,用下三滥的手段才扳回一局。” 墨老提及那段往事,冷声道:“哼,炼尸又不怕毒,亏他想得出这种办法。” 云缺听得哭笑不得。 原来七叔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经历,以后得调侃那老头儿一番。 “不知杨先生的那位红颜,来自何处,叫什么名字。”云缺道。 “不清楚,那女人很神秘,我只在借他炼尸的那天见过一次。”墨老现出回忆之色,道:“名字倒是不错,叫楚红莲。” 云缺听闻了七叔知己的名字后,心头豁然一惊。 楚红莲! 红莲教! 第151章 公主病 得知七叔那位红颜知己的名讳,云缺不得不将二者联系起来。 之前的猜测,此时愈发清晰。 红莲教的教主,有可能就是七叔当年中毒而亡的红颜知己! 当然只是推测,具体的真相,云缺也不敢就此确定。 墨老知道的不多,对楚红莲的埋骨地并不知情,回答完云缺的疑问后,便飘上三楼。 “楚红莲……” 云缺倚在自己屋子的床头,望着月光冷语道:“你是七叔的红颜知己也好,不是也罢,我必杀你!” 如果红莲教主当真是楚红莲的话,她又是什么身份? 来自何处? 云缺将脑子里的烦乱思绪散去。 明天剿灭红莲教的堂口,应该还会有更多的线索。 对付红莲教不急,可以慢慢来,毕竟云缺现在是刑部的人,可以借势而为,借大晋之力除掉红莲教。 但识海里的妖魂,别人可帮不了任何忙。 只能靠云缺自己。 一想起对战宏河的时候,妖刀只出来个刀柄,云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盘膝坐好,云缺沉淀心神,回归于识海空间。 神识海一如既往的寂静,如同一片世外之地,静得宛如画卷。 凝炼出自己的身影后,云缺站在识海内指着头顶的乌云破口大骂。 “贱人!你给我滚出来!咱们好好算算账!” 乌云内闪过一道流光。 云缺的眼前出现了妖娆的女子,五官精致,眉若玄月,一身血色长裙格外醒目,加上那一头宛如披风般的血色长发,犹如女帝降临。 “算什么账,我又不认得你,以后没事别来扰我清净。”妖魂冷漠的道。 “说得好像这里是你家似的,清醒点,这里是我的识海!应该滚出去的是你这个外来者!”云缺道。 “你当老娘喜欢住在这里么!破地方一点声音都没有,枯燥无味,等我住腻了先毁了这里!”妖魂道。 “来来来!现在就毁,你也住腻了,我也活够了,咱俩做个伴儿,一起去黄泉!”云缺道。 “好哇!你当我不敢是吗!”妖魂道。 “敢你倒是毁呀!”云缺道。 “毁就毁!我让你不得好死!”妖魂道。 “求之不得,快点,别光说不练,像个娘们似的。”云缺道。 “老娘天生就是女人!”妖魂道。 “你应该说天生就是母猫,什么女人,你是人吗。”云缺道。 “臭小子我弄死你!”妖魂道。 “来呀!不弄死我,你跟我姓!”云缺道。 “嗷呜!嗷呜!吼!!!!!” 妖魂从女人状态转化为血色妖狸,庞大的身躯如同小山,森白的獠牙就云缺面前。 云缺毫不示弱,一个劲儿把脑袋往前送,脸贴着獠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妖魂自然不敢真咬,气得把云缺吞在口中,过了会儿又吐了出去。 巨兽重新幻化为人形。 妖魂脸色铁青的道: “活了几百年,没见过你这么贱的家伙!” 云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道: “这次不就见到了,快点动手,送我上西天!” 最后五个字还不是正常语气,唱大戏的语调,听得妖魂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你看看你自己的德行,跟撒泼打滚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妖魂怒道。 “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不给你吃人,你就好像谁家大小姐似的耍赖不出来。”云缺反击道。 “老娘本来就是大小姐!我是妖都公主!”妖魂怒道。 云缺猛然坐了起来,道: “你是公主!你爹是妖都之王?” “哼,怕了吧小鬼。”妖魂鄙夷道。 “怕你个头!”云缺嘴上说得硬气,心里却在惊疑不定。 他始终有个猜测,认为妖魂的存在,是当年大战之际,阴差阳错与自己融合的强大妖物。 如今发现不对。 妖都公主,身份尊贵无比,再如何阴差阳错,也不可能与当时一个三岁大的娃娃融合。 “既然你是妖都公主,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识海里?”云缺道。 妖魂默默的盯着云缺良久,道: “我也想知道。” 云缺紧锁眉峰,自语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非你也失去一个月的记忆?” “差不多,你在青狐山醒来的时候,我也刚刚清醒而已。”妖魂道。 云缺不再说话,陷入长久的沉默。 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从妖都到青狐山的那段过程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丝毫画面能回忆起来。 “看来,我们有个共同的目标。”云缺仰头道:“找回丢失的那一月记忆,就能让真相大白了。” “你很想知道真相么。”妖魂道。 “废话,难到你不想知道?”云缺反问道。 “不想,我怕知道真相后,离死就不远了,劝你一句臭小子,能将本公主与你融合的力量,是你现在无法想象的,那是片凶险的迷雾,哪怕掀开一角,对你来说都是一场死劫!”妖魂沉声道。 “巧了,小爷天生不怕死!反正我死你也活不成,拉着你一起去黄泉,挺好。”云缺道。 “人族果然都是薄情寡义之辈,你忘了是谁从小陪着你一起长大,谁帮着你一起猎杀妖物,谁在你几次险死之际爆发妖力救你逃生。”妖魂神色冷淡道:“是我!” 云缺冷冷一笑,道: “没错,这些年你的确帮我斩妖,但杀了老猎人的凶手,也是你!” 妖魂忽然嗤笑一声,目光中现出讥讽之色,声道: “我本以为你足够聪明,其实你笨得很,你难道从没想过,我为何要杀了那老猎人。” “你是妖刀,生来便要吞噬血肉!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想么。”云缺道。 “呵呵,愚蠢的弟弟,我需要血肉的话,何不吞噬那些妖物,老猎人一介凡人而已,他的血肉对我有什么用处呢。”妖魂冷笑道。 “既然对你没用,那你还杀他!”云缺怒道。 老猎人的死,是云缺心里的一块疤痕,每每提及,都会愤怒不已。 “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无妨,那老猎人看似温和善良,给你饭吃,其实他惦记的,是你的刀。” 妖魂语气冷漠的道:“那天你去制作陷阱,在外面忙活了一天,你可知,老猎人在家里做了什么?他把你的刀卖了!在藏石镇卖了十两银子!带回来两坛酒,你埋他的时候,还把酒洒在了坟头。” 云缺豁然怔住。 “你胡说!” “人,永远是一种复杂的东西,你们人族有句说法,叫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被你信任的老猎人,其实一直觊觎着你最珍贵的宝贝,呵呵,等他把卖刀的银子花光,下一步,就要卖你了。”妖魂道。 “我不信!”云缺神色冷冽。 “信不信由你,这么点小事我都懒得提。” 妖魂冷冷一笑,道:“对了,你之后自己住在山上,是不是有一次在房后挖到了一些碎银子,当时你还挺高兴来着,认为是老猎人的遗产,其实那就是卖刀的钱,老猎人怕你发现,回来后先把银子藏起来,他穷得饭都要吃不起了,哪里会留什么遗产。” 云缺的脑子里嗡了一声。 此刻,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坍塌开来,碎成满地齑粉。 云缺知道那是什么。 是他对老猎人的信任。 当时挖出银子的时候,云缺自己还奇怪,老猎人无儿无女,孤身一人,生活清贫,还十分贪杯,怎么会攒下这么多银子。 如今想来,妖魂说的应该是真相。 老猎人,把妖刀卖了! 而妖刀拥有妖魂,又自行回到青狐山,在自己回来之前,杀了老猎人。 云缺不恨老猎人。 信任这种东西,除非同生共死过,否则根本不值钱。 妖魂带着戏虐的目光,等着看云缺得知真相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是懊恼,是悔恨,还是痛苦不堪? 妖魂此刻很得意,她就喜欢看云缺抓狂的样子。 然而让妖魂大为意外的是,云缺做出了一个出人预料的举动,竟一下扑过来,抱着她的腿大哭起来。 “这些年是我错怪你了,姐姐!世上只有你才是我的亲人!” 妖魂直接呆住了。 微张檀口,脑子一时变得空白。 云缺以无比悲伤声音,颤抖哽咽着道:“好姐姐!把刀、还给弟弟吧!” 妖魂呆滞的盯着云缺,气得浑身发抖,怒道: “你过分了吧!演戏好歹用点心!你哭不出来也就罢了,弄一堆黑眼泪是什么玩意!” 云缺此刻仰着的脸上的确眼泪横流,但不是正常眼泪,而是黑水一样,看起来像个唱戏的大花脸。 “啊?黑的么?等我熟悉熟悉再来一次。” 云缺表情一变回归正常,脸上以神魂凝聚出的眼泪随之消失。 别说眼泪,如果对神魂掌握到熟练的话,连山川湖泊都能幻化出来。 毕竟这里是识海空间,是独属于云缺的神魂空间,在这里,云缺就是主宰。 真正的修行强者能将自身识海衍化为储物之地,收纳各种刀剑杂物,甚至有传说识海空间衍化到极致,可让活物居住,如同开辟出一处空间。 不过以云缺如今的神魂造诣,充其量能在识海里显现出自己的模样,改换些样貌或者幻化出眼泪鼻涕等等无用之物。 而且弄出来的眼泪还无法保证是原色,有可能是红,有可能是黑,没准还会有五颜六色的情况。 “假惺惺,哼!你们人族只会虚情假意,真恶心。”妖魂鄙夷道。 “恶心好办,多吐几次就习惯了。”云缺嘿嘿笑道:“姐姐别生气了,既然误会解除,刀也该还给我了吧。” “怎么不生气!那国师的元神我还没吞到呢。”妖魂道。 “吃人不行,我接受不了,太重口了,不如换个口味,吃妖魂我能接受。”云缺道。 “这可是你说的,你欠我一头三阶妖魂!”妖魂道。 “行!等有机会给姐姐找两头三阶妖魂打牙祭。”云缺情深义重的道:“你是我的妖,也是我的命!” “哼,这还差不多。”妖魂满意的翻了个白眼。 云缺在心里腹诽。 无论妖族公主还是人族公主,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能得上同样的病。 公主病! 不过这病好治,会哄就行。 达成重归于好的协议后,云缺再次拥有了妖刀。 神魂回归本体。 云缺握着久违的黑刀,感概万分。 还是自己的刀,用着趁手。 毒牙刀虽然是极品法器,威力不俗,但比起妖刀来简直天差地别。 对战宏河的时候,若动用妖刀,斩杀六品筑基绝对不用那么费事。 何至于心机用尽,狼狈不堪,才堪堪获胜。 一觉天亮。 云缺神清气爽,直接赶到城门处,与刑部众人汇合。 上官鸿途亲自带队,一行人直奔鸿雁城。 此次行动,刑部下定了决心也下足了本钱,要将红莲教的堂口,连根拔除! 第152章 云老鬼与牧小妖 鸿雁城位于皇城以北。 从天祈城出发,需要一天的路程方可抵达,途经妖山,一路景致不错。 刑部的三驾马车已经等在城门口,云缺到了后,立刻起程。 此行共计三十五人,由上官鸿途率队,陈洲骅作为副手,其余均为各司令史。 上车后,云缺先与众人打过招呼,随后观摩起车厢的构造。 这种车厢并非普通车马,而是一种特制的法器,名叫御风车,以灵石驱动,坐上十几人仍旧轻如鸿毛。 御风车本身无法独自行进,只是个车厢构造,却拥有一定的加速效用,需要两匹膘肥体壮的好马拉着,行路的时间至少能缩短一半,速度不比飞行法器慢多少。 一天的路程,清晨出发,中午之前即可抵达。 御风车大多是尚书或者侍郎需要外出其他城镇才有资格调动,毕竟这东西耗费灵石,轻易不会动用。 云缺在刑部见过御风车,这次第一次乘坐,觉得十分新奇。 尤其当御风车行驶起来,速度果然惊人,窗外的景致快速朝后面掠过。 好东西! 云缺觉得这种马车简直是出门办案的最佳工具。 陈洲骅在车厢里大咧咧的道: “飞行法器是好,在天上破空而行,看起来仙气十足,但耗费法力啊,跟鸟差不多,飞累了需要落下休息,咱们这多好,往车厢里一坐,困了还能睡觉,轻松惬意!” 云缺笑道: “飞行法器得自己驾驭,一个走神儿就飞歪了,御风车简单实用,派个人驾驭马匹即可,咱们大家伙能在路上喝酒吃饭,悠哉得很。” 陈洲骅道: “云大人说得没错!这才是咱们武夫能享受的待遇,什么道门儒家,统统靠边站!” 云缺笑道: “任他飞天遁地,我自乘车而行,这叫逍遥!” 上官鸿途在前边的车里,这处车厢就属云缺和陈洲骅官最大,两人自然肆无忌惮,爱说什么说什么。 旁边一众令史听得脸上赔笑,心里腹诽。 这二位大人是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演绎到极致了。 云缺这边与同僚谈天说地,悠闲自得的时候,刚刚回到鸿雁城的石头却经历了一场危机。 石头比较谨慎,进城后没有立刻返回红莲教的堂口,而是在外面转悠一圈,找到当时天牢里的那个教徒,打听堂口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得知一切正常后,石头才放心下来,结果刚刚回到堂口,准备跟着其他教徒瞎忙活的时候,被人叫住。 对方是个瘦小枯干的汉子,两只眼睛铺满白翳,是个瞎子。 “石头,副堂主叫你过去一趟,跟我走吧。” 石头点头哈腰的答应着,心里一个劲叫苦。 这处堂口设有堂主一位,是教派里的老人儿,而副堂主有三位,全是最近新招收的高手,都有七品修为,而眼前这个瞎子,就是一个副堂主的心腹。 石头没办法,硬着头皮跟对方来到一间屋内。 屋子里坐着个浓眉环眼的汉子,瞎了一只眼,戴着眼罩,本来长相就凶悍,加上独眼,看起来如同刽子手似的。 “副堂主,找我啥事啊?”石头陪着笑脸道。 “这两天,你去哪了,怎么不见人呢,你不知道堂口最近事务繁忙,天天都需要人手吗。”独眼副堂主拿腔作调的道。 “这两天有点私事,去要了笔账,两年前一个朋友跟我借钱,现在才还上。”石头胡编道。 “要账?我看你是去皇城给皇帝老儿通风报信了吧。”独眼副堂主冷哼道。 石头吓得一哆嗦,心说他怎么知道! 石头混迹江湖多年,胆子是有的,人也比较机灵,很快冷静下来,赔笑道: “堂主说笑了,皇帝认得我是谁呀,我要在皇宫门口走一圈,非得被打一顿不可。” “是么。”独眼副堂主冷笑连连。 “他说谎!我亲眼看见他离开鸿雁城的时候,往皇城方向去了,副堂主,这小子肯定是皇帝派来的奸细!打入我们红莲教内部,要来个里应外合!”瞎子义正言辞的道。 石头都听傻了,茫然的望向瞎子。 你个瞎子,用哪只眼睛看到我往皇城走了? 屁股后边那只吗! 石头心里一边骂一边打鼓,不管对方是不是胡说,人家真猜对了! 一旦被证实自己是刑部的暗线,以红莲教的作风,非得把他扒皮抽筋不可! “说!这两天你到底去了何处!说不清楚,哼哼,你知道下场!”独眼副堂主威胁道。 “我真去要债了!副堂主您瞧,银票还热乎呢。” 石头急中生智,把云缺奖励他的一百两银票拿了出来。 旁边的瞎子一把夺过银票,摸了摸,道: “堂主,银票没问题。” “原来要账去了,姑且信你一次,码头那边正缺人手卸货,你去帮忙吧。”独眼副堂主摆手道,轰苍蝇似的。 石头大喜,顾不得擦冷汗,伸出双手一脸讪笑的等着拿银票。 结果等了半晌,那瞎子根本没打算给他。 “还不去,等什么呢。”独眼副堂主冷着脸道。 “银票,还没还给我呢……”石头道。 “银票是不是皇帝赏给你的!我看你就是皇帝派来的奸细!”独眼副堂主怒道。 “银票不是我的!是堂主的!”石头当机立断。 “去干活吧,没有银票你就没有嫌疑了,我们红莲教就该互相友爱,互相扶持。”独眼副堂主板着脸,义正言辞道:“红烛不灭!” 旁边的瞎子接话道:“莲台永存!” 石头也跟着喊了句口号,苦着脸退了出去。 等离开屋子,石头终于想明白了。 拿着银票,我就是奸细,没有银票,我就是教徒,这他娘的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石头恨死了屋子里的两个家伙,心说等着吧,等刑部的人到了,先拿你们两个黑心的家伙开刀。 石头走后,屋子里的两人低声嘀咕着。 “又弄来一百两,嘿嘿!这几天咱们没少捞银子。”瞎子道。 “能捞一笔是一笔,要不是这边管饭,谁来红莲教,再过两天差不多该溜了,红莲教大张旗鼓,肯定会惹来麻烦,一会儿吃顿好的,青楼听个小曲儿!”独眼副堂主道。 鸿雁城临水而建,有一条河途经此地,修建着码头,每天都热火朝天,卖力气赚钱的比比皆是。 水运比起陆运要便宜得多。 许多商家会选择用船运送货物抵达鸿雁城,再走陆运转往天祈皇城,如此一来能节省不少银子。 石头在码头干了半天苦力,中午才收工,腰酸背疼的回到堂口。 在门口附近正好看到那位独眼副堂主和瞎子出门,石头见两人没注意他,于是偷偷跟了上去。 跟了一路,看到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青楼,石头气得肠子都青了。 “抢我的银子,去青楼听曲儿?你们是红莲教吗,简直是冷血的山匪!” 石头欲哭无泪。 走在街边看到酒楼上的食客吃香喝辣,他愈发懊恼。 本来一百两银子的赏赐,足够他吃喝玩乐一阵子了,结果这下好,刚捂热乎就没了。 正在心里大骂红莲教的时候,石头看到街上走来一伙人,个个气宇不凡,穿着便服。 石头一眼看到人群里的云缺,立刻大喜,急忙迎了上去。 “云大人!您可算来了!” 石头跟见到亲人似的,两眼含泪。 云缺刚到鸿雁城,见到石头,立刻将其拉到一旁的小巷。 上官鸿途一个眼神,陈洲骅等人会意,将巷子口守住。 “堂口的位置在何处。”上官鸿途沉声问道。 石头不认得对方,看了眼云缺。 “侍郎大人问话,如实回答即可。”云缺道。 石头一听是刑部侍郎,连忙弯下腰,毕恭毕敬,如实道出知道的一切消息。 石头心里别提多美,对面的可是刑部侍郎,当朝三品! 能被三品的高官问话,石头觉得自己的祖坟今天都得冒青烟。 包括堂口的具体位置,其内的构造与人手,大致有多少高手,全都说了一遍。 上官鸿途听闻后点了点头,道: “千余人,不算少,正好一锅端!来人,拿我令牌去调集鸿雁城守军,征调一万人手。” 陈洲骅领命,带着令牌去调兵了。 上官鸿途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今天到,今天就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堂主令狐豪可在。”云缺问出了关键点。 “在!最近堂主始终坐镇在堂口,每天都要清点货物,从早上忙到天黑,估计现在还没忙完呢。”石头道。 云缺望向上官鸿途,道: “擒贼擒王,大人,这个胡子令狐豪是至关重要的人物,放走谁,也不能放走他。” “除非他到了五品境界,否则这次他插翅难飞!”上官鸿途信心十足的道。 “红莲教运来的货物都在何处。”云缺又问了问石头。 “就在堂口!很大的一个院子,后院都堆满了,小山一样高!我们只管运货,晚上都是堂主亲自看管,外人一概不许接近。”石头道。 “你估计有多少箱子。”云缺道。 “少说五百箱左右,全用油纸封着的。”石头道。 “五百箱……”云缺皱了皱眉,道:“这么多军械,他们从何处弄来的?” “端掉老巢,再追查货物来源,不难查出线索。”上官鸿途道。 云缺点头认可。 反向追查,往往更加容易。 红莲教送来的这么多货物,无论陆运还是水运,都会牵扯到很多人,顺藤摸瓜,即可追查到来源。 刑部调兵的速度极快。 不到一顿饭的时间,陈洲骅已经调动了万名守军。 刑部掌管天下刑罚之政令,但凡涉及到案件,均有权调动当地军兵。 以侍郎的权利,调集万人轻而易举,驻扎鸿雁城的一名将军更亲自率兵赶来协助。 是个中年汉子,五大三粗,有着六品宗师境修为。 上官鸿途,陈洲骅,加上鸿雁城的将军,此次行动已经汇聚了六位宗师境武者! 算上万名守军与刑部三十多位令史,哪怕红莲教藏着五品高手,也能将其困住一时。 守军一到,上官鸿途立刻下令,包围红莲教的堂口。 石头见大军出发,急忙道: “大人!有两个漏网之鱼在青楼,其中一个是副堂主!阴险狡诈无恶不作,他要是逃了,天理难容啊。” “对方什么修为。”云缺道。 “七品武者!”石头道:“还有个跟班,应该有八品修为。” 云缺略一思索,朝上官鸿途请命道:“大人,我去抓那个副堂主。” 上官鸿途颔首道:“好,带几个人以防万一。” “不用,我自己就够了。”云缺道。 陈洲骅笑道: “大人放心,云老弟的战力,在我们刑部绝对位列前茅!别说对方是个七品,六品他也不惧哈哈!” 上官鸿途自然得知了昨夜里发生的郡主遇袭事件,对云缺早已另眼相看,嘱咐一句后带队出发,前往红莲教的堂口。 云缺则与石头转向青楼。 石头此刻变得趾高气扬,跟一头有主人撑腰的凶犬似的。 “副堂主叫什么。”路上,云缺问道。 “名字可怪了,叫云老鬼,他那个跟班瞎子叫牧小妖,肯定是假名字,没准以前都是惯犯!”石头道。 听闻副堂主的名字,云缺觉得奇怪起来。 云老鬼,牧小妖? 这名字怎么听着像骂人呢。 第153章 宗师不可辱 到了青楼,石头找到副堂主的包间,一脚踹开大门闯了进去。 屋子里的两人正搂着两个女人玩乐,被踹门的动静吓了一跳。 一见石头,两人顿时大怒。 “狗东西!你来作甚!” “找茬是吧,副堂主正在办正事,你敢打扰,大逆不道!” 石头恶狠狠的盯着两人,骂道: “老子忍你们很久了!抢我一百两银子,来青楼办正事?我看你们两个才是红莲教的奸细!” “大胆!辱骂堂主,教规伺候!”独眼副堂主一拍桌子。 “再拿一百两,免你死罪。”瞎子在旁边帮腔道。 这时云缺缓步走了进来,神态古怪的道:“一百两一条命,挺便宜啊,本官出二百两,你们俩的命,归我好了。” “你算什么东……”瞎子破口大骂,结果骂了半句直接愣在原地。 独眼副堂主正要发作,一看到云缺,立刻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独眼,一脸震惊。 片刻后,两人齐齐大喊: “二当家!” 云缺呵呵一笑,坐在椅子上,示意两个女人出去。 对面的独眼副堂主和其手下不是旁人,正是黑风寨的常威和瞎子! 等女人走后,云缺笑道: “大当家果然命大,居然没死,我说怎么没见到尸体,害得我伤心多日。” 常威叹气道: “别提了!当初差点没命,要不是八山城的守军即将赶来,那红莲教的老东西没空验证我们死活,我和瞎子早没命了。” 瞎子赔笑道: “听说二当家护送郡主有功,升官又发财,不会忘了我们这些跟班儿吧。” 云缺笑道: “当然不会忘,这不,今天特意来剿灭你们这群山匪,人都带好了,总共一万多守军。” “别呀二当家!我们曾经是山匪不假,可已经洗心革面了!一直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路边的蚂蚁我都不踩一脚,看到乞丐还会施舍一二。”常威苦着脸道。 “对对对!我们最喜欢助人为乐,从来不欺负外人!”瞎子赔笑道。 石头听得火冒三丈,怒道: “你们是不欺负外人,竟欺负自己人了!专门抢红莲教自己人的钱,抢完了还来青楼听曲儿,你们还我银子!” 常威瞥了眼石头,道:“二当家,这家伙是红莲教的教徒,没啥用,宰了吧。” “我来动手,别弄脏了二当家的衣服。”瞎子嘿嘿笑着拔出了匕首。 云缺摆了摆手,道: “自己人,石头是刑部的眼线,你们宰了他,刑部就要找你们麻烦了。” 常威和瞎子听闻后立刻跳了起来。 “呦!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刑部的官人,久仰久仰!” “这位大人你钱掉了,一百两银票,我帮你捡起来,你要收好啊。” 石头从瞎子手里接过银票后,眼泪汪汪,一脸幸福,心说钱不重要了,名声比钱重要得多啊。 刑部这棵大树一旦抱上,自己都成官人了。 再次见到常威和瞎子,云缺挺高兴,至少两人还活着。 见两人夸张的姿态好笑,云缺敲了敲桌子,道: “云老鬼,牧小妖,你们的新名字不错嘛,骂我还不算,把郡主也给捎带进去。” “这不是随便起个化名嘛,嘿嘿。”常威尴尬道。 “以后用真名即可,郡主已经给你们求来了无罪之身。”云缺道。 “真的!” 常威和瞎子两人异口同声,无比惊喜。 “当然是真的,等处理完红莲教这边的堂口,你们跟我回刑部重新录入身份,从此就是大晋的正常百姓了。”云缺说完,加了一句道:“再要打家劫舍,我可保不住你们。” “肯定不会了!要不是被佟岐所害,凭我常某人的本事,到哪不能混口饭吃!”常威豪气道。 “二当家,你们刑部还缺不缺人?眼线这行当,我熟啊!”瞎子笑呵呵的道。 石头到现在终于听明白了。 原来两人和云缺早就认识,他现在有了种危机感,觉得自己的生意要被抢。 云缺白了两人一眼,道: “这次剿灭红莲教,侍郎大人亲自带队。” 话不用多,一句即可,常威和瞎子互相看了眼,大喜过望。 难得的投名状! 只要在刑部侍郎面前立功,还怕将来没出路么。 常威神色一正,道: “令狐豪那家伙不好对付,他是六品道门高手,另外两个副堂主是七品武夫,都是令狐豪花费重金聘请的高手。” 得知令狐豪的真正修为,云缺彻底放心下来。 刑部这边来了三位六品武者,几十位七品和八品的令史,加上一万军兵,令狐豪绝对逃不掉。 “你们混进红莲教多久了,有没有教主的消息。”云缺道。 “教主十分神秘,我们从来没见过。”常威道。 “红莲教运的货,都从何处而来。”云缺道。 “什么地方都有,附近的几座城池运来不少,有的货从很远的城镇运来。”常威道。 “很远?”云缺疑惑起来。 军械这种东西,集中在皇城周边的大城重镇,按照红莲教的一贯作风,大多是从皇城或者附近大城偷运出军械,送往远处才对。 这次居然反过来了。 云缺隐隐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 “你们可知红莲教的货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云缺道。 “令狐豪看得很严,谁也不许开箱,副堂主也不例外,不许外人接触货物。” 常威说着,狡诈一笑,道:“不过我留了个心眼,在一次运货途中,用一根长钉子从箱子缝扎了进去,我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云缺道。 常威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 “硝石!” 听闻硝石两个字,云缺的神色豁然一变。 少量的硝石可以当做药物,算常见之物。 但红莲教运的可不是少量,而是五百多箱! 一旦大量硝石出现,那么只能有一个用处。 制作火药! 云缺沉声道: “堂口在鸿雁城什么方位。” 常威想了想,道:“中心区域,对,差不多在正中心!那套院子值不少钱呢。” 瞎子补充道:“伏妖大阵的阵基就在附近,地段极好,普通人想买都买不到。” 此时云缺的目光变得阴沉下来。 红莲教运来了大批硝石,而位置又在鸿雁城中心,伏妖大阵的阵基附近,其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 对方明显要炸毁鸿雁城里的伏妖阵! “引君入瓮……绝户计!” 云缺此刻想通了前因后果。 令狐豪最近大张旗鼓招兵买马的举动,就是在吸引大晋的注意力,如同火烛般,引飞蛾扑来。 令狐豪要在炸毁伏妖大阵的同时,一箭双雕,重创大晋的兵马! 而今天,正是刑部围剿的日子! “离开这里,快走!” 云缺豁然起身,目光凝重。 “怎么了?我们去哪?”常威不解道。 “出城,越远越好!” 云缺来不及解释,直接破窗而出,脚下气旋暴起,朝着红莲教的堂口狂奔而去。 常威和瞎子见云缺的模样,立刻意识到情况危急,二话不说,冲出客栈朝着城外跑去。 石头也不傻,跟着两人一起逃。 红莲教的堂口,已经被大批军兵包围。 上官鸿途阔步走进大门,身后是陈洲骅与一众刑部令史。 城守将军被上官鸿途安排在院子后方,防备有红莲教的高手趁机逃走。 这一次,刑部布下了天罗地网! 上官鸿途沉着脸站定于院落当中,一众令史刀剑出鞘,数百名守军手持弩箭分布在院子里。 一些红莲教徒看到大批官兵出现,显得惊魂不定,手足无措呆在原地。 上官鸿途没理睬周围的教徒,朝着深处的大屋朗声道: “刑部大军已至,聪明的话,束手就擒,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一众令史与守军齐齐高声大喝: “杀无赦!!!” 喝声震天,杀意沉沉。 此次剿匪,没人觉得会失败。 无论人数还是修为境界,刑部这边都占据绝对的优势。 反观红莲教一群教徒, 有的茫然,有的惊恐,有的吓得尿了裤子,简直是一群土鸡瓦狗,还没动手呢,气势全无。 大屋深处,传来一道稳重的声音。 “我当是谁,侍郎大人亲自出面,果然好大的官威啊。” 只有声音,并无人影出现。 “藏头露尾之辈,滚出来受死!”上官鸿途冷喝道。 “死的,未必是我,也许是你们呢,呵呵,呵呵呵呵。” 随着声音传来,大屋门口出现一道身影,此人留着大胡子,右眼皮上有一条伤疤,四旬上下,眉目阴鸷。 云缺早将胡子的画像贴在了刑部最显眼的位置,上官鸿途一眼认出此人就是胡子,令狐豪! 红莲教购买军械的接头人! “红莲教私运军弩,该当死罪,令狐豪,你今日在劫难逃。”上官鸿途说完一摆手,数百名弓弩手齐齐将弩箭对准了对方。 “私运军弩?” 令狐豪冷笑道:“窃国之贼,也敢妄称为军,你们手里的,不过是偷来的弩箭罢了,我只是物归原主,何罪之有呢。” 闻听此言,上官鸿途立刻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冷声道: “你是前朝之人!” “不,我是后朝之人,大晋,只是这片天下的过客!” 令狐豪哈哈一笑,掐碎了手里的什么东西,道:“现在,我要送客了,诸位一路走好!呵呵呵,六品宗师不过如此!蠢货一个!” 被骂成蠢货,上官鸿途怒意大起。 正这时,云缺赶到。 “此地是陷阱!快走!” 云缺离着很远便大吼道。 周围的军兵纷纷愣怔,听不懂陷阱指的是什么,明明自己这边人多,即便有陷阱也不怕啊。 不等上官鸿途询问,一道火光在后院出现,伴随着嗤嗤怪响。 令狐豪的身后出现一道流光,他面带冷笑的往后退去,整个人踏进流光,消失了踪迹。 “是硝石!” 云缺终于到了院子里,大喝道。 硝石两个字,仿佛一记重锤,砸在上官鸿途的心口。 地面出现了晃动, 后院的火光突然冲天而起,剧烈的轰鸣与铺天盖地的烈焰仿佛末日般爆发开来! 云缺晚到了一步。 令狐豪动用传送符箓逃走之前,已经点燃了后院里五百多箱的硝石与硫磺。 当毁灭般的火海扑面而来之际,上官鸿途回头看了眼身后一众脸色苍白的下属。 上官鸿途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决然之色。 已经无路可逃,方圆十里之内将被夷为平地! 在危机面前,上官鸿途猛然握起左拳,踏出一步,以左臂为盾,浑身气机暴起,竟在身前撑开了一面数丈大小的气盾! 气盾是武夫精湛气机的展现,蕴含着精纯的气血之力。 烈焰到来! 除了气盾的所在,其余地方全部化作废墟! 云缺与陈洲骅等一众令史均在上官鸿途身后,被眼前的侍郎大人拼尽全力庇护。 爆炸的威能实在恐怖,上官鸿途的气盾在烈焰中快速消融,连着他的左臂也开始融化。 但这位侍郎却一步不退,吐气开声,仿佛在回应着令狐豪之前的羞辱。 “宗师……不可辱!!!” 轰隆隆!!!!!!!!!!!! 地动山摇。 鸿雁城中心爆发的烈焰,在天空看去宛如一朵盛放的红莲,转瞬间吞没了方圆十里之地。 民宅,屋舍,客栈,酒楼,茶摊,树木,路人,马匹,鸡鸭鹅狗,街边玩耍的孩童,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化作灰烬…… 第154章 鬼脸骑士 天门关,大晋东方的边关重镇。 再往东,便是与天门关遥遥相对的邵武国边关。 两处边关之间,是宽敞的峡谷地带,两座边关各自修建在峡谷的两端。 此地为国界,来往客商需要通关文牒方可通行,必须在白天,入夜不进关。 黄昏已至。 天门关的大门缓缓合闭,最后一波客商共计百余人,赶着马匹车辆匆匆前往邵武国边关。 峡谷不算长,落日的余晖却照不到谷底,显得格外昏暗。 一匹马走在人群最后。 马上坐着两人,一个是身形魁梧的骑手,戴着一副鬼脸面具,另一个是身形娇弱的女人。 女人有着一张还算漂亮的脸睱,可不知为何,年轻的脸庞上遍布着一个个伤疤,若仔细看,连她的脖子上也全是疤痕。 那些看起来触目惊心伤疤,是檀香所烫。 “终于……能回家了!” 女人激动得浑身颤抖,眼泪滚落,眼眸里没有向往,而是充满了仇恨。 “誉王世子凌辱我多日,把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这笔账他们要用命来偿还!” 女人恨声大骂,她正是消失于誉王府的邵武国璇玉郡主。 “就算我当真不守妇道,他们也不能拿我当狗一样欺辱!我是邵武国郡主!大晋敢如此对我,邵武国不会就此罢休!”璇玉郡主一边痛哭一边大骂。 她身后的骑士语气平静的道: “辱人者,人恒辱之,堂堂郡主被欺辱到如此模样,邵武国的皇帝若不闻不问,将威严尽失。” “陛下肯定会出兵!”璇玉郡主恶狠狠的道:“大兵压境之日,我要亲眼看着誉王一家畜生如何家破人亡!如何惨死街头!” “郡主的执念,一定会得偿所愿。”鬼脸骑士始终语气平静。 邵武国边关遥遥在望。 璇玉郡主冷静了下来,回头看着将她救出誉王府并一路护送至此的神秘骑士,眼中的恨意散去,呈现出一抹柔情。 “跟我回邵武国,我要你做我的驸马,这辈子,我不会亏待你。” “多谢郡主好意,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暂时去不了邵武国,只能送你到这里。”鬼脸骑士平静道。 “你也看不起我是么!你嫌弃我被毁掉了容貌,嫌弃我经历的那些屈辱!”璇玉郡主眼中含泪的道。 “不,我不嫌弃你的容貌,也不嫌弃你的经历,更不嫌弃你经历的苦难,因为我遭遇的苦难,比你还多。”鬼脸骑士的语气出现了一丝感慨。 “既然你不嫌弃我,就做我夫君!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璇玉郡主充满期待,深情的望着鬼脸骑士。 “我很丑,配不上郡主。”鬼脸骑士道。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的人,你即便模样如同恶鬼,我也不在乎!你是我的骑士,有你在,我才有勇气活下去!”璇玉郡主倾诉着,热泪盈眶。 鬼脸骑士沉默了一下,用一只手揽住了璇玉郡主的纤纤细腰。 这一刻,璇玉郡主觉得无比温暖,仿佛被柔情所包裹,她不愿再想任何事,邵武国也好,大晋也罢,她统统不想去理会,只想沉浸在这片难得而真诚的感情当中。 可惜, 温暖只是片刻,便被一把冰冷的短剑所贯穿。 噗! 鲜血迸溅,染红了裙衣。 璇玉郡主不可置信的缓缓低头,望着从心窝里穿透的剑体,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救她逃出死地并一路护送到边关的鬼脸骑士,会在这时候对她下手! 璇玉郡主已经说不出话来,艰难的转回头,目光迷茫的望着身后的骑士。 那张鬼脸,在此刻看来凶恶而无情。 “抱歉了郡主,你只是我的工具,工具,不配拥有主人的感情。” 鬼脸骑士在郡主耳畔轻声低语:“不足一里便是邵武国边关,马匹会自行抵达,只要剑不拔出来,你的生命就能坚持到边关之下,边军会眼睁睁看着你咽气,只有璇玉郡主的死,才会令邵武国真正愤怒,从而引发大战,你,是一枚弃子,是一条引线。” 说罢,鬼脸骑士跳下马匹。 马儿驮着璇玉郡主继续前行,走向邵武国的边关,一路上滴滴答答,不知滑落着绝望的泪水还是滚热的鲜血。 鬼脸骑士走在昏暗的峡谷中,两侧崖壁上的落日余晖在飞快退去,仿佛在回避着峡谷里的恶魔。 不久后, 邵武国边关传来嘈杂之声,有人发出惊呼,有人大呼救人,乱作一片。 听着远处的嘈杂,鬼脸骑士渐渐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鬼脸骑士展开双臂,好似要拥抱天地,声音嘶哑中透着一股癫狂: “乱世,已成!” …… 天祈城,皇宫金銮殿。 皇帝殷子受看了一天奏折,觉得头昏脑涨,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吩咐退朝。 殷子受心里始终惦记着草原别吉,那女人的床地之术了得,这几日皇帝夜夜笙歌,以至于白天都没什么精神。 正准备去寝宫,殷子受刚站起来,忽然听到大殿外传来一声轰鸣。 整个金銮殿随之颤了几颤! 殷子受一个没站稳,直接仰面摔倒,旁边的老太监鬼魅般上前,扶住了即将倒地的皇帝。 群臣大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些武官冲出殿外查看。 极远处,一片火光大起! “何处的响动!” 殷子受站稳后,惊魂不定的大喝。 很快有武官回报: “陛下,不是皇城,是城外传来的动静!” 殷子受放心下来,城外的动静再大,只要天祈城安然无恙,他这个皇帝就没有危险。 首辅周史伯站在金銮殿门口,长眉紧锁,低语道: “鸿雁城的方向,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帝很快下令,命白厌率领金吾卫出城查看状况,大殿内,一众群臣惊疑不定。 比起朝堂内的文武百官,刚跑到城门口的常威瞎子和石头三人此刻如同木雕泥塑,直勾勾看着城内。 三人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废墟! 整个鸿雁城几乎被炸毁了一半,残存的城墙上遍布裂痕,地面开裂,火光四起。 眼前的荒芜,让三人觉得自己好像到了阴曹地府,而非人间。 “炸……炸了!”瞎子哆哆嗦嗦的道。 “红莲教跟刑部同归于尽……疯子!红莲教全是疯子!”常威声音颤抖,满脸都是后怕。 他们若是晚跑一会儿,现在至少缺胳膊断腿,能活下来都算命大。 石头根本说不出话来,嗓子仿佛被铁块子堵死了一样,心跳如雷,脑子一片空白。 “大当家,我觉得咱们以后别去刑部为好,太危险了。”瞎子惊悚不已的道。 “何止危险,红莲教这群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是屠城啊!”常威惊恐的道。 “二当家……二当家会不会被炸死了!”瞎子道。 “摧毁半座城的火药,六品都未必扛得住!我这种七品必死无疑!”常威无比忌惮的道。 “咱们怎么办?是溜之大吉,还是去找找二当家的尸体,把他埋了?”瞎子问道。 “去找二当家,他未必会死。”常威凝重道。 “红莲教主都弄不死二当家,我也觉得二当家很可能还活着。”瞎子道。 两人立刻动身,赶往废墟中心。 “我、我也去!”石头终于艰难的说出一句话。 “你有修为么?一边凉快去,别拖后腿!” 常威怒斥了一句,石头立刻不敢作声,在原地焦急等待。 一路寻去,常威和瞎子心惊胆寒。 太惨了! 满目疮痍,到处是残垣断壁,焦糊的尸骨随处可见。 整个鸿雁城没有半点声音,犹如地府般一片死寂! 终于,两人来到红莲教原本的堂口附近。 这里出现了一个大坑,数丈深,方圆百余丈,外围地面全是龟裂。 大坑黑漆漆,仿佛通往死域的通道。 云缺的身影,就站在大坑旁边,一身黑衣,在夕阳下显得无比冷冽。 见云缺还活着,常威和瞎子齐齐长出一口气,背靠背瘫软在地。 不止云缺活着,陈洲骅与刑部的三十余名令史都活着。 陈洲骅还好些,伤势不算重,其他人大多是重伤,身上有大片烧伤。 伤势最重的,是上官鸿途。 这位刑部侍郎左臂被彻底烧焦,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浑身焦糊,头发眉毛一根不剩,半张脸被烧焦,整个人气息奄奄,倒在地上。 除了刑部这几十人之外,调集而来的万名军兵与那位六品境界的城守将军,尽数葬身于火海。 附近的数十万百姓,也在这次劫难中丧生。 云缺和陈洲骅正在查看上官鸿途的伤势,两人紧锁眉头,神色沉重。 “气息微弱,但心脉尚在,应该还有救,必须尽快赶回皇城。”云缺把着脉,沉声道。 “若没有侍郎大人,我们绝对难逃厄运,红莲教这帮狗东西!”陈洲骅怒骂道,五官狰狞。 陈洲骅是官场的老油条,他很少会真正动怒,但今天,他恨不得将红莲教的人全部抓起来,挨个的扒皮抽筋! 如果没有上官鸿途,他陈洲骅今天也在劫难逃。 六品武者的肉身程度,绝对扛不住这种爆炸。 上官鸿途的修为虽然也在六品,却是六品巅峰,半步金身境! 有上官鸿途抵挡了大部分冲击,陈洲骅与一众刑部令史才能活下来。 云缺的伤势最轻。 他也在上官鸿途身后,加上有妖刀护体,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尽管没什么伤势,但云缺此刻的目光已经被杀意铺满。 “宗师,不可辱……” 望着奄奄一息的上官鸿途,望着四周废墟里大小不一的无数尸骸,云缺冷声低语: “红莲教,我早晚把你们斩尽杀绝!” 第155章 死无全尸才叫痛快 上官鸿途的伤势太重,耽搁下去肯定没命。 云缺让常威和瞎子帮着陈洲骅照料幸存的同僚,他背起上官鸿途赶往天祈城。 御风车早被炸成了齑粉,鸿雁城里现在根本找不到马,即便找到也是受惊的马匹,无法行路。 云缺以脚力赶路。 七品武者的速度尽数爆发,一步数丈,比御风车还快。 石头正在城门口心惊胆战的等着,看到云缺狂奔而来,立刻大喜。 “云大人!你没事就好!” 一句话没等说完,云缺已经飞掠而去。 从黄昏直至午夜,云缺终于赶到皇城。 进城后不找医馆,直奔学宫。 上官鸿途的伤势,医馆治不了,只有去回春殿才有希望。 到了学宫,正好黑面虎宋道理今夜巡查,黑着一张脸,站在大门口。 “宋先生通融一二,刑部侍郎大人为救一众下属险些丧命,情况危急,需要尽快医治。”云缺焦急道。 本以为黑面虎会为难,不料宋道理沉着脸道: “上官鸿途曾经于学宫求学,亦是学宫学子,把他交给我即可,你去忙吧。” 宋道理接过上官鸿途,身形晃动了一下便消失在原地。 云缺终于松了口气。 上官鸿途到了回春殿,就算保住一条命。 云缺没进学宫,直接返回刑部,找到尚书姜落君禀报鸿雁城发生的经过。 姜落君一身官袍,端坐在刑部大殿,脸色阴沉。 这么晚了不仅他没睡,文武百官估计今晚谁也不敢睡,都在等待巨响的真相。 姜落君摩挲着右手上的黑铁戒指,听云缺讲述完整个经过,一掌拍在木桌上。 坚固的大桌被砸了个粉碎! “伤我刑部侍郎,红莲教好大的贼胆!” 姜落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对云缺道:“随我进宫面圣。” 云缺本不想去,去了肯定挨骂,可身为刑部官员,尚书大人下令,他没办法只能跟着。 果不其然, 皇帝得知了鸿雁城发生的一切后,指着姜落君的鼻子,从半夜一直骂到快天亮,口水都喷尽了。 皇帝真正愤怒的,并非死了几十万百姓,而是鸿雁城的伏妖大阵被毁掉。 大晋百姓无数,死多少,皇帝其实都不在乎,但伏妖大阵只有三座,那是殷子受辛辛苦苦打造的招牌! 伏妖大阵越多,百姓就会愈发敬仰他这位皇帝,如今轻而易举就被毁掉一座,殷子受哪能不恨。 骂归骂,皇帝并未责罚姜落君。 殷子受很清楚,红莲教用了鱼死网破的手段,这次去的是刑部也好,禁军也罢,谁到了都是一个后果。 等骂够了,殷子受脸色铁青的吩咐道: “红莲教一案,移交司天监!你们刑部不用插手了!都回家养伤去罢!” 姜落君和云缺几乎是被轰出的金銮殿。 堂堂刑部尚书,今天把老脸全部丢光。 直至傍晚,陈洲骅等人相继归来。 看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令史,姜落君摇头苦叹,命众人这些日子养伤即可,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再回来。 反正最近刑部算清闲了。 皇宫血案的贼,抓不到,璇玉郡主的踪迹,找不到,终于有了红莲教的线索,还差点全军覆没。 至此,刑部在六部面前更抬不起头来,经常被人私底下议论,有人还给刑部改了个名称,戏称为饭部。 饭桶的饭。 意为刑部里都是一群只会吃闲饭的饭桶。 云缺在刑部帮着常威和瞎子重新录入身份,又给了石头一百两银票,将其打发走了。 石头没有修为,不堪大用,用一次就够了,再用的话,很容易丢命。 石头千恩万谢,带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刑部。 他这次实在被吓到了。 本以为帮着刑部做眼线,凭着机灵劲儿肯定没什么危险,结果险些尸骨无存。 陈洲骅简单包扎后,唉声叹气的道: “这叫什么事儿啊,一桩功劳飞了不说,差点全军覆没,唉,不知侍郎大人能不能熬过来。” “以回春殿的医术,上官大人定可逢凶化吉。”云缺道。 “希望如此吧,侍郎大人平日里严苛,其实面冷心热,算上这次,侍郎大人已经救过我两条命了。” 陈洲骅回忆道:“十年前我还是个刑部令史,只有七品修为,追查一桩凶案,那凶手连杀百余名少女,手段残忍血腥,我追查两月有余才将其拦截,结果对方不但是七品武者,还是兄弟两人,我不是对手被打个半死差点咽气,是侍郎大人及时赶到将凶手击杀,救了我一命。” “吉人自有天相。”云缺道。 尽管之前并不了解上官鸿途,但在鸿雁城那句宗师不可辱,足以证明上官鸿途是个大义之人,对属下不惜以命相护。 以上官鸿途的半步金身修为,他若独自防御或者以身法躲向远处,绝不会落到如今这么严重的下场。 云缺暗自感慨, 大晋国的皇帝阴险无情,臣子当中却有大义无私之人。 皇帝无情,臣子大义,简直是一种讽刺。 当晚,云缺在城里找了个酒馆,与常威瞎子三人喝了顿酒。 “今后有什么打算。”云缺道。 “先放松放松,逛逛天祈城,抬着头走在街上的感觉,我都快忘了。”常威感叹道。 “逛够了我和大当家再寻摸个小买卖,盘个小店铺啥的,只要有了正常身份,凭我们的本事肯定饿不死。”瞎子喝着小酒道。 “最好再讨个婆娘,安家置业。”云缺道。 “不讨了,我这辈子不配有婆娘,更不配有儿女,等我快老死的时候,我会去投河,尸体喂鱼,尸骨化泥,下辈子不做人,做条鱼,沉在水底,永不见天日。”常威说着说着,眼圈有些发红。 这是常威对自己的惩罚。 抛妻弃子之人,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投河不如投军,军伍生涯你最熟悉,立了战功,哪怕战死沙场,也有脸去见家人。” 云缺这番话并非为了大晋着想,而是因为常威本就是军旅世家,像他这种多年的悍匪,很难真正融入到普通人的生活,与其背负着妻儿亡故的悲戚孤苦终老,不如上阵杀敌,杀他个痛快淋漓。 “是个好主意,我这种人就该战死沙场,死无全尸才叫痛快!” 常威喝了一大碗烈酒,道:“可惜大晋之内没什么战场,连草原那边听说都太平得很,想要打仗实在无处可去啊。” “战场,很快就会有的。” 云缺望着酒杯里的倒影,道:“我们小瞧红莲教了,他们有备而来,这次鸿雁城之劫,恐怕仅仅是个开始。” “打起来最好!红莲教有的是钱,他们的钱最好赚,嘿嘿。”常威道。 “我和大当家混进红莲教没俩月,连蒙带骗的至少赚了上千两!”瞎子眉飞色舞的道。 云缺笑了笑,喝掉杯中酒,道: “杀红莲教,也算替大当家的妻儿报仇。” “二当家此话怎讲?我和红莲教好像没什么深仇大恨。”常威疑惑道。 “红莲教能把军械顺利运出八山城,大当家觉得,八山城里难道会没有红莲教的人么,佟岐这些年赚了多少银子,他的钱,未必只出自赌坊。”云缺道。 “有道理!佟岐那狗东西肯定与红莲教有往来!他娘的红莲教,老子跟他们没完!”常威怒道。 云缺之所以由此推测,是有根据的,百玉城的负易就是最好的例子。 吃完酒,云缺与两人告辞。 临别之际,常威十分凝重的道: “这次若二当家没来,我和瞎子早死在堂口了,你救了我们的命,今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刀山火海,皱一下眉头我是狗娘养的!” “对!二当家千万别拿我们当外人,有事儿您吩咐,别的不行,刺探消息这一块我瞎子最拿手了嘿嘿。”瞎子跟着承诺道。 云缺没多说什么,朝着两人抱了抱拳,就此离去。 回学宫的路上,云缺始终在沉思,复盘着红莲教的整个计划。 红莲教的力量,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强大,单单弄到那么多的硝石,便可见一斑。 红莲教的冷血,也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对方竟然用上千教徒的命当做诱饵,更不顾鸿雁城数十万百姓的生命。 如此手段,简直如同恶魔! 常威刚才的一句话,让云缺察觉到红莲教背后肯定存在着一个无形的势力。 常威说红莲教很有钱。 一个邪教而已,哪怕到处收拢信徒,也很难做到富可敌国的程度,红莲教能从各地运来硝石,这笔庞大的资金,到底从何而来? 想了一路,云缺始终猜不出红莲教的钱从何而来。 回到学宫后,先找房石买了两粒养元丹,花费六千两。 养元丹有洗练经脉滋养元神之效,是冲击六品宗师境的必备丹药,之前因为太贵,云缺没舍得买。 如今察觉到红莲教太过棘手,云缺不得不提前打算,为冲进六品做准备。 以七品修为,想要拔除红莲教,几乎没什么可能。 唯有修为高深,自己的底气才会更足。 买完丹药,云缺把宏河的那把冰晶飞剑拿了出来,问了问价格。 一看到飞剑,房石的眼睛都亮了,直接给出五万两的高价。 云缺没卖。 房石是个精明的商人,看到好东西肯定会压价,反正自己这边不急着用钱,等以后再说。 返回西楼的途中,经过北楼。 剑平之坐在大门口喝茶,看到云缺立刻招呼道: “今夜无事,该来听课了吧。” “过几天的,最近太忙,一月之内我肯定来听课就是了。”云缺敷衍了一句回西楼睡觉。 剑平之晃着脑袋,道: “世上庸人何其多,只知忙碌不知闲……” 第二天。 云缺照例赶往刑部。 皇帝说的只是气话,除非重伤需要修养,轻伤的如果不去上衙,轻则挨骂重则乌纱不保。 本想着到天牢服用养元丹修炼,结果刚进刑部,就看到个熟人。 司天监的花不谢,面无表情的坐在大厅里。 见云缺到了,花不谢站起身,用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道: “司天监调令,调集刑部人手协助办案。” 云缺呵了一声,道: “调人啊,行啊!反正刑部现在没几个好人,想要调谁,花大人自便。” 花不谢抬手指向云缺,冷漠道:“不需要旁人,只调你一个。” 第156章 我忍你很久了 司天监的调令,云缺无法拒绝,敷衍的拱了拱手,听从调配。 司天监没有多少实际权力,平日里的存在感也不强,但地位在刑部之上,皇帝下过圣旨,如果遇到诡案,人家有权征调六部乃至禁军协助办案。 “不知花大人想要下官如何协助。”云缺往旁边一坐,心不在焉的道。 “卷宗库,我要一切与红莲教有关的卷宗,你全部整理好。”花不谢毫不客气的命令道。 云缺带着对方来到刑部卷宗库,一顿翻找,将关于红莲教的卷宗全拿了出来。 看完卷宗,花不谢道: “将此次鸿雁城围剿红莲教的所有前因后果,全部写出来,包括所有细节。” 云缺找来纸笔,开始书写经过,从石头这个眼线开始写起。 好不容易将大致经过写完了,花不谢看了两眼后,道: “带上纸笔,跟我走。” 两人离开刑部。 先在城里找到石头。 暗中跟着石头半天,观察其一路的行踪。 石头干起了老本行,继续替人要债,在东家面前点头哈腰一脸讪笑,要债的时候横眉立目一脸凶相。 半天后,花不谢放弃观察。 正好晌午,云缺以为对方饿了,该吃口饭了,结果花不谢马不停蹄的赶回司天监,找了个空屋子,审讯犯人一样,让云缺将如何安排石头混进红莲教的所有经过仔细写出来。 云缺没办法,饿着肚子开始写。 写完后,又跟着花不谢返回刑部查卷宗,这次是查云缺自己的。 看过云缺曾经在天牢里的经历后,花不谢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把你的来历,身世,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全部写出来。” “我又不是红莲教的人,查到我头上是什么意思?”云缺怒道。 “口说无凭,鸿雁城劫难涉及数十万百姓之死,乃大晋立国以来最大的惨案,其中包括上万守军,那些死掉的守军是听从刑部调令而来,你们刑部去鸿雁城,又是因为石头这个暗线,而你,是制造暗线之人,你很有可能是这场惨案的源头。” 花不谢语调平淡的说完,往大椅上一坐。 云缺压了压火气,说了句好,开始写自己的经历。 从孤苦伶仃,沿街乞讨,到助人为乐,尊老爱幼,反正有的没的一顿瞎编。 好不容易写好后,天都快黑了。 一天没吃饭,云缺饿得肚子咕咕叫,正好刑部这边开饭。 “花大人忙碌一天,尝尝刑部的饭菜可还合口。”云缺打算去吃饭了,实在太饿。 花不谢看着云缺写的经历,冷淡道: “你以往的经历很古怪,你曾以一己之力铲除乌家寨上百名战巫,说明你是个凶悍之人,但你却在藏石镇天天做好事,老人跌倒你不仅帮着扶起来,还给人家铜钱去看病,你这经历,肯定造假了,我要去藏石镇仔细调查你的底细。” “你去查吧!随便查!我去吃饭了。”云缺转身就走。 “你也得一起去,等我找到你的熟人,让其当面与你对质一番。”花不谢道。 云缺又压了压火气,道:“行,你官大,你说了算,去哪都行,等我吃完饭的。” “外面传的果然不假,刑部,该改为饭部了,整天除了吃饭,你们还会点什么。” 花不谢冷淡道:“事关鸿雁城惨案,早一天结案,百姓便早一天安稳,司天监办案从来不会拖沓,现在就跟我走。” “我饿啊!”云缺怒道:“吃顿饭才多长时间!” “你饿,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花不谢冷漠道。 云缺深吸一口气,重新提起笔,道:“忽然想起来点线索,我给花大人写上。” “写吧。”花不谢好整以暇的闭目养神。 云缺提着笔,沉吟了一下,为难的问道: “花大人,下官从小没怎么读过书,有个词儿不大会写,请教一二。” “什么词。”花不谢睁开眼睛道。 “公报私仇,这四个字该怎么写啊。”云缺似笑非笑的说道。 云缺现在算看明白了,花不谢就是在公报私仇! 上次救下牧青瑶的时候,自己挖苦了花不谢一路,当时对方一句话没说,还以为是个没有情感波动的工具人,结果人家记仇,趁着这次办案的机会,折腾了自己一天。 听闻此言,花不谢目光转冷,冷冷盯着云缺。 这是云缺第一次见到花不谢脸上出现神态,虽然只是冷淡,但令其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不再像之前那么毫无感情,木头人一样。 云缺毫不示弱的回瞪着对方。 两人在刑部内,大眼儿瞪小眼儿的瞪了半晌。 花不谢狠狠咬着银牙道: “我忍你很久了!” 云缺冷笑道:“巧了,我也忍你很久了!” 卷宗室里还有其他刑部官差在,看到两人剑拔弩张,几个官差立刻溜了出去,在门外张望。 花不谢冷声道: “今天不将你真正的来历说清楚,你就与红莲教脱不开关系!我以司天监之令,可以关你进天牢!” “未必,本官就是管天牢的提刑官,你想押我进天牢,先问问我同不同意!”云缺回敬道。 “你敢不从,便是抗命。”花不谢道。 “抗谁的命?敢问花大人是几品官儿啊?刑部可以配合你们调遣,但不会帮你们公报私仇!借刀杀人也就罢了,借我的刀杀我,你的想象力真是天马行空啊,说实话,这种手段我上茅房的时候都想不出来,实在太臭了!”云缺道。 “你敢羞辱我,好大的胆子!”花不谢一拍桌子道。 “下官哪里敢羞辱花大人,我实话实说而已,难道司天监成了一言堂,不允许别人说实话么。”云缺道。 “你混账!”花不谢怒道。 “花大人这话说的,太见外了,好像你不是混账似的。”云缺道。 “你敢辱骂司天监,你罪大恶极!”花不谢愈发愤怒。 “不敢,我没骂司天监,我只是骂你。”云缺笑呵呵的道。 花不谢被气得额头青筋凸起,她其实也算自找无趣,跟云缺对骂,除了梅钱之外,估计世上找不到第二个对手。 “你、你、你……” 花不谢话没说完,就听云缺道。 “你什么你,你家坟头儿长大树了么。” “我、我、我……”花不谢道。 “我什么我,我在天牢挺好的,有吃有穿有凳坐,对了,看这凳子眼熟不,就是你家坟头那棵树做的。”云缺道。 花不谢瞪着眼睛,脸色铁青,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缺的毒舌,将这位司天监高手噎得脑门子充血,眼前发黑。 “还有没有他他他,一起说出来,今天本官肚子饿,没什么力气,否则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唇枪舌剑。”云缺道。 花不谢怒不可赦,周身法力大起,低喝道: “谨言慎行,三缄其口!” 儒家法术瞬息而现。 云缺立刻失去了声音,犹如被人卡住脖子,连空气都无法呼吸。 这种法术的用处不仅单纯的封口,时间长了足以让对手窒息而亡。 在花不谢动手的同时,云缺往前一扑,瞬间越过大桌,用两只手掐住花不谢的脖子。 卷宗室里顿时一片混乱,纸张乱飞,桌子也翻了,凳子也倒了。 门口的官差见两人打起来,急忙去禀报。 很快,陈洲骅急匆匆赶来。 一进屋,陈洲骅的眼睛都瞪圆了,一脸震惊。 卷宗室的地上,两个人正互相掐着脖子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肯先停手,那场面与泼妇掐架差不多。 花不谢被掐得直翻白眼,云缺也没好哪去,由于无法呼吸,脸憋得通红。 六品儒家高手,法力浑厚得很,七品武夫很难扛得住。 陈洲骅急忙冲过去拉架,几名刑部官差一起帮忙,好不容易才将两人分开。 云缺梗着脖子,花不谢瞪着眼睛,两人谁也不服,咬牙切齿怒目相视。 陈洲骅现在是欲哭无泪。 在刑部的地盘,和司天监的人打架,这种奇闻说出去估计都没人敢信。 “花大人伤到没有,要不要我去找郎中瞧瞧?” 陈洲骅陪着笑脸道:“自从上次鸿雁城劫难,云大人受了不小的刺激,最近脾气特别暴躁经常失控,花大人千万勿怪啊,我替他给您赔不是了。” “哼!” 花不谢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唔唔!唔你老唔!!!” 云缺在后边大吼,由于法术作用尚未完全消除,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陈洲骅听那语调都知道是骂人呢,急忙捂住云缺的嘴,等花不谢离开刑部才松手。 “云大人呐,你是我们刑部的祖宗啊!” 陈洲骅愁眉苦脸的道:“司天监的人你都敢动手,禁军里的将军在人家面前也得毕恭毕敬呀。” “她算个唔唔!唔她唔唔!”云缺大骂。 打归打,骂归骂,云缺自然有分寸,没下重手,要不然这种近身的程度,六品儒修一拳即可轰杀。 嗓音恢复之后,云缺气冲冲去了刑部饭堂,大吃一顿,把早上中午的两顿饭全都补回来。 今天实在倒霉,遇到个丧门星。 吃饱喝足,又去东宫泡了个澡,这才神清气爽的返回学宫。 太子没在东宫,去了皇宫,最近殷子受经常叫太子去帮着处理些政务,不知是皇帝自顾不暇,还是有意培养太子。 云缺不管那套,自己泡自己的,反正东宫里没人敢管他。 回到百花殿,穹音送来个小木盒。 “答应过你的剥皮蛊炼制好了,使用的时候量力而为,觉得气血不足便立刻停止,莫要大意,否则蛊虫会吸光你的血。” 穹音自从进入学宫,始终戴着狐脸面具,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她不想展现容貌,否则天牢里的死人复活之事,肯定会传出去,如此一来,云缺没准会有麻烦。 “空有绝世之容,无法人前展现,可惜了。”云缺感慨了一句。 “你看过,就够了。”穹音的美目泛起笑意,她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美貌。 “我看过的美人多了,对了,问你件事。” 云缺神色一正,道:“你爹以前是邵武国的将军,应该认得邵武国很多高手对吧。” “父亲交游广阔,的确认得很多人,怎么了。”穹音疑惑道。 “你父亲有没有提起过一个叫做楚红莲的人。”云缺神色凝重的问道。 第157章 一身全是嘴 之所以询问穹音,是因为云缺怀疑红莲教与邵武国有关。 红莲教的财力太过惊人,背后肯定有强大的势力支撑,而邵武国别看近年来与大晋相安无事,其实始终惦记着晋国这块肥肉。 前朝大燕的时候,邵武国始终在寻找机会吞没燕国,只是从未成功而已。 邵武国就像一头装睡的狼,蛰伏在大晋附近,等待时机,咬上一口肥肉。 红莲教的存在,在云缺看来有可能是邵武国的一份黑手,用来削弱大晋。 “楚红莲……” 穹音思索了良久,缓缓摇头道:“我没听过这个名字,邵武国的朝堂上没有此人。” 穹音不认得,云缺略微失望,又问道: “璇玉郡主你应该知道吧,她在邵武国地位如何。” “邵武国有很多郡主,郡主没什么地位可言,金枝玉叶而已,邵武国没有灵芸郡主那般万民敬仰的郡主,不过璇玉郡主的父亲御王朱寿,却手握大权,朱寿主要掌管边军,是邵武国皇帝的左膀右臂。” 提及御王朱寿,穹音的声音变得无比冷冽。 因为朱寿,就是觊觎穹音穹舞美貌,当年陷害穹家的元凶。 回到西楼后,云缺始终皱着眉。 璇玉郡主已经失踪多日,从路程计算,人家也许逃回了邵武国。 邵武国很有可能借此事大做文章。 璇玉郡在王府里的处境肯定不太好过,被欺负甚至被打骂都有可能。 郡主受了欺负逃回娘家,只要这个娘家不是弱小的势力,一定会来讨要说法。 邵武国自然不弱,而且比大晋要强大得多。 反正头疼的是殷子受,云缺散去思绪,打开小木盒查看蛊虫。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剥皮蛊实在太丑了! 巴掌大小,扁平的身体遍布绒毛,身后有一条老鼠尾巴,身侧是两排细爪,头部生着蚊子般的口器。 这玩意乍一看,就像蜈蚣老鼠和蚊子融合在一起的变异怪物。 尽管云缺斩妖无数,看到这种狰狞的蛊虫,还是直皱眉。 换成旁人,怕是看一眼就得赶紧扔掉。 尤其是女孩,绝对会尖叫不断,这东西简直是少女的噩梦! “穹音该不会要害死我吧?” 云缺嘀咕着将剥皮蛊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蛊虫现在是无主状态,浑浑噩噩,不知逃走,但身体被抓住后会自然而然的晃动挣扎。 这一晃,显得更恶心了。 云缺紧紧皱着眉,咬了咬牙,将蛊虫放在左臂上。 剥皮蛊嗅到血肉气息,立刻将口器扎进皮肤,贪婪的吸食起来。 云缺仔细感受着血液的缓慢流逝,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还别说, 剥皮蛊吸血的位置,确实是血肉比较薄弱之处。 由于武夫气血旺盛,流逝的血液很快得到补充,如此循环之下,左臂相当于不断在强化。 云缺一边感受着这份奇怪的感觉,一边思索着下一处强化的位置。 想着想着,神色古怪起来。 身体其他部分都好办,一块一块吸呗。 但要害处怎么办呢? 这是个问题。 很大的问题! 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云缺发现剥皮蛊两侧的细爪越抓越紧,很快那些细爪纷纷扎进皮肤,能看到一条条红线从细爪中流进剥皮蛊的身体。 “嘶!嘶!嘶!” 云缺一个劲儿抽冷气,他现在恍然大悟。 原来剥皮蛊不止头部一个口器,一身全是嘴!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剥皮蛊灰色的虫身几乎转为血红。 云缺将其从手臂上抓了下来。 也就是七品武夫,换成八品都扛不住。 “难怪穹音在天牢三年,即将六品,这玩意吸血的速度太吓人了。” 云缺嘀咕了一句,将剥皮蛊装进小木盒,封死盖子。 武夫失血,无需调理身体,睡一觉即可。 武者强大的气机,即便沉睡的时候一样时刻运转。 天亮后,昨晚的些许虚弱感彻底消失。 云缺仔细感受了一下。 左臂的强度,果然比身体其他地方强了一些。 强得不多,但绝对有效! 用一次剥皮蛊的功效,大致与东宫泡一次澡类似。 剥皮蛊加上泡澡,云缺觉得自己冲击六品的速度将提升一倍! 天色尚早,云缺盘坐榻上,服下一粒养元丹。 丹药入口即化。 药效在腹内化作一股精纯的气息,冲击着周身。 云缺有一种从内而外的清凉之感。 半个时辰后,药效尽数炼化,本体的强度再次增加了一些。 “果然是灵丹妙药,如果买得起养元丹天天服用,再天天带着剥皮蛊去东宫泡澡,用不上半年就有机会达到六品宗师境。” 云缺大为感慨。 宗师的确不可辱,因为宗师就是拿金山银山堆出来的。 快速冲击境界不难,难的是没钱。 剥皮蛊有使用限制,用得多了,这只蛊虫会逐渐死去。 毕竟蛊虫这东西不是纯粹的活物,介乎于生死之间的存在,与灵符法阵有着共通之处,很难长久存在。 泡澡倒是没问题,只要还是东宫行走,一天去泡两回,估计太子也不会在乎。 关键养元丹太贵了! 一粒三千两,这玩意天天吃的话,几天之后云缺就得倾家荡产。 带着无尽感慨,云缺回到刑部。 刚吃完早饭,花不谢出现在刑部大厅。 云缺现在一看到这位司天监的四师姐,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着脸没理对方,走向天牢。 云缺不想理睬对方,但花不谢专门为了云缺而来。 “站住。”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道:“云缺听令,今天命你协助司天监办案。” 云缺横眉立目,道:“下官有伤在身,恕难从命!” “有伤?”花不谢冷声道:“伤势在何处,我来验证一番,你若说谎,便是无视司天监,无视皇命,大逆不道。” 周围的官差全都溜边儿走,人家摆明了是找茬来的。 面对花不谢的咄咄逼人,云缺大马金刀往对方面前一站,指着身下道: “伤势在裆里,你自己来验吧!” 噗! 陈洲骅正在旁边的饭堂里一个劲往嘴里扒饭,打算快点吃完去帮忙做个和事佬,结果听云缺吼完,他把嘴里的饭全喷了出去。 花不谢愣住了。 目光下意识的渐渐下移,刚看到云缺的腰部,顿时停住,紧接着脸色变得忽红忽白。 周围的刑部官差看到这位花大人的头顶,有一缕缕法力云雾升腾。 直接被气冒烟了。 “花大人要是不验的话,下官回去休息了。” 云缺特意呵呵了两声,大摇大摆走向天牢。 见云缺要走,花不谢几步追了上去,展开一张手谕,冷声道: “监正大人的调令,命你协助办案,你敢不听?” 云缺仔细看了看。 还真是司天监监正的手谕,上面盖着吕青二字的印章。 这下云缺难办了。 花不谢为了报复自己,居然让监正亲自下令。 大炮轰蚊子,闲的! 陈洲骅这时赶了过来,笑容满面的对花不谢道: “不敢不敢!监正大人的调令,我们刑部哪敢不听啊,花大人先休息片刻,云缺肯定会协助办案!” 花不谢冷哼了声,走进大厅。 陈洲骅低声劝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兄弟,惹谁也不能惹司天监啊,陪着调查几天,等花不谢消了气,也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云缺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走进大厅,敷衍的拱了拱手道: “不知花大人要下官如何协助,明说吧,让我写卷宗还是写罪状。”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道:“调查案发地,今天去鸿雁城。” 城外,通往鸿雁城的官道上,云缺面无表情的赶路,眼角直跳。 不是路途遥远,也不是心有不满,而是司天监给他准备的交通工具,实在过分。 一头驴子! 还是头不知多大岁数的驴子,走路一瘸一拐不说,走一会儿就到旁边吃几口青草。 从天祈城到鸿雁城乘坐普通马匹的话,也就一天的路程。 如果坐这头老驴,云缺估计半个月都走不到。 实在欺人太甚! 云缺很想发飙,可惜碰不着花不谢,人家坐在一支巨型毛笔上,正悬在半空悠哉悠哉的飘着。 “驴生苦短,拉完了磨还得来驮人。” 云缺感叹着拍了拍毛驴,语重心长的道:“不急,慢慢走,等晌午我饿了,你就解脱了。” 既然花不谢故意作弄,云缺直接破罐子破摔。 不是赶路么,行,我就骑驴了! 往毛驴身上一倒,云缺面朝着天,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打瞌睡。 七品武夫的平衡力,自然不会掉下来。 走了一个多时辰,估计花不谢也没了耐心,将毛笔法器落下。 “上来。” 花不谢冷淡道。 云缺一纵身,跳上飞行法器。 不等站稳,毛笔突然加速。 云缺早有准备,就知道花不谢这个家伙没安好心,早将气机运转到脚下,牢牢站定于法器之上。 花不谢的目光中诧异了一下,转过头不在理睬云缺,驾驭法器朝着鸿雁城方向飞去。 飞行途中,云缺暗暗心惊。 六品儒家修士的飞行速度,比起御风车至少快出一倍! 毛笔法器在半空急速飞行,照这个速度,一个时辰即可抵达鸿雁城。 适应了飞行法器后,云缺盘膝坐好,反正路上闲来无事,他将剥皮蛊放在袖子里,强化右臂。 一路上两人谁也不说话。 飞行法器虽然比正常毛笔大得多,但并不算宽敞,云缺坐在后侧,花不谢坐在前端,两人之间没剩余多少空间,几乎挨着。 云缺闻到一种很淡的花香。 花香来自花不谢的身体,是女子独有的体香。 挺好闻的。 云缺暗自嘀咕,就是人不咋地,是个记仇的小心眼儿。 远处,已经能看到鸿雁城的轮廓。 花不谢稍微加快了几分速度,这次红莲教的案子转交司天监,监正命她全权负责追查,昨天耽搁了一天,今天得加快进度才行。 正驾驭飞行法器呢,花不谢听到身后的云缺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好像被什么咬了似的。 回头看去,云缺脸色苍白,捂着右臂。 “你怎么了?”花不谢蹙眉道。 “受伤了呗,告诉你有伤还不信。”云缺虚弱的挽起袖子。 “到底什么伤。”花不谢仔细看去。 随后她看到一只趴在云缺手臂上,要多狰狞有多狰狞,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的巨大怪虫!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沉默了片刻,随后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尖叫。 “啊!!!!!!” 随着花不谢的尖叫,毛笔法器大头朝下,带着两人坠向地面。 第158章 放大师姐出来咬人 路边,荒林。 云缺趴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一身树叶,连嘴巴里都是,头顶还插着根树枝。 幸亏飞行法器飞得不算太高,云缺直接掉在林间,挂在了树上,看着狼狈,并无伤势。 花不谢更狼狈,挂在另一个树杈上,原本整整齐齐的短发现在乱糟糟一团,领子被树干洞穿,挂在树上跟个吊死鬼差不多。 “呸呸!” 云缺吐出嘴里的树叶子,一晃身跳落地面,抬头骂道:“你会不会飞啊!不会飞就骑驴!” 花不谢一时下不来,把领子撕开才落地,顶着一头鸟窝般的乱发怒视着云缺,道: “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虫子!” “当然是疗伤用的,一只小虫把你吓个半死,司天监的人果然金贵。”云缺道。 “我最恨虫子!再让我看见你身上的虫子,别怪我动手。”花不谢冷声道。 “又没非让你看,你自己好奇怪谁。” 云缺冷笑了一声,心说你不是恨虫子,而是怕虫子,剥皮蛊都能吓个半死,我身上还有一只更大的虫子呢,看到非得吓死你。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当先走出荒林。 距离鸿雁城已经不远,两人步行赶到城内。 如今的鸿雁城,满目苍夷,到处是废墟。 百姓们有的枯坐在废墟里发呆,有的到处乱翻寻找着失踪的亲人,哭泣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半个鸿雁城被炸毁,剩下的另一半虽然还算完整,有许多幸存的屋舍,但这次劫难的阴影已经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望着路边凄惨的百姓,花不谢的眉头微微锁着,心情沉重。 城门口附近搭建着帐篷,架着大锅,守军在施粥,排队打饭的百姓数以千计,看不到排尾。 自从灾难发生后,天祈城派来了大批军兵,协助鸿雁城守军清理废墟,重建城镇。 但这么大一座城,想要恢复原样,绝非近期能做到的。 残破的鸿雁城,如同一块狰狞的伤疤,就此刻在了大晋百姓的心头,也刻在了皇帝的脸上。 距离施粥帐篷不远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娃,端着空碗在发呆。 小女娃脸上黑一块红一块,沾着血迹和泥巴,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但看得出是件新衣服。 花不谢的脚步停在小女娃近前。 她走过去轻声问到: “怎么不吃饭,排队就可以打到热粥,能填饱肚子。” 轻声细语,十分温和,与花不谢平日里的一张死人脸截然不同。 云缺好奇的瞥着对方,没想到花不谢居然也有表情。 小女娃看了看空空的饭碗,又抬头看了看花不谢,好像犯了错似的垂下头道: “我不吃,阿娘说做错事的孩子,不许吃饭。” 见小女娃说得可怜,花不谢揉了揉对方的头,道: “你是个小孩子,即便做错了事也没人会怪你,你阿娘不会忍心让你饿肚子。” “我……我做了很大的错事。”小女娃显得十分内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爹娘在何处,我帮你去说情。”花不谢道。 “不见了,都不见了……”小女娃瘪着嘴,忍着不哭,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花不谢深吸一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眸里除了同情之外,更多的,是愤怒。 愤怒着红莲教的恶行! 云缺蹲在小女娃面前,道: “小妹妹,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我是刑部的官差,我来分辨一下,如果你做错了就不许吃饭,如果你没错,那就可以吃饭了。” 对付小孩子,云缺是有经验的,那就是融入小孩子的世界。 孩童的世界其实很简单。 并没有多么复杂的道理可言,但前提是,能理解她们的世界才行。 小女娃觉得云缺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说出了自己做错的事。 “姐姐大婚,我去外面放鞭炮,结果、结果鞭炮一响,城就没了,我、我炸了鸿雁城,阿爹阿娘,姐姐和姐夫,全都不见了……” 听闻小女娃的讲述,花不谢缓缓闭上眼,以法力蒸腾着眼里的泪水。 云缺沉默了一下,道: “你的鞭炮,炸不掉鸿雁城,炸掉城的鞭炮是坏人放的,与你无关,好了,本官判决完毕,你没错,也没有罪过,可以去吃饭了。” 小女娃眨了眨眼睛,抹了把眼泪,跑向排队打粥的人群。 花不谢睁开眼,望着小女娃瘦小的背影,低语道: “她那么小,以后该如何生存……” “只要心不死,孤儿,一样能活下去。”云缺道。 云缺就是孤儿。 他知道人的求生欲有多强,更知道孤儿面对的危机并不是饥饿,也不是疾病,而是更凶险的灾祸。 比如说,妖。 饿了可以乞讨,病了可以硬撑,但遇到妖,绝无活路。 离开施粥的帐篷后,花不谢加快了脚步,两人赶到原本红莲教的堂口附近。 云缺以为对方要检查废墟,结果花不谢看了眼被炸出的大坑,便转向来到一处遍布碎石的位置。 碎石下,残留着遍布裂纹的石墩,其上刻画着繁复的阵纹。 这是鸿雁城伏妖大阵的阵基所在,如今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阵基旁边蹲着个人,穿着一身儒衫,正在挖着什么,一边挖还一边嘀嘀咕咕。 “阵基全碎,阵纹尽毁,彻底报废了啊……” 花不谢走到近前后,恭敬的道: “三师兄。” 挖东西的正是监正三弟子,喜欢鼓捣稀奇古怪之物的五品儒修,李玄驹。 李玄驹扔掉碎石头,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叹气道: “老四啊,你怎么过来了,我一个人来查看法阵即可。” “师尊命我追查红莲教一案。”花不谢道。 “又来麻烦活儿了?” 李玄驹无奈的道:“不是刑部一直在查么,折腾刑部那群吃白饭的不行吗,我们司天监整天查办妖邪诡案,连红莲教也管的话,还不得忙死。” “陛下亲自下旨,将红莲教一案移交司天监。”花不谢道。 “唉,都怪刑部那群白痴!什么案子都往司天监推。”李玄驹说完看到云缺,觉得眼熟,道:“你不是那个……那个谁吗!” 云缺拱手道:“护送郡主的时候,见过李大人一面。” 云缺只提当时护送牧青瑶的事,没提自己的身份,人家刚骂完刑部,现在提官职岂不是告诉人家,我就是刑部的白痴。 “对!想起来了,当时要不是我出手,你和小师妹就危险了,莲台上的那家伙很强。”李玄驹道。 “确实很强,那人是红莲教的教主。”云缺道。 “若非传送阵停不下来,哼,红莲教早被我灭了!”李玄驹大咧咧的道。 云缺笑了笑,道: “红莲教被铲除之前,李大人还有机会杀那教主。” 话说得客气,云缺心里想的却是: 你就吹吧,弄个画地为牢看着气势不凡,结果屁用没有。 “区区邪教教主而已,手到擒来。”李玄驹听得高兴,道:“你叫什么来着?” “在下……”云缺刚要报名。 李玄驹摆手打断,道:“算了,说了我也记不住,我要回去了,鸿雁城的伏妖阵彻底毁坏,得告知师尊一声,司天监好不容易造的大阵,可惜了,多少珍贵的材料毁于一旦呐。” 说完李玄驹脚下光晕浮现,要动用传送阵离去,但很快他想起了什么,停止了传送。 “老四啊,红莲教那个教主应该是五品高手,你如果查到她,肯定不是对手,我最近要出趟门找几样材料,二师兄又不在家,到时候总不能让师尊出手吧。”李玄驹皱眉道。 “师尊已经下令,若遇到红莲教的强敌,可以放大师姐出来。”花不谢道。 “师尊真说了要放大师姐出来!”李玄驹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悚的道。 花不谢点了点头。 “那我这次得走远点……” 嘀咕了一句后,李玄驹脚下光晕再起,人影一闪消失了踪迹。 云缺在旁边听得十分奇怪。 司天监的大师姐,肯定是除了监正以外最强的存在,遇到强敌让大师姐出马无可厚非,但怎么用了个‘放’字? 好像司天监的大师姐是条凶犬似的,还能放出来咬人? 查看过阵基后,花不谢走向码头方向。 云缺由于好奇,多问了句: “你们那位大师姐,很强吗?” “当然很强。”花不谢面无表情的道。 “对战五品巫修高手,也能打得过?”云缺道。 “没问题。”花不谢笃定道。 “如果是四品巫修呢。”云缺道。 花不谢停下脚步,冷着脸不说话。 “随便问问。”云缺呵呵了两声。 两人一路来到码头。 码头区域没受到爆炸的波及,人来人往,嘈杂不堪。 花不谢径自走进码头附近的小酒馆。 正值午时,云缺已经饿了,正好大吃一顿。 花不谢到了酒馆后,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处包间。 包间里坐着几个人,均是司天监的官差,一身便装,目光清明,看得出是干练之人。 几人见到花不谢,立刻起身见礼,口称大人。 随后这些人开始汇报。 云缺也不客气,要了一桌子饭菜,一边吃一边听。 汇报的内容,均与硝石和硫磺的贩运有关。 司天监自从接手案子,其实已经开始调查了,别看昨天花不谢在刑部闹了一天,并不影响调查进度。 手下的人,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最近一月,运到鸿雁城的硝石硫磺,总共涉及二十五处卖家,已经全部调查完毕,没有可疑之处。”一名瘦削的司天监官差禀报道。 “派去调查的人手,动用了神魂审讯的手段,那些卖家都是普通商户。”另一人补充道。 “二十五家的账本全部查封,都在这里了。”瘦削的官差拿出了一摞账本,交给花不谢。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翻看账本,云缺则在旁边大吃特吃。 云缺现在有点佩服司天监的办案效率了。 这才过了一天而已,司天监已经将运送硝石硫磺的卖家查了个清楚,单单这份速度就远非刑部可比。 而且花不谢的调查方向,也十分正确。 从火药查起,才有机会抓住些蛛丝马迹。 但可惜的是,所有贩卖给红莲教货物的商家,全都没有嫌疑。 这条查案方向,算走进了死胡同。 看过账本,花不谢紧锁双眉,吩咐官差们退下,他们的任务就此结束。 等官差走了,云缺也吃饱了。 打着饱嗝道: “还有点剩菜,花大人不嫌弃的话,趁热吃了吧。” 花不谢没说话,也没动筷子,思索着下一步追查的方向。 “花大人不吃的话,麻烦把账结了。” 云缺最关心的是这件事。 花不谢别看记仇,但结账很是痛快,随手扔出去一两银子。 见对方不差钱,云缺的心情变得不错,品着免费的热茶也翻看起账本。 看完后,把账本一扔,道: “账不对。” 花不谢诧异的望着云缺,蹙眉道:“司天监的人手亲自去调查,绝对不会出错,到底什么地方不对?” 云缺没立刻回答,而是问出另一个关键问题。 “晚饭的钱,是不是你也出?” 第159章 捕蛇人 花不谢别看为人冷漠,整天面无表情的一张死人脸,但结账这方面相当痛快,直接答应了晚饭钱她出。 云缺这才指着账本道: “二十五家商户,总共卖给红莲教的硝石只有万斤左右,这明显是糊涂账,掩人耳目而已。” 花不谢拿过账本重新算了下,没发现糊涂在什么地方,疑惑道: “什么地方不对?一月之内的硝石售卖,账本上记载得清清楚楚。” 云缺瞥了眼对方,道:“花大人,没见过硝石吧。” 花不谢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没见过,有问题么。” “当然有问题!你可知半人高的大箱子,能装多少斤硝石。”云缺道。 “一百斤?”花不谢猜测,见云缺面带嗤笑,立刻改口道:“二百斤!” “差远了,半人高的箱子,大致能装五千斤硝石!” 云缺喝着茶水道:“二十五家商户总共卖给红莲教两大箱子硝石,可红莲教的堂口里堆着至少五百多个大箱子,不是掩人耳目是什么,花大人不妨猜一猜,其余的硝石,红莲教是从何处弄来的呢。” 花不谢没见过硝石,云缺可见过。 七叔的庸医馆里就有,那东西一片一片的,可入药,入手很有份量。 花不谢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沉思不语。 硝石并不罕见,她知道云缺没必要骗她,既然账本只是红莲教用来吸引调查者的注意力,那么真正的大批硝石,又是从何而来呢? 花不谢很聪明, 能成为监正弟子便足以证明她的心智不俗,这些年经手过无数诡案,大部分都被她一一破解,花不谢对自己的办案能力相当有自信。 可今天,她实在想不出红莲教那些硝石的真正来源。 沉吟良久毫无头绪,花不谢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云缺,人家正悠哉悠哉的品着茶,一副慵懒模样。 “你知道?”花不谢道。 “当然知道。”云缺道。 “硝石到底从何处而来?”花不谢追问。 云缺故作惊讶的道: “连我们刑部的饭桶都知道的事,司天监的办案高手,难道会不知道?” 云缺此时的模样,让花不谢咬牙切齿,气得脸色发青,偏偏又发作不得。 人家知道重要线索,翻脸的话,她根本不知从何再查起。 忍了忍怒气,花不谢冷声道: “怎样你才肯说!” 云缺倚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道:“晚饭吃点好的,明天的饭钱你也得出。” “可以!”花不谢答应道。 “其实简单得很,你只要想一想硝石从何而来,就知道真相了。”云缺道。 “硝石,从何而来?”花不谢疑惑道。 云缺愣了愣。 合着这位不仅没见过硝石,连硝石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还以为司天监的高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呢,原来是个棒槌,云缺腹诽了一句。 “硝石矿,红莲教手里肯定有至少一座硝石矿,或是他们发现开采,或是从别人手里买的,既然别的线索没有,不妨从硝石矿入手。”云缺道出真正的线索。 花不谢眼睛一亮,狠狠一拍桌子,道: “原来如此!我们立刻调查大晋之内的所有硝石矿!” 惊喜之余,花不谢未曾发现自己的语气都变了,我们二字,把云缺当做了真正的同僚。 之前她根本没想着云缺会有什么用,调遣云缺,纯粹是为了报复而已。 有了新的线索,花不谢觉得轻松很多,胃口也有了,闷头吃饭,很快把饭菜吃光。 看着对方不那么讲究的吃饭模样,云缺终于发现花不谢一个优点。 这家伙不挑食,剩饭剩菜照吃不误。 吃完饭,两人决定返回皇城。 调查硝石矿不难,去工部即可。 工部管辖大晋之内的土地、田产与各类资源,矿山也在其管辖之内。 矿山归属朝廷所有,但朝廷未必会全部开采,有些矿山会出售给商贾。 无论朝廷自己开采还是出售,矿山这种东西必定会记录在册。 到时候只要详查最近频繁开采的硝石矿,就有可能是红莲教的产业,顺藤摸瓜,也许能将红莲教重创。 “红莲教既然做账混淆视线,说明那处矿山一定有人驻守,到时候给他们来个一锅端,让你们大师姐出马,肯定手到擒来。”云缺道。 “不必,红莲教的教主不会将一座矿山当做大本营。”花不谢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有备无患嘛,如果真遇到那个教主怎么办,你能打得过么。”云缺道。 “大师姐……”花不谢神色变幻了一下,道:“大师姐情况比较特殊,无法频繁出手,只能请她出面一次,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云缺听得愈发奇怪,道: “只能出手一次?怎么你们大师姐,用一次就坏了么?” 花不谢瞪了云缺一眼,道: “我知道说不过你,不过你别得意,敢当面对大师姐出言不逊,我保证你会后悔。” “呵,当面说算什么本事,我最拿手的就是背后损人。”云缺笑道。 花不谢无言以对。 她算看明白了,人家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主儿,跟这种人置气,最后能把自己气死。 城门处,两人再次看到了之前那个小女娃。 小女娃正坐在坍塌的城墙上,晃着小脚在发呆。 也不知吃没吃到饭。 花不谢轻声叹了口气,看到小女娃,她就觉得心情沉重。 旁边的云缺原本一副闲散模样,此刻忽然鼻翼动了动,眸光一冷。 云缺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此时是午后,暖和的阳光落在小女娃身上,给这个孤儿多添了几分温暖。 然而一片黑影,却突然将小女娃身上的阳光驱散。 小女娃坐着的城墙之外,出现了一颗狰狞的蛇首! 那蛇首遍布金色鳞片,比小女娃都要庞大数倍,张开的大口好似黑洞,无声无息的朝着小女娃吞下。 妖! 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的鸿雁城,居然出现了妖物的踪迹。 而刚刚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小女娃,将丧命于蛇口之下! 花不谢看到蛇妖的瞬间,豁然大惊,浑身法力运转,抬指点向蛇妖,口中快速喝道: “不昧不落,无绳自缚!” 呼!!! 一片狂涌的气息顺着花不谢指尖冲出,形成一条无形锁链,将蛇首牢牢缠住。 花不谢动用了儒家六品立命境的全力。 这一手隔空束缚类的法术,施展得又快又准,及时化解了小女娃被吞杀的危机。 在花不谢动用法术的同时,云缺身形掠出,直奔城墙。 花不谢的法术自然最快,将蛇首困住后,云缺才冲出一半距离。 但云缺没停,仍旧狂奔向城墙。 像极了想要救人结果被人家提前解除了危机,懊恼难堪又下不来台的模样。 见云缺的模样,花不谢暗自得意了一下。 毕竟她是六品儒修,境界上压着云缺一头,而武夫的战力又只能近身,离得远了只会无能狂怒。 花不谢这份小小的得意刚刚升起,就被城墙上探出的第二颗蛇首惊得消失殆尽! 在小女娃的另一侧,同样一颗遍布金色鳞片的巨大蛇首张开大嘴,朝着下方小小的身影吞去。 小女娃面朝着城里,看不到身后有东西,她还奇怪为何刚刚见过面的大哥哥,正朝她这边猛冲,速度快得吓人。 当蛇首即将吞下之际,云缺到了城墙下,一脚踏出,将城墙硬生生踩出一个豁口,两步便跃了上去,同时长刀出鞘,呼啸着横斩而出! 咔嚓!!! 从奔行,到跃起,再到最后的出刀,云缺这一连串的动作仿佛预演过多次,无比顺畅。 一刀之力,直接将硕大的蛇首斩断! 当妖蛇的鲜血如同雨水般洒落,小女娃终于发现来自身后的凶险。 望着掉落城墙外的庞然大物,小女娃惊呆在原地。 云缺落在城墙后,再出了一刀,将那头被花不谢以法力缠住的蛇首斩断。 嗡!! 刀锋一震,其上的蛇血散落。 长刀归鞘。 城墙上,云缺一身黑衣,傲然而立! 云缺用的只是毒牙刀而已,杀一头同阶妖兽,用不着动用妖刀。 直至此刻,花不谢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低语道: “七阶妖兽,双首金鳞蟒……” 刚才情况危急,她只顾着救人,一时没看出妖物种类,这只七阶蛇妖有两颗蛇首! 望着云缺的身影,花不谢心里再没了任何得意,升起一阵后怕。 以她现在的境界,无绳自缚这种程度的法术,做不到接连催动,其中需要一定的间隔。 而这份间隔,足以让双首金鳞蟒吞杀掉小女娃。 花不谢现在才知道, 原来云缺闷头冲向城墙,是因为人家早就认出了双首金鳞蟒,早料到还有一颗蛇首会出现! 花不谢眸光晃动,在心里惊疑自语。 “好可怕的猎妖经验,他究竟杀过多少妖物!” 花不谢经常与妖物打交道,办的也全是与妖邪有关的诡案,以她对妖物的了解,远远超过旁人。 这也是身为司天监高手,引以为傲的地方。 但今天,花不谢的这份傲气,在云缺面前荡然无存。 斩杀掉双首金鳞蟒后,云缺微微皱着眉,望向城外。 大晋有妖邪不假,但多在偏远之地,像天祈城鸿雁城这种大城重镇,附近很难看到妖物。 花不谢急匆匆登上城墙,查看过小女娃并无伤势后,将其送到城下,并叮嘱别来城墙附近。 等小女娃踉跄着跑远,花不谢疑惑道: “双首金鳞蟒大多盘踞于丛林深处,不该轻易出现在城镇附近,究竟从何处来?” 云缺始终望向一个方位,沉声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双首金鳞蟒,而且还有不少。” “什么地方?”花不谢惊讶道。 “妖山。”云缺目光冷冽的道。 妖山里的双首金鳞蟒,云缺不止见过一条,只是当时没空猎杀而已。 而鸿雁城距离妖山并不算多远。 妖山的所在地,就在天祈城与鸿雁城之间。 “妖山……不可能!妖山有学宫的大阵,不该有妖物逃脱。”花不谢惊疑不定的道。 “回去的时候,顺路瞧瞧就知道了。” 云缺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无根据,说完后跳下城墙,拔出剔骨用的短刀,开始剥蛇皮。 双首金鳞蟒别的地方不值钱,但皮可值钱! 其上的金色鳞片是炼制防御甲胄的材料。 花不谢内心焦急,如果妖山当真逃出妖兽,那可不是小事。 妖山里的妖物成千上万,逃出来的话,又是一场浩劫。 尤其像鸿雁城这种刚刚经历劫难的地方,伏妖大阵彻底被毁,百姓连吃饭都成问题,再来妖物,便是雪上加霜。 “不能耽搁了,必须尽快去妖山查看,否则的话……” 一句话还没说完,花不谢变得目瞪口呆。 蛇皮,剥完了! “太快了吧……” 花不谢茫然的呢喃着,看云缺的眼神好像在看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那双首金鳞蟒十丈长短,水缸粗细,片刻而已,整条蛇皮完整剥离。 花不谢现在觉得云缺以前肯定是个捕蛇人,专门以抓蛇卖蛇为生,否则怎么剥皮这么快? 将蛇皮装在黑布袋子里,云缺道: “走吧,我完事了。” 花不谢回过神儿来,正要祭出毛笔法器,忽然东侧的天边出现一道细小白线。 那白线看似慢悠悠,转瞬即至,到了近前,竟是一只小巧的白色纸鹤。 看到纸鹤,花不谢神色一变,抬手将其接住。 纸鹤落在手心后,如同白雪般融化,并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 声音低沉,但十分特殊,是个公鸭嗓。 “璇玉郡主已死,邵武国边军异动,速速禀报师尊。” 声音很快消失。 “谁传来的消息?”云缺好奇的问道。 “二师兄。”花不谢神色凝重的道:“邵武国出事了!” 第160章 我成了猴 妖山镇。 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小镇,今天死一般的宁静。 镇上的商户全部大门紧闭,街上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住在镇子里的人们,此时全部躲在家中,大气不敢喘,瑟瑟发抖。 空旷的长街上,一头三眼妖狼缓慢走过,狼眼赤红,嘴角残留着大片血迹,獠牙之间还塞着碎肉。 妖狼停在一处酒楼门口,仰起头,嗅了嗅二楼一处紧闭的窗口。 窗内,一座客人被吓得体若筛糠,面无人色,从窗户缝隙能清晰看到妖狼血红的眼睛。 狼妖可能吃饱了,对酒楼里的食客不感兴趣,闻了闻便离开。 空旷的小镇里,遍布着十几头恐怖的妖物,三眼妖狼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双首巨蟒,獠牙如刀的庞大猪妖,时而能听到惨叫声在小镇里响起。 平日里,作为观光妖山最佳之地的妖山镇,今天成了妖物泛滥的绝险之地! 妖狼离开后,酒楼里的客人好不容易才从桌子底下爬起来。 这些人都有官身。 为首之人是个瘦高的中年人,此人正是礼部侍郎,牛大空,在别吉面圣那天,找云缺麻烦的那位。 陪在牛大空旁边的两人,一个五大三粗,另一个长着一双小脚,正是刚刚升迁不久的马庸和牛不才。 马庸满头冷汗,颤抖的小声道: “早听说妖山镇能观妖,怎么连街上都有?该不会是假的吧?” 牛不才脸色苍白的道:“三叔,皇城这边的景致,都这么惊人吗?” 牛不才的三叔,正是牛大空,两人是亲叔侄,牛不才和马庸的官职能升得这么快,正是牛大空这位礼部侍郎的功劳。 马庸和牛不才上任后,照例打点上下,不出一月便与同僚混熟,这几日休沐,两人听说妖山镇能观妖,于是请牛大空一同来妖山镇玩乐一天。 结果刚来镇上,还没等菜上齐呢,居然有妖物出现在小镇。 牛大空两只手不停的颤抖,低声道: “那是真、真妖!我今天倒霉透顶,跟你们两个混球来什么妖山镇!这下回不去了,非得被妖物吞掉不可!” 马庸和牛不才本来怀着一丝希望,以为妖山镇里的妖物是假的,或者是驯服的妖物用来表演,结果一听牛大空此言,两人吓得瘫倒下去。 原本是来观赏妖物,看个新鲜,结果到了才发现,自己是被观赏的那个! “完了,完了,小命要交代……”马庸绝望道。 “本想去猴山看个猴,结果我成了猴……”牛不才泪如雨下。 整个妖山镇都笼罩在绝望当中。 活着的百姓提心吊胆,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吞杀。 但也有不在乎的。 一处空荡荡的包子铺里,坐着个魁梧的壮汉,此人带着硕大的斗笠,斗笠边缘垂下黑纱,遮蔽了容貌。 别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吭声,这位就坐在路边,将刚刚蒸好没人敢吃的包子往自己面前一摆,一口一个,大吃特吃。 吃包子的响动,很快引来了三眼妖狼。 妖狼停步在包子铺附近,龇起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吼声。 壮汉理都没理,自顾自的吃着包子。 吃完了一屉包子后,妖狼还在旁边吼。 壮汉听得不耐烦,将蒸屉扔了出去,砸在妖狼头上。 “滚开!要吃去别地儿找去!” 壮汉骂骂咧咧,把剩下的几屉包子全拿了过来。 妖狼被砸后,没敢上前,缓缓后退。 包子铺里,壮汉嫌一个一个的吃包子太慢,将面纱卷起来,往大嘴里倒包子。 面纱下,不是人脸,而是一颗狰狞的虎头! 上百个拳头大的包子,几口吃光。 整个妖山镇,除了这处包子铺有动静之外,其余的地方静如死域。 在这片死寂之地,忽然响起一声娃娃的啼哭。 哇! 婴孩的啼哭,仿佛一条引线,扯动了小镇里十余头妖物的目光。 一户人家内,刚刚生产完没几天的年轻女人,目光惊恐的望着怀里的婴孩,一时不知所措。 她的男人被婴孩啼哭吓得一哆嗦,急忙催促道: “快!快给他吃!” 女人恍然大悟,急忙解开上衣,想要喂孩子。 可越是着急,扣子越解不开。 当婴孩发出第二声啼哭之际,屋顶传来闷响,轰隆一声直接被掀开! 一头白毛巨猿出现在一家人头顶,硕大的眼珠盯住了屋子里的血食。 外面的院子里,传来其他妖物的低吼,这户人家被一群妖物团团围住。 年轻的夫妻面如死灰。 女人虽然解开了扣子,却为时已晚,她紧紧搂住婴孩,等待着即将来临的劫难。 男人挡在妻子面前,护着妻儿,闭眼等死。 白毛巨猿的长爪从屋顶探来,抓向屋子里的一家三口。 就在这时,一支巨型毛笔破空而来! 花不谢神色凝重,周身法力鼓荡,口中念念有词: “夫兵革者,以诛暴乱,威四夷……斧钺之诛!” 随着花不谢的施法,一柄数丈大小的巨斧凭空而现,呼啸着斩在白毛巨猿肩头,将其伸向屋中的手臂斩断! 大片的鲜血迸溅,巨猿哀嚎着跌倒。 六品立命境儒修施展的法术,威力惊人不说,距离极远,能攻击到百丈外的目标。 尤其施法过程赏心悦目,文气十足,加上那段玄奥的咒言,简直如同一位风度翩翩的先生,捧着书本在授课,随手一点,便教训了淘气的学生。 若是女子儒修施展出来,浑厚的文气中更多了几分飒爽。 儒修作战,如信手拈来般顺畅自如,给人一种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自信感觉,仿佛在学问之下,无论妖魔还是鬼怪,都将无路可逃。 反观武夫作战,一个词即可概括。 血腥惨烈! 在花不谢出手的同时,云缺跳下飞行法器,落在院子当中,手中黑刀爆发出漫天刀光,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花不谢的诛妖手段,轻巧灵动,威力绝伦。 云缺的斩妖手段,跟菜市场卖肉的屠夫基本一样。 就一个字,砍! 不是你咬死我,就是我砍死你。 简单粗暴。 花不谢一击重创了白毛巨猿后,再次催动那柄法力幻化的巨斧,轰鸣三次之后,终于将白毛巨猿彻底斩杀。 这份法术动用了不少法力,花不谢深吸一口气,想去协助云缺。 结果一回头,花不谢目光一滞。 院子里满地的残肢断骸,十几头妖物,看不到一具完整尸体,硕大的兽首滚了满地。 屠夫…… 花不谢在心里下意识的升起一个字眼,她降下飞行法器,落在屋内。 看了看一家三口,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 云缺这时也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刀,看起来要多凶悍有多凶悍。 年轻的夫妻尚未从震惊中恢复,直勾勾盯着两人,说不出话来。 婴孩不知道危险,只知道饥饿,再次啼哭起来。 云缺看了看小婴孩,又瞄了眼婴孩嘴边的饱腹之物,咽了下口水,道: “孩子饿了,赶紧吃吧。” 年轻女人恍然大悟,急忙开始喂孩子,男人则跪倒在地,连连拜谢。 花不谢什么也没说,眼皮开始微微跳动,额头蹦起了几条青筋。 这种局面她经常遇到。 每次司天监侦办妖邪相关的诡案,当事者都会千恩万谢。 被人拜谢,花不谢早已习惯了。 但她不习惯,更无法忍受的是,人家年轻的母亲喂孩子,她的同僚在旁边咽口水。 等走出院子,花不谢冷冷瞥了眼云缺,道: “你也饿了吧。” “还行,有点小饿。”云缺道。 “饿的话,你不妨去跟那孩子一起吃点,你刚救了她们一家人的命,人家应该不会拒绝。”花不谢语气揶揄的道。 花不谢以为如此鄙夷之言,云缺听完肯定会气得抓狂。 结果云缺听完,大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嘀咕道: “不是很饿,倒是有点渴了,关键我胃口大,等我喝完,那孩子就得饿肚子,要不我少喝两口也行……” 这下换成花不谢抓狂了,气得脸色发白,怒道: “不知廉耻!我始终觉得人的脸皮是有限度的,你简直没有脸皮可言!你的脸皮呢?” 云缺呵呵一笑,回敬道: “我觉得天下的娃娃生来就该有饭吃,但你生的娃娃够呛,你的行头呢?” 说着还肆无忌惮的瞄了花不谢心口处一眼。 花不谢愣住了。 她麻木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心口,随后额头青筋暴起。 “信不信我杀了你!” “谁怕谁啊!来呀!” 刚刚逃过一劫的妖山镇,险些又发生一场大战。 花不谢用尽所有力气才压制住怒火,冷哼一声。 云缺抱着肩膀抬头看天,不以为意。 跟他玩口舌之争,那是班门弄斧,阎王爷门前骂小鬼儿,好大的胆子。 鼻翼微微动了动,云缺目光忽然一沉。 “还有一头!” 说罢提刀出了院子。 花不谢紧跟着走了出去,不等她动用感知寻找最后的妖物,看到云缺直奔不远处的一间包子铺。 到了门口,云缺一步跃起,一刀斩下! 刀未至,刀气先到了,直接将铺子轻易切开。 说是铺子,其实就是个简易的棚屋,木头搭建。 棚子裂开后,现出坐在里面的一名壮汉,头戴斗笠,罩着面纱。 云缺这一刀呼啸而落,带着一股凛冽的风啸。 呼!! 刀锋斩下的瞬间,那壮汉惊呼而起。 “别别别!是我啊!” 说着将斗笠一摘,现出一颗硕大的虎头。 长刀堪堪停在虎头上方。 云缺看清对方后,惊奇道: “萍山君?你怎么在这!” 第161章 凶人 萍山君正吃饱喝足,打算在包子铺消消食,结果突然斩来一刀,吓得它脑袋上的虎毛根根炸立。 看到是云缺,急忙大喊。 萍山君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体,让开黑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云缺的刀,它算怕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附近养伤,刚好一些,看到有妖物来镇子里横行,我寻思着也来找点吃的。” 道出经历后,萍山君急忙加了句:“我没吃人啊!就来吃点包子,我还没蠢到在皇城旁边吃人的地步。” 萍山君的灵智比其他同阶妖兽高得多,它修炼多年,心智这一块其实是最大的优势。 “你没死就好,难怪当时没发现你们的尸体。” 云缺收起刀,神色古怪的道:“你和瞎子他们是不是串通好了,一起装死啊,害得我以为你们全咽气了。” “没有没有!我是实在打不过红莲教那家伙了,没办法,只好躺下歇会儿。”萍山君硬气道。 能把装死说成躺下歇会儿,这位也是个人才。 花不谢在旁边冷着脸,敌意十足的盯着萍山君,冷声道: “虎妖化形,此妖必定为祸多年,尽快铲除!” 萍山君一听顿时不干了,骂道:“你她娘是谁呀!老子一没害人,二没为祸,我来吃个包子都不行吗!管到本王头上来了,你算老几!” 云缺忍着笑,介绍道:“这位是司天监的高手,监正四弟子。” “司天监算个……” 萍山君话说了半句,立刻神色大变,转身就跑。 司天监啊! 大晋专门查办妖邪诡案的特殊机构,里面全是捉妖的高手,它一介七阶虎妖而已,在司天监面前跟只蚂蚁差不多。 云缺一把抓住萍山君,道: “跑什么,你有皇帝御赐的行妖令,去司天监门口睡大觉也没人敢管你。” 萍山君一听大喜,道:“真的!郡主把行妖令求下来了?” 行妖令始终在云缺身上带着,此时拿出来交给萍山君。 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好几遍,萍山君终于安心了,硕大的虎头眯着眼睛,现出一种满足的神态,好像手里捧着的不是一块令牌,而是一头妖娆的母老虎。 “终于……我萍山君也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天下了!哈哈哈!” 萍山君狂笑不止,发泄着这些天来的憋屈。 它被宏河伤得不轻,命都差点没了,养伤养了一个多月,还没好利索。 每次回想起护送郡主的经历,萍山君都郁闷不已,觉得被云缺和牧青瑶耍了,人家卸磨杀驴。 但它不敢去找两人算账。 一个是知远县所有妖物闻风丧胆的猎妖人,一个是阜南王之女灵芸郡主,哪个它都惹不起。 如今得到行妖令,萍山君哪能不高兴,对云缺和牧青瑶的怨气随之烟消云散。 花不谢微微诧异。 行妖令她见过,深知这种专门颁发给妖族的令牌在大晋十分少见。 “这虎妖,什么来头。”花不谢低声问道。 “我邻居,跟我一起护送灵芸郡主来的皇城。”云缺道。 “与妖为邻,你的来历果然可疑,我早晚会去查个清楚!”花不谢冷冷道。 “随便查,花大人最好把我从小到大吃过几顿饭,拉过几次屎也查个一清二楚。”云缺道。 “哼!”花不谢冷哼。 “呵。”云缺冷笑。 等萍山君笑够了,云缺问了问妖物的由来。 萍山君指了指远处的妖山,道:“从那边来的,肯定没错!” “妖山!”花不谢惊疑道。 “难道妖山的法阵出问题了?”云缺皱起眉,道:“去看看。” 两人一妖,走向镇外。 镇子里的百姓发现有人将妖物猎杀,一些胆大的纷纷走出家门,查看状况。 云缺走到一间酒楼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呼声。 “云大人!真是云大人!” “云大人来救我们了!” 抬头一看,马庸和牛不才正在窗口欢呼雀跃,好像两个死囚得知了皇帝大赦天下一样。 马庸和牛不才跑下楼,各自抓着云缺的一只手,大拍马屁。 那奉承之言,听得云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听得旁边的花不谢直想吐。 很快云缺看到牛大空从酒楼里哆哆嗦嗦的走了出来。 “牛大人?”云缺道。 “是我是我!呵呵云大人威武不凡!斩妖如切菜,实在让人敬佩啊!” 牛大空说完又朝着花不谢拱手道:“花大人的英姿更加令人佩服!二位大人救了小镇百姓,实乃大功一件,我这就回城,亲自给二位向陛下请功!” 说完这位要开溜。 云缺甩开马庸和牛不才,一把抓住牛大空,笑道: “功劳不急,牛大人身为礼部侍郎,自然该为陛下鞠躬尽瘁,这次妖山大劫,牛大人得出力才行,跟我们走吧,一起去查看妖山的情况。” 不容分说,云缺抓着牛大空走出小镇。 牛大空吓得腿肚子都哆嗦,没办法,只能跟着。 马庸和牛不才更不敢走,云缺的官不大,可旁边那位是司天监的大人,他们俩连开溜的勇气都没有。 出了镇子,就是妖山。 花不谢精通阵道,开始查看法阵。 “你对这边很熟么,确定妖物是从妖山里跑出来的?”云缺问了问萍山君。 “熟得很!最近我经常来镇子里找点吃的,这里的人挺有钱的,装乞丐都有人给饭吃。” 萍山君兴致勃勃的讲道:“几天前我还来过一次,那次差点把我吓死!上万修行者齐聚一堂,我还以为是来追杀我呢,后来才知道是天祈学宫的什么试炼。” 原来妖山试炼当天,萍山君就在妖山镇里。 云缺都能想象到萍山君当时的模样,肯定吓得路都不会走了。 很快花不谢查清原因。 “法阵出现漏洞,就在出口处!” 云缺对阵法不熟悉,道:“多大范围?” “大致三丈左右,足够妖山里的妖物通行。”花不谢声音沉重的道。 一听这么大的豁口,牛大空的脸色立刻吓得惨白如纸,浑身哆嗦得更厉害了。 “三丈啊……”云缺大致衡量了一下,确定豁口位置。 “这下麻烦了,二师兄传回的消息至关重要,必须尽快送回去。”花不谢蹙眉道。 “花大人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云缺语气平淡的道:“别忘了去一趟学宫,把妖山的消息告知大祭酒。” “你一个人?”花不谢惊奇起来。 “是啊,有问题吗。”云缺道。 “妖山里的妖物数之不尽,你觉得一个七品武夫,能挡得住么?”花不谢冷声道。 话音刚落,对面的丛林里出现一群大小不一的身影,全是妖物,足有数百近千头之多! 这些妖物察觉到法阵的薄弱点出现,纷纷汇聚而来。 还有更多的妖物正在往这边移动,从远处林间的树木晃动即可判断。 云缺呵了一声,提刀在手,昂然道: “既然刑部都是饭桶,今天就叫花大人见识见识,刑部的饭桶,是如何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 云缺将毒牙刀横在身前,突然松手,一拳砸在刀柄上。 刀体尚未掉落,便被一拳之力砸得旋转起来,在云缺面前好似个风车一般,一时无法掉落。 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最耗费功夫,劲道的拿捏至关重要。 花不谢冷哼了一声,对云缺施展的花哨功夫嗤之以鼻。 一个武夫,一把刀,就想挡住妖山里成千上万的妖物,在花不谢看来绝对没有可能! 她觉得云缺不过是在吹牛而已。 黑刀转动之际,云缺目光一凝,周身煞气暴起! 猎妖十余年所积累的煞气,如同巍峨高山般浮现而出,尽管无形,但花不谢却能清晰的感知到,她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的连退了三步,神色中充满震撼。 这如山的煞气,在花不谢看来简直如同凶焰一般,正在云缺身上熊熊燃烧! 煞气这种气息,不算罕见,花不谢见过多次。 在边军悍卒的身上,在久经沙场的将军身上,在争强斗狠的江湖人身上,在皇帝身上,甚至在一些常年宰杀家畜的屠夫身上。 煞气不罕见,罕见的是,一个人居然能聚集出如山般浑厚恐怖的煞气! 花不谢在心里判断,云缺身上的煞气程度,至少诛杀上万生灵才有机会形成! 望着云缺一身黑衣的背影,花不谢此刻的心里泛起了一个词汇。 凶人! 唯有大凶之人,才能积累出如此狂暴的煞气! 在花不谢震惊之际,云缺探出单手。 嘭!! 一把握住了旋转中的长刀,刀尖朝下,咔嚓一声切进地面。 黑刀旋转,并非为了好看,而是在用旋转的方式汇聚着云缺身上的煞气。 扎在地面的毒牙刀,已经携带上大量煞气,冷冰冰,莫名凶悍。 随后吩咐牛不才去附近搬来把椅子,云缺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看猴子一样看着丛林里冒出来的一群妖兽。 令花不谢牛大空等人再次震惊的局面出现。 丛林里出现的上千头妖兽,竟纷纷迟疑不前,明明出口就在眼前,却没有一头妖物敢走向妖山外半步! 随着妖物汇聚的越来越多,一些弱小的妖兽开始缓缓后退,躲进了丛林。 花不谢能明显看出那些妖兽眼里的惧意,妖山里的群妖,在惧怕着云缺的那把黑刀! 仿佛在出口之外,隐藏着妖物畏惧的天敌! 一把毒牙刀,在此刻变成了封死大门的门栓,将妖山唯一的出口牢牢封锁。 一刀,慑万妖! 第162章 今天挖沟 花不谢平复下心绪后,看向云缺的目光多了几分忌惮。 能用一把刀,就将妖山封死的狠人,绝非七品武夫那么简单。 花不谢对云缺已经另眼相看,将云缺视为与自己同阶的强者,而非低一个境界的七品武者。 花不谢不再停留,带着满心震撼催动毛笔法器,快速飞往皇城。 等其走后,云缺呵呵一笑。 其实他用来震慑妖山众妖的手段,简单极了。 就是毒牙刀而已。 毒牙刀以白玉蜘蛛的獠牙炼制,除了携带剧毒之外,还带有六阶巅峰妖兽的气息。 而白玉蜘蛛又是妖山之王,整片妖山里的所有妖物,无不对其忌惮万分。 单凭蜘蛛獠牙的气息,就能震慑群妖,为了稳妥起见,云缺加了点自己的煞气在毒牙刀上。 牛大空哆嗦了半晌,见眼前的群妖不敢过来,他稳了稳心神,强撑笑脸声音颤抖的道: “云大人真乃神人也!困万妖于妖山之内,护一方百姓平安,这绝对是大功一件呐!陛下得知,定会重重嘉奖,用不了几年,云大人的官职肯定在我之上。” “牛大人客气了,小手段而已,不值一提。”云缺笑道。 马庸和牛不才听得直咧嘴,一个劲挑大拇指。 这还叫小手段! 那大手段还不得把天给捅个窟窿! 萍山君席地而坐,望着妖山里一群形态各异的妖物发呆,虎眼中流露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进去抓两只出来烤了。”云缺道。 “饱了饱了!”萍山君连连摆手道:“我可不进去,听说山里有一头六阶巅峰的蜘蛛妖,我怕进去了,没命出来。” “你说白玉蜘蛛啊,放心吧,被人宰了。”云缺道。 “宰了?六阶巅峰的虫妖,我看到肯定玩命跑!那些虫子凶得很!是不是有五品强者进山宰的?”萍山君惊讶道。 “一位七品境界的学子。”云缺道。 “不可能吧!世上哪有七品修行者斩杀六阶巅峰虫妖的情况!绝对不可能!”萍山君晃着硕大的虎头。 “怎么不可能,我宰的。”云缺道。 “你?那没事了。”萍山君的惊奇神色顿时消失。 在它看来,别人越阶杀敌绝对不可能,即便做到也会两败俱伤,耗费巨大的代价。 但放在云缺身上,就成了平常事。 根本不稀奇。 “你最近要是没什么事可做,去鸿雁城住一阵子,经常在街上逛一逛,反正你有行妖令,没人会抓你。”云缺建议道。 “鸿雁城啊,听说前阵子被毁大半,到处废墟,我去那边做啥?”萍山君疑惑道。 “立功啊,现成的功劳摆在面前,你要善于发现才行。” 云缺知道萍山君肯定听不懂,耐心的讲解道: “鸿雁城的伏妖阵已经被毁,城墙也没了,附近的妖物经常在城里出没,趁着城墙没修好之前,你去充当守护者,发现妖物吼两声将其吓跑,做做样子,等人们都知道你萍山君的大名,肯定会传到皇帝耳朵里,护卫一城之地的功劳,这不就到手了么。” 萍山君听完,虎眼发亮道: “高!实在是高!哈哈这法子靠谱,我这就去鸿雁城落脚,寻常小妖敢来,就当本王的饭菜了!” 云缺的提议,是在利用萍山君的虎威。 反正这家伙有了行妖令,肯定要融入人族当中,去哪住都一样。 鸿雁城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 妖山虽然被封,但之前究竟逃出去多少妖兽,没人知道。 有了萍山君这头七阶虎妖坐镇,至少鸿雁城的百姓能安全一些。 萍山君一想起被皇帝封赏就心痒难耐,等不急了,与云缺告辞,现出虎身奔向鸿雁城,那枚行妖令就挂在脖子上。 牛不才看着硕大的虎妖狂奔而去的背影,咧嘴嘀咕: “它这模样进鸿雁城,没准先吓死几个。”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几人面前的空气出现震荡,流光一闪,现出两道身影。 一个是黑着脸的宋道理,另一个则是大祭酒秦蒙。 云缺起身见过大祭酒,牛大空更不敢坐着了,急忙上前拜见。 天祈学宫大祭酒的身份,独一无二,皇帝见了都得执弟子礼。 秦蒙没看妖山,而是先问了问妖山镇的伤亡情况,得知云缺赶来的及时,死伤不算太多后,缓缓点了点头。 秦蒙随后望向牛大空,道: “回去告诉皇帝,妖山之地,无需他担忧,我学宫会负全责。” 牛大空连忙称好,带着马庸和牛不才匆匆离开,赶回皇城。 估计这三位下半辈子也不敢再来妖山镇了。 宋道理很快查清法阵,黑着脸道: “只有出口位置被破开,用了很巧妙的手段,此人的修为不会低于六品,有人想要借我学宫之手,制造混乱。” 秦蒙沉吟了稍许,道: “从今日起,派人驻守妖山,天下风起云涌,学宫自当巍然不动。” “是。”宋道理拱手道。 大祭酒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不管什么人要借用妖山里的妖物作乱,哪怕大晋改朝换代,与学宫也无关。 但妖山里的妖物逃出伤人,天祈学宫难辞其咎,除非毁掉妖山里的所有妖物,否则只能加强监管。 秦蒙让宋道理派人去妖山镇清点伤亡情况,一切赔偿与抚恤均由学宫负责。 “是我的疏忽,本以为学宫二字足以震慑天下,妖山之地并未有人坐镇,人心险恶啊。”秦蒙自责的叹息一声,望向云缺道:“这次,多亏你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学生分内之事。”云缺谦虚道。 “这次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何时偿还,你自己决定。”秦蒙微笑道。 云缺心中大喜。 大祭酒的人情,比其他好处可珍贵得多! 云缺已经决定,这份人情要用在自己冲击更高境界的关键时刻。 不求别的,只要大祭酒能指点一二,就是无价的好处! “学生记住了,以后肯定找大祭酒还人情。”云缺道。 “修武之人,就该口无遮拦,直来直往,心里的一口气始终要平,气不平,何以平天下。”秦蒙微笑道。 看似赞许之言,云缺听得心神大震,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大祭酒是在指点自己武道的真谛!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像大开大合的拳法,最忌讳拐弯抹角,直来直往才能让威力最大。 云缺再次躬身一礼,谢过大祭酒的指点。 随后云缺犹豫了一下,道: “大祭酒可知破坏妖山法阵的人,是什么来头。” “不知,但我知道对方与学宫应该并无仇怨,妖山,被当做工具罢了。”秦蒙道。 “学生觉得破坏法阵的人与炸毁鸿雁城的人,是一伙的,也就是红莲教。” 云缺分析道:“鸿雁城刚刚经历一场劫难,百姓伤亡惨重,伏妖阵被毁,城墙坍塌,守军的兵力也不足,正好是妖邪泛滥的机会,而鸿雁城附近的妖山,就成了最佳的放妖之地。” 秦蒙仔细的听着,微微点头,道: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让学宫插手大晋与红莲教之间的恩怨,可惜,学宫是世外之地,只求学问,不理恩怨。” 云缺笑着挠了挠头,自己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过大祭酒。 “学生有个疑问,妖山,算不算学宫之地?”云缺道。 “算。”秦蒙笃定道。 “妖山里死掉的三十九名学子,若不是妖物所杀,而是死于歹人之手,学宫管不管呢?”云缺又问。 “管。”秦蒙毫不犹疑的道。 “学生认为,死去的三十九名学子,不是妖物杀的,而是人,因为那三十九人有个共同点,他们家里全是当官的,世上恐怕没有什么妖物,专门喜欢猎杀官宦子弟。”云缺将这份消息说了出来。 秦蒙的长眉明显皱起,沉默不语。 宋道理在旁边惊疑道:“此话当真?” “半点不假,我当时与学正一同处置尸体,来收尸的人我大多认得,都在当朝为官,回去后我特意查了查,死去的学子们家里,至少有一位家人是大晋的官员。”云缺道。 “妖山,乃学宫之地,学子,乃学宫之魂。” 秦蒙的声音略微沉重,对宋道理道:“妖山血案若当真是人为,你来负责找那凶手讨还血债,我学宫不问世事,但不代表学宫学子可以任人屠戮。” 宋道理拱手领命。 直至,云缺又多了一份后手。 如果妖山血案的凶手也是红莲教的人,那么云缺就能搬出宋道理来对付强敌。 重新修复法阵后,学宫派遣一位学正住在妖山镇,看管妖山。 此间事了,云缺返回皇城。 走进刑部,一眼看到花不谢正坐在大厅里喝茶。 云缺问了问邵武国那边的事,得知消息已经由司天监禀报给皇帝,皇帝下旨,命天门关守军加强戒备。 听到加强戒备四个字,云缺就知道殷子受没太在乎璇玉郡主之死,认为邵武国不会因为个郡主而刀兵相见。 云缺不在关注此事,又不是他的晋国,皇帝都不急,他更无所谓。 云缺倒是对那位司天监二师兄很好奇,旁敲侧击了一番,花不谢嘴严得很,什么消息也不肯多说。 随后两人去了趟工部,将大晋之内所有硝石矿的位置调了出来,司天监派人逐个暗查。 以司天监的速度,用不了一两天即可传回消息。 晚上,花不谢很守信用,请云缺吃饭。 花不谢这个人对承诺看得极重,既然答应了晚饭她掏钱,她肯定做到,并且大方得很,让云缺想吃什么随便选。 云缺很贴心的选择了吃包子。 花不谢起初心情还不错,吃包子用不了多少钱,就算云缺再能吃,百十来个也够了。 百个包子才多少钱。 当来到天祈城最大的包子铺,云缺一开口就要了一百个唐僧馅包子后,花不谢的好心情彻底消失,整个吃饭的过程面无表情,并且咬牙切齿。 等吃完饭,花不谢一语不发,付了钱后甩袖而去。 云缺打着饱嗝,拍着肚皮。 可算找到冤大头了! 一个唐僧馅的包子一两银子,云缺这顿饭直接吃了花不谢一百两! 第二天,花不谢再次出现在刑部,带来了最新消息。 司天监暗查的所有硝石矿当中,有一处最近开采得最为频繁,日夜不停,嫌疑最大。 云缺一听,立刻判断这处硝石矿肯定是红莲教的产业! 矿场这种地方,一旦被买下,无论出产多少矿石都是商贾自己的。 而白天开矿的价格,和晚上开矿的价格相差很大,除非急需某种矿石,否则矿场轻易不会日夜兼工。 花不谢决定即刻启程,将这处红莲教的窝点连根拔起! 云缺不想去。 这种危险的差事,交给司天监就够了,他可不想再来一次鸿雁城那种劫难。 可不去不行,花不谢又抬出圣旨,不仅云缺去,从刑部又调了百人,都是有修为的好手。 陈洲骅也没能幸免,被抓了壮丁。 司天监一方,花不谢带了十几人,当天出发,先抵达鸿雁城,然后改为乘船。 一天后,船舶靠岸。 那处硝石矿的所在地,距离河边不算太远。 找了个高处,云缺远远的望向矿场。 一座光秃秃的矮山,周围空荡荡一片空地,看不到半个矿工。 “不错,像个坟。” 云缺的赞叹,听得旁边众人毛骨悚然。 “现在就动手,免得夜长梦多!”陈洲骅摩拳擦掌的道。 一群刑部高手气势昂然,这次任务,如果顺利完成重创红莲教,刑部的名声也能好听一点。 最近几天刑部这些人都不想出门,经常有其他六部的人戏称刑部是饭部。 花不谢作为此次行动的首领,当机立断,决定立刻动手,闯进矿场查清真相。 云缺则拦住了花不谢。 “不急,明天再进去。”云缺道。 “那今天做什么?”花不谢疑惑道。 “今天挖沟。”云缺懒洋洋的道。 第163章 坟不错 花不谢与陈洲骅等人认为云缺所说的挖沟,是提前做好陷阱,防备红莲教的人逃走。 结果云缺当真是要挖条沟出来。 让一群刑部衙役从河岸边挖起,挖出一条二尺深,一尺多宽的沟渠,直通硝石矿。 刑部来的百余人全是武者,有修为在身,挖沟而已,用不着铁锹镐头,直接刀剑即可。 正常人是挖沟,这群武夫是切出来一条沟渠。 云缺特意吩咐,贴着河岸处留一丈位置别动,否则河水就被提前引出来了。 花不谢看懂了云缺的举动,道: “你想要引水灌满矿洞,以水攻之。” 陈洲骅挑起大拇指赞道:“云大人才智无双!咱们只挖沟就能淹死红莲教那群贼人,这招我小时候经常用,叫水淹蚂蚁洞!” 云缺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指着脚下一尺多宽的沟渠道: “二位觉得,矿洞里若有贼人的话,他们会老老实实等着自己被慢慢淹死么,这种尺寸的沟渠,灌溉田地都得好一阵子。” 花不谢与陈洲骅闻言恍然大悟。 沟渠并不大,引来的河水也无法如溃堤般汹涌而下,只能慢慢灌进去,矿洞里的人发现有水,难道不会跑出来么。 况且淹死红莲教的余孽用处不大,主要是挖出红莲教的老巢和教主才行,这处矿洞显然不可能是重要的地方。 “那挖沟有什么用呢?”陈洲骅挠头道。 “留个后手而已,也许用不上。” 云缺没去解释,转而朝花不谢问道:“如何才能阻止传送符或者传送法阵,最好能让传送类法术失灵。” “很难。”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道:“想要阻止传送,必须封锁周围空间或者天地灵气,唯有修为强大的高手,动用自身法力才有机会做到,或设置隔绝气息的大阵,否则无法阻止传送类法术。” “花大人会不会隔绝气息的法阵?”云缺问道。 “不算熟悉,但能布置。”花不谢道。 “那就好,劳烦花大人出把力,设一座法阵。”云缺道。 “布置在何处,有什么用?”花不谢道。 “把矿山封住,别让红莲教的家伙逃了。”云缺说明缘由。 随后花不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同时额头有青筋在微微跳动。 陈洲骅连忙帮着解释道: “范围太大了!封山大阵需要很多阵道高手同时协作才有可能布下,耗时耗力不说,需要大批价值不菲的布阵材料才行,绝非小工程啊。” “司天监,差钱么?”云缺道。 花不谢的眼角也开始跳了。 这就不是差钱的事儿,等运来足够的材料,再布置完成法阵,至少一两个月了,到时候别说防备贼人逃脱,估计贼人早已饿死在矿洞里。 “你怕的话,可以留在外面,司天监自可处理此地。” 花不谢说完一招手,就要带着司天监的十余人去矿洞。 “花大人一路顺风!等你死了我帮你收尸。”云缺道。 花不谢气得不走了,怒目而视,道: “我非死不可是么!” 云缺笑了笑,道:“别忘了鸿雁城是怎么被毁的,那堂主令狐豪狡诈多端,你觉得这处矿山,会不会有埋伏呢。” 花不谢沉默下来。 她想起了鸿雁城的废墟,想起了满目苍夷的惨烈,想起了小女娃孤零零的身影。 红莲教的手段,无法以卑鄙无耻来形容,只能用冷血无情来概括。 “司天监的调查速度极快,并未耽搁时间,红莲教未必能想到我们会这么快追查到这里。”花不谢沉声道。 “司天监擅长侦办妖邪作祟的诡案,但花大人别忘了,我们这次对付的,不是妖,而是人。”云缺目光渐冷,道:“人,比妖狡猾得多。” 花不谢无话可说。 妖物确实危险,但人心,更凶险。 陈洲骅好像想起了什么事,道: “咱们谨慎些没坏处,但布置大阵兴师动众,如果矿洞内有人,肯定会察觉到,其实我知道个法子能阻止传送。” “陈大人经验丰富,说来听听。”云缺道。 陈洲骅尴尬了一下,讲了段往事,道: “几年前我追踪一个杀人的凶犯,对方用传送符逃了两次,那家伙修为不高,没逃得太远,我再次追上之后,他第三次动用传送符,结果被我一脚踹进了茅房,之后只能束手就擒,无法再传送。” “茅房,能隔绝传送?”云缺新奇道。 “茅房应该够呛,确切的说,是茅坑,只要粪够多,估计什么传送手段都会失效。” 陈洲骅分析道:“粪这种东西,它是秽物啊!世上唯有秽物才能影响天地灵气,甚至隔绝法力,只要咱们将矿山上铺满屎尿,里面的人肯定逃不掉!” 花不谢听得瞠目结舌,有一种干呕的冲动。 刑部这帮人都是什么脑子? 果然被叫做饭部,不是吃就是拉! 更让花不谢惊悚的是,云缺听完竟觉得是个好办法,点头道: “有道理!以粪土封山,擒肮脏小贼,他们红莲教不是喜欢引君入瓮么,咱们就给他盖一间茅房!” “对!在红莲教头顶拉屎!我正好吃多了,一会儿我先来!”陈洲骅道。 “一起一起,我也要出恭。”云缺道。 花不谢痛苦的捂住了额头。 她觉得自己失算了,就不该征调刑部的人手。 果然天下武夫都是粗鄙之人,简直不可救药! 花不谢这辈子也无法想象与别人一起并排出恭的情景,她宁愿憋死! 女修士大多都有洁癖,加上儒家女修,更注重自身清洁,哪像一群武夫,不仅能大家一起喝酒一起上阵一起去青楼,还能一起蹲茅坑。 河段上游不远处正好有个小村镇,里面很多人家都养猪,云缺让刑部众人去村子里挑粪,往矿山上洒。 这么几人,拉几天都不够,想要以秽物阻止传送,必须更多的粪便才行。 忙活到第二天清晨,一切准备妥当。 云缺带着众人来到矿洞口,挥手示意留在河堤边的官差挖通沟渠。 随后云缺与陈洲骅当前冲进矿洞,一众刑部高手紧随其后。 花不谢站在洞口,抬头看了眼臭气熏天的山头,万般无奈之下,捏着鼻子走进矿洞。 一路行去,没看到任何矿工的身影。 矿洞两侧燃着火把,火光忽明忽暗,寂静阴森,宛如通往地府的隧道。 云缺沉默而行,眉峰微蹙。 司天监传来的调查结果,这处矿山昨天还在开工,等刑部的人刚一到,这里便人去楼空。 云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正被人牵着鼻子走。 刑部这边有点动作,红莲教仿佛就能提前察觉到一样。 从负易之死开始,到鸿雁城劫难,再到如今的硝石矿之行,云缺几乎能确定,刑部里肯定有红莲教的眼线! 到底是谁? 云缺想到了送给穹音修炼法门的鬼面人。 对方能出入天牢,极有可能拥有着明面上的身份,那鬼面人,有可能就在刑部任职。 “璇玉郡主怎么死的,有没有消息传回来。”云缺问了句。 “死因不清楚,身死的地点在天门关外,邵武国边关之下。”花不谢将近期得到的消息道出。 云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死于边关之外……既然逃出了大晋,她怎么会死呢?”云缺锁着眉峰,自语般说道:“又是一枚弃子。” 璇玉郡主死亡的地点太蹊跷。 已经离开了天门关,却死在自家大门前。 以云缺判断,璇玉郡主应该被人杀了,而凶手的目的,是要借璇玉郡主,挑起邵武国与晋国的大战! 推断到这里,云缺的脑子里蹦出了四个字。 乱世之象! 云缺已经能预感到动荡即将到来,可惜皇帝殷子受对邵武国边军异动并未太在意,只是吩咐天门关守军加强戒备而已。 昨天的大朝会,首辅周史伯曾经建议增兵天门关,以防万一。 殷子受同意出兵,但不去天门关,而是重建鸿雁城,并且加派了人手追查红莲教。 看得出红莲教已经成了皇帝的眼中钉,殷子受的心思是先安内,再攘外。 先排除红莲教在大晋内部的威胁,再去管边关之地。 皇帝的做法,也许没错,但云缺认为皇帝的心智不够用。 先安内再攘外,确实能稳固大晋,可如果敌人里应外合,双管齐下,甚至三面进攻呢? 你皇帝只顾头不顾腚了? 云缺对于江山大事,其实并不算多了解,是牧青瑶曾经的详细解说,让云缺得知了大晋看似繁华,实则四面楚歌的局面。 东有邵武国,南有草原蛮人,北面妖都虽然覆灭却仍有大量妖物滋生,西边的十万大山也未必那么安稳。 从红莲教的种种手段来看,云缺觉得草原那边恐怕也不消停,尤其刚刚成为皇妃的草原别吉,也许又是一步诡棋。 身后传来轻微的水流声,打断了云缺的思绪。 河水已经倒灌而来。 多想无益,又不是自己的江山,管他那么多呢。 云缺很快释然。 自己的目标只是红莲教,晋国皇位上坐的是殷子受也好,是邵武国的王侯也罢,哪怕坐个蛮子都与自己无关。 加快脚步,云缺与陈洲骅等人很快抵达矿洞最深处。 眼前出现一片空旷区域。 周围墙壁上是一圈火把,火光忽明忽暗,将这里映衬得好似一处邪异的祭坛。 中心处摆着一张大椅,坐着个昏暗的身影,背对着众人。 阴森的地底深处,大椅上的人影显得格外诡谲。 “呵呵呵呵……” 低沉的笑声响起:“饭桶,果然是饭桶,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都不懂,你们晋人,注定守不住这江山。” 随着森冷的声音,大椅缓缓转了过来。 昏暗的火光下,能看到椅子上坐着个四旬上下的男人,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客人。 此人留着很长的胡子,右眼皮上有道显眼的伤疤,目光阴鸷。 尽管光线不那么充足,云缺仍旧一眼认出了对方。 胡子,令狐豪! 陈洲骅也认出了对方,怒骂道: “好你个狗贼!杀害鸿雁城数十万百姓,你罪该万死!” 令狐豪冷笑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每一次改朝换代,注定会尸骨如山,区区百姓,蝼蚁罢了,算得了什么,你们还是想想自己为好,这座坟,可还满意?哈哈哈哈!” 一众刑部高手目眦欲裂,恨得咬牙切齿。 就是面前此人,害得侍郎大人现在还没苏醒,害得刑部数十名令史差点被一锅端掉! “满意,你挖的坟不错。” 云缺神色如常,看了看四周,点头赞许道:“埋你挺合适。” 第164章 人头送你 云缺的泰然自若,与其他刑部高手形成鲜明对比。 连花不谢都有些佩服云缺的定力。 仇家就在眼前,还能如此冷静,说明人家心智过人,有大将风范。 其实花不谢想错了。 屁的大将风范,云缺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后边的河水灌进来而已。 云缺的冷静,吸引了令狐豪的目光,他冷笑道: “我没有给自己挖坟的习惯,这里,是你们的坟墓!” 说着令狐豪就要起身,这时云缺忽然伸手示意对方别起来,道: “不用施礼,你坐着说话就好,毕竟你是这座坟的主人,我们是客人。” 令狐豪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稳稳坐了下去,冷笑道: “我说了,这是给你们挖的坟!” “别那么认真,谁的坟不是坟,都是埋人用的,你就算今天不死以后也得死,早晚用得到,对了,我认识个做墓碑的匠人,手艺不错,用不用介绍给你。”云缺道。 令狐豪的表情再次僵了一下,很快回复正常道: “好哇,价钱如何,合适的话,我多定做几块,给你也带一块墓碑。” 狡猾的令狐豪,已经看出了云缺在拖延时间,他没有点破,而是配合起来。 拖延时间,代表着有更多人马抵达,来的人越多,他越高兴,因为这里很快就会成为死地。 “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云缺兴致勃勃的与对方讨论起墓碑来,什么款式,什么材料,甚至墓碑上的字体都事无巨细的商讨起来。 听得陈洲骅与花不谢在旁边表情麻木,一众刑部高手瞠目结舌。 这是拼命来了,还是做生意来了? 众人心里犯嘀咕,又不敢打断云缺,只能在旁边听着。 最后与令狐豪商量好之后,云缺还很贴心的报上名号,特别叮嘱对方缺字是缺钱的缺,千万别刻错了。 令狐豪冷笑着点头答应,不着痕迹的瞄了眼众人身后。 见对方有些不耐,云缺笑容一收,沉声道: “还有件最重要的事,你们教主的墓碑,我亲自来定做,材料要用最贵的,坟我已经选好了,就埋在鸿雁城。” “只要你有能力杀掉教主,尸体随你埋。”令狐豪冷笑道:“不过墓碑用不着你准备,你连教主的名讳都不知道,碑上刻什么字呢。” “这点你不用担心,既然做碑,当然会提前刻好名字,你们教主看似神秘,其实她的底细早已人尽皆知,连我们天牢看门的狱卒都知道她姓甚名谁。”云缺道。 “吹牛也要有个限度才好,吹得太大,牛会被吹死。”令狐豪现出不屑之色,道:“教主的尊名,整个红莲教内没几人知道,你一个区区无名小辈,岂能得知。” “我要是说对了呢,你给点什么好处。”云缺道。 “人头送你,如何。”令狐豪道。 “人头有什么用,又不值钱,我要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云缺看似随意的说道,实际上用意颇深,他先定下了战利品的归属权。 “可以!说罢。”令狐豪带着戏虐的目光道。 “你们教主姓赵……”云缺道。 令狐豪随之冷笑起来。 “不对!姓钱?好像也不对,应该姓孙,再不就姓李!”云缺道。 “你不如把百家姓念一遍,肯定能念到教主的姓氏。”令狐豪冷冷道。 “最后猜一次!”云缺故作为难之态,沉吟良久道:“你们教主……姓楚!” 令狐豪表情不变,只是神色变得冷了许多,仍旧噙着淡淡的冷笑。 “对了吧!我就说肯定能猜中。”云缺得意道。 “名字呢,你不妨多猜几次,我有时间,等得起。”令狐豪冷声道。 “名字不用猜,肯定三个字,她叫……” 云缺勾起嘴角,声音森冷的道:“楚红莲!” 楚红莲三字一出,令狐豪冷静的神色中泛起一种惊疑。 尽管表情变化得极其微小,云缺还是从对方的眼底捕捉到了那份惊疑之色。 看似与对方一顿废话,其实云缺不仅在拖延时间,等待河水倒灌,他第二个目的,就是借用令狐豪这个红莲教的高层,验证一番自己之前的猜测。 至此,云缺已经能确定,红莲教主,就是七叔的那个红颜知己! 咔嚓! 令狐豪忽然按下大椅上暗藏的机关。 咯吱!咯吱! 机括转动的声音在矿洞内出现。 云缺目光一沉,望向高处的一圈火把。 这些火把原本斜着安置在墙壁上的铁环内,此刻竟纷纷朝下转动,贴向墙壁。 不仅深处的洞窟,通道里的所有火把,都在移动! “到此为止了,你们下地狱罢!” 令狐豪掐碎了左手里藏着的传送符箓,周身立刻闪烁起流光。 故技重施! 陈洲骅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头发沉。 上次在鸿雁城他就眼睁睁看着人家以传送符逃离,随后爆发了冲天烈焰,这次对方要走,肯定也给众人准备了同样的结局。 随着火把的移动,陈洲骅看到了每一个火把下方,都有一条引线! 那些引线贴着墙壁,伪装得极好,若非火光靠近根本发现不了。 这处硝石矿,已经被改造成一个火药桶,只要引线被点燃,整个矿山都会夷为平地! 花不谢也察觉到危险,刚想动用法力,已经来不及了。 滋!滋!滋! 一条条引线被引燃,如同无数条细小的火蛇,快速蔓延到地面。 刑部众人纷纷大惊,一时间不知所措。 云缺背着手,站在原地一步不动,神色淡然,甚至看向令狐豪的目光带着点戏虐之意。 很快,令狐豪的神色变了。 他动用了传送符箓,居然没能传送出去,还站在原地! 传送符,失效了! 令狐豪大惊失色,不敢怠慢,快速取出另一张备用的传送符,一把掐碎。 流光闪烁之后,令狐豪仍旧站在原地。 “怎么会失效!” 令狐豪惊恐不已。 自己出不去的话,就得被炸死在此地! 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边。 随着那些引线没入地面,本该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却迟迟没有出现。 矿洞内,安静如昔。 令狐豪的神色变得惊疑不定。 他想不通,为何自己无法传送不说,连早已准备好的火药也失灵了。 很快,令狐豪发现脚下湿漉漉的。 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矿洞里竟铺满了一层水! 令狐豪惊呼道: “你引来河水,毁了火药!” 云缺笑了笑,道:“是啊,不然我为何跟你拉家常呢,我在等水来。” 陈洲骅与花不谢等人终于恍然大悟,纷纷对云缺投去敬佩的目光。 原来挖沟引水,是为了浸湿火药! 简直是神机妙算! 花不谢心里变得内疚起来,之前她对云缺用粪土铺山的荒唐举动嗤之以鼻,决定以后再也不来刑部调人了,刑部都是些粗鄙的武夫。 如今看来,要是没有云缺做出的这些防备手段,不仅令狐豪会逃之夭夭,进来的人也将灰飞烟灭! 云缺抬起手,一指令狐豪,道: “一起上,抓活的!” 忍了半天的一众刑部高手,嗷呜一声,群狼般冲出。 陈洲骅第一个攻出,施展出六品武夫的全力。 花不谢也同时出手,拿手的法术全招呼上去。 云缺更没闲着,抓起毒牙刀,掠身而出。 昏暗的矿洞深处,一场混战很快结束。 令狐豪并不弱,他有着六品筑基境的修为,身上的灵符繁多,片刻间用出几十张,各种法术不要命的催动。 但他的对手太多。 花不谢是六品立命境儒修,陈洲骅是六品宗师境武夫,加上不弱于六品战力的云缺,还有一群不是八品就是七品的刑部与司天监高手,这么多人围攻之下,一个筑基修士根本扛不住。 陈洲骅最先找到机会,近身之后,他直接给令狐豪来了个断子绝孙脚。 若非云缺事先提醒要活的,陈洲骅早就一刀枭首,结果了对方。 这一脚堪比一击绝杀,踢得令狐豪直接腾空而起,别说法力了,连气都吸不进去,跌倒在地脸色铁青。 打斗震落了一个火把,正好掉在令狐豪的裤子上,立刻燃烧起来。 云缺居高临下的看了眼,道: “烧起来了,这可不好办呐,帮他灭火。” 说完一脚下去,重重踩在令狐豪的要害处,疼得他满脸冷汗。 “火势挺大的啊,大家伙一起!” 陈洲骅狞笑着蹦了起来,一脚下去,把令狐豪踹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刑部众人可算找到出气的机会,一人一脚这顿爆踩,到后来令狐豪干脆不动了,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如此局面,看得花不谢与司天监的人呆若木鸡。 都知道刑部这群武夫粗俗,但花不谢没想到,这帮人能粗俗到这种地步…… 这还是刑部官差么,简直和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 云缺反正不在乎,对付个罪大恶极的家伙,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见差不多了,云缺喝止了众人。 别给弄死了,这家伙还有用呢。 “花大人,审讯交给你了。”云缺道。 花不谢点点头,直接动用神魂审讯的手段,冷喝道: “思竭其用,知无不言!” 令狐豪被法力笼罩,浑身抽搐,黑眼球儿彻底消失,只剩眼白。 花不谢紧接着询问:“红莲教的老巢,在何处!” “在、在……” 令狐豪的神魂拼命抵抗,表情痛苦狰狞,五官挪移,只说出一个字,后续的消息半晌不肯说出。 云缺目光凝重的盯着对方。 六品筑基高手的神魂果然很强,比起七品的负易要强大得多,负易当时很快就招供,而令狐豪始终抗衡着法术。 令狐豪的气息变得愈发微弱,呼吸几乎消失。 花不谢此刻满头冷汗。 审讯法术对付比自己境界底的修士不难,可同阶之间,很难得到有用的线索。 见令狐豪即将咽气,云缺改变了询问的问题,冷喝道: “洛将军到底是谁!他在何处!” “将军……在……在……” 令狐豪已经说不出话来,喉咙仿佛被东西堵住,他无比痛苦的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上方。 第165章 近在咫尺的真凶 最关键的线索,即将得知。 云缺凝神聆听,想要知道那洛将军究竟是何许人也。 以云缺判断,洛将军应该就是鬼面人! 偷运军械,皇宫血案,送给穹音功法,杀掉负易,救走璇玉郡主,这一连串的事件均是此人所为。 这个洛将军,是红莲教安插在皇城里的一根钉子,隐晦又锋利,不将其拔除,天祈城永无宁日。 很快,令狐豪举起的手垂落下去,再无声息。 死了。 神魂崩裂而亡。 花不谢的额头遍布冷汗,对同阶高手施展审讯法门,她自己也要消耗极大的法力。 对方的神魂越强,反抗的越剧烈,神魂越容易崩裂。 见令狐豪彻底咽气,云缺大为遗憾。 好不容易找到的这条线索,又断了。 带着遗憾的心情,云缺开始搜身,手脚麻利的将值钱东西翻了出来。 令狐豪不愧是红莲教的堂主,身家颇丰,随身携带的灵石就有五十多块! 银票两万多两! 灵符已经被耗尽,一张没剩,这一点有点可惜,不过云缺找到了一件好东西。 一只小巧的玉鹰。 此物散发着法器的气息,手指长短,惟妙惟肖,背部还有暗藏的凹槽,可用来放置灵石。 云缺将一块灵石装进去,玉鹰立刻灵气大起,幻化成丈许大小的一头苍鹰,双翅之下自行出现风旋,尚未飞起便有风声阵阵。 “飞行法器!” 陈洲骅最识货,一眼看出玉鹰的真相,惊呼道:“能以灵石催动而不需法力,这是极品程度的飞行法器!没有五十万两别想买到手!” 听到陈洲骅的惊呼,云缺立刻将灵石卸掉。 苍鹰随之恢复成手指大小的玉鹰,被云缺收进怀里。 “刚才大家都听到了,我与令狐豪打赌,我若猜中那教主的名字,他身上的东西都归我。” 云缺义正言辞的道:“人虽然死了,赌债可不能不算。” “算!当然算,都是云大人的!” 陈洲骅第一个赞同。 其他刑部官差纷纷同意云缺的说法,尽管眼馋,可没人敢去分杯羹。 毕竟云缺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皇帝眼前的红人儿,况且这次若非云缺提前布置,别说抓到令狐豪,进来矿洞的这些人手,能不能活着逃出去都两说。 刑部的人仅仅眼馋而已,司天监的十几位高手直接眼红。 那可是极品飞行法器! 正常的飞行法器需要法力催动才能飞行,通常十万两以内即可买到。 飞行法器由于功效特殊,自然昂贵一些,价格是攻防类法器的一倍左右。 而极品飞行法器不仅速度更快,关键不需要法力,只用灵石即可驱动,十分方便,连没有法力的武夫也能用。 不过很少有武夫乘坐极品飞行法器,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太贵了! 五十万白银,仅仅是个大致价格,基本有价无市,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况且那么多钱,足够买下拥有特异血脉的宝马了,甚至妖兽坐骑,如白厌的宝马刺白,苏鸿山的旋风驹。 真正的宝马,速度不比飞行法器慢,是武者的常用坐骑,还不消耗灵石,吃草即可,简单方便。 极品飞行法器需要耗费灵石,飞起来就是在烧钱。 但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无视地形,山川湖泊畅通无阻。 云缺收好法器后,心里甭提多美了。 此行收获颇丰! 五十块灵石,一块一千两,便是五万两白银,加上两万银票与玉鹰,这次云缺差不多有六十万两进账! 血赚一笔! 收好东西后,云缺对刑部众人道: “你们先走,在外面等着,我和花大人再查看一番此地。” 陈洲骅立刻点头,带着刑部的人手匆匆离开。 河水已经灌进来了,虽然不深,但时间长了容易被堵死在矿洞,加上谁也不清楚有没有火药会爆,留在这里始终不安全。 司天监的人手则没动,默默站在花不谢身后。 “咱们俩就够了,让他们也先走。”云缺说着朝花不谢使了个眼色。 花不谢看出云缺有话要单独对她说,摆了摆手,十余名司天监高手无声无息的退走。 矿洞深处,只剩下云缺与花不谢两人。 倒灌的河水已经没过了脚面,洞窟内全是水。 “没人了,你想说什么。”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道。 云缺抬起手,指了指上方,模仿着令狐豪临死前的姿态。 花不谢微微蹙眉,疑惑道: “你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已经告诉我们,洛将军在何处了。”云缺沉声道。 花不谢顺着云缺的手指望向高处,除了石壁之外,别无他物。 “在哪?”花不谢问道。 她心智很高,绝非蠢人,却看不出令狐豪临死前的手势。 “在上面。”云缺道。 “上面?矿山上?”花不谢愈发疑惑。 整个矿山都被铺上了粪便,哪有什么敌人。 “花大人觉得,上面这个词,指的是什么呢。”云缺道。 “天?”花不谢猜测道。 “差不多了,那么大晋的天,又是什么呢。”云缺道。 花不谢略一沉吟,低呼道: “庙堂!” 云缺点点头。 令狐豪虽然没说出来任何关于洛将军的消息,但他用临死前的姿态,指出了洛将军身在何处。 那个神秘的洛将军,就在朝堂之上! “勾结红莲教,暗中运送军械,此人地位怕是不低,他到底是谁。”花不谢沉声道。 “很快就会知道了。” 云缺看向令狐豪的尸体,嘴角翘起冷笑,道:“有了鱼饵,早晚能钓出一条大鱼!” 矿洞深处,云缺与花不谢秘密商谈了一次计划。 两人就此配合,要来一次钓鱼之举。 花不谢先行离开矿洞,在外面汇合司天监与刑部众人后,下令赶往下一处地点,距离此地不远的一座城池。 以花不谢的说法,怀疑令狐豪还有同伴栖息附近,必须详细调查。 陈洲骅等人自然不敢抗命,人家是司天监的大人,想怎么行动,刑部都得配合。 陈洲骅见云缺没出来,也没跟着,于是问了问。 花不谢说云缺还有其他线索要追查,现在开始兵分两路。 等花不谢带着人走后,云缺才拎着令狐豪的尸体离开矿洞,直接放出苍鹰法器,飞往天祈城。 花不谢并非去追查什么线索,而是在封锁消息。 令狐豪之死,只有这次行动的人手才知道,云缺早就怀疑刑部里有红莲教的眼线,所以才让花不谢带走众人,如此一来,令狐豪的死讯会被掐断。 极品飞行法器的速度,让云缺大开了眼界。 比起花不谢的毛笔法器要快出一倍还多! 从这里飞回天祈城,用不上半天即可抵达。 就是有点耗费灵石。 等飞到皇城脚下,一块崭新的灵石已经化作齑粉。 快是快,太费钱了! 这一路直接用掉了一千两银子! 云缺一脸肉疼的进城后,先将尸体带到学宫,求墨老制成炼尸。 道门修士的尸体,无法保留修为,好在云缺不需要令狐豪的修为,只要是炼尸即可。 很快,墨老将炼尸制作成功。 云缺尝试了一下,比负易炼尸容易控制得多,慢点挪步,能走出很远。 云缺猜测是负易炼尸保留了一定修为的原因,所以更难控制。 将令狐豪的尸体五花大绑,秘密运到刑部,云缺才将其公之于众。 得知提刑官大人抓住了红莲教的关键人物,刑部众人纷纷大喜。 犁术最高兴,马屁如连珠炮般不绝不断,只要云缺升官升得越快,提刑官的位置就能早点空出来,他犁术就有机会重新接替这个位置。 云缺亲自将令狐豪关进天牢,随后告知众人自己要去皇宫禀报,顺便请功,就此离开刑部。 云缺不在天牢的时候,一直是犁术代为管理。 犁术独自坐在提刑官专属的大屋里,美滋滋的自言自语: “云大人的手腕实在了得啊,屡立奇功,估计明年还得升迁,现在是四品,明年三品,过几年还了得!这棵大树我得抱稳了才行,等他回来,接风宴我做东。” 正惦记着如何拍马呢,门一开,走进个狱卒。 “什么事。”犁术眼皮都没抬。 对方没说话,而是关上了门。 犁术觉得奇怪,抬头一看,惊呼道:“云大人!” 穿着狱卒衣服的,正是去而复返的云缺。 云缺示意犁术别声张,在屋子里找了套囚服给自己换上,将头发弄乱,遮住面孔。 犁术越看越奇怪,想不通云缺要做什么。 等伪装妥当后,云缺盯着犁术沉声道: “把我关在令狐豪旁边的牢房,此事关系重大,你若敢对第二个人透露半点消息,你就是红莲教安插在刑部的眼线。” 犁术闻言大惊,赌咒发誓自己与红莲教无关。 “我相信你,切勿走漏风声,带我走。”云缺道。 犁术急忙领命,装作押着囚犯,将云缺关在了令狐豪隔壁的牢房,随后胆战心惊的离开。 至此,云缺与花不谢定下的计划,彻底完成。 只等大鱼上钩! 云缺穿着狱卒衣服混进来不难,他对天牢熟悉,但把自己关进去就难办了,天牢里有守卫,一个狱卒自己关自己,肯定会惹来怀疑。 所以云缺才借助犁术,完成最后一步。 至于犁术会不会透露消息,云缺并不在意。 只要今天没人来杀令狐豪灭口,只能说明消息被红莲教得知,所有知情人均没回来,只有犁术一个人知道真相,足以证明犁术是红莲教的人。 如果有人来灭口,犁术的嫌疑就此解除,而云缺也能借助炼尸的眼睛,看到对方究竟是谁。 坐在牢房角落,云缺低着头,披头散发,眸子里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他要趁着这次机会,揭开洛将军神秘的面纱,将这条大鱼揪出来! 令狐豪的地位,在红莲教也许算不上最高,但此人负责运输军械,权利绝对不小,尤其他是接头人,直接与神秘的洛将军接触,肯定知道洛将军的底细。 如果洛将军就在庙堂之上,那么这时候是最好的灭口良机。 等到皇帝得知消息,派遣高手审讯,洛将军的身份就有可能泄漏。 所以云缺料定,那个洛将军今天肯定会出手! 捏了捏拳,又缓缓松开,云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默默等待。 隔壁的炼尸令狐豪也一样的动作,坐在角落里闭眼不动。 时间过了不久,大致一炷香之后,云缺听到了牢门开启的轻微响动。 声音不大,就在隔壁! 云缺心头一惊。 自己始终聆听着附近,却没听到任何靠近的脚步声,仿佛有一道鬼魂无声飘来,打开了隔壁的牢门。 听到响动的同时,云缺控制炼尸睁眼,整个过程只是瞬间而已。 借助炼尸的视觉,云缺并没看到凶手的样子,眼前只有一个拳头如迅雷般袭来。 嘭!!! 闷响声过后,令狐豪的人头直接被砸碎! 炼尸术在运转途中,炼尸若被损伤或者摧毁,施法者也会有相同的感受,云缺只觉得脑子发涨,如同被人重击了一下,下意识的抽了口冷气。 细小的吸气声,在外面没人会察觉,但在安静的天牢里清晰可辨。 隔壁牢房再无声音。 没有牢门响动,也没有脚步出现,唯有一道高大的影子,一动不动,倒映在云缺所在的牢门外。 隔着一面墙,云缺与真正的凶手近在咫尺! 第166章 这人有病 盯着牢门外的影子,云缺目光清冷,一语不发。 对手的强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从牢门开启,到炼尸睁眼,整个过程仅仅瞬间而已,那凶手却在短短瞬间完整了击杀。 快到惊人! 这种出手的速度,已经不是七品武者的范畴之内了。 以云缺估计,站在外面转角处的家伙,至少有六品宗师境,甚至是五品金身境! 真正的强敌! 云缺没动,地面上高大的影子也没动,仿佛双方形成了默契,谁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短暂的沉默之后,影子忽然消失,云缺也从牢房角落里暴起,一脚踢开了牢门。 天牢通道内,空荡荡,没有任何身影。 “好快的身法……” 云缺几步来到隔壁,里面的令狐豪只剩下躯体,人头已经完全碎裂,墙壁四周全是鲜血。 云缺的脸色很冷,但眸光很亮。 看似失败的一次引蛇出洞,其实已经成功。 尽管没看到凶手的模样,但云缺看到了砸向炼尸的拳头。 拳头的食指上,带着一个黑铁扳指! “真没想到,洛将军,原来是你……” 云缺渐渐挑起嘴角,笑容冷冽。 扔掉囚服,换好官服,云缺直奔皇宫。 见到皇帝后,云缺告知红莲教的堂主令狐豪被抓获,关押在天牢。 这与之前要假装去皇宫请功的路线一致。 皇帝得知后,对云缺大加赞赏,当场赏赐白银万两,并派遣禁军接管天牢,生怕红莲教的堂主逃脱。 毕竟天牢里出过逃走囚犯的事儿,皇帝眼前的这位提刑官,当初就是从天牢里跑出去的。 云缺带着禁军赶往天牢。 之所以没将真凶说出来,是因为时机没到。 那条大鱼,必须在一个万无一失的环境里,才能捉住,否则任何风吹草动,对方都有可能逃之夭夭。 而这个机会,明天就会出现! 一天时间,云缺等得起。 当禁军抵达天牢,发现令狐豪的无头尸体后,立刻回报皇帝。 皇帝本以为这次有了红莲教的线索,足以将其重创,结果得知消息后,气得大发雷霆,下旨将刑部所有人全都罚俸半年,更把刑部尚书姜落君传唤到皇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没有头的尸体,自然毫无线索。 没了头的炼尸,相当于彻底损毁。 不过尸体还有很大的用处,云缺亲自将尸体包裹好后,带出刑部,运到自己的府宅里。 乱哄哄的刑部,到处能听到唉声叹气的声音。 罚俸半年,谁也提不起精神。 犁术始终提心吊胆,他对罚俸已经不在乎了,就怕自己沾上红莲教。 收拾好尸体,云缺单独找到犁术。 “犁大人办事不错,我觉得你没有嫌疑,不过最终定论还要等到明天才行,今天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否则,你知道后果。” “下官明白!我今天整天睡大觉,什么也不知道!”犁术很识相的道。 云缺点点头,让犁术处理杂务,自己离开刑部,直奔司天监。 明天便是水落石出的关键时刻,想要万无一失,得把司天监拉进来才行。 亮出刑部的腰牌,云缺被带到一间待客厅。 这是云缺自从来到天祈皇城后,第一次走进司天监。 望着四周熟悉的草木,云缺一时间有些感慨。 十五年前,这里还是自己的游乐场,司天监的每一个角落,都曾经留下过自己调皮的痕迹。 待客厅的大门口,是一棵老树,树干上隐约有一些划痕。 看到树干上细微的痕迹,云缺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苦笑。 那些划痕他还记得。 是他两岁时候画的画,原本想画一只小鸭子,结果画完后,成了四不像。 当时柳十一就在旁边,还嘲笑自己是个小笨蛋,连鸭子都没见过,气得当时的小小云缺,龇牙咧嘴的追打了柳十一好久,结果人家大笑着一只手按在自己脑门儿上,自己的拳脚根本碰不到人家。 当年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可惜故人已死,还是死于自己之手。 曾经的家园,人去楼空。 曾经的家人,战死沙场。 “柳十一……” 云缺在心头低语:“红莲教到底有什么值得让你效命的地方?你当初为何要叛出司天监?” 种种疑团,如同乌云般笼罩而来,遮蔽了云缺的双眼。 他看不清乌云之后的真相,只能听到一个声音。 柳十一临死之前,最后的警告。 “小心,监正……” 再次想起柳十一临死前的低语,云缺没来由的心绪烦乱起来。 悲戚,愤怒,迷茫,疑惑,种种情绪扑面而来,扰得云缺心烦意乱。 随着脖颈处升腾的一丝清凉,云缺的心神渐渐冷静下来。 他知道,那是月玉的安神之力。 深吸一口气,云缺恢复了平静。 不久后,一名负责接待的少监走了进来。 司天监内亦有等阶,与六部类似。 最高是监正,官职等同一品,监正之下设立五位少监各司其职,均有三品官衔,之后是属官数十名,最低的是普通官差。 司天监少监,官衔等同于六部的侍郎。 进门的这位少监四十多岁,鼻正口方,一头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官袍整整齐齐连半点褶皱都没有。 少监进门后抱拳拱手道: “在下冷春鱼,不知提刑官大人来此何事。” 云缺起身还礼,报出名号后,道明来意: “之前与花大人一同调查案件,途中我们分开行动,现在需要通知花大人尽快赶回来。” 冷春鱼听罢点头道: “好,花大人在何处,我这便派人去通知。” 监正的弟子并无官衔,但在司天监内,地位却在少监之上,是仅次于监正的存在,身为少监的冷春鱼不敢怠慢。 云缺摆手道: “派人去来不及,我有要事,必须立刻联系到她,让她马上返回才行。” 冷春鱼皱起眉,道: “我无法即刻联系到花大人,唯有监正大人的弟子之间,才有互相传讯的手段。” “李玄驹在没在,让他帮帮忙。”云缺道。 那个不靠谱的三师兄,几天前还在鸿雁城见过。 “李大人出门了。”冷春鱼道。 “灵芸郡主呢,她应该在司天监吧。”云缺道。 “郡主正在闭关冲击境界,尚未破境之前,郡主没有修为,无法动用传讯手段。”冷春鱼道。 云缺为难起来,实在没办法的话,只能去找吕青了。 “其他几位大人都不在,不过,司徒大人在司天监。”冷春鱼道。 “司徒大人?谁呀?”云缺道。 “监正大人的五弟子。”冷春鱼道。 云缺这才知道原来吕青有这么多徒弟,牧青瑶至多排在老六。 “有劳冷大人,把那位司徒大人请来一见。”云缺道。 冷春鱼点头称好,临走前看了眼桌子上的茶杯和杯盖,道: “这茶……” “挺好的,味道不错。”云缺道。 冷春鱼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道: “云大人还喝么?” “不喝了。”云缺觉得莫名其妙。 听到不喝之后,冷春鱼明显轻松了几分,拿起杯盖将茶杯盖好,这才走了出去。 云缺看了看对方的背影,又看了看茶杯,随之恍然。 这个冷春鱼,肯定有病! 强迫症! 又过了好一会,始终没见那位司徒大人的身影。 云缺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门口蹦蹦跳跳进来个小女孩,十多岁的模样,穿一身灰色的裙衣,梳着双马尾,手里捧着一袋子爆米花,嚼得嘎吱作响。 进门后,小女孩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两手一起开吃,小嘴儿始终鼓鼓的,嘴巴就没停过。 这种吃相,云缺都担心这位会噎死。 两人谁也不说话。 云缺继续等着,小女孩继续吃着。 眼看一大袋子爆米花快见底儿了,云缺问了句: “小妹妹,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位司徒大人,他没死吧。”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费力的咽了一下,道: “当然没死!我活得好好的,你干嘛咒我死!” 云缺愣了下。 原来这小女孩就是监正五弟子! 云缺刚才根本没往这边想,按照辈分,这么小的丫头,怎么也得排在牧青瑶后边才对,多说是师妹,结果人家居然是牧青瑶的师姐。 云缺很快得知了对方的大名。 司徒盼晴,名正言顺的监正五弟子。 至于司徒盼晴和牧青瑶的辈分,云缺没工夫多问,说明来意后,让对方赶紧通知花不谢。 不料小丫头记仇,翘起二郎腿道: “没吃饱,没力气,我用不出传讯法术。” 云缺这个气呀。 还不好发火,毕竟在人家地盘,只好苦口婆心的规劝,说了一大套危言耸听的词儿。 听云缺说完,别人都会以为花不谢如果不赶快回来,整个天祈城都得塌喽。 司徒盼晴不为所动,斜眼看天,根本不信。 “司徒大人既然没吃饱,你想吃点什么,我请。”云缺没办法了,只好顺嘴说道。 一听这话,司徒盼晴跳了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绿油油的光,淌着口水道: “你说的啊!不许反悔!我要吃东街财记的烤鸭,西街柳家的吊炉饼,南街惠香园的口水鸡,还有北街的烤地瓜和糖葫芦!” 云缺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都是天祈城比较有名的小吃,价钱倒是没多贵,关键地点太分散,想要吃全,非得跑遍全城不可。 云缺算了算。 这些小吃加起来一两银子差不多够了,于是试探的问道: “司徒大人先传信儿,通知了花大人之后,我再给你二两银子,你自己去买那些小吃,如何?” “行行行!我这就给四师姐传信,让她马上回来对吧。”司徒盼晴如小鸡吃米般点头道。 “对,就说云缺已到皇城,计划顺利,让她速速返回,越快越好。”云缺道。 司徒盼晴立刻掐动法诀,施展传讯法术,凝炼出一只小巧纸鹤,破空而去。 整个过程片刻间完成。 随后司徒盼晴伸出小手要钱。 云缺面无表情的给了二两银子后,走出司天监。 站在司天监大门口,云缺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大意了! 一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儿,花了二两。 赔了一两银子! 云缺现在算是看清了,监正那个五弟子司徒盼晴,跟自己是一路人。 穷疯了。 离开司天监,云缺回到学宫,去了趟回春殿,看望上官鸿途。 上官鸿途的伤口基本痊愈,左臂空荡荡,少了条胳膊。 六品宗师,恢复的速度相当快,但有一点,断肢无法再生。 断掉的手脚,只能永久缺失。 一只手的武夫,战力将大打折扣,以后的修炼之途也很难再有多高的进境。 上官鸿途相当于以自己的前途,救下了一众手下。 云缺对这位侍郎大人,还是感激的。 鸿雁城的劫难,自己有妖刀庇护绝对死不掉,但陈洲骅等人,肯定活不成。 看过上官鸿途后,云缺的神色变得沉重。 外伤已经无碍,但上官鸿途始终没有醒过来。 问过负责照料的学子后得知,回春殿先生亲自出手才保住上官鸿途的命,只是头部的重创,伤及了神魂,回春殿先生也无能为力。 能否醒来,只能看上官鸿途自己的造化。 云缺站在病榻旁,低声轻语: “红莲教埋在皇城的钉子,已经找到了,那个人,你绝对想不到是谁,我们险些死在鸿雁城,也是他在背后一手推动,这份血债,明天,我会让他用命来偿!” 说到最后,云缺的目光已经如寒霜般冷冽。 风暴来临之前,往往是最宁静的时刻。 今晚无风无云,皓月高悬。 云缺在学宫探望上官鸿途的时候,天牢深处的重犯区域,也迎来了探监之人。 昏暗的通道深处,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阴影里,兜帽遮住了大半张面孔。 此人拿出钥匙,打开了最深处的牢门。 牢房内,前朝龙图阁大学士姜熵遍布血丝的眼眸,随着牢门的开启而豁然睁开! 第167章 我叫云不缺 昏暗的天牢深处,火光摆动。 姜熵高大的身影,阔步行走于通道之内。 哗啦,哗啦。 铁锁摩擦的响动,在午夜的天牢里无比刺耳。 监牢里的犯人纷纷被惊醒,趴在铁门上朝外观望。 “谁这么倒霉,大半夜的要砍头吗?” “让不让人睡觉了!打铁呢啊!” “有囚犯逃出来了!有没有人管呐!有人越狱啦!” “老哥别走嘿!帮忙把牢门打开,大家伙都出去透透气!” 嘈杂声惊动了狱卒,纷纷向天牢深处赶来。 姜熵的脚步始终不停,脏兮兮的老脸上带着一种癫狂般的笑意,仿佛在嘲笑着周围的囚犯,嘲笑着迎面而来的狱卒。 低沉之语,从姜熵口徐徐道出。 “君子不居恶地,君子不行恶法,不恶于身且不使身恶。” “君子不居恶心而使心恶之。” “君子道,法天地之变化,行天地之能行,不强求,便无所失,不苟得,便无所不得……” 嘭!嘭!嘭! 随着姜熵的低语,他身上的铁锁相继崩裂。 声音并不大,却压过了天牢里的嘈杂,成为了这片天地中唯一的声音。 狱卒们惊恐不定,没人敢上前,纷纷后退。 仿佛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位邋里邋遢的老者,而是一头从黑暗中走来的凶兽! 提刑官的屋子内,犁术正在打瞌睡。 今天出了大事,他没敢走,与几名令史一同值夜,等待着明天的早朝。 好不容易抓到红莲教的堂主,结果在天牢里被灭口,这件事皇帝肯定要大发雷霆,犁术现在已经不奢望官复原职了,只要能保住现在的官职,他就烧高香了。 正打盹呢,听到天牢里传来嘈杂,犁术惊醒后急忙带着几名令史前往查看。 等看到姜熵的身影那一刻,犁术吓得魂不附体! 姜熵的可怕,没人比犁术更清楚。 关押姜熵的牢房不仅是特制的材料打造,更有法阵禁锢,即便如此,这些年来还是有几十个狱卒被那老家伙弄死。 上次云缺调查负易之死的时候,审问姜熵,犁术差点被掐死。 犁术贴着墙,一动不敢动,其他令史也一样,不敢妄动。 一群天牢狱卒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姜熵走向天牢大门。 姜熵始终目视前方,对身旁的囚犯与狱卒没有多看一眼,等他站在大门前的时候,背对着众人,缓缓抬起双手。 “君子不重则不威……千钧灌顶!” 冷语中,姜熵猛然下压双手,浑厚的气息波动刹那间笼罩了整个天牢。 犁术觉得头顶如同出现了一块数千上万斤的巨石,他连抵挡片刻都没做到,便被这股恐怖的力量压成了肉泥。 嘭嘭嘭的压砸声在天牢内接连不断响起。 每一道声音,都代表着一个活人被压成肉饼。 片刻之后,偌大的天牢再无活人! 满地都是扁平的囚服与官袍,还有那触目惊心,连成大片的血肉! 终于,姜熵的脚步踏出了天牢。 十五年来,这位龙图阁大学士,再次看到了满天星斗。 “天,还是这片天,人,却不是原来的人,物是,人非。” 姜熵浑浊的眼中泛起唏嘘,他的脚步只停顿了一瞬,便朝着皇宫而去。 一身囚服的身影,阔步行走在午夜长街。 每一步,都走得很沉。 街上,印出了一排脚印,犹如即将坠落的流星,留在夜幕里最后的痕迹。 远处,一架马车迎面而来。 看方向,正要赶往刑部。 马车并不华贵,十分普通,但车上的人,却地位尊贵。 正是当朝首辅,周史伯。 周史伯得知了红莲教的堂主在天牢被灭口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查看。 自从鸿雁城劫难发生,这位大晋首辅便将红莲教的威胁提到最高。 周史伯看得很清楚。 红莲教一日不除,大晋就一日不得安宁,一定会有源源不断的灾难降临。 周史伯神色凝重,在路上思索着刑部之事。 他想了很多,分析了各种局面,直至马车停在路中心,周史伯才从沉思中醒来。 车夫紧张而低沉的声音传来: “大人,对面有个囚犯挡住去路。” 一听囚徒,周史伯神色微变,掀开帘子只看了一眼,便沉默下来。 姜熵此刻也停住了脚步。 短暂的沉默过后,周史伯走下马车,吩咐车夫回府,他自己一个人要去会一会老友。 车夫不敢抗命,调转马车离开。 空旷的长街上,只剩下两位老者。 一个,一身官袍,一个,一身囚服。 “子文兄,一晃十五载,别来无恙。”周史伯当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子文,是姜熵的字,姜熵姜子文。 “天牢不错,有吃有喝,这十五年来,让我看清了很多事,看清了很多人,老夫无恙,但山河有恙!” 姜熵遍布血丝的眼眸中,迸溅着如刀的目光,冷喝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丢了我大燕江山!” 姜熵的冷喝中,狂风暴起,吹得周史伯衣衫猎猎作响。 但这位清瘦的当朝首辅,始终巍然不动,目光清明。 “既然子文兄看清了很多事,不知,你可看清了这江山,究竟是谁的。”周史伯沉声道。 “江山异主,妖邪遍地,即便那狗皇帝窃国成功,他也守不住江山!老夫今晚就要进宫,拧断殷子受的脑袋!你敢拦我,一并杀之!”姜熵冷喝道。 “以子文兄一己之力,杀不了皇帝,皇宫内有禁军,有暗卫,有大内总管无舌,还有缥缈阁里的国师。”周史伯沉声道。 “杀不了,那便战死于皇宫!老夫不是你们这些小人,只会卖国求荣,我宁可身死道消!”姜熵冷声道。 “即便子文兄杀了皇帝,届时晋国大乱,虎视眈眈的邵武国不会错过良机,草原人也会有所动作,晋国将被战火笼罩,难道这样的江山,便是子文兄所期待的江山么。” 周史伯微皱眉头,神色中带着些许感慨道: “子文兄身为龙图阁大学士,无论修为还是治国之道,都在我之上,我们同朝为官多年,你始终是我敬佩之人。 但有一点,你没看懂,这江山,不是皇帝的江山,而是百姓的江山,我保的也不是皇帝,而是天下黎民。” 随着周史伯的低语,周围的狂风渐渐消失。 姜熵沉默着一语不发。 周史伯轻叹一声,道: “子文兄的怒火若无处发泄,大可将我击杀于此泄愤,你是大燕之文曲,亦是天下之文曲,不该死于天祈城,杀了我,你便走吧。” “百姓的江山……哈哈哈哈!” 姜熵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凄然。 身为龙图阁大学士,又岂能不懂周史伯的这番言词。 皇帝一死,晋国动荡,必定会引来连年战火,大战一起,倒霉的,永远是百姓。 晋国虽然有窃国之嫌,说到底,这些年来百姓还算安稳,改朝换代之间,并未经历刀兵,也算天下百姓的一份好运。 夜风中,狂笑的大学士显得凄凉而弱小。 周史伯将身上的大氅摘下,上前几步,披在姜熵的身上,遮蔽了那一身刺眼的囚服。 姜熵没拒绝,盯着近在咫尺的周史伯良久,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话。 “我不管你辅佐谁,周史伯,希望你别忘了君子之道!别忘了你今天说过什么!” 望着姜熵离去的身影,周史伯紧锁眉头。 他不是姜熵的对手,阻拦不了对方,本想借天下大义让对方知难而退,远离天祈,找个安静之地,聊度余生。 这样一来,对皇族与姜熵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但周史伯看得出来,姜熵虽然不去皇宫,但行进的方向,绝非城门。 沿着姜熵远去的背影,周史伯看到了一座高塔。 那是司天监。 …… 午夜,学宫。 云缺始终没睡,一直修炼着炼尸术。 心绪始终有些烦乱,控制的炼尸负易则一个劲儿的摔跟头。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花不谢应该回来了,云缺起身离开百花殿,前往司天监。 明天是抓大鱼的关键时刻,司天监的高手必须在场,才能万无一失。 以云缺的想法,最好能把那位战力恐怖的大师姐放出来,来个关门打狗。 一路胡思乱想,当云缺来到司天监门口的时候,发现大门外站着个高大的背影,披着大氅,头发散乱,不知是什么来头。 云缺心急,走上前去越过对方直接砸了砸门,然后退回两步,与门前的身影一起等着开门。 大半夜的,司天监的人也要睡觉的,看门的也得穿鞋才能出来开门。 等待开门的工夫,云缺随口问了句: “哪个衙门的,大半夜还来司天监办事。” “龙图阁的。”对方沙哑低沉的说道。 “龙图阁啊,什么事这么急……不对吧,龙图阁不是前朝才有么,大晋没设立龙图阁啊。” 云缺觉得奇怪,转头看向对方,对方也缓缓转头望来。 当看到乱蓬蓬的头发下那张熟悉的面孔之际,云缺眼皮一跳,又慢慢的将脸摆正,目视前方。 此时云缺的心头正在大惊。 旁边的家伙,居然是本该关押在天牢深处的姜熵! 他怎么出来的! 还站在司天监门口? 云缺暗呼倒霉,自己或者早点来或者晚点来,都能避开,偏偏撞上姜熵这个煞星。 “好巧啊,狗官。” 姜熵阴测测的笑道。 “我不是官,我是学宫学子,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才考进学宫,整天钻研学问,心无旁骛。”云缺文绉绉的道。 “是么,那天牢里的提刑官,又是谁呢。”姜熵似笑非笑的道。 “你说天牢啊,我有个双胞胎的哥哥在天牢为官,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他叫云缺,我叫云不缺,那家伙心思恶毒,我早已与他断绝了兄弟关系,他的死活我不会过问。”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云缺,云不缺……狗官!你在这骗谁呢!”姜熵大怒。 这时司天监的角门打开,有官差打着哈欠出来查看。 “当然骗鬼呀!” 云缺身形掠动,一个箭步冲进角门,把那看门的官差撞倒在一旁,一边大喊救命一边逃进司天监。 反正司天监里全是高手,云缺可不想独自面对前朝龙图阁大学士。 这时候不跑,更待何时。 第168章 神仙局 午夜,宁静的司天监里开了锅。 云缺一路奔逃,姜熵一路追杀。 云缺本以为这个大学士被关押多年,身子肯定虚得很,加上修的必定是儒道,本体速度绝对追不上七品武者。 可结果大出所料。 姜熵不仅速度一点不比云缺慢,反而身形极其灵敏,脚下踏动间有风旋起伏。 武夫! 云缺很想破口大骂。 你一个龙图阁大学士,不看书修什么武道! 以云缺估计,姜熵的武道修为绝对不会低于六品,甚至有可能是五品金身境! 龙图阁大学士必定有着造诣不浅的儒家修为,加上武道的展现,姜熵显然是儒家与武道双修之人。 仗着对司天监无比熟悉,云缺一路狂奔,这才没让对方抓到。 姜熵认准了云缺是统管天牢的狗官,红着眼紧追不舍,要将云缺撕碎解恨。 两人在司天监的追逃,闹得鸡飞狗跳。 司天监的少监与属官们全被惊醒,冷春鱼披上衣服出来查看,只看到夜幕下一老一少,狂风般从眼前冲过。 “好像是云大人?” 冷春鱼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忙派人拦住两人。 随着司天监汇聚的人手越来越多,场面也愈发混乱。 云缺趁乱拐进个小院,暂时甩开姜熵。 “老家伙,追我算什么能耐,去皇宫追杀皇帝啊!” 云缺倍感无奈。 他现在算真正的到家了,结果人家还是紧追不舍。 没时间多想,云缺几步来到院落一侧。 这里建造着一个磨盘大小的石盘,其上刻着九宫八卦,图内排列一圈小字,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中五、乾六、兑七、艮八、离九。 对应着正东的位置,有一个闪烁光晕的豁口。 云缺挪动八卦盘,先后将离九,中五,坤二,兑七,按照顺序划过光晕豁口,随后石盘下传来响动,开启了一扇暗门。 “九五二七,这么多年了,密码还没换,正好让我躲躲。” 云缺一边嘀咕着,一边手脚麻利的开门躲了进去,在里面把门关好。 躲到地底密室,云缺终于长出一口气。 他是刑部提刑官,这要在司天监被人宰了,说出去都得让人笑掉大牙。 云缺的藏身之地,是司天监的地牢,以前这里基本没人。 因为没犯人。 前朝斩妖司一旦出动,所过之地寸草不留,妖魔鬼怪全部杀光,在司天监建个地牢只是摆设,云缺小时候没少来这里玩。 本以为安全了,忽然身后传来野兽般的低吼! 云缺刚一回头,一只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好快! 云缺豁然一惊。 对方的速度比六品武者要恐怖得多! 五品金身境! 外面有个要命的,结果里面有个更狠的,云缺现在百般无奈,今天实在倒霉。 被掐住的同时,云缺以左手钳住对方的手腕,右手里即将浮现妖刀。 对方的强大,让云缺不得不全力以赴,否则容易被击杀于此。 不等妖刀浮现而出,云缺借着昏暗的烛光看清了对方的面孔。 是个女人。 穿着一身黑衣,长发散乱,好似孤魂野鬼,脸色苍白,年纪在三十岁上下,模样不算丑,但看起来十分冷峻,煞气森森。 看到女人的同时,云缺再次惊讶,脱口道: “疯女人!你怎么在这?” 掐住云缺脖子的手,力道消失了大半,黑衣女人冷峻的目光渐渐现出疑惑,冷冷的盯着云缺,好似不会说话一样。 “松开!是我啊,你忘了当年谁陪你吃狼肉来着!”云缺敲打着对方的手腕道。 女人缓缓松开手,声音嘶哑道: “你是……小土豆?” “是啊!才认出来啊,你什么眼神儿,妖狼肉还是烤着好吃对吧。”云缺揉着脖子,没好气的道。 对方是熟人,早在十年前云缺就见过。 当时云缺追踪一头妖狼,追到最后只看到狼妖的尸体,而眼前的女人正蹲在狼妖尸体旁生吃妖狼肉。 云缺见对方像个野人,好心的生起火堆,陪着对方烤狼肉吃,两人由此相识。 女人的话很少,云缺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一直叫她疯女人,因为生吃妖狼这种事,没有正常人做得出来。 当时云缺只有六七岁大,是个半大孩子,个子也不高,女人管云缺叫小土豆。 两人吃了一晚上的狼肉,一头妖狼几乎全都烤了,第二天才分别。 即便只见过一次,但疯女人的模样,云缺始终记得,而且印象深刻。 这个疯女人不仅生吃狼肉,战力也极其恐怖,当时云缺追踪的七阶妖狼,是被疯女人徒手击杀,根本没用武器。 相隔十余年,故人再见,云缺倍感意外,对方也现出惊奇的神色。 “你真是,小土豆。” 黑衣女人声音沙哑,重新打量一番云缺,疑惑道:“你怎么,比我还高?” “废话!十年前我还是个孩子,现在我长大了,当然会长个子,你怎么被关在这里?是不是被司天监的人抓进来的。”云缺道。 黑衣女人沉默了一下,点头道:“伤了人,会被关起来。” “伤人可不好,你不是喜欢猎妖么,伤什么人呐。”云缺道。 “有时,控制不住力量。”黑衣女人沙哑道。 “没杀人就好,等我出去帮你求求情,让司天监早点放你出去,到时候我请你吃顿好吃的烤肉!”云缺道。 “好。”黑衣女人点头道。 云缺趴在大门上侧耳听了听,外面更加混乱,不断传来惊呼,好像那姜熵闯进了高塔。 云缺放心了。 姜熵大闹司天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有吕青在,姜熵早晚被抓住。 刚刚呼出一口气,云缺忽然神色一变,低呼道: “不好!” 云缺想起了一件事。 牧青瑶在司天监闭关呢,如果冲击境界的时候被姜熵打断,后果不堪设想! “我先走了疯女人,有空再来看你!” 云缺离开地牢,头也不回直奔高塔。 地牢大门缓缓合闭。 黑衣女人显然有逃离的机会,但她一步没动,默默的站在黑暗中,如同一只生存于地底的孤兽,不喜皓月,厌恶阳光。 当云缺赶往司天监核心区域的高塔之际,姜熵的脚步已经踏上了高塔最高处的观星台。 观星台一侧, 常年一身青衣的身影,正孤立于此,面朝着远方,只给姜熵留下一道高大的背影。 “吕青,你这狗贼!” 姜熵怒发冲冠,双眼通红,大骂道:“卖国之罪,将你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青衣身影缓缓转过身,现出了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庞。 吕青目光平静,道: “久闻龙图阁大学士精通棋道,你能否看得懂这盘棋。” 随着吕青的话语,两人之间的虚空浮现出一张硕大的棋盘,几乎填满了整个观星台。 棋盘上排列着无数棋子,犹如漫天星辰般忽明忽暗,玄奥莫测。 “我呸!老夫不屑看你这小人之棋!”姜熵大骂道:“今日我要替大燕王朝,铲除你这卖国的狗贼!” 吕青丝毫不恼,语气清淡的道: “诸侯以一城为棋,君王以一国为棋,大能以天地为棋,在高明的棋手眼里,国,亦是棋子罢了。” “狗屁的棋局!” 姜熵一步踏出,踩在幻化的棋盘上,浑厚的法力如同风暴般炸起,将棋盘尽数消弭。 “我不管你布置的什么棋局,今天,我要你的命!” 姜熵再次踏出,整个人如奔雷般冲向吕青。 儒道与武道在此刻被姜熵融汇为一体,他的战力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姜熵儒武双修,两份修为均已经达到五品。 他既是五品金身境武者,又是五品君子境儒修,双重修为,让姜熵在五品境界足以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是四品强者,他也敢碰上一碰。 然而十余丈的距离而已,姜熵却难以跨越,他用尽全力冲锋,而吕青始终站在远处。 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半点拉进。 吕青的嘴角渐渐泛起一丝笑意,平静道: “这盘棋,是神仙局,你姜熵,没资格入场。” 随着吕青的低语,姜熵整个人定在原地,从额头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 很快,这位前朝龙图阁大学士浑身上下遍布龟裂! 姜熵定住的不止是身体,还有神魂。 他这一生最后所见的画面,就此定格,画面里,只有吕青噙着淡淡笑容的脸。 这一刻,姜熵忽然回忆起了什么。 他的眼神变得惊悚,疑惑,不解,仿佛被某个问题所深深困扰,无法解脱。 云缺此时已经到了塔下。 正准备上去查看情况之际,听到高塔顶端传来风声。 抬头一看,姜熵的身体正坠落而下。 嘭!!! 姜熵掉落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尽管皮肤遍布龟裂,但姜熵的身体仍旧完整,这便是五品金身境的恐怖之处,肉身几乎不灭。 但姜熵没了气息。 瞪着的眼睛里,看不出绝望,也看不出惊恐,而是有一种深深的疑惑。 好像这位大学士在临死之际,发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死了?” 云缺有些惊讶。 抬头看了看高塔顶端,并无人影。 云缺知道肯定是吕青出手了,否则很难有人能这么快就击杀了姜熵。 尸体就在眼前,云缺走了几步过去查看一眼。 刚到近前,忽然姜熵抬起右手,死死抓住云缺的手腕。 回光返照的大学士,用此生最后的力气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 “意、难、平……” 意难平。 简单三个字,却是姜熵此生最真实的写照。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意……难平。 姜熵死了。 死得安安静静,没有什么轰轰烈烈。 除了毁坏些司天监的花草庭院之类,没伤到司天监任何一个人。 与他陪葬的,唯有整个天牢。 姜熵的死,云缺有些感慨,对这位前朝龙图阁大学士觉得不值。 如果姜熵效忠皇帝殷子受,当朝首辅的位置,也就没有周史伯什么事了。 感慨归感慨,尸体不能浪费。 云缺以刑部提刑官的身份,堂而皇之把姜熵的尸体带回学宫,藏在西楼,又返回司天监。 五品金身境武者的尸体,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炼制成炼尸的话,就算保不住六品修为,能有七品战力也是好的。 见到刚刚返回的花不谢后,两人密谋了半晌。 天边泛起曙光。 朝会即将开始。 云缺噙着冷笑,低语道: “天亮了,该抓鱼了!” 第169章 我有人证 今日大朝会。 皇帝的眼圈有些发黑,显得精力不济。 群臣当中也有很多人眼圈发黑,萎靡不振。 这些黑眼圈的文武百官,都得到了那百名舞姬的封赏,最近下朝后肯定第一时间回府,折腾到半夜。 黑眼圈的皇帝与黑眼圈的群臣互相看了看,都选择了沉默。 大哥不说二哥。 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怎么回事儿,没必要挑明。 殷子受的脸色不太好看,明显压着火气。 鸿雁城劫难已经有几天了,估计消息已经传遍了大晋,不仅半座城没了,连大晋仅有的三座伏妖大阵也少了一座,皇帝的威望在百姓心中肯定直线下滑。 好不容易抓到个红莲教的堂主,又在天牢里被灭了口,再加上昨晚姜熵逃脱的消息,殷子受想起来就坐立难安,心里憋着一口恶气。 首辅周史伯上前一步,道: “启奏陛下,前朝大学士姜熵昨夜越狱逃出天牢,闯入司天监,已被就地正法。” 听闻这个消息,群臣大惊失色,尤其从前朝便为官的臣子,心里泛起深深的忌惮,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姜熵是大燕的重臣。 当年誓死不降,被关在天牢十五年之久,如今到底落了个身死的下场。 其实殷子受已经知道了消息,朝中一些真正有地位的人也早就收到了消息,周史伯提及此事,是为了告知天下,姜熵已死。 而且点名是越狱,闯入司天监而亡。 周史伯是在给皇帝撇清关系,告诉众人,姜熵是监正杀的,与皇帝无关。 如此一来,前朝的文武也能安心。 “一代文曲,就此陨落,可惜了。” 殷子受点评了一句,此事不再提及。 姜熵的死,虽然不在多提,但殷子受将火气全撒在了刑部。 皇帝沉着脸,道: “天牢昨晚伤亡如何。” 尚书姜落君连忙上前施礼道: “回禀陛下,天牢狱卒有三百七十一人被杀,令史犁术殉职,七百余名囚犯尽数丧生。” 一听伤亡,群臣再次纷纷色变。 死掉这么多狱卒,相当于提牢司整个被一锅端了! 狱卒加上囚犯,昨晚天牢里死掉了上千人! 六部中的其他五部此时胆战心惊,后怕不已。 幸好姜熵在天牢大开杀戒后去了司天监,否则那个煞星能把六部全给灭掉! 六部当中,刑部战力最强,都让人杀成这种模样,谁能不怕。 陈洲骅等一众刑部令史站在人群最后面,全都脸色铁青。 不是气的,是吓的。 花不谢把他们甩开后独自返回,陈洲骅等人今天早上刚回来,他们都没来得及回刑部就赶来大朝会,听闻昨夜的刑部遭遇,心里全在后怕。 殷子受现在也骂不出来了。 刑部虽然是饭桶,但饭桶都快死绝了,还骂什么呢。 姜落君低着头,等半晌没见皇帝开口,只好硬着头皮道: “微臣有罪,没能监管好天牢,令那姜熵逃脱行凶,姜熵不仅杀了数百狱卒与囚犯,还将红莲教的堂主也一并灭杀,此事微臣罪责难逃,甘愿受罚!” 姜落君请罪,没人敢说情。 因为这罪名必须有人背锅才行,否则皇帝下不来台。 其余的几位尚书纷纷瞄了姜落君一眼,认为刑部今天非得换了尚书不可。 从皇宫血案开始,之后的璇玉郡主逃走,鸿雁城大劫,算上昨晚的天牢血案姜熵脱逃,这一连串的事件,刑部非但没有半点用处,反而差点全军覆没。 当初上官鸿途幸亏只带着令史前往,如果调集刑部所有官差,那今天刑部早已灭门,剩不下几个活人。 殷子受冷冷的瞪着姜落君,看皇帝的架势,罢官都算轻的。 此时人群后方忽然有人开口。 “姜熵老贼卧薪尝胆多年,一朝爆发,实属意外,尚书大人何罪之有。” 众人闻言惊奇起来,纷纷回头,想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这种节骨眼儿上敢帮着姜落君求情。 等看清说话之人是云缺后,文武百官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下属给上司求情,这种事在其他地方能看到,但在朝堂之上绝对闻所未闻! 一来资格不够,二来官职也不够。 云缺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一个感觉。 这小子要陪着姜落君一起丢官罢职。 殷子受皱起眉,沉声道: “刑部难道还想推脱责任不成!刑部本为督查重案之地,你们不仅办事不力,更碌碌无为!简直……简直不可救药!” 当着文武百官,皇帝用了个不可救药的词儿,如果人少点的话,殷子受肯定会大骂饭桶。 “陛下错怪我刑部了。” 云缺朗声道:“从皇宫血案开始,刑部始终在追查凶手,璇玉郡主失踪一事,我们刑部也在日夜追查,不敢怠慢片刻,至于昨晚天牢一事,尚书大人更是冤枉。 姜熵在天牢筹划多年,终于找到机会自己逃了出来,尚书大人根本毫不知情,姜熵那牢房的钥匙只有一把,就在尚书大人身上,难不成是尚书大人亲自放他出来的么。 要我说,真正要责怪的话,只能怪陛下当初不该把姜熵关在天牢,就该关在司天监才对。” 听云缺说完这番话,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肃然起敬。 瞧瞧,这才是忠心耿耿的下属啊! 宁可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也要给自家上司辩解,简直没脑子! 很多人觉得云缺是在找死,把罪责推到皇帝头上,这得多大的胆子。 但也有些心思细腻之人,察觉到云缺这番话里的一个疑点。 周史伯微微皱眉,道: “关押姜熵的牢房为特制,常年有阵法笼罩,可封印修为,令其施展不出任何手段,姜熵再如何卧薪尝胆,从牢房里面也打不开牢门,他,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说话间,周史伯将目光望向姜落君。 姜熵那间牢房的唯一钥匙,就在姜落君手里。 殷子受的眼神此刻十分冷冽,寒声道:“姜落君,你身上的钥匙呢。” 姜落君再次施礼道: “钥匙始终在微臣身上,昨夜微臣一直在家,没在天牢,微臣实在不知那姜熵是如何逃出的牢房。” 说完姜落君将钥匙从腰间取出,一名宫女以托盘装好,交给皇帝。 殷子受旁边的老太监接过托盘后看了眼,没说话,对殷子受点了点头,示意钥匙没问题。 线索至此中断。 没人知道姜熵是如何逃出的天牢。 沉闷的气氛中,云缺再次开口,道: “微臣能作证,昨晚尚书大人没去过天牢,但微臣想了想前因后果,觉得姜熵不像自己逃出来的,他肯定是被人放出来的,因为几天前微臣亲自查看过关押姜熵的牢房,并无任何损毁的征兆。” 一听这话,众人的神色纷纷奇怪起来。 殷子受冷声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要捏造个神秘人,将所有罪名推出去,给你们刑部减轻罪责!” “微臣不敢,不过陛下说对了,还真有个神秘人是这些事件的幕后真凶。”云缺道。 “是么,那个神秘人究竟在何处,找不出来,你们刑部所有人全部连降三级!”殷子受冷哼道。 “微臣虽然不知道神秘人是谁,但微臣能确定,那个幕后真凶,此时就在朝堂之上。”云缺神色如常的道。 这话说完,所有人全都心神一震!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要知道现在是大朝会,如果凶手真在此地,他得多大的胆子! 一时间文武百官变得神色紧张起来。 这时大殿外走来一道身影,国师姗姗来迟。 国师其实并不经常上朝,除非有大事才会出现,不是在朝会中途就是朝会快结束,从来没早来过。 昨晚的事闹得太大,凌妙清出面,众人没什么意外。 至于国师来晚这件事,更没人敢质疑,因为那是皇帝允许的。 见国师上朝,殷子受立刻一摆手,示意宫娥准备椅子。 连首辅都得站着上朝,唯独国师有座位。 文武群臣立刻退向两边,给国师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凌妙清昂首而行,一双剪水之眸清澈如古井,她谁也没看,只在经过云缺旁边的时候,冷冷的瞥了眼。 云缺微微垂着头,代表恭敬,但对方的目光他能感受到。 因为那目光实在太冷! 不是形容目光冷冽,而是真冷。 国师走过之后,云缺的浑身竟多了一层寒霜! 些许风霜,云缺自然不介意,气机运转之下,身上的寒霜随之融化成水,滴滴答答顺着袖口滴落。 记仇的女人…… 云缺在心里腹诽,不就摸了你两把么,用得着到现在还记仇呢。 这话只能在心里嘀咕,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凌妙清肯定要发飙。 是摸两把没错,一把摸了半个时辰。 凌妙清的到来,让云缺心里的底气更足,那条大鱼今天彻底无处可逃。 旁边的陈洲骅看得直皱眉,心说云大人这么怕国师么,怎么被吓得直淌冷汗?都快成小河了。 国师落座后,殷子受继续问道: “云缺,你给朕说清楚,幕后真凶到底是谁!” “微臣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微臣能确定一点,此人有着接近皇宫而不被人怀疑的身份,皇宫凶杀案便是此人所为,他还能轻易出入誉王府和天牢,璇玉郡主是此人带走,红莲教的堂主令狐豪是此人灭口,姜熵是此人放走,早些时候的八山城守将负易,也是此人所杀。” 云缺气定神闲的继续道: “所以微臣有足够的理由怀疑,真凶有着一层明面上的身份,他有官职在身,而且官职还不低,能数次出入天牢而不被怀疑,今日大朝会,他肯定就在此地!” 一番惊人之言,听得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如果真有这个人,那么只能说明此人将满朝文武几乎玩弄于股掌之间! 刑部众人此刻变得惊疑不定,生怕自己被牵扯其中。 殷子受面沉似水,沉声道:“既然你说得这么详细,你可有办法找出幕后真凶。” “有办法,因为,我有人证。” 云缺说罢走出大殿一招手,早等在外面的司天监官差立刻搬进来一个木箱子。 第170章 幕后真凶 云缺的奇怪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木箱很大,封得严严实实,好像个棺材一样。 云缺亲手将木箱打开,里面现出一具无头尸体! 大殿内随之嘈杂起来。 “人证呢?怎么成了尸体?” “难道尸体会指认凶手?” “金銮殿上岂能如此胡闹!” 云缺没理睬周围的声音,将尸体拎出来放在大殿中心。 殷子受始终冷眼看着,一语不发。 周史伯锁着眉峰,任他心智高深,这位当朝首辅也看不出云缺究竟有什么目的。 摆好尸体后,云缺道: “人证已到,请诸位大人围成一圈,尸体会指出凶手是谁。” 百官听得莫名其妙。 让满朝文武在金銮殿上围成圈儿,这种事历朝历代也没听说过啊。 礼部的侍郎牛大空实在忍无可忍,道: “堂堂金銮宝殿,群臣议事之地,岂能让文武大臣围着尸体,法理何在!” “谁不围,谁就是真凶。”云缺淡淡道。 牛大空立刻闭嘴,第一个在尸体旁站好。 其他人见皇帝默许,于是无奈的一个挨着一个,围着尸体站好了队,排成一大圈儿。 等众人站好,云缺道: “陛下,微臣要动用特殊手段指认真凶。” “准了。”殷子受冷声道。 “微臣这份手段比较特殊,耗费极大,需要银两才行,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才能让尸体开口。”云缺道。 “需要多少银两。”殷子受道。 “一万两,差不多够了。”云缺道。 殷子受点了点头,立刻有宫女呈上万两银票。 云缺拿着银票来到尸体近前,让宫女取来根蜡烛。 群臣瞪大了眼睛,以为云缺要施展什么招魂法术,需要以银票为引子。 随后众人看到云缺将万两银票收进怀里,又取出一张白纸点燃,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着什么法咒。 看到这里,群臣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尤其一些私下里收过不少好处的人,纷纷在心里破口大骂。 我们贪钱还要点脸面,从不会在明面上收钱,你丫的倒好,当着皇帝的面贪呐! 贪得太明目张胆了吧! 殷子受没在乎那点钱,冷眼盯着云缺,如果找不到真凶,他会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凌妙清端坐在大殿一侧,远山般的黛眉微微动了动,目光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别人听不到云缺在嘀咕什么,她这位道门高手可听得一清二楚。 哪里是什么法咒,这家伙在念叨百家姓呢! 围着尸体转了三圈,云缺伸展双手,把剑平之跳大神儿那一套表演了一番后,指着尸体突然断喝: “杀你之人,现在何处!” 周围的众人纷纷泄气,觉得云缺就是在瞎胡闹,诓了皇帝一万两银子。 没人觉得尸体当真会开口。 因为连头都没了,根本说不出话来,这种尸体能动就有鬼了。 然而尸体却动了! 缓缓抬起右手,竖起食指,指向一个方位。 尸体的异动,吸引了国师的目光,凌妙清的眼眸里出现一丝疑惑。 别人看不懂云缺如何让尸体动起来,但凌妙清却能看出云缺动用的手段。 神魂法门! 凌妙清的心里有些震惊。 要知道神魂法门极其罕见,连她这位三品道门强者都未必能修炼成功,却偏偏被一个武夫所掌握。 如此现象,让凌妙清惊奇不已。 百官们更是惊讶起来,顺着尸体指向的方位看去,随后纷纷诧异不解。 尸体的手指,正指着刑部尚书,姜落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姜落君身上。 姜落君脸色铁青,沉声道: “云缺!你莫要胡闹,这里是大朝会,不是刑部天牢!” “我没胡闹,令狐豪说了,你,就是幕后真凶。”云缺平静的道。 “本官一向待你不薄,你居然狼子野心,栽赃于我!”姜落君大为恼火,瞪起眼睛喝道。 “你的确对我不错,对刑部的下属也不错,但是,你拿我们当猴子耍啊,姜大人。” 云缺的嘴角挑起一丝冷笑,道:“哦,对了,或许我应该叫你,洛将军。” 此言一出,姜落君旁边站着的文武百官慌忙退后,与其拉开距离。 姜落君面色铁青,冷声道: “胡说八道!本官乃刑部侍郎,岂能与红莲教那些逆贼扯上关系!” “尚书大人别急着反驳,听我抖出你的老底儿。” 云缺面带冷笑,继续道: “两月前,你借着刑部尚书的身份在皇宫内盗走玉玺,得手后被宫娥撞见,你当场将其灭口,就是怕自己的模样暴露,随后你派遣心腹将玉玺藏在学宫,幸好当时陛下早有预料,提前派我去学宫请回了玉玺,这便是皇宫血案的真相。” “之后你为了稳妥起见,杀了藏玉玺的心腹手下,由于对方的家人在当朝为官,为了掩人耳目,你总共杀掉了三十九人,而且全都是官宦子弟,如此一来,没人会猜到你才是真凶,妖山血案的真相将隐藏得更深。” “当初百玉城守将负易,即将说出红莲教的线索,第二天却死在天牢,也是你下的手,负易之死,并非神魂受创,而是脑袋里被人下了蛊虫。” “璇玉郡主,也是尚书大人一手救出誉王府,派人送去了边关后,再将其击杀,彻底激怒邵武国,挑起两国之战,区区一个郡主,怎么可能逃得出天祈皇城,整个刑部都在搜查她的下落,唯有你这位尚书大人,才能知道刑部的所有动作,从而轻易避开搜查,送璇玉郡主顺利出城。” “接下来是鸿雁城大劫,红莲教早不引发火药,晚不引发火药,偏偏选在刑部与守军围剿的关键时刻炸开,这个时间点掐得太巧了,红莲教是如何知道的刑部到达时间呢,那就要问问你这位坐镇刑部的尚书大人了,是你私下里通知的红莲教,是你,葬送了万余名守军与数十万百姓的生命!” “最后是昨晚的事,姜熵这些年成了什么鬼样子,别人或许不知道,我身为天牢提刑官自然一清二楚,姜熵平常连饭都吃不饱,他哪有力气破开封印,逃出牢房?姜熵的牢门,只有你才打得开,不是你放他出来,又是谁呢。” “你昨晚之所以急着灭口令狐豪,是因为你在红莲教只有个名字,几乎没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而胡子令狐豪,是唯一与你对接的人,杀了他,你自可洗脱嫌疑。” “令狐豪是替洛将军办事的,谁又能想到,那位洛将军,就是刑部尚书呢,洛将军,姜落君,尚书大人这化名起得妙啊,一字不差!” 等云缺说完,大殿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一连串的线索被穿起,云缺道出了真正的幕后元凶。 玉玺的真相,云缺虽然抖了出来,却给皇帝留了足够的台阶。 百官的目光或惊悚,或疑惑,或后怕,或茫然。 没人能想到,红莲教居然留在大晋一颗这么大的钉子! 刑部尚书! 姜落君的神色不在恼怒,而是平静了下来,道: “一派胡言!陛下,微臣虽是前朝之人,这些年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况且那红莲教不过区区邪教,微臣身为刑部尚书,位极人臣,何至于与那邪教勾结!” 殷子受紧锁着眉头,他现在也分辨不出究竟云缺说的是真相,还是冤枉了姜落君。 皇帝将目光望向首辅。 周史伯神色凝重的道: “云缺,你可有证据,空口无凭。” 周史伯仔细听完经过后,已经对姜落君产生了怀疑。 因为云缺说的每一个事件,以姜落君的身份都能轻易做到,但换成别人却很难。 想要证明姜落君是红莲教的人,需要确切证据才行。 没有证据,一切只能归类为云缺的猜测,根本无法定罪。 言官可以风闻奏事,听到点消息即可禀告皇帝,但这种涉及六部尚书的重案,任何猜测都不行。 皇帝再如何昏庸,也不可能因为一个猜测,而砍了尚书的脑袋。 “当然有证据。”云缺轻笑道。 “拿出来!”姜落君沉声道。 “就在你自己手上。”云缺指向姜落君右手上的黑铁戒指,道:“尚书大人的扳指,便是证据。” 姜落君脸色微微变了变,沉默了下来,冷冷的盯着云缺,好似一头要吃人的猛虎。 云缺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道: “尚书大人失算了,其实令狐豪早就死了,关在天牢里的,是被祭炼之后的炼尸,我可以通过炼尸的眼睛看到凶手,你灭口的时候,我就在隔壁牢房,可惜,你的身法太快,炼尸睁眼的时候根本没看到人,但我看到了你拳头上的黑铁扳指!” 整个刑部,甚至整个大殿之上,带着黑铁扳指的,只有姜落君一人。 云缺继续道: “尚书大人昨晚灭口之后,被陛下传唤到皇宫,应该被骂了很久,等你出来的时候,天快亮了,很快就是大朝会,你只能留在皇宫等待上朝,期间没机会沐浴,你虽然洗掉了扳指上的血迹,但扳指这种东西毕竟不是布料,不可能完全贴服在手上。 尤其在你全力出拳的时候,扳指两侧必定会出现微小的空隙,姜大人不妨将扳指摘下来,看看边缘处是否留有血迹,不摘也无妨,我有办法证明你就是真凶,有请花大人施法!” 云缺说完,花不谢上前几步来到令狐豪的尸体前,面无表情的道: “司天监有以血追凶的法门,只要保留些死者之血,即可确认凶手身上沾染到的血迹是否与尸体一致,哪怕只有很淡的一丝,一样可以追踪。” 说罢花不谢就要施展法术,借助尸体身上的鲜血,来验证姜落君手上是否残留着死者的血迹。 “不必了。” 姜落君忽然开口道:“我就是凶手。” 话音未落,姜落君的身形拉扯出一道残影,一拳轰向对面的云缺! 第171章 混俸禄的同路人 金銮殿内,包括皇帝与首辅在内,所有群臣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堂堂刑部尚书,居然串通红莲教,不仅盗取玉玺,救走璇玉郡主,还在天牢杀人灭口,制造出鸿雁城大劫。 数十万百姓灰飞烟灭,人神共愤! 所有人纷纷陷入震惊当中,姜落君却趁机突然暴起,攻向云缺。 云缺早有准备,身形向后急掠。 这里是金銮殿,一群高手在场,姜落君无处可逃,云缺岂能自己去与对方拼命。 指明真凶已经够了。 剩下的,交给皇帝即可。 云缺料到姜落君最后狗急跳墙,来灭杀自己,早在脚下运转着气机,动作极快。 云缺后退的瞬间,目光随之一动。 姜落君在原地拉扯出不是一道残影,而是两道! 一道身影攻向自己,另一道直奔皇帝而去。 云缺在瞬间明悟过来。 姜落君用了声东击西的手段,他要杀的不是自己,而是皇帝殷子受! 果不其然, 扑向云缺的残影在半路消散,姜落君的本体已经踏上了龙案,一拳砸向殷子受。 姜落君要在百官面前,弑杀皇帝! 由于一切发生得太快,群臣甚至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再想阻拦已经晚了。 姜落君的身法之快,实在惊人,云缺在瞬间判断出对方的修为,绝对达到了五品金身境! 六品宗师也能在快速爆发之下拉扯出残影,但很难做到一次拉扯出两道残影出来。 不过云缺丝毫没有担心。 皇帝肯定死不了,因为国师就在旁边坐着呢。 三品道门强者在场,别说五品武夫,来个四品也讨不到便宜。 但瞬间之后云缺想起了凌妙清的状态,国师修为虽高,却要抗衡心魔大劫,根本发挥不出多少实力。 念头一闪即逝,云缺在后退的途中看向龙椅方向。 姜落君的重拳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炸起的气浪好似狂风! 这一拳下去,皇帝非得被砸成肉泥不可。 一旁的国师纹丝未动,不知没反应过来,还是不屑动手。 面对姜落君的拳势,殷子受神色阴沉,一动没动。 当拳头即将砸到之际,一只手臂,从殷子受旁边探出。 始终站在皇帝身旁的老太监无舌,出手了。 无舌出的是掌。 一掌拍出,看似轻飘飘,却把姜落君的重拳直接震开。 嘭!!! 拳掌相击的闷响,在大殿内炸起,龙案应声断裂开来。 姜落君一击无果,他再想攻向皇帝已然来不及了。 六道身影瞬息而至,把姜落君团团围住。 以金吾卫指挥使白厌为首,禁军十二位共有六位指挥使,此刻合围姜落君。 指挥使是禁军最高统帅,每一位都有着五品境界,六人同时出手,与姜落君恶战在一处。 无舌搀扶起皇帝,退到远处。 老太监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表情,好似个死人一样,波澜不惊。 云缺扫了眼无舌,将目光落在战团。 这是场难得一见的恶战,五品金身境武夫的殊死相搏! 六位禁军指挥使拥有着不同的武器,刀剑齐出。 姜落君毫不示弱,他的黑铁戒指变幻成一只黑铁拳套,裹住右手,硬撼刀剑! 直到此刻,文武百官才从震撼中清醒,呼啦一声四散开开,躲出老远。 那可是五品武夫的恶战! 不说被误伤,只要有一位被打飞砸过来,身上都得带着万钧之力,如同巨石,砸谁谁死! 云缺站在大殿门口,仔细观战。 越看,越动容! 禁军指挥使们的武器,均为极品法器,而且是极品法器中的巅峰存在,威力绝伦。 姜落君的黑铁拳套也绝非俗物,抵挡极品法器轻而易举。 虽然均有武器,但这场恶战,其实并不以武器为主,很多时候,姜落君几乎不防御,以本体硬抗极品法器,将全力灌注于右手,轰出势大力沉的一击。 刀剑砍在姜落君身上,会发出类似金铁交击的响动,仿佛姜落君的身上穿着宝甲一般。 然而姜落君并无宝甲。 或者说,达到五品金身境的武夫,不需要宝甲护身。 天下所有修炼体系,均为九品至一品,而五品这个阶段,是修行境界的中段,是一个分水岭。 五品之前,只要有功法,有资源,天赋不是太差,很多人都可以达到。 五品之后,天赋的重要显著增加,外物很难起到作用。 修行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唯有超过五品,才算真正达到强者之列! 五品金身境武夫,肉身本体的强度堪比法器,恢复伤势的速度极快,轻伤在瞬息间即可自动痊愈,只要不是致命的重伤,五品武夫即可持续作战,如同一具不知疲惫的战争机器。 看着姜落君硬抗那些极品刀剑的凶悍状态,云缺对于五品武夫的战力暗暗心惊。 以七品之力,杀宗师或许有机会,但以七品杀五品,绝对半点机会都没有。 除非放出妖魂,否则云缺以如今的修为境界,绝非姜落君的对手。 整个金銮殿都被空了出来。 姜落君好似一头愤怒的雄狮一般,拳风霍霍,大开大合,以一己之力独斗六名同阶武者竟不落下风。 一名禁军指挥使被一拳击中,整个人倒飞而出,直接将大殿的墙壁砸穿。 碎裂的砖石尚未掉落在地,被击飞的指挥使又以恐怖的速度冲了回来。 地面厚重的青石,被这些五品武夫的脚步踏得遍布裂痕,大殿的屋顶被打斗的力道震得灰尘散落。 整个金銮殿都不断晃动。 云缺觉得那不是几名武夫在混战,而是一群恐怖的熊妖在掐架,这种场面实在惊人。 大殿外出现了大批禁军,数以万计的身影将整个金銮殿团团围住。 今天姜落君将插翅难飞! 首辅周史伯与几名将军守在皇帝身前,谨慎的观战。 六部其他几位尚书早被吓得脸色苍白,昔日的同僚成了反叛,他们现在根本不关注战局,而是回想着近年来与姜落君走动的次数。 皇帝肯定要算账的。 不止姜落君一个人得死,这次朝堂上不知多少人要掉脑袋! 云缺不想其他,只关注着五品高手的搏杀,从中吸取着战斗经验。 看着看着,云缺听到身旁传来咔嚓咔嚓的响动。 一扭头,看到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正在嗑瓜子,那速度叫一个快,一口小白牙就没停过。 正是司徒盼晴。 见云缺看自己,司徒盼晴立刻护住手里的瓜子,一双大眼睛里充满敌意,生怕瓜子被抢。 云缺佩服的点点头。 这家伙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看戏的,里面打生打死,她在门口嗑瓜子。 云缺觉得学宫里的奇葩已经不少了,现在看来,司天监里也不缺奇葩。 挪走目光,云缺扫了眼文武百官,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千姿百态。 百官们有的愁眉不展,有的提心吊胆,有的怒容满面,有的眼泪长流。 不用问,哭得最惨的那位肯定与姜落君走得最近,待会儿等着掉脑袋。 很快云缺的目光落在皇帝旁边。 国师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墙角,神色淡然,无悲无喜。 连皇帝都站着,国师却坐着,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挪走的椅子。 云缺忽然生出一种感觉。 凌妙清好像跟自己一个路子,都是来大晋混俸禄的。 只不过人家修为高,混的是国师的俸禄,自己只能混刑部的俸禄。 恶战足足持续了一顿饭之久。 六名同阶高手围攻之下,姜落君终于现出劣势,只有招架之力,很难进攻。 被六名五品金身境武夫全力围杀,能坚持到现在,足以说明姜落君的修为极其扎实,几乎接近了五品巅峰。 六位禁军指挥使都不弱,到后来全部拿出绝学,刀法剑气呼啸肆虐,连金銮殿的棚顶都被打斗的气机震裂了好几个大口子。 最后白厌弯弓搭箭,在不到三丈的距离动用了绝学箭息术。 白厌的箭宛如一道流星,直奔姜落君的左眼。 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其他几位指挥使猛攻,姜落君疲于抵挡之际。 嗡!! 箭出的同时,地面炸开了一道裂痕,那是箭矢上的狂暴气机所致。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姜落君避无可避,面对白厌的箭息术,他只能以手臂抵挡。 嘭一声闷响。 白厌的箭,直接穿透姜落君的手腕,霎时间鲜血四溢。 这一箭虽然伤到了姜落君,也仅仅扎在姜落君的手腕上而已,并未造成太大的伤势。 姜落君挡下箭矢后,一声怒吼,挥拳再战。 就在他挪开手臂的刹那,一道流光瞬息而至,扎进他的右眼! 噗嗤一声! 第二支长剑贯穿了姜落君的脑袋,从右眼扎进,从脑后探出了箭尖。 白厌出的不是一支箭,而是双箭! 双箭各取一只眼! “啊!!!” 姜落君满脸是血,哀嚎着大吼,犹如发狂的雄狮,用仅剩的独眼盯着不远处的皇帝,不顾刀剑临身,大步冲去。 几名指挥使各自施展全力,在姜落君身上斩出深深的伤口,阻止他靠近皇帝。 姜落君的脚步越来越慢,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最终,他停步在距离殷子受还有两丈远的地方。 姜落君怒目而视着皇帝,身上脸上全是鲜血,恐怖的伤口血肉模糊,能清楚的看到白骨,肚腹被贯穿,肠子拖了一地。 姜落君还想再迈出一步,但他做不到了。 生命,到了最后时刻。 他忽然仰天大笑,狂吼道: “红烛不灭!莲台永存!大晋……必亡!” 吼完这句话,姜落君再也不动了。 站着,死在了金銮殿上。 瞪着遍布血丝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殷子受。 死不瞑目! 第172章 你该听课了 从姜落君被云缺揪出身份的那一刻起,注定了今天是他的死期。 大朝会,文武百官汇聚一堂,其中的五品武者,可不止六位禁军指挥使,一些将军也有五品修为。 不少文官一样有儒家修为在身。 围攻姜落君,六位指挥使足矣,地方就这么大,上去再多人反而施展不开。 与其一拥而上,不如留在皇帝身旁护驾。 在场的都是心机深沉之辈,早看出击杀姜落君绝不会有什么功劳,今天这种局面,能无功无过就算最大的好事。 陈洲骅等一众刑部之人直到最后,也没从震惊中缓和过来。 他们不敢相信,刑部尚书居然会是红莲教的人! 一想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尚书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陈洲骅等人浑身汗毛倒竖。 如果不把姜落君揪出来,刑部这群人以后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陈洲骅望向云缺,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要不是云缺今天揪出姜落君,刑部众人还得整日在红莲教的手下做事,说不准哪天被一锅端。 大殿内一片死寂。 姜落君的尸体久久不倒,瞪着的眼睛里充满恨意,始终盯着皇帝。 殷子受的脸色一直铁青,好半晌才沉声喝道: “拖出去,凌迟!” 人虽然死了,尸体也不能放过,殷子受要把姜落君切成片儿!晒成干儿! 禁军很快将尸体拖走。 云缺暗道可惜。 五品金身境的尸体啊,做成炼尸多好。 现在的局面下,这种便宜还是不占为好,皇帝正在暴怒,谁贴边谁倒霉。 殷子受喘了口气,喝道: “姜落君大逆不道,叛国之罪,诛九族!” 一道圣旨,姜落君在皇城内的所有家眷,人头落地,连祖坟都被挖开,挫骨扬灰。 随后皇帝将冰冷的目光扫视群臣。 众人纷纷垂首,无人敢看皇帝的目光。 殷子受的目光最后落在刑部众人身上,陈洲骅只觉得通体冰寒,整个人好似掉进了冰窟窿。 刑部最大的头儿是叛徒,那么下边的人,肯定没有好结果。 云缺倒是不在乎,仰着头,看着金銮殿房顶的裂痕。 云缺料到皇帝不会治罪刑部。 因为刑部已经够惨了,尚书之下的侍郎还在学宫回春殿躺着呢,陈洲骅等人上次在鸿雁城差点全军覆没,如果这些人与红莲教有关,谁还去鸿雁城送死。 殷子受自然也清楚这一点,狠狠的瞪着刑部众人,沉默不语。 这时誉王殷天涯出言道: “陛下!姜落君此獠阴险毒辣,他劫走璇玉郡主显然要激怒邵武国,挑起战事!姜落君在刑部多年,肯定有众多党羽,望陛下严查刑部!” 殷天涯一句话,把刑部踢出来当替罪羊,陈洲骅等人气得咬牙切齿,又不敢反驳。 人家是誉王,是皇帝的亲弟弟,陈洲骅这些刑部小官,哪有资格多嘴。 云缺看了眼殷天涯,冷冷一笑。 现在这种局面,谁先冒头撇清关系,说明谁与姜落君走得最近,这个誉王肯定与姜落君关系不错,急着洗脱嫌疑,把刑部踢出来背锅。 在场的百官没人吭声,不敢替刑部求情。 就算皇帝一怒之下把刑部所有人都宰了,也没人敢说点什么。 殷子受沉默了良久,冷声道: “从今日起,刑部所有人接受司天监调查,若无嫌疑方可回归刑部。” 一听这话,陈洲骅差点哭出来,老天保佑,终于逃过一劫! 不给姜落君陪葬,对于陈洲骅等人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官职都可以不要,保住命就行。 随后殷子受再次下旨,命司天监全力追查红莲教主,不要活的,只要尸体。 殷子受这次彻底动怒。 红莲教的暗子居然是刑部尚书,离他这位皇帝如此之近,红莲教若不彻底剿灭,殷子受寝食难安。 除了下旨彻查刑部之外,殷子受对旁人并无责罚。 但群臣们很清楚一点,皇帝明着没说,代表着暗中下的手更狠! 下一次大朝会,群臣当中不知谁会彻底消失,永远也看不到了。 皇帝手里有一张狠牌,叫做暗卫,百官全都清楚。 一些资历够老的人,都知道无舌的手段。 那就是个刽子手! 杀人都看不到血。 至于谁会被清算掉,没人知道,文武百官人心惶惶。 金銮殿被毁得不像样子,殷子受没心思留在这里,正准备宣布退朝,大殿外匆匆走来一名御医。 御医一进来立刻吓一跳。 还以为走错了地方,金銮殿看样子都要塌了,地面全是开裂,房顶全是大洞。 御医不敢多问,躬身道: “启禀陛下,吉妃,有孕了。” 殷子受始终阴沉的脸色,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好转了几分。 “是男是女。”殷子受道。 “是位皇子。”御医垂首答道。 殷子受的脸上现出一些笑容,满意的点点头。 吉妃入宫不足半月,有喜属于正常情况,至于这么早分辨出男女,那是御医的手段,不算难事。 皇宫里的御医,大多都是有修为的,只要医道高深加上灵识感知,即可得知胎儿是男是女。 群臣随之纷纷道喜。 一些擅长马屁的急忙趁着这次机会狂拍,什么大晋千秋万代,世代昌盛,江山永固,连珠炮似的不绝不断。 殷子受明知道都是些奉承之词,但还是很爱听。 听了会儿马屁,殷子受心情好转不少,命工部立刻修缮金銮殿,他则在老太监的陪同下走出皇宫。 群臣相继离开大殿。 来到外面,文武百官紧绷的心神才恢复一些。 刚才的经历,简直如噩梦一般。 幸好,姜落君伏诛,红莲教没能在天祈城造成多大的破坏。 如果让姜落君蛰伏下去,对整个天祈皇城来说都是巨大的危机。 说不准哪天皇城就像鸿雁城一样,被炸成两半。 鸿雁城大劫发生后,殷子受已经下旨,彻查晋国之内的所有硝石矿,朝廷掌握的矿场加派人手监管,卖出去的矿场直接收回,归朝廷所有。 这里的收回,完全是字面意思。 不给一分一毫,相当于之前花了大价钱买下硝石矿的商贾,这次赔个老底朝天。 修缮金銮殿不难,工部用不了一两天即可完成。 但鸿雁城的重建,绝非一朝一夕,还有无数难民的安置,都需要大笔经费。 殷子受正好趁此机会,拔了一群商贾的羊毛。 只不过这次皇帝拔得太狠,直接把羊毛拔光。 皇帝即将返回后宫休息,群臣也即将散去,就在众人要离开的时候,国师忽然望向东侧的虚空。 “陛下留步,有书信。” 凌妙清开口道。 殷子受错愕了一下,停住脚步,顺着国师的目光望去。 群臣也不敢走了,都看向东边。 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万里无云。 当群臣疑惑不解之际,东侧的天空中震荡起波纹,一只金色的飞鹰破空而来,速度如电! 飞鹰的背上有一支小旗,写着令字。 看到金鹰与令字旗,文武百官刚刚放松的神色,骤然紧张起来。 有人惊呼道: “传讯金鹰!边关出事了!” 传讯金鹰,不是活物,而是一种特制的法器,只可动用一次,用来远距离传递信息,价值不菲。 刑部也有传讯符,但距离有限制,只能万里之内,而传讯金鹰则可在十万里之外传递消息,是大晋边关主帅才能动用之物。 一旦皇城内出现传讯金鹰,代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边关出了大事! 云缺注意到金色小鹰不是从远处飞来的,而是从虚空中遁出,如此情况,说明传讯金鹰的速度绝非飞行法器可比,几乎能瞬息万里,类似于传送法术。 白厌抬手接住金鹰,从其背上取下一封密信。 密信一被取下,传讯金鹰随之破碎开来,化作碎片落了满地。 白厌打开看了眼,神色随之一变,道: “陛下,天门关失守。” 一句话,简单几个字,如同一道惊雷般炸起在皇帝与群臣的脑海。 殷子受踉跄了一步,面如死灰。 天门关是大晋以东的边关要塞,对面就是邵武国的边关,天门关失守,大晋以东再无屏障可言,邵武国的大军随时能长驱直入,打到天祈城下! 殷子受知道璇玉郡主死在天门关外,他曾下旨令天门关守军加强戒备,但他万万没想到,死了一个普通郡主而已,邵武国居然当真敢动手,抢占了天门关。 殷子受此时后悔不迭。 当初得知璇玉郡主已死,首辅曾经提议派遣禁军赶往天门关,或者征调附近城池的军兵,为防止邵武国借题发挥,突然出兵奇袭天门关。 殷子受觉得不可能。 大晋立国十五年,如今国力愈发强盛,当初他殷子受登上皇位,民心不稳的时候邵武国没动,现如今皇位更加稳固,邵武国怎么敢轻举妄动。 结果今天传来的消息,打了皇帝的脸。 邵武国不仅动了,一动就让大晋伤筋动骨! 天门关易主,绝非小事,今后皇帝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密信很长,不止一句话,白厌确定没有毒物之类的陷阱后,将其交给了皇帝。 皇帝看了良久,脸色越来越难看,转而将密信交给首辅。 周史伯看完后,传阅给群臣。 随后金銮殿的大门外,成了群臣议事之地。 有其他大殿可用,但皇帝没心思去了,就站在残破的金銮殿外,让群臣出谋划策。 云缺也看了密信。 邵武国虽然占据了天门关,但没有真正发兵,人家先占住了地利,大晋边军死伤惨重,被迫撤离边关百里之外驻扎。 邵武国的大军没动,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云缺淡淡一笑。 这种局面他当初就料到了,邵武国肯定会借题发挥,殷子受实在大意,或者说太自大了。 你以为人家不敢动你,现在人家不仅动了,还把你家院门占了,随时能冲进院子来砍你。 密信上说明了邵武国如今的动向,还列清了邵武国提的要求。 邵武国的说法十分气人。 没说占据大晋边关,人家说的是借用天门关来迎接贵客。 而贵客的身份,邵武国已经定好,只要两个人,大晋可以任选其一。 一个是灵芸郡主,另一个是太子。 看完密信,云缺明白了邵武国的用意。 邵武国嫁到大晋个郡主,结果惨死,那么你大晋想要熄灭邵武国的怒火,就要还回去一个! 灵芸郡主和太子,二选一,其他人,邵武国一概不要! 只有大晋一方送去个足够身份的质子,才能阻止这场一触即发的大战。 云缺此刻担心起来。 如果殷子受要送牧青瑶去邵武国,自己肯定不会同意。 璇玉郡主得了什么下场,牧青瑶到时候就得是什么下场。 群臣神色各异,等待着皇帝最终的决定。 周史伯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 邵武国开的条件太直接,没有任何周旋余地,除了送去质子之外,首辅也想不出其他主意。 否则只能开战。 但天门关在人家手里,进可攻退可守,想要夺回来就难了。 殷子受沉吟了不久,很快做出决定,沉声道: “明日,送太子去邵武国。” 群臣纷纷沉默,周史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云缺暗暗冷笑。 都说虎毒不食子,皇帝可比老虎毒得多。 亲儿子,就这么扔出去了,不管死活。 对于殷子受来说,太子与灵芸郡主之间根本无需选择。 殷子受不止一个儿子。 除了太子殷宣之外还有好几个,加上吉妃又怀了一个,他根本不缺儿子,殷宣只不过是长子而已,少了大儿子,二儿子还能顶上。 能用一个儿子而抵消一次两国之战,在殷子受看来不仅不赔,还十分划算。 可灵芸郡主只有一个,是殷子受培养多年的一步棋,他岂能轻易舍弃。 就此,太子殷宣成了质子,为了平复战火,即将前往邵武国。 皇帝的举动,让云缺再一次领教了什么叫帝王无情。 散朝后,云缺与刑部众人被带到司天监,陈洲骅众人一个个垂头丧气,等待被调查。 没有彻底洗脱嫌疑之前,刑部这些人只能留在司天监,没被关起来,都禁足在一间大屋里,不可出门。 来的路上,云缺用五个铜钱买了街边小吃摊的一小包蜜枣。 当时陈洲骅等人都以为云缺饿了,没人在意。 等到了司天监后,云缺招呼司徒盼晴先调查自己,然后神秘兮兮的把蜜枣塞给对方。 看到蜜枣,司徒盼晴的眼睛开始闪光。 云缺觉得自己看到了狼。 狼进食的时候,就是司徒盼晴这种眼神。 于是毫无悬念的,云缺被当场认定没有嫌疑,大摇大摆的走出司天监。 看得陈洲骅等人都傻了。 送一包蜜枣,这就出去了? 早知道我们把卖蜜枣的摊子一起买下来! “果然,我算得没错。” 云缺站在司天监门口,自语道:“那丫头就值五个铜钱。” 天牢不用去了,所有囚犯统统死光,估计十天半月都没人。 云缺直接返回学宫。 西楼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呢。 之前与宏河交手时得到的傀儡狼妖,还有大学士姜熵的尸体,宏河那把冰晶飞剑也得做好打算,看看谁需要,最好能高价卖出去,房石那家伙肯定压价了。 经过北楼的时候,云缺被人一把拽了进去。 剑平之一脸严肃的道: “我给你算着呢,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该听课了!” 第173章 神道尽头是挖坟 答应过剑平之每月听课一次,云缺没办法,只好走进北楼。 西楼虽然像鬼屋,好歹还有三个活人,北楼里灯火辉煌,天天只有剑平之一个。 这位还住得不错,把北楼大厅布置着井然有序,一排排的书桌长凳整整齐齐。 可惜都是空的。 剑平之站在讲台,目光有神,意气风发。 来学宫一个月多,可算有了学生,他终于有机会当一回先生。 开讲之前,剑平之咳嗽了一声,道: “坐到前面来,你离着那么远作甚!” 云缺坐在最后一排,隔着整个大厅。 “坐这挺好的,我能听到,先生讲吧。”云缺一脸不耐烦的道。 最好剑平之一气之下将自己赶出去,以后就不用来了。 剑平之脾气很好,非但没生气,反而自己动手把讲台搬到云缺面前。 云缺看得眼睛发直。 如此爱护学子的先生,整个学宫里也就剑平之独一份了。 这得多想教人学问呐! 剑平之又咳嗽了一声,朗声道: “修行界万千法门,无数神通,玄奥莫测,神异非凡,然!每一份法门都逃不过五行之力,均有克制之法,天下间唯有神道,乃无解之术!” 剑平之说得气势昂然,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 云缺眯着眼,听得想要打瞌睡。 “神道之深奥,天下凡人无法想象,神道之威能,天下修士无人能及!只有修炼神道一途,将来方可摘星揽月,做那缥缈之仙!” 剑平之唾沫横飞,吹嘘道: “神道有数种法门,本先生修炼的是请神一道,请来力士之神可提升本体力量,请来土地之神可瞬息万里,请来火焰之神能烈火临身而毫发无损,请来河伯之神可深入大泽如履平地!” 说到兴奋之处,剑平之一低头,看到云缺正趴在桌子上打呼噜。 咚咚咚。 剑平之敲了敲讲桌,云缺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继续听讲。 “简单点说,请神,便是请来已故强者的神魂,对方生前的修为越强,请来后,我们自身爆发的力量越强,这便是神道的无敌之处!” 剑平之傲然道:“你可以想象一下,若自己遇到强敌即将被杀之际,直接请来三品二品乃至一品强者的神魂,那将是多么壮观的景象!远古战魂赋予你恐怖的力量,顷刻间转败为胜,眼前的强敌成了弱小的蝼蚁,一拳即可轰杀!” 云缺的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实在睁不开了。 剑平之讲了半天,见云缺不为所动,道: “听到这里,你一定很好奇,那些远古战魂究竟在何处呢?” “不好奇。”云缺打着哈欠道。 “问得好!” 剑平之所问非答的道:“真正的强者,即便死去百年千年亦有意志留存,只要有所依托,这些留存的意志就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依托之物可以是一把刀,一把剑,一本书,或者强者们的尸体,饰物,法器法宝等等。” “就是遗物呗。”云缺百无聊赖的道。 “聪明!我早看出你适合神道,你简直是天选之子!”剑平之两眼放光的道。 云缺十分后悔,我就不该嘴欠接茬。 “死者遗物,是最佳器皿,可用来召唤死者的意志与力量,这便是请神之道的核心所在,你要时刻牢记,今后外出游历的时候,注意些坟墓之类的地点,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剑平之道。 云缺听得不对味了,问道: “修炼神道,还得挖坟掘墓?你这到底是神道,还是摸金呢?” 剑平之平静如常的道:“当然是神道!摸金的学问以后再教你,寻龙定位看似简单,其实真正精通堪舆之术的没几个,复杂得很呢。” 云缺倍感无奈。 学个神道,到后来还得去盗墓,这学问可真够下三滥的。 “学生听懂了,神道果然玄奥非凡,先生能放课了吧。”云缺道。 “还没讲完呢,急什么,先生今天特意带来个道具,给你展现一番神道的玄奥。” 剑平之得意洋洋的拿出一只蝴蝶。 巴掌大,五颜六色,挺漂亮,只是个标本而已,早已死掉。 剑平之走下讲台,把蝴蝶放在云缺面前的桌上,道: “死蝴蝶,没错吧,看好了,我让它起死回生!” 说罢剑平之念念有词,摇头晃脑,半晌后一指那死蝴蝶。 蝴蝶呼扇起翅膀,缓缓飞了起来,绕着大厅飞了一圈,犹如活物一样。 云缺强忍着揍这家伙一顿的冲动。 死蝴蝶飞起来,这种奇观在普通人眼里的确新鲜,但在修行者眼里毫无神秘可言。 去道山殿或者鸿儒殿随便找个七品学子,都能用自身法力让蝴蝶飞起来。 隔空摄物的手段,七品道门或者儒家修士均可做到,区别仅仅是物体的大小轻重而已。 虎豹那种庞大的东西,七品难以单凭法力挪动,但蝴蝶这么轻的小玩意儿,用点法力就能随便飞。 云缺估计这时候若是屠苏和满申在听课的话,肯定已经动手了。 蝴蝶最后落在云缺面前。 剑平之得意道:“怎么样,厉害吧!” 啪,啪,啪。 云缺一边抚掌,一边嗤之以鼻的道:“先生果然厉害!” 剑平之哈哈大笑,还挺得意,根本听不出好赖话。 “换你来试试。”剑平之道。 “我都没学,怎么试?”云缺疑惑道。 “修炼讲究个缘法,以你的神魂之力,足以轻易驾驭一只蝴蝶。”剑平之道。 云缺差点没骂娘。 我连根筷子都没有,你就让我上桌吃饭? 关键没有筷子也就罢了,桌上全是空碗,我吃你个大头鬼呀! 无奈之下,云缺只好闭上眼,一边装模作样的驾驭死蝴蝶,一边在心里问候着剑平之的十八代祖宗。 没有奇迹。 桌上的死蝴蝶纹丝不动。 “不行啊先生,我的神魂太弱,好像不适合修炼神道。”云缺道。 “慢慢来,你将蝴蝶当做一只狗,一只猫,或者一条小蛇,试着让它动一下就成功了。”剑平之安慰道。 云缺没办法,今天摊上个癞皮狗先生,不知多久才能离开北楼。 再次闭上眼,云缺将蝴蝶当做小蛇,脑子里想着爬啊爬。 反正飞是肯定飞不起来了,没准自己的气机能让蝴蝶爬两步,就算交差了。 俄顷。 剑平之的惊呼声响起。 “动了动了!蝴蝶会爬了!” 云缺睁开眼,果然看到死蝴蝶一扭一扭的往前缓慢爬动,还不走直线,拐来拐去。 “我就说吧,你最适合神道!好了,今天的授课到此结束,下个月记得来听讲。” 剑平之说完,云缺毫不犹豫的冲出北楼。 可算熬过去了。 回到西楼后,云缺有点疑惑。 蝴蝶,怎么动的呢? 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将蝴蝶想象成小蛇而已。 云缺从来不是个自大的人,他可不认为自己如剑平之说的那般天生神魂强大。 蝴蝶能动,有可能是剑平之动的手脚,诓骗自己继续去听课而已。 “老神棍,我信你个鬼。” 云缺嘀咕了一句,忽然想起了什么。 刚才自己想象小蛇的时候,好像下意识的将蝴蝶当成了炼尸。 难不成,那只蝴蝶,也是炼尸? 云缺皱了皱眉。 炼尸这种东西,除了墨老,没听说过学宫里有别人会炼制。 没去多想,云缺到存放三头狼妖傀儡的房间,扛出一头,去找房石问问价。 如果价钱合算就卖了。 云缺在忙活处理傀儡,剑平之则站在北楼大厅,始终望着桌上的死蝴蝶。 “修行界,没有无师自通的说法,又何况是炼神术。” 剑平之平静的眼中泛起淡淡波澜,目光从蝴蝶上移开,落在对面黑漆漆的西楼,低语道:“千里迢迢而来,不虚此行,终于找到点线索……” 宏河的狼妖傀儡挺值钱。 房石出价四万两一头,不过有一头损坏严重,要打个对折变成两万。 云缺当场同意,将三头傀儡全部出售,得到十万两。 “云师弟那把冰晶飞剑若是出售的话,价格可以再商量。”房石揣着手笑容满面的道。 “飞剑暂时不卖,我想留着用。”云缺道。 “那好,云师弟将来如果想卖,一定先来找我,对于老客户,我房某人绝对会给个合适的价格。”房石道。 云缺敷衍了两句,又从房石这里购买了二十粒养元丹,花费六万两。 卖傀儡的十万两,一下消失一半多。 一次花出去六万两白银,云缺觉得肉疼不已,但没办法,想要冲进六品宗师只能烧钱,别无他法。 云缺算了算身上的银票。 升官时皇帝赏赐了一万两,与草原蛮人比斗赏赐三万,灵芸郡主给的蜘蛛螯牙钱一万五,胡子身上搜出来的银票两万,缉拿胡子后皇帝又赏赐一万两,指认真凶姜落君的一万两,妖狼傀儡还剩的四万两。 算上之前得的俸禄与自己这些年的几千两积蓄,全加起来有十四万两之多! 我这么有钱了? 算完身上的银票后,云缺心情大好。 可一想到冲进宗师境至少一百万打底儿,好心情立刻烟消云散。 处理完傀儡后,云缺本想找墨老帮忙炼制姜熵的尸体,结果墨老没在西楼,不知去了何处。 之后云缺去了趟回春殿。 探望上官鸿途。 到了之后,正巧碰上回春殿先生赵玉壶正给上官鸿途把脉。 云缺等在一旁。 不多时,赵玉壶摇了摇头,站起身。 上官鸿途始终没醒,处于昏睡状态。 “先生,病人能不能醒过来?”云缺问道。 “他这种伤势能保住命已经万幸,头部遭遇重创,伤及了神魂,能否醒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以我的医术,无力回天。”赵玉壶叹息着呼出一口酒气。 连回春殿先生都束手无策,可见上官鸿途这辈子大概率要如此度过,再也醒不过来。 “有没有其他办法?”云缺道。 “有!想要治疗神魂伤势,唯有一种手段。”赵玉壶凝重的道:“七绝针!” “七绝针……”云缺目光一亮,道:“春来花开去年古,七针绝学传中土!” 赵玉壶忽然神态变得愤怒起来,咬牙切齿的道:“说对了!只有我那个混蛋师兄杨七古,才有办法救他!” 第174章 不干人事儿的七叔 得知上官鸿途还有救,云缺很高兴。 上官鸿途在鸿雁城的所作所为,令人敬佩,如果能帮上忙,云缺绝对会全力相助。 而且云缺知道杨七古就在百玉城隐居。 但赵玉壶咬牙切齿的愤恨模样,让云缺大为不解,尤其赵玉壶居然还是杨七古的师弟。 这个师弟,好像恨透了师兄似的。 “杨七古原来是先生的师兄,不知先生为何骂师兄呢?”云缺道。 “骂?我还想揍他呢!” 赵玉壶气哄哄的道:“当年我就是被那老混蛋诓来的学宫,他走的时候让我顶替几天,说是去去就回,然后一去不回,二十年来不见人影!一提他我就火大!” 赵玉壶说完甩袖而走,喝闷酒去了。 站在上官鸿途的病床前,云缺神色古怪。 七叔绝对是隐世高手,怎么以前总不干人事儿呢,不仅借了墨老的炼尸去和红颜知己比试,还把自己师弟坑到学宫替自己任教。 随着愈发了解七叔的往事,云缺觉得庸医馆的老头儿,人设快崩了。 简直与自己不相上下! 望着昏睡不醒的上官鸿途,云缺神色凝重了下来。 “既然有救,我去请七叔,大人光正大义,不该沉眠于此,皇帝或许不需要你,但天下百姓,需要你这种臣子。” 云缺决定明天赶往百玉城,去请七叔出山。 救上官鸿途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确定七叔那个红颜知己楚红莲,到底是不是红莲教主! 想起明天太子将前往邵武国,云缺去了趟东宫。 太子即将远行,以后自己未必还能再来东宫,最后泡一次澡也是好的。 抓了个宫女一问,太子始终在书房,半天没出过来。 东宫里的宫女和太监显得人心惶惶,都听说了太子要远赴邵武国的消息,这一走还能不能回来,没人知道。 云缺照例不敲门走进书房。 书房没人,鸦雀无声。 绕到后面的水池,看到太子飘在水上,面朝下,一动不动。 云缺第一个想法是,太子想不开,自尽了! 上前几步,一把将太子捞出来。 “啊!你干什么!” 太子惊呼出声,被吓了一跳。 云缺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诈尸了。 “殿下何必如此想不开,就算自尽,最好给自己来一刀,不受罪,淹死多难受。”云缺道。 “谁自尽了!我只是在水里冷静冷静。”殷宣懊恼道。 “微臣误会了。”云缺笑呵呵的开始脱外套。 “你又干嘛!”殷宣怒道。 “微臣也想冷静冷静。”云缺甩掉衣服跳进池子,水花溅了殷宣一脸。 堂堂太子,又气又恼,却无可奈何。 殷宣指了指石台上二十多片金沙草,道:“东宫还剩这些金沙草,你都拿走吧。” “多谢殿下赏赐。”云缺道。 殷宣将瘦削的身子缩在水里,现出一种哀思之态,轻吟道: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云缺听得出这位太子心中的悲戚。 “质子多好啊,我如果是太子,巴不得被送去邵武国当质子。”云缺道。 “远离故土,寄人篱下,生死不由己,有什么好呢。”殷宣情绪低落的道。 “质子的身份就是免死金牌,可以随便折腾,换成是我去的话,保证一年之内,摆在邵武国皇帝面前只有两条路,一个是杀了我两国开战,另一个是把我送回大晋。”云缺道。 云缺若是太子身份,被送去当质子,那邵武国别想安宁,皇宫都得被捅几个窟窿。 但殷宣不是云缺。 大晋的这位太子,不仅为人比较阴柔,脾气也如同女人,做不出上房揭瓦大闹四方的事。 况且殷宣的修为也不够。 “云缺,其实我好羡慕你,羡慕你的豁达,羡慕你的随遇而安,羡慕你能认可自己的男儿之身。” 殷宣苦涩的笑了下,起身走出水池,穿上一套蓝色的长裙,坐在水池边描眉打扮。 云缺没说话。 他知道这次,可能是殷宣最后一次穿裙衣,他的这点小爱好,在邵武国绝对不会展露,否则大晋会被沦为笑柄。 打扮完毕,殷宣转了个身,裙裾飞扬。 若不开口,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他是男儿身。 “说实话,我美么。”殷宣道。 “殿下与学宫十美,不相上下。”云缺道。 这话并不违心,扮成女装的太子,确实极美。 殷宣微笑了起来,虽然笑容仍旧凄苦,但多了几分释然。 “天高路远,就此别过,后会,怕是无期。”殷宣声音苦涩的道。 云缺拱手抱了抱拳,道: “太子,保重。” 回到学宫,天已经擦黑。 百花殿热闹依旧,宽敞的草坪四周都是学子的身影。 在南楼前,遇见了穹音穹舞姐妹俩。 两人刚吃完晚饭,结伴去散步。 “遛弯儿呢,挺悠闲啊,我要是欠别人很多钱的时候,肯定没心思散步。” 云缺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穹音穹舞姐妹俩都能看出云缺的脸上写着三个字,快还钱。 “债多不压身,慢慢还就是了,又不是不还,不像某些人,外面有点小账就要寝食难安。”穹音戴着狐脸面具,声音冷清的道。 穹舞没说话,轻轻点着头。 “我会寝食难安?笑话,咱能吃能睡,心胸似海!”云缺道。 “是么,既然如此,那能不能延后几年再还你钱。”穹音语气古怪的道。 “门儿都没有!一年之内,还不上钱,把你们姐俩都卖喽。”云缺道。 “我会还的,一定!”穹舞以为云缺心疼钱,立刻保证道。 “你又不欠他钱,没你的事儿。”穹音把穹舞拉开。 “欠的,悟道丹加上先生的举荐名额,总共七万两白银。”穹舞表情认真的道。 云缺听闻顿时一捂额头。 穿帮了…… 穹音面具后的美眸瞪了起来,道: “好哇,救一个人,收两份钱,云大人真会做买卖。” “呵呵,最近头昏脑涨,账算错了,你们给一份就行了。”云缺嘿嘿一笑,赶紧开溜。 等云缺走远,穹舞才反应过来。 “姐姐也给他写了欠条?” “是啊,他又小气又无耻,爱钱如命,简直坏透了。”穹音嘴上骂着,可美眸里泛起的却是一抹柔色,低语道:“不过,他这种人,值得托付终身。” 穹舞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穹音听出妹妹的语气,问道:“你在天牢的时候,是不是被他占过便宜?” “没、没有!”穹舞神色慌乱了一下,俏脸有些微红。 何止占便宜,整个身体都被看过了好几遍。 云缺带着懊恼,走向西楼。 就不该跟她们姐妹俩说话,这下好,七万两没了。 经过草坪的时候,云缺看到个怪人。 也没下雨,这人带着个硕大的斗笠,年纪在二十五六岁,穿着演武殿的学子服,大马金刀站在草坪中心,面朝着西楼方向,不知在练功还是在发呆。 学宫里到处奇葩,云缺早已见怪不怪,看了眼不认得,继续往西楼走。 “你是云缺?” 对方突然开口,叫出了云缺的名字。 “是我,你是哪位?”云缺停住脚步。 “演武殿,齐御!”对方报名道。 “哦……没听过。”云缺扭头就走。 演武殿的家伙,来百花殿准没好事儿。 “怕了?”齐御冷声道:“我今日到此,专为挑战你而来!” “算你赢。”云缺道。 “敷衍没用,休战也没用,学宫大比在即,我代表演武殿特来给你下战书!大比之际,我要与你分个胜负!” 齐御往前一踏步,脚下立刻炸起一片气浪,方圆三丈之内的绿草尽数断裂,呈现出一块光秃秃的空地。 无需对方出手,这种气机的展现,足以证明修为。 六品宗师境! 云缺倍感无奈,道: “这位师兄,你都六品了,挑战我这个小小七品有什么意思,你应该找六品高手挑战呐,我们又无仇无恨,何必动手呢,你说是吧。” “无仇,但有恨!”齐御怒喝道:“你占了我的名额,我自然要挑战你,夺回荣耀!” “什么名额?”云缺愈发糊涂。 “你在三榜有名,难道不知道么。”齐御冷声道。 “我真不知道,你仔细说说,什么三榜?”云缺莫名其妙。 “你现在是双榜之魁,灵芸榜与恶人榜,你都是第一名!夺美榜上,你排第三,而我原本是夺美榜第十!你上去了,把我挤掉了,此恨岂能罢休!”齐御怒气冲冲的道。 云缺听得瞠目结舌,道:“夺美榜,什么意思?” “学宫十美,谁最有机会抱得美人归,谁才能上榜!”齐御豪气道。 “你们演武殿真是吃饱了撑的……”云缺无奈不已。 灵芸榜是专门为灵芸郡主设立的护花榜单,恶人榜,不用问都知道又是演武殿那群武夫的恶作剧,这又出来个夺美榜,云缺实在哭笑不得。 弄个文榜武榜战力榜也行啊,演武殿这般粗鄙的武夫,就对女人感兴趣。 齐御气势昂然道: “我在演武殿闭关两月而已,百花殿居然蹦出来只猴子,大比之日,就是你丢脸之时!等着吧!” 说罢齐御转身而去,那气势简直如同大将军。 只是刚一回身,齐御看到宋道理黑着脸走了过来,顿时气势全无,低头想溜。 “站住,大晚上的,带什么斗笠。”宋道理沉着脸道。 “呃……白天太晒,我在这等了半天,忘摘了。”齐御急忙摘掉斗笠。 别看是六品宗师武者,在学正面前仍旧是普通学子而已。 宋道理指了指被齐御踩出的空地,沉声道: “这里不是演武场,把草坪,重新种回去。” 齐御脸色一垮,只好扔掉斗笠到处找青草,往空地上种。 齐御被罚的情景,看得百花殿一众学子捧腹不已,哈哈大笑,尤其屠苏和满申,笑得跟狼叫似的,无比夸张。 云缺看着乐子,打算今晚就出发,不等明天了。 眼看着没几天就到年底,学宫一年一次的十二殿大比就在年底最后一天,奖励比妖山试炼要丰厚得多。 捞好处的机会,云缺可不想错过。 今晚出发,以飞行法器赶路,来回应该用不了两天就能把七叔请回来。 这时远处有个熟人走过来。 正是吴鹰。 “吴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云缺道。 “今天刚到皇城。” 吴鹰一身风尘仆仆,道:“回来到刑部还以为走错了,一个人都没有!打听后才知道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大事,姜落君居然是红莲教的人,实在不可置信!” 吴鹰之前与几名刑部令史奉命去剿灭红莲教的两处据点,出门半月,刚刚回来。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呢,吴师兄此行可有斩获,红莲教的据点如何了。”云缺道。 “情报无误,红莲教的据点里都是些小角色,最高只有两个八品武者,全部伏诛,没什么大鱼。”吴鹰将此行经过简单讲述一遍。 现在刑部没了,云缺是他的上司,吴鹰这次出行,没法儿跟别人汇报。 尚书伏诛,侍郎躺在回春殿人事不省,刑部简直成了空衙门。 云缺猜到吴鹰与几名令史不会有太大收获,并不意外。 谈论了几句公事后,吴鹰道: “刑部没人了也好,咱们清闲了,正好留在学宫,妖山试炼没比过你,这次大比,我可要全力以赴!” “还是一顿饭,谁输谁请。”云缺笑道。 “没问题!哈哈哈哈!”吴鹰大笑道。 傍晚的百花殿,愈发热闹,比试切磋的,散步遛弯儿的,谈情说爱的,打闹笑骂的比比皆是,还有种草的,看热闹的,嘲笑的,声音混杂。 穹音穹舞姐妹俩沿着草坪外围缓步而行。 “姐,你是不是喜欢云缺?” 穹舞将忍了好久的心思,今天问了出来。 “我……” 穹音一时说不出来,美眸里的阴冷在此刻好似被什么东西融化开来。 穹音正要开口回答妹妹的问题,忽然停住脚步,侧耳聆听,面具后的秀眉骤然锁紧。 “怎么了?”穹舞疑惑道。 “好像,有个熟悉的声音。”穹音目光转冷,举目四顾,毫无收获。 四周都是学子,百花殿里一副朝气蓬勃的景象。 当晚,云缺离开天祈城,拿出玉鹰法器,镶嵌好灵石,飞往知远县的方向。 飞行法器烧钱也认了。 云缺现在就想知道七叔那个红颜知己,到底是不是红莲教的教主! 只要见到七叔,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极品飞行法器的速度,果然惊人。 马车需要半个月左右的路程,一天一夜之后,云缺已经抵达了百玉城。 进城后,直奔庸医馆。 结果扑了个空。 七叔没在。 问了医馆的小徒弟,得知七叔出诊了,而且去的地方还挺远,是藏石镇。 云缺十分意外。 七叔向来不出诊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人家就这习惯。 来看病的可以没钱,一样给抓药,想要请七叔亲自出诊,简直比登天还难。 七叔突然的出诊,让云缺预感到情况一定有古怪。 云缺没等在庸医馆,直接动身赶往藏石镇。 第175章 怪病 小雨淅沥,藏石镇的深冬格外湿冷。 街上行人不多,行色匆匆。 冬雨透骨,但走进小镇的云缺反而轻松自在。 这里,是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家。 藏石镇的一切,云缺都无比熟悉。 走在小镇街头,云缺的心情带着些许复杂。 红莲教主如果当真是七叔的那位红颜知己,七叔该如何面对。 恐怕那段虽然凄美却带着温馨的回忆,只会剩下痛苦。 云缺了解七叔。 因为两人很早就认得。 七叔对于云缺来说,亦师亦友。 云缺至今仍清晰的记得,第一次与七叔见面的情景。 在五岁那一年,小小的云缺提着一张破破烂烂遍布污垢的妖狼皮,走进了庸医馆。 狼皮质地不好,又遍布破洞,在百玉城根本没人收。 云缺饿着肚子卖了一天,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去各处商行药铺碰碰运气。 见到七叔后,云缺狮子大开口,要价五两银子。 反正没抱希望,在外面一两银子都没人买。 不料七叔不仅买了,还给了十两银子。 云缺大为不解,问七叔我卖五两,你为何给十两。 七叔说,你这个年纪能猎杀妖狼,这张狼皮便值十两,一两银子是狼皮的价值,另外九两银子,是你勇气的价值。 从那以后,云缺猎到些值钱的妖兽,肯定先送来庸医馆。 每次卖完东西,都会在庸医馆住几天。 云缺对医道没兴趣,七叔也不教医道,一老一少只是谈天说地。 与一位修为高深又饱读诗书的修行者谈天,收获的,可不止是一时的开怀,而是如山的学问! 云缺自小是孤儿,整天为了活命奔波,根本没读过书。 但他不仅认字,还明白很多道理,学问上并不比十年寒窗的那些学子差。 正是因为七叔,在每一次的谈天中,潜移默化的传授着云缺学识。 刚开始云缺太小,并不知道,只觉得七叔很有学问,懂得很多道理,说话又风趣,是个有意思的小老头儿。 到后来长大了,云缺才终于知道,七叔对自己有着授业之恩! 云缺在藏石镇这边有半个朋友,也有半个老师。 半个朋友是梅钱,半个老师,便是七叔,杨七古。 经过包子铺的时候,一群汉子高兴的招呼着云哥儿。 正好饿了,云缺顺便吃了顿包子。 吃饭的时候,看到一伙发丧的队伍经过。 死人很常见,藏石镇虽然不大,也有上万人口,云缺没在意。 包子铺老板叹气道: “这是今天第五个了,最近不知咋了,天天死人。” “一天死了五个?最近很多人去世么。”云缺奇怪道。 天天死人不算稀奇,毕竟镇子不算小,可一天死五个,属实有点多了。 “是啊,云哥儿才回来不知道,最近半个多月,镇子上每天得死十个八个的。”包子铺老板道。 “云哥儿给瞧瞧,咱们镇子里是不是闹邪祟了?”一名吃饭的汉子道。 “对了,矿上也死了好几个!”一名瘦削的汉子道。 “镇子里人心惶惶的,云哥儿回来就好了。”包子铺老板道。 吃完包子,老板说什么也不要钱,云缺扔下铜钱走上街头。 迎面急匆匆走来几名衙役,为首的正是藏石镇捕头武大川。 “云哥儿!” 武大川一眼看到云缺,高兴道:“听说你在皇城当官儿了!真有你的!这叫衣锦还乡啊!” “芝麻官而已,皇城的水深着呢。” 云缺笑了笑,道:“看没看到七叔,听说七叔来镇上出诊了。” “看到了!正好我也去找神医,跟我走。”武大川在前边带路。 “听说镇子上死了不少人,都怎么死的。”云缺在路上问道。 “全是病死的!也不知今年怎么了,这个月都死了上百个,邪门儿呢。”武大川唉声叹气的道。 很快云缺来到镇子上一间大宅院。 这里云缺最熟,陈员外家。 其实云缺大致猜到了,整个藏石镇,有财力请七叔过来的,也就陈员外了。 进了门,云缺跟着武大川来到后宅,终于见到了杨七古。 七叔正在给病人把脉,眉头紧锁。 陈员外等在一旁,神色焦急,坐立不安。 生病的,是陈员外的夫人。 在云缺的印象里,这女人平日里很是刁蛮,体格倍儿棒,能吃能喝。 如今一看,骨瘦如柴,气息奄奄。 不久前陈员外痛失爱女,夫妻俩肯定上火,但这么快就病入膏肓就有点奇怪了。 不多时,七叔诊脉结束,开了个方子,道: “换药,昨天的方子不用了,改成这副。” 陈员外连忙道谢,叫下人赶紧去抓药。 “七叔怎么亲自过来了,我记得你从来不出诊的。”云缺打着招呼。 “在百玉城住得闷了,出来散散心,顺便赚点钱。”杨七古往外看了眼,示意出去说话。 武大川急切道: “神医!镇上又有一家出病患了,眼看着要咽气,您看能不能给看看,那家挺穷的,估计给不起诊费。” “去看看。”杨七古说着走出大门。 一行人赶到小镇边缘一户普通人家。 病患是个年轻人,身体很壮实,眼窝深陷,脸色铁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些许微弱呼吸,进气多,出气少,明显处于弥留之际,即将咽气。 “大牛?” 云缺认得病人。 镇子上数一数二的淘气包,上山抓兔子下河打鱼,整天精力充沛。 藏石镇谁病倒都不奇怪,唯独最强壮的一个病倒了,实属怪事。 杨七古诊完脉,留下个药方,没收钱。 大牛的家人千恩万谢,都知道杨七古是百玉城的神医,觉得神医来了,大牛就有救了。 云缺看得出来,大牛没救了。 熬不过今晚。 七叔开个方子,只是安抚下家人的情绪罢了。 武大川还有事忙,返回了衙门。 云缺跟着杨七古回到客栈。 “七叔来几天了。”云缺道。 “三天。”杨七古沏了壶茶,给云缺倒了一杯。 “陈员外那点钱,估计请不动七叔,是不是病情特殊。”云缺喝着茶道。 “不是特殊,而是蹊跷,所以我才来瞧瞧。”杨七古道。 “蹊跷?难道有人下毒?”云缺道。 “不是毒,单纯的病,藏石镇的病人有个同样的特点,神魂枯竭,类似中了摄魂法术。”杨七古道。 “七叔的镇魂三针,不是专门治疗神魂的么,难道无效?”云缺道。 “有效,但很难救得回来,病人不止神魂枯竭,身上的气血也在不断流逝,魂血皆失,神仙难救。”杨七古道。 “一次病倒这么多人,背后看来有人在搞鬼。”云缺心里猜测着红莲教。 “应该不是人为。”杨七古笃定道。 “那他们怎么得的病?”云缺奇怪道。 “病人沾染了某种气息,这几天我到镇子外走了走,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杨七古说完,喝了口茶。 “别吊我胃口了七叔,赶紧说说什么现象。”云缺催促道。 “镇子西边的山林里,天地气息正在逐渐变得阴冷,或者说,适合修行者炼化摄取的天地灵气,在逐渐消失。”杨七古道。 云缺是武夫,不需要天地灵气,但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可需要。 天地中存在着单薄的灵气,也可以称之为五行气息,是修行者施展法术的一种媒介,也可炼化吸纳提升自身修为,一些灵气浓郁的地方,被称之为洞天福地。 藏石镇附近没有洞天福地,但只要有空气存在的地方,或多或少都会有灵气存在。 灵气消失这种怪事,云缺可没听说过。 “到底什么原因?”云缺道。 “不清楚,我查看过整个山林,没有异兽存在,也没有鬼物滋生,也许是天地自行演变的结果。”杨七古道。 七叔既然查看过,云缺放弃了去看看的想法。 七叔的境界比自己高得多,人家都看不出来,自己去了也没用。 “西边……” 云缺自语着西边两个字,想起了一件事。 游子湖里的腾蛇,当时就望向西方。 云缺将腾蛇出水的消息告知了七叔,杨七古皱着眉,感慨道: “腾蛇出水,必有大灾,凡人之力又岂能抗衡,听天由命罢。” “七叔原来是个喜欢认命的人。”云缺道。 “己命不可认,但天命难违啊。”杨七古唏嘘道。 “七叔是不是岁数大了,开始喜欢伤春悲秋,天若有命,早抹杀掉世间生灵了,老天爷自己安安静静的享受多好,弄一堆人啊妖啊鬼啊怪啊的,多吵。”云缺道。 “年轻的时候,我也这么想的。”杨七古笑了笑,道:“现在老喽,说不定哪天就与世长辞。” “七叔想埋在哪儿,青狐山还有地方,我给你也弄座坟,无聊的时候还能有人唠嗑。”云缺道。 “你小子总是异想天开,咱俩唠鬼嗑么。”杨七古喝了口茶,道:“你不是护送郡主去了皇城,怎么回来了。” “说来话长,我这次……”云缺刚说半句,客栈外的街上出现嘈杂。 一伙人抬着几个担架赶到客栈外,求七叔帮忙看病。 杨七古走出客栈,看了看病人,眉头紧皱。 是几个半大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也就五六岁。 这些孩子脸色乌青,眼圈发黑,呼吸微弱,与之前的病人症状相仿。 杨七古把了把脉,直接动用镇魂三针,分别扎了一遍。 几个孩子的气色明显好转不少。 七叔又写下一份药方,让孩子的家人赶紧去抓药。 云缺看到几个孩子的鞋底有泥巴,问道: “他们之前去了何处?” “镇子外边的树林,捡柴火去了,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半天不到居然全病倒了!”一个病人家眷回答道。 这人说完还特意给云缺指了指方向。 就在镇子西边,不远处的树林。 云缺的望向那片树林,随后目光一动。 树林后面,是藏石镇的矿山。 “七叔,跟我去个地方,我知道怪病的来源了。”云缺脸色凝重的道。 第176章 男人至死是少年 藏石镇后山,玉石矿。 云缺与杨七古走在昏暗的矿洞里,一人拿着一支火把。 “这里,究竟有什么。”杨七古脚步稳健,沉声道。 “七叔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起过,那副奇怪的壁画。”云缺道。 “四位超品,围战一名武夫那副么。”杨七古道。 “对,去年发现的,本来打算找机会带出去看看值不值钱,后来我放弃了。”云缺道。 “让你放弃赚钱,实在罕见,看来壁画有问题。”杨七古道。 “确实有问题,壁画能动,我第一次见到壁画,便试着挖下来,结果挖不动。” 云缺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道:“第二次去的时候,发现壁画上的血瞳,位置变了,那血瞳始终盯着我,好像要吞了我一样。” “莫非,壁画内有活物?”杨七古皱眉道。 “没有,壁画肯定是死物,七叔知道我斩过多少妖,活物死物我还分辨得清。”云缺继续道:“我觉得镇子外的气息变化,镇上的百姓得病,应该都与壁画有关。” 很快,云缺带着杨七古来到矿洞深处的岔路口。 再往前,便是壁画所在的地方。 “七叔小心些,就在前面了。”云缺道。 杨七古点点头,神色谨慎。 走到一半,云缺疑惑起来。 之前被他放在这里堵死洞口的大石头,不见了! 那可不是真正的石头,而是去年在矿洞里乱窜的一股流沙,被云缺砍了几百刀之后不动了,后来做成一块巨石封住洞口。 难道有人来过? 云缺加快脚步,来到尽头。 石壁前,云缺举起火把,随后猛然一怔。 眼前是一片光秃秃的石壁! 硕大的壁画,不翼而飞! “没了?”云缺很意外,自语道:“难道被人偷走了?” “无主之物,怎么能叫偷。”杨七古举起火把,观察着眼前的石壁。 “怎么无主,那是我的!我先发现的东西就是我的!别让我抓住那蟊贼!”云缺咬牙切齿生闷气。 “照你这么说,谁先看到月亮太阳,也可以据为己有了。”杨七古一边沿着石壁观察着,一边说道。 “太阳月亮我不管,反正石壁是我的。”云缺懊恼道。 杨七古蹲在石壁前,抓起地面的一小撮沙土,仔细看了看,道: “你的石壁,应该不是被人偷走,而是它自己溜走了。” 云缺走过去看了看,七叔手里的沙土中,有几粒明显不同的沙硕,与去年砍的那些流沙类似。 “石壁,不是寻常之物。”杨七古神色凝重,道:“你应该听过神物自晦这句话。” “听过,莫非石壁是神物?”云缺惊奇道。 “神物自晦,只是一个笼统说法,真正的含义,指的是但凡神物,都有掩盖自身的能力。”杨七古道。 “伪装。”云缺总结出一个词。 “对,就是伪装,从这些沙硕的气息来看,能炼制出这种东西的人,恐怕不止一品。”杨七古凝重道。 “难道是儒圣佛陀那些超品强者的遗物!”云缺惊讶道。 “有这个可能,具体情况无法判断,除非找到石壁本体。”杨七古凝重的道。 “这么说,石壁上呈现的画面,有可能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幕!石壁是一种武器或者异宝,它目睹了当时的画面,于是展现出来!能单挑四位超品,那武夫究竟是什么人?”云缺震惊道。 “涉及到超品强者的消息,早已埋葬在岁月长河之下,无人可知,或许当世一品强者,才有机会触及。”杨七古感叹道。 “这下赔大发了,我的宝贝丢了!”云缺哀声道。 石壁不翼而飞,毫无线索,两人只好原路返回。 “镇上的病人,会不会是石壁离开时产生的气息变化所致。”云缺猜测道。 “很有可能,强大的异宝,自身都带有恐怖的气息,如潜渊之龙,动则风雷相随。”杨七古道。 藏石镇的怪病,就此告一段落。 临走前,云缺找到武大川,让他通知藏石镇的百姓,最近别去矿山附近,以免得病。 武大川满口答应下来。 别人说这话,肯定没人信,但云哥儿说的话,藏石镇里的百姓坚信不疑。 离开小镇,杨七古准备回百玉城。 “七叔,我这次回来,其实是专门请您老人家出山的,刑部侍郎上官鸿途为救一众属下身受重创,神魂受损,天下除了七叔,怕是无人能医治。”云缺道。 “我早已归隐,天下事,再也与我无关,庸医馆挺好,我打算在百玉城养老。”杨七古回绝道。 “回春殿的赵玉壶先生挺想你的,七叔不回去看看。”云缺道。 “你进学宫了?不错,学宫是好地方,好好修炼吧,七叔不会回去了。”杨七古道。 “你师弟天天骂你呢。”云缺道。 “随他。”杨七古道。 “墨老说当年七叔借走的傀儡一直修不好,让你赔钱。”云缺道。 “没钱。”杨七古道。 “七叔真想一直隐居啊,你的本事实在可惜了。”云缺道。 “庸人一个,只会些区区医道,有什么可惜。”杨七古道。 “不是医道可惜,而是七叔坑人的本事可惜了,听说七叔当年与漂亮女人斗法,输得好惨,后来借了傀儡去作弊才扳回一局。”云缺道。 “谁没年少轻狂过。”杨七古道。 “七叔今年有六十了吧,二十年前,你都四十岁了,还年少轻狂呢?”云缺神色古怪的道。 杨七古面不改色,昂首道:“男人至死是少年。” 云缺佩服的拱了拱手。 好一个老少年! 既然七叔死活不肯出山,云缺只能道出自己的猜测。 “其实刑部侍郎重伤,与七叔也有关联。”云缺道。 “与我有关?我又不认得他。”杨七古道。 “上官鸿途重伤,是在一次剿灭贼人的途中,对方引爆了大量硝石,造成鸿雁城大劫,想必七叔有些耳闻。”云缺道。 “最近确实听说鸿雁城出了大事,死了很多百姓。”杨七古道。 “七叔觉得那贼人,是不是该死。”云缺道。 “该死,枉杀百姓之人,都该死,何况造成如此杀戮。”杨七古道。 “犯下恶行的贼人,是红莲教的堂主,炸毁鸿雁城的幕后真凶,便是红莲教,大晋正在通缉红莲教余孽,红莲教的教主是个女人,精通毒道与蛊道,我觉得红莲教的教主,就是七叔那位红颜知己楚红莲。”云缺道。 “不可能。” 杨七古断言道:“楚红莲已经死了,我亲手所埋,单凭红莲二字,代表不了什么。” 云缺拿出驱毒香囊,道: “我护送郡主返回皇城的最后一段路,遭遇了红莲教主劫杀,我们被困在五毒大阵,红莲教主看到这香囊,发出一声轻咦,我能断定,她当时看到香囊很意外。” 杨七古沉默了下来,神色变得阴晴不定。 别看平日里一老一少经常开玩笑,但杨七古了解云缺,知道云缺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说八道。 “想要确定其实很简单,开坟验尸,挖出来看看便知真假。”云缺沉声道。 杨七古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云缺心疼灵石,商量道: “七叔,你境界高深,能不能用点传送法术或者遁法之类的赶路,我这法器很烧钱的,飞一次就得一千两。” “你来求人,路费当然你出。”杨七古道。 云缺没办法,放出飞鹰。 腾空之后,云缺回头看了眼藏石镇。 下次再回来,不知何年何月。 目光越过小镇,云缺看到了青狐山,看到了更远处的连绵山脉。 知远县的位置,在大晋以西,更远的西方便是十万大山。 视线尽头,无边无际的山川犹如一个个巨人般默立于地平线上,给人一种壮阔之感。 这种景色,云缺以前没见过,唯有飞行到高处才有机会得见。 不知为何,云缺觉得极远处的十万大山看起来有些压抑,阴沉沉,好似天边的一片乌云。 …… 大半天之后,飞鹰落在一座高山之巅。 山无名,但景色不错。 山下一条长河蜿蜒而过,站在山顶能看到河面上的片片风帆。 山顶立着一座石碑,简单刻着一行字。 今生知己,楚红莲之墓。 来到此地,杨七古神色凄苦,感叹道:“她的家乡没有河,她喜欢大河,喜欢河水奔腾的样子,她说大河有一种生生不息的感觉。” 云缺没去打扰七叔的回忆,但对七叔的说法有点不理解。 大晋的河流挺多的,几乎每个郡县都有,即便家附近没有大河,小河也是河啊。 知远县就有好几条小河。 一条河也没有的家乡,也不知在哪个山沟沟里。 等杨七古感慨够了,云缺开始动手挖坟。 很快棺椁出现。 打开后,云缺大失所望。 里面有尸体。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面容娇好,有些清瘦,留着乌黑的长发。 再次见到已故的知己,杨七古眼圈发红,不忍多看。 “七叔,能不能捅一刀试试,看看活的死的。” 云缺的建议,听得杨七古瞪起眼睛。 “感知过了,尸体无疑,埋上吧。” 杨七古走向一旁,带着一身落寞。 睹物思人,又何况再见红颜的尸体。 云缺叹了口气。 白忙一场。 其实用不着捅一刀,尸体肯定假不了,谁能装死一装二十年。 在坟里躺二十年,不用装,早死了。 合棺之前,云缺挽起尸体长长的袖子,看了看两只手和两只脚,大致查看一遍。 没办法,职业病。 没看出有伤口,只发现尸体右手有六根手指,是个六指儿。 重新埋好后,两人步行下山。 飞了大半天,云缺早饿了,准备去山下找点吃的。 山脚附近有个村子,住的都是渔民,别的也许没有,肯定有鱼吃。 “难怪七叔斗不过人家,人家比你多一根手指,这叫一指定乾坤。” 云缺打趣道,为了缓和七叔的心情。 杨七古苦涩的摇了摇头,抬起自己缺失了小指的手,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已是残缺之人。” “七叔可不残缺,你那根小拇指救了百玉城无数百姓,当得上一代神医。”云缺发自肺腑的说完,解释道:“我说的不是七叔缺手指,而是你那位红颜知己多了根手指,人家一只手有六根手指,斗法肯定压你一头。” 杨七古的脚步忽然停住,疑惑道: “红莲没有六根手指,她的两只手我都牵过,均为五指。” 云缺怔住了。 “不对吧,明明是六指儿,我刚才亲眼所见,难道死人,还能长手指头?”云缺道。 两人沉默了下来,随后快步返回山顶,重新挖开坟墓。 当杨七古看到尸体右手的确有六根手指之后,神色猛然一变,惊呼道: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红莲的尸体!” 第177章 不会转弯 多出一根手指的尸体,让杨七古心神巨震。 他的红颜绝非六指,而尸体更不可能多长出一根手指。 尸体,不是楚红莲! 而是个冒牌货! 杨七古震惊了半晌,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缺则就此断定,自己之前的推测,猜对了。 楚红莲,就是红莲教的教主! “七叔……” 云缺刚要开口,被杨七古抬手打断。 杨七古一语不发,从腰间一个小袋子里取出一种墨绿色的药水,将其均匀的洒在尸体脸上。 随着药水覆盖,尸体的五官发生了细微变化。 当变化结束,躺在棺椁里的女人,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模样。 虽然容貌也不错,但与之前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易容之法……呵呵呵,我真是蠢啊,被骗了二十年……” 杨七古踉跄着跌坐在坟前,眼中有愤怒,有惊喜,但更多的,是茫然。 云缺能感受到七叔此刻的心情。 一生挚爱的红颜知己,诈死二十年,换成谁都得心神巨震,茫然愤怒。 自从尸体改变了容貌,云缺的眉峰便锁得很深。 “七叔,我与红莲教不共戴天,如果楚红莲当真是红莲教的教主,我会杀了她。”云缺声音平静的道。 杨七古沉默了良久。 最后沉沉一叹。 “如果楚红莲当真制造了鸿雁城大劫,诛杀数十万百姓,那便该死。” 杨七古站起身,望着远处的大河道:“我这一生,做了不少荒唐事,害了不少人,也救过不少人,谈不上济世悬壶,至少无愧于心,知己难求,若知己是恶魔,不要也罢。” 听完七叔这番话,云缺轻松了不少。 云缺不怕红莲教,云缺怕的是,将来有一天要与七叔为敌。 好在七叔不是个执拗之人,明事理,分善恶,或许称不上嫉恶如仇,但当世神医这四个字,七叔当得起,这也是云缺敬重七叔的地方。 返回百玉城后,杨七古与几个小徒弟交代了一番庸医馆的事宜,随后与云缺赶往天祈城。 七叔,就此出山。 楚红莲因何诈死二十年,杨七古必须弄清楚,否则死了都无法瞑目。 飞鹰腾空,载着两人回到皇城。 一来一回,两天多的时间。 进城后,云缺居然有一种陌生之感。 皇城里变热闹了。 到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挂得满街都是,连城墙上都有,走在街上时而能听到鞭炮声,街边到处是欢声笑语,一些顽童将家里的鞭炮偷出来,点燃后捂着耳朵跑远。 年味十足。 看到满街的红灯笼,云缺才想起来今晚是大年夜。 今天,是天祈城最热闹的一天。 白天有学宫十二殿的大比,晚上皇帝祭天,从早上一直到半夜都会热闹非凡。 “七叔,学宫在那边呢。” 云缺指了指右侧。 杨七古走的则是相反方向。 “不去学宫。” 杨七古径自来到北街一间新开没两年的小酒馆前,打量着店铺,道:“二十年前,这里是一间药铺,我们第一次相遇,就在这里。” 带着一份多年的感慨,杨七古走进小酒馆,找到店主,直言要买下酒馆。 店主一听,晃着脑袋不同意。 刚开两年,生意正愈发兴隆,怎么可能卖。 杨七古没多说废话,将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一万两。 “这位老兄,你是多久没来皇城了,这个价,十年前都买不到我这种店铺,何况是现在。”店主不屑道。 杨七古又拿出一万两。 店主收起了轻蔑,笑道:“老哥出手阔绰,这条街有人卖店铺,街尾就有一家,你不妨去瞧瞧。” 杨七古拿出了第三张银票,还是一万两。 店主的眼皮开始狂跳,他从来没见过一加就加一万两的主儿。 “我这也是小本买卖,好不容易盘了间店,刚开两年……” 店主话没说完,杨七古拿出第四张银票,仍是一万两。 “归你了!桌椅板凳锅碗瓢盘我一概不要,全是你的了!” 店主抓起四万两银票,仔细辨认一番,随后眉开眼笑,立刻将地契交给杨七古。 云缺这边还没插上句话,人家已经把店买了下来。 “七叔啊,给我两万银子就行,我把北街的宅子卖给你。”云缺一脸心疼的道。 “我只要这一间。” 杨七古让之前的店主把店铺匾额改为庸医馆,店主痛快的答应下来,看得出这笔买卖他没少赚。 没过多久,新匾额挂了上去。 “我以后住在这里,你若得到红莲教那教主的消息,便来通知我。” 杨七古看了眼云缺,道:“你一个人,不是她的对手。” “七叔等消息吧。” 七叔站在自己这边,云缺自然高兴,有了七叔,自己相当于又多了一张底牌。 “对了七叔,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病号,您老给瞧瞧。”云缺道。 “带过来罢。”杨七古道。 云缺立刻返回学宫,去回春殿把上官鸿途接了出来,拉到庸医馆。 七叔的镇魂三针,名不虚传。 用过针之后,上官鸿途的气息明显好转不少,眼皮偶尔会动一下,有了苏醒的征兆。 “他神魂不弱,否则如此重创早已神魂尽散,回去修养一阵子即可醒来。” 杨七古收了针,又给开了个方子。 云缺自然不会给钱,谢过七叔后,将上官鸿途送回家,告知其家人去抓药。 上官鸿途已无大碍,云缺心情不错。 十二殿大比中午才开始,云缺没急着返回学宫,先去了司天监。 找到花不谢,打听一番红莲教一案的进展。 “这两日有所收获,司天监总共查到十一处红莲教的据点,均被剿灭。”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拿出一份卷宗,递给云缺道:“这些据点的教徒都不多,最多的百余人,少的只有几十人,我亲自带队剿灭了三处,发现一个现象。” 云缺从卷宗上挪开目光,问道:“发现了什么?” “教徒的战力均都不俗,八品修为大致有近百人,而且,其他教徒都会使用军弩,遭遇围剿时,他们奋力反抗,伤了不少司天监的人手。”花不谢道。 “看来是红莲教的精锐教徒。”云缺道。 “应该是了,这些据点的教徒如果汇合在一起,剿灭的难度要成倍增加。”花不谢道。 “有没有地图。” 云缺要来一幅大晋地图,将十一处据点所在的村镇一一对照。 一边对照,云缺一边将据点的位置用笔圈起来。 一个个小圆圈儿,在地图上格外醒目。 刚开始花不谢没觉得什么,面无表情的看着,等到云缺将最后一个圆圈儿画完,花不谢的神态出现变化,多了一份惊疑。 十一个据点的位置,都在天祈城附近,几乎将皇城围拢了起来。 “看出了什么。” 云缺扔掉笔,指了指地图道。 “狡兔三窟,红莲教很狡猾,懂得化整为零,我动用了司天监大部分眼线,才将这些据点一一挖出,如此看来,红莲教的老巢很难追查到。”花不谢道。 “说错了,花大人的脑子应该不赖,就是不会转弯儿。”云缺道。 “你转给我看看。”花不谢冷着脸道。 “看好喽。” 云缺再次拿起笔,在地图上那些圆圈儿更外围的位置,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密密麻麻。 “红莲教看着像是化整为零,狡兔三窟,但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聚沙成石,要会合一处呢。” 云缺最后用笔将皇城圈了起来,道:“我认为红莲教正汇聚大晋之内的所有教徒,不是围攻天祈,就是另有所图,反正他们近期肯定要有所动作。” 花不谢的目光凝重起来。 地图上被云缺随意画出来的一个个圆圈,此刻格外刺眼。 沉默了稍许,花不谢沉声道: “司天监会调动所有外围眼线,追踪红莲教的行踪,他们到不了皇城。” “花大人又错了。” 云缺摇摇头,道:“不用追踪了,让他们汇聚好了,反正皇城里禁军无数,高手成堆,让红莲教来,咱们好一网打尽。” 花不谢沉吟了一下,觉得云缺说的有道理。 一个红莲教,不可能威胁到天祈皇城,与其满天下的追查,不如让红莲教汇聚起来,更好收拾。 想通之后,花不谢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云缺甩出了一个谜题,然后又解开了,结果得知答案后,与不知道答案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花不谢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描绘此刻心情的说法。 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说跟没说一个样儿! 云缺大摇大摆的走了,剩下花不谢在司天监郁闷不已。 走出司天监,云缺的嘴角挂起冷笑。 看出红莲教的目的不难。 从摧毁鸿雁城开始,云缺就看出红莲教真正的目标是皇城,是皇帝。 皇帝的生死,云缺可不在乎。 有皇帝这么大个诱饵,正好钓红莲教出来! 在云缺看来,红莲教就是蛰伏水里的大鱼,不知在大晋发展了多少年,真正实力肯定惊人。 但红莲教见不得光,只要浮出水面,一定会被大晋最终灭杀。 再如何强大,说到底只是个教派,大晋的兵力上百万,将军无数,红莲教不可能挡得住大晋的全力反杀。 所以红莲教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击杀皇帝! 浮出水面的红莲教,不论成功或者失败,都将是他们最后的辉煌。 大鱼出水,或是砸穿船板,或是咬死渔夫,但最后的结果,船未必沉,鱼肯定会死。 而云缺只需要等待即可。 等待一个恰当的机会,然后将红莲教……斩尽杀绝! 如同前朝斩妖司的手法,但凡妖物出没,必定彻底杀尽,寸草不留的那种。 平复了心情,云缺赶往学宫。 今天是十二殿大比,捞好处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 第178章 墨老是真的狗 百花殿,西楼前。 戴着狐脸儿面具的穹音,这两天第二次找到木安,询问云缺回没回来。 得知云缺始终不在,穹音道谢后离开。 穹音的脚步很慢,走得有漫不经心,清冷的美眸深处藏着一份疑惑。 那份疑惑,有关于几天前她听到的笑声。 很耳熟,只是当时太嘈杂,无法确定。 百花殿的众多学子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即将开始的十二殿大比,周围的学子们高声谈论着。 身边的声音,穹音充耳不闻,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那个熟悉的笑声。 她想告诉云缺,来了西楼两次,可惜云缺始终没在。 今天该回来了吧…… 穹音散去烦乱的思绪,准备与妹妹一起去看看学宫大比的盛况。 一定会很热闹,穹音如此想着。 忽然路边林间的一件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个挂在树上的鬼脸面具。 被风一吹,摇摇晃晃,宛若活物。 当看到鬼脸面具的那一刻,穹音的目光骤然变冷。 她迟疑了一下,缓步走进林间。 树林深处,穹音看到了一道笔直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林间一片空地。 听到脚步声,林间的身影转了过来。 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脸上带着鬼脸面具。 多年的记忆,此刻被开启,穹音仿佛回到了入狱后的那一天。 就是眼前这个神秘人,交给她一份巫修法门,承诺她如果能控制锻纸侯,就会替她穹家报仇雪恨。 穹音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默默站在林间。 鬼面人发出一阵低笑,沙哑道: “金蝉脱壳,瞒天过海,能无声无息逃出天牢进入学宫,你的本事不错,我们又见面了。” 穹音淡然道:“你究竟是谁。” “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始终在帮你即可。”鬼面人沙哑道。 “天牢里的狼蛛,是你放的。”穹音道。 “是我,若非有足够的狼蛛,你又岂能这么快就达到六品宗师境。”鬼面人低笑道。 穹音的目光晃动了一下。 对方说得没错,她在昨天刚刚成功突破到六品,成为了宗师境的武者。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穹音道。 “帮你复仇。” 鬼面人将手里的一个黑袋子扔给了穹音,道:“里面是一套禁军的衣服,包括身份令牌,今晚祭天,皇帝会离开皇宫抵达祖庙,十二卫禁中的左右翊卫负责护送,路上,有一名禁军会坏肚子,然后死在茅房里。” 鬼面人的声音顿了顿,面具后清冷的目光盯着穹音。 俄顷,他继续道: “今日之后,大晋会越来越乱,皇帝会越来越惜命,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哪怕你冲进五品,甚至四品,你也绝无可能杀掉殷子受,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 鬼面人转身离去,消失在林间。 穹音捏着黑袋子的手,早已青筋暴起。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自从鬼面人出现的那一刻起,穹音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窈窕的身影,在林间默立了许久,许久…… …… 当云缺赶回学宫之际,十二殿大比已经开始了。 地点在学宫中心的宽敞广场。 数万学子齐聚一堂的景象,一年只有这一次。 妖山试炼虽然人也不少,但很多人其实并未参加,不少学子对猎妖不感兴趣。 但学宫大比不同。 猎妖是单纯的斩妖而已,学宫大比的内容可丰富得多,有武斗亦有文斗,还有千奇百怪的比斗项目。 比如斗棋,论道,推演,书法,打铁,驯兽,配药,布阵,斗舞,种花,烧菜。 学宫十二殿,每一殿的比斗内容都不同。 学宫大比的规则,是先从十二殿各殿比起,各殿先生决定比斗内容,决出每一殿的前三名给予奖励。 然后是十二殿大比,由大祭酒出题。 学宫所有学子包括在内,只要有人能连胜三场,即可得到一份丰富的奖励。 学宫一年一度的大比其实比较特殊。 除了各殿有前三名之外,最终的十二殿所有学子大比,不会决出名次,连胜三场就算赢家,无论多少人能连胜三场,都会得到奖励。 这也是学宫有意为之。 毕竟学宫是求学之地,如果设立前三前十名额,再给出令人眼红的奖励,肯定有学子会拼命。 学宫的原则,学子之间可以比斗可以切磋,但不可以亡命厮杀。 否则就不是以学问为主的学宫,而是修行界的宗门,或者战场了。 各殿都有各自的一块区域,比赛开始后,热闹非凡。 灵匠殿的学子们闷头抡大锤打铁。 佛心殿的学子心平气和的坐而论道。 御兽殿的学子们咬牙切齿和妖兽较劲,闹得鸡飞狗跳。 鸿儒殿的学子温文尔雅的提笔书写。 灵植殿的学子每人一个小花盆,仔仔细细的栽种着花草。 百花殿这边更热闹。 东楼学子每人一把炒勺,各种菜肴气味飘香,当然也有不少烧糊的。 南楼学子歌舞不断,曼妙的身姿比比皆是,吸引了无数目光。 云缺抵达后,立刻找到了地方。 原因很简单,西楼这边就木安一个人,好像大草原上一棵格格不入的水稻,还是光秃秃没有麦穗儿的那种。 木安旁边趴着三只狼不狼狗不狗的动物,一动不动,应该是死物。 “木师兄,咱们西楼比什么。”云缺兴致勃勃的道。 别的殿争个前三,肯定不容易,西楼简单多了。 总共就俩人,不用比大家都有奖励。 “验尸。”木安脸色发苦的道。 云缺猜到墨老出的,肯定是炼尸这种老掉牙的题目。 “这三只狗是吧,来咱们开始。”云缺道。 “不是狗。”木安道。 “难道是狼?”云缺奇怪道。 “也不是狼,是狼狗,墨老说,是狼和狗生的异种。”木安道。 “管它是狼是狗,我先来。”云缺指点着三只死狼狗,分别道:“饿死的,渴死的,吓死的,好了,考试结束,我们分奖励吧,反正就咱俩,奖励咱们平分好了。” “我不要也行,都给云师弟,前几年的奖励都分不出去,都我一个人留着了。”木安道。 “那怎么行!咱们是师兄弟,有福同享嘛,一人一半,奖励到底是什么?”云缺道。 木安苦着脸,指了指脚下的死狼狗,道: “炼尸。” “这玩意也算奖励?还有两份奖励呢。”云缺道。 木安指了指另外两只死狼狗,道:“炼尸,炼尸。” 云缺一阵无语。 好么,考试内容是验尸,考试奖励是炼尸! 那三只狼狗,云缺看不出到底是狼还是狗,但云缺看得出来,墨老是真的狗啊。 云缺正无奈自己,剑平之走了过来。 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 “北楼学子云缺,此次比试获取第一名的殊荣,特此奖励珍贵心法一份。” 剑平之说着,将小册子塞给云缺,神秘兮兮的道:“这是神道入门心法,由于实在晦涩,我把心法以图画的方式呈现,简单易懂,切勿外传。” 说完剑平之得意洋洋的走了。 云缺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北楼学子的名头。 西楼好歹有俩活人,北楼那真叫独苗儿,就云缺一个。 根本不用比,直接第一名! 打开小册子看了看,云缺的眼皮开始跳个不停。 的确是图。 的确简单易懂。 所有人物,统统用一个圆圈代表脑袋,身体是一根棍儿,手脚是几根小棍儿。 画的人物还各有动作。 有的盘坐,有的倒立,有的站着,有的金鸡独立,最过分的,有一个横着飘在水面。 水上漂吗? 这是神道还是下水道! 尤其画的这些玩意,虽然能看懂,但怎么看怎么别扭。 云缺觉得常威画人像,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灵魂画手了,把人能画成鬼。 今天一看,常威画的实在小儿科。 常威多说是灵魂画手,剑平之在小册子上的画,如同出自阎王爷的手笔。 常威多说把人画成鬼,初衷其实是想画人。 剑平之是直接画鬼啊! 云缺面无表情的走到东楼那边,抢过一名学子手里的炒勺,将小册子扔进火炉里。 鬼画符,就该烧了才对。 不久后,十二殿各自的比试结束,前三名都得到了各不相同的奖励。 云缺看得羡慕不已。 反正都比自己这边的狼狗好得多。 随后十二殿大比正式开始。 比试分为三个内容,每一年都不同,均由大祭酒亲自出题。 三次全胜,即可获得奖励名额。 第一个项目是斗妖。 一排排铁笼被拉到广场,其内全是凶猛的妖兽,从九阶到六阶不等。 规则很简单,挑战者需要战胜与自己同阶的妖兽。 不过有时间限制,必须在半炷香内完成,否则算失败。 这题目简单,云缺晃了晃肩膀。 别说斗妖,半炷香内斩妖都轻而易举。 比试尚未开始,房石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厚摞纸。 “房师兄生意不错嘛。”云缺打趣道。 “这个不是生意,演武殿那边给你的,全是挑战书。” 房石将一厚摞战书交给云缺,解释道:“学宫大比有个规矩,大比期间,每一位学子都可以挑战一名对手,对手若不迎战,将失去最后的奖励名额,即便三次考核全部通过,也得不到最终奖励,接受挑战的话,若失败了一样会失去奖励名额。” 云缺听完规矩,头都大了。 这么多挑战书,至少一百多封! 一个个的打下去,输赢不论,打到天黑也打不完呐。 房石笑呵呵的道: “学宫嘛,以人为本,不仅有学问,还有人情世故,这份规矩,其实专门为一些不受欢迎的学子而设立,毕竟人缘如果太不好的话,本身品质肯定也有问题,我相信云师弟的品质,但你实在树敌太多啦。” 云缺的嘴角扯了扯,万般无奈。 这根本不是人缘的问题,实在是十美害我不浅呐! 都成了恶人榜的榜首,能有好人缘才怪了。 云缺看到挑战书第一份是齐御的名字,后面不用看,全是演武殿七品的武者。 演武殿一方,一群武夫抱着肩膀朝云缺这边怪笑不断。 他们打定主意,车轮战也得拖住云缺,不让云缺得奖励。 房石规劝道: “破局简单,云师弟直接弃权就好了,跟演武殿那群武夫较劲没意思,况且你要出手迎战,其他学殿肯定有人还会写挑战书,毕竟云师弟的大名在学宫都传开了,舞仙子和灵芸郡主的爱慕者,都将你当做毕生之敌啊。” 木安也在旁边劝,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再强,面对一群同阶甚至还有高一个大境界的挑战者,不可能一直不败。 云缺笑了笑,非但不退出,反而举起一摞子挑战书,朝着演武殿方向挥了挥。 随后云缺第一个走到关着妖兽的铁笼前,选了一头七品巅峰程度的熊妖。 这头熊妖,正常情况下基本不会离开笼子,因为没人会选。 想要参加考核的学子,肯定选最弱的同阶妖兽,谁那么没脑子选个最强同阶妖兽,那不是找死么。 云缺反常的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云缺还是第一个出战的学子,学宫数万名学子都将目光汇聚在云缺身上。 比斗地点周围,有学正负责看守,一旦妖兽失控会被立刻抓住。 云缺把挑战书放在一旁,指着演武殿方向道: “给你们个机会,谁写的挑战书,一会儿给我拿走,否则这就是下场!” 面对凶猛的熊妖,云缺连刀都没用,踏步而上! 熊妖咆哮着猛冲而来。 云缺如此举动,看得不少学子惊呼连连。 徒手搏杀同阶妖兽,这种场面基本没人见过! 尤其还是一头七阶巅峰的凶猛熊妖! 在学子们震惊的目光与惊呼中,云缺连踏三步到了熊妖近前,吐气开声,一拳轰出。 “赤炎拳!” 轰!!! 凶猛的熊妖被一拳轰飞,浑身烈焰,直接摔回了铁笼里。 倒地后挣扎了几下便一动不动,彻底被击杀。 一拳,杀七阶巅峰妖兽! 偌大的广场,变得鸦雀无声。 很快,演武殿一方有上百人急匆匆跑向挑战书。 “这是我的挑战书,不比了不比了!” “我的呢?帮我找找啊!” “谁把我的挑战书拿走了!快点还给我!我害怕呀!” 第179章 我喜欢你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云缺一拳击杀了熊妖后,第一项考核顺利过关,同时震慑了其他挑战者。 一群演武殿学子以最快速度将自己的挑战书抢了回来。 不敢不抢。 云缺的赤炎拳,实在可怕,连七阶巅峰熊妖都能一拳击杀,他们这些七品武夫难道比熊妖还抗揍么。 赤炎拳,其实演武殿的学子有不少人都会。 但都是皮毛而已。 打出的烈焰看着不俗,威能却远远不够,能烧焦妖兽的毛皮,很难伤到妖兽本体。 而云缺这一拳,从里到外把熊妖烧了个通透! 挑战书只剩下最后一封,来自演武殿的六品学子齐御。 这家伙是个狗皮膏药,云缺想甩也甩不掉,只能放在最后再说。 第一轮考核开始后,广场上精彩纷呈。 学子们各用手段,挑战同阶妖兽。 武者靠蛮力,拳拳到肉,儒修用法术,五光十色,道门扔法器,刀剑齐飞。 最简单的要数佛门修士,金刚咒一念,妖兽纷纷痛苦嘶吼,大多不战自败。 一个时辰后,第一轮考核宣告结束。 获胜者上千人之多。 屠苏和满申得意洋洋,在云缺旁边吹嘘。 “这种考核太简单了!同阶妖兽而已,我一个能打俩头!” “最好三项考核全是打斗,我们肯定能连胜三场!” 云缺笑了笑,没说什么。 按照以往的学宫大比来看,三项考核肯定有文有武,不存在全是打斗的情况。 果然,第二项考核的内容很快出现。 几名学正拖来了几个大木箱,打开后,全是鱼! 个头儿还挺大,竖起来最小的都有半人高。 鱼是活的,噼里啪啦尾巴直甩。 第二项考核: 不许有任何伤口的情况下,在半炷香内杀掉大鱼。 得知这份考核内容后,众多学子议论纷纷,有人觉得太难了,有人则认为很简单。 屠苏和满申看着眼前的大鱼,大眼瞪小眼。 不允许有伤口,这怎么杀? 满申抓起鱼尾巴,将大鱼高高举过头顶,用力往地上一砸。 嘭一声。 大鱼没死透,鱼鳞掉了一大片。 满申还想再砸一下,结果被一名学正喝止,直接出局。 “没有伤口啊!”满申不服气。 “鱼儿掉鳞,就是伤口,掉一片鱼鳞也算输。”学正道。 满申无话可说。 人家说得没错,鱼鳞掉了,鱼儿相当于受伤。 见满申被淘汰,屠苏愁眉苦脸,盯着眼前的大鱼发愁。 “怎么宰呀,总不能闷死它吧。”屠苏嘀咕道。 “是个办法,要不你把鱼嘴巴捂住试试。”云缺打趣道。 “对呀!闷死大鱼!” 屠苏高兴得跳了起来,用自己的学子服把大鱼的头部包裹上,死死按着鱼嘴,一个劲嘟囔:“小鱼小鱼你别怪,你是桌上一盘菜,快点死吧。” 云缺看得眼睛发直。 这位还真信呐,不知道鱼是用鳃呼吸的吗? 云缺很快释然,草原上确实很少能看到鱼,尤其屠苏和满申两个武夫,估计吃鱼的时候都不带吐刺儿的,哪里知道鱼怎么呼吸。 半炷香的时间很短,一众学子各展其能,用尽手段。 有人动用法力,有人用灵符,有人异想天开挖个坑把鱼埋上,更有些聪明的学子直接架起大锅烧热水,要把鱼煮熟了。 煮熟的办法其实最好,鱼没有任何伤口还死得透透的,尤其还能吃。 但烧水的时间是个问题。 等水烧开,考核的时间也到了。 云缺用的办法最为简单直接,而且十分暴力。 一记赤炎拳。 鱼熟了。 完完整整的烤全鱼,一片鱼鳞都不少。 “好香啊!回去我也学赤炎拳!” 屠苏在旁边看得直流口水,羡慕不已。 “留着晚上吃。”云缺笑道。 学正过来确认,宣布云缺通过第二项考核,烤熟的大鱼被扔到事先准备好的大木桶里。 每个学殿前边都有个木桶,无论大鱼死没死,最后会被收集在一起,留作学子们的年夜饭。 一个学殿一大桶鱼,取个好兆头,年年有余嘛。 大年夜怎么能少了鱼。 半炷香的时间很快结束,通过考核的在三百人上下。 云缺见吴鹰也通过了第二轮考核,笑着道: “吴师兄加把劲,还剩最后一轮。” 吴鹰苦笑连连,道: “这次好险,差点失败,最初我打算用刀气杀鱼,后来看到你用赤炎拳,这才改变手段,用了拳气慢慢将大鱼震死,刀气太凌厉,肯定会伤到鱼鳞,还是你聪明啊,我觉得这次大比,又要被你压住一头喽。” “是吴师兄变通得快,反应及时。”云缺道。 说笑间,最后一项考核即将开始。 当学正说明考核内容后,所有学子全部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包括云缺在内。 第三轮考核,实在匪夷所思。 规则是: 每个人只许说出三句话,在半炷香内要分别获得三种答复。 三种答复分别为, 我喜欢你。 我恨你。 滚。 听到这种奇葩规则,云缺算大开了眼界。 这种比试与文斗武斗都无关了,明显是比心智,比谁的应变能力强,比谁的心眼儿转得快。 像屠苏与满申那种混人,即便通过第二轮,到这也宣告结束了。 第三轮考核不是同时进行,而是通过前两轮的学子一个一个考核,当着学宫所有学子的面进行。 开始前,学正宋道理宣布禁声。 谁也不许说话。 想要提前找人配合是不被允许的,三种答复必须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才行,而且同一学殿的学子,不可回答。 规则很清楚,最大程度避免了作弊。 “谁先来。” 宋道理环顾众人,始终黑着脸,看着就让人发怵。 别人觉得宋道理严苛,不苟言笑,云缺知道这位学正其实人挺好,就是天生一副死人脸,跟花不谢差不多。 一名演武殿的男学子出列,第一个上前。 当着全学宫的学子,此人昂首道: “我乃七品武者,家境殷实,为人仗义,喜欢打抱不平,可有人喜欢我!” 周围鸦雀无声…… 这名演武殿学子模样还算不错,一张小白脸,随着时间流逝,小白脸渐渐变红。 越来越红。 云缺在下边都能感受这位此刻的尴尬。 太丢人了! 这简直是当众处刑啊。 有人回话还好,没人吭声的话,脸都丢没了。 好在演武殿的武夫有个有点,脸皮都厚,但再厚的脸皮这时候也扛不住了。 根本没等到半炷香,站了一会儿后,演武殿学子直接下台认输。 随后引起一阵哄笑。 “这什么规则啊,太奇怪了吧!”屠苏道。 “我知道了!肯定是大祭酒想要调查学宫里的情侣,看看有多少人玩弄感情!我记得有个词儿叫屎烂了总是气!”满申道。 “是始乱终弃吧。”云缺无奈的纠正道。 现在云缺愈发感激七叔教导了自己多年,要不然自己没准就是旁边这俩货的模样。 还是得读书啊…… 云缺有点看明白了,第三轮考核的内容,寓意很深。 喜欢,代表被人欣赏。 恨,代表伤过别人的心。 滚,代表解不开的恩怨。 大祭酒出的这道考题,看似荒唐奇葩,实际上考的,是人生啊。 这时第二名学子登台。 来自道山殿。 此人文质彬彬吟了一首情诗,立刻有一个百花殿的女学子高声喊出我喜欢你。 随后此人又道出一段离别的诗句,傀儡殿的一名女学子听完后,眼中带泪的喊出我恨你。 轻而易举,得到了两个答复,那学子得意洋洋。 他是得意了,但其他男学子恨得咬牙切齿,都在心里骂着同一个词儿。 人渣! 到了最后一个答复,道山殿的学子犹豫了一下,对着鸿儒殿方向道: “秀儿,你我注定无缘,从一开始我就没喜欢过你,只是你自作多情罢了。” 说完,台下一片安静。 鸿儒殿那名叫做秀儿的女学子冷眼哼了一声,根本没说话。 考核失败。 道山殿学子无奈下场。 就差了一个滚字,与丰厚的奖励擦肩而过。 随后陆续有人登台,用的办法五花八门,有煽情的,有哭诉的,有告白的,还有载歌载舞的。 结果一个通过的都没有。 比试进行过半的时候,云缺登台了。 百花殿的学子们纷纷瞪大了眼睛,都想看看百花殿这位最能打的,如何应对这种奇怪的考核。 到了台上,云缺没看任何人,先摘下了刀。 锵! 毒牙刀出鞘。 一道刀光,炸起在广场中心。 若非学正宣布过禁声,台下非得议论纷纷不可。 明显是归属于文斗范畴,怎么亮刀了? 在人们莫名其妙之际,云缺摆出了起手式。 七杀刀法! 随着云缺施展出刀法,所以人的目光全部汇聚于一点。 云缺并非随意出手,而是认真的出刀,犹如面对千军万马,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浑然气势。 七杀刀法本就大开大合,施展出来没有任何花俏,完全是武者的凶悍气息。 在施展刀法的同时,云缺洪声喝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嗡! 一记霸斩,划出一道刀芒,好似斩开了一片天地。 云缺的身影,此刻触动了许多女学子的心。 本就清秀的容貌,男子气概十足的刀法,加上喝出的恢弘之言,一时间仿佛有一种魔力般,抓紧了不知多少颗芳心。 “我喜欢你!” 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从百花殿方向传来,正是舞仙子穹舞。 脱口而出后,穹舞俏脸一红急忙捂嘴,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出来,尴尬不已。 “我也喜欢你!” 第二道女子声音从道山殿方向传来。 “我喜欢你!” “这才是男儿本色,我喜欢你!” 一声声我喜欢你,响彻十二殿! 穹舞的声音早被盖了下去,云缺获得的声音,何止百道。 收招定式,云缺朝着台下抱了抱拳,表示感谢。 之所以费力气的展示刀法,是因为云缺看出了考题的关键点。 其实最难的,就是第一句我喜欢你。 这句话,必须从女学子口中才能说得出来,不可能有男学子会对云缺说喜欢这种话。 想到得到女学子的承认,那么云缺只能将自己的魅力展现出来。 铮铮铁骨,男子汉的魅力! 学宫里的女学子,并非普通百姓,虽然内向的不少,但敢于表达情感的更多。 当然这里的情感,并不一定是单纯的男女之情,也可以是欣赏。 欣赏一个人的气质,欣赏一个人的做派,欣赏一个人的内在。 所以云缺才会有如此举动,以刀法赢得了女学子们的欣赏。 第一个答复已经成功收到,接下来的两个就简单多了。 云缺抱着刀,扫了眼演武殿方向,道: “一群手下败将。” 这下演武殿炸了锅,一群武夫嗷嗷直叫。 “你个狂徒!” “我要揍你!” “我要咬死你!” “我恨你!” “我讨厌你!” 一群人开骂,我恨你这三个字肯定不缺。 第二个答复完成。 随后云缺抬手指向演武殿中的一个学子,正是抱着肩膀撇着嘴看热闹的梅钱。 “借我一万两银子。”云缺道。 “滚!”梅钱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第180章 坏得冒泡 借钱的学问,云缺深谙其道。 尤其梅钱这种吝啬鬼,把钱当命的主儿。 你借一百两,他肯定推脱找理由不解,借一千两,他能直接搬出来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 如果借一万两,那没得说,直接翻脸。 所以梅钱说出来的滚字,是没有经过大脑的,完全是吝啬鬼的条件反射。 当然了,如果有人管云缺借钱,云缺也会说个滚字。 练了一趟刀法,云缺只说了三句话,就此获得了三句对应的答复。 第一个通过考核! 等云缺走下台回到百花殿这边,一群百花殿学子羡慕嫉妒恨,尤其屠苏和满申,都想把云缺供起来,一天三炷香。 “高!实在是高!”屠苏挑着大拇指道。 “厉害啊!厉害!”满申羡慕不已。 吴鹰哈哈笑道: “云师弟不仅战力过人,女人缘儿也羡煞旁人呐!” 房石在旁边泼了盆冷水道: “云师弟莫要高兴得太早,你还有一份挑战书在手,不打败对方,得不到奖励的。” 云缺笑了笑,对齐御的挑战不以为意。 六品武者,云缺根本不在乎。 尤其是这次学宫大比,云缺更没把对方当做对手。 并非云缺轻敌,而是学宫大比有个特殊规则,所有人都可以挑战,但比斗的项目,必须由被挑战的一方来定。 也就是说,跟齐御比什么,云缺说了算。 这就简单多了,云缺有一百种法子玩死齐御。 云缺登台的表现,给其他尚未登台的学子们开启了思路。 接下来登台的学子,纷纷效仿云缺。 男学子就展现修为,施展出各自拿手的绝学,女学子则展现自身魅力,将最美的一面呈现出来。 果然这招好用。 不少人相继得到了‘我喜欢你’的答复。 第二个我恨你相对简单,学云缺挑衅仇家就行了。 最难的是第三个。 滚这个字,不是有仇家就行。 真正的仇家,其实很难说出来这个字。 有学子别出心裁,编了一段十分难听的损人之词,用在某个暗恋多年的女学子身上,结果收获颇丰,果然被骂了滚。 当然,这位学子最终赢得了比赛,但输掉了人生。 不仅他暗恋的女学子绝无可能与他在一起,连着学宫里所有听到那番话的女学子,都将此人列在了自己的黑名单上。 傍晚时分,热热闹闹的三轮考核就此结束。 获得奖励名额的学子数量,定格在三十七人。 学宫大比虽然结束,但更加引人注目的挑战赛宣告开启。 三十七个最终胜出的学子当中,有一半人都得到了挑战书,最少的一个对手,最多的十来个。 拿着十多封挑战书的那位,直接宣布弃权,奖励不要了。 连斗十场,自己肯定要受伤,得到的奖励没准都不够药钱。 剩下三十六人,各自开始迎接挑战。 其中最瞩目的,要数云缺与齐御的比斗。 齐御从演武殿的队伍中走出,来到云缺面前,冷声道: “我自小修炼武道,同时苦读诗书,文武双全!想怎么比,你选吧,文斗还是武斗你都没有胜算!” 齐御的气势,来自于他的自信。 正如他所说,他是个文武全才,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茶道棋道甚至乐器都有所涉猎。 演武殿一方的学子纷纷打气。 “齐御师兄赢定了!文武双全的六品武者,你个七品武夫拿什么赢!” “齐御师兄终于出关,这两个月咱们演武殿被欺负得不轻,齐御师兄帮我们出口气!” “恶人榜之首,就该千夫所指!齐御师兄教训教训这小子,让他知道我们演武殿的厉害!” “齐御师兄必胜!” 演武殿的学子嗷嗷乱叫,打了鸡血似的。 自从云缺进了学宫,这两月来,演武殿一方竟丢人来着。 挑战人家百花殿,输了。 妖山试炼比谁猎妖多,又输了。 今天学宫大比如果再输,演武殿的面子彻底没了。 自从齐御出关,演武殿的学子们没人认为齐御会败。 六品宗师境武夫,岂能输给一个七品炼神境武者,演武殿的人现在就怕云缺不接招。 只要应战,必输无疑! 云缺笑了笑,道: “动手没什么意思,我出刀就要见血,不擅长切磋,文斗好了。” 说着云缺从演武殿前面的大木桶里,捞出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第二轮考核的宰鱼,大多数人都把鱼弄死了,也有一些学子下手轻或者想不出好办法干脆就没碰鱼。 每一殿前面的木桶里,都剩有活鱼。 见云缺捞鱼,齐御万般不解,冷着脸等着对方定规则。 云缺将两条活鱼放在地上,道: “咱们还比杀鱼,不许用拳气或者刀气,只能用武器,谁造成的伤口小,谁赢。” 云缺的规则,相当于将学宫第二轮考核的规则反了过来。 学宫定的是不许接触鱼的本体,从而杀掉鱼。 云缺定的则是必须用武器杀鱼,看谁的伤口小。 齐御听罢,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想笑却在强忍着。 “好!一言为定,我先来!” 齐御一手拎起大鱼,一手拿出长刀,他用刀尖轻轻一戳大鱼颈部附近,靠近鱼鳃的部位。 立刻鱼身上出现一个极小的伤口,几乎看不出来。 很快,齐御手里的大鱼挣扎了几下,彻底不动,死了。 齐御的杀鱼速度,引起周围学子们一阵惊呼。 伤口又小,速度又快,简直熟练到极致! 云缺看得也很惊奇。 一刀下去,连鱼鳞都没戳破一片,鱼就死了。 齐御没用任何刀法,而是他下刀的位置,直接戳破了大鱼的心脏! 鱼也有心脏,就在鱼鳃附近,这一点云缺知道,但鱼的种类不同,心脏的位置会有偏差。 像齐御这般一刀切进大鱼的心脏,准确无误将鱼杀掉,云缺自问做不到。 齐御哈哈大笑,道: “你小子今天运气真不好,比别的,你或许能蹦跶蹦跶,比宰鱼,你是班门弄斧啊!我家里就是卖鱼的,我从小开始宰鱼,你今天输定了!哈哈哈!” 演武殿一方的学子立刻纷纷大喜。 “咱们赢定了哈哈!让他姓云的得不到奖励,活该!” “他自己挖的坑,自己跳了进去,哈哈蠢驴一个!” “学宫大比的奖励好丰富哦,可惜百花殿的某人得不到喽,哈哈我这么开心呢!” 演武殿一群武夫怪声怪气,呜嗷乱叫。 云缺淡淡一笑,没说话,轻轻的掀起一片鱼鳞,将长刀在鱼皮上碰了一下。 几乎没有伤口,只有刀尖处切开的一个小点儿。 齐御杀鱼,刀剑穿过了鱼皮扎中心脏,鱼皮上留下的刀痕虽然很小,但也有指甲盖长短。 而云缺切开的伤口,微乎其微,比齐御的伤口小得多。 齐御看着云缺的动作,嗤笑道: “伤口小,又有什么用,你连鱼的心脏都碰不到,还想杀鱼,简直……怎么死了!” 齐御话没说完,就见云缺面前的大鱼摆动了两下尾巴,彻底不动。 这下齐御震惊不已。 他从小宰鱼,深知各种鱼类的致命要害就是心脏。 但前提是,得刺破心脏才行。 哪有碰一下鱼皮,鱼就死了的情况! 齐御不信,亲自验看一番。 大鱼的确死了,死得透透的。 齐御惊疑不定的道:“不对!你的刀肯定有问题!” 云缺笑道: “别管我的刀如何,鱼死了,对吧,伤口比你小,对吧,我赢了,对吧。” 齐御无话可说,愤愤的哼了一声,走回演武殿的队伍。 一群演武殿的武夫再没了气势,垂头丧气,算上这次,演武殿输给人家三次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百花殿偷看舞仙子跳舞。 其实这群武夫并不知道,自从云缺说出比斗内容那一刻,就注定已经赢了。 毒牙刀,是有毒的。 白玉蜘蛛的獠牙,如果连一条大鱼都毒不死,还叫什么妖山之王。 渗透到大鱼身上的毒力其实很少,但普通鱼类绝对扛不住,毒死是必然现象。 轻而易举获胜,云缺的奖励名额算保住了。 随手将大鱼扔进演武殿前方的木桶,云缺大大方方回归百花殿的队伍。 梅钱凑了过来,低声道: “毒死了鱼,又把鱼肉送给演武殿当晚餐,你果然比我坏多了,坏得冒泡。” “彼此彼此,你也没好哪去,坏得流油。”云缺笑骂道。 演武殿这帮武夫嘴太欠,正好送他们条大鱼吃,至于会不会发生意外,云缺并不担心。 一则大鱼身上的毒力很少,不足以毒杀气血充盈的武夫。 二则鱼汤是一锅出的,毒鱼进锅后,毒力会被稀释。 演武殿那么多武夫,均摊下来,不会有任何危险,不过拉一宿是在所难免了。 可以预见, 今晚大年夜,演武殿的一群武夫注定要在争抢茅房中度过。 一年一度的学宫大比至此结束,最后是颁发奖励的环节。 每个获奖者都有三份奖励。 前两份是正常奖励,在一些珍贵的灵丹与法器中任选两种。 第三份是特殊奖励,获奖的学子,有一天时间可以进入文殿修炼。 文殿,是天祈学宫最神秘,也是最神圣的地方。 千年前,儒圣就在文殿之内书写文章,开创出儒家一脉。 天祈学宫是天下儒修的圣地,而文殿,则是所有学宫学子眼中的圣地。 云缺在领取奖励之前,请教了房石,然后选了两粒养颜丹。 不是自己用,而是养颜丹最值钱。 只选贵的,不选对的。 法器之类,对武夫没什么大用,除了武器和护甲重盾之类能用,其他基本都用不了。 云缺有毒牙刀就够了,再多也没地方放,总不能成天背着两把刀。 护甲重盾更没用。 以云缺的本体强度,足以堪比极品法器程度的护甲,穿不穿用处不大。 剩下的都是丹药,自然要选最贵的,然后换成银子,再买所需之物。 领取完奖励后,天已经黑了。 吴鹰拉着云缺去了酒楼,履行承诺,输的请客。 路上正好碰到陈洲骅,于是三个刑部的同僚一同吃酒。 大年夜的天祈皇城,格外热闹,鞭炮声不绝于耳,一派喜气洋洋。 三人坐在包间里推杯换盏,议论着刑部今后的局面。 尚书死了,侍郎病着,这三位跟无家可归的孤儿差不多,提起刑部,三人齐齐喝了杯闷酒。 “哎,我刚从刑部出来,衙门里这个冷清啊。” 陈洲骅感叹道:“今后没准六部改为五部,直接取消刑部算了。” 正喝着酒呢,街上出现一队军兵,神色匆匆赶往城门方向。 “领军卫的人?这么晚了禁军怎么出来了。” 陈洲骅趴在窗口喊住一个熟人,问道:“怎么了兄弟!城里出什么事儿了吗,不急的话上来喝两杯。” 对方认出是陈洲骅,几步来到包间。 见三人都是刑部的人,那禁军也没瞒着,急匆匆的道: “出大事了!陛下祭天的时候遭遇刺客暗杀!我们领军卫得到命令,立即封锁城门。” 第181章 玩没玩过鬼 得知皇帝遭遇暗杀的消息,陈洲骅坐不住了。 急忙询问具体情况,但对方并不了解详情,领军卫的人只接到命令封锁城门,其他消息还没传出来。 凶手是谁,皇帝现在如何,统统不知道。 禁军走后,陈洲骅苦着脸道: “大过年也不得安宁,唉,哥儿几个回刑部吧,今晚别想睡觉了。” 皇城发生如此大案,即便用不着刑部,身为刑部的官差也得随时待命,皇帝没事还好,真要出了事,朝堂动荡,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变故。 三人离开酒楼,赶往刑部。 路上,云缺始终有点想不通。 按理说红莲教不该这么快就动手,皇城附近的教徒刚被司天监清理过,再次汇聚肯定更加隐秘并且需要一段时间。 难不成,红莲教主亲自出手了? 云缺觉得近期红莲教不该如此大动干戈,分散的力量尚未集结之前,红莲教就是一盘散沙。 想要真正威胁到大晋,必须集结足够强大的兵力才行。 大军尚未集结,教主先来暗杀,难道她不怕死在皇城么? 教主一死,红莲教自然树倒猢狲散。 云缺满腹疑惑,百思不解。 到了刑部,陈洲骅等不急,去找禁军里的熟人打听情况。 一众令史围坐在大厅里等消息。 “除了红莲教,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刺王杀驾,这群家伙简直疯了,城门一封,不管他们有多少人,全都得被挖出来。”吴鹰道。 “会不会是邵武国派来的杀手?璇玉郡主之死,人家来报仇了。”一名年轻的令史道。 “不太可能,太子刚刚启程,目的就是稳住邵武国。”另一名中年令史道。 “大不了开战!邵武国抢了天门关,随时都有可能长驱而入,与其养虎为患,不如先下手为强,不夺回天门关,大晋以东永远开了个豁口。”吴鹰道。 “太子若到了邵武国,天门关就会还回来了吧,难道邵武国还会占着不给?”年轻的令史道。 “还?你想得太天真了,人家占了你家院门,进可攻退可守,岂能轻易归还。”吴鹰道。 “是啊,天门关是兵家重地,邵武国抢了天门关,怕是赶不走喽。”中年令史道。 刑部众人对于大晋新一年的局势,大多不太乐观。 邵武国的威胁,始终存在,只是大晋的繁华令人们忘却了这份危险。 云缺听着众人的议论,没说话。 殷子受登基得太过容易,皇位对他而言简直如天上掉馅饼。 然而越是轻易得来的东西,越容易轻易失去。 殷子受的心机很深。 接收前朝官员彰显胸襟,暗中培养灵芸郡主增加名望,私下里掌握暗卫剔除异己,从这几点即可印证。 但殷子受的眼光不行,没有真正的雄才大略。 邵武国夺走了天门关,皇帝只将太子送过去就以为平息了事态,根本没派遣重兵增援边军。 邵武国现在是没动,可一旦人家动了呢。 大晋将瞬间战火四起。 皇帝还不如牧青瑶,灵芸郡主对天下格局看得比殷子受清楚得多,云缺在心里如此想着。 想起牧青瑶,云缺开始盼望着天亮。 这时候,牧青瑶应该破境成功了,明天再见面,就能看到一位七品境界的小郡主。 一个时辰之后,陈洲骅回来了。 “怎么样陈大人,有消息了吗?”一名令史急急问道。 “打听清楚了,有惊无险,陛下没事。”陈洲骅落座后喝了一大杯茶水。 “凶手抓到了么。”云缺问道。 “凶手当场被击杀,陛下身边肯定不缺高手。”陈洲骅抹了把嘴角的茶水,神色古怪的道:“你们猜猜那凶手是谁?居然是鬼!” 刑部众人闻言立刻被吊起了胃口,瞪大了眼睛等着听下文。 “皇城里出了厉鬼?”云缺奇怪的道。 “不是厉鬼,其实是人,但这个人早该死掉才对!居然死而复生!”陈洲骅道。 “凶手到底是谁。”云缺追问道。 “雁门侯遗孤,穹音!就是你们天牢里那个病死的阿梅!”陈洲骅道。 陈洲骅这句话说完,云缺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吴鹰在旁边惊奇道:“不对吧,那个阿梅早死了,怎么可能又活过来?” “谁知道呢,要不然我怎么说凶手是鬼呢,这件事真是邪门儿了,那穹音混在禁军队伍里突然发难,据说差点伤到陛下!”陈洲骅道。 “会不会,当初阿梅诈死,瞒过了咱们刑部?”中年令史猜测道。 “有这个可能……遭了!如果真的诈死,我们刑部又得背锅啊!最近怎么全是倒霉事儿呢。”陈洲骅唉声叹气的道。 刑部众人议论纷纷。 云缺起身走向门外。 “云大人去哪儿,一会儿咱们弄点夜宵一起吃啊。”陈洲骅喊道。 “出去走走,你们先吃。” 云缺没回头,径自离开刑部。 长街上,鞭炮声阵阵,满街红灯笼,喜气洋洋。 云缺的心里则冷如寒冰。 穹音死了。 刺杀皇帝,被击杀而亡。 云缺很难相信刚才听到的消息,会是事实。 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沉重,云缺直接赶到皇帝祭天之地,皇室祖庙。 祖庙位于皇宫对面的一座矮山,修建着一排长长的阶梯,山顶,便是皇帝祭天的地方。 山脚下,守着一队禁军。 云缺来到近前后,被拦住。 “你是何人,接近皇家祖庙有何企图,拿下!”禁军首领冷声道。 在禁军围过来之前,云缺亮出刑部腰牌。 “刑部查案。” 脚下一步没停,走上阶梯。 禁军首领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阻拦,放云缺上山。 刚刚发生了刺杀,虽然目标是皇帝,也是案件,刑部来查案无可厚非。 一步又一步,云缺沿阶而上。 祖庙附近没有人家,无论何时,此地都禁止百姓接近。 云缺身后的鞭炮声,愈发遥远,仿佛响起在另一个国度。 他的四周,寂静无声。 距离山顶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云缺停了下来。 山顶巨大的香炉还在冒着青烟。 地面的青石台阶,洒着大片鲜血,有几块已经完全碎裂。 一侧的一棵大树齐根折断。 台阶上,有一片明黄的衣角。 那是龙袍一角。 云缺望着周围的一切,在脑海里快速衍化出一幅幅画面。 皇帝祭天之后,在下山的途中遭遇了伏杀。 驻守在阶梯两侧的禁军中,突然有人出手,到了皇帝身边,并且斩中了龙袍。 可惜关键时刻被高手拦截,最终被击退,撞断了一棵大树。 树下有脚印。 从脚印的方向分辨,刺客受创后没有逃走,反而选择了第二次进攻,最终被击杀于此。 云缺低语道: “傻瓜啊,一个人来杀皇帝,一击不中难道不会逃么,天祈城没有你藏身之地,可以藏在学宫啊……” 站在山顶,能俯瞰皇城。 眼前到处都是绚烂的烟花,美轮美奂,可落在云缺眼里,那些美丽的烟花犹如划过夜空的星辰。 一闪即逝。 永远消失在夜幕之中。 “你还欠我很多钱呢,你怎么还呢,下辈子还么?” 云缺望着远处的夜空,轻声自语着。 “朋友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越少越好,半个都多余,你们死了,我还得去收尸,早知道不救你了,让你在天牢住一辈子……” 说着调侃之言,可云缺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也没有多余的愤怒。 平静得骇人。 下山后,找到禁军首领问道: “杀手的尸体在何处。” 禁军首领迟疑了一下,好像有些为难。 “想把姓名留在这次案件的卷宗里,你可以不说。”云缺道。 “尸体拉走了,锻纸侯府上的人拉走的。”禁军首领如实道。 不久后,云缺来到锻纸侯的侯府门口。 砸开府门,云缺亮出刑部腰牌。 守门的护院沉着脸道: “刑部的人?大半夜的来我们侯府做什么,侯爷早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说罢就要关门。 结果没关动,云缺的一只脚顶在大门上。 “刑部查案,谁敢阻拦,谁就与刺王杀驾的凶手有关。” 云缺说完,守门的护院立刻脸色一变,不管大门了,急匆匆跑向府内去报信儿。 云缺大步而入。 跟在报信儿的护院身后。 不多时,在侯府后宅,云缺见到了锻纸侯琴寿。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天牢提刑官大人么,听说天牢里没活人了,你怎么没死呢!真是老天瞎眼呐!” 琴寿阴阳怪气的骂道。 “尸体呢。”云缺声音平静的道。 “什么尸体?你爹的尸体还是你娘的尸体?”琴寿冷声道:“这里是侯府,不是乱葬岗!找尸体滚城外找去,把他给我轰出去!” 一群侯府护卫纷纷围拢上来,刀剑出鞘,虎视眈眈。 云缺的脸上没有任何恼怒,平静如常,道: “刑部需要尸体查案,刺王杀驾的重案,侯爷如果不交出尸体,后果自负。” “威胁我是不是?你配吗!” 琴寿恶狠狠的道:“本侯是陛下的家仆,忠心耿耿,陛下对我信任有加!你们这些外人随便去煽风点火,你就说刺客是我派去的,你看陛下信你还是信我!” 云缺没在开口,平静的看着对方,没有丝毫退走的征兆。 琴寿冷笑了起来,道: “想看尸体是吧,也行,本侯让你开开眼!来人,把尸体搬出来!” 侯府护卫很快从屋子里搬出了尸体,立在云缺面前。 云缺平静的目光,在看到尸体那一刻,出现了变化。 眼神越来越冷。 云缺见过很多尸体,各种各样。 但面前的尸体,他第一次见到。 一丝不挂,浑身淤青,手脚的关节处全部折断,露着森森白骨,脖子后仰明显断了。 浑身到处是伤口,但没有半点血迹。 尸体,已经被蜡封住,可以长久保存。 “看清了没有?是不是很惨烈啊,哈哈!本侯就喜欢惨烈!” 琴寿大笑道:“穹音这个贱人!她被一击灭杀实在太便宜了!本侯把尸体拖回来之后,打断了全身骨头,用蜡封好,明儿做成个屏风,就摆在大门口,每天一出来我就能看到,这才解气!哈哈哈!” 琴寿笑够了,阴测测的道: “对了,六品武者的血肉还真结实啊,我切下来不少喂狗,结果狗都咬不动!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本侯就喜欢玩尸体,活的死的半死不活的我都玩过!看着不爽你也得给我忍着,因为老子是侯爷!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关你屁事!” 云缺的嘴角渐渐勾起,现出个诡异的笑容,淡然道: “不知侯爷,玩没玩过鬼呢。” 第182章 若有来世嫁你为妻 云缺的问题,听得琴寿一愣,下意识的脱口道: “没玩过……” 话没说完,琴寿看到云缺的身影晃了下,下一刻竟到了面前。 嘭! 云缺一把掐住琴寿的脖子,将其提了起来。 “那就玩一玩好了,鬼这东西有点特殊,活人玩不成,只有成为鬼,你才玩得到。”云缺声音冷漠的道。 琴寿两脚离体,拼命挣扎,说不出话来。 “大胆!” “放开侯爷!” “你敢伤侯爷一根汗毛,死罪难逃!” 一众护院纷纷大喝,齐齐出手,几十把刀剑朝着云缺斩来。 下一刻,一片血色的刀光炸起! 骨碌!骨碌!骨碌! 一颗颗人头滚落满地! 几十名护卫,在瞬间被齐齐斩杀。 鲜血铺满了地面,宛若小河一般。 云缺一手提着琴寿,一手扛起穹音的尸体,转身走向侯府大门。 无人敢拦! 云缺此刻的身影,犹如来自地府的死神,无需出刀,浑身的煞气足以令人心惊胆寒。 离开侯府,云缺将穹音的尸体放在角落,拖死狗般拎着琴寿走上街头。 鞭炮阵阵的长街上,有着许多百姓,人们很快发现了与大年夜格格不入的身影。 云缺的身后,聚集起越来越多围观的人群。 有人认出了琴寿,指指点点。 “那不是锻纸侯么!怎么被人拖着走?” “肯定犯事儿了,游街呢!” “活该!琴寿这个畜生也有今天!” “几年前我三叔家的闺女被锻纸侯买去做丫鬟,一个月后尸体送了出来,浑身淤青不知被打了多久,活活给折磨死的!” “我家邻居几年前夫妻俩去世,留下个小丫头被人牙子送去了锻纸侯府上,过了几天偷偷逃回家,人变得呆愣愣的,有点声音就吓得大哭,后来又被侯府的人抓了回去,几年来再也没见过那丫头。” “不用问,肯定被折磨死了!满皇城的人谁不知道锻纸侯府上的客人全是人牙子,专门贩卖半大孩子进侯府,那是侯府么?那是人间炼狱!” “这畜生简直罪大恶极,他怎么还能活在人间呢?” “有人撑腰呗,人家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儿!” “嘘!小点声,这话别在外面说啊,容易掉脑袋!” “怕什么!琴寿作恶多端,不知害死了多少人,难道还不让说了?这种蛀虫早晚把大晋毁了!” “早该宰了这种人渣!他多活一天,老天就多瞎一天!” 百姓的议论,逐渐形成了群情激昂。 锻纸侯的恶名,在坊间众所周知,可惜没人敢动琴寿,人家不仅是侯爷的身份,还有皇帝在背后撑腰。 今天琴寿被人拖着游街,百姓们觉得出了口恶气。 云缺一路前行,走到长街尽头一座金碧辉煌的门楼之下。 门楼上雕刻着一条飞龙,惟妙惟肖。 这里,是伏妖阵的阵基之一。 高高屹立,威武而庄严。 四方金龙伏妖大阵,不仅守护着满城百姓不被妖邪所伤,亦是皇权的一种体现。 伏妖大阵属于皇帝。 伏妖大阵守护百姓。 换而言之,皇帝在庇护苍生。 云缺抬起头,望着高大的牌楼,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冷笑。 随后纵身而起! 几个跳跃,站在了牌楼的顶端,那颗龙首之上。 牌楼附近,聚集了数千百姓,人们惊讶不已,不知云缺跳上牌楼有何用意。 尤其还把锻纸侯给带了上去。 云缺将掐住琴寿的手,松开了几分,让对方能开口说话。 “你、你想怎样!你敢碰我一根汗毛,陛下会诛你九族!”琴寿脸色铁青的道。 “你不是喜欢惨烈么,我成全你。” 云缺抓着琴寿的头发,将其探出牌楼,冷笑道:“惨绝人寰的惨,轰轰烈烈的烈,你今天将体会到惨烈的真正含义,既惨绝人寰,又轰轰烈烈!” 云缺的另一只手从背后抽出毒牙刀。 “你、你敢!陛下不会放过你!”琴寿惊悚万分,疯狂挣扎道:“别、别杀我!饶了我,我给你银子!无数的银子!你想要多少开个价啊!” 云缺嘴角一挑,冷声道: “我只要你的命。” 咔嚓!!! 当着数千百姓的面,一刀,将锻纸侯的人头斩下! 扑通! 尸体从牌楼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牌楼上,云缺举着人头,血迹滴落在地,虽然声音不大,却仿佛盖过了满城的鞭炮声。 刀斩王侯!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百姓目瞪口呆,震撼不已。 有人发出惊呼,有人四散奔逃,有人瘫软在地,有人不断咒骂着琴寿。 云缺望着脚下的牌楼,喃喃低语: “伏妖阵啊伏妖阵,城里有妖,你为何不杀呢,既然你不伏妖,那么……我来斩妖!” 大年夜。 云缺踩在代表着皇权的牌楼之上,目光冷冽如刀。 世上妖物无数,千奇百怪,有的妖居于深山,有的妖藏于大泽,有的妖挖地为洞,有的妖栖树为家,这些妖物凶猛又狡诈,以人为食,以血肉为生。 还有一种最阴险的妖,踪迹难寻,无人可窥,它们不吃人,却能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种妖,长在人心里。 身为猎妖之人,斩妖,是云缺的习惯。 亦是执念。 只要被云缺认定为妖,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 斩尽! 杀绝! 琴寿的人头,被挂在了东街巨大的牌楼之上,鲜血渐渐染红了牌楼上的龙头。 仿佛那头龙,正在无声而泣。 云缺带着穹音的尸体,来到空荡荡的刑部地牢。 穹音当初所在的牢房里,云缺挖了一个大坑,将穹音埋葬于此。 火光闪烁。 一张欠条燃烧起来。 火光下,云缺的脸庞忽明忽暗。 “我与你在这里相识,就把你埋在这里,天牢挺好的,阴魂不少,不会寂寞。” “你死了还有人埋,不知我死的时候,有没有人埋。” “世上的妖真多啊,怎么杀也杀不完,真让人苦恼。” “不过没关系,只要刀没断,我会一直斩下去,斩到天下无妖为止。” 填平坟墓,云缺最后看了眼这间熟悉的牢房,转身离去。 回到百花殿,云缺找到穹舞。 穹舞的眼眸里藏着一份羞涩,白天的那句我喜欢你,让她现如今还心儿乱跳。 “姐姐给你的信,她出门有些事要处理,让我把信交给你。” 穹舞将一封信递给了云缺。 “她说没说去了何处。”云缺道。 “没有,姐姐只说是一点小事,最迟一两天就会回来。”穹舞道。 “她不会再回来,穹音死了。” 云缺走回西楼,留下穹舞愣愣的站在原地。 不久后,身后传来哭声。 云缺没回头,直接回西楼睡觉。 躺在床榻上,云缺怎么也睡不着。 明天大朝会,斩杀锻纸侯的事肯定没完。 皇帝会不会暴怒,云缺不在乎。 让他睡不着的,是穹音留下的信。 “人都死了,留什么信呐,多此一举,害得我睡不踏实。” 云缺懊恼不已,打算将信扔进火炉。 但捏着信的手指,迟迟未能松开。 看了眼上面云缺亲启四个字,云缺叹了口气,拆开信。 一行行秀气的字迹映入眼帘。 见字如面: 云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间,不必为我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自从父母被晋皇所杀,我便知道自己的命运,我必须成为一名战士,悍不畏死的战士,我要保护妹妹,也要替家人复仇。 如今,穹舞身在学宫,她已经足够安全,我剩下唯一的执念,只有复仇。 云缺,你知道吗,生死离别其实有很多种,最让人无法忘怀的,是眼睁睁看着父母走向绝路,你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是我一生的梦魇。 当父母惨死在天门关外的那一刻,我便发誓,这一生只为复仇而活。 今天,我去复仇了,因为这是一份难得的良机,错过了,恐怕我这一生将再无机会。 我修炼的天赋不是很好,即便修炼到老也斗不过一国之主,所以才铤而走险,搏一个机会。 谁说美人只能养在深闺,美人,也会战死沙场。 别忘了,我也是武夫。 最后留给你一个消息,三年前的鬼面人,我今天见到了,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我能确定,他就在学宫。 就此别过。 若有来世,嫁你为妻。 穹音,绝笔。 …… 嘭!!! 云缺猛然捏紧了拳,眸子里的寒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云缺料到信上的大致内容,但没想到的是,穹音的信里,居然提及了鬼面人。 而且穹音还是在今天见到的! “鬼面人……姜落君已经死了!怎么还有第二个鬼面人!” 云缺的双拳狠狠捏起。 云缺已经从信上的内容推测出,让穹音铤而走险的,就是鬼面人无疑! 换句话说,鬼面人的出现,将穹音送上了一条死路。 “在学宫里,他到底是谁……” 随着云缺的沉沉低语,屋子里渐渐响起了金铁震颤的鸣音。 那是刀啸! 是云缺心里难以压制的沉沉杀意。 天边放亮。 新年第一天已经到来,今天是大朝会。 云缺沉默了许久,做出一个决定。 上朝! 之前云缺打算留在学宫一阵子,毕竟斩杀锻纸侯的罪名,肯定不轻,大晋的俸禄算混不下去了。 留在学宫一边修炼,一边等着红莲教最后的反扑,然后找个恰当时机,汇合七叔与那教主算总账。 云缺已经决定抽身了,但穹音的这封信,让他改变了主意。 留在学宫里,找不出那个真正的鬼面人。 对方就像一个幽灵般,始终徘徊在附近,偏偏看不到真身。 穹音如何能混进禁军里,这是一个重要线索。 如果留在学宫里,无法继续追查。 云缺再次找到穹舞,仔细问了问穹音离开的经过,穹舞没看到任何人找过穹音。 穹舞这边没有线索,那么只能从禁军那边查起。 天亮后,云缺换上官服,直奔金銮殿。 斩杀王侯的罪名,确实很重,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但云缺并不怕。 因为他有一张足以自保的底牌。 第183章 云缺的底牌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新年第一天的大朝会,往往是最热闹的一次朝会。 皇帝通常会拿出很多金银珠宝,赏赐群臣,下朝后还会在皇宫设宴,君臣共饮,其乐融融。 然而今天的大朝会,文武百官没人还有心思想着赏赐,不挨责罚已经是烧高香了。 昨晚皇帝遇刺,虽然没伤到龙体,但龙袍被切断了一角。 一旦那刺客的短刀再快一点,皇帝今天能不能坐在金銮殿都在两说。 皇帝险些丧命,肯定龙颜大怒,今天不知谁要倒霉。 皇帝不仅遇刺,昨晚还有一件大事发生,锻纸侯居然被宰了! 群臣本就对昨晚之事心惊胆战,几乎一夜没睡,可看到人群后面的云缺之后,文武百官的表情都是僵硬的,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的目光。 都知道是云缺宰了琴寿,但没人能想到,云缺非但没逃之夭夭,今天居然还敢来上朝! 这得多大的胆子? 琴寿是皇帝的家仆,皇帝拿其当自家的亲人看待,杀了琴寿最轻都得是诛九族的罪名! 不多时,殷子受出现,坐上了龙椅。 殷子受的气色极差,眼窝深陷,脸色铁青,眼睛里遍布血丝。 坐在龙椅上,皇帝显得暴躁不安,时不时的按一按头上的冕旒,好像头很痒似的。 没人上奏,金銮殿内备显压抑。 皇帝森冷的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云缺身上。 殷子受错愕了一下,随后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喝道: “云缺,你敢诛杀王侯,好大的胆子!” 殷子受也没想到云缺居然还敢来上朝。 云缺正闭目养神,听到皇帝的声音,睁开眼睛道: “启禀陛下,微臣不过是为民除害而已,微臣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提刑官,但也懂得忠君爱国,大晋的蛀虫太多,需要全部捏死才行,微臣愿做那除虫之人,以一己之力,挽大厦于将倾。” 一句挽大厦于将倾,差点没把殷子受直接气死。 文武百官大眼瞪小眼,心说这位还真敢说啊,宰了琴寿非但无过,还得有功呗? 誉王殷天涯在旁边上前一步,冷声道: “杀侯爷说成为民除害?好一个颠倒黑白!为了具尸体打上侯府斩杀侯爵,莫非那凶手受你指使!你才是刺王杀驾的幕后元凶!” 殷天涯是殷子受的亲弟弟,他十分清楚琴寿在皇帝心里的份量,在殷天涯看来,云缺今天必死无疑,没有丝毫悬念。 破鼓万人捶,殷天涯想当然的也打算捶两下,帮着皇帝出口气。 云缺淡然一笑,道: “王爷,帽子不能乱扣啊,我是刑部的人,要尸体当然是为了查案,昨晚的凶案,尸体是唯一线索,琴寿藏起来不给,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呢。 会不会,杀手就是琴寿派出去的,琴寿想要毁尸灭迹切断线索?而王爷现在又给琴寿撑腰,不知王爷在昨晚的凶案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一番话说完,殷天涯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本打算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结果惹了一身骚。 殷天涯现在算看清楚了,云缺根本就不是什么破鼓,明明是个刺猬! 谁去捏一把,都得扎回来满手刺。 “胡说八道!” 殷子受用力的按了按冕旒,沉声道:“天下间谁来杀朕都有可能,唯独琴寿不可能!” 既然皇帝说出这种话,证明殷子受对琴寿毫无怀疑。 其实不仅殷子受从没怀疑过琴寿,在场的文武百官也没人怀疑过。 毕竟琴寿是殷子受的家仆,两人从小就在一起,若非信任有加,殷子受哪能在登基后直接给琴寿封个侯爵之位。 殷天涯听到皇帝这番话,底气又足了,他已经记恨上云缺,此刻再次出言道: “你一个外人,挑拨我殷氏皇族,居心叵测!那穹音本该死在天牢,却还活着,你们刑部肯定有人动了手脚!我看你才是幕后之人,否则你何必宁可杀人也要抢走尸体,你才是想毁尸灭迹!陛下,此獠阴险狡诈,又杀害侯爷,其罪当诛!” 殷子受的目光变得十分阴冷,盯着云缺。 皇帝的杀意,群臣全都感受到了。 “尸体我验过了,没什么线索,咱们先放一边不谈,说点别的有趣的线索。” 云缺的嘴角挂着淡淡笑意,道:“敢问誉王,你与琴寿的关系如何。” “至交好友!”殷天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好到什么程度呢,是不是时常见面,经常喝酒。”云缺微笑着问道。 “当然!隔个两天三本王就会与锻纸侯小酌几杯。”殷天涯直接承认。 与皇帝的心腹关系越近,证明对皇帝越忠心,这种事殷天涯岂能不知。 云缺点点头,笑容一收,沉声道: “自从红莲教四处作恶以来,刑部始终追查军械流失一案,据我得到的消息,所有军械,都从皇城流失,红莲教掌握的军刀军弩十分繁多,这么多军械,到底从哪儿来的呢? 我们刑部办事不力,始终查不出真相,但我有个猜测,这些军弩的来源,肯定来自位高权重之人,否则又岂能运得出皇城!” 云缺这番话刚一说完,殷天涯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仿佛心里的秘密被人戳穿,神色豁然一变。 群臣纷纷垂着头,默不作声。 人们的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只是没人敢说出来。 别人不敢说,云缺可不在乎,直接将群臣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锻纸侯琴寿,掌管锻造大权,大晋所有军械几乎都出自他手,陛下不妨想一想,红莲教不断从皇城偷运军械,而大晋的军兵手里又没丢军械,那么这件事,是不是变得很明显了,红莲教运走的军械不属于禁军也不属于守军,更不属于刑部,而是新造出来的!” 听闻此言,殷天涯脑子里嗡了一声。 这位誉王此时眼底铺满了惊恐,他现在终于看清,云缺根本不是什么刺猬,那就是个坑! 一个不知多深的火坑! 坑里不仅有火,还插着无数尖刀! 殷子受沉默了良久,始终没说话,一个劲的用手晃动冕旒,好像头上奇痒难耐,又不好摘下来挠挠。 长久的沉默中,殷子受的脸色越来越差,显得愈发暴躁。 终于,皇帝开口道: “你,可有证据!” 云缺当然没有,否则早把琴寿弄到天牢拷问了,事关军械的事完全是他的猜测。 “回禀陛下,暂无证据。”云缺道。 “没有证据……就是胡编乱造!你杀害锻纸侯,证据确凿,来人!”殷子受眼里遍布血丝,咬牙切齿。 皇帝的下句话是什么,文武百官心知肚明。 众人朝着云缺投去怜悯的目光,认为云缺今天绝无活路。 “陛下,臣有证据!” 首辅周史伯忽然上前一步,高高举起手里的奏折,道:“老臣列出了锻纸侯的十项罪状,虽然没有军械一事,但每一项罪状都死罪难逃,请陛下过目。” 周史伯将奏折放在龙案上,躬身退了回去。 云缺看了眼这位当朝首辅。 老头子神色憔悴,显然一晚没睡。 别人没睡,是担心今天的局面,周史伯没睡,是写了整晚的奏折。 目的只有一个,替自己脱罪! 云缺点点头,首辅这老头,人不错。 琴寿的所作所为,连大晋百姓都要无人不知了,文武百官岂能不知道。 只是碍于琴寿的地位,没人敢动他罢了。 周史伯身为当朝首辅,自然对琴寿的底细十分清楚。 但他交出这份奏折,相当于站在了皇帝的对立面。 殷子受翻开奏折,目光阴沉的看了几眼,便将奏折合上。 十项罪状,每一项都触目惊心,若被百姓看到,绝对能恨死琴寿。 皇帝不在乎。 只要奏折里没有走私军械的确切罪名,琴寿杀过多少人,做过多少坏事,在皇帝眼里根本不重要。 人而已,大晋有的是人! 琴寿才能弄死多少,皇帝看重的根本不是百姓生死,而是他的皇位是否安稳。 但首辅的奏折,殷子受无法视而不见,不给个说法,今天首辅肯定不会松口。 殷子受略一沉吟,看了眼旁边的老太监无舌。 无舌很清楚皇帝的心思,轻轻点了点头。 殷子受眼中杀意更浓,冷声道: “琴寿的罪状有待调查,若罪名属实,他罪该万死,但云缺诛杀王侯,死罪难逃!来人!将云缺拿下……” 听到这里,群臣都知道了结果。 拿下之后,便是午门斩首! 皇帝这是铁了心要处死云缺。 当殷子受最后半句话尚未说出之际,大门外,走进一袭青衣。 看到此人,殷子受的后半句硬是没说出来。 来人,正是司天监的监正。 吕青! 见吕青到了,云缺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吕青,就是他对抗皇帝的底牌! 昨晚发生的事,司天监肯定早已知道,锻纸侯的为人与这些年的作恶,司天监也肯定心知肚明。 琴寿是皇帝的家仆,有殷子受这棵大树。 云缺身后可不是一个人也没有。 云缺身为前朝斩妖司最后的妖武者,是司天监最重要的战力之一。 如果皇帝翻脸杀人,云缺不信吕青会无动于衷。 退一万步,即便吕青不来,皇帝动了杀心,云缺也有把握逃出皇宫,躲进学宫避祸。 所以云缺才敢杀了琴寿后,堂而皇之的上朝。 在吕青身后,跟着一袭白裙的灵芸郡主。 小郡主的容貌依然绝美,只是气质变得更加出尘,给人一种轻灵脱俗之感。 走进大殿后,牧青瑶朝着云缺轻轻点头,示意云缺安心。 第184章 鹿角皇帝 群臣见监正到了,纷纷施礼。 监正平常并不上朝,与国师一样,除非重大事件才会现身。 殷子受也有些意外,不知监正这时候上朝所为何事。 殷子受对吕青是十分客气的,立刻吩咐看座。 吕青谢过皇帝后,并没坐下来,而是直言道: “陛下,大晋最近妖邪繁多,又有妖人作祟破坏伏妖大阵,长此以往,国运不稳,司天监人手不足,微臣决定拓展司天监,建立斩妖司。” 吕青说完,殷子受的眼睛都亮了,心中大喜。 前朝的斩妖司,是殷子受最为觊觎的存在,他做梦都想拥有如大燕那般强大的斩妖司。 斩妖是其次,斩妖司的战力,才是殷子受想要得到的东西。 若有前朝的斩妖司在手,殷子受不需要耗费心机去笼络人心,更不用打造出灵芸郡主的美名。 什么邵武国,什么草原人,殷子受根本不会在乎。 因为斩妖司,是能与北域妖都那等庞然大物抗衡的强大战力! 有了斩妖司在手,皇位将彻底稳固。 哪怕没有前朝斩妖司那么强,有一半甚至一少半斩妖司的力量在手,殷子受做梦都能笑醒。 可惜,斩妖司是前朝监正打造的特殊机构,如今大晋的司天监无能为力。 这也是殷子受最为遗憾的地方。 今天听闻吕青要开始打造斩妖司,殷子受哪能不喜,马上同意下来。 并立刻下旨, 监正吕青有权在大晋各处调配人手,六部,禁军,各处守军乃至边军,上至将军,下至军兵,随便调人! 皇帝的欣喜,不出意外,群臣都清楚斩妖司这三个字的份量。 然而让群臣大为意外的是,吕青当场征调斩妖司的第一个人。 正是云缺! 当吕青提出调云缺到司天监,殷子受愣了一下。 “监正,可否想好了。” 殷子受的声音低沉下来,有一种质疑之意。 眼看着要砍头,你吕青来要人,这不明摆着要救云缺么。 “陛下,微臣认为,云缺作为斩妖司的第一人,实至名归。”吕青微笑道。 “哦?监正何出此言。”殷子受皱眉道。 “陛下或许不知,云缺是前朝斩妖司之人,他,是大燕斩妖司最后一位猎妖人。” 吕青这一句话,震惊得满朝文武瞠目结舌,殷子受直接愣在皇位上。 没人能想到,云缺这位刑部天牢提刑官,居然来自前朝司天监,还是斩妖司的人! 至此,云缺的真正身份被公之于众。 前朝之人,没什么稀奇,大殿上的文武百官,有一半都是前朝的官儿。 可斩妖司不同! 大燕斩妖司,已经与妖都同归于尽了。 一个没剩! 吕青是前朝司天监的人,是前朝监正的大弟子,但吕青并不属于斩妖司。 司天监下设很多机构,吕青主要管理与法阵相关的事宜,而且吕青也不是妖武者。 所以吕青说云缺是最后一个猎妖人,并没有错。 殷子受得知内情后,神色变得复杂起来,脸上的杀气渐渐消失。 比起重建斩妖司,琴寿之死,显得微不足道了。 殷子受沉默了稍许,仍旧沉着脸道: “监正调人,无可厚非,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云缺弑杀侯爷,大逆不道,即便锻纸侯犯下种种恶行,也该审讯过后再做判罚,岂容你提前动手杀人,来人!将云缺乌纱拿下,官职连降三品!” 立刻有禁军来到云缺近前,摘了代表四品官职的乌纱,又给换了个小号儿的乌纱帽。 周围的群臣看得心情复杂。 本该掉脑袋的罪名,结果人家就换了个乌纱而已! 群臣对云缺羡慕不已。 宰了个侯爷,只得到降三品的惩罚,这跟毫发无损没区别。 况且人家调去司天监,官职已经没用了,司天监的人见官大一级,人家简直是升官一样。 最让群臣佩服的,还是皇帝。 之前那句‘来人’,皇帝的语气可不是拿乌纱那么简单,显然是要拿云缺的脑袋。 群臣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是没人敢点破,并且对云缺不仅又高看了一眼,还心存忌惮。 尤其一些本就在前朝大燕为官的人,十分清楚斩妖司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斩妖司里的,全是狠茬子! 那帮武夫斩妖都是玩命儿,与妖邪不死不休。 大燕王朝,上至当朝首辅下至九品芝麻官,没人敢对斩妖司小看半点,更无人敢招惹。 在百官震惊的目光中,云缺平静如常。 他料到吕青会来,也料到自己的身份会公之于众。 云缺并不在意。 朝堂上前朝的人多了,又不差自己这一个。 只是斩妖司的存在太过特殊而已,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调去司天监也好。 看花不谢付账那么痛快,司天监的俸禄肯定更高,还不用上朝,隔三岔五的去点个卯,其他时间都在学宫修炼。 云缺给自己未来的司天监生涯规划好了。 还是那三个字,混俸禄。 琴寿之死,至此告一段落。 皇帝的脸色始终不太好,更加频繁的抓头,看起来奇痒无比。 首辅周史伯上前一步,道: “陛下,太子已经抵达天门关,但守关的邵武国边军并未归还边关,此事不得不防,臣以为,需要派遣重兵增援边军,以防邵武国贼子野心,突然发难。” 殷子受变得很不耐烦,摆手道:“首辅看着办吧。” 周史伯皱了下眉。 这种调集大军的事宜,非同小可,又不是儿戏,你皇帝不说调哪路军兵,首辅也不好随便调兵。 “陛下,臣觉得事不宜迟,最好派遣一支禁军协助边军防卫,若时机恰当,可强攻天门关,将边关夺回手里,大晋以东才能安稳。”周史伯道。 “禁军护卫皇城,不能轻易动用,派些守军过去好了!” 殷子受狠狠抓着头发,挠了几下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将冕旒摘了下来。 不摘还好,冕旒摘下之后,殷子受觉得好多了,可下面的文武百官全都瞪大了眼睛,表情惊恐。 殷子受大为不喜。 不就摘个帽子么,有什么大惊小怪。 很快殷子受觉得不对劲,旁边的老太监无舌也现出惊恐的表情,好像他这位皇帝身上多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你们都怎么了?” 殷子受沉着脸道。 礼部侍郎牛大空惊恐不已的道: “陛下头上有、有角!”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皇帝的头顶,连云缺也不例外。 确实有角。 而且还是两个! 两寸多长,前后分叉,角上带着绒毛。 云缺十分纳闷,怎么皇帝昨晚遭遇刺杀,身上没少点东西,反而多了点东西? 旁边的牧青瑶险些发出惊呼,急忙捂住嘴。 老成稳重的首辅,此刻惊疑不定怔在原地。 一群文武百官只觉得心惊肉跳,不知所措。 殷子受狐疑的抬手摸了摸头顶,当他发现自己头顶生角之后,一声惊呼跌坐在地。 “角!怎么会有角?快传御医!” 殷子受惊悚不已。 他昨晚还好端端的与吉妃温存玩乐,头上什么都没有,居然一夜过后头生双角。 难怪今天上朝后始终觉得头顶奇痒难耐,原来是长出两个角来。 很快三名御医赶到。 看到皇帝后,御医吓得不轻,一时没敢接近。 “朕到底怎么了,快些诊治!”殷子受怒喝道。 三名御医连忙动手。 诊脉的诊脉,查看的查看,忙活了好一阵子得出个结论。 皇帝身体无碍,十分正常,就是长了两个角。 “饭桶!朕头上的到底是什么角!”殷子受怒喝道:“查不出究竟,把你们拖出去喂狗!” 三名御医吓得噤若寒蝉。 其中一名老御医迟疑了一下,道:“陛下头上的,是鹿茸。” “放屁!哪有人头顶长鹿茸的!”殷子受破口大骂。 另外两名御医连忙证实道: “确实是鹿茸。” “千真万确,我们不会认错。” 这下殷子受傻眼了。 堂堂一国之君,头顶长出鹿角,简直是天下奇闻! 这要传出去,皇帝还不得被天下百姓当做妖邪。 殷子受惊恐之下,忽然想起吕青,连忙呼唤道: “监正!监正救朕!” 御医没用了,其他人也帮不上忙,皇帝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吕青身上,否则就得去找国师。 吕青走到近前,看了看皇帝头顶的鹿茸,沉吟稍许,道: “陛下,的确是鹿茸不假。” “这是怎么长出来的?能不能切下去?”殷子受惊疑不定的道。 “万万不可,角若断,陛下将一命呜呼。”吕青平静的道。 “那、那怎么办!鹿角到底是怎么来的?朕是人族,怎会生角?”殷子受坐立不安的道。 吕青背着双手,解答道: “世上有一种灵鹿血脉,十分罕见,传说是鹿灵之后代,男子头生鹿角,女子轻灵如鹿。” “鹿灵后代大多栖息在深山,轻易不会现世,这一脉异人有着奇特的生存方式,其中的女子一旦与外人圆房,便会将血脉之力渐渐传渡给对方,久而久之,即可同化对方,令其拥有灵鹿血脉。” “陛下头生鹿茸,显然拥有了灵鹿血脉,不知最近陛下宠爱的妃子,是哪一位呢。” 吕青说完,殷子受勃然大怒。 “吉妃……别吉!这个贱人!”殷子受大骂。 他此刻后悔不已。 草原送来的别吉,居然有猫腻! 数次查看,都没查出别吉有修为,结果暗藏着奇特的血脉,最要命的是,居然还能传给别人。 “监正可有办法!如何才能解毒?”殷子受急急问道。 吕青缓缓摇头,道: “灵鹿血脉太过罕见,微臣也只是听闻,并未见过,况且血脉之力不属于毒类,无法解除。” “那朕怎么办!朕会不会死?”殷子受脸色苍白的道。 “据说拥有灵鹿血脉的异人,最后都会逐渐变成鹿身,回归祖先的形态。”吕青道。 殷子受听罢再次瘫倒在地。 堂堂皇帝,将来会变成一头鹿,简直骇人听闻。 “陛下不必太过担心,微臣为陛下炼制一种丹药,应该能压制灵鹿血脉,保住陛下的人族之身。”吕青道。 殷子受听闻,终于缓过来一口气。 皇帝没有办法,只能期待着监正的丹药有效。 角又不能切,从今以后,晋皇殷子受只能顶着两只鹿角活着。 “这件事谁敢说出去,诛九族!” 殷子受恶狠狠的吼道,群臣齐齐低头称是。 纸里包不住火,皇帝的丑闻早晚会被天下皆知,这一点其实殷子受自己也清楚,但他没办法,总不能把文武百官全部灭口。 殷子受觉得以他的帝王之威,怎么也能让群臣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内不敢泄漏半点消息。 等时间一长,他再培养出个太子,如果消息传遍天下,不得已就让位给儿子,免得殷氏皇族丢人现眼。 然而殷子受想的还是天真了。 他觉得能瞒住几年十几年,其实连一天都瞒不过去。 别人畏惧皇帝的威严,云缺可不在乎。 这种天大的笑话,自己憋在心里多难受。 云缺始终在憋着笑,有点等不及要把这个可笑的消息讲给梅钱听。 梅钱在百玉城有个外号,叫大喇叭,只要他知道的消息,保证半天之内传遍全城。 殷子受冷静下来后,冷声吩咐道: “来人!去把别吉那个贱人杀掉!把她的人头送去黑铁城,挂在草原!” 一旁的禁军首领领命后,犹豫道:“陛下,吉妃有孕在身……” “杀!”殷子受寒声喝道。 第185章 第二个黑风寨 帝王一怒,注定血流成河。 别吉被斩首,连着草原的百名舞姬全部被杀。 吉妃的人头用石灰封存,一队禁军当天快马出城,送往黑铁城。 新年第一天的大朝会,在血雨腥风中结束。 走出皇宫的时候,云缺发现陈洲骅面色铁青的一个劲挠头,生怕自己哪天也长出两只角来。 那两个草原舞姬,他没少享用。 群臣在皇宫门口分道扬镳,各自返回府衙。 吕青没乘车,步行走向司天监的方向。 云缺和牧青瑶跟在后面。 走了好一阵子,三人谁也没说话。 牧青瑶的沉默,是在给云缺和师尊让路,她知道两人时隔多年再次见面,肯定有话要说。 直至走上热闹的街头,云缺和吕青还是沉默不语。 牧青瑶都有点着急。 新年第一天,街边到处都是百姓,走街串巷拜大年,鞭炮声阵阵,很是热闹。 吕青一袭青衣走在大路的中心,脚步稳健,衣襟随风摆动,有一种出尘之感。 云缺与吕青保持着三步的距离,走在吕青右侧,长街的边缘。 两人有着同样频率的脚步,有着同样前行的方向,都是走向司天监,但不知为何,牧青瑶总觉得两人各自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 方向一致,步伐一致,但终点不同。 “我扛不起斩妖司的大旗,没那能力。”云缺终于开口,仿佛在自说自话。 “随你。”吕青淡然道。 “学宫学业繁重,未必能天天上衙。”云缺道。 “随你。”吕青仍旧语气淡然。 “武者以修炼为重,我得经常闭关,一闭一个月。”云缺道。 “记得月底出关一次,来领俸禄。”吕青道。 牧青瑶听得十分惊奇。 师尊脾气很好,但威严极重,司天监内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敢在监正面前提任何要求。 连她这个最小的真传弟子也不例外。 可今天云缺不仅提了过分的要求,关键师尊还答应了下来。 云缺不再说话,沉默而行,不久后,三人抵达司天监门口。 司天监的大门关着,吕青走到近前抬手要推门。 云缺此刻忽然沉声道: “为什么开门。” 吕青抬起的手,停了下来。 云缺所指的开门,并非司天监的大门,而是在质问吕青,十五年前为何要开启城门,迎晋皇殷子受进驻天祈皇城。 在司天监大门口,吕青转过身,望向长街道: “街上,可还热闹。” “很热闹。”云缺道。 “若不开门,这些热闹的景致将不复存在。”吕青道。 云缺沉默不语。 街上人来人往,拜年的百姓们都洋溢着笑容,这小小一条街,却能折射出整个大晋。 如果当年吕青不开城门,殷子受的大军未必攻得进来,但绝对有实力占据八山城,占据鸿雁城乃至更多城镇,与皇城形成对垒,之后便是连年征战,战火将烧遍整个大燕。 到时候民不聊生,尸骨成山,饿殍遍地。 没人知道战争会持续几年,也没人知道战争何时才能结束。 也许今天,战火仍旧在燃烧。 或许别人不清楚真正的两军交战会惨烈到何种地步,但云缺清楚。 当年妖都之战,何止惨烈二字能形容! 但凡战争出现,遭殃的,永远是百姓。 又何况是争夺皇位的倾国之战。 长街上热闹的景致,渐渐消弭了云缺的一份心结。 吕青当年打开城门,到底是对是错,云缺难以评判。 但他知道一点。 城门一开,大燕的百姓免于了一次战火。 释然一笑,云缺道: “大师兄开门吧。” 吕青推开了大门,无奈的摇头道: “当年你还是个娃娃,童言无忌,现在你长大了,辈分不能再弄错,我是你父母的师兄,是你师伯。” 云缺不以为意,敷衍道: “哦,知道了师伯。” 到了司天监,吕青召集众人,很快少监与属官齐聚一堂。 吕青当着司天监众人的面,宣布道: “司天监本有五位少监,各掌管一司,从今起建立第六司斩妖司,云缺为斩妖司少监,旗下属官自行招纳。” 众人听闻后纷纷错愕。 斩妖司的重建,这份消息已经够惊人了,要知道斩妖司只有前朝才有,大晋根本不存在。 司天监也想打造斩妖司,可是没能力,做不到如前朝斩妖司那般汇聚一群实力恐怖的强者。 更惊人的还在后边, 监正居然让一个刚来司天监的人,全权负责斩妖司的事宜! 这放权放得也太惊人了! 司天监五司,每一司都有数十名属官,数百甚至上千名官差,这一点与刑部五司类似。 如此庞大的一司,完全交给一个新人来管,从招募人手到分配官职,人家云缺一个人说了算。 司天监的众人实在羡慕不已。 那可是监正的权利,如今竟交给一个新人。 除了羡慕,也有人觉得不服气。 一名身形瘦削的少监站了起来,出言道: “监正大人,属下觉得此事不妥,司天监新设立一司,事关重大,涉及太多人员调配,相当于从零开始,如果掌权之人徇私舞弊,安插的全是些没有能力的贩夫走卒,对司天监将造成极大的影响。” 说话的这位名叫贾敬,五位少监之一,精神奕奕,相貌堂堂,看向云缺的时候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无妨。” 吕青淡然一笑,对云缺道:“斩妖司的办公区域已经清理了出来,你自己熟悉熟悉,明日即可入职,你长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有些事要分得出轻重,别忘了打狗也要看主人,今后再想杀狗,先看看惹不惹得起狗的主人。” 说罢,吕青飘然而去。 监正给了云缺很重的权柄,可任命斩妖司所有属官与官差。 监正也给了云缺个忠告。 打狗看主人,显然指的是琴寿。 杀了琴寿这条狗,就要面对狗主人皇帝。 以云缺今日的修为与势力,哪里是皇帝的对手。 对于监正的忠告,云缺听进去了。 但听归听,如果再让云缺选一次,他仍旧是一样的做法。 不会有丝毫犹豫的杀掉琴寿! 琴寿在吕青眼里只是条可有可无的狗,在云缺眼里则是一只无恶不作的妖。 杀之而后快! 监正走后,大厅里的众人放松下来,纷纷与云缺这位新同僚打招呼。 刚才出言反对的少监贾敬,冷哼一声大步离去,根本没打算跟云缺说话。 云缺也不在乎。 司天监这么多人,认都认不全,少认识一个反而轻松不少。 经过一番客套,云缺得知了大晋司天监的大致情况。 司天监下设的五司,各有名称,分别为捕风司,骁战司,阴阳司,寻灵司,修葺司。 捕风司的职责是收集天下间的各类情报。 骁战司专门处理大晋之内与妖物有关的案件。 阴阳司的职责也是处理诡案,不过不管妖邪,专管与鬼魅有关的案件。 寻灵司的任务是寻找天下间的各种灵物,灵花灵草,珍惜材料。 修葺司的职责是建造与维护大晋之内的各处法阵,伏妖阵便由修葺司负责。 刚才那个贾敬,是管辖骁战司的少监。 得知消息后,云缺随之了然。 难怪那贾敬不给自己好脸色,骁战司是司天监专门处理妖物的部门,人家负责妖物作祟的案子。 自己一来开设了斩妖司,岂不是与骁战司抢买卖么。 抢生意这种事实在不好,影响同僚之间的感情,于是云缺决定以后大晋所有与妖物有关的案子,原封不动交给骁战司,自己这个斩妖司挂个名头混俸禄就好了。 “云大人如此年轻就成了少监,实在令人羡慕啊,少监等同侍郎,当朝三品呐。”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很瘦,没胡子,面皮白净,嗓音尖细,听声音像个太监。 此人叫齐镰,掌管阴阳师的少监。 “运气,运气而已。”云缺客套道:“今后还得几位少监大人多多相助。” “好说,好说。”齐镰笑着捏了个兰花指,这下更像太监了。 “云大人今后有所需要,尽管开口便是。”说话的是冷春鱼。 云缺见过这位,今天才知道冷春鱼是捕风司的少监。 “肯定少不得劳烦冷大人。”云缺笑着客气道。 另外两名少监分别是管辖修葺司的祈凌兰,与寻灵司的印绍元。 祈凌兰三十岁上下,是位温柔大方的女子,模样算不得多美,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给人一种邻家姐姐的亲切感觉。 印绍元则不在司天监,寻灵司常年在外奔波,算得上司天监最忙碌的人。 与众人熟悉后,云缺去了趟斩妖司的区域。 位于司天监边缘,一处宽敞的大院儿,议事大厅,居所,库房,演武场,样样齐全。 就是没人。 只有云缺老哥儿一个。 “地方挺好,清冷了些。”云缺四下里看了看,嘀咕道。 “你不是喜欢安静么,挺适合你的。”跟着一起过来的牧青瑶背着小手站在庭院里。 “静是静了,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云缺道。 “有没有人选,若想要战力高的,最好在禁军里找。”牧青瑶建议道。 “再说吧,暂时有两个人选。”云缺道。 “谁?能告诉我吗?”牧青瑶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比好奇的目光。 “常威和瞎子。”云缺道。 牧青瑶听得哭笑不得。 云缺这是要把斩妖司,打造成第二个黑风寨。 牧青瑶几步走过去,狠狠掐着云缺的胳膊,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我的斩妖司,与郡主又无关,掐我干嘛。”云缺莫名其妙的道。 “出口恶气!被你骗了半年,害得我总以为你是我师叔,原来我们是同辈!”牧青瑶咬着小虎牙道。 最初相遇的时候,云缺称吕青为大师兄,牧青瑶始终认为云缺比自己大一辈。 “我娘喊大师兄,我那时小,也喜欢跟着喊大师兄,喊一次,我娘揍我一下。” 云缺呵呵笑道:“一点都不疼。” 说着,云缺的目光落在院子角落的一棵桃树上。 走到树下,云缺轻抚着树干,自语道: “这棵树还在,我和娘一起种的,都长这么高了。” 牧青瑶陪在旁边,轻声道:“为什么种桃树呢。” “我娘说,遇到危险要学会逃,桃树,代表着逃之夭夭,趋吉避祸。” 云缺眼前仿佛出现了多年前的画面,温柔的女子带着个小娃娃,一起栽树,一起浇水,一起唱歌,一起开怀大笑。 眼前的景色朦胧了起来,云缺抓着树干的手越捏越紧,呢喃道: “娘,我回来了……” 第186章 当孙子的价格 八山城。 黄昏时分,城门口三匹快马飞驰而过。 三名骑手均为禁军,亮了下腰牌,速度不停,直接冲进城门。 为首的马匹挂着个一尺见方的小笼子,上下是木质,四周是铁栏。 其内装着一颗人头! 人头已经用石灰封存,没有丝毫血迹,看起来活生生一样,模样还不错,正是草原别吉,被皇帝枭首的吉妃。 三名禁军奉旨赶往黑铁城,将人头交给阜南王。 皇帝已经下旨,将别吉的人头挂在黑铁城上,只要黑铁城不倒,人头就永远悬挂。 三名禁军风尘仆仆,在长街上纵马而行。 路人纷纷让路。 都看到是官差,谁敢挡路。 天渐渐黑了下来。 当最后一缕阳光从长街上退走之际,木笼里的别吉人头,两侧嘴角忽然翘了起来,现出一种诡异的微笑。 没人发现这个细微的变化。 三名禁军仍在赶路,他们需要马不停蹄的赶往黑铁城,沿途不可逗留。 嘭!! 忽然一声闷响出现。 为首的禁军急忙勒住马匹,低头一看,木笼里的人头居然自行炸裂,碎成一片血泥! 鲜血洒了一地,马匹和禁军的身上全是血。 人头只是封住了伤口,使其不流血,但爆开的话,会有大片鲜血出现。 三名禁军愣怔了半晌,不知所措。 没人接近,人头自己炸裂,这种怪事闻所未闻! “怎、怎么办?我们还去不去黑铁城?”一名禁军提心吊胆的道。 “人头碎了,还去什么黑铁城!赶紧回去禀告陛下!” 为首的禁军调转马匹,急匆匆返回皇城。 黑夜来临。 长街上很快恢复了热闹,人来人往,对于地面上洒落的血迹,没人在意。 更没人发现一个奇诡的现象。 人头炸裂出的血迹,诡异的围拢成一个圆形,散乱的鲜血,看似毫无章法,可若从高处向下看去就能发现,那些鲜血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又一个晦涩的符文。 当明月升起,八山城的长街上凭空浮现出两道身影。 就在血色圆环之内。 街上行人已经不多,由于天色昏暗,周围的行人不曾注意到多出的两个不速之客。 两人一老一少。 老者满脸皱纹拄着拐杖,须眉皆白,没有眼瞳,眼眶里铺满白翳,长发扎成一个个辫子披散在脑后。 瞎老者身旁,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青涩,一头卷曲的短发。 少年茫然四顾,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很快低头看向地面的鲜血,悲伤的低语道: “姐姐死了……合萨,传送血阵必须要用鲜血才行么?” 老者仰起头,没有眼瞳的眼睛朝向天空,感慨道: “唯有灵鹿血脉,方可支撑如此遥远的传送距离,从草原到此地,何止千山万水,这是她的使命,亦是她的归宿……兀良,你可知自己的使命。” 名为兀良的少年认真说道: “知道!我来做合萨的眼睛,见证草原逐渐强大,见证大晋逐渐坍塌。” 老者点了点头,道:“很好,你来说说此地的环境。” “一座很大的城,有烽火台,周围是高山,城池依山而建,城墙上有很多守军,灯火通明。”兀良将所见的景象一一道出。 “好了,我知道这里是何处了,此地是八山城。”老者道。 “合萨真厉害!从描述即可确定方位,合萨年轻的时候一定走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人。”兀良佩服道。 “想不想与我一样,拥有每到一处便了解一个地方的能力。”老者微笑道。 “当然想!可惜我去过的地方太少,这次是第一次离开草原。”兀良道。 “教你个最简单实用的法子,想要知道处身之地是何处,找个路人问问即可。”老者呵呵笑道。 “啊?这么简单呐,我怎么没想到呢。”兀良挠头道。 “智慧,并非与生俱来,需要慢慢累积,当你拥有足够的智慧,即便失去双眼,也可看清这方天地。”老者轻声自语,随后咏念起咒言:“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兀良安静的等在一旁,他知道合萨咏念的是往生咒。 良久,当老者念完咒言,兀良道: “合萨亲自超度,姐姐的灵魂一定会飞往天国,得到永生。” 老者缓缓摇头,道:“她有她的使命,她的灵魂无需超度。” “既然不超度姐姐,合萨为了何人咏念的往生咒呢?”兀良奇怪的道。 “为此城众生。” 老者抬起头,道:“走吧,先去东街,再去西街,然后南街,最后北街,切记莫要乱了顺序,我既来之,此地便为草原,朱邪部远征的第一步,一定会震撼整个大晋。” 兀良由星辰辨认出方位后,扶着老者缓步走向东街。 当草原来的合萨迈出一步后,身后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那脚印虽浅,却如同无法磨灭的印记般,刻在了八山城长街的青砖之上。 月光下,老者已经远去。 但他身后留下的脚印里,刻满了肉眼难以察觉的无数咒文…… …… 司天监。 云缺和牧青瑶坐在桃树下,一边赏月,一边闲谈。 “儒家七品格物境,到底有多厉害。”云缺新奇的道。 “比起武者和道家修士,七品格物境不算厉害,拥有的法力没有道家修士充沛,估计能差着一半。”牧青瑶道。 “差这么多啊?我看你四师姐挺厉害的啊,张嘴说句话就能喷出来个大斧子,砍人贼疼,看起来不比六品筑基修士弱。”云缺道。 “四师姐是六品立命境,当然能与筑基修士不相上下,但七品儒修不行。” 牧青瑶伸出纤纤玉手,搬着手指给云缺讲述道: “儒家修炼体系,最看重的是基础而非战力,最初的九品八品七品,其实主要目的就是夯实基础,九品开窍境主要增强学习能力,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圣人典故倒背如流。” “八品修身境主要锤炼文胆,让修行之人变得胆气十足,说出的话可令人信服,类似口含天宪。” “七品格物境开始蕴化浩然气,提升自身所有能力,比如法力,肉身,神魂,乃至应变能力,这一点有些类似武者的洗筋伐髓。” “格物的意思,是穷究事物的道理,不断探寻儒家至理,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所以说格物致知,是儒家的一个重要概念,为了蕴化浩然气,很多七品儒修会去游历天下。” “六品立命境,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修正其身以待天命,凝练浩然正气,百邪不侵,真正拥有了攻防能力,法力大增,所以儒修七品与六品看似相差一个等阶,实则天地之别。” 云缺听得直眨眼睛。 每个字都听懂了,但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什么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绕口令吗? “你就说,几个你才能打过花不谢吧。”云缺道。 “一百个的话,有机会能和四师姐打成平手,想要赢,再加一百个灵芸郡主也不可能。”牧青瑶道。 “这么弱啊!”云缺很吃惊。 儒修和武夫果然差距极大。 武夫这边,一百个七品,即便赢不了一个六品,也能让六品忙于应对,再上一百个的话,大概率能把一个六品活活耗死。 “是有些弱,所以我要专心修炼,尽快成为六品立命境的高手。” 牧青瑶捏起小拳头,晃了晃道:“我的梦想,是此生能追上儒圣的脚步,成为一品儒修!” 云缺撇嘴道:“都说了是梦想,还这么小家子气,没出息。” “一品还没出息?那你说,你的梦想是什么。”牧青瑶嘟起小嘴儿道。 “我的梦想是看遍天下美……” 云缺脑子里浮现出藏石镇一幕幕雾气蒸腾中的妖娆画面,下意识的咽下口水,很快发现说漏嘴,急忙停下了后面的话。 “美什么?” 牧青瑶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出现了杀气。 “看遍天下美丽的景色!”云缺梗着脖子道。 牧青瑶听得咯咯直笑,掐着云缺道: “我知道你想看什么,你个坏人!” 打闹了一番,小郡主返回司天监内自己的住处。 刚刚拥有修为,牧青瑶需要稳固几日才行,熟悉法力的运转。 云缺离开司天监,走向学宫。 街上到处是摊位,很是热闹。 云缺的脚步停在一处卖脸谱的小摊前,花了五个铜板,买了一张白狐脸的面具。 走在街上,云缺将面具扣在自己脸上。 街边炮竹声声。 狐脸面具的眼眶里,一双眸子冷冽如冰。 穹音之死,是云缺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结。 回到学宫后,云缺去了趟演武殿,找到梅钱。 从梅钱散发的气息判断,对方已经突破到七品炼神境。 “行啊,几天不见,七品了。” 云缺调侃道:“有没有兴趣来司天监当差,本官现在是少监,看在熟人的份儿上,给你个属官当当。” 梅钱嗤笑道:“少来,你在的地方全是浑水,我才不去。” “每个月二百两俸禄,挂职即可,不用上衙。”云缺道。 梅钱立刻神色一正,抱拳道: “卑职见过云大人!” “你做人真失败,连点底线都没有,我鄙视你。”云缺鄙夷道。 “在银子面前,我不需要底线,说好了不用上衙的啊,我一个月至多去两天。”梅钱道。 “随便你,一年去两天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我给你俸禄。”云缺说着将白狐面具扣在梅钱脸上,端详道:“挺合适的,梅大人有没有兴趣扮一回女人。” “你在羞辱我!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岂能扮女人!”梅钱扔掉狐脸面具,沉着脸道。 “给钱的。”云缺道。 “给多少。”梅钱道。 “你丫的是不是只要给钱,让你当孙子都行?”云缺道。 “扮女人有扮女人的价格,当孙子有当孙子的价格,世上任何事,都可以用钱来衡量。”梅钱道。 “那你说说,当孙子多少钱。”云缺没好气的道。 “目标不同,价格不同,给皇帝当孙子,二两银子即可,给你当孙子,两万两。”梅钱报价道。 “孙子还不是一个价呗?等我哪天当了皇帝,我给你二两银子,不用多,管我叫一年爷爷即可。”云缺道。 “不用,你要是能当皇帝,我免费管你叫爷爷。”梅钱道。 “你说的啊,到时候别赖账。” 云缺捡起狐脸面具,神色阴沉下来,道:“我要杀个人,你扮一回女人,把他引出来。” 梅钱大咧咧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他和云缺嬉闹惯了,见面就掐架,从小如此。 但有件事不同。 还是孩童的时候,梅钱被两个地痞殴打,差点被打死,其中一个下了死手,拿起一块石头就要砸死梅钱。 当时云缺到了,一刀捅死了行凶的地痞,另一个见出了人命吓得狼狈而逃。 梅钱当时满脸是血,云缺也一身是血,两个小孩子搀扶着逃离了小巷。 在小河边,梅钱洗净脸上的血迹,对云缺说了一句话。 ‘从今往后,你要想杀人的话,我拿命陪你一起杀!’ 这句承诺,梅钱这辈子都不会忘。 打闹归打闹,他与云缺的交情里或许没多少真诚可言,但绝对是过命的。 梅钱接过云缺手里的狐脸面具,缓缓扣在自己脸上,冷声道: “你说,要杀谁。” 第187章 猪脸人 刚入夜的天祈学宫,绝对是最热闹的时候。 才吃过晚饭的学子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草坪四周,谈笑风生,围着草坪散步的大有人在。 以往这个时间,穹舞经常会去散步,呼吸着夜晚的清新空气,能让她觉得格外舒畅。 但今天,穹舞没有任何散步的心情。 独自坐在南楼下,痴痴的望着天空发呆,眼角还残留着尚未干涸的泪痕。 姐姐死了,她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穹舞始终无法相信这是事实,她觉得姐姐还在身边,陪着她一起散步,陪着她一起说笑。 今夜满月。 穹舞望着月亮,觉得那是姐姐的脸庞,正在天上对她微笑。 眼泪再次无声而落。 穹舞知道自己必须坚强,为了姐姐而活下去,为了家人而活下去。 擦了下眼泪,穹舞起身准备回楼上修炼,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眼前走过。 朴素的衣裙,白狐面具! 穹舞呆住了,怔怔的望着在远去的身影,一时间脑海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儿来,对方已经走远,但没有离开百花殿,而是在绕着草坪散步。 穹舞发疯一样追了上去。 等到了近前,她反而畏缩起来,不敢上去相认。 她怕对方不是姐姐,怕这份希望落空。 跟着对方的脚步,穹舞的神采很快落寞下来。 她快走了几步,与对方并肩而行。 穹舞低落的道: “我知道你不是姐姐,请允许我在旁边走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实在……太想她了……” 两人沉默着,在草坪上散步,谁也没说话。 一圈,又一圈。 两人的脚步始终没停,直至草坪上的学子越来越少。 走了足有一个时辰,穹舞看到迎面走来个古怪的学子,脸上带着一张猪脸面具,做得十分粗糙,直接用木板临时改造的,可能觉得木板光秃秃不好看,画了个猪脸在上面。 学宫里的学子癖好各异,戴面具并不稀奇。 等双方即将擦肩而过,那猪脸面具的家伙突然伸手,抓向穹舞身旁之人的狐脸面具。 穹舞意外之下发出一声低呼。 本以为狐脸面具要被摘掉,结果此人出手极快,一掌拍开了对方的大手。 没抓到面具,猪脸学子扭头就逃,速度飞快。 同一时刻,西楼昏暗的大门内,云缺的身影如同豹子般飞掠而出。 穹舞只觉得身旁刮起一阵风,穿着普通裙衣的狐脸人也冲了出去,与云缺一起追向戴着猪脸面具的家伙。 三道身影,在百花殿的草坪上急掠而过,很快消失在一侧林间。 穹舞张着檀口,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怔在原地。 一路追踪,云缺终于将戴着猪脸面具的神秘人堵在林间。 梅钱摘掉狐脸面具,冷眼盯着对方,手里提着刀。 让梅钱扮女人,是云缺定下的计策。 穹音自从进学宫,始终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整天戴着狐脸面具,假扮起来很容易。 只要面具一样即可。 如果穹音再次出现,那个藏在幕后的神秘人,也许会现身。 其实云缺对这份计策的期待并不大。 只是试一试而已。 没想到真把对方钓了出来! 只是对方应该戴着鬼脸面具,不知为何换成了猪脸面具,而且还十分粗糙。 云缺反手抽出毒牙刀,与梅钱一左一右,逼近对方。 穹音之死,便是此人一力促成,云缺对梅钱说要杀的人,就是这个鬼脸神秘人。 云缺一步一步接近对方,目光冷冽如冰,寒声道: “幕后黑手很好玩是么,借刀杀人很有趣是么,毁掉鸿雁城很过瘾是么,不管你是谁,今晚,是你的死期!” 梅钱能感受到云缺的杀意,他的脚步与云缺一致,手里的长刀铺满气血之力,即将暴起出手。 随着两人的接近,戴着猪脸面具的神秘人忽然大喊起来。 “谁他娘是黑手!老子就是好奇而已,用得着动刀嘛!” 说着摘下面具,现出一张大脸。 云缺脚步一顿,诧异道: “屠苏?怎么是你!” 对面的家伙,正是大汗屠苏。 屠苏挠了挠头,理直气壮的道:“就是我,怎么了!我看最近舞仙子身边总有个戴面具的女人,就想看看她长啥模样,谁知道是个爷们!” 说完朝着梅钱直瞪眼。 梅钱沉声道:“是不是他。” 云缺缓缓摇头。 鬼脸神秘人不可能是屠苏。 鬼面人能出入刑部甚至禁军当中,必定有着不低的身份。 屠苏这家伙别说去禁军和刑部了,他连学宫大门都不敢出,外面满街都是他的通缉令。 “你们真闲的,大半夜的男扮女装,恶不恶心!” 屠苏也挺生气,瞪着云缺和梅钱,忽然神色古怪的道:“该不会,你们俩喜欢那个调调吧?” 梅钱收起刀,道:“怎么办。” 云缺也收起刀道:“还能怎么办,揍他!” 两人一拥而上,把屠苏一顿胖揍。 半晌后,云缺和梅钱施施然走出树林。 “你要杀的,到底是什么人?”梅钱道。 “红莲教里的重要人物,此人的身份估计堪比教主,他像个幽魂一样,游荡在天祈皇城。”云缺道。 “有没有线索。”梅钱道。 “没有多少线索,只知道他能出入刑部,能混进禁军,还能出入学宫。”云缺道。 “范围太大了,学宫学子当中,住在天祈城并且家中有人当官的少说上千人,皇城里的官宦子弟,关系网大得很,别说刑部和禁军,皇宫里的宫娥太监他们都有不少熟人。”梅钱道。 “早晚会把他找出来。”云缺冷声道。 “明儿我去司天监点卯,平常我就不去了,杀他的时候,喊我一声。”梅钱说完就要走。 “告诉你个有趣儿的消息。”云缺揽住对方的肩膀,小声道:“皇帝长角了,是鹿角,割不掉只能留着。” “真的?”梅钱瞪大了眼睛。 “当时是真的,殷子受被草原来的别吉给坑了,满朝文武亲眼所见,皇帝下了封口令,谁说出去诛九族。”云缺道。 “既然下了封口令,那你还敢往外说。”梅钱道。 “我又没有九族,老哥儿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我只告诉你,别往外说啊,我相信你肯定能保守秘密。”云缺表情古怪的道。 “放心,我梅钱的嘴,最严了。” 梅钱凝重的保证后,走回演武殿,在路上嘀咕道:“一个消息卖十两银子,十个人就是一百两,只要我动作够快,今晚赚几百两问题不大……诛九族,呵,当我有家人似的。” 等云缺和梅钱走后不久,屠苏鼻青脸肿的从树林里走了出来,龇牙咧嘴的骂道: “二打一算什么能耐!有种跟我单挑!单挑啊!!!” …… 回到西楼后,云缺暗自沉吟。 在学宫里,很难引对方出来。 从一连串的事迹判断,鬼面人是个做事极其缜密之人,所有事都会谋而后动。 这种人不仅心狠手辣,心智还极高,像一条沉在水底的大鱼,轻易不会上钩。 引蛇出洞这种办法,基本无效了。 不过云缺还有办法。 那就是等。 既然对方在红莲教里的地位很高,他就一定还会有所行动。 只要等待机会即可。 这也是云缺为何要在斩杀琴寿后,还要冒险上朝的原因。 在学宫里,红莲教不敢有所动作,不说大祭酒深不可测的修为,各殿先生没一个是好惹的。 学宫犹如一方毫无波澜的水潭,留在学宫得不到任何线索。 只有在外面,陷入红莲教与大晋的这场明争暗斗之中,才能揪出鬼面人,才能覆灭红莲教。 除了等,禁军那边也要查一查。 穹音能混进禁军当中,说明鬼面人在禁军里肯定有心腹。 云缺正沉思之际,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炼尸术,修炼得如何了。” 墨老如鬼魂般出现。 “进展不多,正在专心修炼。”云缺敷衍道。 自从离开刑部,炼尸术对云缺几乎没用了。 在司天监不用混俸禄,去不去都没人管。 “演练一番,我看看。”墨老道。 云缺控制炼尸负易在大厅里走了两圈,又蹦了几下。 对战还做不到,但行走坐卧已经问题不大。 墨老并不满意,阴沉道: “仅仅行走还远远不够,施展出炼尸真正的战力才算小有所成,你的进展太慢了。” “最近公务繁忙,修炼的时间很少。”云缺敷衍道。 “哼,我看你是志不在此吧。”墨老不满的道。 “等有时间,学生肯定好好修炼。”云缺道。 墨老站起身,飘向三楼,道:“跟我来。” 云缺以为把墨老打发掉了,结果人家没完没了,没办法,只好跟着上了三楼。 到了存放炼尸的房间后,墨老指着一屋子的尸体道: “试一试,看看你最多能驾驭多少具炼尸。” 云缺奇怪道:“我刚入门而已,一具炼尸还没控制利索呢。” “炼尸的等阶,与法器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法器等阶越高,需要耗费的法力越多,反之,法器等阶越低,需要的法力越少,炼尸也一样,这些都是普通尸体没有修为,你用尽全力试一试。”墨老道。 云缺无奈之下,开始动用炼尸术。 一具炼尸开始行走。 接着第二具迈动脚步,第三具也动了起来。 很快,在云缺的控制下,屋子里有五具炼尸在各自行走,虽然走得很乱,好在谁也撞不到谁。 “还真是啊!普通尸体比负易好控制得多,再多就不行了。”云缺道。 负易炼尸保留着八品武夫的实力,很难控制。 换成普通炼尸,给云缺的感觉就像当初那条小蛇差不多,很容易驾驭。 墨老点了点头,道:“五具炼尸,不错,你果然适合炼尸术。” 云缺停下炼尸,道:“普通尸体而已,没多少战力,控制再多有什么用呢。” “谁说没用。” 墨老冷笑了一声,道:“别看这些炼尸只是普通人,力气都不小,比不得武者,却比普通人厉害得多,你想想看,如果这种炼尸,你能驾驭百万的话,该是一种何等恐怖的场面,百万炼尸大军,足以堪比任何国度的百万大军。” 云缺听得后背有些发寒。 百万炼尸大军! 这几个字眼,单单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活人组成的百万大军虽然一样可怕,但其中肯定有怕死的人,真要在战场交战,退缩者大有人在,战力也将大打折扣。 百万尸军不一样。 全是死人,哪有怕死的,冲锋陷阵一往无前! “墨老能控制多少炼尸?”云缺问道。 “不多,百具上下,不要觉得少,我曾说过,炼尸术出自一份远古秘法,炼尸只是第一层罢了,其后还有更玄奥的法门,若能修到最后,手握百万尸军,绝非遥不可及的梦想。”墨老沉声道。 第188章 斩妖司的新买卖 百万尸军这种概念,任谁听到都会觉得无比震撼。 若能拥有百万尸军,哪怕全是普通尸体,那也是一支令人胆寒的恐怖战力。 “不知炼尸术之后的第二层是什么?”云缺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把炼尸术修成。”墨老道。 人家不肯说,云缺不在多问。 “对了墨老,我弄到一具五品武者的尸体,能不能炼制成炼尸。”云缺道。 “五品尸体倒是少见,拿来看看。”墨老道。 趁着墨老在,云缺把姜熵的尸体搬了过来。 五品武夫的尸体,按照正常情况能保留六品战力,这种战力可不少了,对云缺来说有着很强的助力。 不料墨老查看完尸体后,泼了一盆冷水,道: “这具尸体没用,浑身骨骼全部粉碎,做不成炼尸,扔了吧。” “全碎了?这可是五品金身境啊!”云缺大为吃惊。 姜熵从观星台掉下来,本体没少一块肉,可见五品武夫的躯体有多坚固。 哪怕是尸体,放在外面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会腐烂。 尤其五品金身境的骨骼,是全身最坚固的地方,居然全部碎裂! “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不信的话,自己切开看看便知。”墨老道。 云缺当然不信,姜熵可是金身境,怎么会全身骨骼碎裂。 于是当场切开尸体。 果不其然,骨头不仅碎裂,而且全都碎成了渣。 “如此可怕的伤势,同阶修士肯定做不到的,只有四品强者才行。”云缺低语道。 当年在斩妖司的时候,云缺的年纪太小,并不知道吕青真正的修为有多高。 如今过去了十多年,吕青的修为显然达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至少在四品。 “四品?哼,你小觑五品武夫了。”墨老冷哼道。 “难道不是四品所杀?”云缺惊疑道。 “其他派系的五品修士,受到如此重创并不稀奇,但这是五品金身境的武夫,极品法器都很难撼动肉身,更别提全身骨骼碎裂成齑粉。”墨老道。 云缺立刻听懂了。 五品金身境武者,以肉身强悍而闻名,如同铁罐子,刀枪不入。 或许其他派系的四品强者,有很多手段杀掉五品武夫,但很难造成如此恐怖的伤势。 云缺很清楚当时姜熵登上观星台的时间,从而推断出姜熵与吕青在很短时间内分出了胜负。 如此说来,吕青的修为很有可能已经超过了四品! 唯有三品强者,才能在瞬间击杀五品武夫,并将其浑身骨骼全部砸碎! 云缺在心里暗暗惊奇。 吕青到底有多高的修为,三品,还是更高? 既然姜熵的尸体没用,云缺只能处理掉。 拉到皇城外,找了处荒林掩埋。 埋好尸体,云缺叹了口气。 “堂堂龙图阁大学士,落到埋尸荒野的地步,何苦呢,连个碑都没有。” 对于姜熵的赤胆忠心,其实云缺是敬重的,但不苟同。 姜熵忠于大燕,确实一片赤心,但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很多时候,委曲求全卧薪尝胆,也是一种选择。 如果云缺是姜熵的话,肯定会表面臣服殷子受,然后暗地里下绊子,等待时机复国。 龙图阁大学士为人刚烈,学富五车,赤胆忠心,却是个一根筋,不知变通。 午夜,云缺站在皇城门口,望向八山城的方向。 “得想个法子把双角山弄到手,武夫修炼太费钱了,冲击六品至少一百万两,五品还不得翻个十倍百倍。” 云缺暗自嘀咕着。 双角山是黑风寨的地盘,地下有矿,还是金银两座矿,绝对是一笔横财。 但是挖不得。 开矿很麻烦,一个人做不到,即便挖出点矿石还要运回城里找人提炼。 一旦走漏风声,两座矿就飞了! 在大晋,任何矿产都属于皇族,是皇帝的。 埋在土里,没人知道的时候无所谓,一旦开发出来,必须交给皇帝,那是人家殷氏皇族的东西,与任何人都无关。 云缺现在空有金矿银矿,却没办法换钱,徒呼奈何。 “最好能弄一处封地,别的地方不要,只要双角山。” 云缺暗自嘀咕着。 占据矿产的唯一办法,是封地。 封地,就是分封出去的土地,地底下无论挖出什么资源,都归于封地的主人所有,无需上交皇帝。 但封地这东西,只有封爵之人才有,普通人可没有,哪怕当朝首辅也没有封地。 封爵可不容易。 需要立下极大的功劳,还得是战功。 正想着如何才能弄到两座矿,云缺忽然看到八山城的上空升腾起一道道光束,几乎照亮了夜空,组成一个巨大的圆环。 “什么东西?” 云缺仔细看去,光环很快消失,一闪而逝。 “放烟花呢?” 云缺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学宫。 第二天清晨。 云缺准备去司天监转转。 司天监距离学宫比刑部近得多,路程上轻松不少。 经过饭堂的时候,照例看到屠苏和满申像两条大狗似的蹲在门口咽口水。 看到云缺经过,屠苏龇牙咧嘴凶相毕露,一个劲怪叫。 “嗷呜!嗷呜嗷呜!” 满申有个特点,只要大汗做什么,他肯定跟着一起做,于是也叫了起来,只不过叫的声音与屠苏不同,发出汪汪汪的声音。 云缺没理睬两个饭桶,径自走出百花殿。 司天监也有后厨,早饭又不花钱,何必在学宫花钱吃。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是云缺的人生格言。 “嗷呜!嗷呜!” “汪汪!汪汪!” 屠苏叫了几声后给满申来个脑盖,骂道:“你叫什么呢!” “我跟大汗一起叫啊。”满申莫名其妙的道。 “我这是狼叫!你那是狗叫,能一样吗!”屠苏怒道。 “啊?大汗在学狼叫啊!我听着像狗叫呢?”满申恍然大悟道。 随后两人朝着云缺的背影一起呜嗷呜嗷的乱叫了起来,引来周围学子的一片嘲笑。 司天监很安静。 所有官差都各忙各的,很少听到喧哗声,这一点比乱哄哄的刑部要强得多。 斩妖司更安静。 云缺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百无聊赖。 想要喝个茶,自己泡。 想要聊个天,自己唠。 想要看个书,自己找。 想要听个声,自己叫。 “天牢都比这里热闹。” 云缺实在无聊,吃了粒养元丹开始修炼。 还别说,斩妖司的确有个好处,适合闭关修炼。 只要不出门,这里就跟座坟似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炼化了药力后,云缺突发奇想。 他决定改造斩妖司! 把办案大厅改为澡堂子,镶嵌点灵石,天天泡澡。 不光自己泡,别的同僚也可以泡,不过要交钱,泡一次十两银子,只要生意好,稳赚不赔。 云缺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干就干。 但一个人不行,需要雇佣工匠挖池子,还得寻找温泉水,很是麻烦。 没有手下,云缺决定去抓俩回来。 中午吃过饭之后,上街转了圈儿,找到常威和瞎子,把两人带到司天监。 上次分别,两人告知了所住的客栈,所以很容易找到。 进了司天监,常威和瞎子东瞅西看,觉得十分好奇。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司天监啊,久闻不如一见,地方可真宽敞!”常威赞叹道。 “一看就是风水宝地!二当家这升迁的速度太吓人了,前两天还在刑部,过几天就成了司天监的少监大人,简直是平步青云!”瞎子拍马道。 “不用羡慕,你们俩今后也是司天监的人了,隶属斩妖司,是我手下的属官,拿着,这是你们的腰牌,记得按月来领俸禄。”云缺将两个腰牌递给两人。 “真的?我们这就成官人儿了!”常威不可置信的道。 “我、我也当官了?这不是做梦吧!”瞎子震惊不已。 “当然是真的,大家兄弟一场,我在司天监吃肉喝酒,哪能忘了你们呢。”云缺道。 “二当家就是讲义气!今后二当家尽管吩咐,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我了!”常威拍着心口保证道。 “对对对!二当家今后千万别拿我当人,当驴子就成,随便打骂!嘿嘿!”瞎子讪笑道。 两人拍了通马屁后,对斩妖司的冷清大为好奇。 “二当家,咱们斩妖司总共多少个兄弟啊。”常威还是一副山匪口气,将同僚称为兄弟。 “不多,暂时就我们三个。”云缺道。 “啊?”两人一起吃惊道。 “啊什么啊,找你们来是干活的,本官第一个任务,听好了。”云缺神色一正。 常威和瞎子连忙站好,等待命令。 云缺指着空荡荡的大厅道: “去找手艺好的匠人,把这里给我改造成澡堂子,越气派越好,造两个大池子,记得池子边缘留一排空隙,用来镶嵌灵石,然后再去找温泉水,谈好价格,每天一趟给我往这运。” “再去城里有名的澡堂挖几个搓澡的过来,要手脚麻利的,会说话儿的,呆头呆脑的不要。” “等澡堂子建好了,前三天免费,第四天开始收费,一次十两银子,提前支付一月泡澡费的话可以打八折。” 云缺说完,常威和瞎子都听傻了。 这里是司天监! 大晋最神秘,最威严的地方之一! 在司天监里建澡堂子,简直闻所未闻! “二当家这是要做买卖了?”常威疑惑道。 “买卖好,当官哪有赚钱实在!”瞎子拍马道:“这么大的地方,等生意兴隆了,还得扩建才行。” “那是肯定的。” 云缺掐着腰,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傲然道:“等以后把后面的库房也扩展成澡堂子,修建个小楼,把皇城里最有名的青楼花魁统统挖过来,我要打造一个集泡澡与听曲儿于一体的斩妖司!” 常威和瞎子震惊之余,都有点开始期待了,两人站在院子里嘿嘿傻笑。 阴沉的天空,有雪花开始飘落。 “瑞雪兆丰年,今年咱们斩妖司肯定赚大钱!” 云缺伸手接住几片雪花,呵呵笑道。 赚钱吗,又不丢人,反正咱也不要脸,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这叫走自己的路,顺手把别人的路都堵死。 云缺伸出的手掌,有越来越多的雪花落下。 其中一片猩红的雪花格外刺眼。 “红雪?” 云缺诧异着一抬头。 天空之上,是一片诡异的景色,纷纷白雪中夹杂着数不清的红色雪花。 第189章 骷髅成精 天祈城内,下起了一场诡异的大雪。 红白混杂,天降奇景。 那些红色的雪花落地后会融化,没过多久,城里的各处屋顶与长街,满目腥红。 首辅的府邸之内,周史伯走出屋子,抬头望天,双眉紧锁。 刑部,陈洲骅与一众刑部令史正在无精打采的打瞌睡,很快被满地红雪吸引,议论纷纷。 皇宫御书房内,殷子受戴着一顶特制的帽子,沉着脸望向大门外的雪景。 缥缈阁,国师凌妙清在盘坐中缓缓睁眼,黛眉微蹙,低语道: “大晋国运愈发淡薄,消散得太快了……” 司天监。 云缺的鼻翼动了动,眉峰一挑。 手里的几片红雪,带着一种熟悉的味道。 血腥之气! 对于猎妖人来说,血腥气与妖气是最熟悉的气息。 云缺在片刻间即可判断出,这些红色的雪花并非自然生成,而是沾染了强烈的血气才形成。 “不是妖血……” 云缺低语中,独自登上了观星台。 台顶空荡荡,没人。 站在这处皇城最高的地方,云缺的眼前出现了一幕令人震撼的奇观。 在皇城以西的方向,红雪越来越浓郁,好似一场血色的风暴在远处漂浮。 “那是什么?” 云缺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景象,从风向可以判断,落在皇城里的红雪,就是从远处那片奇怪的区域飘来。 大致分辨了一下方位,云缺发现那片红雪笼罩的区域,应该是八山城附近。 身后传来脚步声。 花不谢急匆匆登上观星台。 “都说司天监的高手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请教花大人,这场红雪是什么预兆,瑞雪兆丰年,红雪莫非兆灾年?”云缺道。 “我没见过这等天象,怎么会有红色的雪,这不正常。”花不谢无法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此刻惊疑不定。 “本来就不正常,血气沾染了白雪,明显的血光之灾,我看八成是出事了,禀报监正吧。”云缺道。 “师尊在闭关,不可打扰,我马上派人去城外查看情况,你去禀明陛下。”花不谢急匆匆道。 “最近腰酸背痛,好不容易爬上来,下去估计得半天时间,修这么高的塔做什么呢,爬得好累呀。”云缺懒洋洋的道。 他才不去皇宫呢。 又不是什么好事,去了能得到奖赏,这种天灾般的景象,告诉皇帝没准惹来一顿骂。 花不谢瞪了云缺一眼,知道指使不动人家,转身就走。 “对了花大人,你对泡澡有没有兴趣。”云缺道。 “每天都会泡,怎么,有问题么。”花不谢冷着脸道。 “那你喜欢自己泡,还是和别人一起泡呢。”云缺很认真的问道。 花不谢的眼角跳了跳,冷声道:“自己泡。” “是不是女人都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泡澡?”云缺问道。 “废话!”花不谢不再理会云缺,匆匆而去。 “这样啊,看来修个女澡堂的话,得把浴池修小点,一个人一间的那种才行。” 云缺嘀嘀咕咕走下观星台。 随着大雪越来越大,皇城里几队人马纷纷赶往八山城的方向。 司天监的人,刑部的人,禁军的人,包括几名皇帝的暗卫,全部涌向一处。 到了晚上,大雪仍旧没有停息的迹象。 皇城内愈发寒冷。 寒冷的不止雪天,还有一个令人心寒的消息传回皇城。 八山城四门紧闭,城头燃起大火,代表着殷氏皇权的大旗被全部烧毁。 当晚,皇帝传唤文武百官,开了场紧急的朝会。 皇家的大旗一旦被烧毁,只预示着一个结果。 叛乱! 誉王殷天涯在金銮殿怒气冲冲的道: “苏鸿山好大的胆子!身为将军,居然敢谋反,他肯定与那红莲教扯上了关系,他罪该万死!” 一些文官纷纷口诛笔伐,大骂苏鸿山。 武官这边则安静得多,大多都皱着眉。 苏鸿山是大晋的将军,武力过人,是五品金身境的武者,镇守八山城多年,与朝中的武将关系都不错,突然传来反叛的消息,武将们很难相信。 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 一桩桩的烦心事,搅得殷子受夜不能寐。 从红莲教作祟开始,鸿雁城毁于一旦,到草原人的诡计,让他这个皇帝生出鹿角,现在八山城又出了事,殷子受只觉得心烦意乱,坐立不安。 白厌出言道: “苏将军为人坦荡,不该做出如此荒唐之举,还望陛下明察才是。” 殷天涯冷声道: “还查什么!他烧毁了王旗,自证了反叛的身份!应该立刻调集大军,攻打八山城!将苏鸿山这个罪魁祸首抓出来斩首示众!” 王旗被烧毁,是几路探马带回来的消息,确切无误,殷天涯才敢如此断言。 王旗可不是谁都敢烧的,一旦烧掉王旗,等同与皇族开战。 殷子受沉默不语,面沉似水。 下面的文官与武将则展开了一场口水战。 文官认为毁了王旗,苏鸿山就是要反叛大晋,必须尽快铲除,因为八山城地势太重要,相当于天祈城的护卫一样,既是城池,也是关卡,隔断了皇城以西的区域。 如果八山城易主,那么天祈城的处境将无比凶险。 东边的天门关还没夺回来,邵武国随时有机会进攻,真要打过来,天祈城守不住的话,皇帝还能退到西边的八山城。 一旦八山城也丢了,那皇帝将失去退路。 武将一方则力保苏鸿山,大家都不信苏鸿山会突然反叛。 理由也很充分。 苏鸿山的府邸就在皇城里,一大家子上百口,全住在皇城呢,他一个人在外面造反,家不要了? 其实不止苏鸿山,在外驻守的将军,有一个算一个,都有家人住在皇城。 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 让皇帝放心的一种手段。 哪怕皇帝从来没有明说,大晋的将军都会默契的将家人留在皇城。 连坐镇黑铁城的阜南王也不例外,将女儿留在了皇城。 将在外,家眷便是证明忠心的最好手段。 云缺站在人群最后,周围是闹哄哄犹如菜市场般的声音。 云缺对文武群臣的争辩不感兴趣,反而对皇帝的新帽子很感兴趣。 新龙冠造型挺别致,镶嵌着一圈夜明珠显得珠光宝气,前后是明黄的流苏,顶端以黄金打造出两个龙角,看起来格外威风,好似真正的真龙天子。 云缺一眼就看出帽子上的两个龙角是中空的,里面藏着皇帝的鹿角。 越看这帽子,云缺越想笑。 殷子受来了招欲盖弥彰,以更加威严的帽子掩盖头顶的鹿角。 结果弄巧成拙,不知道真相的人现在一看到皇帝的帽子,都觉得皇帝有两只鹿角。 因为龙角,就是鹿角的形态,一模一样。 龙是传说中的真灵,没人见过,所有画像其实都是个四不像。 狮头、鹿角、鳄嘴、龟颈、蛇身、鱼鳞、蜃腹、鱼脊、虎掌、鹰爪。 打造出个龙角帽子,不就是告诉别人这是鹿角帽么。 文武互相吵得不可开交,殷子受实在心烦,大喝道: “够了!” 群臣立刻闭嘴,没人再敢言语。 沉默中,周史伯上前一步,道: “陛下,老臣走一趟八山城,见一见苏鸿山。” 首辅要出马,文武百官自然认同。 苏鸿山即便真要反叛,面对首辅也能给几分情面,只要能坐下来谈,一切就好办了。 殷子受迟疑了一下,道: “首辅多带些兵马,朕调一支禁军给你。” 皇帝对首辅还是重视的,周史伯治国的能力,足以令百官折服。 周史伯摇了摇头,道: “不带一兵一卒,车夫跟着即可,老臣相信苏鸿山的为人。” 文武百官纷纷敬佩的点头。 周史伯的胆量,绝非等闲。 见首辅有如此把握,殷子受的脸色好转了一些。 这时牧青瑶匆匆抵达。 她原本在司天监稳固修为,听闻八山城出事立刻赶来皇宫。 “陛下,我与首辅大人一起去八山城。”牧青瑶请缨道。 众人并无意外。 因为苏鸿山与阜南王交情莫逆,灵芸郡主出面调停,是最好的人选之一。 殷子受迟疑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皇帝也不想要一个叛乱的八山城,如果能避免征战,那是最好。 八山城的守军数量不少,真要打起来,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皇帝有皇帝的心机。 只要能安抚住苏鸿山,殷子受有的是办法在事后将其铲除。 不管怎么说,自从王旗被烧,苏鸿山在殷子受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早晚会清理掉。 朝会结束。 首辅与灵芸郡主一同前往八山城。 出了皇宫,云缺道: “这场红雪不对劲,我跟你走一趟八山城。” 牧青瑶道:“我已经有了修为,尽管战力不强,自保应该问题不大,况且,我爹派来的护卫已经到了。” “你连法术还没学会,怎么自保,再说了,哪个护卫有我能打?”云缺大为不满的道。 牧青瑶拉着云缺来到一侧的王府马车处,指着站在马匹旁边的一个青衣女人道: “她就是,父王的近卫,青禾。” 云缺诧异了一下。 刚才没注意,以为只是个车夫而已,居然是阜南王的近卫。 牧青瑶又指了指云缺,对青衣女人介绍道: “青禾姐,这位是司天监少监,护送我回皇城的云缺。” 青衣女人面无表情,也不打招呼,也不点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犹如个假人似的。 云缺打量了一番对方。 三十上下的年纪,模样很普通,眼睛也不亮,留着一头齐耳短发,乍一看像个男人。 这个青禾最大的特点就是瘦。 骨瘦如柴! 纤细的腰肢,云缺估计来个壮汉用两只手都能握住。 实在太瘦了,像个骷髅成精。 虽然又瘦又普通,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离着近了,云缺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煞气! 对面的女人,身上有很重的煞气,尽管被她收敛,旁人很难察觉,但云缺这种本身就拥有庞大煞气的人还是能感觉得到。 云缺大致估计了一下,随后暗暗心惊。 从煞气的强度判断,眼前这个平淡无奇的瘦削女人,至少诛杀过上万生灵! 第190章 姓云名缺字大王 云缺的煞气,是斩妖而来。 青禾作为阜南王近卫,常年驻守黑铁城,草原上虽然有妖,但更多的,是蛮人。 由此推断,青禾身上的煞气由来,绝大多数都是斩杀蛮人汇聚而成。 云缺咧嘴一笑,道: “我叫云缺,幸会幸会。” 青禾仍旧面无表情,一张面瘫脸。 云缺觉得奇怪,看了眼牧青瑶。 小郡主掩口轻笑,道: “不用打招呼,青禾姐先天残缺,既失聪又不会说话。” 云缺随之恍然,原来是聋哑人士。 随后牧青瑶与首辅起程,坐着王府马车赶往黑铁城。 云缺没跟着。 因为临行前,牧青瑶偷偷跟他比量个五的手势。 小郡主的意思,云缺很清楚。 牧青瑶是在告诉自己无需担心,她的近卫青禾,是五品高手! 云缺暗暗咂舌。 阜南王看来真生气了,派了个五品近卫给女儿当护卫,这是下了血本啊! 苏鸿山不过才五品而已,即便八山城有什么意外,有五品高手跟着,苏鸿山也留不下牧青瑶。 云缺转回了司天监。 常威和瞎子的手脚相当麻利,斩妖司所在的院子已经大刀阔斧的开始改造了,匠人们进进出出,门口堆满了各种石料木料。 斩妖司这边的动静,引得不少同僚来围观,都在猜测云缺要干什么。 起初众人以为新来的这位少监嫌弃院子寒酸,准备装潢一番,当看到开始挖大坑,人们全懵了。 司徒盼晴最是好奇,捧着瓜子站在院子里看热闹,她眼睛还没好利索,始终眯着眼睛。 见云缺回来,立刻追问道: “喂!你准备修建什么啊,还要挖坑?” “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云缺想了想,道:“你对泡澡怎么看,有温泉还有灵气的那种。” “我最喜欢泡温泉了!如果有灵气那更好不过!”司徒盼晴十分期待的道。 “我知道个好地方,温泉加灵气,泡一次十两银子,有没有兴趣。”云缺循循善诱的道。 “十两太贵了!我一个月俸禄还不够吃零嘴的呢。”司徒盼晴道。 “你可以包月呀,一个月只要二百四十两,天天都有温泉泡!”云缺道。 “我的钱根本存不住,不到月底就吃光了。”司徒盼晴噘嘴道。 “教你个法子,你刚发俸禄就给澡堂老板二百四十两,这样就不会乱花钱了,还能天天泡澡,简直两全其美。”云缺道。 “确实是个好办法!澡堂在哪条街呢?”司徒盼晴道。 “正在建,很快就会开张营业了。”云缺笑容满面的道。 第一个顾客,拉到了。 斩妖司这边有常威和瞎子在忙,云缺不用多管,于是去捕风司转了转。 冷春鱼是捕风司少监,负责情报事宜,云缺来打听红莲教的动向。 到了之后,花不谢也在。 冷春鱼给两人各自倒了热茶,道: “捕风司这边的确有点特别的消息,不是红莲教,而是一个奇特的组织,自称血袍军,他们穿着血红色的袍子,以数十人的小队方式行动,近期攻击了一处位于大晋西北方向的偏远城镇,守军阵亡百余人。” “血袍军?什么来头。”云缺喝着热茶问道。 “暂时不清楚,昨天捕风司刚刚收到的消息,不过血袍军的突袭很迅猛,目标也很明确,是城镇守军的兵器库,盗走了不少武器,从传回的消息来看,这些血袍军身手极好,进退有据,显然经过严格训练,甚至比大晋各地城池的守军还要强一些。” 冷春鱼将捕风司得到的消息一一道出。 司天监各司之间,可以消息共享,云缺身为少监有权得知,花不谢更不用说,监正弟子的地位在少监之上。 “血袍军,红莲教,二者也许有着非同寻常的关联。”花不谢沉声道。 “不是有关联,要我看,血袍军就是红莲教真正的精锐部队,全是经过训练的教徒转化而来。”云缺笃定道。 “何以见得?”冷春鱼请教道。 “红莲教从皇城里偷运军械,说明他们人手足够,但武器不足,血袍军突袭城镇只盯着武器库,他们要不是红莲教的人,我王字都倒过来写。”云缺道。 冷春鱼沉吟着点了点头,道: “云大人分析得有道理,血袍军与红莲教很有可能是一伙人马……唉不对啊,云大人又不姓王。” 花不谢在旁边嘲讽道:“怎么,半天不见,姓都改了,要不要考虑考虑姓花啊。” “字!懂不懂,有学问的人都有字的,我又没说姓,我说的是我的字,倒过来写。”云缺道。 “你还有字?叫什么。”花不谢好奇道。 “王啊,刚才不说了么,王字,倒过来写。”云缺道。 花不谢和冷春鱼同时呆滞了一下。 花不谢眼皮直跳,道:“合着你的字,就一个王字呗。” “俩字,姓云名缺,字大王,你有意见吗。”云缺好整以暇的喝着茶道。 花不谢没说话,举起茶杯喝茶。 云缺能听到对方的牙齿和茶杯发出撞击的轻响,看得出又被气得不轻。 冷春鱼尴尬的笑了笑,恭维道:“好字,好字。” “血袍军的动向,有没有消息。”云缺问道。 “暂时没有,传回消息的人手继续追查,但始终没有回信。”冷春鱼目光沉了下来。 司天监有着自己的传讯手段,一天多没有回信,那追查血袍军的人手,怕是凶多吉少。 “一边传教,一边集结兵力,红莲教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花不谢沉声道。 “明摆着么,人家想要改朝换代,否则用得着这么折腾。”云缺道。 “区区邪教而已,他们的底气呢,真以为能撼动大晋?”花不谢道。 “撼不撼得动,试试才知道,没准大晋只是外强中干,一推就倒呢。”云缺道。 “蚍蜉撼树,自取灭亡。”花不谢说罢闷头喝茶,不在发表意见。 不是她不想多说,实在云缺的话题太危险。 讨论国事可以,但大晋外强中干这种话,司天监的人也不敢轻易说出口,也就云缺这个混世魔王什么话都敢乱说一气。 “对了春哥,以后有血袍军的消息,麻烦告诉我一声,追查血袍军的动向,也许能挖到红莲教的老巢。”云缺道。 “好。”冷春鱼答应后,犹豫了一下,道:“云大人能否换个称呼,叫我全名也行。” “你名字太长,叫着费劲,那以后喊你老鱼。”云缺道。 冷春鱼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还是叫我春哥好了。” 看看天色已晚,云缺打算回学宫。 刚要走,冷春鱼盯着旁边的茶杯道:“云大人,不喝了吧。” “不喝了,茶不错。”云缺起身离开。 走出大门回头看了眼。 果然,冷春鱼正如释重负的盖好茶杯盖,然后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向花不谢。 花不谢很自觉,自己就把杯盖给盖好。 天色已晚。 回到学宫,一进大门,云缺看到广场上庞大的儒圣雕像前站着一道身影。 正是大祭酒,秦蒙。 秦蒙仰着头,望向儒圣雕像,目光中仿佛有迷茫之色。 云缺看得奇怪,走过去道: “大祭酒还没睡呢,都这么晚了,老人家要保重身体,早睡早起才好。” “睡与醒,有何区别,不过是蹉跎岁月罢了。”秦蒙语气感慨,带着一丝伤感。 “学生不懂什么是蹉跎岁月,学生只知道,今天有吃有喝有事做,就挺好,岁月那玩意是杀猪刀,谁也斗不过,慢慢让它割呗,我不能改变岁月,那我就享受岁月。”云缺道。 秦蒙摇了摇头,苦笑道: “好一个享受岁月,老夫活了上百年,还不及你一个孩子想得开,这辈子白活一场啊。” “大祭酒可不白活,您是学宫之首,天下间最有学问的人,是所有学子之师,桃李满天下。”云缺道。 “学问……究竟什么是学问?” 秦蒙浑浊的双眼里,迷茫更重,呢喃道: “学了学问,又要去做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还是祸国殃民乱一方?又或者豁达中庸致中和?学宫为世外之地,超然脱俗,学宫又何尝不是避世之所,碌碌无为……圣人建学宫,真正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云缺听得很认真。 听完后也不由得迷茫起来。 圣人修建学宫,人家自己不说,谁知道到底有什么意义。 抬头望去,云缺看到宏伟的雕像上,铺满了红白相间的雪花,如一身诡异的长袍,在夜幕下显得格外刺眼。 没来由的,云缺觉得一阵心神不宁。 本想问问大祭酒有关红雪的来由,一回头,老者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云缺觉得今天的大祭酒,与平常不同。 这老头好像有点悲伤。 “豁达中庸致中和……啥叫致中和?” 前边四个字云缺都懂,豁达中庸,用来形容大祭酒挺合适,但致中和这三个字,云缺是真不懂。 不懂没关系,咱可以学。 云缺就这点好,不耻下问,不会就学。 回到西楼一顿翻箱倒柜。 学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书籍,各类典籍均有,字典词典更有不少。 云缺在一部词典里终于翻到了想要了解的词汇。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这句话的含义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以及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即达到不偏不倚、不过极端的和谐状态,是一种理想中的完美状态。 云缺合上书本,点了点头,道: “懂了,致中和,就是木头人呗,不辨善恶,不分好坏,啥也不管,我自独行。” 云缺对致中和这种状态,丝毫不感兴趣。 或许很多人追求这种极致的中庸,但那不是云缺的路。 云缺的路很简单。 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善人可以用善心对待,恶人直接屠刀斩之。 就这么简单。 或者说,极致的极端! 云缺其实自己都没发觉,潜移默化之中,他早已继承了斩妖司的理念。 斩妖,就要斩草除根! 活着,就要痛快淋漓! 这才是猎妖人,而非圣人。 天亮后,云缺照例去上朝,打算听听八山城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苏鸿山为何烧了王旗。 结果到了金銮殿才知道,昨晚首辅与灵芸郡主一去不返,到现在还没回来。 云缺立刻皱了皱眉。 一夜时间,哪怕说服不了苏鸿山,也不能耗这么久。 肯定出了意外。 云缺的心头有些发沉。 皇帝与群臣一样,都沉着脸,等待消息。 直至到了正午时分,八山城紧闭的城门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这下所有人都能确定一点。 首辅和灵芸郡主,肯定出事了! 第191章 诡局 殷子受觉得头顶一阵奇痒,恨不得抓破头皮,又不好在金銮殿当着群臣的面挠头。 加上首辅与灵芸郡主一去不归,殷子受变得暴躁不安。 周史伯与牧青瑶,对殷子受来说都是重要的人物,一个帮他掌管天下,一个帮他建立名望,缺一不可。 如果两人在八山城出事,殷子受如同自断臂膀,损失惨重。 老太监无舌凑到皇帝耳边低声道:“陛下,不能再等了。” 皇帝随之做出了决定,寒声道: “金吾卫指挥使何在!” 白厌上前一步,躬身道:“臣在。” “朕命你率领金吾卫十万大军,强攻八山城!司天监协助策应,朕要苏鸿山的人头!”殷子受下了圣旨。 群臣鸦雀无声。 既然皇帝决定出兵,谁劝也没用了。 首辅与灵芸郡主的份量太重,若两人出了事,大晋将伤筋动骨。 殷子受心里暴躁不安,但看得还算清楚,知道八山城一事疑点重重,为了保险起见,动用了司天监。 朝会结束,白厌立即点兵,准备出征。 大军出征,意味着战火燃起,无论苏鸿山有什么目的,八山城都将被踏为平地。 司天监这边也在商议着出征的人选。 一众少监汇聚一堂。 “此次八山城之行非同小可,苏鸿山本身为五品武者,战斗经验丰富,守军大致有十万人上下,一旦开战,后果难料,我们司天监以侦破诡案为主,自建立以来,尚未面对过两军交锋的局面。” 花不谢环顾众人,声音凝重的道:“师尊闭关,我暂代调遣,哪位少监有信心接手此事。” 几位少监谁也没言语。 谈不上害怕,而是这种事司天监从来没经历过。 五司各司其职,捕风司打探情报,骁战司处理妖物案件,阴阳司管理鬼魅事件,修葺司维护法阵,寻灵司专门寻找各种灵材。 五司当中,没一个与战争有关的。 见没人开口,花不谢也有些为难,不仅别人没经验,她这位监正四弟子一样没经验。 沉默的气氛中,有人开口道: “斩妖司愿走一趟八山城。” 众人纷纷侧目,望向说话的云缺。 云缺不吭声的时候,人们都忘了司天监新成立了一司。 花不谢皱眉道:“斩妖司,招够了人手么?” “有两个,正干活呢,陛下说协助策应,又没让我们攻城略地,我自己就够了。”云缺说罢起身准备出发。 不管别人去不去八山城,他肯定是要去的。 牧青瑶生死不明,云缺哪能坐得住。 花不谢点头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司天监只出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摆明了敷衍皇帝,无论结果如何难逃责罚,花不谢决定一起出发。 “还是我去吧,四师姐留下看家。”司徒盼晴捧着一小袋零嘴,吃得正欢。 花不谢犹豫了一下,道: “也好,师妹此行一定小心,在八山城里看到吃的千万别贪嘴。” 一听这话,云缺不干了。 从花不谢的叮嘱语气都能听得出来,司徒盼晴这丫头走到哪吃到哪,简直一饭桶。 “还是花大人去吧,司徒大人整天吃不饱,没什么力气,真要两军开战,我可保不住她。”云缺道。 “谁要你保!我厉害着呢!”司徒盼晴撇着小嘴道。 花不谢看了眼云缺,只说了简单一句话: “五师妹的修为,在我之上。” 云缺听完很是诧异。 花不谢是六品儒修,这么说,司徒盼晴是五品高手? 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贪吃的小丫头,云缺实在看不出对方有什么高手风范。 扔到街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贪吃女孩,谁能想到这位居然有五品修为。 定下人选后,两人立即动身,与金吾卫汇合。 禁军本就驻扎在皇城,调动起来十分迅速,不出一个时辰已经开拔出城。 城门口,云缺见到了白厌。 打过招呼后,白厌的神色有些不对,尤其看向司徒盼晴的时候,眼神里含着一种无奈之色。 不用问,云缺从白厌的表情里看得出来,司徒盼晴这家伙肯定不太靠谱。 反正司天监里就没几个靠谱的,云缺已经见怪不怪了。 远处赶来一群官兵。 以陈洲骅为首,全是刑部的人。 到了近前,陈洲骅凝重的道: “云大人刚到司天监,肯定没多少人手可用,我们刑部的兄弟任你调遣!” 跟在陈洲骅旁边的吴鹰道:“咱们刑部虽然最近散乱了些,战力还在,不比禁军差多少,云大人一句话,兄弟们愿意随你出征!” “对!只要云大人下令,咱们刑部就去八山城拼命!” “刑部的人没有孬种!” 一众刑部令史高声呼喝,这些人全都背着刀剑而来,准备好了厮杀。 云缺有些感慨。 刑部的都是武夫,而武夫的感情往往最为纯粹。 朝着陈洲骅吴鹰等人拱了拱手,云缺道: “谢过诸位前来相助,这次有禁军出征,人手足够,不劳烦诸位了,大家的心意我领了。” 陈洲骅只好作罢,道: “云大人务必小心,苏鸿山的战力可是出了名的,对上他很危险。” 云缺道:“放心,我主要是去劝降,动手的话有白厌将军,司天监只砍妖,很少砍人。” 陈洲骅道:“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吴鹰笑道:“云大人的威望,在刑部可是数一数二的,今后无论云大人做了什么官儿,咱们刑部的兄弟随叫随到!” 云缺谢过众人后,随着禁军出发。 从天祈皇城到八山城的路程不算远,黄昏时分已然抵达。 十万金吾卫陈兵城外,杀气腾腾。 云梯飞爪,攻城器械一样不少。 随军而行的,还有百门火炮。 在大晋,军方的杀器除了单兵使用的重弩之外,更具杀伤力的要数火炮了。 一门火炮的威力,足以轰杀一名七品武者,若没有防御手段,六品武夫也不敢硬抗。 火炮是真正的兵家重器,如果数量足够多的情况下,足以灭杀大批修士。 但火炮有个弊端。 臃肿沉重,运输不便,大多情况下被安置在城头用来防御。 八山城的城头,就有火炮,所以白厌此次出征,特意带了一百门,以防万一。 大雪仍在下。 没有半点停息的迹象。 出了天祈城还是红白相间,到了八山城脚下,便成了完全的红雪。 天地间一片殷红,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望着不远处的巨城,云缺渐渐锁起眉峰。 太静了。 八山城的城头黑漆漆一片,没有半点声音,好像这座城已经死了,屹立在死域之中。 这不正常。 如果苏鸿山反叛,必定会在城头布置重兵,防备皇帝出兵征讨。 “白将军,有何看法。”云缺道。 “城池乃兵家必争之地,占据一座城,即可占据地利,若兵将数量相当,攻城一方永远处于下风。” 白厌声音低沉的说完,望向空荡荡的城头,道:“城头不置一兵一卒,绝不正常,其中必定有诈。” 随着白厌的声音,对面传来嘎吱吱的机括响动。 八山城的城门,缓缓开启。 白厌的目光瞬间凝重下来,眼眸里寒光闪烁,死死盯着洞开的城门。 城门后没有人。 城门自行开启,昏暗的街头空荡荡,只有红雪不断飘落。 空城! 司徒盼晴吃光了零嘴儿,眨着大眼睛道:“我听过戏,有一幕叫空城计,咱们是不是也遇到空城计了?” 白厌缓缓摇头,道: “空城之计,其根本是用来吓退外敌,而不失去城池,达到兵不血刃又能以少胜多的效果,乃兵道奇谋,但八山城不可能用得上空城计,城里数十万百姓,十余万守军,数量清清楚楚。” “那就是请君入瓮了。”云缺望着城门道:“人家这是请我们进去呢。” 白厌沉吟了稍许,沉声道出二字: “诡局……” 身为金吾卫指挥使,白厌的儒将之称并非空穴来风,他之前是边军一名校尉,一步步以出色的战绩爬到将军之位,是名副其实的身经百战。 但如今的局面,白厌只能以诡局称之。 没有殊死抵抗,也没有两军大战,只有一座空荡荡的红雪之城,摆在众人面前。 白厌随之下令。 派遣五百名金吾卫,分成十队,每队五十人,进城后分散搜索,查清敌人的踪迹。 不弄清楚八山城的现状,白厌不会轻易率领十万禁军进城,有可能被人来个关门打狗。 苏鸿山别看是个武夫,但人家可是将军,排兵布阵样样精通。 白厌此行,从未小觑过苏鸿山半分,所以他十分谨慎。 云缺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着禁军小队带回消息。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白厌稳重的神色,随着时间流逝渐渐阴沉下来。 十队禁军临行前,白厌已经下了军令,无论在城中有没有线索,半个时辰之内必须派人回来送信。 现在时间已到,却没人出来。 “进去的人,应该回不来了,这座城,有古怪。” 云缺紧锁双眉。 他想起昨晚埋姜熵尸体之时,在城外看到八山城方向出现的巨大光环。 将这个线索道出后,白厌没说话呢,司徒盼晴显得很感兴趣的追问。 “什么样的光环?有没有符文存在?” 云缺道:“太远了,看不清,光环一闪即逝,很快消失,我当时以为有人放烟花,没太在意。” “应该是法阵运转时的气机外溢,八山城里被人布下了大阵。”司徒盼晴判断道。 白厌疑惑道: “苏鸿山身为武夫,不可能会布阵,他手下也没有阵道高手存在。” 云缺盯着城门后空荡荡的街头,沉声道: “也许不是苏鸿山,搞鬼的另有其人……” 白厌也觉得事态愈发诡异,点头赞同云缺的猜测。 司徒盼晴等得不耐烦,掐动出一个法诀道: “我来瞧瞧,到底是谁在八山城装神弄鬼!天眼术” 随着司徒盼晴的施法,在城墙上方的高空处,一片光影闪烁,浮现出一颗硕大的眼球。 硕大的眼球缓缓转动,望向城内,与司徒盼晴眼睛里的眼球转动得一般无二。 云缺看着头顶的眼球,觉得十分新奇。 有这么大的眼珠子,想要看什么就能一览无余啊。 硕大的眼球刚出现不久,还没等司徒盼晴看清城内情况,她忽然大叫了一声。 “啊!我的眼睛!” 第192章 云大人很害怕 半空中的眼球,突然遍布起密密麻麻的红线,好似被无数利刃穿透。 下一刻眼球伴着气浪炸裂开来。 司徒盼晴捂着双眼痛苦不堪,蹲在地上直流眼泪。 天眼术遭遇了可怕的反噬,施法者双目受损。 云缺急忙过去查看。 掰开司徒盼晴的双手,看到对方的眼睛变得白蒙蒙一片,好似铺上了一层白雪,看不到黑眼球儿。 “瞎了?”云缺吃惊道。 “呜呜呜!哇!!!” 司徒盼晴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加上她外表本就很小,显得十分可怜。 云缺很是无奈。 司天监就来俩人,这还没进城呢,先废一个。 不是五品高手么,这么弱呢? 云缺正想着安慰一番,司徒盼晴一下跳了起来,抹了把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的东西,怒吼着冲向城门。 “戳我眼睛!我跟你拼了!” 司徒盼晴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张牙舞爪往城门里冲。 云缺哪能让她闯进去。 城里肯定有埋伏,眼睛没了还能活,脑袋没了就死翘翘了。 云缺的速度比司徒盼晴快得多,对方刚冲出两步,便被云缺一把抓住脖领子,轻而易举给拎了起来。 司徒盼晴不依不饶,手刨脚蹬,又是怒吼又是大骂,在原地胡乱挣扎。 反正折腾了半晌,一步也没迈出去。 拎着司徒盼晴,云缺的脸上浮现出疑色。 太轻了! 司徒盼晴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外表十多岁的模样,正常情况下,这么高的女孩,少说也得五十斤左右。 可云缺手里的重量,多说十斤!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体正常的情况下,不可能这么轻。 怎么回事? 难道修炼了什么特殊法门? 云缺心中不解,等司徒盼晴折腾够了,将其放在地面。 云缺道: “白将军受累,派人把司徒大人送回司天监治疗。” 白厌点头称好,点手唤来两名禁军。 “用不着!我没事,法术反噬而已,过几天即可恢复。” 司徒盼晴怒冲冲摘下系头发的一条缎带,将双眼缠住。 既然人家说没有大碍,云缺不在多虑。 没瞎就好,要不然吕青肯定得过问。 “不回去也行,你在外面等着,眼神儿不好别乱走。”云缺道。 “不用眼睛我一样能看到路!”司徒盼晴气呼呼的掐腰道:“我的灵识感知比你看得还远!” 旁边的白厌解释道: “金丹境的灵识,确实能感知很远,一些看不到的危险也能轻易察觉。” 听闻金丹二字,云缺终于知道了司徒盼晴的境界。 道门修士,五品金丹境! 随后云缺暗暗震惊。 并非震惊司徒盼晴的修为,而是震惊着能瞬间破坏天眼术,并趁机反噬司徒盼晴的手段。 再次望向城内空荡荡的街头,云缺心里浮现出一个预感。 八山城内,存在着神秘的强敌。 “不是苏鸿山,这下棘手了。” 白厌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与云缺一样,猜测到八山城里有着巨大的凶险。 “敌暗我明,白将军认为下一步该怎么办。”云缺道。 “必须探明究竟,大军不可贸然进城。”白厌道。 “之前的五百禁军没出来,再派遣人手,估计一样出不来,消耗下去,对我们更加不利。”云缺道。 “看似空城之计实则瓮中藏刀,对方是个高手,以八山城为局布下了一盘诡棋。” 白厌忽然洒然一笑,道:“破局不难,会一会设局之人即可!接下来,我亲自入城!” 云缺有些诧异,看了这位儒将一眼。 小白脸一个,温文儒雅,仪表堂堂,看着文质彬彬,实则一身傲骨! 将军亲自涉险,这种事在两军阵前几乎看不到的。 将军一死,再多的大军也会变成群龙无首,成为一盘散沙。 白厌调派出五百名近卫,再次分为十队。 这次的近卫与之前的普通禁军不同,全是有修为的武者,最低九品。 五十人的小队,对上几百人的正规军也没问题。 白厌命十队近卫带上火焰箭。 火焰箭是一种令箭,用来传递消息,发出后会在半空爆开,共有两种颜色,一红一绿。 白厌分派道: “十队人马分散搜索,以五百步为准,发一枚火焰箭,绿色代表无事,红色代表危险,发现有红箭升空,其他小队立刻向其集结。” 近卫们齐声称是。 云缺对白厌的战术,不得不佩服几分。 这位儒将,是个心细如发之人,面对如此诡局仍旧应对得当。 随后白厌吩咐大军就地待命,随时准备战斗,一旦他身上代表着全军进攻的金色令箭升空,十万大军立即冲进八山城。 白厌排兵布阵之后,准备进城。 “白将军稍等,我带点东西。” 云缺说完跑进军兵的队伍里,很快返回,跟着白厌走进八山城。 十队近卫进城后,立刻分散开来,各自搜索不同的方向。 所有人都十分谨慎,小队的头领数着步伐,五百步后发出令箭传递消息。 城里寂静无声。 除了红雪落地的轻微细响,再无任何声音存在,令人觉得走进了死域。 云缺与司徒盼晴跟着白厌这队人马,走在空荡无人的长街。 五十名近卫在前,白厌压阵,旁边是咬牙切齿的司徒盼晴,云缺走在最后。 一路上没人开口,沉默而压抑。 走出五百步后,白厌示意手下发出绿色火焰箭。 令箭升空,炸起一团绿火。 时隔不久,其他方向纷纷升起绿色的烟火。 暂时没有情况。 白厌示意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白厌好像有什么心事般望向云缺,道: “云大人,很害怕么?” “不怕。”云缺神态自若的道:“我从小就住在坟里,害怕俩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白厌点了点头,又沉默着往前走了几十步,但脸上的神色变得愈发奇怪。 不止白厌,同行的五十名禁军高手纷纷眼神古怪的瞄着云缺,而且刻意与云缺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最后白厌停下脚步,好像被某种疑问困扰得实在忍不住了,望向云缺道: “既然不怕,云大人为何扛着火炮呢。” 此时的云缺,肩头架着一门火炮,引线抓在手里,硕大的炮口比他脑袋还要大出一圈儿。 别人都手提钢刀谨慎戒备,唯独云缺扛着一门比自己还大的火炮走在最后,怎么看怎么突兀古怪。 “防身。” 云缺扛着火炮,义正言辞的道。 白厌的眼皮在狂跳。 他活了这么大,扛着火炮防身的主儿,这辈子第一次见识。 白厌无奈的点了点头。 反正人家是司天监的人,别说扛火炮进来,扛几个禁军进来当肉盾他也无话可说。 不过白厌心里有些惊讶。 惊讶着云缺的力道! 火炮为纯钢锻造,重达万斤以上,寻常的七品武夫拖着走都有点费劲,能徒手举起来的绝对没有几个,更别说扛着到处走了。 反观云缺,扛着万斤火炮,仍旧面不改色,轻松得很。 好大的力气! 白厌在心里赞了一句。 以七品修为徒手扛火炮的,云缺是他见过的第一人! 其实云缺说的是实话。 的确用来防身。 司徒盼晴会法术,白厌是神箭手,两人都能对付远处的敌人,可云缺不行,真要遇到八山城守军的火炮攻击,只能当活靶子。 扛门火炮,至少能反击一二,不至于被动挨打。 队伍继续前行,推进的速度不快,但很谨慎。 第二轮火焰箭相继腾空,均为绿色,代表着暂时安全。 长街两侧开始出现民居。 每一户人家全部大门紧闭,毫无声息。 白厌停住脚步,示意手下查看街边的一处房屋。 打开院门后,屋子里根本没人,空荡荡。 云缺进屋看了一圈,发现个古怪的地方。 屋里的桌子上,摆着饭菜碗筷,看得出是一家三口。 两个大碗,一个小碗,里面都装着白饭。 饭菜早已冷掉,显然一口没吃。 家里的主人,不知去了何处。 扫了眼四周环境,云缺得出个判断。 “没有打斗,也非仓惶而逃。” 屋子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查看附近民宅。” 白厌一声令下,五十名近卫相继打开了附近十余处宅院。 无一例外,全都没人! 白厌与云缺仔细查看了一番。 与第一家一样,摆设整齐,衣物均在,就是人没了。 仿佛整个八山城的活人,在瞬间蒸发了一样。 “人呢……” 白厌紧皱双眉。 无论苏鸿山反叛,还是有其他人暗中布局,城里的百姓对他们来说是没用的,不至于将百姓抓走。 即便抓人,总得有些痕迹,可如今的状况无比诡异,没有任何打斗或者反抗的痕迹。 站在一处空荡荡的院子里,云缺抬头望向天空。 无声落下的鹅毛大雪,红得刺眼。 一种不祥的预感,随着红雪的落下,渐渐压在了众人的心头。 八山城的活人,或许已经都不在了,化作了漫天红雪! “阵道气息!这座城里有人布置了法阵。” 司徒盼晴此刻出言道:“法阵很奇怪,难以察觉,层层叠叠,若隐若现。” 白厌闻言追问道:“能否判断出是何种阵法?” “暂时看不出来,我只能感知到阵道气息的存在,很隐晦。”司徒盼晴道。 “精通法术与阵道,此人绝不会是苏鸿山。”白厌断定道。 既能破坏司徒盼晴的法术,又能在八山城布下隐晦的大阵,苏鸿山一介武夫,根本做不到。 云缺的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 红莲教! 这种诡局,红莲教最拿手了。 吱!!! 一支火焰箭忽然在不远处腾空,炸起了一团红色的火焰。 红色火焰,代表着出现危险! 第193章 还剩一层皮 出事地点相隔不远,就在隔壁街。 等云缺与白厌一行人赶到,其余几个小队的人也相继抵达。 这是一条昏暗的巷子,两侧是高墙。 巷子中间七倒八歪的全是尸体。 发出危险信号的小队,一个不剩,全部阵亡。 白厌表情十分凝重,仔细观察着尸体。 他带进来的五百人可不是普通禁军,而是禁军中的精锐部队,是他这位指挥使的近卫队,均由武者组成。 从发现火焰信号,到抵达这处小巷,整个过程也就十息左右。 这短短的时间内,五十人的武者小队居然全灭! 云缺翻看了几具尸体,很快查明死因。 “一击毙命,对手的实力很强。” 尸体的伤口只有一处,不是心脉就是咽喉,全是一拳轰杀。 白厌微微眯起双眼,清冷的眸子如虎将眠。 “宗师的手笔,七品武者做不到这种杀人速度。” 白厌立刻做出调整。 除了他自己仍旧带着五十人的小队之外,将剩余的八个小队合为四队,每队百人。 如此一来,搜索的范围变小,但探索小队的防御能力增强了一倍。 即便再遇到六品宗师偷袭,也有机会将其拖住一时半刻,只要白厌到了,六品宗师将难逃一死。 五队人马再次分散开来,继续搜索。 随着逐渐推进,众人发现八山城的气温越来越低,越来越冷。 云缺不觉得如何,可旁边的司徒盼晴冻得直哆嗦。 “这么冷呢?” 司徒盼晴掐动法诀,在身外撑开一层暗淡的光幕,隔绝寒气。 “这下好多了。” 司徒盼晴满意的点点头。 她是不冷了,但旁边的众人都觉得更冷了。 心里冷。 司徒盼晴周身的光幕虽然不算太亮,但在夜晚八山城十分显眼,离着很远即可一眼看见,简直是活靶子! 如果八山城的守军叛乱,发现这边有亮光,一顿火炮轰过来,谁也别想活。 白厌无奈的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司天监的人想要做什么,他无权干涉,何况对方还是监正亲传弟子。 云缺现在很后悔。 当初就该让花不谢一起来,司徒盼晴虽然修为高,但智商低啊! 此消彼长,综合一下还不如花不谢呢。 “司徒大人如果怕冷的话,要不穿件棉袄?”云缺道。 “我才不穿呢!臃肿得像熊一样,一点都不漂亮,你冷的话,我可以帮你弄个法术取暖。”司徒盼晴道。 “算了吧,我可不想当靶子。” 云缺叹了口气,看来隐晦的说辞对方听不懂,于是开门见山的道:“咱们现在的处境不太妙,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你这法术用出来,自己是不冷了,大家的处境变得更危险。” 云缺说完,旁边的禁军近卫纷纷点头赞同。 这种诡异的局面下,随时有生命危险,谁也不敢大意半分。 “那更好了!把敌人引出来,我好报仇!我的眼睛现在还疼呢!”司徒盼晴咬牙切齿的道。 劝说无效,云缺只好作罢,与其他禁军一样开始远离司徒盼晴。 活靶子啊,还是离远点为好。 说不准一会儿招来什么危险。 前进的步数以到,白厌命手下放出绿色火焰箭。 很快,周围四个方位相继升起绿色火焰。 队伍继续前行。 走出百步开外,司徒盼晴忽然扬起小手儿,道: “有人!” 云缺始终观察着四周,前后左右毫无人影。 “在哪呢?”云缺问道。 司徒盼晴指向街边的一间二层酒楼,道:“就在里面!” 白厌第一个冲到酒楼门口,一个手势,五十名近卫各自散开,将酒楼包围。 全程除了白厌的手势外,没有任何沟通。 近卫队与指挥使的配合极为默契。 云缺看得有点羡慕。 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手下,无论办案还是两军交战,都是一份难得的助力。 看看人家白厌,再想起自己斩妖司的两个手下…… 云缺直接不想了。 斩妖司都打造成澡堂子,还要什么手下,斩妖司的人不需要战力,只需要一个能力,会卖票就成。 一众近卫守住酒楼后,白厌当先闯了进去,云缺和司徒盼晴跟在其后。 一楼大厅空荡荡,并无人影。 司徒盼晴指了指楼上,白厌立刻飞掠而上。 等云缺登上二楼,果然看到一个人。 这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模样普通,衣着普通,但姿势无比古怪。 此人跪在地上,两手朝天,脑袋后仰,嘴巴大张着,五官挪移,眼珠遍布血丝。 这人已经死了,是具尸体。 云缺衡量了一下从发现有人,到抵达此地的距离,大致有二十丈远,而且酒楼的窗户紧闭。 能在二十丈之外感知到酒楼里的情况,司徒盼晴的灵识感知果然厉害。 隔着墙壁,又离着那么远,云缺和白厌丝毫没有察觉到酒楼里有人。 如果附近有人行走,哪怕呼吸的微小响动,感知灵敏的武者也能捕捉到声音的来源。 但尸体这种东西不会动,没有任何声音可言。 云缺挺羡慕道家修士的感知能力。 隔墙而窥,想看什么看什么,这种能力如果给自己,那就方便多了…… “这人有修为,他临死前在抗衡着某种力量。” 白厌很快得出个判断。 司徒盼晴疑惑道: “尸体身上,好像也有阵道气息,这是什么原因?” “原因很简单。” 云缺盯着尸体道:“八山城里的大阵,摄取了活人血肉,他坚持到最后,别人已经化成灰烬,而他,还剩一层皮。” 说罢,云缺拿起桌上的筷子,轻轻戳了下尸体。 噗! 尸体立刻出现一个小洞,如同漏气的气球般快速干瘪了下去。 地面上,多了一张人皮! 司徒盼晴始终催动着灵识感知,察觉到人皮后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小脸儿变得煞白。 白厌的眉峰紧紧锁着,低语道: “满城百姓,难道说,已经全部遇难……” 这位大晋儒将,此刻眸光森冷,浑身上下起伏着一层寒气。 白厌在愤怒! 鸿雁城的惨剧刚刚没过去多久,八山城又遭了劫难。 而且死掉的全是无辜的百姓! 对白厌来说,这不是战争,而是单纯的屠杀! 身为将军,白厌从不畏惧战争,因为将军就是为了战争而生。 毫无底线的屠戮百姓,这种阴狠的手段,白厌忍无可忍。 这时候,窗外忽然响起火焰箭炸裂的响动。 云缺几步冲到窗口,一把推开窗户。 窗外,四道火焰齐齐腾空。 全是红色! 白厌神色一变,一个箭步跃出窗外。 云缺正要跟着跳下去的时候,身后的司徒盼晴开始施法。 “风牢术!” 司徒盼晴快速掐动出法咒,抬手点向最近处的红色火焰。 随后云缺看到了一幕奇观。 那刚刚炸起的红色火焰,瞬间被一阵狂风熄灭,狂风卷动起红雪,形成了一道血色的龙卷! 云缺看得暗暗心惊。 距离龙卷区域至少百丈开外,司徒盼晴的法术居然能相隔这么远的距离。 金丹境修士,果然很强! 有司徒盼晴出手封锁了一个区域,白厌立刻带人赶到此地。 其他三个地方离着较远,冲过去未必能看到凶手,这里被龙卷风笼罩,凶手肯定逃不掉。 等云缺到了近前,再次一惊。 龙卷风的范围不小,大致十丈方圆,狂风呼啸,地面的砖石都被龙卷风硬生生切割出圆形的沟渠。 离着近了都能感受到狂风刺脸,困在里面的人肯定逃不出来。 众人到了近前,司徒盼晴将法术散去。 满地尸体! 百人小队,一个没剩,再次被全灭。 比起百具尸体还要惊人的情况是,没有凶手! 除了尸体之外,原地再无活人。 “怎么可能!我的风牢术足以困住六品,凶手哪去了?”司徒盼晴惊奇的道。 云缺没说话,开始逐个检查尸体。 白厌也亲自动手,从另一头开始查看。 两人的心思一样。 凶手有可能藏在尸体当中。 很快确认完毕。 全是尸体,没有活人。 云缺与白厌的眼里同时升起一抹疑惑。 这百人小队的死因,与之前的小队一样,全部被一击灭杀,伤口还在流血。 绝对有人出手杀人。 可杀人者,毫无踪迹! “查看其他小队。” 白厌带领众人赶往另外三个方向。 到了之后,所见的全都一样。 满地尸体! 至此,五百名精锐禁军,只剩下白厌身后的五十人。 站在满街的尸体当中,白厌狠狠捏着拳头,他有一种无力感,明知有凶手在杀人,就是找不到。 这种罕见的无力感,白厌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五品武者的狂暴气息,开始在白厌身上起伏不定。 随着白厌暴怒的心情,周围的气温越发寒冷。 五十名禁军开始慑慑发抖。 司徒盼晴撑起的法力护罩有些扛不住了,一张小脸儿冻得发白。 云缺也感觉到了寒冷。 他倒是不怕,毕竟七品武者的肉身,在冰天雪地里打滚儿都无所谓,更不用说被妖魂洗练过的强横骨骼。 不过这种寒冷很不寻常。 其中带着一种刺骨的阴寒,绝非正常的天气。 云缺回头看了眼城门处。 “越往城里走,越寒冷。”云缺发现了这个规律。 “肯定是、是法阵无疑!”司徒盼晴冻得结巴道。 “继续前进,谜题很快就要揭开了。”白厌目光森冷的望向城池中心,大步行去。 近千名禁军身死于此,而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白厌哪能善罢甘休,他要亲手揪出敌人,解开谜团。 五十名禁军紧随着将军。 云缺和司徒盼晴走在最后。 见司徒盼晴冷得直哆嗦,云缺道: “等着,我给你找件衣服。” 云缺返回头,拐到一处巷子里。 这里有满地禁军尸体,是最初出事的那一队。 云缺记忆力很好。 他记得一个禁军的衣服很臃肿,一看就穿得不少,准备弄件厚衣服给司徒盼晴。 到巷子之后,云缺寻找目标。 扫视了一遍后,云缺目光一沉。 衣装臃肿的那个禁军尸体,不见了! 刹那间,云缺随之明悟。 他终于知道,杀人者为何始终找不到了。 云缺随之返回,追上白厌后,道: “白将军,给我十个人。” 白厌诧异道:“云大人想要做什么?” 云缺古怪一笑,道:“抓凶手!” 第194章 帝王之相 八山城一角,有一棵高高的柳树,细密的柳枝随风轻摆。 已是寒冬,这棵树却郁郁葱葱,一片片树叶翠绿无瑕。 树下,坐着两位老者。 一位是首辅周史伯,另一位是来自草原的合萨。 周史伯身后站着牧青瑶与青禾,合萨身后站着头发卷曲的少年。 两位老者之间,隔着几十个小土包儿,有的土包上插着树枝,有的土包上摆着树叶。 虽然是普通的土包,但在聪明人的眼里,其实代表着一座座城池。 这些土包,便是一座沙盘,对弈的双方是大晋与草原! 来自草原的老者拿起五块小石子,摆在一个小土包上。 “五万草原大军进驻八山城,不知首辅有何破解之法。”合萨面带微笑道。 周史伯始终皱着眉,望着面前几十个小土包,道: “黑铁城地势险峻,占据天险,草原大军想要抵达八山城,不把黑铁城摧毁,很难做到。” “确实很难,黑铁城的位置真好啊,扼守住草原与大晋之间,阜南王果然是个奇才,老夫既然来了,难题便可迎刃而解,接下来,该首辅应对了。”合萨微笑道。 周史伯沉吟良久,拿起十块小石子,分别摆在代表八山城的小土包近前,呈合围之势。 “十万禁军兵临城下。” 说罢周史伯又从代表八山城的小土包后侧挑出十个小石子,围在小土包后面,道:“百玉城,北安城,落阳城各自抽调五万人马,集十五万大军封锁八山城后路,形成夹击之势,二十五万大军足以困死五万草原人。” “是个法子,不过,老夫带来的五万勇士,绝非普通军兵可比,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五万可抵你五十万,据城而守,你需要至少翻倍的人马才有机会获胜。” 合萨呵呵笑道:“不知首辅在短期之内,能否调集百万大军呢。” 周史伯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呢喃道: “血蛮……” 当初草原别吉入皇城,那草原勇士爆发出的战力,周史伯至今难忘。 血蛮两个字,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便深深刻在周史伯的心头,如一根刺,无法剔除。 沉默了良久,周史伯道: “朱邪部倾巢而出,就不怕阜南王一鼓作气,灭了你们的老巢。” “不怕,朱邪部有十万血蛮,五万进攻,五万防守,阜南王的铁骑再强,也走不到草原深处。”合萨微笑道。 周史伯不再开口,眉峰紧锁。 五万血蛮的战力,不亚于五十万大军,甚至更强,正如对方所言,如果占据了八山城的话,大晋一方需要五十万大军与其抗衡,攻城的话,这个数量还要翻倍。 大晋有百万大军。 但需要时间集结,单单天祈城里的禁军与守军远远不够。 良久后,周史伯洒然一笑,道: “草原勇士战力无双,老夫见识过了,不知合萨有没有见识过大晋国师与监正的实力。” 周史伯搬出国师与监正,已经是最后手段,面对咄咄逼人的合萨,他其实早已落在下风。 “大晋国师,道门强者,一旦出手必定惊天动地,五万血蛮未必挡得住。” 合萨缓缓点头,道: “但老夫觉得,你们的国师未必忠于大晋,她忠于的,或许只有自己,或者说,是她自己的修为,据老夫所知,道门强者达到三品之后会迎来心魔大劫,硬抗的下场大多灰飞烟灭,需要外力助之,而国运,便是一种助力。” 周史伯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惊容。 对方说的不假,三品道门的巨大弊端,周史伯也有所耳闻。 这些年来,周史伯始终对国师的目的有所怀疑,如今被草原来的合萨点破,周史伯压在心底的这份担忧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合萨笑着继续说道: “至于司天监的监正大人,老夫不太了解,听说也是位隐世高人,实力肯定强横无比,但老夫知道监正的一次往事,十五年前,晋皇入驻天祈城的当晚,便是监正开的城门,既然他能给碌碌无为的晋皇开门,为何不能给朱邪部武勇无双的大汗开门呢。” 一句话说完,周史伯的心里再多了一根刺。 这根刺,叫吕青! 十五年前的真相,罕为人知,恰巧,周史伯知道得清清楚楚! 身为首辅,哪能看不出皇帝的平庸。 哪能看不出大晋繁华的表现之下,隐藏着数不尽的汹涌暗流。 自从成为首辅,周史伯一直致力于打造一个强大的晋国。 他兢兢业业,劳劳碌碌,确实让晋国的实力在慢慢提升。 可有几个关键之处,任凭周史伯如何努力,也于事无补,无法改变半分。 这些关键之处,分别是国师,监正,还有皇帝。 国师的冷淡,监正的脱俗,皇帝的自负,如同三座大山,压得周史伯喘不过气来。 而这些关键点,又是大晋能否强大的核心所在。 无法改变,大晋就无法真正的强大起来。 望着眼前的一个个小土包,周史伯仿佛看到了被草原人取下的一座座城池,一时间沉默无语。 周史伯毕竟是文官,战场上的排兵布阵,他并不精通。 在周史伯无计可施之际,身后传来灵芸郡主清脆的声音。 “无需国师与监正,草原的五万大军若敢踏进八山城,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牧青瑶面色如常,哪怕身陷危局,依然稳重。 她旁边的青禾自始至终没看沙盘一眼,而是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巨大柳树,瘦削的身体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恐怖的威能。 合萨抬起头,铺满白翳的双眼望向传出声音的方位,笑道: “久闻灵芸郡主才智双全,你来说说看,如何破我的五万血蛮大军。” “很简单,一个字即可,困!” 牧青瑶走上前,拾起两根枯枝,分别摆在代表八山城的土包两侧,道: “如首辅所言,大晋只需二十五万人马即可,不必增兵一人,出兵之际携带数百门火炮,守住八山城两侧即可,无需攻城,血蛮虽强,依然是血肉之躯,胆敢出城,在火炮之下一样会灰飞烟灭。” 牧青瑶站在周史伯身旁,一袭白裙一尘不染,微微扬起脖颈,清丽的面孔带着怒意道: “合萨这步棋走得太险,也太急了,你不该杀掉所有百姓,八山城的百姓是一份筹码,如果你握在手里,大晋一定会多一份忌惮,多一份顾虑。” “既然八山城再无活人,草原大军若敢来,便会活活困死在城中,粮草用尽之际,便是血蛮互食之时,落个惨死下场,不战而败!” “如果选择弃城而逃,你们会迎来火炮轰杀,五万血蛮必定伤亡惨重,所剩之人将成为流寇,被大晋军兵追杀至死!” “八山城之血仇,大晋不会忘,晋国的大军会越过黑铁城,踏平草原!杀我子民者,虽远必诛!” 周史伯听闻之后,猛然抬头。 首辅苍老的眼瞳出现一丝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前朝的燕皇! 但凡皇帝必然会自负,但自负的同时,还要有果断的心智,清晰的判断,广阔的胸襟与铁血的手段! 这些帝王必须拥有的特征,如今的晋皇殷子受除了自负之外,其他一概没有。 望着灵芸郡主的身影,周史伯心里百味杂陈。 这才是帝王之相啊! 头发卷曲的草原少年现出惊讶的神色,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被眼前少女独特的气质所震慑。 合萨苍老的脸庞上浮现出赞许之色,颔首道: “幸好,幸好你只是郡主,而非皇帝,灵芸郡主果然名不虚传,你的智慧足以威胁到草原,可惜,你离不开八山城,能与如此人杰同死于此,实乃一桩幸事!哈哈哈!” 随着合萨的笑声,他身后高大的柳树开始晃动起来。 树枝,树叶,树干,纷纷弯曲摇摆,遮天蔽地的翠绿将树下的几人尽数笼罩。 …… 八山城,长街。 云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十名禁军。 他与白厌兵分两路,各自搜查线索。 长街两侧偶尔有店铺里亮着灯火,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 云缺的目光没看前方,而是始终盯着身侧。 身旁,是灯火下映衬出的一队人影。 云缺的脚步不快,稳稳当当走在街头。 身后的十名禁军沉默相随。 半炷香的时间之后,云缺突然停住脚步,指向旁边的一间大院,吩咐道: “这里有问题,开门。” 立刻一名禁军上前打开大门。 云缺当先走了进去,其余禁军立刻跟上。 院子很大,空无一人。 “关门。” 云缺吩咐道。 一名禁军把院门锁死。 禁军们各持刀剑,紧张的等待命令,只要云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闯进屋中搏杀。 这些人是白厌亲自培养多年的近卫军,战力不俗,军纪严明,哪怕明知去送死也会听从号令。 禁军们其实都有了身死于此的准备。 之前数百名被暗杀的同伴,预示着隐藏在暗处的强敌,绝非他们能对付的存在。 死战当头,这些年轻的禁军神色紧张,但没有一个人后退。 紧张的气氛,很快被云缺一句话说打破。 “报数。” 听闻云缺这种吩咐,禁军们只是愣了一下,立刻有人当先开口: “一!” 报数是军中最基本的命令,马上有人接上。 “二!” “三!” …… “九!” “十!” “十一!” 很快报数结束。 随后这队禁军的脸色瞬间变了,额头渗出冷汗。 跟着云缺的,总共十个人,结果报出了十一! 多了一个人! 云缺忽然转身,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队伍里一个衣着有些臃肿的禁军,冷声道: “神仙难躲一溜烟,别动。” 第195章 一箭一宗师 多出的一名禁军,被黑漆漆的炮口对准了脑袋。 其余十名禁军纷纷大惊失色,十人小队里混进个外人居然没人察觉! 不等众人看清对方的模样,此人脚下忽然一动。 火炮这种东西,威力的确惊人,轰正了,六品宗师也能灭掉。 但有个弊端,需要点燃引线。 引线燃烧的时间虽然很短,但足够高手躲避。 当炮口前的禁军正要躲开之际,云缺的动作更快,将火炮当做了大锤,轰一声砸在对方脸上。 火炮纯钢打造,上万斤重,这玩意敲在脑袋上,谁也受不了。 对方被砸了个结结实实。 脑袋凹陷大半,身体直接倒飞出去,撞碎了院门。 云缺扔掉火炮,发出一枚火焰箭,红色的烈焰炸起在院落上空。 云缺本来就没打算用火炮轰杀对方,明知道这么近肯定躲得开,云缺连火折子都没拿。 发出令箭后,云缺几步冲出院子,来到街上。 再看刚才被打飞的家伙,居然不见了! 猛然扭头,云缺看到右侧的长街远处,一道身影正奋力奔逃。 同一时间,白厌的身影急掠而至。 到了近前,白厌摘下背后的长弓,一箭发出。 箭矢与空气摩擦出刺耳的鸣响,呼啸而去,正中对方的后心,将其钉在一堵墙上。 对于白厌的箭法,云缺是佩服的。 白厌这一手神箭,弥补了武夫攻击范围太小的缺陷,与其他体系的修士对战,绝对不落下风。 赶到近前,发现伪装禁军的家伙已经死了。 扒掉禁军的衣装,现出里面一套八山城守军的衣服。 “怎么是他?” 白厌辨认出对方的容貌后,皱眉道:“苏鸿山手下的一名偏将,六品宗师境,难道苏鸿山当真造反?” 从八山城内的种种布局,白厌认为绝非苏鸿山所为。 现在出现苏鸿山手下的偏将,白厌对之前的猜测开始动摇,认为苏鸿山联合了其他高手谋反。 “应该不是苏鸿山,这人早死了,有人控制他的尸体行动。” 云缺指着尸体脑袋的凹陷道:“我把他砸成这样,他还能跑得像个兔子,活人可做不到。” 白厌看了看尸体脑袋的凹陷,点头道: “致命伤,宗师即便不死也无法做到行动自如,难怪之前搜查的时候,没发现此人,原来他混在尸体里。” 谜题就此揭开。 杀人者本就是尸体,司徒盼晴施展风牢术后,他逃不出来,于是混在禁军尸体当中。 活人假扮尸体的话,肯定逃不过白厌的眼睛,况且还有司徒盼晴的灵识感知,必然会穿帮。 但尸体就不会。 本来就是死人,装成尸体简直天衣无缝。 其实连云缺都没察觉到有尸体在杀人,是他回去给司徒盼晴找衣服的时候,发现尸体少了一具,才由此断定,并设下计划引对方出手。 “既然确定凶手的真相,接下来就简单了,司徒大人负责感知周围,发现有移动的东西,白将军负责射杀,你们配合,清除掉杀手。”云缺给出了一个计划。 白厌与司徒盼晴都觉得可行。 城里没有活人,不怕误杀,但凡有移动之物只能是杀手。 接下来,两队人马汇合一处,继续向八山城深处进发。 司徒盼晴将感知能力扩展到极致,方圆百丈开外的风吹草动均可察觉。 白厌则挽弓而行,随时准备放箭。 行进了没多久,司徒盼晴忽然一指右前方,道:“三十丈外!” 嗖!! 箭矢顷刻而出,穿过墙壁屋舍,击中目标。 几人赶到后,果然看到箭矢钉住了一个人,没有呼吸,早死多时。 “他也是八山城的偏将,六品宗师。”白厌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队伍继续前行。 一条长街走完,白厌先后放了两箭,箭无虚发,全中目标。 算上最开始的那个,这一路总共击杀了三名宗师境的行尸! 云缺看得暗暗佩服。 五品就是五品,白厌确实厉害,一箭一个宗师! 尽管变成尸体后,这些八山城的偏将肯定不如生前的实力强悍,但也绝非七品武者可比,从其一人即可灭杀一小队禁军精锐即可看出差距。 控制武者尸体这种情况,让云缺联想到了炼尸术。 若非司徒盼晴从尸体上感知到法阵气息,判断尸体是由法阵控制,云缺都要怀疑是不是墨老在背后搞鬼了。 摧毁了三具行尸后,几人周围的空间出现一层层波纹,轻微的震荡过后,渐渐恢复平静。 “不冷了!” 司徒盼晴低呼道:“法阵已破,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戳我眼睛!” 白厌沉声下令道: “小心戒备,能以法阵之力驾驭六品宗师的尸体,布阵者绝非等闲之辈。” 一众禁军齐齐戒备,随时准备拼命。 随着空间波纹的消失,众人眼前浮现出一片诡异的黑雾。 黑雾笼罩的方位,在十字路口的中心,而此地,也是八山城的中心区域。 黑雾并不外溢,以环状呈现,犹如一根由烟雾组成的柱子,立在城池的正中心。 如此诡异的现象,云缺和白厌全都看不懂。 司徒盼晴蒙着眼睛,以感知分析道: “好强的法力!这里应该是大阵的阵眼,不对呀!法阵已经破了,之前那三个宗师行尸就是阵眼,怎么还有大阵?” 白厌闻言,沉声道:“会不会是双重法阵。” 司徒盼晴感知了稍许,道: “我们所在的这条街已经没有法阵了,另外三个方向的三条街好像还有法阵气息,不管了,我来破开阵眼!” 说罢掐动法诀,凝炼出一团龙卷风,直接冲向黑雾。 司徒盼晴的法力十分浑厚,她这道龙卷乍一出现,云缺立刻感受到狂风扑面! 十多丈高的龙卷风,很快撞进了黑雾里。 结果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怎么会这样?” 司徒盼晴惊讶起来,她绕过黑雾,仔仔细细感知了一遍另外三条长街,随后得出个结论。 “居然有四阵叠加!八山城的四个方向,均被一座法阵笼罩,除非破掉四座法阵才能攻击这处阵眼,否则很难将其摧毁。” 白厌听罢神色微变,道: “阵法一道,高深莫测,能将四座法阵融为一体的,绝对是阵道高手,司徒大人可有把握破开另外三座法阵?” “破开一座问题不大,破阵很耗费法力的,如果全部破开,至少要大半天的时间才行。”司徒盼晴道。 “首辅与郡主生死未知,不能耽搁太久……”白厌略一沉吟,道:“既然还剩三座法阵,我来破一阵,司徒大人负责破一阵,剩下最后的法阵等我们各自出来后,再联手破之。” 司徒盼晴点头同意。 “第三座法阵,我去试试。”云缺此时出言道。 司徒盼晴提醒道: “你这点修为太低啦,布阵的家伙很强呢,你自己破一阵,有可能丢掉小命。” 白厌也规劝道: “云大人切勿勉强,与我们一同行动比较安全。” 并非白厌看不起云缺,而是云缺的境界确实低了些,只是个七品武者。 白厌与司徒盼晴全是五品高手,连他们两位五品在这种情况都要小心翼翼,何况一名七品。 “时间紧迫,二位尽管全力破阵,我进去瞧瞧,有危险我再退出来。”云缺决定道。 耽搁越久,牧青瑶越危险,云缺只能抓紧时间找到灵芸郡主。 见云缺心意已决,白厌不再规劝,打算将身后的禁军精锐交给云缺。 云缺直接拒绝。 “一个人方便些,真有危险我能跑,我这点修为可护不住旁人。”云缺实话实说。 带着一群拖油瓶,他才不干。 定下计划后,三人各自行动。 司徒盼晴走向南街,白厌带着禁军走进西街,云缺则站在通往北街的入口。 司徒盼晴与白厌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头。 踏入不同方位的长街,相当于走进不同的法阵,在外面看不到身影。 云缺回过头,看了眼十字路口的黑雾。 清冷的眼底瞬间布满血色,云缺动用了妖力。 血瞳浮现,依然看不透黑雾之内的真相,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黑雾深处有一道高大的人影,屹立不动。 收回目光,云缺一步踏进长街,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白厌走进西街后,眼前出现了不同于外界的景象,整条长街上密密麻麻全是八山城的守军,刀剑齐举! 这些守军早已死掉,眼眶里闪烁着幽蓝的鬼火,无声无息,好似一群从地府爬出来的阴兵。 白厌面色沉重,抽出长刀,当先掩杀而出,身后的禁军精锐随着将军发动了冲锋。 司徒盼晴的面前,则是大片火光。 四周的房屋全在燃烧,汹涌的烈焰里时而凝聚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之前冷得发抖,这时司徒盼晴热得冒汗,她急忙施展出狂风法术,开始破阵。 云缺眼前的景致,与两人截然不同。 面前,是一片翠绿! 长街消失不见,云缺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草地,郁郁葱葱的青草随风晃动,给人一种舒适之感,仿佛走在郊外踏青。 不远处,是一棵巨大的柳树。 树枝垂落到地面,远远看去犹如一个毛茸茸的绿色线团。 外表看似平和之地,实际上危机重重。 云缺殷红的双眼里,看到了满地凶险。 地面的青草根本不是草,而是柳树的树叶,看似无害,实则锋利如刀! 走上这片草地,双脚会被顷刻洞穿。 云缺对高深的法阵并不熟悉,毕竟没接触过,但云缺看得出来,不远处的柳树,就是此地法阵的阵眼所在。 除了草地的凶险之外,云缺的血瞳还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在柳树一侧, 有一团暗淡的光晕在闪烁,如同夜幕里的萤火,忽明忽暗,好像即将熄灭。 那团光晕被无数树枝包裹着,看不出其内的真相。 “妖……” 云缺无需动用嗅觉,来到这片空间后,他就感受到了浓烈的妖气。 妖气的来源,便是对面的柳树。 “五阶树妖,倒是罕见。” 云缺以猎妖多年的经验,顷刻判断出树妖的境界,达到了五阶的恐怖程度! 云缺站在草地外围,掏出了火折子,点燃引线。 嗤嗤嗤的响动中,肩头的炮口对准了树干。 “你有绿叶如刀,我有开山之炮,轰死你丫的!” 随着云缺的低语,一团烈焰从炮口中喷吐而出! 第196章 铁锅炖大鹅 树下。 周史伯始终在盘坐,闭着双眼,在其身外,有一团莹莹不灭的流光存在。 流光形成了一个光罩,将牧青瑶与青禾笼罩其中。 流光之外,翠绿的树枝缠得密密麻麻,树枝上的柳叶犹如无数利刃,想要切开这份防御。 牧青瑶神色凝重的站在首辅身后,周身起伏着七品儒修的气息波动。 瘦削的青禾并肩站在牧青瑶身旁,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其脚下却在渐渐印出两个脚印。 武者浑厚的气机始终在青禾脚下运转,这个看似普通的瘦削女人,随时会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三人对面,来自草原的合萨面带笑意,道: “首辅大人何必费力抵挡,老夫这座四方天门阵,耗费毕生心血所设,四阵合一,取四方之威,诛杀五品不在话下,以你六品儒家修为,加上郡主身旁的五品武者,毫无胜算可言,与其耗尽法力而亡,不如就此收手,死个痛快。” 周史伯有修为,并不太高,儒家六品立命境。 面对五阶树妖的围杀,他支撑得无比艰难,但这位当朝首辅毫无惧意,清明的双眸越来越亮。 “四方天门阵确实威力惊人,合萨屠戮数十万百姓的手笔更加惊人,我身为当朝首辅,保不住一方黎民已是失责,一身罪过,若保不住灵芸郡主,那这条老命,不要也罢!” 周史伯艰难的开口,语气浑厚有力:“修正其身以待天命,妖邪当道,浩气长存!” 随着周史伯的沉声低语,他身上起伏的气息愈发强横,犹如风暴深处的一点萤火。 虽小,却不灭! 牧青瑶的眼里泛着震撼之色。 同为儒家修士,小郡主十分清楚首辅所动用的力量。 不是法力,而是浩然之气! 浩然气,是儒家的本命元气,极为珍贵,唯有一身正气的大儒才有机会修出,威力算不得多大,却是邪祟之物的克星。 尤其鬼物,在浩然气之下顷刻间灰飞烟灭。 树妖虽然归属于精怪,算妖邪,一样被浩然气所克制。 牧青瑶没想到,年近古稀的首辅,居然拥有着如此浑厚的浩然之气! 既然身陷死局,牧青瑶自然不肯坐以待毙,调动自身法力打算协助首辅一同防御。 青禾始终没动。 武者在这种法阵中极其被动,树妖的无数柳枝如同厚重的防御,能轻易将武者困住。 青禾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接近树干的机会。 否则贸然出手,她被困住没什么,金身境的肉身足以抗衡同阶妖兽,但郡主就危险了。 作为护卫,青禾常年伴随在阜南王身旁,她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守护,若不能一击消弭危险,她宁可等到最后。 合萨对周史伯的浩然气大为赞赏,频频点头道: “好精纯的浩然气啊,看来首辅这一生始终手不释卷,难得,可惜你们逃不出去,除非有外力相助,否则此地便是你等的葬身之处。” 合萨抬起左手,做出个握拳的手势。 包裹住浩然气的无数柳枝立刻勒紧! 牧青瑶甚至能听到嘎吱吱的异响,就如同蛋壳表面缠满了细线,不断勒紧所产生的响动。 局面愈发凶险。 如果逃不出去,周史伯早晚会被耗尽力气。 正在这时,牧青瑶,周史伯,青禾,合萨与卷发少年兀良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 轰!!!!! 一团刺眼的火光炸起。 火光过后,树妖庞大的树干上,直接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刺耳的吱吱怪叫声中,树妖疯狂摆动,地面上如刀的柳叶纷纷缩回地底,回归树枝。 缠住几人的树枝也收回了大半。 随后牧青瑶看到了远处的身影。 云缺正扛着一门火炮,朝她招手。 小郡主紧张的神色,在看到云缺之后放松下来,同时被云缺肩扛火炮的古怪模样差点逗笑。 身为斩妖人,对付各种妖兽都要有不同的手段才行。 妖物分很多种。 有的皮糙肉厚,有的速度如风,有的尖牙利爪,有的狡猾阴险。 树妖这种精怪类的妖物,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行动缓慢,甚至无法移动。 对付树妖,最好的办法是远距离攻击。 正好,云缺自从走进八山城,炮不离手,他是扛着一门火炮进来的。 火炮的威能,五品金身境武夫也能炸个跟头。 树妖为木属,防御能力较弱,火炮正是其克星。 于是一炮将树妖轰出一个大洞。 云缺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一番火炮之威。 儿时放炮仗的熟悉感扑面而来,随着这份熟悉的,还有一种难以消除的嗡鸣声回荡在耳畔。 火炮是架在肩头轰出的去。 炮身的反震,云缺不在乎,反正本体足够强悍。 但火炮的轰鸣声实在太响,云缺现在什么也听不到了。 好在看到了牧青瑶,云缺终于放心下来。 当火炮伤到树妖之际,青禾终于动了。 这位来自黑铁城的高手,本体忽然出现在合萨面前,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一拳,轰向合萨的脑袋! 拳头带起了破风声,这一拳之力无比惊人。 然而合萨竟不躲不避,笑呵呵的望着袭来的重拳。 随后云缺与牧青瑶看到了一幕奇怪的景象。 青禾的一拳,竟穿过合萨的脑袋,如同打在幻影上一样。 云缺瞬间反应过来。 合萨本就是一道幻象,并非本体! 青禾一击未中,毫不迟疑的身形再动,瞬间飞掠到树妖近前,第二拳轰向树干。 一大片树枝落下,形成一堵翠绿的墙壁,想要阻拦。 不过晚了。 青禾的拳太快,不等树枝落下已然击中树妖本体。 树妖发出震天的嘶鸣。 巨大的树妖竟被一拳轰得挪移了数丈,树根遍布裂痕,直接被重创! 五品金身境的战力,恐怖如斯! 云缺在远处看得直咂舌。 青禾的一拳,比火炮的威能还要恐怖! 五品武夫的爆发力实在可怕。 合萨的身影此时渐渐消散,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旁边的卷发少年。 牧青瑶急忙搀扶起首辅,向后退去。 云缺也迎了过来,与牧青瑶汇合。 短短瞬间,首辅与郡主的危机解除。 周史伯看到云缺,点头示意,身体却虚弱无力,险些跌倒。 这段时间耗费的浩然气,几乎让这位首辅油尽灯枯,如果云缺晚点到,周史伯肯定坚持不住。 云缺几人退后的同时,青禾的处境变得凶险起来。 大片树枝落下,将青禾缠绕起来。 树妖在报复。 要将青禾困杀在树下! 云缺看了眼牧青瑶,用目光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牧青瑶摇了下头,显得很有底气。 当树枝即完全合拢之际,一只脚从树枝的缝隙扫了出来。 青禾的脚,像根麻杆儿一样,十分瘦削。 但这只脚扫出的同时,竟带着一阵雷鸣之音! 云缺甚至看到了一道雷光,在无数绿叶中炸起! 轰!!! 一脚,踢中了树干。 咔嚓!! 树妖直接被拦腰踢断! 尖锐的嘶吼伴着轰然倒塌的闷响,五阶程度的树妖就此被击杀。 云缺心头一惊。 什么腿法? 比之前青禾那一拳的威能要恐怖数倍! 牧青瑶道: “青禾姐最厉害的不是拳法,而是腿法,我爹说青禾姐一脚能把黑铁城踢个大窟窿,是个铁足之人。” 云缺邹着眉大吼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牧青瑶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知道云缺是被炮声震得暂时失聪,于是把两只小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道: “我说青禾姐的脚很厉害!是一位!铁足之人!” 云缺点点头,大吼道:“哦!你说回去请我吃铁锅炖大鹅啊!正好我饿了!” 牧青瑶苦笑着大喊道:“铁足之人!不是铁锅大鹅!” 云缺大吼道:“铁锅炖猪?也行啊!我!不!挑!食!” 牧青瑶放弃沟通了,无奈的点点头,爱吃啥吃啥吧,反正自己现在喊什么,云缺觉得都是吃的。 树妖一死,这条街的大阵随之破解。 周围景色转变,街边的建筑浮现而出。 “还有谁在城中。” 周史伯缓了口气,急急问道。 牧青瑶知道云缺听不见,急忙拿出纸笔,写给云缺看。 云缺看完字迹,大吼着将白厌与司徒盼晴等人的情况如实告知。 由于声音太大,听到首辅直皱眉。 “草原合萨非同小可,在部族中地位崇高,他敢独自前来,绝非只想屠一座城那么简单,必须尽快破阵,把他抓出来!”周史伯沉声道。 自从见到合萨而非苏鸿山的那一刻,周史伯心里就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合萨,是草原部族中地位崇高之人,深得所有族人敬重,类似长老。 合萨的地位,在部族仅次于大汗。 朱邪部的合萨竟然独自而来,看样子人家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这种举动绝不正常,所以周史伯始终心神不宁。 “白将军与司徒盼晴各自去了两侧长街,应该很快即可破阵!”云缺指着对面的黑雾,大吼道:“首辅可知那是什么!” “阵眼,也可称之为阵魂。” 周史伯沉声道:“四方天门阵我有所耳闻,四方为阵,四阵合一,唯有将四座法阵全部破除方可看到阵魂,阵魂不灭,对方就有机会修复四方天门阵,到时候八山城将成为修罗场,十万大军也攻不下来。” 牧青瑶运笔如飞,很快将首辅的话写下来,递给云缺看。 这时西街上方的空间浮现出波纹,大片刺眼的豪光闪烁不断。 当光晕消散,现出了白厌的身影。 孤身一人! 左手长弓,右手长刀,浑身是血! 跟着白厌的禁军精锐,纷纷倒在长街两侧,再无活人。 很明显,白厌经历了一场凶险的恶战,堪堪破开法阵。 回头看了眼战死的近卫,白厌眼里的血丝更多了几条,这位儒将此刻一身杀气,如同凶神。 三座法阵相继被破,只剩下最后一座。 没过多久,空旷的南街刮起一阵狂风,周围的空间如同气泡般破碎开来,一缕缕火光在夜空中燃烧又熄灭。 司徒盼晴的身影踉跄出现。 这位监正五弟子此刻狼狈不堪,小脸儿黑漆漆的,好像刚从炉子里钻出来一样,头发焦糊了一多半,又难看又可怜。 “咳!咳!咳!” 司徒盼晴一阵猛咳,随后干呕了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瘫坐在地。 她已经耗尽了法力。 四座法阵,就此尽数破开。 周史伯长出一口气,心里暗暗后怕。 幸亏来的是白厌和司徒盼晴。 这两位一个是禁军中的顶尖高手,一个是监正的高徒,如果换成别人来,很难破得开大阵。 众人汇合一处。 来不及多说什么,合萨苍老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黑雾之前。 “没想到,大晋居然人才济济,难得啊。” 合萨缓缓颔首,道:“如此人才,乃我草原大敌,还是提前清除才好,接下来,老夫亲手送诸位一程!” 合萨挥动双臂,城中心的那团黑雾随之分散开来,犹如一面大门,缓缓开启。 黑雾之后,出现了一道骑着黑马的高大身影。 “苏伯伯!” 牧青瑶惊呼道。 黑雾里的,正是八山城的将军,苏鸿山! 此刻的苏鸿山,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手里提着硕大的斩马刀,犹如雕塑。 合萨大步走向苏鸿山,到了近前翻身上马。 合萨上马的举动很古怪,并非坐在苏鸿山身后,竟与苏鸿山的本体重叠! 上马后的合萨,消失了身影,而苏鸿山的双目,豁然睁开! 苏鸿山的眼里,是一双幽蓝的眼珠,如同鬼怪。 同时他的坐骑旋风驹也睁开了一双幽蓝如鬼火般的眼球,这匹高大的黑马喷出一团白气,四蹄踏动了几下,突然朝着众人发动冲锋! 第197章 七品小武夫 苏鸿山的出现,给众人带来了更大的危机。 高大的黑马好似一头凶兽,鼻息如雷,马上的将军挥动起硕大的斩马刀,直劈而下! 一刀,斩出了一道狂暴的气浪! 地面随之开裂,伴着咔嚓嚓巨响,砖石横飞! 白厌身形快速晃动,一只手抓住周史伯,一只手抓住司徒盼晴,带着两人向左侧避开。 青禾带着牧青瑶飞快的朝着右侧闪避。 没人管云缺。 但云缺逃得更快,比青禾还要先一步躲到长街右边。 等苏鸿山的身影冲锋而过,长街上的青砖全部炸裂,两侧的屋舍纷纷坍塌开来。 高大的黑马在远处停住,缓缓调头。 苏鸿山再次举起重刀。 白厌忌惮道: “苏鸿山本就战力极强,加上草原合萨,五品境界难以抗衡。” 以白厌的眼力,看得出苏鸿山刚才那一刀,拥有了接近四品的威能! 周史伯沉声道: “附身之法难以持久,合萨施展的能力维持不了多久,只要能拖住,他必败无疑!” 白厌凝重道:“我尽力。” 司徒盼晴道:“我还有法力!戳我眼睛的家伙,不得好死!” 说罢司徒盼晴从兜里掏出个小布袋,打开往外一抛,扔出了一堆糖果。 这些糖果有着不同的形状,均为动物,有小老虎,有小鹰,有小象,有小鱼,看起来十分可爱。 糖果落地的瞬间,纷纷幻化成高大的轮廓,猛虎,巨象,苍鹰,巨鳄! 数十头巨兽出现在长街,嘶吼着冲向苏鸿山。 另一侧,牧青瑶朝着青禾点了点头。 青禾随之一跃而出,奔行间,身外出现一层青色盔甲,将其瘦削的身形尽数包裹,连头部都被重甲笼罩。 五品金身境武夫,若加上一层重甲,绝对是恐怖的战斗机器。 白厌更没闲着,弯弓搭箭,三箭齐发,全力施展出箭息术。 两位五品武者,一位道门五品金丹,三位高手联手之下,合战苏鸿山! 云缺拉着牧青瑶退到首辅旁边。 这种巅峰对决的场面,实在难得,云缺要好好观战。 至于帮忙,那是肯定不去的。 咱一个七品小武夫,得有自知之明,别给高手们添乱。 面对着三位强敌,苏鸿山凛然不惧,黑马第二次冲锋而出。 长街上刀光耀眼,箭气四溢,轰鸣不断,吼声连连。 巨象被一刀斩成两半,巨鳄的脑袋滚出老远,猛虎刚刚扑出就被肢解。 白厌的箭矢轰鸣而至,直奔苏鸿山咽喉,却被对方的重刀挡掉。 青禾在一侧飞身跃起,一记鞭腿扫出了炸雷之音,正中苏鸿山的肩膀。 巨力之下,苏鸿山的身体直接向一侧倾斜,眼看着掉下马去,又被他猛地正了过来。 这场恶战,从一开始就是搏命之战。 白厌时而放箭,时而近战,将五品修为施展到了极致。 青禾也毫无保留,每一脚扫出都带着风雷之力。 司徒盼晴拿出个小瓷瓶,往嘴里狂倒丹药,掐动法诀,施展出一连串的风属法术,风牢,风箭,暴风术,最后直接动用了威力最大的天雷术,一道碗口粗细的闪电,炸在苏鸿山头顶。 即便如此猛攻,仍旧拖不住苏鸿山,一群巨兽很快被斩杀一空。 三位五品高手,渐渐落在下风。 云缺在旁边看得十分专注。 白厌的对战手段,简直能用赏心悦目来形容,攻守兼备,一招一式都有章法可循。 另外两位就不那么好看了。 青禾闷头猛攻,像一头人形凶兽,加上一身盔甲,怎么看怎么像个不怕死的傀儡。 司徒盼晴更难看,一个法术用完,开始扔灵符,灵符扔完吃丹药,吃完丹药再大骂几句继续咬牙切齿施展法术,折腾了半天,威力倒是惊人,反正她自己站的地方是一步没动。 也就苏鸿山一人一马,再多个敌人很容易把她暗杀掉。 周史伯紧锁眉峰,见白厌几人落在劣势,他转头看了眼云缺,没等开口,就听云缺先吼了出来。 “我不行啊首辅!打不过!我才七品!七品小武夫!” 周史伯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知道云缺听不见声音,于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战场,示意自己要去帮忙。 随后周史伯拍了拍云缺肩膀,看向牧青瑶,意思是让云缺保护郡主。 这下云缺懂了,大吼道: “放心吧!我来保护郡主!首辅马到功成!” 说完拉着牧青瑶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周史伯深吸一口气,一身长袍鼓荡开来,这位当朝首辅调动仅存的力量参战。 四人,联手大战苏鸿山! 有首辅的加入,仅仅能挽回稍许劣势,白厌几人仍被苏鸿山恐怖的力量压制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鸿山劈斩长刀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下来,力量也有所下降。 云缺最先发现这一点。 周史伯之前的判断果然正确! 合萨与苏鸿山融为一体,相当于附身,借助了苏鸿山的力量,但附身无法持久这个弊端,一旦出现,便无法逆转。 合萨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知道再战下去,自己必定落败,于是奋起一击,黑马狂奔而出,斩出了最强的一刀。 这一刀,合萨要杀掉一个最有威胁的目标。 当重刀爆发出惊人的刀气之际,白厌,青禾,司徒盼晴与周史伯纷纷全力防御,谁也不敢小觑半分。 四人都知道对方这一击肯定想要除掉一人,但让四人没想到的是,苏鸿山的重刀谁也没斩。 呼啸的黑马裹着狂风从白厌身旁掠过,没伤到四人中的任何一人。 确切的说,苏鸿山冲锋的方向根本就没对着四人。 白厌豁然回头,随后惊呼一声: “郡主!” 在苏鸿山举起的重刀前方,正是灵芸郡主! 周史伯瞬间明悟了过来。 对草原合萨来说,真正的威胁并非他这位首辅,也不是儒将白厌,更不是青禾与司徒盼晴,而是牧青瑶! 因为牧青瑶在战略上的聪慧,让合萨感受到了危险。 如果在这些人当中让合萨选一个必须除掉的目标,那首选必然是灵芸郡主! 周史伯惊呼道: “快逃!” 青禾沉默着爆发最快速度,往牧青瑶这边冲来。 但黑马速度太快,几人根本来不及回援。 云缺虽然听不到首辅喊什么,但他知道带着牧青瑶逃开是最好的办法。 面对被合萨附身的苏鸿山,力敌绝非上策。 但云缺逃不了。 牧青瑶更动弹不得! 两人脚下出现了一股恐怖的吸力,云缺还能勉强抬起脚,牧青瑶连挪动都做不到。 合萨在奇袭之前,已然动用了法术,将两人困在原地! 黑马转瞬即至,重刀高高扬起。 尚未落下,便有惊人的刀气扑面而来,吹得牧青瑶长发狂摆。 云缺眸光骤冷。 手心里浮现出刀柄。 既然躲不开,只能硬抗! 云缺如果动用妖力,勉强能挣脱束缚避开这一刀,但牧青瑶躲不开。 舍弃牧青瑶而自保,云缺可做不到。 就在苏鸿山的重刀即将斩落,云缺手里的妖刀即将浮现之际,意外出现。 苏鸿山泛着幽蓝光泽的双眼,忽然间蓝芒消散,现出了两颗遍布血丝的瞳孔。 在眼中幽蓝消散的同时,苏鸿山斩落的重刀改变了方向。 从劈斩,改为回斩! 咔嚓!! 一刀,苏鸿山卸掉了自己的左臂! 连着肩膀的完整左手,高高飞起,迸溅出一片鲜血。 黑马随之停在灵芸郡主面前。 “苏伯伯!” 牧青瑶大声呼唤,想要唤醒苏鸿山。 苏鸿山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最后看了眼面前的小郡主,眼眸里浮现出一丝无奈与悲凉。 幽蓝的光泽再次出现,遮蔽了苏鸿山的双眼。 合萨苍老的声音从苏鸿山口中发出: “不愧为大晋之虎将,能在老夫的控制下还有反抗之力,苏鸿山,老夫愿称你为五品之境的最强存在,可惜,你护得住郡主,却护不住大晋,今日,将星终究会陨落。” 此时青禾与白厌相继赶到,护在牧青瑶身前。 听闻合萨的话语,白厌剑眉一挑。 在大晋的将军之中,苏鸿山的战力绝对首屈一指,被誉为虎将,与他白厌这位儒将齐名。 然而今天,虎将成为了傀儡,一身战力,被敌人利用到极致。 苏鸿山汇聚起最后的神魂之力,挣脱了片刻束缚,斩落自己一臂。 至此,虎将完成了人生的最后一战,饮恨黄泉。 死得不值! 白厌渐渐愤怒起来。 身为儒将,白厌的修养极好,几乎没人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但今天,白厌怒火中烧! 白厌沉声怒吼: “犯我国土,杀我将军,屠我百姓!不管你是朱邪部也好,红莲教也罢,此仇必报!” 低吼中,白厌弯弓搭箭。 青禾也弯下腰,即将暴起而战。 这时合萨忽然做出个奇怪的举动,竟调转马头,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你走不掉!” 白厌一箭发出,炸起刺耳的鸣音,正中苏鸿山的后心。 黑马的速度丝毫不减,越来越远。 在马蹄轰鸣声中,八山城的地底爬出了一个又一个身影。 全都穿着盔甲,手持兵刃。 这些人,都是八山城的守军,苏鸿山曾经的手下。 足有数千人之多! 全是尸体! 爬出地底后,尸体集结在黑马之后,跟着苏鸿山冲出了八山城。 “城外有十万禁军,他们逃不掉。” 白厌沉声道:“我们出城!” 几人冲向城外。 没等到城门,就听到城外乱成一片。 苏鸿山带着数千尸体,冲击十万禁军! “不对!合萨既然敢孤身前来,绝不会轻易逃走。” 周史伯始终皱着眉,忽然神色一变,道:“不退反进,合萨要去天祈城!必须拦住他!” 以苏鸿山表现出的恐怖战力,虽然断了一臂,若冲进天祈,绝对是一场灾难,单独的五品根本拦不住,一旦冲进皇宫,后果不堪设想。 白厌立刻一声呼哨,他的宝马刺白从城门冲了进来。 白厌翻身上马,载上首辅。 司徒盼晴祭出一件小巧的飞行法器。 由于法器太小,至多能承载两人,牧青瑶让青禾协助首辅追上去,于是青禾跳上了司徒盼晴的飞行法器。 白马与飞行法器相继冲出城门,追向苏鸿山。 云缺和牧青瑶步行走向城外。 云缺也有飞行法器,但太费钱,这么点路,走着又不费事,何况出了城就是禁军的大队人马,有马又有车的。 本就没多远的距离,两人很快来到城门口。 正要出城,云缺的脚步忽然一顿。 城门下,出现一道身影,是个头发卷曲的少年,面孔青涩,眼睛很大。 云缺目光一沉。 这个人,他在炮轰树妖的时候见过,曾经站在合萨身后,后来不知所踪。 “他谁啊!”云缺大声询问牧青瑶。 “合萨的弟子。”牧青瑶声音很轻,目光变得凝重下来。 云缺听不见,不过看得见。 只见对面的卷发少年,抬手一招,厚重的城门随之轰鸣落下。 云缺与牧青瑶两人,被隔在了八山城内。 第198章 小伙子你玩大了 卷发少年的出现,让云缺谨慎起来。 从对方站在合萨身边即可判断,绝非普通人。 云缺从对方瘦削的身上,察觉到了一种危险。 对方毫无气息外溢。 这种危险的感觉,来自云缺斩妖多年的直觉。 云缺在瞬间做出了决定。 一手拿出飞行法器玉鹰,一手拉住牧青瑶。 “走,飞出去。” 云缺抛起玉鹰,要借助飞行法器离开八山城。 外面有十万禁军,没必要跟对方动手。 当小巧的玉鹰变幻成苍鹰之后,云缺忽然目光一变。 对面的卷发少年,不见了! 没时间多想,云缺拉着牧青瑶就要跳上法器,结果一扭头,抬起的脚步就此顿住。 身旁的,不是灵芸郡主。 云缺正拉着卷发少年的手! 牧青瑶,竟凭空消失! 卷发少年低头看了看云缺的手,笑了笑,嘴巴没动,却有一道声音传进云缺的耳畔。 “你握得很紧,说明她对你很重要,合萨曾经说过,牵手之人,牵得越紧,代表着越重视。” 云缺猛地甩开手,冷声道: “你把她藏在何处了,不想死,就把她放出来。” “灵芸郡主就在八山城内,你可以找一找,但我能保证你找不到,合萨吩咐,灵芸郡主必须死在八山城,她与阜南王都是草原的威胁,不能留。”卷发少年道。 云缺又猛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表情从冷冽变为和蔼。 “你这么小的年纪,回家多读书才好,战场上打生打死的,太危险,杀人这种事,可不是小孩子该做的,听哥哥的话,把郡主放出来,我让你回家,如果你不听话……” 云缺面带笑容,冷冽刀随之横在对方脖子上,道:“我会扒了你的皮!” 卷发少年不为所动,眨了眨眼,平静道: “你的杀气很重,我能感受到,你很想杀掉我,又怕我死了,灵芸郡主也会死掉,你很犹豫纠结,我想你肯定很喜欢郡主,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因为我的姐姐不久前刚刚死在了这座城里,所以我来了,来完成姐姐尚未完成的大业。” “你姐姐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要灵芸郡主。”云缺冷声道。 “有关,姐姐的死,与你们大晋所有人都有关,她叫吉安答,她其实不是朱邪部的公主,而是灵鹿部仅存的后裔,我和姐姐都是鹿神的子民。” 卷发少年抬起另一只手,掀开头顶的卷发,现出了两支小巧的鹿角,与殷子受头顶的鹿角十分相似。 看到鹿角的同时,云缺瞬间想起了监正说过的灵鹿血脉。 “妖……” 云缺目光冷冽。 “你也可以称呼我们为妖,毕竟,我们不是纯正的人族,即便在草原也生存得十分艰难,被人排挤,是朱邪部的大汗收留了我们,如今,我们是朱邪部的子民。” 卷发少年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古怪的道: “好了,游戏正式开始,我是合萨的弟子,我叫兀良,来抓我吧,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抓不到我的话,你的郡主就会死掉。” 对方话音未落,云缺已然动手。 长刀直接切进对方的脖子。 然而并无血迹。 在刀身贴上对方的那一刹那,兀良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缺低头看了看手里。 正握着一根木头! “灵鹿血脉,兀良……你找死!” 云缺收起毒牙刀,单臂一震,妖刀浮现而出。 这一次,云缺彻底动了杀心。 “捉迷藏是吧,很久没玩过了。” 低语中,云缺闭上双眼,随后豁然睁开,双眼转化为血瞳! 随后脚下风旋炸起,云缺在长街上疾行。 兀良很神秘,灵鹿血脉更神秘。 但对方有个破绽。 妖气! 尽管很难察觉,但抓住对方的时候,云缺清晰感受到妖气的存在。 这一点也解开了云缺的一个疑惑。 当初别吉进皇宫的那一刻,云缺有一种错觉,在别吉身上仿佛看到了妖的存在。 原来那并非错觉,而是真相。 拥有灵鹿血脉的人,本身介乎于人族与妖族之间,除非近距离触碰,否则连云缺这种经验十足的猎妖人,也看不出对方的真身。 一边疾行,云缺扫视着四周。 血瞳有着窥破妖气的能力,只要察觉到一丝妖气,就能沿着妖气找到本体。 怎奈八山城实在太大,云缺冲到城中心,并未看到兀良的踪迹。 乱找下去不是办法…… 云缺站定身形,眉峰紧锁。 对方如果刻意藏起来,别说一炷香,一个时辰甚至一天都未必找得到。 在云缺心急之际,不远处的一具尸体忽然动了一下。 那是跟随白厌进城的禁军精锐,都死在破阵之时。 尸体动得十分诡异。 后背抬起,手脚着地,往前爬了两步后忽然抬起头,眼里浮现幽光,随后人族的外表消失,变化成一头梅花鹿! 这梅花鹿与正常的鹿截然不同。 头顶的鹿角无比尖锐,四个蹄子上燃烧着灰黑的火焰,两颗獠牙支出嘴巴。 哪里是鹿,显然是鹿妖! 鹿妖晃了晃头,挑衅般的看了眼云缺后,快速朝着一侧飞奔而去。 噗嗤! 不等鹿妖冲出几步,就被一把黑刀贯穿,直接钉死在一侧的墙壁。 云缺几步走了过去,握住抛出的黑刃,一刀斩断鹿头。 “藏好喽,猎人来了。” 云缺冷声道。 兀良显然玩心很重,不甘心只是自己藏起来,还要幻化出鹿妖挑衅。 这一点,正中云缺的下怀。 只要对方不断幻化鹿妖,就能沿着妖气找到对方! 远处,又有一具尸体异变,化作鹿妖逃走。 云缺飞身追了上去。 一路上,云缺接连斩杀了十多头鹿妖,最后停步在一间大院的门口。 云缺的鼻翼动了动,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座院子是车马行,院子里修建着巨大的棚屋,两侧是马厩。 昏暗中,能隐约看到四周的马儿在不安的躁动。 “找到你了,藏得不怎么样嘛。” 云缺抬起长刀,指向马厩深处的黑暗。 一双血瞳之内,能清晰看到躲在深处的卷发少年。 “很敏锐的追踪能力,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很重的煞气,这些煞气来源于妖物,你杀过很多妖。” 兀良的声音始终平静,没有意外也没有惧怕,反而带着淡淡的欣喜,道: “我最喜欢捉迷藏了,自从姐姐走后,一直没人陪我玩,朱邪部有好多人,可惜都是胆小鬼,他们不敢跟我玩,因为他们害怕看到我的样子,你既然敢杀妖,一定胆子很大,对吧。” 低语中,兀良向前走去。 一步之后,他的双脚变化两只鹿蹄。 又一步,双手化作前蹄。 哒哒,哒哒。 很快,兀良走出了黑暗。 在云缺面前,来自草原的少年展现出真正的身躯。 那是一头高有三丈的庞然大物! 头顶的双角弯曲着,尖端锋利,如同被掰弯的长枪。 硕大的鹿眼如同碗口大小,闪烁着幽蓝之光。 壮硕的鹿脚堪比象腿,鼻子上生着数十根长剑大小的骨刺,两颗獠牙森白如刀! 恐怖的鹿妖,刚一现出真身,两侧的马匹齐齐瘫倒着地,不断悲鸣,屎尿齐流。 呼!! 两团白气如同匹练般从鹿妖鼻孔喷出,吹开了满地灰尘。 面对小山般庞大的鹿妖,云缺纹丝未动,只是眉峰紧蹙,眼神冷得可怕。 “五阶鹿妖……” 云缺沉沉低语。 兀良的妖气,居然达到了恐怖的五阶妖兽! 五阶妖兽的战力,等同于五品修士,云缺所面对的,是比自己高出两个大境界的可怕敌人。 鹿妖居高临下,盯着云缺道: “很好,你果然不怕,看来我没找错人,你有资格陪我玩耍,等我玩够了,再杀掉你。” “郡主呢。”云缺冷声道。 “说过了,郡主被我藏起来了,你找不到的,除非打败我,不过你没机会的,等我们的游戏结束,我会杀掉郡主,让她与你团聚。” 鹿妖喷吐着白气,道:“我对游戏伙伴很好的,你能陪我玩,我很高兴,我可以答应你,把你和郡主的尸体埋在一起,这样你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我这个人有个规矩,宁可我埋天下人,不可天下人埋我。”云缺仰头望着鹿妖,道:“小伙子,你玩大了。” “呵呵呵,既然不喜欢被我埋葬,那你只能暴尸荒野,成为野狼野狗的食物。”鹿妖道。 “打个商量行不行,我知道有个人捉迷藏玩得最好,他要是藏起来,保证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你去跟他玩捉迷藏,放我和郡主离开,怎么样。”云缺道。 “为何找不到呢,无论藏在何处,只要耐心寻找,肯定最后会找到的,我很好奇,你说的捉迷藏高手,到底是谁?”鹿妖道。 “他叫梅钱,现在是学宫学子,他藏得那叫一个精彩,你想破头也想不到他会藏在何处。”云缺道。 “说说看,他到底藏在哪里,我才找不到呢。”鹿妖好奇道。 “他藏在了钱眼儿里啊,别说你,我都找不到。”云缺道。 “钱眼儿里……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鹿妖缓缓张开了大口,凶相毕露。 “别急,我在给你讲个好笑的,你既然猜得到我杀过很多妖,那你再猜猜我总共杀了多少只妖呢。” 云缺说话间不再收敛气息,周身煞气暴起! “好重的煞气,你以猎妖为生。”鹿妖硕大的眼珠冰冷下来。 “没错,我是猎妖人,专门杀妖的。” 云缺打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剩下的八粒蛙卵,蛙卵上骇人的眼球不断晃动。 “再不吃就要孵化了,正好,不浪费。” 云缺将八粒蛙卵一口吞下,闭着眼回味了一下,忽然睁眼凝视着面前的巨大妖物,冷漠道: “我从出生以来,总共斩杀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头妖物,杀你了,正好凑个整,斩妖十万!” 在云缺的冷语中,妖刀之上睁开了血色竖瞳! 第199章 第二轮血月 八山城外。 当白厌与首辅几人追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惨烈景象。 十万禁军的队列直接被撕开了一个豁口,苏鸿山的黑马犹如一道旋风般冲向天祈城的方向。 在黑马之后,数千具活尸手脚着地快速跟随。 十万金吾卫,没能挡得住片刻。 周史伯当机立断,下令道: “合萨与苏鸿山融合,战力超过五品,他有能力破开天祈城的城门,立刻发回消息告知陛下,我们追上去,把他拖在皇城之外!” 白厌不敢怠慢,动用军中的传讯手段通知天祈城,随后率领禁军狂追不舍。 禁军的速度不行,很快被甩开。 唯有白厌的宝马与司徒盼晴的飞行法器才能跟上苏鸿山的速度。 但始终追不上。 “旋风驹的速度超过了七阶妖兽,足有六阶程度,合萨不仅控制了苏鸿山,连马也没放过,我的刺白追不上他。”白厌沉声道。 周史伯抬头朝着司徒盼晴喊道: “用法术阻拦苏鸿山!” 司徒盼晴强撑着施展风牢法术,很快在黑马与活尸前方刮起一阵飓风。 由于法力几乎耗尽,司徒盼晴的这道法术显然无法达到太好的效果,仅仅阻挡了片刻,黑马就冲出了狂风。 数千活尸倒是被困住不少,只有一少半冲了出去。 见苏鸿山继续冲向皇城,周史伯实在没了办法。 飞行法器很难追得上,青禾这份战力几乎失去用处。 “我来拦他!” 白厌说话间弯弓搭箭,一连三箭齐发。 箭息术的距离极远,三道箭矢带着破空声冲向黑马。 苏鸿山没有回头,重刀反手挥斩,崩开了两箭。 第三箭他没挡开,直接刺进后心。 白厌这三箭,用了极为精巧的力道,看似三箭齐出,实则前两箭只是幌子,第三箭的速度慢了那么一分。 正是这慢了半步的一箭,才能错开苏鸿山回斩的重刀,正中目标。 箭矢扎进去大半,这一箭几乎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但苏鸿山浑然不觉,根本不在乎,黑马的速度反而更快了几分。 “活尸……” 白厌沉沉一叹。 苏鸿山已经是尸体,穿透心脉的必死之伤,对其毫无威胁。 “改变目标,废了他的旋风驹!”周史伯沉声道。 白厌再次弯弓,这次瞄准了旋风驹马腿的关节处。 旋风驹看样子也成了活尸,很难真正杀掉,箭矢唯有扎进马腿的关节,才能影响马匹的速度,让其难以奔跑,不得不停下。 一箭发出,直奔马腿。 白厌对自己的箭法有着绝对把握,但这一箭落空了。 并非没瞄准,而是被一个活尸以身体挡了下来。 “难怪他召唤活尸跟随,原来是为了挡下我的箭。”白厌紧锁眉峰道。 跟在苏鸿山马后的活尸速度极快,与白厌的宝马相差无几,而且数量太多,白厌的箭有限,根本杀不完。 “合萨的手段果然厉害啊。”周史伯叹了口气。 想要在对方抵达天祈城之前拦住,几乎不可能了。 白厌一边驾驭宝马,一边问道: “首辅与那合萨相处多时,可曾看出他究竟有多高的修为。” “看不出,但他的修为注定高于五品,合萨并非本体而来,他来的是元神,类似道门的元神出窍,否则他无法与苏鸿山融合,他将苏鸿山当做了一件利器,轰开天祈城的利器!”周史伯沉声道。 “元神?如此说来,合萨没打算活着回去。”白厌惊讶道。 元神出窍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一旦重创,本体必死,看合萨如此搏命的举动,显然打着玉石俱焚的主意。 “携死志而来,破大晋江山。”周史伯沉声道:“合萨很老了,必定命不久矣,他想用最后的力量,替草原人重创我大晋!” “元神既然能出窍,一定携带着非同小可的力量,如果他冲进皇宫,后果不堪设想。”白厌分析道。 “合萨擅长算计,他今日舍命而来,临死前一定会铲除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所以才要将他拦住,哪怕他冲进天祈城,也要拦在皇宫之外,否则陛下危矣!” 周史伯担忧的道。 随着宝马刺白的疾行,冷风吹在周史伯脸上,这位当朝首辅渐渐冷静了下来,苍老的脸庞开始出现疑色。 “威胁……” 周史伯呢喃着这两个字,同时回想起与合萨对弈时的画面。 在牧青瑶以沙盘推演困杀了五万血蛮后,合萨不仅认可牧青瑶的智慧,更将牧青瑶列为对草原的威胁。 豁然间,周史伯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始终站在合萨身旁的卷发少年! 从恶战开始,卷发少年就不见了踪迹。 “停……停下!” 周史伯忽然大喝,白厌与司徒盼晴纷纷停了下来。 “你们可曾看到合萨身旁的卷发少年?”周史伯急急问道。 白厌几人纷纷摇头。 “不对,不对劲……” 周史伯的神色变幻不定,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低语道:“调虎离山!” 这时大批禁军赶了上来,周史伯询问禁军有没有看到灵芸郡主。 得到的答案都是没看见。 直至找到队伍最后方的禁军,询问之下,仍旧没人看到灵芸郡主。 其中有个禁军气喘吁吁的道:“我们没看到郡主,但我看到八山城的城门关上了!” “糟了!” 周史伯神色骤变,道:“合萨想要一箭双雕!他以元神控制苏鸿山冲进天祈,并引我们一路追杀,而那卷发少年留在八山城,对灵芸郡主下手!” 嘭一声。 青禾从飞行法器上直接跳了下来,朝着八山城方向狂奔而去。 现在众人距离八山城已经很远,哪怕青禾以最快速度狂奔回去也要一顿饭的时间才行。 这么长时间,灵芸郡主凶多吉少! 白厌表情沉重的道: “以首辅判断,合萨带来的少年会有多少战力,云缺在郡主旁边,应该暂时无碍。” “我与合萨推演沙盘的时候,曾经观察过那少年,对方的气息极其隐晦,我看不出他有半点修为,合萨既然敢以元神而来,那么他带来的手下绝非普通人!云缺只有七品修为,恐怕挡不住那少年!” 首辅急急说道,锁眉不展。 天祈城里高手无数,合萨想要冲进皇宫杀掉皇帝,很难做得到。 但牧青瑶身边,现在只有云缺一个人,杀掉灵芸郡主明显更简单一些。 来自草原的合萨,给周史伯出了个无解的难题。 是去回援皇城保皇帝,还是回头去救灵芸郡主。 一箭双雕! 每一箭都扎在周史伯的致命点。 皇帝若出事,大晋必定陷入动荡,不仅草原人会趁机来袭,邵武国也绝不会放过机会,哪怕身为首辅,周史伯也无法想象那种局面该如何应对。 灵芸郡主若死掉,大晋百姓将哀声一片,牧青瑶在晋国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与声望,几乎超过了皇帝。 两利相较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 以当朝首辅的心智,自然很清楚应该力保皇帝万无一失。 白厌的战力在一众将军当中绝对算顶尖的,司徒盼晴又是司天监仅有的几位监正弟子之一,如果及时赶回皇城,足以将苏鸿山带来的威胁降到最低。 可周史伯在迟疑。 如果今天没与灵芸郡主一同身陷八山城,没有一同在沙盘上与合萨对弈,周史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追杀苏鸿山,返回皇城。 但不久前的那场对弈,让周史伯看到了灵芸郡主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并非一位只会心怀苍生,只会寻找灵花的郡主,而是有着帝王之相,有着高绝心智的郡主! 周史伯知道最佳选择是什么。 但他还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通知司天监护驾。” 周史伯对司徒盼晴吩咐后,沉声道:“我们,回八山城!” 白厌的神色微微变化了一下,点头称是,调转马头赶往八山城。 司徒盼晴动用传讯法术,将消息送了回去,也随着一同返回八山城,路上将狂奔的青禾接上飞行法器。 远处,屹立在夜幕里的八山城看着不远,可跑起来始终难以抵达。 望山跑死马。 周史伯心绪烦乱,焦急不已。 这时雪停了。 一轮满月在云层中忽隐忽现。 在众人接近八山城之际,白厌忽然惊呼道: “那是什么!” 周史伯抬头望去,城内出现了一道恐怖的龙卷。 完全由红雪所组成,接天连地! 呼啸的狂风离着极远都能听到,犹如鬼哭狼嚎。 “可怕的力量……”周史伯震撼低语。 “是妖气!”飞行法器上的司徒盼晴惊呼道:“我能感知到很重的妖气!” “什么程度的妖物?”周史伯急急问道。 “应该是……”司徒盼晴仔细感知着,一张小脸渐渐发白,道:“五阶!” 五阶两个字,犹如一把重锤,砸在首辅的心头。 周史伯仅存的一点希望,就此破灭。 灵芸郡主,今天必死无疑! 周史伯知道云缺很厉害,七品之间几乎没有对手,甚至面对六品也有机会逃生。 但遇上五阶妖兽,没有任何七品能活下去。 青禾的双手猛然捏紧。 她很想立刻抵达八山城,但做不到,飞行法器再快也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抵达。 青禾现在无比后悔,她是个失职的护卫,就不该去追苏鸿山。 白厌沉沉一叹,为灵芸郡主觉得可惜,更替云缺觉得可惜。 能在一次比斗中修成赤炎拳的武者,天赋已经可怕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如果让云缺成长下去,白厌毫不怀疑云缺很快会追上自己,超过自己。 可惜,拥有如此天赋的一个年轻人,今天要饮恨八山城。 白厌经历的战斗很多,五阶妖兽也面对过多次,他深知五阶妖兽的恐怖之处,吞杀七品甚至六品武夫轻而易举! 在白厌的思维中,或许有六品宗师能在五阶妖兽面前支撑一会儿,但绝对没有七品武夫能抗住五阶妖兽的一击之力。 就连司徒盼晴,此刻也觉得云缺和牧青瑶肯定没救了,两人十死无生。 尤其远处那红雪组成的龙卷,明显是五阶妖兽罕见的天赋之力,比她全力施展的风属法术还要恐怖。 在这种龙卷之内,连她这种五品金丹都要吃不消,六品将被顷刻间撕成碎片! 四人的心里同时得出一个结论。 云缺与灵芸郡主,已经死了! 带着沉重的心情,众人继续赶往八山城。 没走出多远,白厌的目光骤然一变。 在几人眼前,八山城深处的血色龙卷忽然坍塌开来,化作漫天红雪。 那些红雪起初四处漂浮,很快又汇聚在一处,在八山城上方组成了一个硕大的圆盘! 乌云散尽,满月当空。 八山城上方几乎笼罩全城的血色圆盘,犹如地面上的第二轮血月! 在那血月的中心,睁开了一颗带着层层螺旋的血色竖瞳! 第200章 妖骨为坟 八山城内。 一道人影砸进一座三层酒楼。 轰隆一声,直接从三楼砸穿到一楼。 一头庞然大物紧随而至,恐怖的鹿角撞击过后,三层酒楼化作废墟。 庞大的鹿妖仰起头,大口开合中猛然吸气,随后喷吐出一个数丈大小的风团。 风团带着刺耳呼啸,砸进酒楼的废墟当中,轰出一个十余丈方圆的大坑。 轰隆隆! 片刻前还完整的酒楼,此刻消失无踪! 当沙土散去,现出大坑内云缺的身影。 单手提刀,浑身是血,嘴角不断溢出血迹。 鹿妖喷出鼻息,传出人言。 “七品武夫,居然能爆发出六品战力,不得不说,你很强,但你不是我的对手,游戏,至此结束。” 鹿妖抬起前蹄,朝着大坑里的云缺猛然踩落! 鹿蹄子好似小号儿的磨盘一样,轰鸣而落。 轰隆隆! 丈许深的大坑,这一下又被踩进去半丈多深,鹿妖的半个身子几乎陷到地底。 尘土飞扬之中,云缺的身影如闪电般跃起,避开鹿蹄后,一刀斩向鹿妖的双眼。 鹿妖发现长刀斩来,反应的速度极为灵敏,快速低头,避开双眼要害。 眼睛是躲开了,但鹿角没躲开。 咔嚓!! 云缺一刀劈断了一节鹿角。 鹿妖发出一声低吼,有些吃疼,随后大口一张,不等云缺落地就咬了过来。 云缺身在半空避无可避。 面对鹿妖恐怖的大口,云缺奋力一刀斩向獠牙。 金铁交鸣的响动炸起! 鹿妖的獠牙无比坚固,根本砍不动。 云缺借着这份反震的力道,堪堪避开合拢的利齿。 咔嚓!! 巨齿咬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要晚那么片刻,云缺就得尸首两分。 当巨齿合拢之际,云缺一拳轰出。 “赤炎拳!” 嘭!!! 一片火焰炸起在鹿妖口中。 云缺的身形掉落在地,将一座装潢别致的屋舍砸得彻底坍塌。 鹿妖对于烈焰拳毫不在意,非但不去灭火,反而大口一张将獠牙上的火焰尽数吞入肚腹,随后再次凝聚出一个风团。 这次的风团内燃烧着熊熊烈焰,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球! 火球被鹿妖喷吐而出,砸向云缺所在之地。 云缺全力跃起,翻滚避开。 没等站起来呢,耳畔狂风呼啸! 鹿妖的一只大脚踢了过来! 鹿妖的灵敏程度无比惊人,云缺根本躲不开,只能以妖刀防御,整个人连着长刀被踢飞了出去,炮弹一样接连撞塌了十几面院墙,最后砸进一座杂货铺,砖石横飞。 云缺扶着坍塌的墙壁站了起来,摇摇欲坠,吐出一口血沫子。 对面, 鹿妖迈动着灵敏的步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缓缓走来,居高临下的巨眼里,全是轻蔑之色。 “渺小的人族,永远不知道妖的强大,你很耐打,想必你的筋骨被强化过,否则早死多时,可惜没用,在我面前,你是一只蝼蚁。” 鹿妖看似缓慢的速度,实则极快,不给云缺恢复的时间,到了近前抬起前蹄,豁然踩下。 轰!!! 一团气浪在鹿蹄下炸起。 硕大的鹿蹄,没能踩到地面,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鹿妖的巨眼里现出一丝惊奇,但很快消散。 云缺此刻双手擎着黑刀,艰难抵挡着鹿蹄,从远处看,就像一只渺小的螳螂,想要挡住滚滚车轮。 “螳臂当车,人族的成语果然都有来历,小螳螂,你可以安息了。” 鹿妖加大了力量。 云缺脚下的地面随之坍塌,半个身体几乎陷进地底。 “别小看螳螂……螳螂的力气,可不小哦……”云缺艰难的发出声音。 “是么,那让我来瞧瞧,你到底有多大力气!” 鹿妖被激怒,抬起前蹄,又轰然踏下。 轰!轰!轰!轰!轰! 接连的践踏声,好似炮火的轰鸣,在寂静的八山城内响起。 接连踏了十几下之后,鹿妖收回前蹄。 原地,是一个数丈深的大坑。 云缺躺在坑底,浑身血迹,始终保持着举刀的姿态,不细看还以为被踩扁了。 噗! 一口鲜血喷出。 云缺变得虚弱不堪。 “果然,七品武者再如何努力,也斗不过五阶妖物……” 低语中,云缺的嘴角忽然翘了起来:“幸好,我不是普通的七品武夫。” 话音响起的同时,云缺满头长发在快速变红,瞬间成为了殷红之色。 长发如血! 那殷红的血色从头部蔓延,直至笼罩了双肩,双臂。 云缺的变化,鹿妖不以为意,冷声道:“没用的,猎妖人的结局,必然是被妖所吞杀,这是你的归宿。” “归宿……呵呵,呵呵呵呵……” 云缺缓缓站了起来,在大坑里仰起头,一双血瞳盯住了鹿妖,道: “不把你们杀绝,我又怎能有归宿,我的坟,要用天下所有妖邪的白骨来修建!你可以选择开始游戏,但游戏何时结束,我说了算!” 鹿妖硕大的眼珠中泛起怒意,仰起身体,两个前蹄同时踏下! 于此同时,云缺的双肩之上,分别冲出了一只巨大的血色利爪! 嘭!嘭! 血爪分别抓住鹿蹄,往后一举,将硕大的鹿妖直接凌空抬起,随后砸向一旁。 轰隆隆!!!!!! 鹿妖被硬生生砸在地面。 周围的青砖应声碎裂,尘土齐飞。 云缺一下跃出大坑,蹲在地面,低垂着头,肩膀不停抖动。 “合萨的弟子,一定很聪明,你不妨来猜一猜,我这个猎妖人,斩没斩过五阶的妖呢!” 低语中,云缺渐渐发出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响彻四周。 “呵呵呵……嘿嘿嘿嘿!!” 猛然抬头,云缺的两侧嘴角向上勾起,带着一种渗人的诡笑,头顶浮现出一个模糊狰狞的血狸之首! 云缺的眼前,全是血色! 狂暴的妖力,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神智。 模糊的视线中,云缺眼前出现了多年前的一幕画面。 那是他来到青狐山不久,一次独自远行。 不到四岁的云缺,走了很远的路,为了追踪一只罕见的豹类妖兽。 一直追了三天,云缺最后迷路了,饿着肚子找吃的,最后在一座不知名的荒山脚下发现一户人家。 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两岁的女娃。 见云缺脏兮兮的很可怜,夫妻俩很想给云缺点吃的,但家里实在清贫,每天的食物都要出门去找才行,实在没吃的了。 女人当时正在喂孩子,小女娃依偎在母亲怀里的模样,让小小的云缺无比羡慕。 只喝了些水,小云缺就要离开。 “你也来吃吧。” 年轻的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心窝,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 男主人感慨道:“我们穷人家实在没什么吃的,小娃娃,你肯定没有了父母,这么小就一个人在外流浪,实在可怜,我们帮不了你别的,至少,能让你吃饱了再走。” 那一天,云缺吃得很贪婪。 甜丝丝的,很暖,很暖。 过了几个月,小云缺拿着两只刚抓的兔子来到这户人家,打算还人家一顿饭钱。 顺便再混顿饭吃。 推开门,云缺高兴的扬起手里的兔子,呼喊的声音刚要出口,却直接卡住。 屋子里全是血迹。 年轻夫妇的尸体倒在血泊当中,残破不堪。 一头金色毛发的狰狞巨猿,正蹲在屋子中间,血盆大口里,咬着那对夫妻的娃娃。 “不……” 小云缺沙哑的说出一个字。 咔嚓!! 巨猿合拢了大口,鲜血迸溅,洒了小小的云缺一脸。 低沉的吼声在屋子里响起,巨猿散发着无比恐怖的气息。 然而第二道怒吼也随之炸起,压过了巨猿的吼声。 那一天,荒山下的小院子消失了。 荒山也消失了。 原本的山体处,变成了一个数百丈的大坑。 大坑四周,散落着满地金色的长毛。 “斩妖……” “斩妖……” 八山城内,云缺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低吼。 妖力与愤怒,在此刻尽数爆发。 “斩妖!!!!!!” 吼!!!!!!!!!!! 狂暴的血色身影,猛然扑向鹿妖。 鹿妖疯狂反击,一口咬住了一只血色巨爪,然而第二只血爪却抓住了鹿妖前蹄。 咔……咔……咔嚓!!!!!! 血色巨爪直接将鹿妖的前蹄扯断,挥洒的鹿血犹如小雨。 鹿妖痛苦的嘶吼响彻全城! 不等鹿妖挣扎,漆黑的妖刀直接灌进鹿妖眼内。 噗!!! 一只眼球被横着切开。 天空中,无尽的红雪组成了一只血瞳,彷如天神之眼,居高临下俯瞰着杀戮的一幕。 庞大的鹿妖被快速肢解。 鹿角斩断,鹿蹄斩断,鹿身斩断,直至鹿头被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地面上,云缺犹如一头人形怪物,两只血色巨爪高高举起鹿头。 “我死了……你永远也找不到郡主……” 鹿首中发出兀良最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甘与愤恨。 嘭!!! 鹿首直接被妖爪捏爆! 大片的鲜血落下。 沐浴在鲜血中的云缺,亦如无情的! 杀戮两个字,此刻占满了云缺的心神,他要将八山城里所有妖物通通摧毁、撕碎、斩尽杀绝! 呼…… 呼…… 沉重的呼吸声,从云缺口中发出。 杀掉的鹿妖,无法恢复他的神智,他现在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这种感觉,与当年撕碎那头金毛巨猿时一模一样。 酣畅淋漓,又疯狂无比! 或许,连云缺自己都没察觉,这种非人的战斗,才能令他得到一份慰藉。 被仇恨压满的心灵,唯有如此,才能有片刻解脱。 不远处的街头,出现了一头小鹿。 “妖……” 云缺猛然转头,血色双眸盯住了小鹿,身形暴起,几步狂奔到近前。 手里的黑刀随之斩下! 小鹿仿佛被吓到了一样,无法动弹,那双清澈的鹿眼之内,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悲意。 在黑刀斩来之际,一滴清泪从鹿眼中滑落。 第201章 无垢之眸 天祈城。 收到消息的皇帝派遣大批人马赶往城门,打算将苏鸿山阻挡在皇城之外。 同时皇帝又调遣禁军防守皇宫,将偌大的皇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这还不算,为了保证安全,皇帝命人去司天监请监正护驾,不过监正闭关没来,来的是花不谢。 皇宫几乎变成了铁桶,殷子受终于放心下来。 守住皇宫,守住自己的命,在皇帝眼中最为重要,至于苏鸿山会不会冲进皇城大杀四方,那不是殷子受考虑的范围。 如果用大量百姓耗尽苏鸿山的力气,殷子受倒是乐见其成。 城墙上,守军严阵以待。 很快远处出现一匹黑马,如同一道黑烟般疾驰而来。 黑马之后,跟着一群手脚着地的活尸。 当距离接近,城墙上的守军将领一声令下,火炮齐鸣! 轰轰的巨响此起彼伏。 活尸守军被炸得支离破碎,很快消弭一空。 但黑马速度不减,反而更快的接近皇城。 火炮落在黑马上方,直接被苏鸿山恐怖的刀气斩开,在半空就爆了,根本挡不住黑马。 “重弩!” 守军将领再次下令,一排排的弩手涌上,瞄准了黑马。 随后万箭齐发! 迎着漫天箭雨,苏鸿山仍旧速度不减,手里的重刀斩出一片刀气,头顶好似出现了一层刀网,将弩箭尽数格挡。 对于五品金身境武者来说,火炮与弩箭的威胁很小。 除非站着不动被炮轰,否则火炮和弩箭几乎打不到五品武夫。 “他一个人,究竟要干什么?” 守军将领死死盯着接近的黑马,弄不清苏鸿山的用意。 五品武夫的战力的确可怕,但皇城里数十万禁军,达到五品的将军更有不少。 即便冲进天祈城,一样难逃一死。 黑马越来越近。 马上的苏鸿山举起重刀,刀身之上涌出恐怖的气息。 “他要破城……他疯了!” 守军将领终于看出苏鸿山的目的。 一路冲来,苏鸿山没抬头多看一眼城墙,闪烁着幽光的双眼始终盯着城门! 天祈城是皇城。 城门不仅厚重,更有强大的法阵加持,火炮都难以轰开,无比坚固。 一人一骑冲击城门,如此画面太过惊人。 不等守军将领多想,苏鸿山已经到了城门下。 重刀爆发出一阵狂暴的气息,那气息组成了十余丈的刀影,结结实实斩在了城门上。 轰!!! 城墙上的守军能感受到脚下一阵晃动。 高大厚重的天祈城城门,在苏鸿山一刀之下出现了一片细密的裂纹! “快!增援城门!把火炮推下去!” 守军将领急忙下令。 已经晚了。 又是两声轰鸣。 苏鸿山以三刀之力,硬生生将城门劈开! 黑龙般的黑马一跃踏进天祈城! 城内守军在黑马的铁蹄之下死伤大片。 黑马踏着满地尸体冲上了长街。 大乱的守军在后面穷追不舍,被越甩越远。 城门处不仅有守军,还有数量繁多的禁军,但没有指挥使坐镇,几位五品境界的指挥使全被皇帝留在了皇宫护驾。 殷子受怕死。 只要保住自己,他可以舍弃所有的东西。 黑马在长街上快速奔行,方向不是皇宫,而是东街中心。 很快,一座雕刻金龙的牌楼出现在黑马的前方。 那是皇城的伏妖大阵! 苏鸿山双眼里的幽芒开始暗淡。 黑马忽然燃烧了起来,连着苏鸿山的身体一起包裹起熊熊烈焰! 骑士再次挥斩,对着高大的牌楼,斩出了耗尽元神的一刀。 轰隆隆…… 牌楼在轰鸣中断裂崩塌。 金龙的身体折为两半,法阵被摧毁,反噬的狂暴气息也将黑马与苏鸿山完全吞噬。 狂风从东街出现,席卷了整个皇城! 当风停之后,东街的牌楼完全成了废墟,方圆数百丈的屋舍化作齑粉。 废墟中,立着四根一尺高的马蹄。 好似四根黑色的香火,燃烧着大晋的气运。 皇宫内,皇帝安然无恙。 皇城内,伏妖大阵损毁。 至此,大晋三座伏妖阵,仅剩最后一座。 …… 草原深处。 一座茅屋里,油尽灯枯的合萨睁开双眼,口中含着鲜血。 对面,坐着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 “八山城化作无人之地,天祈城伏妖阵已毁,炎狼军无人可阻挡,大汗,可以出兵了……” 虚弱的说完,合萨脸上浮现出释然的微笑,头一垂,再无声息。 哗啦一声。 魁梧的男人起身走出屋外,身后的大氅摆动出风声。 “天葬。” 跨出屋门之际,魁梧的男人给予了合萨代表最高荣耀的葬礼。 小小的屋门之外,是黑压压如同乌云般的一片身影。 全是身形高大的蛮人,跨坐在一匹匹巨狼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些巨狼摇头晃脑,喷吐的气息带着火苗,双眼猩红。 魁梧的男人猛然扬起手,吼出两字: “出征!” …… 和平与战争,看似两种天壤之别的环境,其实二者之间只隔着一层脆弱的木板,往往只需要一个命令,一个手势,一个念头,这道脆弱的木板会在瞬间被打破。 瞬息之间,刹那而已。 对天道来说,瞬息的时间,不过是沧海桑田。 对强者来说,瞬息的闭关,不过是四季更替。 对凡人来说,瞬息的刹那,也许是黄粱一梦。 对云缺来说,瞬息的短暂,足以斩杀一头妖! 撕碎了兀良后,云缺的神智彻底模糊,周围的景象几乎看不清,四周全是殷红的血色。 妖力的反噬,即便吞吃八粒蛙卵也无法消弭。 而这时,云缺再次发现了一头鹿妖,自然要将其斩于刀下。 现在的云缺,思维几乎凝固,心里填满了狂躁,这一刀毫不留情。 刀落之际,云缺模糊的视线,看到了梅花鹿的鹿眼。 那只鹿眼很奇特,清澈得毫无杂质,如同一块完美的碧玉,浑然天成。 这只眼,让云缺想起了某个画面。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 云缺再次回到了青狐山,尸体一样躺在木棺般的小屋里,算计着今天的收获能换几两银子。 嘎吱声响起, 一名狼狈的少女闯进棺屋,带进来一片冷雨。 云缺没动,眯着眼睛装睡,瞄着少女的举动。 如果是贼最好,云缺很乐意黑吃黑,把对方洗劫一空。 “抱歉,扰你清静,我已无路可逃,借此地葬身……” 少女靠着木门,声音很轻的说着,生怕打扰了此地的亡魂。 很懂礼貌嘛,家教一定很好,云缺如此想着,眯着眼看向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极美的面孔,出尘若仙。 尤其那双眼睛,令云缺十分惊奇。 云缺见过很多人,更杀过很多妖,无论人的眼睛还是妖的眼睛,他看过了太多,所有的眼睛里,都藏着一些不易被外人察觉的东西。 比如自私,比如猥琐,比如胆怯,比如贪婪。 眼睛,往往会映衬出一个人心底的隐秘。 哪怕藏得再深,也会在眼底有些许遗留。 除非这个人的心灵纯粹得毫无瑕疵,一尘不染,才能拥有一双真正的无垢之眸。 无垢之眸,云缺从不相信有这种东西存在。 然而在那一天,云缺看到了。 闯进他棺屋里的少女,就拥有着一双无垢之眸! 刹那间,云缺记忆中的眼眸,与眼前的鹿眼所重叠,一模一样! 云缺血红色的眼瞳猛然睁大,用尽全力的一刀已经落下,他无力停止,即将斩断鹿首。 但云缺还有一只手。 嘭!! 云缺用左手,抓住了斩落的刀刃! 妖刀堪堪停在梅花鹿的脖子前。 嘀嗒,嘀嗒。 左手流淌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呼…… 呼…… 云缺的呼气声越来越重,眼前愈来愈模糊。 他缓缓低头,看到了梅花鹿的脚正陷在一团暗红色的阴影里,那阴影好似一滩血迹,从远处被肢解的鹿妖尸体处延伸而来。 云缺终于明白了这场捉迷藏的真相。 阴险的敌人,用了迷惑的手段,险些让云缺亲手杀掉灵芸郡主! 云缺用尽最后的力量,将眼前的梅花鹿从地底拔了出来。 当鹿脚完全脱离地面,梅花鹿的身体随之变幻起来,恢复成牧青瑶的身影。 “捉迷藏,我没输过……” 云缺的嘴角渐渐笑了起来,踉跄着以妖刀支撑着身体。 牧青瑶脱困后,急忙跑过来搀扶住云缺,眼中含泪。 小郡主以为自己必死。 她没有想到,杀红了眼的云缺,居然能在最后时刻停住妖刀。 握着云缺流血的左手,牧青瑶感动又心疼的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眼睛……”云缺喘口气,虚弱道:“很好看……” “我们回城疗伤。”牧青瑶担忧云缺的伤势。 云缺费力的扔出玉鹰,飞行法器幻化成硕大的苍鹰,起伏在半空。 这时八山城的四个城角,忽然有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之上密密麻麻滚动着无数咒文。 四个光柱之间,一条条血红色的光线开始连接,在整个八山城内组成了一幅庞大而玄奥的图案。 “阵道气息!”牧青瑶惊呼道。 “快走……离开……” 云缺以最后的神智说出几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牧青瑶将云缺拖上苍鹰,随后驾驭飞行法器,在大阵尚未完全合拢之前,飞出了八山城。 出城后,牧青瑶回头看去。 八山城完全被法阵笼罩,地面上冲天而起的光幕几乎照亮了天穹! 牧青瑶隐隐约约看到光幕中出现了一些高大的身影,好像还骑着异兽。 光幕愈发刺眼,将整个八山城笼罩。 牧青瑶感受到危机,全力控制飞行法器远离。 由于仓惶而逃,方向并非天祈,而是北侧。 牧青瑶本想远离八山城后,绕一圈再折返天祈城,结果越飞越远,沿着北侧一路飞了下去。 惊讶之余,牧青瑶发现飞行法器的控制权不在自己手里,云缺已经坐了起来,背对着自己。 牧青瑶放心了。 不管云缺想去哪,她都会跟着。 然而小郡主不曾看到的是,背对着她的云缺,此刻正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两只眼睛不仅铺满血色,更转化为诡异的竖瞳。 小郡主更没想到的是,刚才云缺说的话其实没说完。 最后一个字,无力发出。 云缺想说的,不是快走,离开。 而是快走,离开我…… 第202章 岂教明月当皓白 八山城外。 刚刚赶到城门口的白厌,忽然勒住了宝马。 于此同时,城中四角升腾起硕大的光柱。 “那是什么?” 白厌惊疑不定。 之前笼罩在八山城上空的血色巨瞳已经消失不见,无数血色的光线犹如蚕茧般将八山城包裹了起来。 “阵道气息……八山城已是空城,合萨为何会在这里布置如此庞大的法阵?” 周史伯紧锁双眉,朝着半空急急问道:“能否感知到法阵类别?” 飞行法器上的司徒盼晴散开灵识,略一感知立刻惊呼道: “传送类!如此复杂的传送法阵,距离绝对很远,应该是单向传送大阵!” 传送大阵四个字,让周史伯的心头如遭重击。 “一次能传送多少人?”周史伯焦急的追问。 “不太清楚,这种传送法阵很特殊,借用了许多生魂之力,八山城的百姓被当做法阵的能量,从气息程度来看,估计传送上万人没有问题,或许还会更多。”司徒盼晴分析道。 这时八山城的城头,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身影,身形魁梧,骑乘着高大的异兽。 即便看不清楚,周史伯也知道了那是什么。 炎狼军! 草原使者忽疾曾经说过,大晋扫平了草原边缘的部落,正好让朱邪部拥有更多草场来饲养炎狼。 周史伯踉跄了一下,险些从马背上栽倒,眼前发黑。 至此,周史伯彻底明白了合萨真正的用意。 以八山城数十万百姓的生命,点燃传送大阵,从遥远的草原深处将朱邪部最强战力炎狼军传送而来,形成一支奇兵,突袭天祈城! 而合萨借助苏鸿山的身体,冲进天祈城,破坏伏妖阵! 如此一来,伏妖大阵崩塌,朱邪部这些血蛮就能骑着强大的炎狼直接杀进皇城! 之前的推演,看似合萨失利,其实是大晋输了。 五万血蛮若抵达八山城,以牧青瑶的困字诀,足以将其困死在八山城内。 可合萨隐瞒了炎狼这个最大的变数与威胁。 炎狼是妖兽,实力在八阶到七阶不等,五万血蛮本就有对抗十倍大晋军队的力量,五万人足以冲击五十万大军,一旦加上炎狼,血蛮的战力还要翻倍! 也就是说,只要五万炎狼军齐至八山城,大晋除非集结百万大军,否则绝对挡不住! 天祈城里的禁军只有六十万,想要集结百万大军需要在整个大晋之内调遣,绝非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这段时间,五万炎狼军足以杀进天祈,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 城墙上,第一道身影出现后,紧跟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炎狼军传送而来。 周史伯很快冷静下来,他发现传送来的炎狼军并非一次传送完成,而是类似排队,于是急急道: “能否破坏传送大阵?” 不等司徒盼晴回话,青禾已经冲到了城门,想要进城去救郡主。 结果被一种强大的阵道之力挡在城门口,任凭青禾如何攻击,全部无效。 “不用白费力气!这座传送大阵有着很强的法阵之力加固,是双重叠加的法阵,五品武者破不开的!”司徒盼晴大声喊着。 青禾不为所动,仍旧朝着城内猛冲,与大阵之力抗衡。 见劝说无效,司徒盼晴转向首辅道: “单向传送大阵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除非破坏阵基,但传送阵与防御大阵重叠,很难摧毁。” “阵基在何处。”周史伯急急问道。 司徒盼晴略一感知,指向城池四角,道:“四个角楼!如果能摧毁一个,传送大阵应该能停止。” “试一试。” 周史伯亲自赶到城门口,对青禾道:“以你一己之力破不开这座大阵,我们必须联手才有机会。” 青禾虽然失聪,却看得懂唇语,知道首辅在说什么,于是停下挥动的拳脚,点了下头,同意周史伯的计划。 随后四人以最快速度赶到八山城东侧。 城池四角,均有一座角楼,最初的四道光柱便是从此而起,现在仍旧散发着刺眼的光泽。 周史伯跳下马,沉声道: “若不能阻止炎狼军传送,天祈城危矣!事关重大,还望诸位拿出全力!” 说罢,周史伯当先调动所有法力,在身前汇聚出一个宛若实质般的巨型拳头。 司徒盼晴咬着牙,调动最后的法力,幻化出一柄巨斧。 白厌的箭囊只剩最后一枚长箭,他挽弓的手,出现一阵模糊,那是狂暴的力量令手臂出现震颤的结果。 轰鸣炸起! 巨拳,巨斧,箭光同时轰出,汇聚成一道汹涌气浪,轰向角楼。 青禾的身影在三人出手前已经冲了出去。 当气浪攻击在角楼之际,青禾飞身跃上城头,抽出了凌厉的一脚。 轰隆隆!!! 四人全力以赴出手,将角楼轰出一片裂痕。 但没塌! 角楼有法阵笼罩,很难将其摧毁。 角楼不塌,传送法阵就会继续。 城墙上越来越多的炎狼军出现,很多血蛮发现了角楼被攻击,正朝着角楼涌来。 等血蛮守住角楼,再难有机会摧毁这处阵基。 司徒盼晴变得虚弱无力,飞行法器几乎降到地面,难以为继。 周史伯气喘吁吁,已经耗尽了力量。 青禾尝试继续攻击,非但无效,反而被法阵之力反震,摔落地面。 白厌已经没了箭矢,若以拳脚攻击法阵,注定是没用的。 武夫本就对法阵极为头疼,破阵的方法少之又少,除了蛮力,几乎没别的办法。 周史伯黯然一叹,道: “大晋此劫,命中注定……” 周史伯已经能预想到后果。 即便天祈城不被冲破,以炎狼军的速度,无论到何处都能席卷一方,想要在大晋消灭这支队伍,不知要耗费多少大军。 大晋,乱象将起。 白厌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身旁的宝马刺白,眼神中带着一抹不舍。 “身为大晋将军,该当为大晋竭尽全力,首辅,退后,我来试试最后一箭。” 白厌说完,周史伯目光中泛起惊疑,往后退了几步,猜不到白厌要如何用最后一箭。 因为白厌的箭囊已经空了,根本没箭! 白厌拍了拍马背,低语道: “我乃军中之人,你是军中战马,保家卫国是你我的职责,战死沙场是你我的宿命,老伙计,这次拜托你了。” 唏律律!! 宝马刺白仿佛听懂了主人的声音,抬起前蹄仰天嘶鸣。 白厌的眼中闪过一抹泪光,沉声吼道: “刺白……化箭!” 一道刺眼的光芒从马身浮现。 在光晕中,宝马刺白转化了形态,从马匹,竟变幻成一支利箭! 那箭矢从头至尾,洁白无瑕,箭尖处涌动着强烈的气息波动。 周史伯,司徒盼晴,青禾三人在旁边看得纷纷震惊。 白厌之名,名闻大晋。 儒将之称几乎无人不知,尤其宝马刺白,为这位儒将立下过汗马功劳,是绝对的助力。 如今,为了阻止炎狼军传送到八山城,白厌不惜以刺白化箭,用出最后一击。 弯弓搭箭! 白厌的表情此刻无比凝重,手腕稳若泰山,没有丝毫颤抖。 这一箭,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力量可用。 这一箭,却有着老友般的宝马之力加持! 对准了角楼,白厌吐气开声。 “老伙计,一路走好!” 嗡!!!!! 白色的箭矢划破虚空,犹如一条白龙般冲出,炸起了刺耳鸣音。 那鸣音好似战马的嘶鸣,带着一往无前的力量。 轰隆隆…… 一箭,穿透角楼! 目睹着宝马化箭的悲壮一幕,周史伯敬佩的道: “攀折若无花底刺,岂教明月当皓白!” 宝马刺白,至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随着角楼的坍塌,笼罩八山城的光晕出现了断裂。 不断升腾的法阵气息也随之衰弱了下去。 青禾想要趁机冲进城里救郡主,试了几次,还是无法突破城墙。 传送大阵被损坏,传送能力消失,但防御法阵仍旧存在,加上城墙上赶来的无数炎狼军,青禾想要独自一人冲进八山城,难如登天。 周史伯急忙喊住青禾,急声道: “即便你进了城,大批炎狼军围堵之下很难活着出来,血蛮的战力堪比七品武者,单独的五品很容易被拖死在城中。” “既然炎狼军抵达,他们一定有将领随行,灵芸郡主是一个极佳的筹码,他们不会浪费,短时间内绝不会杀掉郡主,你先跟我回皇城,老夫就算这条命不要,也会想办法帮你救回郡主!” 青禾犹豫了一下。 看了眼高高的城墙,又看了看神色凝重的首辅,最后点了下头,随着周史伯几人退向天祈城的方向。 八山城里究竟到了多少炎狼军,周史伯不清楚。 但周史伯能料定,如果灵芸郡主被草原人抓住,一定不会立刻被杀掉。 这是身为当朝首辅的经验。 然而周史伯怎么也没想到,灵芸郡主不仅没在八山城,反而遭遇了比炎狼军还要可怕无数倍的凶险。 远离八山城百里之外,有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山。 荒山深处,有一个小小的水池。 水池上方是一挂瀑布。 说是瀑布,其实不如说是一条从半山腰落下的小溪,宽有一丈左右,涓涓而流。 水池十分清澈,能一眼望到水底,一些小鱼在欢快游动。 牧青瑶捧起清澈的池水,洗了把脸。 八山城的危机,令这位小郡主紧张万分,脱险之后,才发觉浑身冷汗。 “八山城不知怎么样了,草原合萨的目的恐怕不简单。”牧青瑶用衣襟擦拭着脸上的水珠。 “管他呢……”云缺蹲在池塘边,垂着头,声音低沉。 水面的涟漪渐渐平复,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许久后,牧青瑶望着云缺的背影轻声道: “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云缺仍旧低着头,声音阴沉。 牧青瑶轻轻呼出一口气,平静的道: “吃掉我之后,求你别告诉云缺真相,就说我已经死于八山城,尸骨无存。” 第203章 最恐怖的回忆 水边,云缺的肩膀轻微抖动起来。 “呵呵……嘻嘻嘻嘻,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云缺呢。” 声音从低沉的男声,逐渐转变为邪异的女子声音。 牧青瑶望着平静的水面,轻声道: “刚才洗脸的时候,我看到你在水面的倒影,云缺动用妖力的时候眼中是血瞳,从未出现过竖瞳,我想,你应该是他身上的妖魂。” 池边的身影缓缓站起,转过身,两眼是诡异的竖瞳。 “难怪他喜欢你,这么聪明的小丫头,谁又不喜欢呢,味道一定很好,嘻嘻嘻嘻!” 面对着诡异的云缺,牧青瑶缓缓闭上了眼。 她知道妖魂的存在。 更知道妖魂的强大。 刚才在八山城里,云缺手撕鹿妖的一幕,牧青瑶亲眼得见。 虽然被鹿妖禁锢,变成了一头梅花鹿,牧青瑶仍旧看得清清楚楚。 那种恐怖的力量,牧青瑶根本无法抗衡。 不仅是她,连云缺自己,恐怕也难以抵抗。 如今云缺被妖魂掌管了身体,牧青瑶只能说出最后的恳求,然后等死。 闭眼之际,牧青瑶发现自己的下颏被抓住。 “你的请求很有趣,说说看,为何求我隐瞒你的死因,我和那小子势不两立,他若得知你被我吞噬,肯定会气得发疯,我就喜欢看他发狂的模样!嘻嘻嘻嘻!”妖魂声音诡异的道。 “我不想你们反目成仇。” 牧青瑶睁开眼,平静的道:“你是云缺最大的助力,失去你,他会死,若因为我而让他记恨你,不值得。” 妖魂嘴角的诡笑愈发浓郁,掐着牧青瑶的下颏,欣赏道: “好一个心思玲珑的小丫头,死后也要为了喜欢的人着想,如果我是男人,恐怕也会喜欢上你,没办法哦,你是难得一见的通灵之体,你的元神可是大补之物!既然我出来了,又岂能放过你!” 牧青瑶仰着头,再次闭上眼,不再说话。 请求结束,多说无益,只要妖魂能将她的真正死因隐瞒下去,不让云缺得知真相,牧青瑶就已经心满意足。 随后牧青瑶被推到水塘边。 妖魂指着池水戏虐的道: “自己去洗干净,我吃的食物,必须干干净净才行。” 牧青瑶没办法,只能照办,走进池水,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池水冰冷,将那一身莹白映衬得愈发刺眼。 妖魂蹲在岸边,欣赏着眼前的一幕,脸上挂着诡笑,可那双竖瞳深处却涌动着一丝悲凉。 如此完美的身躯,她也曾拥有。 现如今,只剩一道妖魂…… 过了不久,妖魂目光一变,低头看了眼颈间挂着的玉佩,其上正逐渐散发出光晕。 妖魂立刻将牧青瑶抓了出来,按在水边,诡笑道: “你的身材真不错,吃你之前,不能浪费了这具肉身。” 说话间,妖魂将衣物扔掉。 这下牧青瑶无法镇定,俏脸发白,她不怕死,却怕被玷污了身体,对方明显要霸王硬上弓。 虽然是云缺的身体,但控制身体的却是妖魂,牧青瑶此时的感觉说不出的古怪,急忙哀求: “不、不行!” “怎么不行,你不是喜欢他么,献身给他又何妨,反正你也要死了。”妖魂怪笑道。 “我、我……”牧青瑶挣扎着喊道:“我还没嫁给他呢!” 说出这句话,小郡主苍白的俏脸多了一层晕红。 随后牧青瑶发现云缺不动了,眼中的竖瞳正快速转变为圆形的瞳孔。 牧青瑶眨了眨大眼睛,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如果云缺醒过来就好了,自己不用失身,更不用被吃掉。 很快牧青瑶发现云缺的脸上,多出了一些精彩的表情。 先茫然了一瞬,随后目光惊讶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姿势,又犹豫了一瞬,接着眼睛开始冒光。 “放开我。”牧青瑶轻声道。 “那怎么行!我可是妖魂呐,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欺负别人,云缺不可能知道的,跟他无关哦。” 说着云缺下意识的挑了两下眉毛,怪笑道:“嘿嘿嘿嘿……呃,嘻嘻嘻嘻!” 牧青瑶紧紧的抿着唇,忽然开口道: “父王曾经说过,我在成亲之前不许任何男人触碰,如果有人欺负他女儿,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不会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女婿。” “啊?阜南王还说过这规矩?”云缺道。 “嗯。”牧青瑶认真的点点头。 “哎呀,哎呀……突然头好痛!” 云缺缓慢的翻到在地,抱着头。 牧青瑶急忙穿上裙衣,深吸一口气,站在一旁继续看云缺表演。 “我怎么了?这是哪儿?” 很快云缺恢复正常,一边手脚麻利的穿外套,一边担心的道:“郡主有没有受伤?” 牧青瑶缓缓摇头,道:“没有,差一点。” “那就好,郡主吉人天相,呵呵,刚才神智消失,被那妖魂掌控了身体,等我回头找那家伙算账!”云缺说得咬牙切齿,但脸上的表情写满了遗憾。 醒早了呀! 再晚那么一点点,生米就煮成熟饭了! 云缺最爱吃熟饭,有多少能吃多少。 牧青瑶抬起小手,示意云缺把手伸出来。 云缺奇怪的伸出手,然后就被人家一下子掐住手心。 小郡主咬着两颗小虎牙愠怒道:“我看你很失望才对,你是不是心里在埋怨自己醒早了!” “哪有!我可是正人君子,从来不会趁人之危!”云缺说得义正言辞,可语气怎么听怎么有点心虚。 “坏人!” 牧青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羞涩的抿着唇,轻声道:“别急,早晚是你的。” 云缺嘿嘿了两声,捏了捏小郡主的小手儿,凉丝丝,犹如握着一方美玉。 “下次看到我那种状态,千万别过来,很危险。” 云缺正色道:“动用的妖力过多,我容易神智消失,一旦身体被那家伙掌控,不知道它会做出什么事来,就算它灭掉一城生灵都有可能。” “我觉得,妖魂没有想象中那么邪恶。” 牧青瑶轻蹙秀眉,道:“她其实在吓唬我,她没想把我吃掉,否则无需与我多言,直接吞噬即可,我沐浴的时候,发现她看得很专注,我想,她是在怀念着自己失去的肉身,她曾经一定也很美。” “我洗萝卜的时候,也很专注,洗干净就大口吃掉。”云缺道。 “不一样的,妖魂是女人,只有女人才会真正了解女人。” 牧青瑶望着平静无澜的水面,轻声道:“她很孤独,与曾经的你一样,我觉得她当初吞噬了养你的老猎人,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内情,她不想伤害你的。” 听完牧青瑶这番话,云缺大为佩服,道: “灵芸郡主果然聪慧,这种事都能猜得出来,没错,前阵子妖魂跟我说了吞噬老猎人的真相,那天我出门做陷阱的时候,老猎人偷偷卖了我的刀。” 牧青瑶并没有意外,而是缓缓摇头,道: “不是我聪慧,而是一种理解,若我是妖魂的话,我也许会吞噬无数生灵,却不会伤害你的亲人,你是封印她的容器,亦是她精神的寄托,她借给你力量,但你好像从未去试着理解她的内心。” 云缺沉默了下来。 坐在水塘边,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久久无言。 的确如牧青瑶所言,云缺从未理解过妖魂,也不想去理解,甚至不知道妖魂的名字。 因为那是妖。 是云缺这一生誓要斩尽杀绝的妖! 自从出生,云缺就被打上了斩妖司的烙印,这一生,只能与妖为敌。 理解敌人,那不是云缺的做派。 敌人,就该斩尽杀绝! “八山城里的那只鹿妖,是我斩杀的第二头五阶妖兽。” 云缺声音淡淡,自语般说道:“前一头,是在我即将四岁那年杀的,那一年,我在荒山里遇到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妻,带着一个两岁大的娃娃,我迷路了,当时很饿,他们请我吃了一顿这辈子再也无法吃到的美味佳肴。” 云缺仰起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 “后来我抓了两只兔子,打算再去混顿饭吃,结果看到屋子里多出一头五阶猿妖,那一家三口,都被吃掉了,吃掉了……” 低声说完,云缺的眼瞳里逐渐泛起血色。 狂躁的气息,随着这段讲述而渐渐起伏。 很快,月玉散发的一缕清凉,渐渐消弭着云缺心底的躁动。 牧青瑶紧紧握着云缺的手,在旁边轻声道: “这一生,你去斩妖也好,去砍柴也罢,我陪着你。” 小郡主将螓首轻轻依偎在云缺肩头。 两道身影犹如剪影般,静静的坐在水潭旁,耳畔,只剩下小溪流淌的轻响。 过了许久,牧青瑶好奇的道: “上一次,妖魂有没有控制你的身体?” “肯定的了,一天一夜之后,我才恢复清醒。”云缺道。 “你失去神智的一天一夜,妖魂做了什么?”牧青瑶好奇的询问道。 此言一出,云缺两只手猛地捏成拳头,平静的眼眸里泛起了一种罕见的后怕之色。 那一天一夜的经历,是云缺长这么大以来,最为恐怖的回忆。 宛如梦魇,令人午夜惊醒。 牧青瑶发现了云缺的异样,眨了眨眼睛,急忙安慰道: “不用说了,我不问了。” 云缺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语调中带着些许颤抖的回忆道: “那是场噩梦,当我醒来的时候,身在一片山林里,眼前是火堆,火堆上烤着一头妖兽,我手里正拿着一把剪刀,在自己的要害处比量着……” 第204章 你爹想造反 牧青瑶听完了经过,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想要笑,却觉得不合适,只能强忍着,一张小脸儿憋得通红。 对于云缺来说,那的确是一场骇人的噩梦。 如果晚点醒来,可能直接进宫当太监了。 不过换成牧青瑶,却能理解。 妖魂是女子,一旦掌控了云缺这具男儿之身,肯定不习惯,对身上多出来的零件无比厌恶,想要剪掉也算正常举动。 牧青瑶本想安慰几句,一扭头发现云缺的额头都见汗了,于是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反正也笑出了声,牧青瑶不再憋着,在水潭边笑了个够,笑得肚子都疼。 云缺黑着脸,道: “我痛苦的回忆,有那么好笑么。” 牧青瑶本来笑够了,刚稳定了表情,听完这句话又没忍住开始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云缺面无表情的往旁边挪了挪,用一根树枝在两人之间画了条线。 “画条线做什么?”牧青瑶好奇的问道。 “国界线,以后保持距离。”云缺道。 “那么小气!是我不对行了吧,我不该笑你,可是太好笑了,实在忍不住。”牧青瑶忍着笑道。 “把你小时候的糗事说出来,要不然我不会原谅你。”云缺道。 “好好好,我说还不行嘛。” 牧青瑶的语气与哄小孩子似的,想了想,道:“我记得四岁那年,在父王的书房里看书看睡着了,撞到书架,被书本埋了起来结果还没醒,父王发现后笑着骂我是真正的书呆子。” 云缺撇撇嘴,道:“这就是你的糗事?” “对呀,我从小到大,没有比这件事更荒唐的了。”牧青瑶认真的道。 云缺盯着小郡主看了半晌,道: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炫耀呢?” “被父王骂成书呆子还不够出糗,不够荒唐吗。”牧青瑶奇怪的反问。 云缺躺在水池边,望着天空道:“人比人,气死人呐,对了,我知道你还有件更荒唐的事,比书呆子可荒唐多了。” “有吗?什么事?”牧青瑶追问道。 “堂堂郡主,居然让别人摸自己。”云缺坏笑道。 牧青瑶怔了一下,俏脸瞬间变红,咬着小虎牙扑在云缺身上又掐又打。 打闹了一阵子,两人都躺在水塘边。 天已经黑了,明亮的星辰铺满夜空,犹如一颗颗珍珠般璀璨。 “幸亏你送的月玉,帮了我好几次,要不然我不会这么快就恢复神智。” 云缺将羽毛般的月玉举起来,月光之下,玉石外表流淌着温和的光泽。 “月玉的确有清心镇魂之效,但效用有限,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失去作用,能帮你一两次已经是极限,若心神狂暴到一定程度,月玉绝对达不到压制效果,你是靠着自己的毅力清醒过来的。”牧青瑶道。 “不是我的毅力,而是月玉的镇魂之力,没人比我清楚它有多么神异的力量。”云缺道。 “不应该啊,这块月玉没那么神奇的。”牧青瑶疑惑道。 云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月玉最初的确有些效果,能消除些自己心神中因为妖魂之力而产生的暴躁,但效果有限,不是很强。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块月玉的镇魂效果越来越强,而非如牧青瑶说的那般越用效果越低。 牧青瑶在月玉之上不可能说谎,那么月玉中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一时间,云缺陷入迷茫之中,望着手里的玉佩怔怔出神。 不知为何,云缺总觉得手里的这块月玉,有一种与自己心神相连的错觉,好像玉石中藏着另一个自己。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云缺更加茫然,想不通究竟。 沉默了稍许,牧青瑶轻声道: “你杀掉锻纸侯,应该是为了穹音的尸体,我猜你把她埋在了天牢,因为天牢是你们相遇的地方。”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什么事都能猜得到。”云缺收起月玉,道。 “埋葬乌灵儿的时候,我也在场,你习惯将故人埋在相遇的地方。” 牧青瑶顿了顿,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埋在青狐山,因为那里,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放心,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死。”云缺语气淡淡的道,眼眸中泛着凝重之色。 “我其实并不怕死,人生不过一次旅途而已,路程的长短不重要,重要的是精彩与否,对于永恒的天地来说,我们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匆匆过客,无足轻重。” 牧青瑶的声音中充满了一种沧桑,如同看穿了人生的垂暮老者,幽幽低语: “但凡旅途,总归会有终点,我不在乎终点很近还是很远,这段旅途我自独行,直至在青狐山的那一晚,我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低沉的轻语,随之变得轻快起来,充满了朝气。 “我无法改变自己的步伐,但我会为了这位同路之人,尽力增加这段旅途的长度,只愿同行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牧青瑶站了起来,望着满月道: “我知道自己很弱小,修炼又不快,需要很多人保护才能活下去,从今天开始,我要自己强大起来!没有强大的修为傍身,就用另一种能增加实力的手段。” 云缺坐了起来,奇怪的道: “修为不够,你用什么手段来弥补?” 强大与否,在云缺看来只是修为高低的区别。 修为足够高,自然强大,修为若低微,只能属于弱者。 牧青瑶一尘不染的眼瞳内,浮现着睿智的光泽,微笑着道出两个字。 “权利。” 当说出权利二字的时候,云缺发现皓月下的小郡主,隐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用英姿飒爽已经不够形容。 很快,云缺找到了一个词汇来形容此刻的灵芸郡主。 霸气! 娇小的身影,居然散发着王者般的霸道之气! 这一刻,云缺仿佛看到了一位帝王,正坐在月光凝炼出的宝座之上。 牧青瑶此时展现的自信与霸气,远远超过了天祈城里的皇帝。 牧青瑶道: “经历过火烛使者劫杀的那一次,我明白了很多真相,原来我这些年为了寻找灵花而探索的险地,都有暗卫提前探索过了,消除了所有潜在的危险,即便只有一位八品修士护卫,我也能一路平安。” “我是一枚无法改变轨迹的棋子,按照皇帝规定好的路线行走,替皇帝增加声望,必要的时候,可随时舍弃,殷宣的下场,便是前车之辙,这种人生,我不喜欢,我想要像你一样,做一个有能力反抗的棋子!” 云缺调侃道: “我看你不是想做能反抗的棋子,你是想做皇帝啊,小心抄家灭族。” “若天子无德,我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呢。”牧青瑶仰着俏脸,傲然道。 云缺微眯起双眼,点点头,道: “说得有道理,殷子受确实挺蠢的,卑鄙小人一个,大晋气数将尽,灵芸郡主若取而代之,不管别人服不服气,估计天下百姓没有不服气的,商量一下,等你坐够了皇位,让我也当几天皇帝感受一下什么叫真龙天子。” “好说!” 牧青瑶故作古板的一甩长袖,随后咯咯笑了起来。 “微臣见过女帝。”云缺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道:“被诛九族的时候,你千万别说认得我啊。” 牧青瑶咬着小虎牙冲过去又狠狠掐了云缺一顿。 随着相处得越久,云缺对牧青瑶愈发了解,他渐渐发现这位身姿娇小玲珑的郡主,有一颗强大得远超旁人的心。 不迂腐,有心机,当机立断的时候绝不会犹豫半分,人善良,又美若天仙。 如果修为再愈发强大,那这种人简直称得上完美。 牧青瑶的确聪慧,但云缺看出了另一个,更加聪明的人,只是始终隐在暗处。 “阜南王早就知道你寻找灵花的路途上不会有危险,否则又岂能只留个八品护卫在你身旁。”云缺唏嘘道:“看来皇帝的心思,你爹心知肚明。” “父王很聪明的,道一句算无遗策也不为过。”牧青瑶认可的道。 “未必,至少阜南王没算到红莲教的出现,险些让你这个宝贝闺女丧命。”云缺道。 “所以父王派来了青禾姐。” 牧青瑶说完,沉默了一下,秀眉微蹙。 青禾的战力,在阜南王身边绝对算得上左膀右臂,其实看到青禾的那一刻,牧青瑶也有些意外。 如今,她联想到了父亲的用意。 云缺此时开口道: “保你安全的法子很多,留在司天监,或者留在学宫都很安全,既然派来了一位五品武者,你爹应该准备着随时让你返回黑铁城呢。” “青禾姐没说父王有何交代,我也觉得父王在准备着让我回去,可是,我现在没必要回黑铁城避难,若非这次八山城的意外,有青禾姐在身旁,红莲教想要暗杀我很难成功。”牧青瑶略带疑惑的道。 “让你回黑铁城,不一定是避难,咱们猜猜阜南王的心思。” 云缺悠哉的道: “你是阜南王留在皇城唯一的家眷,用来稳住皇帝,如果把你带回黑铁城,阜南王将再无顾忌,他能攻打草原,也能攻打皇城,我猜,你爹想造反!” 牧青瑶拍了云缺一下,嘟着小嘴儿道: “别胡说,父王曾经是陛下的家臣,很忠心的。” “忠心,不代表迂腐,如果大晋气数已尽,你爹还会全力以赴帮皇帝么,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我觉得阜南王绝非迂腐之人,身为王爷,他肯定比我们更加了解大晋,看得也肯定比我们还要长远。” 云缺呵呵一笑,打趣道: “就殷子受那点气量,我坐皇位都比他强百倍,自以为聪明的昏君一个,连琴寿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都养在身边,他不亡国,谁亡国呢。” 夜已深,风愈寒。 云缺放出飞行法器,准备带着牧青瑶返回皇城。 飞上半空后,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八山城。 继鸿雁城之后,八山城也迎来了大劫,数十万活人一个不剩。 云缺暗暗感慨,皇权之争,腥风血雨,草原人这次既然来了,绝不会轻易罢休。 随后云缺目光微动。 他想起了大祭酒在红雪飘落那一晚,所发出的感叹之言。 显然,大祭酒得知了八山城里发生的劫难,秦蒙才会有当时的迷茫,学宫是世外之地,不理朝代更迭,不问世事,可那满城数十万生灵之死,让大祭酒生出一种自责。 学宫的地位,在天下间极为特殊,云缺无法置评什么,毕竟学宫是天下的学宫,不是晋国的学宫。 刚刚飞起,牧青瑶忽然指了个相反的方向,道: “先不回天祈,去那边,我有件事要做。” 云缺问了问什么事,结果人家笑着不肯说,没办法,云缺只好朝着牧青瑶指的方向飞去。 第205章 烂泥扶不上墙 午夜时分。 首辅一行人终于赶回皇城。 周史伯第一时间去见皇帝,将八山城发生的一切如实告知。 随后周史伯也得知了天祈城伏妖大阵被毁的消息。 周史伯心头沉重。 他最不愿面对的状况,到底发生了。 合萨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皇帝,而是伏妖大阵。 大阵一破,炎狼军就能长驱直入,否则炎狼那种妖兽一旦冲进城里,会被伏妖阵直接灭杀。 得知是草原人控制了苏鸿山,殷子受气得咬牙切齿,大骂朱邪部卑鄙无耻。 “八山城里汇聚了多少蛮人?”殷子受问道。 “微臣不清楚,白将军毁掉角楼破坏了传送大阵,但城里还有防御法阵在运转,无法查看,微臣猜测应该不会超过五万,或许更少。”周史伯道。 听到首辅估算出的兵力,殷子受放心了。 皇城里禁军就有六十万,禁军十二卫,每一卫五万人马,草原人如果只来几万人,绝对有来无回。 不过牧青瑶被困八山城的消息,让殷子受大为恼火。 那是他培养了多年的一步棋,若有个闪失,多年积累的声望将前功尽弃。 殷子受当即下令,道: “监门卫负责修筑城门,天亮之前朕要天祈城的大门牢固如初!派出斥候前往八山城打探灵芸郡主的消息,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救回来!” 众人刚刚领命,一名军兵急匆匆来报。 蛮族已经出现在天祈城外! 得知这个消息,周史伯顿时一惊。 对方来得太快! 刚刚占据八山城,就选择了主动出击,这种打法太过激进。 “哼!敢来天祈,让他们有来无回!”殷子受冷哼道。 传令军兵战战兢兢的禀报: “已经有蛮族冲进城里,然后又冲杀了出去,在城里的街上留下、留下……” “留下了什么!”殷子受怒喝道。 “留下一片屎尿。”军兵说完低着头不敢多看皇帝一眼。 殷子受气得浑身发抖。 天祈城大门被破开,但有大批军兵守着呢,居然让蛮族冲了进来。 关键人家冲进城里之后,还能又杀回城外,简直是挑衅! 一群武将纷纷恼怒起来,请令出战的声音此起彼伏,群情激昂。 周史伯紧锁眉头,道: “陛下,我们不可妄动,朱邪部的炎狼军究竟战力如何,没人知道,对方的人数也不清楚,现在是午夜,贸然出兵容易掉进陷阱。” 殷子受压制着怒火,犹豫了一下,看向司徒盼晴道: “司天监有何看法,能否确定敌人数量?” 司徒盼晴想了想,道:“从传送大阵的规模与运转时间判断,应该传不来多少人,多说一两万。” 殷子受一听更来气了。 一两万蛮子,就敢在天祈城外面吆五喝六,来回冲杀,如果传出来,他这个皇帝颜面尽失,威严何在? 周史伯急忙道: “一两万普通蛮人不算什么,可轻易剿灭,如果是一两万炎狼军,绝对非同小可,贸然出击绝非上策,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首辅极力规劝,殷子受迟疑不定,最后看了眼旁边的老太监。 无舌走到近前,在皇帝耳畔低声道: “陛下,总不能让那些蛮子骑在头上拉屎,龙威不可亵渎啊。” 听闻此言,殷子受做出最后决定,冷喝道: “左右武卫听令!即刻出征,剿灭蛮人!” 武卫指挥使立刻出列领旨,调遣手下十万禁军浩浩荡荡开出天祈城。 周史伯还想再劝,怎奈皇帝心意已决,根本不听。 在殷子受看来,一两万的蛮子而已,左右武卫总共十万大军,等天亮之后即可将其尽数剿灭。 这叫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后半夜的时候,天祈城外发生了一场恶战。 刀光剑影,吼声冲天,火光点点。 在城头上虽然看不到夜幕里的大战画面,单听声音都能体会到战场的凶险。 尤其哀嚎声不绝于耳,更多的则是狼啸。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天明。 文武百官谁也没敢合眼,都站在金銮殿里等消息。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传讯军兵脸色铁青的回报。 禁军,败了! 左右武卫总计十万兵马,活着逃回来的只有两三千余人! 殷子受直接瘫坐在龙椅上,眼睛发直。 他怎么也没想到,十万禁军,不到半宿就没了! “指挥使呢!人在何处!” 殷子受怒吼道,他要将愤怒发泄在指挥使身上。 皇城总共就六十多万兵马,这下直接砍掉十万,殷子受哪能受得了。 “指挥使已经阵亡!人头被蛮人绑在旗杆上,就、就立在城外。” 传讯军兵如实禀报,此刻满头冷汗,生怕皇帝一怒之下拿他祭旗。 “什么!” 殷子受再次大惊。 禁军指挥使,都是五品修为,这下不仅十万禁军没了,连一位五品的指挥使都跟着丧命。 蛮人刚来而已,就将大晋重创! 周史伯沉沉一叹,对皇帝冒失的举动大为失望。 不弄清敌人真正的战力,就连夜出兵,明摆着给人家送人头呢。 这下好了, 对方的兵力与战力还是没摸清,大晋这边先伤筋动骨。 老太监无舌也不吭声了,站在皇帝身后一动不动,犹如个木头人。 周史伯狠狠瞪了无舌一眼,知道刚才就是这家伙给皇帝吹风,简直是小人误国。 “快……快守住城门!不许再出去任何一人!” 殷子受慌乱之中,急急下令。 他现在怕了。 怕蛮族杀进天祈城,杀进皇宫。 这时又有军兵来报。 “启禀陛下!边军传来消息,邵武国五十万大军冲出天门关,连夜推进三百里!” 殷子受听完,表情变得呆滞了一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边蛮族刚到,邵武国居然也有所动作,简直是祸不单行! “太子不是到了邵武国吗,他们还想怎样!还想怎样!!” 殷子受狠狠地拍着桌子,眼里泛着惊恐,慌乱的下令道:“他们想要给璇玉郡主报仇是吧,好!找十个郡主,不!找一百个郡主!都送去邵武国,让他们杀!随便杀!” 文武百官全都低着头,没人敢吭声。 皇帝已经处于疯狂的边缘,自己家的郡主,全送去邵武国让人家杀,这种事居然也能做得出来。 殷子受显得极为狰狞。 使劲抓着帽子,他觉得头顶的鹿角奇痒无比,越痒心里就越暴躁。 大殿里有不少王爷侯爷,有人想开口求情,结果看到殷子受布满血丝的眼睛,愣是没敢说话。 郡主,都是王侯之女,拿这些王爷侯爷的女儿去安抚邵武国的大军,成功还好,如果人家不仅杀了郡主,更不退兵呢。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皇帝正在暴怒,这时候哪个王爷侯爷也不敢触怒皇帝,丢几个女儿而已,至少他们还有命在。 这要皇帝一怒之下,把王侯也送去邵武国,大家全得玩完。 周史伯忍无可忍,道: “陛下不可!郡主为皇亲国戚,金枝玉叶,岂能当作猪猡送去任人宰割,我大晋威严何在啊!” “不送怎么办!你去把邵武国五十万大军劝回去吗!” 殷子受暴躁的吼道:“一群女人而已,有什么用!平日里好吃好喝养着她们,今天大晋危在旦夕,她们不为国去死,还等什么!谁敢求情,一起送去邵武国!” 周史伯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双老眼里隐约浮现出泪痕。 这位老迈的首辅,已经看到了大晋即将崩塌的未来。 没过多久,六十多位郡主被带到皇宫之外。 大晋的郡主凑不上百位,暂时在皇城里的就这么多。 殷子受生怕路上出现意外,直接命暗卫护送,以飞行法器载着六十多位郡主飞往天门关的方向。 送走了一群惊慌失措的郡主,皇帝命禁军死守皇城,让白厌守在皇宫大门口,十万金吾卫那也别去,就守着皇宫。 随后皇帝将一道急令发往黑铁城,命阜南王即刻回援天祈,剿灭蛮人。 殷子受现在顾不了其他,他只想保住天祈城,保住皇宫,保住皇位。 至于阜南王率兵回援,草原那边会不会趁机进攻黑铁城,已经不再他考虑的范畴。 只要天祈城还在,他就还是皇帝,黑铁城要不要无所谓。 折腾了半天,殷子受实在乏累,一甩袖子回后宫休息了。 留下个烂摊子,交给首辅。 周史伯摇头苦叹。 他已经斗志全无,简单分派了一些事宜,主要查清蛮族大军的数量。 至于何时与蛮族决战,周史伯已经不再多想了。 他现在有些后悔。 后悔十五年前就该辞官归隐。 本以为殷子受不计前嫌,对前朝文武百官重用,是位明君,如今看来,顺风顺水登上皇位的殷子受,实在是一滩烂泥,根本扶不上墙。 天祈城外,满地尸骸,一眼望不到边。 尸骸尽头,一道身影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遥望着天祈城哈哈大笑。 此人,正是上次草原使团的首领,忽疾。 “狗屁的禁军,不堪一击!” 忽疾狞笑道:“早知道大晋弱到如此程度,我朱邪部何必养精蓄锐多年,早将天祈城踏为平地!原来大晋只仗着黑铁城这个铁罐子挡住草原,外强中干罢了!两万炎狼军,足以搅得你大晋不得安宁!” 说罢,忽疾一挥手,带着炎狼军退回八山城。 他将八山城作为了驻地,犹如一颗钉子,越过黑铁城,牢牢钉在了大晋的腹地。 此时,云缺与牧青瑶来到了距离八山城数百里外的一座小镇。 第206章 笑面阎罗阜南王 小镇叫做铁石镇,不算大,但人可不少,尤其是矿工,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铁石镇四周群山环绕,建在山坳里,镇子西侧有一条河,码头人来人往,时而有大船经过。 云缺没来过这里,倒是有所耳闻。 铁石镇名副其实,这里就是出产铁矿的地方,周围全是矿山,镇上的百姓家家户户以挖矿为生。 云缺觉得很奇怪,不知道牧青瑶为何要来这里。 走进镇子的时候,云缺看到镇子外有军兵驻扎,营帐整齐划一,一间挨着一间,大致有两三千人守军。 这么小个镇子,驻扎数千人的守军,云缺愈发不解。 难道镇子里有什么宝贝? 带着好奇的心情,云跟着牧青瑶一路来到码头。 码头也有军兵。 虽然来往的人很多,但井然有序。 牧青瑶略一寻找,来到一个坐在木桩上的独臂汉子近前。 这汉子穿着一身粗布单衣,深冬时节也不觉得冷,正坐在木桩上捧着一大碗面条猛吃。 由于独臂,这位吃面不用筷子,直接往嘴里倒。 “老河。” 牧青瑶喊了一句。 独臂汉子猛然一抬头,看到牧青瑶后急忙扔了面条躬身施礼,洪声道: “属下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找个地方说话。”牧青瑶道。 独臂汉子引着牧青瑶和云缺来到码头旁边的一间屋舍。 进屋后云缺打量了一下,看得出这是军兵住的地方,屋子里摆满了兵刃,全都整整齐齐。 这处小镇里的守军,给云缺一种奇怪的感觉,军纪十分严明。 按照正常情况,距离皇城不是太远的铁石镇,即便有驻军,也大多应该是松松垮垮,毕竟这里又没有战事,无需防备外敌。 可这里的守军,有一种随时出征的架势。 牧青瑶指着独臂汉子给云缺介绍道: “老河,八山城校尉,苏伯伯手下的大将之一。” “郡主说笑了,我哪里是什么大将,就是个退伍的老兵而已。”老河嘿嘿一笑。 随后牧青瑶介绍了云缺。 老河立刻瞪大了眼睛,道: “原来你就是云大人!久仰大名啊,护送郡主回皇城,天牢越狱进学宫,官拜四品提刑官,大年夜刀斩锻纸侯!云大人到皇城几月而已,天祈城都要被捅了个窟窿,佩服,佩服!” 云缺呵呵一笑,道:“客气,客气,我就是个无所事事的猎人而已。” 牧青瑶此时神色一正,道: “苏伯伯已经陨落,死于朱邪部合萨之手,八山城数十万百姓与守军无一幸免。” 老河听闻后,愣怔一下,随后脸色阴沉了下来。 云缺能感受到对面这个独臂汉子,浑身起伏着一种很重的煞气。 这种人,云缺估计是久经沙场之人,战场上真正的悍卒! 八山城守军里的校尉,应该没什么机会上战场才对,这一点云缺百思不解。 “郡主有何吩咐。”老河沉声道。 “从今天开始,你与手下的三千人马,只听我号令。”牧青瑶简短的道。 老河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地道:“属下遵命!请郡主下令。” “你们仍在铁石镇驻扎,监管矿山,若有吩咐,我会再来。”牧青瑶道。 老河点头称好,将郡主与云缺送出码头。 离开铁石镇后,云缺问道: “刚才那个校尉,为何会听你的,他不是苏鸿山的手下么。” “铁石镇的三千守军,隶属八山城,都是苏伯伯培养的心腹,战力很强,而且忠心不二,既然想要以权力来强大自己,那么这三千人马,便是我的第一桶金。” 牧青瑶背着小手,脚步轻快的走在山路上,解释道: “至于为何会听我号令,因为老河曾经是我爹的兵,老河多年前在边关与草原人恶战的时候断了一只手,成了残废,父王让他回来养老,分派到八山城,在苏伯伯手下任职,铁石镇里的三千驻军,绝大多数都是曾经的边军。” 听完,云缺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的守军,都是阜南王的手下,怪不得那老河对牧青瑶的命令言听计从。 两人经过军营。 云缺看到营盘里的守军几乎没有年轻人,中年人居多,也有一些老者,受过重伤的很多,少只手,缺半只脚的比比皆是。 别看身残者居多,这些军兵的眼睛格外明亮,行走坐卧都有规矩,行动间整齐划一。 尤其几人一同行走的时候,走在外侧的人会习惯的扫视身侧,走在后面的人则会偏着头行走,始终关注着身后的动静。 这种情况,普通人看起来没什么,也许是人家有什么特殊习惯,或者天生歪脖子斜眼而已。 但落在云缺眼里,则是杀气腾腾的一幕! 这些行走的军兵,都在随时随地的结阵而行! 哪怕四周毫无危险,他们也时刻保持着警惕,如果遇到危机来临,能在最快速度互相配合进行反杀。 观察到这一幕的云缺,心里只有两个字能形容。 精锐! 这才是真正的军中精锐,而非被天祈城里的繁华所磨灭了斗志的禁军。 只有常年经历战场的悍卒,才能保持着如此程度的战力。 云缺还发现军营里的士兵很多人都有修为,从稳健的脚步即可分辨出,或许没多高,但九品八品不在少数。 云缺大致估计了一下这三千军兵的战力。 多的不敢说,一口气吞掉一两万禁军应该轻而易举。 云缺觉得愈发奇怪起来,问道: “你爹把这些悍卒汇聚在一起交给苏鸿山,不会是等着造反的时候里应外合吧?” “才不是呢!” 牧青瑶翻了个白眼,指了指眼前的一座矿山,道:“这些人是用来看守矿山的,铁石镇每年出产的铁矿,都会运往黑铁城,要不然那么大一座黑铁城,难道用石头堆出来的么。” 云缺想了想,也对。 黑铁城可不是石头城,而是一座钢铁巨城,屹立在草原尽头。 草原那边想要找铁矿可费劲,几乎没有,建造黑铁城的铁矿,自然要从大晋这边运过去。 “随便派点人看守就够了,三千精锐驻扎,难道还有人偷铁矿?”云缺道。 “普通铁矿,自然无需这么多人看守,这里其实有一座重要的矿山,专门出产黑铁矿,是父王最看重的地方,所以才会重兵驻守。”牧青瑶解释道。 云缺彻底明白了。 铁矿不怎么值钱,但黑铁就不同。 提炼好的黑铁,是真正的炼器材料,能炼制法器的东西。 难怪阜南王如此重视这里,原来有好矿啊。 云缺恍然之后,不由得惦记起双角山的银矿金矿。 咱也有矿! 就是不敢开采。 真让人火大啊…… “阜南王运了这么多年黑铁矿,他想打造什么?”云缺问道。 “能包裹全身的甲胄,包括战马,还有锋利的武器,黑铁战甲极为坚固,有很强的防御效果,能打造出威力惊人的重甲骑兵,这种骑兵称之为……”牧青瑶放低了声音,贴在云缺耳畔低声道:“铁浮图!” 云缺眉峰动了动。 果然,阜南王不简单,看似坐镇黑铁城抵挡草原外敌,私底下的动作可不少。 云缺觉得有点了解那位素未谋面的阜南王了。 绝对是一位运筹帷幄的枭雄! 云缺在脑海里描绘着阜南王的模样。 威武高大,浑身杀气,没准是个独眼戴着眼罩,大口喝酒,瓮声瓮气,出口成脏,喝多了就喜欢去草原上宰蛮子,然后把草原上的漂亮女人掠回来,给牧青瑶多生几个弟弟妹妹。 当然这只是云缺的想象,不能跟牧青瑶说,否则小郡主容易咬人。 云缺跟着牧青瑶去观看罕见的黑铁矿山之际,远在塞外草原的黑铁城内,阜南王正款带着一行贵客。 王府大殿之内,主位上坐着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个子不算高,身形瘦削,穿着海蓝色的锦袍,五官端正,一身书卷气息,虽然年近四旬,乍一看像是三十来岁而已。 阜南王牧晨真正的模样,与云缺想象的截然相反。 在牧晨对面,坐着三名草原人,是三处部落的族长。 酒过三巡,牧晨端起酒杯,微笑道: “三位族长考虑得如何,本王对贵部的战马,很有诚意。” 一名身形魁梧的族长放下酒杯,冷声道: “王爷的诚意,怕是太轻了!我们草原上的战马膘肥体壮,随便拉出来一匹都比你们晋国最好的马要强出数倍!你才出二百两一匹,这种价格,买马肉倒是够了。” 另一个老者撇嘴道: “二百两,就想买我们最好的战马,王爷实在异想天开啊!我们养的战马均有妖兽血脉,遇到炎狼都不怕!听说大晋乱象不断,邵武国那边蠢蠢欲动,一旦开战,战马的价格至少翻倍!” 最后一人是个胖乎乎的中年族长,客气的道: “王爷千万勿怪,我们涨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朱邪部在草原一家独大,占据了大片草场,我们都没地方放牧,这战马的价格自然得抬高一些。” 牧晨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面带笑意的道: “你们的难处,本王理解,不妨说个价格,你们想卖多少钱呢。” 三人互相看了眼,明显来之前互相商量过,由那老者开口道: “一个数,一千两!” “贵了,有没有商量的余地。”牧晨和颜悦色的道。 “没得商量!一口价,你不买,我们可以卖给别人,邵武国肯定对我们草原的战马感兴趣!”壮汉族长冷声道。 “朱邪部是草原上的狼,你们手里若留着大量战马,早晚会被朱邪部抢走。”牧晨好心的提醒道。 “这一点无需担心!同为草原人,朱邪部不会轻易灭杀我们部落,大不了我们进贡些好处就是了。”壮汉族长理直气壮的道。 “这么说,没得商量了。”牧晨略有遗憾的道。 “没商量!” 三人异口同声。 牧晨点了点头,轻轻放下了酒杯。 当酒杯落到桌上的时候,两道寒光在两侧出现! 人头落地的响动,与酒杯落在桌上的声音同时出现。 两名护卫手起刀落,将身形魁梧的族长与老者族长一并枭首! 剩下的胖族长浑身一颤,大惊失色。 牧晨微笑着看向此人,道: “不如再考虑考虑,如何。” 胖族长哪里还敢考虑,急忙道:“不用考虑!二百两一匹,我同意!” “二百两,还是贵了。”牧晨语气平和的道。 “一、一百两一匹!”胖族长声音颤抖的道。 “成交,生意就该如此,和气才能生财。” 牧晨微笑道:“本王派遣三千人马跟你回去,将他们两个部族收拢到你们部落,今后的买卖继续。” 等胖族长走出大殿,已经浑身被冷汗湿透。 他与阜南王打过好几年的交道,都是战马生意,阜南王向来客客气气,文质彬彬,给人一种儒雅的书生之感,以至于让他渐渐忘了,如今被朱邪部占据的大片草原上,其实遍布着大大小小不下十余个部落。 而那些消失的部落,都是因为一个人。 胖族长想起了一个比魔鬼还要可怕的名号,曾经流传在草原上多年。 笑面阎罗,阜南王! 哒!哒!哒!哒! 一队骑兵从一侧行过,地面出现轻微震颤。 胖族长扭头一看,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这队骑兵浑身重甲,连战马都被包裹在重甲当中,只能看到一双双冰冷的眸子。 战马一侧,悬挂着巨型的重刀。 刀身有放血的血槽,每一把重刀的血槽里都残留着殷红的血迹。 那些血迹已经渗入刀体,用水是洗不掉的,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 “铁浮屠……” 胖族长低声呢喃,眼里全是畏惧之色。 铁浮图,阜南王手里最强的骑兵,能与朱邪部的炎狼军相抗衡! 胖族长走后,牧晨淡淡一笑,自语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时有一名近卫匆匆来报:“王爷,有圣旨!” 说着将一份由传讯金鹰携带的圣旨呈上。 牧晨打开来,看了看。 圣旨上简洁明了,写了炎狼军占据八山城,让阜南王即刻率兵回援天祈。 “回信,就写……” 牧晨面无表情的合上圣旨,沉声道: “草原局势危机四伏,将在外,皇命有所不受。” 说罢,牧晨忽然捏拳。 当这位阜南王松开拳头之际,手里的圣旨已经化作一团飞灰。 第207章 别包了我害怕 天祈城,誉王府。 殷天涯正坐在书房里心烦意乱,极品的好茶喝到嘴里什么滋味都没有,还发苦。 不是茶水苦,而是心里苦。 草原蛮人奇袭而至,一夜之间杀掉十万禁军,皇帝束手无策,他这位誉王觉得心惊胆寒。 作为皇族,一旦晋国皇朝被推翻,身为誉王的殷天涯肯定第一个被清算。 草原人不会放过任何殷家之人,剥皮抽筋都算便宜,凌迟而死才算正常结局。 “邵武国大军过境,草原人又兵临城下,难道大晋气数将尽?不行,我得找好退路……” 殷天涯正自顾自的嘀咕之际,书房大门被推开,走进一道高大的身影,脸上戴着鬼脸面具。 看到来人,殷天涯豁然一惊,急忙起身关好门,埋怨道: “你疯了吗!这里是誉王府,被人发现你来我这里,咱们谁也别想活命!” 鬼面人很熟悉这里,毫不见外的坐在旁边的大椅上。 “王爷放心,我既然敢来,自然不会被任何人发现。”鬼面人声音沙哑的道。 “这种要命的时候,你还来作甚!琴寿已经死了,你要的军械现在没机会锻造,以后这笔买卖行不通了!这几年本王没亏待过你们,所有军械的价格都是市价交易,咱们好聚好散,今后谁也不认得谁!”殷天涯沉声道。 “若没有王爷这些年来的帮衬,我们红莲教无法发展到如今的程度,王爷无心插柳,然而柳已成荫,这么大的恩情,红莲教岂能不报答。”鬼面人低声笑道。 “不用你们报答!只要你们别说认得本王,就是最好的报答了!其他的好处,本王一概不需要!”殷天涯铁了心想要与对方一刀两断,划清界限。 这些年他串通琴寿,贩卖军械,早已赚得盆满钵满,肥得流油。 只是殷天涯没想到,最初他根本半只眼都没看上的红莲教,如今居然成为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让皇帝知道,是他这位誉王贩卖给红莲的军械,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亲情归亲情,涉及到贩卖军械这种重罪,皇帝绝对不会念及什么手足之情。 这也是殷天涯最为担忧的一点。 “我今天带来的这份好处,王爷一定不会拒绝。” 鬼面人将手里提着的小箱子推了过去。 “金银珠宝本王没兴趣!” 殷天涯根本不想看,他就想快点把对方打发走,从此再也别见面。 “金银那等俗物岂能配得上王爷的身份,王爷不妨看一眼,这件东西,可不是金银能买得到的。”鬼面人信心十足的道。 殷天涯皱着眉,狐疑的看了眼小箱子,随手将其打开。 当盖子开启的那一刻,殷天涯的表情瞬间变化起来,时而惊悚,时而惊喜,时而惧怕,时而贪婪。 啪! 殷天涯很快将盖子合上,神色阴晴不定,半晌没说话。 “王爷觉得,这件礼物可还满意。”鬼面人笑道。 “简直是大逆不道……”殷天涯说着森冷之言,可脸上却浮现出明显的憧憬之色。 “王爷或许还没看清如今的局势,邵武国五十万大军虎视眈眈,朱邪部两万血蛮占据八山城,天祈城已经被两面夹击,随时都有破城之危,若不早做打算,王爷将成为皇帝的陪葬。”鬼面人道。 “胡说!大晋禁军还有五十万,即便邵武国与蛮人同时打过来,天祈城也能守得住!到时候阜南王回援天祈,两万蛮子很快会被清除掉,邵武国五十万大军独木难支,早晚得退回去!”殷天涯沉着脸道。 “王爷想得太轻松了,皇城里的禁军,整天花天酒地,这些年你看禁军训练过几次,他们连战场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一群少爷兵罢了,无需邵武国的大军,只要两万血蛮指挥得当,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将五十万禁军杀得片甲不留。” 鬼面人呵呵笑道:“至于阜南王那边,能否回援可在两说,朱邪部共有十万炎狼军,这次只来了两万,还有八万在草原,阜南王一旦敢离开,黑铁城肯定不保。” 殷天涯听得心惊肉跳,无言以对。 “顺便再告知王爷一个消息,红莲教集结了十万血袍军,都是骁勇善战之辈,不比炎狼军弱多少,现在的大晋,已经四面楚歌了。”鬼面人冷笑道。 “十万血袍军……”殷天涯神色变化不定。 红莲教的真正战力,他并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些年卖给红莲教多少军弩和武器。 红莲教别的不敢说,装备方面绝对不弱于禁军。 “四面楚歌又能如何,即便阜南王不回援,皇城里还有国师与监正坐镇!”殷天涯道。 “呵呵呵,别人不清楚,难道王爷还不清楚国师的目的么,自从国师上位以来,她真正为大晋出过手吗,人家是世外之人,大晋的兴衰,人家只需旁观即可,至于监正……” 鬼面人的声音顿了顿,道:“只要皇宫的宝座上还是殷家人,吕青不会多管闲事。” 殷天涯的表情纠结了起来,沉默良久,几乎是咬着牙道: “暗卫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那无舌修为高深,手段狠辣!” “皇帝脚下的一条狗而已,何须多虑,王爷别忘了,我们教主可不是吃素的。” 鬼面人站起身,走向门口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王爷可要考虑清楚才好。” 神出鬼没的鬼面人走了。 殷天涯独自坐在书房里,表情时而畏惧时而狰狞。 许久后,誉王抓起桌上的小箱子,死死地抱在怀里,眼瞳里浮现着一种疯狂之色。 鬼面人带来的礼物,殷天涯无法拒绝。 箱子里没有珍珠美玉,也没有金山银山,而是一件崭新的衣服。 一件龙袍! …… 铁石镇外。 云缺与牧青瑶抵达一座高山脚下。 两人面前是挖掘多年的矿洞,时而有矿车从里面运出矿石。 云缺挑了块巴掌大的铁矿,掂了掂,奇怪道: “挺沉的!” 别看不大,云缺手里的铁矿至少三十多斤。 普通的铁矿可达不到这种重量。 “黑铁的重量是普通铁的一倍以上,黑铁矿石也一样,比正常铁矿重得多。” 牧青瑶指着高山道:“这座山是铁石镇周围唯一的黑铁矿,三千守军真正守卫的地方。” 云缺看了看山体。 连绵数十里,地下的矿藏肯定不会少。 云缺对黑铁很感兴趣,把手里的矿石放在地上,然后以拳猛砸。 嘭!嘭!嘭! 连砸三拳,矿石凹陷出一个拳印。 不算深,一寸左右。 云缺有些震惊。 自己动用了七品武者的力道,如果是正常的铁矿,一拳即可砸扁甚至砸穿,但黑铁矿连砸三拳还没能彻底扁平。 可见黑铁这种材料,防御的能力十足。 这还是铁矿,若炼制成笼罩全身的黑铁甲,防御力将极其恐怖。 “打造出一身黑铁甲的话,除非有极品法器,否则七品武者无能为力,六品宗师也要耗费一番手段才能击杀。”云缺判断道:“难怪阜南王能横扫草原,手里如果握着足够数量的铁浮图,对上炎狼军无需退缩。” “这座黑铁矿的消息,不要告诉别人,父王不让说的。”牧青瑶提醒道。 “放心吧,我又不是梅钱那种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学宫里现在人人都知道皇帝有鹿角。”云缺保证道。 牧青瑶先是点点头,然后狐疑起来。 梅钱又没上朝,他怎么知道皇帝有鹿角? 还传遍了整个学宫? 等小郡主反应过来之际,云缺开始挑选铁矿。 “这么多黑铁矿,能不能给我留点。”云缺道。 “可以呀。”牧青瑶大方的道。 “一车应该就够了,用不用请示阜南王?”云缺道。 “不必,我可以做主的,送你了。”牧青瑶道。 “多谢郡主!” 云缺装模作样的道谢,同时小声嘀咕道:“果然女生外向,养女儿真败家……” “我能听到!”牧青瑶气鼓鼓的掐着云缺道。 “这么小的声音也能听到了?”云缺奇怪的道。 “当然!别忘了我有修为的,七品格物境儒修,战力虽然不行,但自身体魄提高很多,耳聪目明,细小的声音也可轻易听到。”牧青瑶自豪的道。 “我都忘了,下次在心里嘀咕。”云缺呵呵笑道。 “不行,那样我就听不见了。”牧青瑶道。 “又不爱听,又想听,你们女人好奇怪呀。”云缺无奈道。 “那是你不了解女人!对了,你要黑铁矿石做什么?”牧青瑶好奇的问道。 “以后有机会做门火炮。”云缺道。 “火炮?有什么用呢,皇城里就有,何必再做。”牧青瑶道。 “之前在八山城轰树妖的时候,我发现火炮有个弊端,开一炮之后,就得停下来,要不然温度太热能把炮管烤变形,甚至炸掉。” 云缺详细的解说道:“火炮以前我没用过,用过之后觉得这东西简直是神器啊!五阶树妖都能轰个洞出来!你想想看,如果我有一门坚固的火炮和一堆炮弹,以后再对上五阶鹿妖,我坐着瞄准就行,让它随便蹦跶,早晚被我轰死。” 牧青瑶眨了眨眼睛,佩服道: “确实火炮的弊端是笨拙缓慢,但威力绝对可怕,若有连发火炮,堪比连发的法术了!如果真能造出来连发火炮,不亚于手握杀器!不说最后成功与否,能想出这种主意的人,绝对是鬼才!” 云缺得意的笑道: “这算什么!我能想到的主意多着呢,今天让郡主见识见识,咱们还说火炮,炮弹的威力我觉得根本不够,如果不差钱的话,我会用道家的符箓包裹炮弹,听说烈焰符的威力和炮击差不多,包一百张,相当于连开百炮。” “轰一声,一个小村子没了。” “包一千张,轰一声,一个小镇子没了。” “包一万张,轰一声,一座城没了。” “包一百万张的话……” 牧青瑶刚开始听得很新奇,觉得云缺真聪明,可听到最后小脸儿都白了,急忙喊停,道: “停!停!别包了,我有点害怕。” 第208章 玩废了 牧青瑶的确有些害怕。 她知道云缺说的只是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如果变成现实的话,造成的后果实在太恐怖。 按照云缺的说法,如果灵符的数量有足够多,那么只要有一门火炮,就可以灭世! 小郡主缓和了一下,抱住云缺的脑袋仔细看了看。 “看什么?没虱子。”云缺道。 “看看你脑子里都藏了些什么奇怪的念头。”牧青瑶翻了个白眼道。 “奇怪么?我只是懒而已,如果有一门强大的火炮,我就不用拼了命的斩妖,看到妖物一炮轰过去,嘭,天下太平。”云缺道。 “祝你早日成功。”牧青瑶没好气的道。 两人随后离开矿山,返回天祈城。 到了城外,眼前一片残肢断骸! 全是禁军的尸体,其中夹杂着少量的蛮族尸体。 坐在飞行法器上,云缺皱了皱眉。 粗略估计,禁军至少有数万具尸体留在城外,而蛮族的尸体连一千具都不到。 昨晚的战况,简直可以用一边倒来形容。 蛮族只损失了千人而已,就将禁军近十万的大军诛杀于此! 天祈城大门紧闭,看得出城门是新修好的。 云缺直接飞到城头,提前亮出司天监的腰牌以免被误伤。 城头全是黑漆漆的炮口,这玩意的杀伤力云缺见识过,他可不想挨一下。 进城后,两人直接抵达司天监。 正巧遇到周史伯。 周史伯是来与司天监商议对策的,看看用什么办法能救回灵芸郡主。 周史伯始终认为云缺和牧青瑶都被困在八山城内,成了蛮族的俘虏。 这位首辅大人忧心忡忡闷头赶路,刚走到司天监大门口,一抬头,看到云缺和牧青瑶。 周史伯愣怔了一下,随后大喜过望。 “你们逃出来了!好,好啊!老天开眼,儒圣保佑,吉人自有天相!” 周史伯高兴得眼圈发红,自责道: “怪我一时疏忽,没料到合萨的算计如此阴险,皇城内伏妖大阵被毁,若郡主再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只能以死谢罪。” 始终跟着周史伯的青禾,此时几步上前,按了按小郡主的肩头,随后站在了牧青瑶身后。 尽管不会说话,青禾对牧青瑶的担忧不比任何人少。 “多谢首辅大人关心。” 牧青瑶微笑道。 周史伯缓和了稍许情绪,问道:“合萨那弟子现在何处,他有多高的修为?” “被我砍死了,那家伙是个小角色,不堪一击。”云缺轻描淡写的道。 见云缺没说真相,牧青瑶心领神会,隐瞒了鹿妖真正的境界。 周史伯有些疑惑。 既然合萨弟子不是很强,当时城里五阶妖兽的气息又是哪里来的? 周史伯看了眼云缺,没多问,道: “合萨至始至终的目标,其实都是天祈城的伏妖大阵,如今让他得逞,蛮族的炎狼军就有机会杀进城内,你们务必小心,天祈城随时都会出现危机。” 两人点头称是。 几人一同进了司天监。 首辅到了,花不谢不敢怠慢,召集几位少监汇聚一堂。 司徒盼晴由于眼睛受伤,现在还在修养,司天监做主的只剩花不谢。 花不谢也在担忧着牧青瑶的下落,司天监的暗哨全派了出去,围绕八山城寻找郡主的踪迹。 见到牧青瑶安然无恙的归来,花不谢长出一口气。 “师妹再不回来,只能让大师姐去寻你了。”花不谢道。 “让四师姐担心了,我没事。”牧青瑶坐在花不谢身旁。 既然郡主安然回返,周史伯变得精神了不少,询问起关于八山城的情报。 禁军与刑部那边都派遣了人手去探听消息,但周史伯很清楚那些人马靠不住,如果能得到消息,肯定是司天监这边稳妥一些。 花不谢道: “大致摸清了敌人的底细,现在八山城的蛮人不足两万,妖狼有很多都是坐骑,始终有蛮人在城头瞭望放哨,暂时看不出他们的意图。” “两万炎狼军,还好。” 周史伯呼出一口浊气,压在心底的大石松了几分。 如果出现推演之际合萨排兵布阵的结果,一口气传送过来五万炎狼军,大晋这边将无比头疼。 人家两万人就能杀掉十万禁军,五万的话,天祈城里的十二卫禁军根本挡不住。 周史伯此时不由得一阵后怕。 幸好白厌破坏了传送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云缺听到蛮族的数量后,不解的道: “两万蛮人而已,天祈城这边闭门不出是什么战术?” “炎狼军战力惊人,昨夜以两万灭十万,陛下有令,禁军不许出城,固守皇城为重。”周史伯道。 “守城?” 云缺惊讶道:“两万蛮子,天祈城就守城了?大晋地界的其他城池都不要了?” 周史伯叹了口气,道: “昨夜陛下贸然出兵,结果十万禁军几乎全军覆没,陛下被吓到了。” 云缺呵了一声,没在言语。 即便没说话,那呵的一声也充满了轻蔑之意,在场的众人都听得出来。 其实不仅云缺看不起皇帝,花不谢等人一样憋着口恶气。 禁军即便被灭掉十万,还有五十万呢,加上守军与刑部的人马,凑够六七十万不成问题。 这么多大军,居然被两万蛮子堵在家门口不敢出门,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暂时防守也没错,看蛮人下一步的动作,我们可以见招拆招。” 花不谢给了个台阶,要不然首辅都觉得尴尬。 “只能如此了,八山城的蛮人若有动静,随时告知我。”周史伯说完就此离去。 等首辅走了,司天监的众人议论了一番,各自散去。 皇帝想当缩头乌龟,臣子能有什么办法。 牧青瑶跟着云缺走向斩妖司的区域。 刚才在众人的议论中,云缺得知了殷子受另一件荒唐事,居然把大晋的几十名郡主打包送给了邵武国。 “郡主小心点,皇帝估计快疯了,天天往邵武国送人,容易把你也送过去。”云缺道。 牧青瑶本想说不会,可一想到皇帝最近的所作所为,到了嘴边的话,没能说得出来,只嗯了一声。 “蛮人来势汹汹,邵武国又大军压境,我觉得这其中有些奇诡之处。”牧青瑶蹙眉道。 “莫非他们两家商量好的?”云缺道。 “按理说不应该,邵武国在大晋以东,草原在大晋以南,两地相隔万里之遥,即便串通,也不该如此默契,在同一时间对大晋发难,况且蛮族奇袭而来,事先毫无征兆,邵武国也突然推进大军,这种配合,实在诡异。”牧青瑶道。 “未必是两家联手,也许还有第三家呢,别忘了红莲教。”云缺道。 “若真如此,那局面就棘手了。” 牧青瑶沉吟道:“两万炎狼军看似不可一世,实则是无根之萍,拖住他们,慢慢消耗,早晚能将其清除,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也非虎狼之师,可看做鬣狗在环视猎物,如果大晋表现得武勇善战,邵武国未必敢当真动手,其实炎狼军与邵武国的大军都好解决,唯独红莲教是个无法掌控的变数。” “三方合围,四面楚歌,红莲教才是最具威胁的一个,可惜皇帝看不到真正的危机在何处。”云缺道。 “如果换成你是主帅,如今局面,你想怎么破局。”牧青瑶背着小手,考教般说道。 “简单!主动出击,城里的禁军全拉出去围住八山城,先用火炮轰一天,然后进城补刀,砍死了蛮子再将大军调头,拉着火炮去打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速战速决,最后的兵力用来清缴红莲教。”云缺道。 牧青瑶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我建议你以后有空闲的时候,一定去兵道殿转转,兵道殿先生虽然很少讲课,但兵道殿里的书籍有很多,除了排兵列阵,还有很多历年来各个国度的经典大战,有详细的描述与解读。” “有没有图?”云缺顺口溜出一句。 “有的,兵道书籍上自然少不了地图。”牧青瑶认真的道。 “有图还行……地图啊!” 云缺遗憾了一下,道:“我对战阵之道确实不了解,但如今的局面,转守为攻应该是最佳手段,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破局?” “两万炎狼军不足为虑,我们应该主要防备红莲教下一步的动作,围攻八山城虽然激进了些,倒也可行,不过无需全军出击,只要足够的火炮与十倍对方的兵力即可。” 牧青瑶背着小手,仔细讲道: “昨晚禁军一方根本不知道敌人的底细,加上夜间作战,炎狼军有着绝对优势,以两万破十万不算意外,要知道炎狼这种妖兽天生有着夜视能力。” “只要了解了对手,稳扎稳打,十倍于对方的兵力,足以拖死炎狼军,另一边的邵武国也要同时应对,无需去正面对抗,只需派遣一队精锐人马,以最快的速度奇袭天门关,将边关夺回来,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立刻会失去军心,他们相当于被关在了大晋,前后无路。” “然后再派人去谈,给邵武国一个退走的机会,如若不然,死战到底,我想邵武国肯定会同意,失去五十万大军,对邵武国来说绝对是致命的重创,他们不敢如此豪赌。” “一旦邵武国退走,我们不仅没费多少力气解决了五十万大军压境的难题,还能让天门关重归大晋,一举两得,这样一来可以用最快速度解决两个隐患,然后再集结所有力量彻底铲除红莲教,大晋自可安稳。” 云缺听完,不由得挑起大拇指。 排兵布阵这方面,牧青瑶有着极强的天赋,比殷子受强出千百倍。 “还得是郡主啊,奇谋百出,可惜你没有兵权,大晋是一天不如一天喽,照这么下去,大好的江山早晚得被殷子受给玩废。”云缺感慨道。 牧青瑶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何止没有兵权,以殷子受刚愎自用的为人,即便她去献计献策,皇帝也不会听一个女流之辈的建议。 说话间两人到了斩妖司区域。 一进院子,牧青瑶就看到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偌大的前厅内,被挖出一个大池子,池子两侧有许多木匠正在打造装衣服的小柜子,旁边叠着大箱子,里面全是毛巾搓澡巾等洗浴用品。 小郡主微张檀口,目光呆滞。 大晋会不会被皇帝玩废,牧青瑶不知道。 但牧青瑶能肯定一点,斩妖司,已经被云缺给玩废了。 第209章 下马威 天祈城城头。 负责瞭望的守军时刻观察着远处,尤其八山城方向,几百双眼睛盯着。 生怕蛮族奇袭。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一片烟尘从八山城的方向滚滚而来。 “蛮子来了!快去通报!” 瞭望的守军大叫着狼狈而逃,跌跌撞撞去报信。 炎狼军一夜斩杀十万禁军的战绩,已经将大晋守军吓破了胆。 很快皇帝得知了消息。 殷子受没敢出皇宫,派遣首辅去城头查看敌情。 当周史伯登上城头,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蛮族大军! 本就魁梧高大的蛮人战士,骑乘在一人多高的妖狼之上,尽显威武,杀气腾腾。 蛮人没有甲胄,武器也很简单,不是重刀就是大锤,或者狼牙棒。 单从武器的大小即可看出这些蛮族的力道,绝非大晋的军兵可比。 “虎狼之师……” 周史伯不由得暗暗羡慕。 这种精锐战力,难怪能一夜屠掉十万禁军,放在大晋几乎没有敌手。 除非阜南王手下的精锐边军才能抗衡一二。 在周史伯看来,想要战败朱邪部的炎狼军,唯有前朝司天监的斩妖司才行。 当然现在大晋的司天监也有斩妖司,就云缺一个人。 有和没有基本没什么区别。 白厌跟在首辅身旁。 周史伯几番恳求皇帝才将白厌调出皇宫,否则白厌都要被殷子受绑在皇宫当做护身符了。 “炎狼军来势汹汹,莫非蛮人敢以两万之众,强攻天祈不成。”白厌沉声道。 “蛮族绝对不蠢,白天强攻天祈城,他们很容易有来无回。”周史伯扫了眼城头一排排的火炮。 即便伏妖大阵被破坏,天祈城也是易守难攻之地。 炎狼军汇聚于城外远处,在火炮的攻击范围之外。 白厌皱眉道: “两万精锐深入敌营,最佳效果是奇袭,如此明目张胆的列阵绝非上策,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白厌是精通兵道的,他实在看不出蛮族的用意。 不少武将纷纷集结到城墙,司天监与刑部的人马相继抵达。 花不谢,牧青瑶,陈洲骅吴鹰等人都到了。 白厌没看到云缺,略感诧异的道: “云大人怎么没来。” 牧青瑶的眼角跳了两下,敷衍道: “云缺刚来斩妖司,有很多事要忙,加上他在八山城的时候受了些伤,需要修养一阵子。” 别人不知道云缺在忙什么,牧青瑶可一清二楚。 云缺正忙着在斩妖司泡澡呢。 白厌点点头,表示理解。 新官上任,自然一堆琐事,手下的各种人员调配就够忙上好几天的了,而且八山城的危局实在惊险,受伤在所难免。 白厌做梦也想不到,云缺的琐事只有一件。 就是修澡堂子。 对面的蛮族大军中走出一人,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城下,对满城火炮与重弩视而不见。 此人正是上次使团的首领,忽疾。 走到城下,忽疾仰头望向周史伯,洪声道: “首辅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上次是唇枪舌剑,在下甘拜下风,今次特来讨教一番武力!” 忽疾一个人面对满城守军,毫无惧意。 只要此时下令,百箭齐发之下,忽疾必死无疑。 周史伯没那么做。 两军交锋不斩来使,这是规矩。 杀了忽疾不难,但大晋的气势必将荡然无存。 周史伯目光泛冷,朝着城下道: “上次老夫没尽到地主之谊,怠慢了特使,既然特使再次拜访,这次,就别走了。” “哈哈哈!好哇!只要你们大晋能留下炎狼军,你把我活埋在天祈城下又何妨!” 忽疾冷喝道:“今天不说废话,既然我朱邪部兵临城下,就是来挑战一番!你们大晋的人若是有种,便出来一战!一对一,生死各安天命!” 说罢忽疾转身归阵,派出来一名壮硕的蛮人战士。 此人一脸横肉,骑着炎狼在城下呜嗷乱叫,破口大骂,不骂别人专骂皇帝,把殷子受祖宗十八代全拎出来臭骂了一顿。 周史伯听得脸色铁青。 骂他随便,他有的是反击之言,可人家骂皇帝,相当于骂在场的所有人。 略一沉吟,周史伯当机立断道: “应战!” 人家跑到天祈城的城门口来大骂皇帝,这时候再不敢出去,大晋威严何在,丢人都丢到了姥姥家。 首辅下令,白厌立刻派了手下的一名校尉,有着七品修为,战力不俗。 城门一开,那禁军校尉一人一马一杆白银枪,风一般冲向敌人。 叫阵的蛮族战士也是七品武者,见有人出来,顿时大喜,挥动两柄铁锤杀了上去。 见面即死战! 两人在城外殊死搏杀。 城头上的众人本以为这场比拼至少得好一阵子才能分出胜负,毕竟双方境界相当,都是七品武夫。 通常情况下,两名七品武夫交手,打上一天一夜都是常事。 然而战况出乎了众人预料。 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到,禁军校尉直接被一锤轰杀! 连人带马成了一地肉泥! 城墙上,众人纷纷大惊。 炎狼军的战力,居然如此恐怖! 白厌沉声道: “七品血蛮……” 那蛮人额头上遍布凸起的血管,浑身的气血之力以肉眼都能看得出来,无比狂躁。 血蛮本身就有强大的实力,若修为达到七品境界,同阶武者无人能敌! “好一个下马威啊。” 周史伯轻叹一声。 他已经看出忽疾的用意,人家是来给大晋这边下马威的。 两万炎狼军,不可能全都有七品修为,否则不用叫阵,直接攻进来,大晋这边绝对挡不住。 一个七品血蛮,几乎拥有着接近六品的战力。 两万七品血蛮,谁人能敌? 即便看出对方不可能全都是七品,周史伯也无计可施。 叫阵之人是个七品蛮族,总不能大晋这边派出六品去应战。 这是真正的两军阵前,不是上次在金銮殿里的比武,若派出六品,说明这一阵大晋这边已经输了。 想要斩杀对方很简单,白厌亲自出手,一箭即可解决城下的蛮人。 然后呢? 会换来蛮族的嘲讽与轻视罢了,人家只损失一个人,大晋却把脸都丢尽了。 没办法,白厌只能再派遣一名七品修为的手下,出城再战。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第二名禁军高手命丧黄泉。 白厌不吭声了。 他手下的校尉又不是无穷无尽,死一个,少一个。 现在白厌最想念的就是云缺。 云缺是实打实的七品武者,出战最合适,只要出去,肯定能弄死对方。 偏偏云缺没在。 城下的蛮人哇哇怪叫,大骂道: “大晋还有没有人了!怎么出来的都是娃娃兵,不堪一击!没有七品出来个六品也行!老子今天要大开杀戒!” 听着对方的谩骂,城头的众人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 谁都清楚,出去个七品就是送死,出去个六品就是丢人。 周史伯看了眼身旁众人,实在挑不出人选。 刑部这边,以独臂的上官鸿途为首。 今天上官鸿途刚刚转醒,随后得知了这些天发生的大事,尤其得知尚书姜落君是红莲教之人,上官鸿途百味杂陈,又懊悔又自责。 身为刑部侍郎,他对顶头上司的阴谋丝毫没有察觉,以至于鸿雁城上万守军灰飞烟灭。 上官鸿途始终认为是自己的疏忽,害死了鸿雁城的守军。 见城下两场尽数败北,上官鸿途请令道: “首辅大人,卑职愿出战,我已失一臂,即便身为六品也不算欺负人。” 周史伯哪里能答应。 上官鸿途刚刚清醒,正是虚弱的时候,一旦死在城外,大晋这边又失去一名大将。 陈洲骅急忙道:“侍郎大人万万不可!还是我去好了!” 刑部众人纷纷请命,都想出去一战。 上官鸿途惨然一笑,道: “这一战,关乎大晋颜面,我已经是残缺之人,不堪大用,若能扳回一局,这条命也算够本了。” 众人都能看得出上官鸿途心中的悲意。 这时吴鹰上前道: “侍郎大人是我们刑部的主心骨儿,不能有事,这一局我来,我即将达到六品,哪怕打不过那蛮子,自保问题不大。” 周史伯眼前一亮,当场同意。 七品巅峰,现在是最适合出战的人选。 于是吴鹰走出城门。 直接与对手恶战在一处。 这一战,足足打了半个时辰。 那血蛮经历了前面的两次恶战,虽然完胜,但也消耗了不少力量。 加上吴鹰有着七品巅峰的实力,距离六品只差半步,刀法又精湛难缠,最后打了个平手。 双方不相上下。 那血蛮当先停手后退,大吼道: “有点力气!看来大晋还有几个能打的,今天算平手,明天再战!” 说罢头也不回,直接归队。 忽疾一声令下,蛮族大军撤回了八山城。 炎狼的奔行速度极快,不多时两万大军消失在大地尽头。 “好快的速度,不亚于刺白。” 白厌紧锁眉头道。 尽管大晋这边勉强打了个平手,但白厌的心里反而越发沉重。 炎狼军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 这种速度,几乎不存在被围剿的可能,只要人家舍弃八山城,就能在大晋腹地横行无忌,想要追上都难。 周史伯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这位当朝首辅变得忧心忡忡。 城头上的百官倍感压抑之际,云缺正舒舒服服的泡着温泉。 水里飘着一颗金沙草。 水池极大,云缺占了一面墙,常威和瞎子在两侧泡着。 “当官的感觉真好啊!”常威感慨道。 “拿着俸禄泡着澡,闭着眼睛长修为,大当家,我是不是在做梦啊?”瞎子道。 “没有二当家,你想做这种梦都做不出来!”常威道。 “嘿嘿,我这辈子就跟二当家混了,这种日子和神仙差不多。”瞎子嘿嘿笑道。 “享受归享受,泡够了干活去。”云缺眯着眼睛道。 “好嘞!二当家您说,有什么吩咐。”瞎子道。 “瞎子,你去禁军翊卫打听个消息,大年夜护卫皇帝祭天的队伍里,肯定少了个人,把少的这个人给我查出来。”云缺微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光。 第210章 好差事 得到任务后,瞎子立刻行动,去了禁军那边。 瞎子现在是司天监的人,正经八百的斩妖司属官,无需偷偷摸摸,亮出腰牌,无论禁军还是刑部,除了皇宫与学宫之外,天祈城所有地方都可畅通无阻。 刺探情报这方面,云缺相信瞎子的能力。 “温泉,灵石,金沙草,快活似神仙呐,舒坦!” 常威在水里抻了个懒腰,道:“下次二当家想要杀狗,何须自己动手,有我们呢!狗血多臭啊,别脏了二当家的官袍。” 云缺笑了笑,说了声好。 常威所言的杀狗,指的是杀琴寿。 “等瞎子带回消息,你们俩只负责一件事,给我追查一个人。” 云缺目光渐冷,道:“红莲教还有高手混在朝堂,这个人我必杀之,把他揪出来,我亲自动手!” “放心,交给我们了。”常威道。 “记住不要打草惊蛇,一切以暗查为主。”云缺叮嘱道。 说话间,大院外走来几人。 都是老熟人。 为首的,正是独臂的上官鸿途,后面是陈洲骅,吴鹰,还有一众刑部令史。 蛮族退兵后,众人各自散去。 听牧青瑶说云缺受了些伤,这些曾经的同僚结伴来探望一番。 上官鸿途来看望云缺,还有个目的,是道谢。 他醒了才知道,若非云缺当时救助及时,把他背回了学宫,他这位刑部侍郎早没命了。 当众人来到斩妖司,见到泡在水里的云缺后,全都瞠目结舌。 陈洲骅还特意退出屋子,仔细看了看。 没错,是斩妖司! 怎么变澡堂子了! “上官大人醒了啊,我这里刚刚成立,没什么招待的,不如大家一起泡个澡吧。”云缺笑道。 上官鸿途苦笑了一声,不知答应还是拒绝的时候,陈洲骅已经手脚麻利的除去衣物,扑通一声跳进大水池。 “灵气温泉!还有灵草!不泡白不泡啊兄弟们!”陈洲骅怪叫了一声。 随后吴鹰众人纷纷效仿,下饺子似的全跳进水池。 反正水池足够大,装这些人绰绰有余。 “都是男人,上官大人不必客气。”云缺笑道。 上官鸿途略一迟疑,也入乡随俗,泡进了池子。 大厅里变得热闹起来,众人有说有笑。 “云大人行事向来不拘一格,斩妖司里修澡堂,不怕监正大人怪罪吗?”陈洲骅道。 “斩妖司里我说了算!”云缺大气道。 “云大人威武!” “云大人霸气!” 一众刑部令史哈哈笑道。 云缺看到吴鹰右肩有一大片淤青,奇怪道:“吴师兄受伤了?” “小伤,刚才与蛮子打了一场,平手。”吴鹰笑道:“血蛮战力果然惊人,我以七品巅峰的身手居然难以取胜,若换成云师弟,肯定能宰了那蛮子!” 众人七嘴八舌,讲述了城外的经过。 其实不说,云缺也大致猜得到。 炎狼军过来,肯定是挑衅的,两万人强攻天祈城,他们还不敢。 “禁军里高手众多,区区两万蛮子早晚能清除干净。”云缺道。 云缺可不想趟浑水。 大家都在皇城里住着,谁爱出战谁出战,反正我不去。 上官鸿途道: “我这次来,其实是想道谢,鸿雁城大劫之际,幸亏云大人及时送我到学宫救治,否则我这条命也就交代了。” “上官大人客气了,是你先救的我们,我们哪能眼看着你咽气。”云缺笑道。 “我听家人说,是云大人将我拉出学宫,求一位名医才将我唤醒,这份恩情,我上官鸿途永世不忘。”上官鸿途郑重的拱了拱手。 “大人义薄云天,不惜以命相护,老天都看不过去,这才保佑大人醒来。”云缺说了句客套话。 七叔的事,现在不能公之于众,容易被红莲教的教主得到消息。 常威很识趣的离开池子,泡了几壶热茶端给众人。 闲谈之际,又有人到访。 来的是周史伯与白厌。 这两位回去后商量对策,实在想不到破解蛮人的叫阵手段。 明天对方肯定还来叫阵,可大晋这边根本没有七品能斗得过人家,多说是个平手。 思来想去,两人只能来找云缺。 整个天祈城的七品武者当中,能完胜七品血蛮的,非云缺莫属。 到了斩妖司的区域,周史伯和白厌变得表情呆滞,直愣愣的看着澡堂子里的众人。 斩妖司的少监,刑部侍郎,督捕司郎中,外加一群刑部令史,这么多人泡在一起,实在壮观。 见首辅大人到了,众人齐刷刷起身施礼。 场面变得更壮观了…… 周史伯身为当朝首辅,可以说什么场面都见识过,早已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程度。 群臣在澡池子里同时见礼的场面,周史伯活了七十年,第一次遇见。 愣怔了一下,周史伯苦笑着示意众人赶紧都泡回去。 白厌在旁边看得哭笑不得。 “吕青看来还是念旧啊。”周史伯唏嘘道。 可不念旧么,不念旧的话能让云缺这么折腾,把斩妖司都改成澡堂子了。 换成旁人,早被赶出司天监。 “首辅大人要不要一起泡,水还热乎呢。”云缺邀请道。 “不必了,你们泡吧。”周史伯道:“听郡主说,云大人有伤在身,是否严重?要不要请位御医瞧瞧。” “多谢大人关心,我受的是内伤,将养一段时间即可。”云缺说着还抽了两口气,代表伤势不轻。 云缺知道首辅来司天监准没好事,摆明了抓壮丁来了,自己得表现得虚弱一些才行。 “医术方面,我也略懂几分。” 白厌说着一把抓住云缺的手腕,略一沉吟,道:“伤得确实不轻,好在年轻,身体强悍,气血充盈精力充沛,泡次澡即可痊愈。” 云缺本来想躲,可白厌的速度太快,没躲开。 听完人家的说法,云缺暗暗腹诽。 儒将就是儒将,听听人家多会说话,伤势不轻,泡澡痊愈,就差没说装病了。 “一次不行,我得多泡几次。” 云缺呵呵笑道:“白将军有没有兴趣泡澡,等我这边开业了,先给你打个五折,一次二十两就够,保证灵气十足!” “好哇,有机会我会来泡一泡。”白厌微笑道。 旁边端茶倒水的常威忽然咳嗽起来,好像被呛到了似的。 常威心说还得是二当家,见人下菜碟,十两银子的门票,这就卖二十两,简直是坑人于无形啊! 周史伯不再拐弯抹角,对云缺直言道: “今天叫阵的七品血蛮,实在难缠,已经有两位七品校尉丧命城外,希望你能出手一次,为我大晋军兵涨一涨士气。” 这才是周史伯真正的目的。 其实一个七品血蛮不算什么,主要是大晋这边气势低迷,两军交战之际,哪一方气势不足,哪一方就容易落败。 这还仅仅是开始。 之后肯定要围剿那两万血蛮,一旦被人家杀得胆寒,即便禁军齐出,也很难取胜。 到时候两万炎狼军就成了无敌之师,可以在大晋横冲直撞。 云缺脸色发苦,为难道: “再强壮的驴子,也得吃饱了才能拉磨啊,我刚刚在八山城救出郡主,与合萨那弟子血战半宿,刚回城就要出征,现在力不从心,而且立了功劳,陛下也没奖赏,实在斗志全无啊。” 周史伯缓缓颔首道: “八山城一事,你的功劳确实不小,那合萨的弟子绝非常人,若不将其除掉,又是一个大患,你放心,这些功劳我会如实禀明陛下,这次若能剿灭炎狼军,老夫替你求一个爵位。” 陈洲骅等人在旁边听得眼冒蓝光。 封爵! 那是极大的战功才有机会得到的嘉奖,绝对的荣耀! 哪怕最低的子爵,都足以载入家谱,光宗耀祖! 加官进爵,加官容易,进爵难。 封爵,意味着极高的俸禄,意味着崇高的地位,意味着世袭,意味着封地之内我就是王! 云缺对其他不感兴趣,唯独对封地最看重。 若真能封爵,别的封地云缺通通不要,就要双角山。 挖矿啊! 到时候明目张胆的开采,皇帝也没招儿。 封地就是如此,封给了谁,就是谁的。 云缺没立刻答应,而是说看明天恢复得如何再说。 周史伯点头称好。 白厌道: “今天三次交战,我发现血蛮有个弱点,他们能爆发气血之力增强自身,达到提高战力的效果,但并不持久,随着时间流逝,血蛮的气血会快速消散,长久作战,对血蛮不利,不过他们的坐骑弥补了这个短板,炎狼的速度极快,足以让血蛮及时退走。” 周史伯叹息道:“炎狼军,果然棘手啊。” 首辅与白厌还得去皇宫,没有久留,就此离去。 “炎狼,坐骑……” 云缺想了想,对常威道:“你走一趟鸿雁城,把萍山君叫回来,天祈城没了伏妖大阵,它能随便通行,就说我给它找了个好差事。” 常威立刻动身,赶往鸿雁城。 确实是个好差事,当坐骑。 蛮子骑炎狼,云缺骑虎妖,这样才公平嘛。 云缺可不想追杀血蛮的时候,还得动用飞行法器,那玩意飞一次一千两,太烧钱。 节省是个好习惯。 有免费的,云缺肯定不会自己掏腰包。 常威刚走到斩妖司门口,迎面急匆匆走来一人,差点撞上。 一看是花不谢。 “云缺呢。”花不谢面无表情的道。 “里面呢,花大人最好别进去……”常威话没说完,花不谢根本没理睬他,大步走进斩妖司。 常威急忙开溜,他知道接下来肯定有人要尖叫。 果不其然。 等花不谢几步来到斩妖司大厅门口,看到一水池的男人之后,先是呆滞了一下。 接着一道惨烈的尖叫声响彻司天监。 第211章 泡出个妖武者 皇宫。 殷子受盯着眼前的一封书信,表情阴沉得骇人。 书信来自黑铁城。 是阜南王得到圣旨后的回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草原局势危机四伏,将在外,皇命有所不受。 哗啦!!! 殷子受掀翻了龙案,面目狰狞。 “牧晨!你敢抗旨不尊!” 殷子受气得狂怒不已。 本打算调回阜南王,解决了两万炎狼军,结果人家根本不回来。 皇帝大骂了半晌,仍未消气。 旁边的老太监无舌规劝道: “陛下息怒,草原上也许更加危险,阜南王难以抽身。” “草原危险,难道皇城就不危险了?邵武国五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蛮族两万炎狼军随时会来袭,他牧晨保得住黑铁城,难道不保朕这个皇帝了吗!再下旨!命他立即回援天祈城,若敢抗旨,砍他脑袋!”殷子受怒喝道。 “陛下消消气,牧晨胸有丘壑是领兵的奇才,当初若没有他,陛下很难一路通畅抵达天祈城下,牧晨绝非墨守成规之人,他是个有主意的,不能把他逼急了,否则容易被其反噬。”无舌道。 殷子受渐渐冷静下来,冷哼道: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牧晨不回来,两万炎狼军谁能灭得了!” “奴才认为,不妨请国师出手。”无舌道。 “国师……不行!国师只能替朕最后出手一次,不能浪费在蛮子身上。”殷子受神色变幻的道。 国师承诺的三次出手,已经用过两次,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殷子受舍不得耗用。 “陛下若太过担忧,老奴可以动用暗卫的人手,去会一会炎狼军。”无舌道。 “暗卫是朕最后的力量,岂能轻易出战,等禁军死绝了再说!”殷子受道。 无舌思索了一下,提议道: “司天监如何?吕青这些年太过清闲,也该动一动了,况且炎狼军的坐骑均为妖狼,铲除妖邪,正是司天监的职责所在。” “司天监……” 殷子受想了想,同意道:“有道理!把炎狼军交给司天监,对付不了蛮子就让他们想办法弄死那些炎狼!没了炎狼,蛮子肯定实力大跌,到时候就好对付多了,下旨,把刑部的人全都划给司天监调用!任命斩妖司的云缺为先锋官!” 殷子受说罢,嘴角泛起冷笑。 他对云缺的恨意自始至终都没少半分。 琴寿被杀,殷子受一直耿耿于怀,同时他又对云缺的能力极其觊觎,想要收为己用。 在殷子受的眼里,云缺是一枚最奇怪的棋子,既强大珍贵,又难以控制。 这是殷子受的无奈之处。 如今正好有个机会,若能用云缺这枚棋子去换掉两万炎狼军,殷子受是十分乐意的。 老太监领命去拟旨。 皇帝这次打算让司天监出力,顺手拿刑部当了炮火。 反正刑部在皇帝眼里全是混饭吃的饭桶,死绝了才好。 …… 司天监,斩妖司。 花不谢的尖叫把众人吓了一跳,陈洲骅吴鹰众人纷纷沉入水底,谁也没敢冒头。 都知道花不谢是监正弟子,连少监都要听人家的号令。 云缺也不过是少监而已,在司天监里泡澡本就不雅,这算被人家主人逮了个正着。 云缺毫不在乎。 等花不谢叫完了,佯装起身道: “花大人有何事,我这就出来答话。” 花不谢哪还说得出话来,见云缺要出水池,急匆匆扭头就走,走到大门处还被门槛绊了一下,看背影狼狈不堪。 水池里的众人不敢再泡了,恋恋不舍的准备告辞。 这一池子蕴含灵石气息与金沙草的温泉水,对于武夫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可惜地方太吓人,建在司天监里。 众人没等走呢,圣旨先到了。 冷春鱼脚步匆匆赶来,正好看到刑部众人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再看了看大水池,冷春鱼呆滞了一下。 他一时间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进的不是斩妖司,而是澡堂子。 “云少监,陛下命斩妖司负责清缴炎狼军,刑部配合行动,花大人让我来叫你过去议事。”冷春鱼道。 云缺一听就知道皇帝把烫手山芋扔给司天监了,于是做出虚弱的模样道: “你们议吧春哥,我受了内伤需要将养,就不过去了。” 冷春鱼尴尬了一下,为难道: “你不去不行啊云大人,圣旨写明,让你做先锋官。” 云缺听完嘴巴鼓动了几下,差点骂出声来。 狗皇帝挺会使唤人的,扣黑锅有一套啊! 斩妖司刚刚成立,总共三个人,俩混子,让我当先锋官? 不如直接说让我一个人去挑翻两万炎狼军好了! 在心里问候了一遍殷子受的祖宗十八代,云缺不情不愿的来到议事大厅。 上官鸿途陈洲骅等人也走不掉了,都跟着过来听候差遣。 皇帝下令,刑部配合司天监,相当于把刑部整个划给司天监,随便调派。 司天监大厅,众人齐聚一堂。 花不谢,牧青瑶,司徒盼晴都在。 算上云缺总共六位少监,除了常年在外的寻灵司少监之外,其他人均在屋内。 见云缺到了,花不谢冷着脸道: “斩妖司胡作非为,居然修建澡堂,监正得知必定重罚!趁早拆掉!” 骁战司的少监贾敬冷哼道:“司天监里建澡堂,真是异想天开,让外人知道非得笑掉大牙!” 贾敬本就看云缺不顺眼,这时候自然少不了落井下石。 “笑掉大牙正好,我准备开一间粥店,只卖稀粥,没牙的人越多,我生意越好。”云缺笑呵呵的道。 “你!”贾敬被气得不轻,怒道:“如此胡闹,司天监早晚关门大吉!” “关门好啊!大家都清闲了,尤其贾少监的骁战司,天天和妖邪打交道,早晚被妖物吃掉,我这是帮你留个善终的机会。”云缺笑道。 贾敬本来仪表堂堂,这时被气得脸色铁青,五官挪移。 “大家都是同僚,少说两句,和气为重嘛。” 阴阳司的少监齐镰尖声尖气的打圆场,捏着兰花指戳了下云缺道:“云大人你说对不对。” 云缺呵呵了两声,被戳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位简直比太监都像太监。 司徒盼晴眯着眼睛打着哈欠道: “快点商议吧,我都困了。” 她眼睛还没完全恢复,现在整天眯着眼,越眯越困。 牧青瑶也赞同的点点头。 花不谢却不依不饶,冷着脸道: “司天监乃驱除妖邪的威严之地,岂能设立澡堂!明天……不,今天!现在!立刻给我拆掉!” 花不谢很生气。 刚才看到的一幕,让她至少能连着做好几天噩梦。 闯进男澡堂这种糗事,这位花大人实在受不了。 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监正命我组建斩妖司,想怎么建,是我的事,与外人无关,况且我又不是胡闹,我那是澡堂么?我建的是斩妖池!专门为了改造妖武者而设立,水里加了特殊配方,融入多种妖物之血,泡着泡着,没准就泡出个妖武者来。” 云缺这边胡说一通,听得刑部众人的脸都黑了。 尤其陈洲骅,觉得浑身都痒痒。 他最近天天挠头,快养成习惯了,生怕自己长出鹿角,这下好,不仅挠头,浑身都得挠个遍。 花不谢一时无话可说。 明知云缺在胡说八道,可监正已经放权给云缺,斩妖司里,人家随便怎么折腾都行。 牧青瑶道: “我们还是想一想如何消灭炎狼军,这件事需要诸位联手才有机会,否则司天监必定伤亡惨重。” “简单,擒贼擒王,等我恢复好了,去一趟八山城,把炎狼军的首领抓住!他们自然军心涣散,不攻而克。”司徒盼晴道。 “五师姐莫要冒险,炎狼军这次的首领尚未露面,以我估计,对方的修为不会低于六品,五品血蛮比我大晋的五品将军要危险得多。”牧青瑶凝重的道。 “哦,那我不去了。” 司徒盼晴很听话的道,本就是小孩子模样,看起来很是乖巧。 花不谢道: “我们司天监很少与活人打交道,尤其还是蛮族战士,这一战注定艰难,小师妹可有计策能出奇制胜?” “暂时没有,炎狼军我们了解得太少,需要摸清他们的底细,至少也要知道真正的首领是谁。” 牧青瑶凝重的道:“稳妥起见,应该将三师兄找回来,必要时,大师姐也要出手才行。” “好,我这就给三师兄传信,让他速速返回。”花不谢道。 云缺这时算看出来了。 在司天监,牧青瑶的地位虽然是最小的师妹,但排兵布阵这方面,绝对首屈一指,连两个师姐都听她的。 “等对方再来叫阵,我去会一会血蛮。”云缺道。 “一定要小心。”牧青瑶叮嘱道。 云缺点点头,示意知道。 上官鸿途沉声道: “刑部在皇城内现有万余人左右,鸿雁城等周边城镇的人手加起来还能凑够一万人马,此战若有分派,刑部愿冲锋在最前面。” 陈洲骅吴鹰等人纷纷表态,愿与蛮族血战到底。 不久后,议事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云缺独自离开司天监,去外面转了一圈,拖回来个大木箱,半人高,两丈长短。 明天蛮子肯定还会故技重施来叫阵,既然被任命为先锋官,自然得出战。 两万炎狼军,云缺一个人可砍不完。 于是云缺准备了一个最省力的法子。 第二天,天刚亮,城门外再次集结了一望无际的炎狼军。 叫骂声伴着狼啸声,此起彼伏。 第212章 这招我学会了 当周史伯再次登上城墙,心里不是个滋味。 昨晚他与白厌去了皇宫,苦口婆心劝说皇帝派遣重兵给蛮族来个迎头痛击,将其截断在皇城与八山城之间,断其退路。 结果皇帝一意孤行,以防守为主,说什么也不派禁军出城。 周史伯回府后,气得一宿没合眼。 堂堂大晋皇城,数十万精兵驻扎,结果被两万蛮子天天叫阵,这算什么威武之师,简直成了缩头乌龟! 周史伯其实担心的不是两万炎狼军,而是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 邵武国显然在盯着大晋的局势,很快会知道天祈城这边不敢应战的消息,如此一来,邵武国的信心自然会更足,一旦等到时机,肯定会挥军来袭。 大晋如果连两万蛮族都不敢抗衡,邵武国那边再不会有任何顾虑。 周史伯一声苦笑,道: “山河安在,王道不存……” 昨天那个叫阵的七品血蛮再次独自来到城下,指着城上的众人开骂。 “大晋有没有带种的!出来跟爷爷大战一场!难道你们禁军都是娘们,躲在家里喂孩子呢!” 司天监众人与一群武将都汇聚在城头。 听到这话,武将们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下去撕了对方。 怎奈境界高的出不去,去了会被人家嘲笑以大欺小,同境界的又不敢去,昨天死的两个校尉,尸体还在外面躺着呢。 “最后给你们一天机会!再不应战,我们炎狼军会踏平大晋所有城池!炎狼所到之地,绝无活口!” 七品血蛮在城下冷声大吼,威胁的意味十足。 人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天祈城再不出来打,炎狼军可就走了,不回草原,而是屠了大晋所有城镇! 两万炎狼军的实力,一旦开始行动,大晋之内的城镇基本没有一个能挡得住。 周史伯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他最怕这一点。 一旦炎狼军在大晋乱窜,百姓必定死伤惨重。 炎狼军是传送而来,人家可没带任何粮草,唯一生存下去的手段,便是以战养战。 到一处,劫一处! 到一处,杀一处!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没见过送死这么急的,我去会一会蛮族的高手。” 说话的正是云缺。 城门开启,云缺一个人走了出去,身后拖着个大木箱。 城头上的众人看得莫名其妙,纷纷猜测云缺拖着的箱子里装着什么。 有人猜是武器,为了应对血蛮而特制的宝刃。 有人猜是棺材,为了羞辱蛮人。 有人猜是妖兽,认为云缺不走寻常路,要放出妖兽奇袭对手。 众说纷纭之际,唯有白厌始终皱着眉头,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往事。 很快到了血蛮近前,云缺将木箱往地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听得出里面的东西很沉。 血蛮瞪起了眼睛,冷哼道: “果然大晋没人了,出来个小白脸,就你这身板,我让你一只手!” 云缺哈哈大笑,道: “让我两只手怎么样。” 血蛮愣了愣,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 正常情况,说让你一只手这种羞辱之言,对方肯定勃然大怒,气得发疯。 可眼前这家伙怎么好像听不出羞辱,不仅不怒,反而还当真了。 最过分的是,居然提议让两只手? 让你两只手,我用脚打吗? “原来是个不要脸的,呸!晋国的狗贼,不知廉耻!”血蛮大骂道。 “你一个塞外蛮子,只会来我们大晋边界打家劫舍,难道你知道廉耻?”云缺道。 “反正比你知道的多!”血蛮冷哼道。 “那好,把廉耻两个字,写出来,我就承认你知道的廉耻比我多。”云缺说着扔过去一支毛笔。 血蛮接住毛笔后愣在原地。 “廉……” 血蛮皱着眉头,使劲回忆,可怎么也想不出来廉耻的廉,到底该怎么写。 他根本就没念过书! 啪一声扔掉毛笔,血蛮恼羞成怒道: “少废话!两军阵前,战力为王!你既然敢应战,咱们今天分个胜负,谁输,谁死!” 说罢抡起重刀就要冲锋。 “慢着。” 云缺不紧不慢的道:“你骑着炎狼,我没坐骑只能靠两只脚,太不公平,有种的下来大战一场,我保证一招送你归西。” “好大的口气!好,爷爷就与你步战一场!” 血蛮跳下炎狼,迈动大步,举着重刀朝云缺冲杀而来。 沉重的脚步踏出了一个个脚印。 奔行的途中,血蛮脸上浮现出无数血线,显然动用了血蛮的天赋之力。 这个讨敌骂阵的血蛮,是忽疾特意选出来的精明之人,看着粗鲁,实则很聪明。 他已经看出对面的年轻人怕是不简单,大意之下容易吃亏,于是提前调动气血之力,打算快速解决了对手。 血蛮的战力本就难以持久,越拖越对自己不利。 他刚发动冲锋,就看到云缺从怀里拿出根香,点燃。 血蛮大怒,认为云缺在羞辱他。 点燃一根香,明显人家打算以一炷香为限,要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杀掉他。 血蛮低吼着举起重刀,速度越来越快。 云缺安安稳稳的站在原地,脸上挂着慵懒之色,等对方快到近前的时候,忽然从木箱里拽出条引线,用手里的香火点燃。 嗤嗤嗤! 引线快速燃烧,瞬间没入木箱。 随后云缺做出个奇怪的姿势。 一脚踩在木箱上,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血蛮越看越糊涂,想不出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这种姿态,摆明了等死啊! 只要冲到近前手起刀落,对方都没时间拿出刀剑防御。 血蛮冷笑起来,一步跃出,手中重刀劈头斩向云缺。 这时候,忽然炸起了一声震天的巨响。 轰隆隆!!!!!! 云缺脚下的木箱子前端,喷出一片刺眼的火光,直接将血蛮淹没。 炮声响起的同时,白厌无奈的捂住了额头。 他之前就在猜测,云缺拖着的木箱子里可能是一门火炮。 果不其然,猜对了。 当火光散尽,云缺眼前的血蛮彻底消失。 原地只剩下两只大脚。 脚腕之上,空空如也! 一炮,轰杀了一名七品血蛮! 城墙上,以首辅为首的群臣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两军阵前的挑战。 各用手段无可厚非,反正是死战到底。 可一群地位显赫的百官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见识过有人扛着一门火炮去单挑的! 这也太离谱了! 离谱归离谱,陈洲骅等人在愣怔过后,呜嗷乱叫起来。 “过瘾!轰死这群蛮子!” “云大人好手段!这招我学会了!” “云大人威武!” “云大人万胜!” 更多的人开始呼喝起来,一时间城头上呼声震天。 昨天的败局,加上前天被屠灭十万禁军的恶气,在此刻终于得以宣泄。 周史伯苦笑连连。 他知道云缺向来不按套路出牌,但没想到云缺直接带着火炮去迎战。 虽说不怎么光彩,但也实打实的赢了。 首辅心头的压抑,此时舒缓了几分。 牧青瑶缓缓放下捂着耳朵的小手,眼眸里闪烁着了然的目光,她虽然没问,但早就猜到木箱里的肯定是火炮。 因为云缺自从在八山城用火炮轰了树妖之后,对这种杀器就一直很感兴趣。 震天的炮声过后,炎狼军一方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炎狼开始躁动不安。 面对人族的火炮,妖族有着天然的畏惧。 那震天的响动与恐怖的威力,足以震慑群狼。 云缺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听了听周围的风声,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有所准备就不会伤到听觉了。 火炮的威力,云缺还是很满意的。 这玩意连五阶树妖都能炸个窟窿,七品血蛮哪里扛得住,一炮即可轰碎。 随后云缺做出了一个出人预料的举动。 扔掉火炮,独自一人走向无边无际的蛮族大军! 那一往无前的气势,看得城头上的众人五体投地。 那可是两万炎狼军! 连十万禁军都能轻易覆灭的战力! 一个人,就敢迎着人家走过去,这已经不是胆量的问题,而是无尽的霸气! 炎狼军的大部队始终逗留在远处,不肯接近天祈城的炮击范围,距离城门至少数百丈,离着很远。 云缺的举动,显然是在扳回一局。 你们蛮族敢来一人到城下叫阵,我也敢独自一人到你们阵前走一遭! 牧青瑶变得担忧起来,捏紧了双手。 周史伯皱起眉,想不通云缺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白厌倒是很轻松,道: “吃亏的买卖,云缺从来不会做,这次肯定蛮族要吃瘪。”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道: “确实如此,他那张嘴,别说两万蛮族,再来两万也骂不过他。” 随着云缺的接近,一群蛮人怒目而视,眼神仿佛要吃人。 但蛮人坐下的炎狼,却奇怪的想要后退。 仿佛迎面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能吞噬狼虎的恐怖凶兽! 要不是一群蛮族拼命勒住缰绳,不知多少炎狼会转身而逃。 这好比一个老屠户,走向猪圈一样,无论大猪还是小猪,都会出现天生的惧怕。 人族无法从云缺身上感受到多少威胁可言,但妖族,却能清晰嗅到云缺身上那恐怖又磅礴的煞气! 很快,云缺走到蛮族大阵之前。 指着忽疾的鼻子道: “你们叫阵的喽啰死了,该我来叫阵了,朱邪部有没有带种的,出来与我云某人一战!” 这一嗓子,直接捅了马蜂窝。 蛮族一方呜嗷怪叫,躁动不安,都想冲出去掐死云缺。 忽疾一抬手,止住众人。 这时一头格外高大的炎狼从队伍中走出。 炎狼上坐着一名壮汉,一张方脸,环眼如灯,生得凶神恶煞。 “是个人才。”壮汉冷笑一声。 “此人叫云缺,曾经是刑部的人,上次使团抵达皇城,就是这家伙一拳轰杀了我带去的血蛮战士,他的赤炎拳很强。”忽疾沉声介绍道。 “拳道高手,有点意思。” 壮汉催动炎狼,走出队列,来到云缺对面。 打量了一番云缺后,壮汉洪声道: “大晋居然有如此勇士,胆敢阵前挑战,不错,你的胆量我很佩服,我来做你的对手。” 云缺始终盯着对方。 这个壮汉不简单,举动极其稳重,眼中闪烁着寒光,单从外表虽然看不出真正修为,但绝非之前的七品血蛮可比。 从壮汉与忽疾对话的时候毫无敬意来看,此人的地位不在忽疾之下。 这壮汉应该是炎狼军真正的首领! “可以!不过我这人有个规矩,从来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云缺高声道。 声音洪亮,所有蛮族都听得到。 于是两万蛮人齐刷刷看向城门下只剩两只脚的同族。 刚才动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让人家报名呢? “我叫乌连,朱邪部第一勇士。” 壮汉狞笑了起来,道:“我在草原有个绰号,叫做屠夫!” 第213章 最奇葩的战术 屠夫这种绰号,不仅代表着鲜血淋漓,冷酷无情。 还代表着强大的战力。 乌连此人有多高的修为,云缺一时判断不出,但云缺能看出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对方骑着的,是狼王! 两万的炎狼之中,必定存在狼王。 狼王身形高大,一双狼眼里闪烁着狡猾的目光,显然有着不低的神智。 其他炎狼对云缺都有种天然的惧意,唯独这头狼王丝毫不惧。 扫了眼狼王后,云缺道: “屠夫乌连,绰号不错,巧了,本官刚调任户部,现在是税使,专门收屠夫的税,你在草原宰了多少牛羊,今天不如算算总账,一头牛羊一两银子,如果杀的是人的话,你需要赔命。” 乌连稳重的神色变幻了一下。 他这绰号在草原上绝对响当当,甚至连黑铁城里都人尽皆知,足够凶残。 没想到人家来了个专治屠夫的税使。 再凶的屠夫,你也得上税,要不然封了你的铺子! 忽疾在一旁听完云缺这话,立刻高声道: “两军阵前,刀剑说话!口舌如簧有什么用,不敢出手的话,你可以滚回皇城,再给你们皇帝捎个话,就说我朱邪部要在大晋做客几年,你们无需招待,有什么需要我们会自己动手!” 云缺呵呵一笑,道: “那怎么行,毕竟我们是主人,一定要尽到地主之谊,住的地方肯定给你们准备好,我会派人挖两万个坑,帮你们选好坟。” 忽疾冷笑道:“万人坑耗时耗力,我怕你们晋人没挖完坑,国先灭了!” 云缺淡然道:“不会,很快就好,一个坑半尺高就够,一锹一个,用不了多少时间。” 忽疾寒声道:“半尺深的坑,你打算埋什么呢,连条狗都埋不下!看来你们晋人只会偷工减料。” 云缺正色道:“谁说不够,半尺深的坑用来埋脚足够了,因为你们除了两只脚能留在大晋之外,其他位置会被轰成齑粉。” 忽疾猛地眯起眼睛,他的口才,连大晋首辅都能挑战一二,不料对方几句话把他骂得无言以对。 之前那血蛮的大脚,就在城口门站着呢。 “挺有趣的家伙,说笑话有一套。” 乌连饶有兴致的盯着云缺道:“如果在草原上遇到,我会把你抓回部族,砍掉手脚,养在后院,闲来无事的时候听你讲讲笑话,今天嘛,只能留下你的命。” 说罢乌连催动巨狼,准备动手。 “等一下。” 云缺抬手止住对方,义正言辞的道:“身为统领,太没魄力了,亲自出手对付我一个小兵,我才七品修为,你的实力肯定在七品之上,这不是欺负人嘛,听说草原人能征善战,敢不敢来个七品。” 乌连停住炎狼,想要派个七品血蛮出战,结果被忽疾打断。 忽疾脸上挂着冷笑,道: “乌连就是七品修为,与你同阶,我们草原人从来不会以大欺小,你放心好了。” 云缺看着忽疾脸上的冷笑,心里直接骂娘。 放心? 真要动手何止放心,命都容易放在这里。 草原人以鲁莽而闻名,但忽疾此人是草原人的异类,狡诈多端,心狠手辣。 云缺算看出来了,忽疾这家伙摆明了没想让自己活着回去。 既然人家动用下三滥的手段,那云缺也不客气了。 云缺大笑了三声,昂首断喝: “实不相瞒,在下也有个绰号,在大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叫做万人斩!单打独斗我没兴趣,要打就出来一万个!杀几个小鱼小虾没意思,免得回去被人笑话,朱邪部如果还有带种的,滚出来一万人让我杀个痛快!” 这句话说完,直接捅了马蜂窝。 蛮族善战,不是说说而已,平日里自己人都要打上几场才舒服,被人如此挑衅,一群蛮族呜嗷怪叫,整个队伍瞬间沸腾起来。 乌连觉得好笑,抱着肩膀道: “口气不小,既然你有如此要求,满足你就是了,出来一万人,让他杀!” 一半蛮族冲了出来,足有万人,将云缺团团围住。 一时间喝骂声震天。 城墙上。 观战的首辅众人立刻紧张起来。 蛮族大军虽然离着很远,但在城墙上能清楚观察到对方的动向。 见上万蛮族将云缺围住,谁能不惊。 别说一万炎狼军,哪怕只有几百名,也足以围杀任何七品,连六品高手都占不到便宜。 万名血蛮的包围下,就算白厌这种五品高手,能不能活着出来都在两可之间。 陈洲骅焦急的道: “糟了!这群蛮子打算群殴!云缺一个人肯定不是对手,我们去救他!” 吴鹰请战道:“现在冲出去还来得及,只要冲散炎狼军,云缺就有活路!” 白厌也有出手的打算,反手握住了背后的长弓。 周史伯一摆手,道: “再等等看,云缺绝非冒失之人,他能一个人引动上万炎狼军,说明他肯定有所准备。” 牧青瑶眼中浮现着担忧。 小郡主没说话,递给身旁的青禾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准备好出城援助云缺。 众人在城头上担心不已,云缺则大大方方站在强敌环伺之地,面对上万血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有没有一万人,少了的话我可不高兴。”云缺道。 “只多不少!小子你说,你想怎么个死法儿!”一名面目狰狞的血蛮壮汉大吼道。 “还是想想你们自己怎么死吧,既然人齐了,咱们准备死战到底!” 云缺反手抽出毒牙刀,摆出了起手式,浑身煞气涌动! 围拢在周围的炎狼纷纷下意识的后退。 包围圈明显扩大。 都没动手,只亮出刀而已,就将万名炎狼军震慑得后退,如此景象,看得城头众人无不惊诧。 那可是炎狼军! 一夜之间以两万人就能全灭十万禁军的炎狼军! 此时居然被云缺一个人吓得后退! 这种局面,上至首辅,下至守城的军兵,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识过。 简直是奇闻! 哪怕云缺今天战死于此,这段经历足以流芳千古,甚至会被编成书,在茶楼里讲个几十年。 不单大晋这边的众人震惊,连炎狼军自己也觉得震惊不已。 炎狼是血蛮的坐骑不假,经过了简单的驯服,但始终还是妖兽,若没有头狼存在,单独的血蛮很难完全控制炎狼行动。 是头狼的威严,加上血蛮强大的个人战力,才能驾驭住炎狼。 这与道门的御兽有很大的不同。 道门御兽会彻底驯化妖兽,在其神智里刻下神魂烙印,令其不敢反噬,完全听从命令。 炎狼则没有神魂烙印,一旦发现巨大的危机,炎狼会有天然的畏惧反应。 此刻,狼群就是在畏惧! 畏惧着云缺这位猎妖人! 乌连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双脚踢了踢座下的狼王。 狼王立刻仰天长啸,以狼啸震慑住群狼。 狼群终于不再后退,但围拢云缺的范围已然被撑开,云缺脚下是很大一片空地。 狼群刚刚稳定下来,云缺点指着一圈血蛮冷喝道: “刚才说了,我这人有个规矩,不杀无名之辈,想动手的报上名来!” 一群蛮人本就憋着一口气呢,一听这话立刻争抢着报出各自的名号,周围变得乱糟糟,根本听不清谁是谁。 云缺揉了揉耳朵,道: “鬼叫什么!都他娘有没有名字?一个一个来!” 蛮人立刻纷纷闭嘴,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 其中一名蛮人大吼道: “我先来!我叫乌目尔,阿拓齐!” 另一个蛮人等不急的吼道: “该我了!大晋的狗贼听好,爷爷叫阿秃耳汗,瓦赤达,绰罗,野先!” “到我了到我了!我叫札饵,赤兀希落,兀合良歹!” “我叫阿如汗,额日合穆,阿宕罕!” “我叫赤惕巴图,哈布,哈……呃后边是啥来着忘了,我先问问去啊!” 草原人的全名都很长,有的还记不住,赶紧找熟人打听,一时间围住云缺的蛮族变得闹哄哄一片。 有人继续报名,有人打听自己的姓氏部族,有人磨刀,有人喂狼…… 杀气腾腾的战场,随着时间流逝都快变成了菜市场。 有的蛮人等得不耐烦,跟同伴摔起跤来,还有人无聊透顶,躺在一边呼呼大睡。 一万人报名,而且名字都贼长,这一报,从早上报到了晌午。 天祈城这边的城墙上,以首辅为首,众人的目光都有点呆滞。 咕噜。 陈洲骅的肚子叫了。 饿的。 “这什么战术啊,报名战法?” 陈洲骅挠头道:“蛮子果然傻啊,看不出他们被耍了么?” 上官鸿途与吴鹰等人齐刷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傻子都能看出来被耍,这群蛮子还在那报名呢…… 忽疾与乌连此时表情一样,有些茫然,同时眼皮直跳。 即便他们久经沙场,这种战术实在没见识过。 快半天了,一万血蛮的名字连一半还没报完,这要全说出名字,天都黑了。 忽疾咬了咬牙,道:“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乌连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下令,忽然人群里飞起一头苍鹰。 云缺踩着苍鹰,大喝道: “到饭点儿了,明日再战!” 苍鹰腾空,朝着皇城飞去。 地面上一万蛮人愣怔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这边还没报完名呢,人家先跑了。 “杀了他!”忽疾急急道。 乌连冷哼一声,摘下一柄厚重的长弓,弯弓搭箭,瞄准了苍鹰。 蛮族本就擅长骑射,乌连更是此道高手。 他的箭法,在草原上能轻易射杀天空中的七阶妖鹰! 嗡!!! 弓弦一震,利箭化作一道流光直奔云缺而去。 第214章 古往今来第一虎 乌连的箭,携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宛若狼啸。 后发先至,眨眼间到了云缺身后。 城墙上的首辅等人纷纷大惊,惊呼声四起。 武夫坐上飞行法器,相当于活靶子一样,除了刀剑没有任何防御手段。 根本躲不开! 其他派系的修行者还好,至少能动用法力或者施展法术防御,而武夫只能硬抗。 当众人发出惊呼的同时,一道白光从天祈城的城头飞出。 风啸声刺耳! 随后人们才听到弓弦的震颤之音。 白厌出手! 一箭正中乌连的箭矢。 两支蕴含着狂暴力量的箭矢完全对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后,各自掉落。 远处,乌连眯起眼,低语道: “神箭白厌,果然名不虚传,走。” 炎狼军如一阵狂风般退走,很快消失在大地尽头。 云缺落到城头,朝着白厌拱手道谢。 白厌笑着摆手,示意小事一桩。 周史伯赞叹道: “老夫今天算见识了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云大人独自面对千军万马,这份武勇,无人能及!” 周围众人纷纷点头,没人不服。 哪怕最看不惯云缺的贾敬,这时候也无话可说。 刚才云缺的做法,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敢模仿。 那是两万炎狼军! 能正面冲锋二十万禁军的恐怖狼骑! 多大的胆子敢在人家面前讨敌骂阵? 还是独自一人。 云缺客气了两句,对周史伯道: “首辅大人别忘了记功啊。” “放心就是。”周史伯微笑道,随后神色一正,道:“此行可摸清了炎狼军的底细?对方的将领是何人。” “叫乌连,自称朱邪部第一勇士,还有上次草原使团的那个忽疾,扮演着军师一角。”云缺道。 “乌连……这名字未曾听闻,此人修为如何?”周史伯道。 “肯定比我高,具体境界不清楚。”云缺如实道。 旁边的白厌沉声道: “五品武者,刚才那一箭的力道,六品绝对达不到。” 周史伯点了点头,他大致猜测到对方的主将肯定不会简单。 一名年迈的武将皱着眉道: “五品血蛮若爆发全力,大晋这边五品境界的将军恐怕没人是对手,单打独斗必败,除非群殴合围才有胜算。” 另一名武将道: “炎狼速度奇快,想要围剿普通狼骑都很难,何况围剿对方的主将,这场仗难打啊。”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 两万炎狼军,确实棘手。 牧青瑶道: “对方退走的方向是八山城,瓮中捉鳖才是上策,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将炎狼军困死在八山城,否则让这两万血蛮游走在大晋,局面将更为棘手。” 周史伯颔首道:“郡主说得有道理,这场仗,不能再拖下去了。” 白厌道:“我去求陛下,让金吾卫协助司天监围住八山城,人手不够的话根本做不到。” 周史伯道:“我与白将军同去面圣。” 两人赶往皇宫,其他人各自散去。 回到司天监,云缺问了问牧青瑶关于封爵的最低限度。 牧青瑶想了想,道: “大晋立国以来,其实没几个人封爵,大部分是当初进驻天祈城的时候所封,想要封爵并不简单,普通的功劳很难达到封爵要求,需要极大的战功才行。” “剿灭两万炎狼军,这份功劳够不够。”云缺问道。 “够了,炎狼军的存在,已经威胁到大晋的根本,若能去除这份威胁,功劳足够封爵。” 牧青瑶说完,好奇道:“你怎么突然对封爵感兴趣了,你不是对皇族没什么好感么,若封爵,相当于将你绑在了皇族的战车上。” “我对爵位不感兴趣,就是想弄块封地。”云缺道。 “封地?你要封地做什么。”牧青瑶愈发好奇,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 “种花种菜,体会一番田园生活。”云缺呵呵笑道。 “骗人。”牧青瑶翻了个白眼,道:“你肯定有什么坏主意,想要占个大便宜。” “知我者,郡主也!”云缺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为了金银两座矿,云缺这次很上心。 找出地图,与牧青瑶一起观看地形。 既然要围剿炎狼军,必须掌握每一处环节,稍有失误,前功尽弃。 “八山城两面环山,易守难攻,而险峻的山势,也造成了地势上的一个被动局面,只要守住东西两处城门,八山城就成了死地。” 牧青瑶点指着地图,道: “我有个计划,需要三师兄回来才能实施,先派遣一队人马奇袭八山城东城门,只围不打,以火炮压制炎狼军。 另一队人马以传送阵抵达西门外,同样携带火炮,修筑阵地,等两处城门完全封死,再用火攻,炎狼军没有退路只能选择从一路冲出,无论他们冲哪一路,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全军覆没也有可能。” 牧青瑶讲述的时候,清澈的眼眸里明亮如有光,整个人带着一种信心十足的气势,宛若主帅。 云缺望着小郡主明亮的双眸,感慨道: “还是你适合领军啊,难怪你那几个师姐都听你的。” “也不一定,大师姐就不听我的。”牧青瑶笑了笑,道:“对付炎狼军那主将乌连,我准备请大师姐出手,白将军虽然战力不俗,不一定是血蛮的对手,而且皇帝未必能让金吾卫协助我们司天监,还是大师姐稳妥些。” 云缺当然赞同。 别说大师姐,最好监正亲自出手,弄死那个乌连,连着狼王一起掐死,剩下两万群龙无首的炎狼军就好对付多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缺发现地图上八山城附近有一个水池模样的地标。 “那是水源地。” 牧青瑶解释道:“八山城最初建造的时候,是开山而建,整体其实都建在了山里,城内并无水源可用,于是从河道引来一条分支,作为水源储备,供给八山城的军兵与百姓饮水之用。” 说完,牧青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 小郡主一抬头,发现云缺两个嘴角上翘,正在嘿嘿坏笑。 “八山城内已无百姓,水源之地,正好可以利用。”牧青瑶道。 “这件事交给我,我最拿手。” 云缺当机立断,独自出城,谁也没带,直奔地图上的水源地而去。 到了之后,云缺还小心翼翼的查看有无炎狼军把守。 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朱邪部不怎么样嘛,脑子都不大够用。” 云缺一边嘀咕着,一边选了个好位置,将毒牙刀沉入水底。 水源是活水。 一侧连接着河道分支,一侧通往八山城。 扔完刀,云缺将上游河道分支处封了起来。 这样一来,流到八山城的水,就实打实的全是毒水了。 …… 天气学宫,事务堂。 学正宋道理正悠闲的品着茶,手里捧着一本书。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进门就哭诉。 “学正可要给我们演武殿做主啊!这两天演武殿学子上吐下泻,拉了两天,茅房都堵了!肯定有人下毒!学正一定要严查凶手!” 来告状的,正是齐御。 自从大年夜那天学宫大比结束,演武殿的一群武夫高高兴兴吃了顿年夜饭,吃完就开始闹肚子,折腾了一宿不说,第二天还没好。 许多人去回春殿瞧了,诊断出肠胃不适,给出了多拉几次就好的结论。 齐御这群人是武夫不假,但不是傻子。 这么多人一起闹肚子,肯定不正常,于是拉了两天之后,来找学正告状。 宋道理放下书,黑着脸道: “回春殿已经看过,说你们并无大碍,回去好好休息即可。” “不对啊学正!哪有上千人一起闹肚子的,一定有人暗中下毒!哎呦,我肚子现在还疼呢。”齐御苦着脸道。 “也许是上次的鱼有余毒未除,那么多大鱼,哪能保证全都无毒,你们演武殿学子身强力壮,就当试毒了,回去罢。” 宋道理黑着脸把齐御打发走了,随后又添了一杯热茶,吹了吹热气,自语道: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云缺,演武殿一群惹事精,通通肠胃也好,可算能消停的过个好年了。” 说完宋道理继续拿起书,专心致志的观看。 没有演武殿那群武夫整天斗殴,事务堂变得清闲起来。 以宋道理的修为,云缺的那点小动作岂能逃过他的眼睛,只是没拆穿而已,而且鱼毒不多,伤不到人,宋道理正好乐得清闲几天。 云缺当时只是轻轻用刀点了下那条大鱼,在鱼身上留下的余毒都能让演武殿这群武夫拉两天,这次是把整个毒牙刀沉进水池,可想而知喝了毒水之后,炎狼军会狼狈成什么模样。 等云缺回到司天监后,瞎子也回来了,带着萍山君。 萍山君自从进城之后,走路都是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生怕被伏妖大阵轰杀。 直至确认城里没有伏妖阵,终于放心下来。 到了斩妖司之后,看到一大池子温泉水,萍山君扔掉斗笠趴在池子边就喝。 一边喝一边嘀咕: “这一路渴死老子了,我得喝个饱……咕嘟咕嘟……” 常威和瞎子一个没拦住,人家已经开喝了,两人一咧嘴,不动声色的开始溜边。 等会人家知道了这是澡堂子,容易拿他们两个撒气。 云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个人趴在池子边,没看到脑袋,不知道是谁。 等走近了才发现水里边是一颗硕大的虎头。 云缺差点笑出声来,赶紧咳嗽了两声。 等萍山君喝完水,云缺道: “斩妖司的泉水,味道如何。” “挺好喝的,有点甜!” 萍山君抹了把脸上的水迹,道:“找我来天祈城有啥事,我在鸿雁城住得挺好,自从得知我是来守城的,那群百姓天天给我送吃的,什么鸡鸭鹅狗样样都有!再住下去我快吃胖了!” “叫你来自然是有好事,喏,斩妖司的腰牌,今后你也是司天监的人了。” 云缺将一块刻着斩妖司字迹的腰牌扔给萍山君。 这玩意在外面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身份的象征,但在云缺手里就是废铁一块,屋子里一大堆,发都发不出去。 “斩妖司?我是斩妖司的人了!” 萍山君挠着硕大的虎头迷茫道:“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呢。” 常威和瞎子在旁边捂着嘴直咳嗽,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能不怪么。 一头虎妖,成了斩妖司的人,相当于一头猪成了屠户。 别人不知道,常威和瞎子自然知道云缺的心思,让萍山君来,不是来当官的,而是来当坐骑的。 云缺大手一挥,豪迈道: “从今天起,除了皇宫进不去,你萍山君可以在大晋所有地方横着走!你想想看,司天监是干什么的,专门铲除妖邪的地方!斩妖司是专门斩妖的!你自己成了斩妖司的人,以后谁还能斩你。” 萍山君想了想,大喜道:“对啊!我以后就安全了呀!没人砍我了啊!” 瞎子凑过来道:“不仅安全,还有俸禄呢。” “我也有俸禄?”萍山君瞪大了虎眼。 在云缺点头确定后,萍山君狂喜道: “哈哈!老子今后就是虎界第一虎!哪只老虎能有俸禄!我这算不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当然算,你是前无古虎,后无来者,古往今来第一虎!”云缺道。 萍山君听完美得北都找不到了,咕嘟咕嘟又开始喝水。 常威和瞎子同时点了点头,心里泛起同一个想法。 你不是古往今来第一虎,而是古往今来第一傻虎。 澡堂的浴池已经修建完毕,四周的装潢还没完工,尤其大小箱子,都在连夜打造。 云缺看了看进度,还算满意,找到负责木工活的工头。 “后面的库房也要改造,找些手艺好的木匠。”云缺道。 “大人放心!我们这次专门高价请了位大匠,手艺没得说,绝对包您满意!”说着正好看到一个木匠走进来,工头急忙把对方抓过来,献宝似的对云缺道:“就是这位!” 云缺对干活的工匠没太在意,本打算敷衍两句,手艺再好也是木匠活儿而已,难道还能达到巧夺天工不成。 可一看到这个大匠,云缺就是一愣。 对方也愣住了,随后讪笑道:“大爷!您这么在这呢?” 这个大匠非是旁人,正是门六。 第215章 容易误伤 再次见到门六,云缺很是意外。 把工头打发走之后,云缺问了问门六怎么来的天祈城。 门六老老实实的说出了经过。 逃离八山城后,门六流浪到一座小镇,本想干老本行当厨子,结果镇子上根本不缺厨子。 小镇以打造家具闻名,镇子上什么都不缺,就缺木匠。 于是门六就找了个小商行干起了木匠活,由于他手艺极好,很快出了名,被小商行上边的大商行挖了过去,最终来到天祈城。 “行啊,不当厨子,改木匠了。” 云缺拍了拍门六的肩膀,道:“这里的木工活儿都包给你,干得好,额外有奖赏。” 逃出八山城,门六出了不少力,否则云缺等人都得被关在城里。 门六急忙作揖,嘿嘿傻笑,能攀上司天监这层关系,他求之不得。 门六一高兴,觉得口渴,见萍山君趴在水池边喝水,他也跟着一起喝。 原本满满登登的洗澡水,在这二位的狂饮下,肉眼可见的减少…… 萍山君喝饱后,打着饱嗝去找合身的官服,结果没有,他实在太壮,最大号的都穿不进去。 后来弄了两件最大号的衣服,拆开后又缝在一起,这才勉强合身。 看着萍山君趾高气昂的模样,云缺提醒道: “你最好把斩妖司的腰牌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我看挂脖子上挺好。” “狗脖子上才挂牌子呢!”萍山君不同意。 “这里是司天监,别怪我没提醒你,就你这模样在司天监进进出出容易被同僚误伤。”云缺道。 萍山君听完立马将腰牌挂在脖子上,担心不够,道:“还有没有,我多挂几块!” “一块就够了,司天监里又没有瞎子。”云缺道。 萍山君放心下来,随后瞄了眼旁边的瞎子,表情古怪的咽了下口水。 “山君放心!我肯定不会误伤!司天监里一只蚂蚁我都不会踩的!”瞎子急忙解释。 萍山君怕被友军误伤,瞎子也怕啊! 别人的同僚至多给自己穿小鞋,虎妖同僚容易把自己当午饭。 “鸿雁城那边的情况如何,还有没有妖物出没。”云缺问了句。 “有本王坐镇,什么小妖敢来作祟!”萍山君傲气起来,道:“妖是没了,不过这几天有些奇怪的家伙出没,鬼鬼祟祟的,穿着红袍子。” “红袍子……”云缺目光一沉。 红莲教的血袍军! “那些红袍子有多少人。”云缺追问。 “我整天趴在城门口晒太阳,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注意。”萍山君挠着硕大的虎头道。 得到消息后,云缺离开斩妖司,去找牧青瑶。 见面后,两人商议了一下。 “炎狼军牵扯了大晋的注意力,红莲教果然没错过这次机会,已经在鸿雁城出没,不知集结了多少人马。”云缺道。 “邵武国五十万大军,朱邪部两万炎狼军,若在加上红莲教的血袍军,天祈城容易三面受敌,到时候一旦兵临城下,便大势已去,必须尽快行动才行。”牧青瑶蹙眉道。 “李玄驹回没回来。”云缺问道。 “还没有,应该快了,三师兄天亮之前肯定能归来。”牧青瑶道。 “天亮就动手!先灭了炎狼军,喝了一晚上毒水,炎狼军的战力肯定大打折扣,机不可失。”云缺道。 牧青瑶点头赞同。 定下计划后,云缺回了趟学宫,找到梅钱。 “混功劳的机会到了,明天司天监去剿灭炎狼军,你也去。”云缺道。 “不去,一听就是危险的差事。”梅钱直接拒绝。 “我是少监,你是属官,你敢不听上司的命令,我扣你俸禄!”云缺道。 “随便扣。”梅钱不以为意的道。 “你怎么大方了,钱不是你的命么?”云缺道。 “一个月几百两而已,我的命,没那么不值钱。”梅钱道。 “不去算了,我把毒牙刀沉进八山城的水源地,明天那群炎狼军就算不被毒死也好不了,现成的功劳,爱要不要。”云缺道。 “你真把毒牙刀扔水源里了?”梅钱道。 “废话,要不然我能去冒险么,那群炎狼军是朱邪部的精锐部队,全是血蛮,还骑着炎狼。”云缺道。 “卑职明日随大人同行,刀山火海,一往无前。”梅钱道。 “有危险就溜边,有好处就贴上去,你可真不要脸。”云缺骂了句,道:“符合我们斩妖司的风格。” 清晨时分,天还没亮,皇帝召集群臣。 金銮殿上灯火通明。 这两天殷子受冷静了下来,他觉得闭门不出不是个办法,一旦大晋其他地方都被人占领,独守皇城还有什么意义。 只占据一座城,那不叫皇帝,充其量被称为城主。 加上昨晚首辅与白厌苦口婆心相劝,尤其周史伯,讲了半宿的局势,殷子受终于下定决心主动出击。 为了彰显皇帝的威严,群臣一到,殷子受宣布派遣金吾卫配合司天监,尽快剿灭炎狼军。 白厌听闻后,长出一口气。 把他关在皇城里,实在没有用武之地,堂堂金吾卫指挥使,总不能一辈子只守着皇帝一个人。 有了金吾卫联手,云缺与牧青瑶这边显然把握更足。 群臣纷纷恭维,说了一堆奉承之言,大意上都是夸皇帝高瞻远瞩,听得殷子受很是得意。 这时一道不同的声音传来,给众人破了一盆冷水。 上官鸿途出列,道: “陛下,刑部刚刚收到消息,鸿雁城内出现血袍军,应该是红莲教的人马。” 殷子受闻言神色一变,怒道: “红莲教这群狗贼!他们有多少人?” “大致在几千人上下,具体消息还没传回来。”上官鸿途如实道。 他也是刚刚进宫之前才收到的消息,来自刑部在鸿雁城的分部。 花不谢出列道: “陛下,司天监前阵子剿灭了上千名血袍军,这些人是红莲教的精锐部队,战力不低,如若汇聚成军,绝对不容小觑。” 殷子受的神色立刻阴沉下来。 司天监的消息,皇帝自然相信。 连司天监都认为血袍军战力过人,可见对方来者不善。 两万炎狼军还没处理掉,红莲教又冒了出来,殷子受懊恼不已。 周史伯神色凝重的道: “必须在血袍军尚未完全汇聚之前,将其彻底铲除!邵武国的大军迟迟未动,摆明了想要看一场鹬蚌相争,他们好来一招渔翁得利,唯有尽快解决炎狼军与红莲教,才能让邵武国有所忌惮,等到邵武国、红莲教、炎狼军三路合围,大晋必亡!” 周史伯现在顾不得什么措辞了,直接说出最终结果,如果皇帝还要优柔寡断,大家都等着灭国好了。 殷子受的神色不断变幻,良久后,问道: “邵武国那边有什么动静,给了他们那么多郡主,难道他们还不肯撤兵吗!” 一名负责探听情报的将军拱手回话: “启禀陛下,郡主们已经全部送过去了,但邵武国的大军始终没动,既没返回天门关,也没继续开拔,就在原地安营扎寨。”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殷子受气得大骂。 几十个郡主,白送了。 毛用没有! 殷子受现在算看明白了,死掉的璇玉郡主就是个借口罢了,邵武国惦记的始终是晋国这块肥肉,是天祈皇城! 其实这一点首辅与群臣早就知道,连皇帝也心知肚明,只是殷子受始终抱着一丝侥幸,认为邵武国能退回去。 现在希望破灭,殷子受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 其实无论前朝大燕还是如今的大晋,邵武国从未放弃过对邻国的觊觎。 大晋的国土是一个吸引力。 大晋南方土地肥沃,良田无数,而且矿藏丰富,尤其硝石矿,在云州之上绝对能排在前列。 第二个吸引力,便是天祈城。 天祈城本身其实没什么吸引力,皇城而已,皇帝可以在任何地方建立都城。 但天祈城不一样,因为有天祈学宫! 天祈学宫是天下学问的源头,天祈城则成了学问之城,不仅世间修行者与百姓们敬仰,邵武国的皇帝更看着眼红。 拿下天祈城,相当于借用了学宫之名,这种诱惑力,天下间的帝王很难抵抗。 殷子受冷声道: “首辅有何高见。” 周史伯沉声道:“双管齐下,两路出兵!” 殷子受点了点头,道: “金吾卫配合司天监前往八山城剿灭炎狼军,哪位将军愿征讨鸿雁城的血袍军。” 皇帝下定了决心,决不能坐以待毙。 禁军十二卫,六路大军,六位指挥使,除了前两日贸然出击战死的一路,现在殷子受手里还有五路禁军可用,让金吾卫去对付炎狼军,剩下的四十万禁军,怎么也能覆灭红莲教的血袍军了。 不等一众将军请命,誉王殷天涯当先出列。 “陛下!臣弟愿率领一路禁军征讨鸿雁城,不消灭那血袍军,臣弟提头来见!” 誉王今天十分反常,竟当众立下了军令状。 誉王绝非好战之人,有事肯定先躲,今天的举动让群臣大为意外。 殷子受倒是很满意,认为自家弟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懂得替自己这个哥哥分忧解难,当场答应下来,并让殷天涯选一路禁军,给他十万人马去征讨血袍军。 殷天涯领旨后,直接选了领军卫。 群臣并无意外,都知道誉王与领军卫的指挥使褚犀关系最近,选个熟人自然好搭档。 分派完之后,两路大军同时行动。 离开皇宫后,云缺得知李玄驹回来了。 望着天边泛起的晨曦,云缺冷冷一笑。 八山城的两万炎狼军,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216章 当牛做马李玄驹 有了金吾卫协助,云缺对围剿两万炎狼军信心十足。 司天监,刑部,加上金吾卫,这三股力量绝对是大晋的顶尖战力。 即便面对全盛的两万炎狼军也不落下风,何况是喝了毒水的两万血蛮。 出发前,牧青瑶召集众人,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 由于时间紧迫,不能让炎狼军逃走,只来得及带上两百门火炮。 其中一百门在接近八山城之际,让李玄驹以传送法阵带到城西,另外一百门对准东门。 然后兵分两路。 十万金吾卫负责封死东门,刑部的人手负责守住西门。 全盘计划由牧青瑶制定。 以牧青瑶判断,炎狼军如果突围,一定会选择东门。 因为东门之外,才是大晋真正的腹地,不仅有天祈皇城,还有鸿雁城与长乐城,城镇无数。 西门出去,越走越荒凉,是知远县的地界,再往西则是十万大山,没什么资源不说,离着草原还越来越远,两万炎狼军孤立无援,只能等着被大晋这边剿灭。 其实很简单的选择题。 东门出来,资源无数,财富遍地。 西门出去,穷乡僻壤,荒无人烟。 朱邪部气势汹汹而来,不惜耗费合萨的生命,不可能甘愿逃到大晋边缘,所以牧青瑶断定炎狼军最后肯定会选择从东门杀出来。 那么等待对方的,将是十万金吾卫大军与司天监高手的联手绞杀! 当然西门也做了万全准备。 刑部接近两万人马,全部被李玄驹的传送阵带过去,由花不谢率领骁战司与阴阳司数千人马坐镇,加上李玄驹这位五品高手与百门火炮,即便炎狼军选择从西门逃脱,一样会伤亡惨重。 众人各自领命,开始行动。 司天监这边自不必说,金吾卫在白厌手里被训练多年,指挥使一声令下,大军行进的步伐整齐划一,速度极快。 刑部的人马有上官鸿途压阵,虽然没有金吾卫那么整齐,至少没人敢不听号令。 出城之后,云缺发现司天监的队伍里有个熟人。 正是地牢里的疯女人。 “放出来了?” 云缺与对方并肩走着,道:“这两天一直在忙,我都忘了给你求情,出来就好,我们去打仗,很危险的,你赶紧走吧。” “不走,我,打仗。”疯女人挥了挥拳头。 她说话向来如此,不太连贯,云缺早习惯了。 “你去凑什么热闹,容易出人命的!听话,自己玩去,皇城里有不少好吃的,没银子你就赊账,让店家去司天监找我要钱。”云缺大方的道。 尽管儿时只见过一次,但云缺与疯女人十分投缘。 疯女人没有心机,有些憨傻,如同野兽般单纯,对这种人,云缺才不会设防,才如此大方。 如果换成别人,云缺肯定会说让店家去司天监找梅钱结账。 疯女人摇了摇头,倔强道:“打仗,我,杀人。” “你又不是军兵,杀什么人,烤你的妖兽吃多好,周围找不到,就去妖山附近转转,跟着我,我可不给你饭吃。”云缺吓唬小孩子般说道。 疯女人还是不走,跟着大军前行。 云缺认为疯女人脑子里缺了一根筋。 但随后云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和疯女人并肩走着,司天监的其他人全都离着老远。 几名少监,花不谢,司徒盼晴,甚至李玄驹都躲出很远,好像云缺身边有瘟神似的。 最让云缺诧异的是,连牧青瑶都离着自己很远。 云缺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自己被孤立了。 “都怎么了?我没得罪这么多人吧?” 云缺闷头往前走,突然一个横移往旁边猛走几步,一把抓住想要逃开的冷春鱼。 “春哥,你们为何离我这么远呢。”云缺奇怪的道。 “没、没有啊!”冷春鱼眼皮直跳的道。 “没有?”云缺瞄了眼对方心惊胆战的表情,又一个横移来到牧青瑶身旁。 牧青瑶可躲不开,一下被云缺抓住。 “是不是你们害怕那个疯女人。”云缺道。 牧青瑶抿着唇点点头。 “不用怕,她人很好的,只要不惹她,她又不会吃人。” 云缺解释了一句,朝四周看了看,道:“对了,你不是说让你们大师姐出手么,她人呢?” 牧青瑶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了指疯女人,在云缺耳边小声道: “她就是大师姐!你真厉害,敢挨着大师姐一起走路,司天监的人肯定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云缺张大了嘴巴。 疯女人,居然是司天监的大师姐! 监正的大弟子! 云缺万万没想到这一点。 难怪在司天监从来没看见过这位大师姐,原来在地牢里关着呢。 随后云缺得知了疯女人的名字。 幽人。 “大师姐什么修为?”云缺打听道。 “大师姐是五品武者。” 牧青瑶小声道,提及大师姐的任何事,都让她们这些师弟师妹有一种恐惧感。 实在是这些年,被大师姐打怕了。 “五品啊,未必能打得过乌连,五品血蛮如果爆发全力,同阶之间肯定没有对手。”云缺有些担忧的道。 炎狼军不算什么,但乌连那家伙不好对付。 “放心,五品境界,大师姐也没有对手。”牧青瑶小声的道,语气中信心十足。 既然牧青瑶这么说,云缺也就放心了。 这次出动的高手可不少。 金吾卫指挥使白厌,司天监大师姐幽人,李玄驹和司徒盼晴,加上牧青瑶的近卫青禾,总共五位五品高手! 六品七品不计其数。 车轮战也能将那乌连给耗死! 计划一切顺利。 李玄驹的传送法术果然娴熟,百门火炮,两万余名刑部人马,在很短时间内传送到西城门。 云缺看到李玄驹每传送一次,嘴里都在嘀咕着什么。 应该是在骂娘。 毕竟传送法术极其耗费法力,那么多人和火炮,一趟趟的下来,李玄驹被累得不轻。 整个大军当中,就属这位三师兄最累。 好在传送距离很短,横跨一座城而已,云缺估计如果再远点,李玄驹非得被累死不可。 即便如此,等传送到最后,李玄驹的脸都白了,腿在打颤。 云缺看得好笑。 这位三师兄名字起得好,当牛做马李玄驹,天生就是干活儿的料。 金吾卫的大军负责正面封城,接近八山城之际,为了掩盖大军的行迹,司徒盼晴动用了风属法术,卷起大片沙尘。 到了城下,云缺发现多此一举。 城头上根本没有蛮族瞭望。 仔细聆听,能听到城里一片哀鸿。 分不出是狼叫还是人叫。 下毒的手段,奏效了! 等大军列阵完毕,百门火炮对准了东城门,云缺独自上前叫阵。 不多时,忽疾出现在城头,咬牙切齿,看得出无比愤怒。 “风水轮流转,今天该我叫阵了,孙子,敢不敢出来迎战!” 云缺指着忽疾骂道。 “卑鄙!你们大晋只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打不过我们朱邪部就下毒,简直无耻至极!”忽疾大骂道。 “彼此彼此,你们也不是什么好饼,用八山城几十万百姓的生命布置传送大阵来偷袭我们,有种你们攻打黑铁城,咱们正面较量!既然你不要脸面选择偷袭,那就别怪我下毒。”云缺好整以暇的道。 “你给我等着!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忽疾留了句狠话,消失在城头。 云缺哪能等他。 摆明了缓兵之计。 云缺一招手,立刻有一队早已准备好的禁军冲了过来,朝着城内开始放箭。 箭矢上绑着一袋袋的火油,无需瞄准,只要掉进城里即可。 接连十轮火油箭过后,开始放火焰箭。 不多时,八山城内浓烟滚滚! 既然城里没有百姓,那就简单多了,只需火攻即可。 城里的屋舍大多是木质,沾染火油后,一旦遇到明火会立刻燃烧起来。 很快,城里的火势变得越来越大! 云缺退回本阵,站在一门火炮旁,等待着蛮族冲出来。 炎狼军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弃城而逃。 否则会被活活烧死在八山城。 半个时辰之后,东城门忽然洞开,一群炎狼发疯般冲了出来! 这些炎狼看似凶残,脚步却七扭八歪,冲锋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不止一倍。 炎狼上的血蛮更是不堪,一个个龇牙咧嘴,痛苦不堪,一手提刀,一手捂着肚子,有不少人的裤子上散发着腥臭之气。 云缺呵呵一笑,道了句来得好,当先引燃了火炮。 轰鸣声接二连三响起! 大地在颤动。 百门火炮,对准一面大门,其威力可想而知。 但凡冲出城门的炎狼军,全被炸了个稀碎,血流成河! 东门炮响的同时,西门也随之洞开。 大批炎狼歪歪斜斜的冲了出来。 花不谢当机立断,一声令下,军兵们点燃了引线。 可随后并无炮声响起。 花不谢豁然一怔,扭头看去,百门火炮居然全都哑火了! 来不及多想,炎狼已经扑到近前,花不谢只能下令迎战。 上官鸿途一震单臂,发出一声大吼,当先迎着狼群冲杀而去。 陈洲骅吴鹰等刑部众人紧随其后。 双方乍一交手,花不谢觉得情况不对劲。 冲出来的,全是炎狼,其上没有一个蛮人! 这些炎狼显然都中毒了,奔跑得有气无力,战力也十不存一,冲上来简直是送死。 上官鸿途一个人就连斩了几十头,身旁的炎狼尸体堆成小山。 陈洲骅与吴鹰等人也一样,身边全是炎狼。 渐渐的,刑部的两万人马与无数炎狼混杂在一起,身边左右全是狼尸。 花不谢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她有一种预感,蛮人好像故意放出的炎狼。 正想到这里,突然一道寒光迎面而来! 当花不谢看清那寒光的来源是一把重刀之际,刀刃已经到了她的头顶。 再想躲,来不及了。 花不谢在瞬间判断出对手的修为。 五品! 重刀之后,是乌连冷森森的脸庞。 乌连藏身在炎狼当中,靠近之后发动奇袭,被五品武夫近身的下场,可想而知。 花不谢即便能反击,也难逃一死,她一闭眼。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断喝。 “以石为盾!” 轰隆隆! 李玄驹及时出手,一片飞石在花不谢头顶组成一面坚固的石盾。 重刀斩在石盾上,炸起一声闷响,直接将厚重的石盾劈成两半! 乌连没再出手,撇了眼不远处的李玄驹,狞笑了一下,飞身跃起,踩着炎狼的尸体冲向远处。 在乌连身后,是大批的血蛮! 这些失去炎狼的血蛮,全部动用了血煞之力,每个人的脸上遍布血线,速度如飞,踩着炎狼与禁军的头顶,如同一片狂风般冲出了封锁。 东城门。 几轮火炮过后,城门口全是残肢断骸。 云缺估算了一下,至少三千多蛮人葬身于此。 然而随后就安静了下来。 东城门内再无声息。 等了稍许,云缺神色微变,冷声道: “声东击西……蛮子要从西门逃!” 第217章 不要封地只要山头 等云缺闯进八山城,城内已经人去楼空。 白厌毫不迟疑,率先带着禁军赶往西城门。 冲出西城门一看,众人诧异不已。 满地狼尸! 数以万记! 刑部埋伏在这里的两万余人被隔开在大路两侧,许多人到现在还没缓过神儿来。 云缺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真相,道: “断尾求生,朱邪部这些家伙不算太傻,看来昨天的毒水提前被察觉了,大部分蛮子没喝或者已经解了毒。” 蛮人一旦有人中毒,其他人立刻会警觉,但炎狼是妖兽,喝水肯定一起狂饮,等蛮人确定水中有毒,城里的炎狼基本都喝饱了,所以才会出现蛮人舍弃炎狼的举动。 冲出东城门的,肯定是中毒的蛮族,反正也逃不掉,只能出去送死。 白厌查看了几头炎狼,道: “这些炎狼确实中毒很深,蛮族的应对相当果断,直接舍弃炎狼制造一条逃生之路,保存更多的血蛮。” 对于蛮族如此决然的举动,白厌的心头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对手不仅残忍狡猾,还精通战法,选择了壮士断腕的手段。 要知道一旦失去坐骑,对血蛮是极为不利的。 众人找到李玄驹与花不谢,随后得知西城外的战况。 最开始蛮族放出炎狼的举动,让刑部这边的兵力来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之后,众人奋力拦截,斩杀了两三千蛮族。 更多的蛮族直接冲出包围,头也不回的逃了。 算了算两侧城门外斩杀的蛮族数量,云缺道: “炎狼军总共接近两万,这次留下七千人左右,忽疾手里至少还握着一万血蛮。” 白厌道: “失去炎狼坐骑,血蛮的战力大打折扣,速度上的优势消失,围剿起来相对容易很多。” 白厌当即下令,派遣数百名近卫追踪蛮族下落。 陈洲骅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愤愤道: “跑吧,最好都跑到十万大山里当野人!否则早晚把他们一锅端!” 牧青瑶道: “一万血蛮,即便失去炎狼,战力仍旧惊人,需要尽快剿灭才行,捕风司负责追踪血蛮动向,必须找到他们。” 冷春鱼立刻上前领命,亲自率领捕风司的人手追了下去。 禁军与司天监同时行动,追踪逃亡的一万血蛮。 白厌分派出两万金吾卫留守八山城,由一位偏将负责统率。 驻守八山城,目的是封住一万血蛮的退路,将其彻底封死在大晋以西的地界。 这些安排,云缺没参合,而是观察着城外的火炮。 妖狼的冲锋,将火炮大部分都踩坏了,炮管可经不住妖兽的大脚,加上血蛮之后的狂奔,没剩下几门完整火炮。 即便还有些完好也东倒西歪,散落在四周。 云缺始终皱着眉。 西门外的火炮,居然失灵? 又恰巧蛮族来了个声东击西,从西门突围。 这件事,云缺觉得有些蹊跷。 随后众人发现花不谢受伤了。 额头到鼻子之间有一道浅浅的血痕,看得出是刀气所致。 这一刀如果砍正,花不谢整个人会被分为两半。 牧青瑶询问伤势如何,花不谢摆手示意无妨,说出了受伤经过,是那炎狼军首领乌连所为。 李玄驹在旁边道: “幸亏有我在,否则老四这条命今天交代了。” 众人闻言一阵后怕。 这次计划,大家都认为蛮族必定从东城门突围,谁料蛮族主力选择从西门冲杀出来。 牧青瑶自责道: “怪我没有考虑周全,险些连累四师姐。” “不怪小师妹,蛮族很狡猾,没人能想到他们当真会走西门。”花不谢道。 花不谢话没说完,一只手抓起她的下颏。 幽人盯着花不谢脸上的伤口,冷声道: “伤你,该死,我,报仇。” 说完幽人突然纵身而起,朝着炎狼军退走的方向狂奔而去。 牧青瑶花不谢众人纷纷大惊,急忙呼喊,结果没用,幽人连头都没回,很快消失在大路尽头。 幽人替师妹报仇去了。 一个人,追杀一万炎狼军。 李玄驹这些监正弟子齐刷刷叹了口气,全都一脸无奈。 无奈归无奈,没人担心。 因为大师姐的战力在司天监是顶尖的,那就不是人,基本属于人形凶兽。 “你们大师姐一个人去追杀一万血蛮,不会被人家砍死吧。”云缺道。 “不会。”牧青瑶道:“大师姐是有些疯癫,但又不傻,打不过会逃的,肯定会回来。” 云缺放心了下来,疯女人既然是司天监的大师姐,以后对付红莲教肯定用得上。 “她会不会迷路?” 云缺忽然想起小时候与幽人相遇,对方就是迷路状态,连所在之地是哪里都不知道。 云缺这话说完,再看牧青瑶,花不谢,李玄驹几人,脸色齐齐变了,变得愈发无奈。 不用问,疯女人的老毛病根本没好,肯定容易迷路…… “火炮因何失灵?”云缺道。 “当时炎狼冲出之际,我下令开炮,引线已经点燃,但火炮全部失效,估计是传送途中被法术气息影响所致。”花不谢判断道。 牧青瑶道: “有这个可能,毕竟我们从未传送过火炮这种重器。” 众人都觉得是法力波动影响了火炮,所以才在关键时刻全部哑火。 云缺却觉得也许另有原因。 刚想让李玄驹试一试传送一门火炮,看看传送过后是否还能开火,李玄驹在旁边开骂了。 “以后这种差事别找我!累个半死,传送一堆破铜烂铁,到底谁出的鬼主意!非得带着火炮过来!” 李玄驹现在的状态极其狼狈。 脸色惨白,两脚打颤,好像经历了三天三夜的大战。 云缺话到嘴边,只好咽了下去。 这时候找这位三师兄试验火炮,明摆着找骂呢。 留下人手清理战场,其余众人返回皇城。 云缺绕路去了趟水源地,把毒牙刀收了回来。 皇帝得知消息后,很是高兴,对司天监,金吾卫与刑部大为嘉奖。 这次出兵,尽管没能将炎狼军全灭,好在重创了敌人,两万炎狼军灭掉一半,关键剩下的一半全部失去坐骑。 炎狼军的可怕之处,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机动能力,移动速度太快,最适合发动奇袭。 没了炎狼,那就是血蛮而已,不叫炎狼军。 朱邪部这块心病,几乎从殷子受的心里剔了出去。 周史伯在朝堂上亲自为云缺请功,道: “陛下,云少监智计百出,毒杀两万头炎狼,重创炎狼军,此战云缺当为首功!” 殷子受缓缓点头,表示同意,思索着如何奖赏。 周史伯又道: “上次八山城老臣与灵芸郡主深陷险地,被合萨以五阶树妖困住,是云少监及时赶到,以火炮重创树妖本体,我们才能安全脱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又是大功一件!” “之后老臣与白将军为了阻拦合萨控制的苏鸿山,焦急之下先行出城,留下灵芸郡主与云缺在后方,结果中了合萨一箭双雕之计,合萨那弟子在城内拦截郡主,云缺拼死相护,才护得郡主平安脱困,此为第三件功劳。” 殷子受渐渐动容。 皇帝知道经过,只是最近心烦意乱没多想,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云缺最近的功劳确实不小,随便赏赐点金银有些说不过去。 周史伯再次说道: “陛下,草原合萨老奸巨猾,留下一份可怕的后手,便是他那弟子,若我大晋兵马入城,必定伤亡惨重!” “区区一人,能伤我多少人马。”殷子受道。 “陛下认为,当时八山城以空,只有合萨弟子一人,我们要派遣多少兵马进攻八山城才合适。”周史伯反问道。 殷子受想了想,道:“两万人马足矣。” 殷子受其实是往多了说的。 当时谁也不知道血蛮会突然传送到八山城,合萨一死,殷子受多说派遣几千人去查看状况,他觉得一万人都多余。 毕竟城里没什么威胁,只有一个合萨的弟子而已,能翻得起多大风浪。 周史伯神色凝重的道: “两万军兵,有去无回!” 殷子受楞了一下,群臣也大吃一惊。 合萨的一个弟子,居然能一个人覆灭两万军兵! 其实周史伯怀疑过合萨弟子不简单,只是当时云缺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身为首辅,自然看得出云缺不愿多说,周史伯也就没去多问。 这次围困八山城,周史伯始终随军,蛮族弃城而逃后,他亲自进了城。 八山城里的屋舍被烧毁很多,一片狼藉,但有一处区域让周史伯无比震惊。 那片区域方圆数百丈,原本是一条遍布楼阁的长街,结果成了完全的废墟,地面上全是大坑! 周史伯虽然没领过兵,但他的眼力还是有的。 首辅一眼看出,这处区域曾经发生过一场恐怖的恶战。 而且这块区域与对战合萨所在的地点相隔极远,绝非当晚与合萨动手所导致。 也就是说,这片废墟,是云缺与合萨弟子的战场! 在废墟里,周史伯发现了一些妖兽残肢,从体型与气息判断,应该就是司徒盼晴当时感知到的妖物气息。 由此,周史伯确认了那一晚云缺的对手。 五阶妖兽! 一头五阶妖兽,如果蛰伏在八山城,两万普通军兵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个也活不成! 既然云缺不想说出这段经历,周史伯也就没有挑明,但这份功劳,必须要给云缺才行。 殷子受沉吟了好一会,道: “云缺战功赫赫,该当重赏,封子爵,赏封地百亩!” 周史伯果然说话算话,替云缺求来了一个爵位。 尽管是最低的子爵,但地位已经超越了满朝文武。 子爵可世袭,有封地,文武百官可没有。 百亩封地其实没多大,一个小村子大小,可这份荣耀足够让人眼红。 封地里的一草一木,全是人家云缺的! 如果封地上住着人,那也是人家云缺的! 一众群臣羡慕不已,纷纷道贺。 尤其礼部的牛大空,一张大脸都要笑开了花儿,道贺的时候点头哈腰一副献媚之态。 不献媚不行啊,人家这升官速度实在吓人,牛大空觉得再有两年这位都能爬到侯爵甚至是王爷! 其他人都在羡慕嫉妒,唯独李玄驹咬牙切齿。 他当牛做马忙活了大半天,法力都亏空了,身体都透支了,也没得到什么嘉奖。 云缺就去水池里扔了把刀,然后封爵了,这不公平啊! 云缺谢过皇帝后,忽然口出惊人之言。 “陛下,封地我不要,给我个山头即可。” 第218章 誉王必须死 殷子受十分意外。 别人得了封地,必定挖尽心思求一个土地肥沃的好地方,结果云缺只要山头儿。 好地可以种田,可以迁居,经营几十年可以发展出一个家族来。 山上可没有值钱的东西,谁闲的没事住山上。 “可以,你想要什么山,封给你就是了。”殷子受大方的道。 山头儿这东西,殷子受最不在乎,大晋很多山头都有匪徒占山为王,封给云缺最好,省封地了。 “谢主隆恩!微臣要双角山。”云缺道。 殷子受略一回想,记起了双角山就在八山城附近,毫不犹豫的同意下来。 至此,云缺成了子爵,封地在双角山。 得了圣旨后,云缺心里乐开了花。 百亩良田才几个钱,比得上金银两座大矿么! 这下别说冲击六品的资源,连冲进五品的钱都够了。 皇帝也挺高兴。 炎狼军几乎没了威胁,西边只有贫穷的知远县,随便蛮人劫掠,殷子受一点都不带心疼的。 只要誉王能将鸿雁城的血袍军消灭,局面就会彻底明朗,只剩下邵武国这一个麻烦。 殷子受觉得多日来的气闷,终于好转,一时间精神抖擞,打算大展宏图,与群臣商议一番如何稳住大晋的局势。 没等殷子受开口说话,皇宫外急匆匆赶来一名校尉。 此人隶属禁军监门卫,负责守护城门。 到了大殿,校尉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的禀告。 “启禀陛下!鸿雁城出、出大事了!” 殷子受神色一变,寒声道:“到底怎么了!莫非誉王遇到危险?” “誉王没、没危险,是、是……”校尉脸色苍白,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快说!到底鸿雁城出了什么事!”殷子受怒喝道。 校尉以头触地,无比畏惧的道: “誉王、誉王龙袍加身,在鸿雁城登基称帝!” 一句话说完,殷子受只觉得眼前一黑,犹如五雷轰顶! 誉王殷天涯是他的亲弟弟,殷子受做梦也没想到,自家弟弟会挖他这个哥哥的墙角。 关键是誉王带走了领军卫十万禁军! 禁军十二卫,六十万大军,殷子受疏忽大意之下已经损失十万,手里还有五十万禁军可用,这下可好,又被自己的弟弟给偷走十万。 其实十万禁军,殷子受不是最在意的,他更在意自己的皇位。 无论是亲弟弟还是亲爹,谁敢威胁到皇位,谁就是他殷子受的死敌! 哗啦一声! 殷子受暴怒之下掀翻了龙案。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全低着头,没人敢吭声。 连老太监无舌,此时也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皇帝的家事,谁敢多嘴。 “混蛋!殷天涯这个叛徒!” 殷子受大骂道:“来人!所有禁军开拔鸿雁城,我要殷天涯的人头!誉王必须死,他必须死!!!” 皇帝暴跳如雷。 群臣噤若寒蝉。 云缺站在人群后看热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早看得出殷子受有这么一天,众叛亲离,大晋离着亡国看来不远了。 大晋存在与否,云缺根本不在乎,他现在想的是赶紧开矿,把好处弄到手比什么都强。 周史伯知道再不吭声不行了,上前一步,道: “陛下息怒,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誉王突然造反,其中牵扯之深,不得不防啊。” 殷子受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眼睛里全是血丝,冷喝道: “殷天涯那狗贼肯定始终惦记着皇位,难怪他要带着领军卫,他与褚犀串通一气!” 周史伯道: “褚犀身为领军卫指挥使,平日里与誉王走动频繁,攀附誉王有情可原,但陛下别忘了,红莲教的血袍军就在鸿雁城出没,誉王敢在鸿雁城称帝,说明他与红莲教沆瀣一气,十万领军卫加上血袍军,这股力量不容小觑啊。” 殷子受想起了红莲教,脚下踉跄了一下,跌坐在龙椅上。 皇帝终于看清了。 红莲教才是殷天涯的底牌! “狼子野心!朕这些年居然在身旁养了条狼!”殷子受懊悔不已。 周史伯道: “陛下,红莲教之所以拥有大量军械,现在已经水落石出,定是誉王串通琴寿所为。” 首辅说完,皇帝与群臣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红莲教手里有大批军械,原来始作俑者是誉王。 殷天涯与琴寿的关系极好,在场的谁都知道,誉王今天造反,肯定图谋多年,那么丢失的军械肯定是琴寿动的手脚。 皇帝的脸变得铁青,咬牙切齿道: “来人!把锻纸侯府与誉王府给朕抄了!不要活口,全杀!鸡犬不留!” 皇帝一声令下,禁军开始抄家。 琴寿虽然死了,家眷还在,府上光妻妾就有二十多个,一大家子人,一个没剩,全部人头落地。 誉王府的人更多,但誉王的妻妾与儿女早已经偷偷出城,离开了天祈。 正主儿逃了,剩下家丁仆役倒了霉,一刀一个,全被斩首。 杀掉两家泄愤后,殷子受急于弄死誉王,分派出两路禁军,二十万人马,准备征讨鸿雁城。 血蛮占据八山城,其实皇帝并不急,因为打不进天祈就威胁不到皇位。 但誉王不同。 誉王可是王爷的身份,同样是殷氏皇族,容易召集到兵马,这一点是殷子受无法忍受的。 真要让誉王做大,大晋两个皇帝,谁才是正牌? 一旦誉王得了民心,再得了军心,到时候就算天祈城坚如磐石,殷子受的皇位也会轰然坍塌。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 自从炎狼军奇袭而来,殷子受就下旨调集大晋各处城池的守军回援皇城。 阜南王不回来,殷子受总不能坐以待毙。 大晋各城都有守军,全加起来不比十二卫禁军少。 但这些守军远近不一,想要汇聚起来需要很长时间,如果赶回来的守军被誉王截下,收为己用,殷子受相当于给誉王做了嫁衣。 除了二十万禁军之外,殷子受下令司天监与刑部出征,不惜一切代价铲除誉王这个大患。 圣旨一下,司天监只能听命行事,各司集结,准备随军出征鸿雁城。 二十万大军,调动起来很费时间。 这次殷子受多了个心眼儿,没派白厌,将金吾卫留在身边。 殷子受怕出意外。 如果全都出去,皇城空虚,被邵武国钻了空子就完了。 离开皇宫后,牧青瑶众人暂时返回司天监,稍作休整。 一路上李玄驹骂骂咧咧,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多事之秋,司天监不得安宁。 云缺走到一半,借口有事转路去了趟庸医馆。 誉王突然反叛,登基称帝,这件事云缺预感到不同寻常。 殷天涯那家伙,云缺打过几次交道,蠢货一个,不可能在殷子受面前卧薪尝胆多年。 以云缺判断, 誉王应该受了红莲教的蛊惑,才带走十万禁军,在鸿雁城称帝。 誉王不过是个棋子罢了,真正的棋手,一定是红莲教,是那个神秘的鬼面人! 红莲教既然敢让誉王在鸿雁城登基,说明血袍军的力量绝对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至少能与天祈城抗衡。 红莲教这么做,显然是要从幕后,走到前台,展现真正的力量。 这次司天监随军出征鸿雁城,云缺心里其实没底。 两位五品指挥使自然不弱,但没有白厌,司天监战力最强的大师姐也不在,追血蛮去了。 剩下不靠谱的李玄驹,云缺可信不过那家伙。 如果面对红莲教主,这些人容易有去无回。 察觉到危机,云缺只能先做打算,将消息告知七叔。 杨七古什么也没说,交给云缺一块薄薄的玉石片。 “这是什么啊七叔,给我防身的?”云缺好奇的道。 “传送符,里面刻有传送法阵,千里之内,只要捏碎,我即可传送到你身边。”杨七古沉声道。 答应了云缺,杨七古自然说话算数,一起对付红莲教的教主。 杨七古始终在等待这一天。 他要与多年前的红颜知己,了却一场恩怨。 传送符到手,云缺心里有底了。 回到斩妖司,瞎子正好刚进门。 “查得如何了。”云缺问道。 瞎子去了刑部翊卫那边,追查皇帝祭天的时候穹音是如何混进的禁军。 “得到点消息,我打听出翊卫最近死了个人,就是在大年夜死的,这人死的地方很特殊,死在茅房里,仵作验过尸体后,认定为卒病而亡。” 瞎子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卒病,就是暴毙的意思,突然得了急病,很快死亡。 “能去茅房,怎么会卒病而亡。”云缺道。 “我也觉得蹊跷,怎么拉屎还能拉死了不成?”瞎子道。 “死者之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或者与谁接触过。”云缺问道。 “我打听过,有人说死者在不久前刚和朋友吃过酒,回来还好好的,跟着大队人马护卫皇帝祭天,结果去祖庙的路上开始闹肚子,去了好几次茅房,最后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在茅房里。”瞎子道。 云缺眼前一亮,追问道: “与死者吃酒的人,可有线索?” 云缺有种预感,请那禁军吃酒的家伙,肯定与鬼面人有关,甚至有可能就是鬼面人! 瞎子摇头道: “不清楚,我问过好几个人,都不知道死者之前与谁吃的酒。” 云缺叹了口气。 好多次了,即将揭开鬼面人的真面目,总会被切断线索。 暂时放下追查禁军的事,云缺唤来常威,对两人吩咐道: “你们立刻开始干活,咱们的大买卖来了。” “好嘞!澡堂子开业,咱们肯定日进斗金!”常威摩拳擦掌的道。 “开什么澡堂子,你们俩给我去开山!” 云缺傲气道: “本官今天封了子爵,封地就在双角山,从今天开始,你们俩只管给我看住双角山,日进斗金算什么,日进万金才过瘾!” 第219章 云爵爷高抬贵手 天祈城内,到处是禁军的身影,大批人马陆续汇聚到城外。 新年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整座皇城变得萧条而压抑。 一队队的禁军从四面八方涌向城外,好似百溪入海,从高处看去颇为壮观。 能欣赏到如此画面的地方,唯有一处。 司天监的观星台。 一袭青衣站在观星台边缘,冬日的寒风,吹不动一根发丝。 吕青如同一尊雕像,举目远眺。 看的,不是城里的奇景,而是远处的天穹。 脚步声,在观星台另一侧响起,有人缓步走到吕青身后。 是个戴着鬼脸面具的神秘人。 吕青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最后,鬼面人沙哑着开口道: “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如十五年前一样,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 吕青始终眺望着天地尽头,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浮现,只留给鬼面人两个字。 “可以。” 斩妖司。 常威和瞎子走后,梅钱也要回学宫。 八山城的功劳混到手,他得了上千两的封赏,关键都没出手,只陪着云缺开几炮就结束了,这种买卖是梅钱最喜欢的。 “鸿雁城还有更大的功劳,把誉王的脑袋带回来,没准儿你也能封爵。”云缺道。 “鸿雁城里除了誉王带走的十万禁军,还有红莲教的人马,明摆着是火坑,我才不去。”梅钱道。 “有司天监这么多高手在,你怕什么。”云缺道。 “你不怕?”梅钱神色古怪的道:“你不怕的话,拉着我干什么,我才七品,可有可无,那些少监都是六品高手。” “我觉得别人不靠谱。”云缺说了实话。 “我更不靠谱,云爵爷高抬贵手,别拉我跳火坑。”梅钱道。 “我要杀的鬼面人,应该会在鸿雁城出现。”云缺沉声道。 从誉王登基这件事,云缺看到了鬼面人的影子,对方极有可能藏身于鸿雁城。 “仅此一次,再有这种危险的事,我可不去。”梅钱无奈道。 “有你在,我放心。”云缺道。 “速战速决。”梅钱道。 司天监的所有人都在忙碌。 皇帝已经下旨,司天监此次倾巢而出,加上斩妖司,六司人马集结。 司天监人不多,每一司大致两千余人,加起来也有万余人手,大多数均有修为在身,绝对是一股强横的力量。 禁军虽然人多,但大部分是普通人,真要比较的话,单单司天监的人马就不弱于十万禁军。 这还不算李玄驹,花不谢,司徒盼晴,牧青瑶这四位监正弟子。 刑部那边别看一盘散沙,其实战力也不低,有上官鸿途和陈洲骅率队,数十名令史,加上两万左右的人马,又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两路禁军分别是左右翊卫与左右骁卫,各有一位五品境界的指挥使坐镇。 三方势力,二十多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往鸿雁城。 一路急行军,天黑前便抵达目的地。 鸿雁城经过多日修缮,毁掉的城墙已经重新建好,大门紧闭。 城头上没有军兵。 鸿雁城的城墙没有天祈城厚重,比皇城矮了一半。 毕竟这里主要是中转站的作用,建立之初的目的,是为了各路行商在抵达皇城前落脚之用。 而且鸿雁城周围是开阔地,没有任何地势可言,不像八山城,有险峻的山脉,易守难攻。 鸿雁城孤零零建立在平原上,在落日余晖下显得有些荒凉。 抵达后,三方首领会合一处,商讨攻城事宜。 司天监这边,以牧青瑶为首。 刑部以上官鸿途为首,侍郎的身份确实不低,但在这里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禁军那边是两位指挥使,人家是正一品的官职,司天监又地位崇高,出面的还是灵芸郡主,上官鸿途只能听从调派,没什么发言权。 两位指挥使,一个名叫高肃,统领左右翊卫,年过四旬,长得人高马大。 另一位叫章岳,统领左右骁卫,是个六旬老者,双目有神,为人稳重。 这两位指挥使,云缺都认得,当初联手围杀刑部尚书姜落君的时候,五位指挥使都出手了。 认得归认得,打交道,还是头一次。 高肃洪声道: “鸿雁城没什么城防,不堪一击,二十万大军直接平推过去,看那誉王还怎么称帝!” 章岳摇头道: “誉王带走的十万领军卫若是埋伏在城内,贸然攻城对我们极为不利,另外红莲教一方也要小心他们设伏,别忘了鸿雁城大劫是怎么形成的。” 高肃不以为意的道: “区区邪教,几千个信徒罢了,能翻起什么浪花来!趁着誉王刚刚称帝,根基不稳,我们大军压境,领军卫的十万禁军未必那么忠心保他!” 章岳皱眉道: “誉王绝非胆大包天之人,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敢在鸿雁城称帝,此战不可大意。” 从两人的谈论,云缺判断出两人的脾气。 章岳比较老成稳重,而那位高肃显然是个莽撞之人,一旦不把红莲教当回事儿,肯定要吃亏。 章岳望向牧青瑶,道: “郡主博学多才,司天监可有攻城妙计?” 牧青瑶道: “城头不设守军,这一点很不正常,我们要掌握鸿雁城的情报才能行动,不可冒进。” 高肃不耐烦的道: “那就派人进去探听一番,我们翊卫出人!” 花不谢在旁边道: “不必,司天监在鸿雁城有眼线,我已联络了城内之人,很快会有消息传回来。” 两位指挥使闻言只能等着。 派人进去,容易有去无回,既然司天监有眼线,正好不过。 李玄驹显得很不耐烦,脚下光晕一闪,动用了传送法术。 “我进去瞧瞧。”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这位三师兄已经消失不见。 牧青瑶花不谢互相看了眼,无奈不已。 人家是三师兄,当师妹的哪里拦得住。 等待的工夫,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 鸿雁城的大门,居然开了! 章岳与高肃两位指挥使立刻抽出武器,严阵以待,随时下令进攻。 开门的,居然是一群百姓,有男有女。 牧青瑶蹙起秀眉,目光中泛着狐疑之色。 推开城门后,这群百姓中走出个古稀老者,弯腰驼背,来到大军近前道: “军爷!赶紧进城吧,里面有人造反要当皇帝呢!” 章岳沉着脸道: “你们是何人,因何开启城门。” “我们都是鸿雁城的百姓!家就住在城里!城里有人造反,皇帝肯定派兵剿灭,我们怕皇帝的大军杀进城,不分青红皂白连我们百姓也给宰喽!”一个中年人战战兢兢的道。 “城里造反的家伙正在闹内讧,你们赶紧把他们抓走!可别让鸿雁城再招灾了,上次大劫,我弟弟一家全没了,呜呜呜……”一个中年女人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为首的老者叹息道: “我们鸿雁城的百姓实在是怕了,这才冒险开门,迎军爷们进城,只要尽快平息叛乱,我们才能安心过日子啊。” 其余的百姓纷纷哭诉,乱哄哄一片。 高肃瞪起环眼,道: “我就说誉王肯定难以服众,禁军岂能奉他当皇帝,正好!咱们趁机进城把他们一网打尽!” 牧青瑶缓缓摇头,道: “不急于一时,等城里的消息传回来再做决定。” 在牧青瑶看来,开城门的百姓应该没问题,但城里的情况究竟如何,现在无法断定。 云缺始终看着百姓中为首的那个老头儿。 穿着打扮的确是普通百姓,粗布衣衫,满脸皱纹,十分普通。 但这老者面对禁军几十万人马,镇定自若,目光沉稳,没有丝毫惧意。 二十万禁军,可不少了,一望无际,看不到尽头。 尤其大军汇聚,自然带着凶悍之气,普通百姓但凡接近,吓得腿软都很正常,能如此沉稳平静,说明这老者不简单。 云缺走到对方旁边,笑着打听道: “老丈在鸿雁城住了多久,平日里靠什么营生呢。” “不瞒这位军爷,我在鸿雁城住了一辈子,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鸿雁城的本地人。” 老者神态如常的道:“我是个教书的,在鸿雁城东街开了家私塾,岁数大了,前几年将私塾交给了儿子,我就在家养老,平日里鼓捣鼓捣花鸟鱼虫,等着入土为安喽。” 云缺点点头,没在多问。 教书先生的身份,的确能面对大军而处变不惊,但云缺还是有些怀疑这老头儿。 因为对方太稳重了。 稳重得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不多时,一只麻雀从城内飞了出来,落在花不谢手里,化作一张纸条。 花不谢看了眼,道: “誉王的兵马与血袍军正在对峙,他们自己内乱。” 听闻消息,众人纷纷长出一口气。 消息来源于司天监,绝不会出错。 高肃大笑道: “誉王弄巧成拙,与那红莲教狗咬狗!咱们趁机杀进去!” 章岳颔首道: “机会难得,我等大军一到,领军卫的人马肯定会有不少人弃暗投明,誉王自以为拉拢了褚犀就能掌握十万禁军,他实在异想天开。” 这时光晕一闪,李玄驹回来了。 “三师兄,城里情况如何。”牧青瑶问道。 “打起来了,禁军和血袍军发生冲突,乱哄哄一片。”李玄驹道。 既然李玄驹带回了消息,牧青瑶不再犹豫,当机立断。 小郡主将禁军分成两路,章岳带人绕到鸿雁城对面,封住誉王的退路,高肃与刑部人马正面杀进鸿雁城,司天监也分成两路,各自策应两路禁军。 高肃一声令下,当先冲进鸿雁城。 十万禁军如同潮水般涌进城内。 开门的那些百姓也随之进城,各自散开,看样子是回家躲避兵灾。 牧青瑶本想随着翊卫进城,结果被云缺拦住。 “你去协助章岳,封住誉王退路,别进城。”云缺道。 牧青瑶望着云缺的眼睛,点了点头,跟着章岳的兵马绕向城后。 不让牧青瑶进城,云缺是为了保险起见,他总觉得鸿雁城的局面,说不出的诡异。 进城后,云缺走在大队人马的一侧。 不远处是那个开门的老者。 云缺跟在对方身后,始终盯着这老头儿。 禁军入城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快速前进,两侧的屋舍全部大门紧闭。 街道空旷。 大队人马赶往鸿雁城中心区域。 走着走着,云缺看了眼身旁跟着的中年女人。 这女人刚才一直哭哭啼啼,说她弟弟家在上次大劫中丧生,这会儿不哭了,红着眼睛,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脚步飞快。 “大姐,住哪条街啊。”云缺唠家常般问道。 “西街,挺偏僻的,没法子,那边的房子最便宜。”女人回答道。 “我有个亲戚也说西街越往城墙那边,地皮越便宜。”云缺道。 “可不是么,谁愿意挨着城墙啊,出去买点菜都要走好远的路。”女人说道。 “我那亲戚去年刚好在西街挨着城墙的位置买了个小院儿,你们肯定离着不远,一定认得,是我一个大侄子,叫梅钱,大姐见过吧。”云缺道。 “哦姓梅那小子啊!经常见,你那大侄子人品不咋地,朝我家借了一两银子,半年都没还呢。” 中年女人说话的时候将右手缩在袖子里,随后五官狰狞起来,恶狠狠的就要抓出袖子里的匕首。 噗!! 鲜血忽然迸溅而起。 中年女人的心窝处,透出了半截刀刃。 在女人身后,响起梅钱冷冰冰的声音: “现在,不用还钱了。” 第220章 阴险到极致的计谋 鸿雁城中心区域,混乱成一片,嘶吼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两伙人马僵持不下。 一方是褚犀带来的领军卫,另一方是身穿红袍的血袍军。 先是推搡谩骂,很快演变成拳脚相加,直至一名禁军被捅了一刀,局面彻底失控。 任凭褚犀如何喝止,乱象也毫无缓解。 殷天涯很累。 不仅身体疲惫不堪,脑子也要转不动了。 原本他抵达鸿雁城之后,听从了鬼面人的建议,立刻龙袍加身,就此称帝,还给自己起了个封号,叫誉皇。 誉王改为誉皇,殷天涯觉得很合适,尤其誉字与玉同音,誉皇,听起来很像玉皇。 玉皇大帝,多气派。 褚犀事先是知情的,殷天涯许诺封给他一个王爷的位置。 褚犀是个势利之人,野心极大,指挥使的位置他根本看不上,又爬不到王侯之位,这些年对晋皇殷子受很是不满,如今有了这种机会,他哪能错过,立刻选择了跟随殷天涯。 十万领军卫带出来了,但出兵的名义是剿灭红莲教余孽。 等到了鸿雁城,红莲教没看到呢,誉王先登基称帝了,来了个先斩后奏。 禁军又不是傻子,自然有人不满誉王的举动,他们这些禁军是来剿匪的,不是来造反的,于是很多人提出质问与反对。 誉王造反登基,把家眷都带了出来,这些禁军的家眷可全在皇城呢,谁愿意陪着誉王造反。 更有些精明的已经看出局面不对劲,提前跑路。 誉王登基了半天时间,十万禁军先跑了一半,另一半碍于指挥使褚犀的威严,没敢逃,但一直在讨要说法,连褚犀都要压不住了。 这时候血袍军出现,誉王以为来了救兵,只要他抓住血袍军这份筹码,剩下的禁军就不敢妄动,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殷天涯想得挺好,但血袍军来了之后直接索要兵权,并且将剩余的五万禁军分为十队,每队五千人,由血袍军负责调派。 这下禁军炸了锅。 禁军在皇城里何其骄傲,连刑部的人都得对禁军客客气气,结果到了鸿雁城被一群反贼掌控,谁能服气。 双方发生冲突,从叫骂逐渐变成了推搡甚至大打出手。 局面彻底失控! 殷天涯的脑瓜子都要炸了。 禁军这边不听他的,红莲教那边更不听他的,他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穿着龙袍,却没人理睬。 旁边的王妃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的埋怨道: “王爷这是何苦呢,我们一家在天祈城里享福多好,何必来遭这种罪,皇帝的大军一旦赶来,我们全家都得没命啊!” 殷天涯正在恼羞成怒,一听这话立刻甩出一个大嘴巴,骂道: “给我闭嘴!妇人之见!你懂个屁!” 殷滔急忙搀扶起母亲,苦着脸道: “父王,咱们的处境不妙啊,皇帝肯定得知了消息,不会放过我们的。” 殷天涯脸色铁青,他也害怕了。 可除了打女人之外,殷天涯什么办法也没有。 见局势越发混乱,殷天涯急忙跑到褚犀旁边,低声道: “不如我们先逃吧!这里离着皇城实在太近,咱们找个安稳的地方,东山再起!” 褚犀一听眼珠子瞪了起来,道: “东山再起?你有什么信心东山再起!你承诺的血袍军,难道是放屁不成!” 殷天涯吓得一哆嗦,他从褚犀的眼里看出了杀意。 如果他这个皇帝想逃,褚犀肯定第一个宰了他,用他的人头去找殷子受请罪,就说被他蛊惑。 人家褚犀是五品高手,殷天涯未必敢杀,但他这个誉王肯定没有活路。 殷天涯一咬牙,来到血袍军近前,大吼道: “都住手!你们的首领呢,你们教主呢!让你们教主出来跟朕说话!” 血袍军中走出一名年轻人,冷着脸道: “教主岂能说见就见,既然拜入我红莲教,你等就要听候差遣,红莲教一视同仁,没有皇帝,只有教徒。” “教徒……”殷子受愣了愣,怒道:“朕是皇帝!你们红莲教要为朕所用!你们教主是朕的臣子!” “呵呵,大言不惭。”年轻的教徒冷笑道:“在红莲教内,教主才是天神!” 褚犀大步走了过来,盯着对方道: “你们血袍军的首领呢。” “我就是,你们胆敢不听号令,便是忤逆教主,将受到神罚!”年轻人冷声道。 “去你娘的神罚!”褚犀一脚踹了过去,将年轻人踢翻在地。 那年轻人倒地之后,直接开始喷血,瞪着眼睛挣扎了几下,死了。 褚犀豁然一愣。 他这一脚,根本没用多大的力道,但凡有点修为都能扛得住。 一脚被踹死,说明对方根本没有修为,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血袍军的首领,是普通人,这怎么可能! 褚犀的脸色愈发阴沉,二话不说,找了几个与禁军殴打的血袍军壮汉,一脚一个,全部踹死。 随后褚犀脸色狰狞的来到殷天涯面前,狞声道: “你告诉我,这就是所谓的血袍军?这就是你说的精锐战力?连炎狼军都能对抗的红莲教底牌?” 殷天涯也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血袍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简直是豆腐军。 很快殷天涯反应过来。 他被耍了。 被鬼面人耍了! 他被当成了一头猪,被人家耍得团团转! 殷天涯气得五官挪移,发疯似的抓住一个血袍军,大吼道: “那个鬼面人在何处!让他出来见我,出来见我!” 殷天涯没心思再自称为朕了,他成了光杆儿皇帝。 这时长街尽头出现大队人马。 褚犀猛然扭头,看到了远处杀来的禁军,他随后神色一变。 褚犀虽然野心很大,但他知道这次栽了,绝对不能与皇城来的禁军交战,否则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反叛。 褚犀生怕自己手下的禁军一时糊涂,与皇城来的禁军冲突,急忙大吼道: “都别动手!” 话音刚刚出口,褚犀以五品武者的耳力,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嗤嗤声。 褚犀在瞬间想到了那种声音的来源。 引线! 火炮的引线! 褚犀在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坏了! 长街对面,高肃一马当先,手持重刀开始冲锋,大喝道: “随我冲!反叛者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高肃本就莽撞,看到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一身龙袍,岂能放过这份功劳。 只要他能摘下殷天涯的脑袋,回到皇城就是大功一件! 刚刚发起冲锋,斜对面的一间酒楼内突然轰鸣大起,火光喷吐。 藏在酒楼二楼的十几门火炮同时开火,禁军直接被炸死了数百人。 高肃首当其冲,骑着的宝马都被炸了个稀烂。 凭着五品修为,高肃以重刀护体,并无大碍,但也被火炮的冲击力掀翻,砸进旁边的院子里。 在火炮炸起的前一刻。 梅钱的长刀刚刚洞穿中年女人的心窝。 女人缓缓倒地,现出了手里的一把匕首。 云缺随即大喝道: “有诈!” 毒牙刀出鞘,云缺脚下炸起气旋,一刀劈向不远处的那名老者。 开城门的这伙人,绝非什么百姓! 那老者回头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 云缺一刀斩空。 这时前方的街头响起火炮声。 冲进城里的禁军一时间大乱。 火炮这东西,在街上出现,杀伤力最为恐怖。 尤其还是大队人马一同涌向长街的情况,简直成了活靶子,身边左右全是人,避无可避。 最前方的禁军死伤大片,中段的禁军也遭遇伏击。 长街两侧,紧闭的屋舍同时洞开,现出一把把重弩。 嗖!嗖!嗖!嗖! 弩箭横飞! 惨叫不断! 以重弩偷袭禁军的,全是一些身穿红袍的人,这些人伪装成百姓,隐藏在民宅之内,突然发难,令人防不胜防。 高肃很快从砸烂的院墙里爬了出来,眼睛通红,大吼着下令,命禁军冲锋。 对面的褚犀现在连解释都做不到了。 因为红莲教的伏击,彻底断送了褚犀投降的机会。 殷天涯抓住褚犀的手臂,哀求道: “护送我出城!快,咱们逃出去!” 褚犀愤怒的一脚踹开殷天涯,骂道: “你个蠢货!你自己等死吧!” 褚犀抛弃殷天涯后,召集自己的近卫,总共几千人,逃往城池另一侧。 誉王他不管了。 剩下的几万禁军他也不管了。 褚犀现在只求自保。 高肃带着先头部队很快冲到近前,二话不说开始斩杀汇聚在鸿雁城中心的禁军与红莲教。 被褚犀抛弃的领军卫很快死伤一片,剩下的不肯等死,有的四散逃亡,有的反击。 高肃率领的禁军这边其实也不好受。 由于队伍拉得太长,大队人马全都堵在长街,被红莲教的重弩伏击,转眼间就有数千人丧命,尸体铺满街头。 等反应过来之后,禁军这边愤怒的反击,与藏在民宅里的血袍军展开惨烈的厮杀。 整个鸿雁城乱成一片,杀声震天。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快速消散。 血流成河,尸体堆积成山。 刚刚遭遇过劫难不久的鸿雁城,再次成为了修罗场。 路边一间民宅。 云缺与梅钱联手,很快灭杀了藏身于此的十几名血袍军。 两人暂时没出去。 外面彻底大乱,十多万人的混战,凭借两人已经无法改变局面。 “中计了。”梅钱瞄着窗外道。 “是啊,好毒的诡计。” 云缺沉声道:“算计了誉王,又算计了殷子受,一箭双雕,这就是红莲教的可怕之处。” 云缺此时明白了红莲教的真正目的。 两个字。 消耗! 消耗殷子受手里的兵力。 鼓动誉王称帝,不费吹灰之力带走十万禁军,这十万人逃的逃,死的死,可以算作全灭。 高肃带来的十万禁军也没什么好下场。 被如此伏击,加上与叛乱的禁军混战,还能剩下多少,没人知道。 如果高肃这十万禁军也折损于此,算上被炎狼军覆灭的那十万禁军,皇帝手里只剩下三路禁军可用。 几天而已,从原本的六十万禁军,直接变成三十万! 云缺算看清了。 红莲教真正的力量,并非有多么强大的战力,而是阴险到极致的计谋! 红莲教始终躲在暗处,一点点蚕食着大晋的气运,用一个接一个的诡计,摧毁着大晋的根基。 当红莲教露出水面之际,血雨腥风也将随之来临。 第221章 下黑手的专业人士 鸿雁城,一座希望之城,眺望着天祈。 如今,这座希望之城变成了绝望之城,满城悲鸣。 到处是尸体。 炮声阵阵,喊杀声不绝于耳。 仅存的百姓躲在家里慑慑发抖。 一些倒霉的人家,原本躲得好好的,结果被一炮轰中,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上了西天。 血袍军不仅有无数重弩,还有数十门火炮,藏于城内各处。 火炮的数量不多,毕竟如此重器,红莲教很难弄到手,这是多年来积攒出的所有家当。 这数十门火炮,成了禁军的催命符。 巷战,以刀剑为主。 鸿雁城还有许多百姓,禁军这边不可能带着火炮攻进来。 可红莲教不在乎。 血袍军根本不在意误伤百姓,找到机会就会开炮,专门往禁军人多的地方轰。 一炮下去,至少近百人死伤。 十万禁军确实数量庞大,但也经不住如此消耗。 禁军的人数在快速减少。 除了血袍军的伏击,禁军还要面对反叛的领军卫,对方逃了不少,但还有三万多人马不知所措。 领军卫已经无法投降。 血袍军的火炮断送了他们的退路,杀红眼的禁军冲过来下了死手,领军卫的人只能拼命反击。 高肃一个人冲锋在最前面,一刀一个,把领军卫的人杀了个丢盔卸甲。 随后高肃发现自己的队伍两侧也被伏击,他怪叫着又冲向血袍军,一顿乱杀。 有一个鲁莽的指挥使带队,禁军这边打得毫无章法,最后分散到城内各处,胡乱厮杀。 长街上始终混乱。 云缺知道不能再等了,否则高肃带进来的这十万人,都得交代在鸿雁城。 血袍军显然在城里布置很久,将鸿雁城打造成一处陷阱,就是为了吞掉禁军的人手。 “擒贼擒王,先抓住殷天涯。” 云缺沉声道。 其实这场战斗,云缺本可以作壁上观,置身事外。 红莲教利用誉王消耗殷子受,战争的双方,云缺都很厌恶。 殷子受显然是个昏君,他死了最好。 红莲教更不用说,云缺早晚要将其灭杀个干净。 双方互相恶战,互相消耗,其实云缺乐见其成。 但那个鬼面人,是云缺必须要击杀的目标。 而誉王殷天涯,肯定见过鬼面人! 能否揪出鬼面人,殷天涯是个重要线索。 梅钱点头道: “誉王的脑袋分我一半,我也弄个子爵当当。” 两人动作一致,扔掉官服,换上屋子里的百姓衣装,离开藏身之地,混迹在街头的恶战当中。 这两位都是出了名油滑,在混战里游刃有余,装作逃难的百姓,朝着鸿雁城中心快速接近。 无论禁军这边还是血袍军,对于百姓,没人在意。 更没人专门为了杀两个百姓,特意分散精力。 云缺和梅钱专挑小路走,时而翻墙过院。 遇到院子里埋伏的血袍军,先愁眉苦脸的表面自己是鸿雁城百姓,胡乱逃过来的。 然后等对方失去警觉,两人再背后下刀子。 这一路,死于两人刀下的血袍军多达上百人。 论起下黑手,云缺和梅钱绝对是专业人士。 行进途中,云缺观察了一下禁军的作战。 结果大失所望。 行军还算整齐划一,到了鸿雁城遭遇惨烈的伏击之后,这些禁军成了没头儿的苍蝇,四处乱撞,对上血袍军只会大吼着冲杀,或者大叫着逃开。 甚至连误伤的情况都比比皆是。 有的禁军杀红了眼,一个没留神把同伴的脑袋给砍了下去。 云缺亲眼看到一名禁军宰了个同伴,随后才回过神儿来,抱着同伴的脑袋嚎啕大哭。 哭有什么用,还能重新长上去么。 翊卫的战力,实在稀松平常,其中武者也很少,大多是一些毫无经验的年轻人。 其实云缺是高估禁军的战力了。 这些禁军的构成,大部分是世家子弟与官宦子弟,再不就是天祈城里有钱人家的孩子,基本就是少爷兵。 禁军只管护卫皇城,平日里毫无危险可言,俸禄又高,谁不想去。 天祈城里但凡有点能力的人家,挖门盗洞也要将自家孩子送进禁军。 禁军十二卫,也就白厌手里的金吾卫战力还算说得过去,平日里白厌经常将金吾卫拉出去剿灭山匪,熟悉实战。 真正的强军,是需要战火洗礼的。 整天住在天祈城里享福,根本没打过仗的禁军,甚至都不知道战场的残酷。 一旦遭遇强敌,除了胡乱反击,就剩哭爹喊娘了。 大晋并不缺真正的强兵悍卒,但绝不会在天祈城里。 大晋的边军,战力是很强的。 以阜南王为例。 朱邪部十万炎狼军,号称能对战百万大军,却越不过黑铁城,只能动用诡计传送到八山城来奇袭。 如果朱邪部能踏平黑铁城,用得着耗费一位合萨的生命,来奇袭天祈么。 从草原横推过来岂不更好。 见识了禁军翊卫的战力后,云缺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阜南王抗旨不回的消息,满朝文武已经有所耳闻,云缺之前以为阜南王是两手准备,一来不愿放弃黑铁城,二来对两万炎狼军的战力并不在乎,认为天祈城这边可以轻松解决。 现在云缺明白了过来。 阜南王哪里是不愿放弃黑铁城,而是阜南王早就看出了大晋国运将尽,不肯耗费一兵一马帮皇帝而已! 阜南王,在积攒着自己的力量! 之前云缺对牧青瑶说你爹想造反,其实是开玩笑而已。 现在云缺隐隐察觉到了阜南王的心思。 人家阜南王,恐怕真的想自立为王,彻底甩开殷子受这个累赘。 既然大晋千疮百孔,昏君无道,又何必保之? 云缺暗暗心惊。 如果自己猜对了,那么阜南王此人,绝对是个可怕的枭雄,远非殷子受那等庸才可比。 即将接近城中心,云缺散去心思,不再多想。 他今天的目标是鬼面人。 两人跳进一间大院。 只要穿过这家院子,就是鸿雁城中心宽阔的广场,到了这里,能听到震天的喊杀声在院外起伏。 能住在这种地段的,自然是大户人家。 刚进院子,看到几名护卫守在正屋的大门前,手持刀剑,谨慎戒备着。 豪门大户,有护卫不算意外。 云缺立刻装作慌乱道: “抱歉啊诸位,外面太乱了,我们进来躲躲。” 梅钱装得更加慌乱道:“以为没人呢,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两人说着就要越过院子。 刚走到院落中间,大屋的门忽然开了,走出一名老者。 “外面是很乱,既然进来了那就别走了,看你们挺可怜的,躲在我这好了。” 说得挺好听,但老者的笑容却阴险得很,面带寒意。 看了老者一眼,云缺和梅钱都不走了。 因为不用走,也走不掉。 对方正是开城门的那个老头儿! 梅钱杀掉中年女人之后,云缺当时追着老头砍了对方一刀,结果对方消失了踪迹。 如今再见,各自的身份无需隐瞒。 大家心知肚明。 老者肯定是红莲教的高手! “也好,借你家躲躲,顺便……”云缺呵呵一笑,突然抽刀。 “送你们归西!”梅钱补充了云缺没说完的话,瞬间冲杀而出。 两人的进攻速度完全一致。 一左一右。 没对付老者,而是直奔大屋两侧的护卫。 护卫总共有八人,发现云缺与梅钱突然发难,这些人立刻反击。 红莲教的人,身手都不赖,这八人全有修为在身,均是八品武者。 但他们面对的,是两名不能以正常战力估算的七品武夫。 刚一交手,战斗已然结束。 八具尸体相继倒地。 云缺与梅钱分别站在老者两侧,封住了此人的退路。 “好身手!” 老者赞了一句,手里抓出一张灵符,往自己身上一拍。 如此举动,显然是想借助灵符逃走。 令狐豪当初的手段,云缺可没忘,加上之前在城门口附近的那一刀,这老者躲闪的手段显然不是武者。 武夫对付其他体系的修行者,近身就是王道。 云缺和梅钱没给对方任何时间,两人同时出刀,一个斩向老者的脖子,一个斩向老者的膝盖。 真正的对战,云缺和梅钱从不缺少经验,又何况是两人联手。 即便对方想要传送逃走,这么近的距离也做不到。 或许能逃, 但脑袋和两只脚,肯定得留下一样! 刀光耀起,瞬间临身。 随后炸起了金铁交鸣。 锵!!! 那老者摆出一个奇怪的动作,扎出马步,重心下移,左臂擎起,右臂下垂。 竟以双臂,挡住了双刀! 云缺只觉得刀身传来一股巨力,被反震得连退数步。 梅钱一样向后急退,手腕发麻。 再看那老者。 两个袖子被尽数震裂,现出健硕的臂膀,双臂上各自套着十个拇指粗细的铁环,犹如臂甲一般。 挡开双刀的,正是这些特殊祭炼过的铁环! “宗师!”云缺瞬间判断出对方的修为。 “七品辟谷!”梅钱道出了老者的另一层修为。 对面的强敌,居然是道武双修! 六品宗师,外加七品辟谷境! 老者哈哈一笑,一震双臂,散发出狂暴气息,道: “两个小小七品,也敢在班门弄斧,咱们看看今天到底谁上西天!” 老者说罢猛攻而出,双拳霍霍生风,其上的铁环势大力沉,增加了拳力不说,还能完全挡下刀剑的进攻。 尤其他贴在身上的灵符,有着增加本体力量的功效,几乎将拳力翻倍。 六品宗师,若力量翻倍,一拳即可轰杀一名七品武者! 云缺与梅钱互相看了眼,持刀而上,在这处宽敞的宅院内,与来自红莲教的强敌恶战在一处。 第222章 我这叫无耻 鸿雁城后侧。 褚犀带着三千余人逃到城门口。 他舍弃了誉王,打算带着心腹逃离此地。 造反的罪名,诛九族都算轻的,褚犀知道自己在大晋已经没了立足之地,他准备投奔邵武国。 以他的五品修为,加上带走的几千名精锐,到了邵武国肯定是座上宾,一个指挥使的位置轻而易举。 褚犀有野心。 他不肯碌碌无为,既然大晋待不下去,那就换个地方做官,反正没多少区别。 到了城门,褚犀发现大门不仅紧闭,还被一层层的铁栏封死。 看到封死的后城门,褚犀心头发凉。 他终于明白自己被算计了,连着誉王一起,都被红莲教给坑了! 红莲教显然是打算让大晋的禁军在鸿雁城自相残杀! 褚犀冷哼一声,催马冲向城门,手中的重刀轰然斩落。 他要破开城门,带着手下逃出这处是非之地。 五品武者,一刀之力非同小可,别说用铁栏封门,即便做一面铁门也挡不住。 然而刀落之际,一股巨力反震而来。 褚犀这一刀只在铁栏上砍出些许豁口! “法阵!” 褚犀再次一惊。 城门布置了法阵,想要破开,不知要消耗多少时间。 鸿雁城已经成了修罗场,多留片刻都有危险。 褚犀当机立断,让手下全部弃马,就地找来绳子,然后登上城头,借助绳索逃出城外。 幸好鸿雁城没有皇城那么高,匆匆找来的绳索勉强够用。 三千禁军陆续滑出城外。 褚犀最先落地,他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乱。 没了战马,他这三千心腹,速度上显然吃亏,一旦有追兵,很难逃脱。 怕什么来什么。 不等三千人全部出城,从城墙两侧出现大队人马。 章岳率领的十万禁军,到了。 褚犀来不及逃走,直接被堵在城门下。 见到章岳,褚犀恨恨的一咬牙,知道今天麻烦了。 褚犀强作镇定,沉声道: “同僚多年,章兄能否网开一面,这份情义我褚某肯定牢记在心。” 章岳沉着脸,道: “我若放走叛贼,岂不是成了你的同党!想要求饶,去陛下面前自己请罪!” 褚犀寒声道:“你以为能拦得住我?” “你可以试试,能不能从十万大军里冲得出去!”章岳冷声道。 牧青瑶在一旁冷静的观战。 章岳的处理方式,也是牧青瑶想要选择的方式。 褚犀此人,留不得。 反叛了晋皇殷子受,又抛弃了誉王,可见褚犀是个两面三刀之人,养不熟的白养狼而已。 如果褚犀带着誉王逃出城,牧青瑶还能高看他一眼,现在看来,褚犀只有野心,毫无忠诚,即便他认罪留在大晋,早晚也是个祸害,不如趁机铲除。 事已至此,褚犀知道多说无益,一声令下,带着三千人开始突围。 城外,恶战起。 牧青瑶在青禾的护卫下退到远处。 十万禁军的围困,加上章岳这位五品境界的指挥使亲自动手,褚犀今天插翅难逃。 牧青瑶早已看到褚犀的结局,她不担心城外逃出的这些禁军,她始终担心着城里的云缺。 鸿雁城里,究竟有多少血袍军,没人知道。 城内。 云缺与梅钱联手之下,依旧陷入下风,被那老者猛攻得节节败退。 两人显得狼狈不堪,互相配合之下才能勉强抵挡。 老者哈哈狂笑,越战越勇,双臂挥动出阵阵狂风,一拳崩开云缺的长刀,一拳震开梅钱的偷袭,如同老叟戏顽童一样。 正常情况,一位宗师境武者,面对两名七品的对手绝对手到擒来。 为了稳妥起见,老者动用了灵符之力加持本体力量,优势更加明显。 打了一阵儿,老者觉得无趣,动用了绝招。 他脚下一动,身体拉扯出残影,快速挪移到梅钱近前,一拳轰出,将梅钱连人带刀轰飞了出去。 云缺趁机挥刀斩落。 老者猛然转身,双掌合并,直接将云缺的毒牙刀夹在掌心。 空手夺白刃! 老者的双掌并没接触到刀身。 他十分谨慎,怕刀体有毒,因为云缺的刀是黑的。 老者以强横的气机铺满掌心,用掌力与气机融化的力量,锁住毒牙刀。 云缺想要转动毒牙刀。 只要刀刃能动,哪怕切开对方一个小小的口子,毒力也可轻易入侵。 老者看出了云缺的心思,冷笑着双掌往外一分,当先转动起毒牙刀。 老者的掌心气机,强横到一种可怕的程度,毒牙刀在其手中如同玩具般翻转起来。 云缺那边紧紧握着刀柄,正要用力,结果刀先转了起来,他本体立刻随着刀身一起旋转。 这下好看了, 云缺跟风车一样,转个不停。 梅钱爬起来撕心裂肺的吼道:“快松手!” 然而晚了。 老者根本不给云缺松手的机会,抬起一脚,挂着风声朝云缺踢去。 宗师境武夫的一脚之力,若没防备之下,七品武者会顷刻毙命! 老者有十足把握,这一脚先踹死云缺,然后在把梅钱掐死。 他想得挺好,但事与愿违。 脚刚踢出去,就发现旋转的云缺忽然砸出一拳。 云缺这一拳,是在本体转动的过程中轰出,准确无误砸向老者踢来的一脚。 正常来说,拳脚相对,通常脚的力道更猛一些,出拳一方容易吃亏。 老者有灵符加持本体力量,他信心十足,自己能一脚踢碎云缺的拳头,根本没想过收脚,恶狠狠踢了上去。 等到拳脚相接的那一刻,老者猛然一惊! 他感受到一股热浪,从云缺的拳头上传出。 下一刻,云缺的一拳直接化作烈焰,结结实实轰在老者的脚背。 赤炎拳! 轰!!! 一拳之力,将老者的脚骨直接轰碎,火焰瞬间弥漫到老者的腿上。 这一拳,云缺等待了良久。 之前的示弱,就是等待老者空手夺白刃的时机。 唯有对方将双手用来封刀,云缺才能趁机将其重创。 老者双臂上的力道惊人,尤其有那些铁环,极品法器都砍不动。 老者相当于双臂上各有一层极品法器程度的臂甲,想要伤他很难。 但脚,却是个弱点。 有臂环,可没有脚环。 拳脚相接的同时,云缺的拳头也被六品之力结结实实的踢到。 但云缺的骨骼足够强横,堪比六阶妖兽,这一点老者可比不得,所以老者的脚骨会尽数碎裂,而云缺的拳头只是血肉模糊,骨头丝毫无损。 老者的反应很快,脚断了之后,烈焰蔓延,他立刻运转气机驱散火焰。 否则烧都能烧死他。 云缺被反震的力道崩出去老远,老者以为自己灭火绝对来得及,并且在心里自责,小看了对手。 等他刚灭了火,忽然觉得后腰传来一阵凉意。 一把森冷的长刀,从他身后的肋骨间隙中捅了出来! 忍着剧痛,老者猛然扭头。 他看到了梅钱冷笑的脸。 老者这次才终于明白,原来他小瞧的不止一个,而是两个! 两个七品的小子,从动手开始就在迷惑对手! 梅钱下手的狠辣,不亚于云缺,他这一刀专门选在武者最为薄弱的位置,那就是后腰。 而且这地方也是甲胄难以覆盖之处。 就算老者穿着内甲,梅钱也有把握一刀废了对方。 贯穿后腰,相当于贯穿了敌人的脏器,即便不死,也是重伤。 老者大怒之下,双拳猛击梅钱的脑袋。 梅钱狡猾得犹如狐狸,一刀命中,即刻抽身,连刀都不要了。 老者双拳砸空。 这时云缺再次到了,一拳轰向老者的后脑。 老者不愧为六品宗师,听到脑后恶风不善,直接回头就是一拳。 听风辩位,对六品宗师来说不算难事。 老者这一拳,正对着云缺的拳头。 有臂环法器,加上灵符之力,老者有把握将云缺的拳头直接砸烂。 他的脚力远远不及拳力,刚才出脚吃亏,他不信这次对轰拳头自己还能输。 老者确实有赢的实力。 正常情况下,云缺即便骨骼强横,这一拳也很难占到便宜。 对方手臂上的臂环,能起到臂甲的用处,强化老者的整个手臂。 至多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但云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一拳轰出的同时,那老者眼睁睁看着云缺拳头的手指缝里,出现了一把黑色长刀! 噗!!! 双拳对撞,没多少闷响,反而鲜血迸溅。 整个妖刀,尽数扎进老的手臂当中! 老者出拳,云缺出刀,胜负显而易见。 老者都傻了。 他刚才封住的黑刀,被他甩到一边,怎么人家还有一把黑刀! 老者做梦也没想到,云缺不仅还有黑刀,而且这把黑刀可以从拳头里斩出,无需握着刀柄。 这就是妖刀的能力。 “卑鄙小人!” 老者大骂着喷出一口鲜血。 妖刀从他肩头破出,直接斩断了一条手臂。 同一时刻,梅钱用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后面将老者的另一条手臂卸掉。 老者失去双臂,碎了一只脚,脏器又被穿透,此时油尽灯枯,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踉跄着不肯倒地,模糊的眼前,看到了一幕古怪的画面。 云缺和梅钱谁也没看他,一人一条胳膊,正忙活着往下摘铁环呢。 老者摇晃了一下,再次喷出一口老血。 人还没死,你们先开始分赃了? 云缺一边摘铁环,一边对梅钱道: “他夸你卑鄙呢。” “放他娘的狗臭屁!我这是卑鄙么,我这明明叫无耻。”梅钱头也不抬的道。 老者听闻此言,气绝身亡。 不是重伤而死,最后这口气其实还能吊一会儿,是被云缺和梅钱给活活气死的。 手脚麻利的清理战场后,云缺和梅钱翻出宅院。 鸿雁城宽敞的广场,几乎被尸体堆满。 到处是混战。 禁军杀禁军,血袍军杀禁军,禁军杀血袍军,场面无比混乱。 如果不看画面,只听声音的话,还以为是热闹的乡下大集。 云缺一眼看到了躲在角落的誉王。 殷天涯最好认,穿着龙袍呢,实在显眼。 云缺快步接近,目光泛着森森冷意。 抓住誉王,就有机会得知鬼面人的真相! 梅钱紧随其后,两人很快抵达誉王附近。 刚要动手,忽然一道刀光闪过。 誉王的人头高高飞起! 第223章 鬼面人 殷天涯死得很突然。 他始终躲在角落,旁边有他儿子殷滔护着,一家人正准备找个方向逃出城。 怎奈四周到处是厮杀,殷天涯暂时不敢动弹,生怕被乱军砍死。 结果他还是没活成,人头落地。 云缺已经到了近前,距离殷天涯几丈远。 斩杀誉王的,是吴鹰。 吴鹰浑身染血,眼睛里遍布血丝。 斩杀了殷天涯之后,吴鹰抓起人头,狂笑道: “凭你这种蠢货也想称帝?做你的千秋大梦罢!哈哈!痛快!” 吴鹰已经杀红了眼。 不止他一个,上官鸿途,陈洲骅等一众刑部高手也抵达了附近,所有人都满身血迹,眼睛通红。 “云师弟收好人头,回去留着封侯!” 吴鹰看到云缺后,哈哈一笑,将人头抛了过去。 云缺接过人头,叹了口气。 人头有什么用,又不会开口说话,封地有一块就够了,双角山到手,云缺对封侯根本不感兴趣。 于是随手把誉王的人头扔给梅钱。 当初说好了,誉王的人头一人一半,云缺自然说话算话,而且这玩意实在不好携带,总不能系腰带上。 梅钱很仔细的将人头裹在怀里,弄得像个孕妇。 云缺看得直撇嘴,这家伙也不嫌脏。 “那是人头,又不是烧饼,往怀里藏,你怎么想的呢。”云缺鄙夷的道。 “不,这不是人头,这是宝贝。”梅钱表情凝重的道。 誉王的人头值大价钱,梅钱只认钱,不在乎别的。 誉王一死,旁边的殷滔勃然大怒,指着吴鹰大骂道: “吴鹰!同为学宫学子,你居然杀我爹!我跟你拼了!” 吴鹰冷声道:“你爹胆敢造反,大逆不道!他罪该万死,你一样死罪难逃!” 说罢提刀就斩。 殷滔那点修为,哪里是吴鹰的对手,片刻之后被吴鹰一刀枭首,惨死当场。 吴鹰显然没杀痛快,挥刀放倒了周围的几名叛军,狂笑道: “好男儿就该大杀四方,痛快!” 上官鸿途到了近前,见殷天涯殷滔父子俩只剩无头之躯,这位刑部侍郎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好好的王爷不做,偏偏来鸿雁城送死,简直愚蠢至极。 誉王一家就此葬送在鸿雁城。 做了半日皇帝,赔了一家子的命。 陈洲骅抹了把脸上的血迹,焦急道: “城里太乱!再这么杀下去,兄弟们容易全搭进去!” 云缺道: “刑部还有多少人手?” 陈洲骅道:“还能剩一半,咱们刑部好歹武夫多,经常办案,经常打斗,比他们禁军强得多!” 云缺朝着远处看了看。 确实如陈洲骅所言,禁军的数量在快速减少,冲进城里的十万人马,现在一半都不剩了。 “高肃呢。”云缺道。 上官鸿途道:“指挥使好像带着剩余人马往外退了,鸿雁城拿不下来,血袍军占据地利,武器精良,又有火炮协助,不退的话,翊卫十万人马很容易全军覆没。” 吴鹰道:“退得太晚了,高肃充其量带出去一两万人,剩下的禁军根本逃不出去,只能在城里混战,越想逃,死得越快。” 陈洲骅道:“以前我算高看禁军了,这群少爷兵不堪一击啊!扔掉军服,全他娘是皇城里的衙内!狗屁不是!” 刑部众人无可奈何。 禁军就这根底,让他们讨伐些山贼草寇没问题,真要遇到血袍军这种强悍的对手,立刻原形毕露。 另一侧,司天监的人马汇聚而来。 花不谢沉着脸,头发散乱,看起来很是狼狈。 在其身后,是贾敬,齐镰,祈凌兰三位少监。 冷春鱼负责追踪炎狼军,不在这边,寻灵司的印绍元始终没回来。 几位少监身旁汇聚着司天监的官差,大多狼狈不堪,伤者众多。 众人汇合之后,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齐镰捏着兰花指抱怨道: “城里不可久留,咱们吃亏呀!我们阴阳司只跟死鬼打交道,从没跟这么多活人打过交道。” 骁战司的贾敬气呼呼的不吭声,平日里的锐气也不见了,右臂染满鲜血,受伤不轻。 “血袍军内有六品高手扮作城内百姓,偷袭之下,险些将我等重创,如此战场,绝非司天监所擅长之地。”修葺司的祈凌兰说道。 陈洲骅懊恼道:“这仗没个打!怎么打怎么输!” 众人纷纷点头。 红莲教可以不顾城中百姓死活,大晋这边可不行,总不能看见可疑的百姓先给宰了吧,在城内作战本就束手束脚,再被人家偷袭,这场恶战让陈洲骅等人觉得窝囊又憋气,有力气都施展不开。 花不谢道: “誉王伏诛,但红莲教尚未铲除,陛下命我等攻下鸿雁城,就这么退走……” 话没说完,云缺忽然喊道: “散开!” 众人齐齐一愣,随后立刻朝着四周闪避。 同一时间,炮声轰鸣! 几人所在之处直接被炸出一个大坑! 十几声轰鸣过后,混乱的战场被炸得血肉横飞,数百人惨死于此。 云缺始终观察着四周,提前发现远处一间二层酒楼的窗户开了,里面是黑洞洞的炮口,于是提前预警。 等众人再次汇合,刑部与司天监的人马又少了百余人。 花不谢脸色苍白,愤怒道: “血袍军疯了不成!他们连自己人都不管了?” 广场上战斗的身影当中,有禁军,也有穿着红袍子的红莲教之人。 刚才的火炮过后,红莲教也死伤不少。 云缺沉声道: “这里的不是血袍军,而是普通教徒,他们躲避的动作缓慢,全是普通人而已。” 上官鸿途道: “又是陷阱,红莲教对鸿雁城情有独钟啊。” 说这话的时候,上官鸿途无奈又愤怒。 之前他就在鸿雁城遭遇了埋伏,差点被炸死,今天再一次深陷险地。 “走,出城!” 云缺当机立断。 留下来,只能成为活靶子,早晚被红莲教消耗一空。 众人本打算原路返回,毕竟高肃就是原路退出去的,汇合高肃,最为妥当。 远处城门附近突然响起连番的火炮声,众人纷纷停下脚步。 “指挥使那边也遭遇了埋伏,红莲教这是想要把我们一锅端呐!”陈洲骅懊恼道。 “走另一边。” 云缺不再犹豫,朝着后侧城门奔去。 这处战场,对自己这边太过不利,单单血袍军就能将禁军杀得丢盔卸甲,一旦那教主出手偷袭,恐怕在场的这些人没几个能活着出去。 刑部与司天监会合一处,杀向后侧城门。 路上遭遇了多次伏击,全是周围民宅里出现的血袍军精锐。 众人联手对敌,斩杀了不少血袍军,也扔下了大批自己人的尸体。 通往后侧城门的这条路,彻底被鲜血染红。 好不容易到了城门,云缺看到司徒盼晴正在这里,蹲在城门口不知鼓捣着什么。 “有法阵封门!” 花不谢察觉到阵道气息,急忙来到司徒盼晴身旁道:“能不能破阵?” “能是能,需要时间,这法阵好古怪,专门封印了城门。”司徒盼晴道。 花不谢急忙追问:“三师兄他人呢?” “三师兄说城里太吵,他去城外保护小师妹,顺便安静一会儿。”司徒盼晴道。 花不谢无奈的叹了口气。 云缺就知道李玄驹那家伙根本不靠谱,看了看城墙,道: “翻墙走。” 众人纷纷登上城头,发现有绳索垂到城外。 城外也不消停。 章岳率领的骁卫将褚犀的叛军团团围住,正在殊死恶战。 城里城外,全是战场! 好在城外是大晋这边的主场,褚犀与叛军陷入大军的包围当中,不断被绞杀。 刑部与司天监这边的人马开始陆续滑下城墙。 花不谢与上官鸿途压阵,站在城墙上警戒四周。 云缺远远看到城外的牧青瑶,小郡主安然无恙,云缺放心了下来。 陈洲骅在一旁催促着刑部的人手,道: “动作都快着点!这里太显眼,一炮轰过来,大家都玩完!快点快点!” 贾敬与齐镰等少监也在频频催促手下的属官。 鸿雁城这处漩涡,这些人实在头疼,没人愿意多留片刻。 很快大部分人马抵达城下,与城外的禁军汇合。 陈洲骅抓着一条绳子,招呼道: “该咱们走啦!” 云缺看了眼城里满地的尸体与混战的身影,目光中遍布阴沉。 云缺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鬼面人就藏在这座城里,却偏偏找不出来。 “云师弟,我们也该走了。”吴鹰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轻微的颤抖。 “好,我们走。”云缺说罢转身就要滑出城外。 然而云缺的手臂,忽然被吴鹰一把抓住。 “不是那边,是这边!” 吴鹰面朝着城内,眼里浮现着一种古怪的神采,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令他兴奋不已。 云缺的脚步就此停住。 吴鹰抓着云缺的胳膊,抬手指向城里的混乱,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傲然道: “云师弟你看,那些红袍,像不像无数红燕!燕儿南飞,但家,始终在北地……无论岁月变幻,王朝更迭,燕!终究会归来!” 随着吴鹰的声音,城头上的一道道身影,仿佛就此凝固。 陈洲骅正抓着绳子滑出城外,半截身体已经跃出城墙。 上官鸿途直勾勾,望着云缺与吴鹰的方向。 花不谢正戒备着四周,猛然转头。 风儿,在此刻消失。 天空中乌云密布,天地间一片压抑。 云缺脸上的所有表情,这一刻,尽数消失。 第224章 大燕无鹰 燕北归。 生灵的自然规律。 然而吴鹰口中的燕,不是飞燕,而是前朝大燕! 咔嚓!! 一道闪电耀起在远处。 电光的明灭间,令云缺的面孔明暗交替。 这道闪电,也炸起在云缺的心头。 这一刻,云缺彻底明悟,他曾经苦苦寻找的鬼面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来你才是鬼面人……你到底是谁。”云缺声音低沉的质问。 “我是你师兄,是你的大哥,是你的家人!” 吴鹰脸上的表情逐渐开怀起来,他另一半毁容的面孔仿佛变得更加狰狞,道:“我是吴鹰,但我不姓吴,我姓燕,我叫……燕无鹰!” 云缺面无表情的盯着吴鹰,道: “大燕无鹰……燕太子。” 吴鹰的真正身份,竟是前朝大燕的太子! 燕无鹰出生之际,皇宫上方飞过一头金雕,燕皇大喜,曾经道出一句名言。 金雕出世,大燕无鹰! 于是燕太子的名字,就叫做燕无鹰。 预示着太子乃是金雕,将来自可在燕国高枕无忧。 然而国破之后,大燕不仅无鹰,再也没有金雕出没。 燕国,早已被埋在了岁月长河。 如今,燕太子却再次出现! 卧薪尝胆十五年,燕无鹰在今天,终于能说出他真正的名号! 燕无鹰紧紧抓着云缺的胳膊,狂笑道: “斩妖司乃是我大燕之脊梁!父皇视斩妖司众人为兄弟姐妹!我以为斩妖司已经尽数战死在北域,没想到你还活着! 云缺!你是我的兄弟,我们就要回家了!夺回天祈城,只差最后一步!我大燕终将归来!等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封你为并肩王!” 燕无鹰的这番话,令周围众人彻底惊呆。 上官鸿途,陈洲骅,花不谢,全部错愕不已。 云缺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表情,静静的望着燕无鹰,道: “八山城的火炮哑火,是你动了手脚,难怪姜落君身为刑部尚书会听从红莲教的吩咐,难怪姜熵在指认凶手的时候,说出那句好像,姜熵认出了你的半张脸,他想说,你好像先皇。” “这半年多来,我始终想不通一件事,柳十一为何会成为红莲教的人,现在我懂了,是因为你这位燕太子。” 燕无鹰傲然道: “王朝更迭,免不得尸骨成山,姜落君,姜熵,柳十一,他们的死都有价值!是他们的死,引领着大燕王朝再次降临!” 云缺面无表情的道: “玉玺是你偷的,宫女是你杀的,负易之死也是你下的手,妖山血案,死掉的那些官宦子弟,都是被你所杀。” 燕无鹰笑道: “负易只是个弃子,他既然扛不住审讯,自然要早些处理掉,至于妖山血案死掉的那些学子,他们都该死!他的长辈全在当朝为官,他们忘了本,忘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都是大燕给的!一群卖国求荣之辈罢了,死不足惜!” 云缺道: “璇玉郡主是你救走的,当时你借着出门剿灭红莲教余孽的机会,送璇玉郡主抵达天门关,在出关后将其杀害,挑起两国争端。” 燕无鹰得意道: “璇玉郡主这步棋,我等了好多年!邵武国觊觎大晋多年,始终摇摆不定,不肯下定决心出兵,我正好帮他们个忙,给他们出兵找个最佳借口!” 云缺道: “鸿雁城大劫,也是你在暗中布置,姜落君在灭口令狐豪的时候只出手一次,其他的事,都是你在谋划。” 燕无鹰意气风发,笑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大晋气运已尽,略微谋划,即可让大晋轰然坍塌!这么做或许冷血了些,鸿雁城百姓死伤惨重,但比起复国大业,死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云缺道: “草原合萨也是你请来的,你与朱邪部已经联手。” 燕无鹰道: “没错!多年前我派人与朱邪部取得联系,送给他们一个覆灭大晋的良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过你放心,草原人狼子野心,我只是利用他们罢了,只要利用好地势,比如鸿雁城这种巷战,炎狼军一样有来无回!” 云缺道: “誉王,是被你蛊惑,带走一队禁军在鸿雁城称帝。” 燕无鹰大笑道: “哈哈哈!说起这个最好笑!殷天涯那个饭桶,居然还做梦想当皇帝,偏偏还真让他带出来十万禁军!他哪里有脑子啊,他都没想过那些禁军家眷在皇城,拉出去有几个人能跟着他卖命的,简直蠢猪一个哈哈!” 云缺道: “让穹音混进禁军,刺杀皇帝,也是你的计划。” “穹音这枚棋子,很关键,并非用来刺杀皇帝,而是试探无舌那老东西真正的身手,现在能确定,无舌是五品巅峰武夫,是殷子受身边战力最强之人,不过没什么,只要没到四品,不足为虑。” 燕无鹰笑道:“你还有什么不解之处,我都告诉你!咱们是兄弟,从今往后,我不会对你隐瞒半点东西!你可知在刑部看到刀鞘上的斩妖司令牌之后,我有多高兴!我燕无鹰不再是孤家寡人,我在斩妖司还有个兄弟!” 燕无鹰此时畅快无比。 燕皇对斩妖司的重视,不亚于将斩妖司当做了自家亲人,否则妖都之战,斩妖司的众人也不会随着燕皇尽数战死于北域。 燕太子,一样继承了燕皇的传统,视斩妖司为亲人。 怎奈斩妖司所有人都已经战死,只剩个叛逃的柳十一,被燕无鹰找到后收为麾下。 对于叛徒,燕无鹰始终存在着隔阂,他并不完全信任柳十一。 但云缺不同! 云缺是斩妖司的人,曾经参加了妖都之战,所以燕无鹰对云缺信任十足。 云缺面无表情的道: “太子好算计,打造出红莲教,不断消耗大晋国运,难道就不怕被红莲教反噬。” 燕无鹰神色一正,凝声道: “红莲教是我与教主联手创办,教徒众多,高手无数,血袍军战力不俗,比起禁军那些少爷兵强出百倍!以后我们兄弟一同掌管血袍军!恩威并施,谁敢不服!” 云缺道: “你给了红莲教主什么好处。” 燕无鹰笑道: “大燕复国之日,红莲教便是大燕之国教!” 云缺缓缓点头,道:“好一个国教,太子怕是要失望了,红莲教,永远也做不成国教。” 燕无鹰皱眉道:“待江山大定之日,我便是一国之君,谁是国教,我一句话而已。” “不是你一句话的问题。”云缺的目光渐渐冷冽,道:“因为红莲教,早晚会消失殆尽。” 说罢,云缺单臂一震,甩开了燕无鹰的手。 燕无鹰诧异了一下,道: “为何这么说?红莲教势头正盛,无人能挡!皇城里还剩三十万禁军,那些少爷兵岂能与血袍军相提并论!两万炎狼军都能将禁军杀得丢盔卸甲,我有十万血袍军,足以横扫皇城!” “与禁军无关,与我有关。”云缺指了指自己,冷声道:“我会将红莲教连根拔起。” 燕无鹰愣在了原地,仿佛不认得云缺一样,紧锁双眉。 “为什么?”燕无鹰不解的道。 云缺伸出三根手指,道: “三个了,红莲教杀了我三个老婆。” 握起一根手指。 “第一个,藏石镇的秀儿姐。” 握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个,乌鸡镇的乌灵儿。” 握起最后的手指。 “第三个,穹音。” 说完三个名字,云缺的神色冷若寒冰,浑身煞气涌动。 燕无鹰察觉到云缺的杀意,脸色也沉了下来,道: “你是大燕之人!为了几个女人,难道你想与我反目成仇?” “太子说错了,我不是大燕的人,我也不是大晋的人,我是个自由之人,这一世不再受任何束缚。” 云缺冷声道:“十五年前的妖都之战,我已经把命还给了大燕,还给了斩妖司!从今天起,我退出学宫,不再是学宫弟子,你放我逃出天牢的恩情,现在还给你,你我各不相欠!” 燕无鹰的表情变得悲伤起来,仿佛被人背叛,无比痛心,沉声道: “云缺!你真要与我为敌?等到大燕复国,天下美人任你挑选,何必在乎几个女人!” 云缺缓缓摇头,道: “不是在乎不在乎的问题,我在那些老婆的坟前发过誓,我要将红莲教的所有人……斩!尽!杀!绝!” 这番话说完,旁边的陈洲骅,上官鸿途,花不谢等人已经听得瞠目结舌。 他们没想到吴鹰会是燕太子,更没想到云缺与红莲教有着如此深的恩怨纠葛。 在云缺最后‘斩尽杀绝’四个字说出的瞬间,一把长刀在燕无鹰背后出现,快如闪电,直奔后心! 锵!! 刺耳的脆响声炸起在城头。 燕无鹰以更快的速度回身一刀,崩开了偷袭的利刃。 出手的,是梅钱。 梅钱始终站在一旁,旁听着两人的对话。 吴鹰的燕太子身份,梅钱不在乎,因为与他无关,云缺被杀的三个老婆,他也不在乎,因为他知道那三个老婆云缺根本没娶。 但云缺的杀意,梅钱闭着眼睛都能察觉到。 于是毫不犹豫的出手。 燕无鹰快速的回斩,让梅钱这一击失效。 梅钱往后急退了数步,站定后沉声道:“六品宗师……” 燕无鹰冷声道: “我早已是六品,凭你的修为,想要伤我还远远不够,今天你们谁也走不出鸿雁城!” 随着燕无鹰的冷语,在鸿雁城之内,一朵朵硕大的红色莲花凭空绽放! 在鸿雁城中心处,有一朵最为鲜艳的红莲,八片花瓣中心盘坐着一道面罩轻纱的身影。 红莲教主现身! 恐怖的法阵气息,瞬间笼罩全城! 当红莲教主出现的同时,云缺毫不犹豫的掐碎了玉片传送符,随后手中浮现出妖刀。 “杀掉那宫女的手段,绝非刀剑,而是妖爪,你,也是妖武者!”云缺冷声道。 燕无鹰的脸色同样变得冷冽下来,提着长刀,寒声道: “在父皇决定北伐妖都之时,我求监正魏墨城把我也改造为妖武者,本想随父皇去妖都作战,结果我被反噬之力重创,修养了数月,等我恢复身体,皇城已经换了主人,我们,是这世上最后的两名妖武者。” “很好,这样一来……” 云缺缓缓的点了点头,双眼渐渐转为血瞳:“我们就能痛痛快快的死斗一场!” 妖刀狂斩而下! 第225章 血莲之城 云缺的这一刀,没有任何刀法加持,单纯以力量斩出。 但这份力量,是云缺的全力! 融合着秀儿姐,乌灵儿,穹音三个已故之人的所有愤怒! 漆黑的妖刀,瞬间转为殷红,那血色让人觉得刺眼。 燕无鹰沉着脸,全力挥刀格挡。 两把刀撞击在一处,发出刺耳的脆响。 一刀之力,将燕无鹰震得后退了数步。 上官鸿途与花不谢等人都看得出来,云缺这一刀的力量,已经达到了六品宗师的威能! 燕无鹰握刀的手,溢出鲜血。 他看了眼手里的血迹,抬头时,双眼转化为与云缺类似的血瞳。 当云缺再次猛冲而出之际,妖刀上探出一只血色巨爪! 燕无鹰的长刀之内同样也有一只兽爪出现。 两道非人般的身影,在城墙上疯狂厮杀,四周的空气不断扭曲震颤,野兽般的嘶吼声频频炸起! 花不谢几人被战斗的气息震撼,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梅钱犹豫了一下,想要帮忙,却被耳畔出现的老者声音阻止。 “退后!那小子既然现出如此状态,说明不需要你了,别去碍事。” 梅钱立刻往后退去。 云缺真正的战力,梅钱是知道的,云缺那种恐怖的妖力一旦出现,就预示着对手绝无活路。 陈洲骅正悬在半空,即将滑出城外,他离着战团太近,两人恶战所产生的狂暴妖气差点把他吹飞。 “咱们先出城!” 陈洲骅大吼一声就要滑出城外,结果一回头,吓得他魂飞魄散。 城墙外,居然无声无息的长出了一朵血色莲花,那莲花的花瓣上密密麻麻全是獠牙,犹如一张大口,正从脚下吞来! 陈洲骅的头发被吓得竖立起来,玩命往上一窜,又跳回城墙。 血色莲花一口咬空,没再出现,不知留在城墙外还是缩了回去。 陈洲骅也不敢看,急忙与上官鸿途等人汇合。 不仅城外,此时连城内的城墙上都开始出现大小不一的血色莲花。 这些莲花宛若活物,一朵朵盛开在墙壁,远远看去给人一种诡异的妖艳之感! 花不谢惊疑道: “好诡异的阵道气息!我能感觉到阵法中蕴含着强烈的妖气!” 司徒盼晴一指远处盘坐在红莲上的身影,道: “是她搞的鬼!妖花明显是活物,却被融合到法阵里,这种手段好奇怪呀,我都没听说过!” 轰隆隆!!! 司徒盼晴话音未落,狂暴的气息从侧面吹来,将众人吹得脚下不稳。 气息来自城墙上的战斗。 云缺与燕无鹰的身影变得更加恐怖狰狞,两人的肩头均有巨爪出现,手里的长刀在互相猛斩,肩头的妖爪在互相厮杀。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这种战斗,超出了修行者的范畴。 哪里是武者交战,根本是两头怪物在亡命搏杀! 上官鸿途无比震惊的道: “原来这就是前朝斩妖司的战斗方式,难怪能与妖都同归于尽,实在可怕……” 陈洲骅看得冷汗直冒,他是六品宗师,但他说什么也不愿与云缺和燕无鹰这种怪物动手。 “城里的妖莲还在生长!” 司徒盼晴盯着附近的妖花,惊呼道。 一朵狰狞的红莲从城墙上方出现,磨盘大小,花瓣内遍布细牙,就在陈洲骅脚下冒了出来,要不是他躲得快,非得被莲花吞了不可。 陈洲骅恼羞成怒,抽刀就斩。 好歹自己也是宗师,两次差点被吞,这要死在妖莲口中,说出去都丢人! 等刑部那边统计死因的时候,有的人被敌人杀死,写着阵亡,有的人被火炮轰死,写着死无全尸,等到他陈洲骅的名字后边,标注个,被花吃了。 陈洲骅想一想都觉得后怕。 同样经历一场恶战,别人都战死,成了阵亡之人,到他这直接成了肥料。 六品宗师之力被陈洲骅尽数爆发,把眼前的血色莲花斩成两半。 陈洲骅刚刚出了口恶气,就见两半的莲花,各自从缺失的位置再次生长出花瓣! 从一朵血莲,变成了两朵! 陈洲骅二话不说又是两刀下去,结果两朵血莲变成了四朵! 这下陈洲骅慌了。 这玩意越砍越多,谁能受得了! 司徒盼晴惊呼道: “城墙长叶子了!这座城要变成血莲之城!” 众人往下一看。 纷纷心头发沉。 城墙上除了不断冒出的血莲之外,从墙根处开始出现大片绿叶。 绿叶的生长速度不算很快,慢慢从城下覆盖而来,时间一久,鸿雁城的四处城墙会被完全包裹。 城墙上的异样,城外的牧青瑶看得一清二楚。 从城外看去,整片城墙仿佛变成了活物,下方是大片绿叶蔓延,上方是无数血莲冒出,让人觉得到了一处异界,而非人间。 牧青瑶捏起小手,下令道: “城中有变,速战速决!” 章岳闻言加快了进攻速度,叛军被快速绞杀,褚犀的处境越发艰难。 青禾在牧青瑶的示意下出手,与章岳联手对付褚犀。 城墙上。 陈洲骅不敢贸然出手,死死盯着眼前的血莲,焦急不已。 正想问问司天监的高手有没有法子脱困,陈洲骅忽然看到血莲上方浮现出一道流光。 流光一闪而逝,现出了一道消瘦的老者身影。 陈洲骅大惊,以为是敌人来袭,他刚要大喊一声敌袭,结果那血莲合拢,将老者包裹其中。 显然血莲是将老者给吞了。 陈洲骅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莲教的妖法,难道连自己人也吃? 不等陈洲骅想明白究竟,只见合拢的那朵血莲从外表开始快速枯萎,随后寸寸断裂开来。 被血莲吞掉的老者,安然无恙的站在城头。 陈洲骅不认得对方,花不谢司徒盼晴几人也不认得,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但上官鸿途认得! 看清老者的模样之后,上官鸿途惊呼道: “杨七古,杨先生!” 出现在城墙上的,正是七叔。 上官鸿途曾经是天祈学宫的学子,他在学宫求学的时候,杨七古还在回春殿,所以上官鸿途一眼认出了当年的先生。 云缺捏碎玉符,相当于开启了传送阵,杨七古很快抵达。 出现在鸿雁城之后,杨七古看了眼一侧的云缺,微微皱眉。 云缺那种狂暴的状态,连杨七古都觉得心惊。 随后杨七古将目光落在盘坐于红莲上的那道身影。 隔着极远的距离,面罩轻纱的红莲教主也看到了城头的杨七古。 刹那间,满城的红莲凝固了一瞬,不再生长。 杨七古的神色一点点冷冽下来。 尽管看不出面纱下的那张脸究竟是不是故人,但杨七古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毒! 满城红莲,均有剧毒! 轰!!! 另一侧,云缺与燕无鹰的恶战将一处城墙撕裂,砖石横飞! 燕无鹰的身影撞进城墙,砸出一个大坑。 云缺飞身而至,妖爪豁然拍落! 又是一声闷响。 燕无鹰以自身的妖爪抗衡,挡下云缺的猛攻。 四只巨大的妖爪,在半空抓在一起。 云缺低吼着猛然仰头,妖爪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直接将燕无鹰提了起来。 随后砸向地面! 在云缺如此狂暴的力量面前,燕无鹰如同炮弹般快速坠落。 即将落地的瞬间,燕无鹰发出一声厉吼,他后背处竟伸展开一双羽翼! 羽翼为金色,一只就有两丈多长,无比惊人。 双翅一振,燕无鹰凭空飞起! 此时这位燕太子,好似一只金色的神雕,悬于半空,犹如王者一般! 在燕无鹰的头顶,隐约浮现出一颗金雕之首,让其更显威严。 燕无鹰所融合的妖物,正是一头强大的金雕妖兽! 他在妖武者当中极为罕见,可以自行飞翔。 燕无鹰的气势,在此刻完全爆发出来。 无论实力还是心机,这位燕太子比起皇城里的晋皇殷子受不知要强出多少。 上官鸿途与陈洲骅等人,此刻不由得在心里对比了一番。 即便身为大晋的臣子,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燕太子的强大,当今皇帝实在差得太远。 这才是帝王该有的王霸之气! 然而燕无鹰的霸气,无法阻止云缺的脚步。 在燕无鹰展开双翅的同时,云缺忽然弯曲膝盖,蹲在城头。 下一刻,直接跃起! 在跳起的同时,云缺的双脚浮现出另一双妖爪。 四爪同出,代表着云缺已经不计代价的动用妖之力! 云缺扑出的速度极快,妖爪直接将燕无鹰一拳轰到地面。 轰隆!!! 城下被砸出一个大坑! 云缺落地后,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两只妖爪忽然握起,合拢成巨拳,朝着大坑里的燕无鹰猛砸。 轰! 轰!! 轰!!! 轰!!!!!! 大坑四周遍布龟裂,地面在不断晃动。 城墙上的众人面色惨白,惊恐的望着城下这场恶战。 陈洲骅觉得自己看见了两头恐怖的妖兽在肉搏,眼皮直跳。 上官鸿途与花不谢一样看得心惊肉跳,其余的少监与令史甚至下意识的往后挪步。 杨七古紧锁着眉峰,望向城下。 云缺虽然占据上风,但环境对云缺极为不利。 因为停止生长的血莲,开始疯狂冒出,接连成片! 这些血莲在生长的过程中,散发出极其隐晦的气息,毒力弥漫至整个鸿雁城。 等杨七古再抬头时,远处的那朵红莲已经合拢,其上盘坐的身影消失不见。 第226章 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地面的震动持续了良久。 云缺砸出上百拳。 大坑里的燕无鹰避无可避,只能硬抗。 四周尘土暴起,渐渐遮蔽了两人怪物般的身影。 很快,燕无鹰逃出大坑,满脸是血,一只翅膀被撕掉大半,他歪歪斜斜的飞到一朵血莲上。 原地,云缺的身影出现,两只妖爪将半片金色的翅膀撕烂! 燕无鹰目光复杂的看了眼云缺,身体随之没入血莲,不见踪迹。 云缺此时已经狂暴,不肯放过对手,脚下炸起气旋就要追杀而去。 刚跃出两步,整个人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吸扯力抓上城头。 云缺愤怒的回头。 身后,是七叔的大手。 杨七古沉声道: “你中毒了,走。” 杨七古回身走向城外,到了城墙边缘,一掌拍出。 面前的一朵血莲应声碎裂。 血莲后方的空间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清脆的碎裂声中,仿佛有冰晶在开裂。 “大阵被破开豁口!”司徒盼晴惊讶道:“好厉害!” 杨七古一步迈出,抓着云缺从城头跃出,随后稳稳落在城外。 上官鸿途与花不谢陈洲骅等人急忙紧跟着逃了出去。 等众人尽数脱困,城墙上的豁口很快被新的血莲弥补。 上官鸿途急忙上前拜见杨七古,口称先生。 杨七古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上官鸿途看得出杨七古是为了云缺而来,他这时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昏厥不醒,云缺是求杨七古出手才将自己救了过来。 上官鸿途在心里万般感慨,对云缺感激涕零。 难怪当初在学宫回春殿他都无法醒来,回到家没几天就被云缺救醒了。 原来云缺找到杨七古这位神医出手,他上官鸿途这才有命活过来,否则只能一生昏睡在床榻之上,生不如死。 城外的战斗即将结束。 几千名叛军尽数被杀,褚犀在两位五品强者联手围攻之下,浑身是伤,渐渐不支,身上扎满弩箭,整个人犹如刺猬一样,最后被章岳手起刀落,砍掉了人头。 野心勃勃的领军卫指挥使褚犀,就此陨落,死在鸿雁城下。 褚犀的结局,与殷天涯一样。 两个幻想着飞黄腾达,称王称帝的同路人,最后携手走向黄泉。 黄泉路上,这二位免不了互相谩骂埋怨,没准还会大打出手。 云缺落地后,妖爪随之消散,但浑身涌动的狂暴妖气难以收敛,眼中血瞳不散。 牧青瑶急忙跑过来,想要查看云缺的伤势,被七叔拦住。 杨七古取出两粒丹药,一红一绿,给云缺服下。 红的是蕴含血煞气息的灵丹,用来以毒攻毒,压制云缺暴躁的妖气,绿的是解毒丹。 服下丹药,云缺渐渐恢复过来,双眼仍旧遍布血丝。 “燕无鹰……” 云缺望着长满红莲的城墙,目光森冷,杀意沉沉。 穹音之死,完全由燕无鹰一手造成。 如果不去刺杀皇帝,穹音只要在学宫里多住几年,殷子受那种昏君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死,何须外人。 正是燕无鹰的出现,葬送了穹音的生命。 “试探无舌的棋子……都这么喜欢下棋是么,等棋盘没了,我看你们还如何落子!” 云缺冷冷低语,眼眸深处浮现着若隐若现的血瞳。 自从燕无鹰揭开他自己棋手的身份,云缺就决定掀棋盘了。 既然燕太子是红莲教真正的主人,云缺只能将其一并斩杀! 否则云缺的内心将永远存在一道裂痕,那裂痕上永远刻着几个名字。 秀儿姐! 乌灵儿! 穹音! 无关对错,只是单纯的恩怨。 燕无鹰其实没有错,他的一切手段都在为了复国,他只是错在了建立红莲教,而红莲教,又早已是云缺的死敌。 这场无解的恩怨,最后只能不死不休。 异变的鸿雁城,成为了一处绝险之地。 司天监这边,李玄驹与司徒盼晴各自查看了一番,纷纷摇头觉得棘手。 这种诡异的红莲大阵,他们从未接触过,闻所未闻。 贸然闯阵,很容易有去无回。 众人商议了一下,决定暂时退回皇城,再做打算。 红莲教来者不善,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但现在攻城绝非上策。 血袍军不是炎狼军,人家手里有重弩有火炮还占据地利,贸然攻城,对大晋这边极其不利。 “七叔有没有办法破阵。”云缺问道。 “破阵不难,难的是之后的厮杀。” 杨七古沉声道:“这种血莲大阵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并且蕴含剧毒,阵基是一个罕见的活物,法阵的主人可以随意穿梭其中,借助血莲挪移兵将,唯有切断真正的源头,才能彻底破开此阵,否则去多少人都是送死罢了。” 七叔的解释,让云缺放弃了攻城的念头。 牧青瑶先见过七叔后,随后对云缺安慰道: “鸿雁城无法移动,红莲教将这里当做老巢,不用怕他们逃了,等我们准备妥当再来讨伐。” 云缺点点头,只能如此。 司天监留下眼线盯着鸿雁城的变化,随后众人绕到正门去与高肃汇合。 结果到了正门,发现城外只剩下千余名禁军翊卫,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询问后得知,撤出鸿雁城的只有这些人,指挥使高肃与其余禁军翊卫全没退出来! 鸿雁城正门完全被血莲所封死,城头上,数之不尽的血莲争相开放。 城内的喊杀声已经听不见了,预示着禁军翊卫十万人马,只有千余人活了下来,剩下的包括指挥使高肃在内,尽数葬身鸿雁城! 虽然誉王伏诛,叛军首领褚犀身亡,但二十万讨伐大军,折损了一半。 大晋现在还剩的禁军,只有六卫,三十万而已。 区区几日,六十万禁军,死伤过半! 牧青瑶当即下令撤离此地,返回天祈城。 回城的路上,云缺问了问七叔关于红莲教主的消息。 杨七古缓缓摇头,道: “对方有轻纱罩面,看不出容貌,我有种感觉,红莲上的那个人也许就是她。” 云缺没在多问。 七叔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楚红莲。 回到皇城后,花不谢,章岳,上官鸿途等人赶往皇宫禀报。 七叔回了庸医馆,告知云缺下次出手再去找他。 红莲教主既然已经现身,将鸿雁城当做老巢,那就用不着留传送符了。 云缺没去皇宫,回了趟学宫。 牧青瑶始终陪着。 在事务堂,云缺将学子身份的令牌归还,就此告别天祈学宫。 云缺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但这一次,云缺心意已决。 当初是吴鹰在天牢里帮忙,云缺才能逃离天牢,赶在最后一刻进入学宫成为学子。 这份人情,云缺始终记得。 今天退出学宫,等同切断了与吴鹰最后的一份情谊。 下次再见,便是不死不休! 宋道理拿着学子牌,皱着眉看了看云缺,没有多问,只说了一句。 “今年秋季的学宫考核,若有时间便来试试。” 云缺躬身一礼,转身而去。 宋道理将云缺的学子牌放在了一边,没去翻花名册划掉云缺的名字。 宋道理料定云缺不会离开,以后还会从新考进学宫。 从学宫走回司天监的这一路,云缺始终沉默不语,眼眸里的血丝难以消散。 牧青瑶安静的陪在旁边。 她从花不谢口中得知了城墙上发生的一切,知道了鬼面人就是燕太子。 自从藏石镇相遇,牧青瑶很清楚云缺对红莲教的恨意。 小镇上的秀儿姐投井而亡,尸体捞出来的可怕模样,牧青瑶见过。 在乌鸡镇,乌灵儿那副瘦削的白骨,牧青瑶也见过。 到了天祈城,穹音之死的经过,牧青瑶一清二楚。 或许陈洲骅花不谢那些人无法理解云缺的愤怒,牧青瑶却感同身受。 她理解云缺,她也同样憎恨着红莲教。 但小郡主知道,现在她无法开解云缺,因为那份恨意,是云缺心里的一个死结。 除非红莲教彻底覆灭,否则永远也解不开。 “好好歇一歇,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杀敌。” 牧青瑶握着云缺的手,轻声说完,缓步离开。 云缺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斩妖司,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造化弄人。 吴鹰居然是燕太子。 曾经的同僚,曾经的师兄弟,最后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云缺叹了口气。 吴鹰对自己太好,太过热情,云缺知道对方肯定有什么目的,只是始终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现在才知道,那是燕太子对斩妖司的特殊感情。 心绪的烦乱,勾动起妖气,云缺眼前渐渐出现血色。 七叔的丹药确实有效,能压制妖力,但无法彻底压制住躁动的妖魂。 水池里的温泉早已冰冷,云缺直接泡了进去,想要借助冷水压制心头的躁动。 可惜没用。 这时萍山君走了进来。 它在斩妖司无所事事,不是吃饭就是睡觉,再不就去泡澡。 看到云缺回来了,正想打个招呼,忽然察觉到云缺身上起伏的妖气,萍山君没敢吭声,蹑手蹑脚的就要溜出去。 “去后厨找点蛋,生的,要小的。”云缺浮出水面,道。 萍山君连忙答应,去了后厨。 不多时,提着个大筐回来,嘿嘿笑道: “找来了!绝对够吃,一筐呢!” 云缺往筐里一看,本就躁动的心神差点没狂躁起来,气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鹅、鹅、鹅?” 萍山君拿来的,是一筐鹅蛋,个保个儿都比拳头大。 这玩意怎么吞? 萍山君愣了愣,忽然福至心灵,答道: “曲项向天歌!”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萍山君就听过这一首诗,它答对了,也得到了它该有的奖励,一大筐鹅蛋一个没落,全扣在它脑袋上。 萍山君只好顶着一头蛋壳,委委屈屈的重新去找蛋。 萍山君觉得委屈,常威和瞎子此时更觉得委屈,简直痛不欲生。 他俩听从云缺的吩咐,很快招了一些矿工,直奔双角山。 这地方他们俩最熟,黑风寨的老巢嘛。 本来常威和瞎子以为云缺封爵封得高兴过头,脑袋一热要了双角山做封地。 黑风寨就在双角山,山里的野果子两人都要吃吐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山里有什么好东西。 然而等矿工们挖出金矿石之后,两人彻底傻眼。 互相看了半天,常威和瞎子抱头痛哭。 咱们兄弟在双角山打家劫舍好多年,到底图个啥呀,早知道有矿,谁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打劫啊! 住在金山,天天打劫,常威和瞎子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第227章 狗大户除外 斩妖司。 萍山君拎着一筐鹌鹑蛋往回走,嘴里嘀嘀咕咕。 “鹅蛋还大吗?那么小一个,别说鹅蛋,大鹅老子都一口一个,真难伺候……” 把鹌鹑蛋送回去后,萍山君又在云缺的吩咐下开始烧水。 冷水无法消弭云缺心头的烦躁,还不如泡个热水澡舒服。 等忙活完之后,萍山君终于溜出澡堂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自怨自怜的抱怨道: “老子好歹也是一山之王,在浮萍山我想吃谁吃谁,如今当了官儿,反而成了孙子!赚点俸禄可真难呐,下辈子还当老虎,当人太累了……” 水池里热气腾腾。 云缺靠在一角,闭着眼,尽力平复心神。 然而心绪的烦乱始终存在,难以压制。 这次与以往不同。 以前动用过量的妖力,充其量被妖魂控制本体,醒来也就正常了。 现在云缺不仅有妖力的反噬,心神更是起伏不定。 纷乱的心绪,来自于对燕无鹰的恨意,而这份恨意当中,其实更多的,是无奈。 在燕无鹰眼里,云缺这个斩妖司最后的猎妖人本该协助他复国,一同迎接大燕王朝,可最后却反目成仇。 对于燕无鹰来说,云缺是个背叛者。 背叛了大燕。 在云缺眼里,燕无鹰又何尝不是背叛。 背叛了友情。 尽管只是半个朋友,但这份背叛,仍旧让云缺心中刺痛。 “我就不该有朋友……” 云缺苦笑了一声,将脖子上的月玉贴在额头,闭着眼泡在水里。 不久后,乏累的云缺沉沉睡去。 斩妖司的大厅里再无声息,静如永夜。 云缺极其罕见的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骨之上。 那些白骨有的是人,有的是妖,惨白一片,无边无际。 云缺并非一个人。 在身边,还有个很小很瘦的小女孩,正用一只小小的手掌,轻抚着云缺的额头。 云缺看不清那小女孩的模样,却能感受到小手的冰冷。 而这份冰冷,逐渐消弭着云缺内心的躁动与不安。 她是谁? 云缺在梦中如此想着,也如此问着。 对方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陪伴在身旁,仿佛从云缺的生命之初,小女孩就一直存在。 安安静静,陪伴着一路走来。 直至午夜,云缺终于醒来,身上的疲惫尽数消失,心绪也恢复了正常。 水很热。 大厅里弥漫着蒸汽。 萍山君临走前添了很多煤,再烧下去澡堂子都能变成沸水。 “傻老虎,想煮熟我啊,烧水都不会。” 云缺骂了句,起身走出水池。 一旁有镜子,上面全是水气,云缺擦了一把,现出镜子里的自己。 清秀的脸庞,眉目中带着一种锋利。 云缺的容貌不俗,不是那种单纯的帅气,而是一种携带着杀气的阳刚。 云缺觉得自己的那份清秀,肯定来自母亲。 因为母亲是很美的女人,如大家闺秀,温柔中不失飒爽,绝对是巾帼女子。 自己的容貌,没什么好看的,因为太熟悉。 扫了一眼,云缺便错开目光,准备穿衣服。 可随后他的动作忽然凝固! 一动不动的,站在镜子前。 随着缓缓的转过脸来,云缺看到了镜子中,自己的额头上有一个小小的手印! 并非印在脸上的印记,而是一种诡异的痕迹! 由于大厅里全是水汽,云缺满脸都是水,可唯独额头,有一块干燥的区域,那块干燥的区域形成了手印形状。 如果不照镜子,这种诡异的印记是无法发现的,等擦去脸上的水,手印也会随之消失。 盯着镜子里自己的额头,云缺的心神再次泛起滔天巨浪! 梦境里的一幕,居然在现实中出现! 在梦里,有个小女孩轻抚着自己的额头。 醒来后,自己的额头居然出现一个手印! 即便身为猎妖人,常年行走在生死之间,云缺没什么惧怕的东西,但这一次,云缺有一种浑身发凉的感觉。 绝非鬼物之类,因为这里是司天监,不可能出现鬼怪。 更不是妖,如果有妖物接近,哪怕云缺在沉睡,妖刀也会第一时间察觉。 手印,到底是怎么来的? 云缺猛地抓起月玉。 睡着之前,他把月玉放在了额头。 但月玉的形状是羽毛,不是手掌,不可能出现手印这种痕迹。 很快云缺得出一个猜测。 月玉里,有东西!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如果月玉有问题,牧青瑶又岂能始终带在身上。 这块月玉,牧青瑶从小就带着,是阜南王送给女儿的礼物。 阜南王不可能害自己的闺女。 云缺越想越毫无头绪。 月玉的力量,最初他很清楚,对自己有些作用。 当初杀掉红莲教两个护法的时候,月玉的存在,帮云缺压制了妖力的躁动。 直到后来八山城斩杀五阶鹿妖,月玉散发的镇魂之力变得愈发惊人,与最初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这一点也是云缺想不通的地方。 穿好衣服,云缺直接去了庸医馆。 牧青瑶肯定不知道月玉为何会改变,最好的办法就是请教七叔。 杨七古端详着眼前的月玉,看了良久,皱眉道: “玉不错,很值钱。” “我觉得这块玉里面有东西,七叔感知一下,玉石里是不是有个小鬼儿。”云缺道。 “没有,很纯粹的一块美玉,有些镇魂之效,很难得。”杨七古将月玉扔给云缺。 “真没有东西?那刚才泡澡的时候,是谁摸我的头呢?”云缺百思不解。 “你可能睡魔怔了。”杨七古道。 “是真的啊七叔!我在镜子里看到额头有个手印,很小,肯定是个小孩子,而且我还做了个梦,梦见有个很小的小女孩按着我的额头。”云缺道。 “有什么不适之处?”杨七古给云缺把了把脉。 “没有,睡着之前心绪烦乱,睡醒后觉得好多了。”云缺道。 “梦为心之念,这阵子你可能太过乏累,好好歇歇,多吃点青菜。”杨七古松开手,道。 “用不用开服药补补身子?”云缺道。 “开什么药,你比牛都壮!我看你是肉吃多了,多吃点草就好了。”杨七古没好气的道。 “七叔的庸医馆难怪赚不到钱,病人要开药你还不给开,果然是庸医呀。”云缺呵呵笑道。 “医者悬壶济世,不以利为先。”杨七古高深莫测的道,一副两袖清风的模样。 这时医馆外闯进来一行人,有丫鬟有仆人,抬着个病恹恹的胖员外。 到了医馆,说明病症,原来这户人家的老爷贪杯,喝到半夜突然发病上吐下泻气息奄奄。 别看庸医馆刚开张没多久,但治好了不少人,小有名气,这胖员外家在附近,生病后立刻赶来。 杨七古搭了下脉,道: “酒为病之本,你家老爷常年酗酒,身子已经熬不住了,中了酒毒,解毒一百两,治病一百两,养身一百两。” 一句话,三百两的诊费。 这户人家不差钱,当场给出三百两银票。 杨七古给胖员外灌了一杯不知什么药材调配的水,又开了两个方子。 喝完汤药,胖员外果然好转不少,千恩万谢,如获至宝的拿着方子抓药去了。 等一行人走后,云缺道: “七叔的汤药挺贵吧,那一小杯,得值多少钱?” “七种药材熬制,本钱三两银子。”杨七古道。 云缺听得瞪大了眼睛,道: “三两银子的药钱,要了人家三百两?七叔不是说医者悬壶济世,不以利为先么?” “刚才没说完。” 杨七古面无表情的收起银票,道:“医者悬壶济世,不以利为先,狗大户除外。” 云缺听得无可奈何。 云缺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好孩子,天真又善良,是后来跟着七叔学坏的…… “七叔,如果红莲教主就是楚红莲的话,你有几分把握能赢。”云缺道。 “一分把握也没有。” 杨七古叹了口气,道:“无论修为还是毒道,楚红莲都在我之上,当年与她切磋,她其实没用出全力,我能察觉到。” “那咱们不是输定了?总不能咱们爷俩一起去送死吧。”云缺道。 “放心,我虽然没把握赢她,但我有把握拉着她一同走一遭黄泉。”杨七古的目光泛起冷意。 七叔的话,云缺听懂了。 四个字。 同归于尽! 云缺想要说点什么,可张开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杨七古的为人,未必称得上大公无私,年轻时肯定做过不少荒唐事,坑过不少人。 但七叔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红莲教屠戮百姓的所作所为,杨七古无法视而不见。 尤其是被杨七古视为红颜知己的楚红莲,如果当真是杀人如麻的邪教教主,那么杨七古只有一条路可走。 痛下杀手,再无所恋! 离开庸医馆之后,云缺免不得心头感慨。 牧青瑶当初说的那番话,果然没错。 红尘是一张网。 被网住的人,哪怕再如何奋力挣扎,也无法逃脱这张红尘之网所编制的恩怨情仇。 回到司天监,天还没亮。 云缺盘坐在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里面是养元丹,还剩十多粒。 把丹药都倒在手里,云缺直咂舌。 这玩意太贵,三千两一粒,自己都不舍得吃。 不吃还不行,只有配合丹药与灵气,才能冲击六品。 只靠着自己修炼,猴年马月也成不了宗师境的武者。 拿起一粒服下,云缺准备炼化药效修炼。 大敌当前,哪怕修为多那么一点,也是好的。 正准备将剩余的养元丹收进瓷瓶,忽然手心开裂,现出一张嘴巴,一下将剩余的十几粒养元丹吞掉! 第228章 最丑的蘑菇 手心里的豁口,类似狸猫的嘴巴,一闪而逝,很快消失。 云缺的手心恢复了正常。 但十几粒养元丹,彻底消失不见。 云缺怔了一下,接着怒意大起。 手心里的嘴巴,显然是妖魂在搞鬼,十几粒养元丹都被妖魂给吞了。 一粒养元丹三千两,十粒三万,妖魂一口吞了五万两左右! 云缺哪能不气,破口大骂: “你个贱……” 刚骂出三个字,耳畔响起妖魂诡异的声音。 “不想要刀了是吧,臭弟弟,你是不是想骂姐姐是个贱人。” 云缺的眼皮跳了跳,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和颜悦色的道: “哪有!我们姐弟情深,相依为命,我怎么能骂姐姐呢。” “那你想说贱什么。”妖魂不依不饶的道。 “贱……见者有份!我的丹药,自然得分给姐姐吃,吃够没有,不够我再买点。” 云缺苦着脸说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妖魂这家伙小心眼,给她惹毛了,妖刀是真不出来啊。 “哼,口是心非,你那破丹药,我才不稀罕。”妖魂不屑道。 听这语气,云缺都能想象到妖魂现在肯定在翻着白眼。 “不要更好,把养元丹还给我,那玩意挺贵的。”云缺道。 “已经吃完,吐不出来。”妖魂道。 云缺无声的骂了几句,还不能发出声音,实在令他懊恼。 公主病不算病,发起病来真要命。 换成别的女人,云缺非得将其吊起来一顿好打不可。 可对于妖魂,云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吃就吃呗,吃完了免费的馅饼还骂人家卖馅饼的没烙好。 人家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嫉妒心嘛,有情可原,你这是吃了葡萄还骂葡萄酸! “行罢,吃完了你歇着去好了。” 云缺实在无话可说,跟妖魂置气的话,自己早晚得被气死。 妖魂却没有歇着的打算,道: “你当是我自己吃么,我是帮你吃的,那种破丹药,跟个宝贝似的三天两头才吃一粒,你也不嫌累,姐姐帮你一口气吃完。” “帮我吃?”云缺诧异道。 “是啊,我又没有本体,吸收不到药效,自然是帮你吃的。”妖魂道。 云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 妖魂用自己的手心充当嘴巴,看似吞在妖口,实际是沉入自己的手心,相当于自己吃了十几粒养元丹。 “一次吃那么多,你想毒死我啊!”云缺恼怒道。 丹药是好东西,但吃多了,就成了毒,这一点修行者都心知肚明。 药效若沉积过多还无法尽快炼化,会将修行者直接毒死! “别人能毒死,你怕什么,你的肉身经过妖魂洗练,堪比六阶妖兽,连五品金身境武者都没你强悍,区区十几粒养元丹算什么,你应该吃更强的灵丹,这样才能修炼得更快。” 妖魂说完这番话,云缺顿时有一种拨云见月之感。 云缺知道自己的肉身很强,但修行者的习惯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所以云缺始终认为丹药就该一粒一粒吃。 适合自己境界的丹药,每天至多吃一粒,因为吃多了无法炼化药效,属于浪费。 他忘记了肉身强大的同时,服用的丹药数量也可以大幅增加。 “这么说,我冲进六品宗师境的速度,至少能提升十倍以上!” 云缺大笑了两声,心头一阵畅快。 别人一天至多吃一粒养元丹,云缺能吃十粒,药效能完全吸收的情况下,修炼速度自然会递增十倍。 别人十年能冲进六品宗师,云缺只需要一年就够! 算上自身的修炼天赋,甚至连一年都用不上! 高兴之余,云缺很快冷静了下来。 养元丹实在太贵! 这玩意一天十粒的话,就是三万两银子! 修炼的速度是快了,但家底儿也会很快耗空。 云缺现在浑身上下,十多万两银子,算一算也就够吃个四天五天的。 正感慨着缺钱的时候,云缺忽然想起来双角山。 “对呀!我有矿啊!” 随后云缺再次高兴起来。 手握金银两座大矿,养元丹算什么,咱以后拿灵丹当饭吃! 药效很快出现,云缺不在多想,急忙盘坐修炼,吸收炼化着药效。 云缺是不愁钱了,但梅钱却是愁眉苦脸。 他带着誉王的人头跟着众人去皇宫,本以为肯定会有赏赐,即便不封个子爵,几万两的银子好歹能换来。 殷子受看到誉王人头后,咬牙切齿的夺了过去,然后一脚踢出了金銮殿。 殷子受终于出了这口恶气,接下来应该论功行赏。 但得知了鸿雁城的战况后,殷子受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褚犀拉走反叛的十万领军卫,一个没剩,全部伏诛。 高肃率领讨伐逆贼的十万禁军翊卫,也几乎全灭。 一天而已,二十万禁军没了! 加上之前被炎狼军灭杀的十万武卫,殷子受手里的禁军损失过半。 禁军十二卫,对殷子受来说无异于左膀右臂,是他能稳坐皇位的根基。 如今根基被砍掉一半,殷子受气得想吐血。 尤其这三十万禁军,就在区区几天之内损失掉,实在太快。 不仅禁军损失,连三位五品境界的指挥使也相继殒命。 那可是五品金身境的高手! 整个大晋之内也没多少五品的将军。 殷子受哪里还有封赏的心思,连提都没提,梅钱是空着手离开的皇宫。 首辅等人仍旧在皇宫商议着接下来的对策。 鸿雁城被血莲大阵笼罩,成了一处堡垒,与天祈城遥遥相望,就此成了皇帝心头的一根刺。 好在八山城已经夺了回来。 如果炎狼军守住八山城,再让红莲教夺了鸿雁城,加上邵武国五十万大军虎视眈眈,那天祈皇城的处境将更加危急,相当于成了孤城一座。 梅钱的官职,不够参与首辅与将军们议事,他灰溜溜的返回学宫。 “卖了半天命不说,一个铜板没混着,狗皇帝真小气!”梅钱愤愤然的嘟囔着。 走进学宫大门的时候,差点撞上人。 梅钱没理睬对方,气呼呼走进学宫。 见梅钱走后,两人长出一口气,各自带着个斗笠,领子立得很高。 正是屠苏和满申。 两人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小声嘀咕着。 “皇城这么乱,应该没人注意咱俩了吧。” “听说禁军在外面死了好多人,炎狼军都杀到皇城脚下了,肯定没人在乎我们。” “正好,趁乱咱们溜出去!” “该回家了,走!” 两人压低帽檐,匆匆走上街头。 …… 庸医馆。 杨七古独自坐在屋内,望着自己的断指出神。 “到底是不是你,红莲……” 杨七古的眉宇间现出一种深深的哀愁,他在回忆着多年前与红颜知己相遇相识的一幕幕往事。 直至记忆最初,画面停留在一间小小的药铺。 多年前,庸医馆的所在地,是皇城里一个药铺,经营着一些普通药材。 杨七古身为学宫回春殿先生,经常与药材打交道。 他有个习惯,不喜欢去热闹的大药铺,经常光顾一些门面不大的小药铺。 因为小药铺里,偶尔能找到一些好东西。 小药铺的店家,眼力有限,容易忽略一些药材的年份,从而将好东西当做寻常之物。 大药铺的掌柜,眼睛都毒得很,绝不会出现任何疏忽。 那一天,杨七古与另一位客人同时看中了一棵老参,小药铺的店家将其当做几十年的山参,殊不知那颗老参至少是两百年以上的好东西。 同时的出价,让杨七古与楚红莲就此相识。 两人都想捡这个便宜,于是发生了一场赌斗,两人各自拿出一种药材,只赌眼力。 谁赢,老参归谁。 杨七古拿出一片灵芝,对方一眼猜中年份。 楚红莲拿出的是一朵莲花,杨七古料定是雪莲,结果猜错,那根本就不是莲花,而是被施加法术后变化了模样的一棵狗尾巴草。 想起当年自己的糗事,杨七古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摇了摇头,沉沉一叹。 杨七古的眼前有些模糊,仿佛看到了小药铺的门外,走进了当年的自己。 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只是脸庞憋得发红,好像都肿胀了起来…… 杨七古缓过神儿来。 门外的确走进个人,正是云缺,而且一张脸像被人刚揍了一顿,肿起多高。 “你怎么了?” 杨七古收起思绪,皱眉问道。 “药吃多了!”云缺愁眉苦脸的道:“七叔快点想个办法,保住我英俊的脸啊!” 云缺现在恨不得把妖魂揪出来暴打一顿。 十几粒养元丹下肚,药效炸裂的程度无比恐怖,好在云缺的肉身足够强悍,能挺得住,换成旁人非得炸开不可。 身体是抗住了,脸没抗住! 那些恐怖的药效尽管云缺拼命炼化吸收,还是有一部分冲上脑袋,于是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本来俊秀的面孔,快要变成猪头。 杨七古搭了下脉,无奈道: “好端端的吃那么多丹药作甚,幸好没有形成丹毒,否则神仙难救!你是不是钱多没地方花了?” 云缺没心思解释,催促道: “七叔快点开药吧,我下次肯定不吃那么多丹药。” “药力过剩,无药可治。”杨七古道。 “不会吧!那我怎么办呐七叔!”云缺道。 “年轻人本就火气旺盛,多余的药效已经与心火融合,开什么方子都不管用,你只能自己发泄出去。”杨七古道。 “发泄!怎么发泄?”云缺道。 “去青楼即可。”杨七古道。 “这么简单呐……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云缺道。 “有,找人打架。”杨七古道。 得知了办法后,云缺离开庸医馆。 青楼是个好地方,但是要钱呐,寻常的庸脂俗粉云缺可看不上,清倌人的话,价格都不菲。 云缺觉得小郡主也能帮自己这个忙。 可惜人家的家规甚严,成亲之前,碰不得的。 走在街上,云缺想着两个解决办法。 青楼和打架。 其实打架这事最简单,可惜云缺离开了学宫,要不然去演武殿转一圈,火气与药效肯定发泄个一干二净。 这大半夜的,街上也没几个人,到哪里找人打架? 正犯愁呢,云缺来到一条路口,迎面走来两个戴着斗笠的家伙,鬼鬼祟祟。 半夜戴斗笠,这一点就足够可疑。 尤其这两人看到云缺后,齐刷刷转身就想跑。 “站住!” 云缺喊住了对方,都不用看脸,从两人的身型和猥琐的动作都能认得出来。 肯定是屠苏和满申。 云缺揉着拳头,笑呵呵的走了过去。 正愁找不到人打架,这不就有送上门的么。 不久后,午夜街头,拳脚相加的嘭嘭声大起,期间夹杂着屠苏和满申两人的怒吼。 没用多久,怒吼变成哀求,最后变成了杀猪般的嚎叫。 打了一架后,云缺的脸恢复正常,道了句再见,心情愉悦的回了司天监。 屠苏和满申的脸则成了猪头。 两人好不容易溜出皇城,头也不回朝着远处狂奔,直至跑出老远,才坐在一片小树林里休息。 “再见……再他娘的也别见了!就会欺负我们!” 屠苏气哄哄的骂道。 “大汗!你的脸!”满申惊呼道。 “脸怎么啦,猪头而已,这些年早习惯了。”屠苏不以为意。 旁边正好有个小水坑,他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脑门上长出了一棵蘑菇! 不是蘑菇样的包,而是实实在在的一棵蘑菇! “时间到了!这么快就三年了啊,你脸上也长蘑菇了!”屠苏低呼道,并没有太过惊讶。 “幸好走得及时,再晚一天咱们非得原形毕露不可。”满申揉了揉自己额头的蘑菇,道。 “这种法门真好用,连学宫大祭酒都看不出咱们的真身,学了人族的武道修为,回去后咱们就能变得更强!哈哈!哎呦我的脸好疼!”屠苏这一笑,脑门儿上传来一阵巨疼。 “你的蘑菇裂了!可别再笑了。”满申道。 “都怪云缺那狗贼!以后找他算账,把他揍成蘑菇!”屠苏道。 “对!让他欺负我们,把他揍成最丑的蘑菇!”满申赞同道。 夜色中,两人的脸上出现越来越多的蘑菇,他们不敢久留,很快消失在林间。 第229章 你笑什么 鸿雁城。 长街上空无一人。 城墙与地面裹满了翠绿的叶片。 无数血莲闭合着,宛若呼吸般不断蠕动。 每一朵血莲内都裹着一名血袍军。 这些红莲教的精锐闭着眼睛,吸收着血莲带来的诡异气息,本体被改造得愈发强壮。 城内仅存的百姓躲在家里,没人敢出门。 不久前刚刚经历过劫难的鸿雁城,此时变成了一座鬼城,充满邪异。 一户人家之内,两个老人卷缩在墙角,浑身颤抖。 刚过门儿的儿媳在屋子一侧抽抽搭搭,眼睛哭得通红。 他的丈夫站在窗口,盯着街上的诡异景象,低声骂道: “仗打完了,怎么没人出去?城里到底怎么了,那些花朵是哪里来的?我出去看看!” “别去!儿啊千万别出去,外面都是妖怪,出去了会被吃掉!”老妇人慌忙拦着。 “躲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去,米面都没了,再躲下去就得饿死!”男人懊恼道。 “你们在屋子里别吭声,爹出去瞧瞧。” 老者担心儿子出意外,虽然自己也怕得要死,还是战战兢兢的出了门。 门外安静得出奇。 老者站在小院里,发现没什么危险,于是仗着胆子走向院外。 他刚想打开院门,忽然地面冒出一条藤蔓,一下将他的脚缠住。 老者惊呼着奋力挣扎,连滚带爬往屋子里逃。 一推开门,老者愣在门口。 屋子里的老妇人和他的儿子儿媳妇,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三个裹满藤蔓的绿色怪茧! 老者的心,随着他的身体同时沉了下去,很快被藤蔓完全包裹起来。 相似的一幕,发生在鸿雁城各处屋舍宅院。 城里的百姓们躲过了战火,却没躲过这场死劫。 一个又一个绿色怪茧形成,渐渐转化为殷红。 颜色的转变,是怪茧里的血肉融化所致。 从地底出现的藤蔓,其实是无数的根须,以百姓为食,吞噬着满城生灵。 …… 天明之后,一道圣旨传到司天监。 皇帝下令,命司天监尽快铲除鸿雁城的妖邪,六部的人手随意调派。 司天监的众人全部苦着脸。 皇帝的意思已经明显不过,把红莲教归类为妖邪作祟,逼着监正出手。 可监正闭关不出,圣旨都不接,剩下一众弟子和少监,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束手无策。 二十万禁军没能拿下鸿雁城,司天监这万八千的人手,去了很容易全军覆没。 至于六部,也就刑部有战力,其他五部去了也是累赘。 而刑部早被皇帝视为炮灰,几次大战都有参与,现在的刑部可以用伤亡惨重来形容,根本没多少人可用。 大师姐幽人还没回来,下落不明,也不知跑去了何处。 李玄驹靠在椅子上如同烂泥,长吁短叹,显然在摆烂。 花不谢与牧青瑶在商议着对策,脸色都很沉重。 司徒盼晴心情不错,捧着一小袋瓜子吃个不停,没事儿人一样。 监正不在,司天监只有这几位监正弟子说了算,其他少监坐在一旁没人吭声。 都知道皇帝把烂摊子丢给了司天监,不接也得接。 云缺身为少监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议事大厅里,有个陌生的面孔。 是个外表稳重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坐在少监的位置。 不用问,云缺知道这位肯定是寻灵司刚回来的少监,印绍元。 花不谢道: “鸿雁城距离天祈太近,威胁极大,一日不除,皇城一日不得安宁,既然陛下将任务交给我们,司天监自然要全力以赴,六位少监如今齐聚,正好大家商议个对策,如何才能铲除红莲教与血袍军。” 牧青瑶道: “鸿雁城有血莲覆盖,太过凶险,贸然进攻绝非上策,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才行。” 提及情报二字,众人将目光落在捕风司的冷春鱼身上。 冷春鱼神色凝重的道: “捕风司昨晚已经派出人手前往鸿雁城,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恐怕……” 恐怕二字代表的含义,在座的都懂,捕风司的人手估计已经全灭。 刚刚回来的印绍元开口道: “我在回来的路上得到一个消息,与鸿雁城无关,关于邵武国的人马。” 花不谢问道: “什么消息?” 印绍元道: “邵武国占据了天门关三百里外的一座小城,已经安营扎寨,看样子不像要进攻的架势,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他们居然在开矿,那小城附近有座铁矿山,他们日夜不停的往城里运送矿石。” 大晋多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整个大晋的土地,大大小小矿山无数,铁矿玉矿硝石矿比比皆是,尤其以铁矿居多。 花不谢疑惑道: “邵武国来大晋开矿?他们目的何在,难不成想要掠夺我大晋的矿石?” 云缺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呵了一声。 花不谢愠怒道: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么。” “花大人没说错,邵武国气势汹汹五十万大军,就是来掠夺一座铁矿的,他们怕抢不过,所以多派点人手。”云缺道。 花不谢气得脸色发白。 明知人家在说反话,她还无法反驳。 哪有人能蠢到派遣五十万大军,抢一座铁矿山的,那可是五十万大军!人吃马喂,再长途跋涉运回铁矿石,显然是赔钱的买卖。 若真是抢矿,金矿还差不多。 牧青瑶道: “邵武国的行动是在配合红莲教,他们占据矿山与小城,有可能要打造出一座类似黑铁城的坚固堡垒,作为中转站,然后慢慢蚕食大晋。” 说着牧青瑶展开一幅大晋的地图,将邵武国占据的小城、鸿雁城与八山城分别圈上。 众人一眼可以分辨,三座城几乎将天祈皇城围了起来! 牧青瑶道: “三面受敌,天祈早晚会山穷水尽,我们现在的敌人是红莲教,但实际上是三个强敌,还有邵武国与朱邪部。” 地图上显眼的标志,让在场的众人心头发寒,暗暗后怕。 幸好炎狼军没能守住八山城,扔下炎狼逃走,否则一旦让三方合围,那大晋的气运真就到头了。 一个红莲教都能让大晋一方焦头烂额,加上朱邪部与邵武国,大晋绝对挡不住。 三方势力,好比三头饿狼,一拥而上的话,大晋即便是猛虎也很难招架。 又何况大晋根本就不是猛虎,充其量是一头骨瘦如柴的病虎。 这时大门外走来了当朝首辅。 得知皇帝下旨后,周史伯是来与司天监商议对策的。 众人起身见礼。 周史伯示意众人落座,看了眼牧青瑶拿着的地图,颔首道: “郡主聪慧,已经看清局势,大晋的处境实在不妙啊,若三面受敌,必成死局,现在八山城掌握在我们手里,算是多了条退路。” 说是退路,其实周史伯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带苦涩。 出了八山城,就是知远县地界,一路贫瘠,如果被迫走到逃离八山城的那一步,大晋也就名存实亡了,充其量能保住殷子受皇帝的名头,荣华富贵想都别想。 大家全都去荒郊野岭挖野菜吃吧。 牧青瑶道: “陛下的圣旨来得太急,师尊在闭关,我们司天监贸然出战极其不利,首辅大人可否求陛下通融些时日。” 周史伯叹了口气,道: “不瞒你们,我已经进谏,劝说陛下稍安勿躁,但陛下等不得,必须要尽快铲除红莲教,而且圣旨下了两道,一道传至司天监,另一道送去黑铁城。” 牧青瑶惊奇道:“陛下让父王率兵攻打红莲教?” 周史伯摇头道:“陛下命阜南王集结边军,对抗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以陛下的意思,双管齐下,司天监负责红莲教,阜南王负责邵武国,同时将这两个大患剔除。” 首辅说完,李玄驹坐直了身子,道: “既然双管齐下,皇城里还有三十万禁军,大家一起上呗!我们司天监加上所有禁军,肯定能攻下鸿雁城。” 周史伯苦涩的道: “禁军不动,守卫皇城,这是陛下的原话。” 云缺又呵了一声。 皇帝果然是个饭桶,看似下定决心倾巢而出,却捏着三十万禁军不松手,让司天监与阜南王去和强敌拼个你死我活。 殷子受就不想想, 司天监和阜南王若是与敌人两败俱伤,他凭着那些不堪大用的禁军,还能坐稳皇位么。 到时候红莲教也许覆灭,但邵武国又不是只有五十万大军,等邵武国再次派遣大军来袭,殷子受拿什么抵挡? 拿那三十万少爷兵? 这还不算朱邪部留在草原上的八万炎狼军。 如果邵武国再次聚集兵力,与朱邪部联手,别说三十万禁军,就算禁军十二卫一个不少,也挡不住。 在云缺看来,要出手,就来个狠的。 所有禁军加上皇城守军全部出动,皇帝御驾亲征,拼个你死我活,拼个胜者为王。 像殷子受这种畏首畏尾的打法儿,皇位能保得住就出鬼了。 云缺对皇帝的手段嗤之以鼻。 比起大燕北伐妖都的壮举,殷子受连燕皇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 这些话不能当着周史伯说,毕竟人家是当朝首辅,得给点面子,所以云缺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周史伯问道: “监正大人何时能出关?” 牧青瑶花不谢几人全摇头,师尊的事,他们可不敢做主。 周史伯略一沉吟,道: “对抗红莲教,必须要高手坐镇才行,监正不出关,只能另请高人。” 牧青瑶闻言眼前一亮,猜到了首辅的用意,但没明说,而是问道: “首辅大人可有人选。” 周史伯颔首道:“国师。” 李玄驹一拍大腿,道:“好主意!那血莲大阵诡异莫测,我是没办法,国师乃道门强者,对阵道肯定了若指掌,她若能帮忙,破阵十拿九稳!” 牧青瑶蹙眉道:“圣旨既然下到司天监,国师那边,未必肯帮忙。” 周史伯道:“只能去求,没别的办法,我这次来,其实就是想帮你们求国师出手,但司天监需要出个人与我同去。” 牧青瑶道:“我去。” 周史伯摇头道:“郡主不行,你们监正弟子都不行,毕竟监正闭关,弟子去求人出手说不过去,找一位少监即可。” 牧青瑶道:“首辅觉得谁去求国师比较合适。” 周史伯笑了笑,指向一旁的云缺,道:“他。” 第230章 互相调戏 首辅的马车,行驶在皇城长街。 车厢里,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云缺根本不想去,是被周史伯硬生生给拽出来的。 周史伯信誓旦旦,称云缺是请国师出手的最佳人选。 司天监所有人,全都同意云缺出面。 毕竟这种事其实有点丢人。 司天监是吕青的地盘,监正闭关,下边的人手遇到难题无法解决,去求外人,换成谁都有点尴尬。 但放在云缺这里就没问题了。 谁让云缺脸皮够厚呢,就算请不来国师,哪怕被骂一顿轰出来,人家也不在乎。 “首辅大人这次失算了,我又不认得国师,她肯定不会给我面子啊!” 云缺说得万般无奈。 不给面子算好听的,估计国师看到自己,肯定恨得牙根儿痒痒。 “大敌当前,老夫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姑且一试罢。”周史伯苦涩的道。 周史伯很清楚国师超然出尘,对大晋的事其实根本不在乎,否则三路大敌齐聚,国师早该出手才对。 国师始终不动,说明连皇帝都请不动人家。 “总不能拿我去试吧,我只是个小小的少监而已,去了容易坏事,还不如让灵芸郡主去呢。”云缺苦着脸道。 “不,你与旁人不同。” 周史伯凝重的道:“当初草原使团抵达皇城,你与那血蛮比斗之际,我发现国师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你身上,显然对你很看重,你放心,到了缥缈阁,老夫会出面恳求国师,你站在一旁即可。” 云缺彻底没招儿了。 总不能明说,自己在妖山占了国师的便宜,当时国师不是看重我,而是想宰了我啊! 马车很快抵达缥缈阁。 周史伯走在前面,云缺万般无奈的跟着。 缥缈阁冷冷清清,大殿内燃着无数烛火。 凌妙清的身影盘坐于蒲团之上,绝世的容颜如天外之仙,看一眼就会令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周史伯走进大殿后,拱手道: “老夫,见过国师。” 凌妙清睁开双眼,一双剪水之眸无悲无喜,清冷无情。 “首辅大人来我缥缈阁,不知有何事。” 说完,凌妙清的目光落在云缺身上。 随后这位国师毫无情感波动的双眼,出现了一丝波澜,同时缥缈阁内的温度骤然变冷。 云缺始终面无表情的低垂着眼帘,表现得规规矩矩,只盯着脚下的地面,对国师绝美的脸庞视而不见。 周史伯开门见山,道: “鸿雁城被红莲教以妖法笼罩,城内百姓生死不明,国师能否伸出援手,协助我等破掉妖法。” 周史伯说出这番话,完全是硬着头皮说的,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来缥缈阁试一试能否搬动国师这位强者。 周史伯其实半点信心也没有。 凌妙清的超然出尘,是真正意义上的超然,大晋立国十余年,周史伯就没见过凌妙清出手。 当然周史伯并不怨恨什么。 有国师这种强大的高手坐镇,完全能形成一种威慑,即便人家天天不出门,至少名声在外,邵武国这些年之所以迟迟不敢妄动,大晋国师的名号就是一个原因。 按照周史伯的预料,他今天贸然来访,国师肯定会婉言谢绝,毕竟监正闭关不出,凭什么人家国师就得出手。 然而让周史伯始料不及的是,凌妙清居然直接答应了下来。 “可以,不过我需要一个助手协助。”凌妙清道。 周史伯大喜,急忙承诺道:“国师请说!哪怕让老夫协助都行!” 凌妙清瞥了眼旁边的云缺,道: “就要他。” 三个字,听得云缺心里拔凉。 凌妙清说的是‘就要他’。 云缺理解的是‘弄死他’。 落谁手里也不能落在国师手里! 云缺猛然抬头,义正言辞的拒绝道: “抱歉国师,微臣事务繁忙,斩妖司一连串的案子等着我回去处理,实在恕难从命。” 凌妙清似笑非笑的道:“你若拒绝,我不会出手。” 周史伯急了,替云缺承诺道:“国师放心,云缺一定会听候国师差遣。” 云缺不干了,道: “首辅大人,我真帮不了忙,让我冲锋陷阵可以,给别人打下手,免谈,我这人太笨,不会伺候人。” 周史伯默默的望着云缺,没说什么,忽然撩起长衫的下摆,直接跪了下去。 云缺吓了一跳。 首辅那么大岁数,怎么能跪自己,会折寿的。 于是连忙扶住对方下跪的身影。 “首辅这是何意?”云缺道。 “云缺,算老夫求你,若能铲除红莲教,我宁可舍弃这条老命!怎奈老夫修为有限,帮不上忙,唯有国师出手,大晋才有希望,鸿雁城里被困的百姓才有希望!”周史伯眼含热泪的道。 “行罢,我留下帮忙。”云缺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也就首辅,换成个别人,云缺早跑了。 周史伯拍了拍云缺的肩头,留下个坚定的目光,转身离开缥缈阁。 望着首辅走远的身影,云缺生出一种错觉。 自己像是个被亲爹卖进了青楼的可怜丫头,在冷风中孤零零的发抖。 哐当。 缥缈阁的大门合拢。 云缺面无表情的转向凌妙清,低垂着眼帘道: “鸿雁城危在旦夕,还望国师速速出手。” 反正到了这一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快点行动,解决了红莲教。 正好借凌妙清之手,弄死那个红莲教主。 凌妙清根本没动,盘坐在蒲团上,冷眼望着云缺,道: “抬起头来。” 云缺抬了抬头,这下更像被卖给青楼的丫头了,卖完了还要被客人挑选。 虽然抬头,云缺始终盯着地面。 “怎么,不敢看了?” 凌妙清的嘴角翘起一丝冷笑,道:“在妖山的时候,你看得可挺认真的。” 得,又是个记仇的。 云缺心里万般无奈,脸上却显得镇定冷漠,道: “当时鬼迷心窍,犯了大错,每每回想,微臣心如刀割,于是做出个决定,准备遁入空门,为当初的过错忏悔余生。” 云缺说得无比诚恳,他觉得即便无法打动国师,至少能让人家消消气。 你看,我都要去做和尚了,上次的事儿就算了吧。 云缺想得挺好,做得也到位,怎奈凌妙清不吃这套。 凌妙清冷哼一声,手指忽然一动,剑光一闪! 云缺觉得头皮发凉,有锋利的剑气掠过。 这下把云缺吓得不轻,以为凌妙清要痛下杀手。 等云缺一摸脑袋,放心下来。 脑袋还在。 但是少了点什么? 再看地面,散落了满地头发。 云缺再次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发现头发全没了! 凌妙清以剑气,把自己剃成了光头! 云缺这个气呀,又不好发作,毕竟对方太强,三品道门强者,自己加上妖魂也未必斗得过。 凌妙清冷笑道: “既然你想当和尚,我帮你剃度,举手之劳而已,不用道谢。” 云缺的眼皮跳了两下,心说我还道谢?我想谢谢你八辈祖宗! 剃头而已,云缺不在乎,光头凉快! 刚刚平复了心绪,凌妙清丢过来一套道袍。 “出家人,就该有出家人的样子,换上罢。” 凌妙清似笑非笑的道。 云缺拿着道袍,愣怔了一下,差点破口大骂。 哪有和尚穿道袍的! 你让我穿道袍,剃我头发干嘛! 显然人家在借机出气,云缺心知肚明,谁让之前在妖山占了人家便宜呢。 拿着道袍,云缺就要找地方换。 “就在这里换。”凌妙清冷声道。 云缺听罢深吸一口气,压了压火气。 人家这是在戏耍自己。 那就换呗,反正云缺不在乎。 转过身,背对着凌妙清,云缺开始脱官袍。 “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难道是太监,怕看么,转过来!”凌妙清冷声道。 云缺的背影显然被气得颤抖了一下。 凌妙清现在心情极好,她如此戏耍云缺,就是在报复。 当时在妖山的时候,她这位国师被人家摸了一个时辰,差点被气吐血,现在可算找到个报复的机会,哪能错过。 凌妙清就想看到云缺憋气窝火又难堪狼狈的模样。 云缺越难堪,她就越解恨。 在凌妙清想来,云缺是子爵,又是少监,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最看重的肯定是脸面。 把云缺剃成光头,又在缥缈阁当着她的面换成道袍,绝对是一种最恶毒的侮辱,肯定能把云缺气个半死。 然而凌妙清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脸面这种东西,别人都有,唯独云缺没有。 云缺忽然转过身,当着凌妙清的面两下扔掉官袍,来了个赤诚相对,也不急着穿道袍,气势昂然的仰着头,弯曲双臂,展现一番健硕的肌肉。 凌妙清直接看愣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如此羞辱,对方不在乎不说,居然显得兴致勃勃! 关键是她只让云缺换道袍,可人家连里面的衣裤全给扔了! 在凌妙清眼前,是一具犹如豹子般充满爆发力的完美身躯,筋肉虬结,充满阳刚之气。 这种体魄,哪怕凌妙清这位道门强者看到,也要暗暗赞叹。 凌妙清看到的,不仅是云缺蕴含爆发力的肉身,还有云缺的小兄弟。 正上下点头,好像在和她点头问好。 凌妙清顿时眼皮狂跳,一张俏脸直接变得苍白起来,大怒道: “穿上!” “不看了?”云缺捡起道袍,一边慢悠悠的穿衣服一边道:“国师下次想看提前打招呼,我先泡个澡,洗干净再让你看个够。” 云缺在心里嘀咕, 你羞辱我,我也羞辱你,咱们这叫互相羞辱,互相调戏,看谁吃亏! 凌妙清的双手猛然捏起,空旷的大殿突然刮起冷风,四周的烛火被吹得狂摆。 凌妙清抓狂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来想出口恶气,结果眼睛差点瞎掉。 凌妙清在心里哀嚎: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不行,我要用法术抹掉这段恶心的记忆! 凌妙清懊恼不已。 她实在没料到云缺居然如此不知廉耻。 其实也不怪这位国师。 身为天一道宗的顶尖高手,凌妙清打交道的,全是修行界的真正强者,各派宗主长老,各国的至强,盘踞一方的枭雄,哪一个都是名震一方,自然会看重脸面,看重廉耻。 可云缺截然相反,没脸没皮,凌妙清聪明反被聪明误,看似羞辱云缺,结果被云缺调戏了一番。 云缺穿好衣服,脸上不红不白,反正咱是爷们儿,你随便看。 “国师,咱们什么时候去鸿雁城。”云缺笑呵呵的道。 “现在就去!” 凌妙清冷着脸抬手一推,缥缈阁大门轰然洞开。 随后凌妙清凌空跃起,抓着云缺踏上一道飞剑,瞬息远去。 第231章 你家祖坟在哪 月光之下,一道剑光破空而行。 凌妙清御剑的速度与高度,绝非学宫里那些学子可比。 几乎飞在云端,耳畔狂风呼啸! 云缺将气机运转到脚底,牢牢连接着飞剑本体,同时心头骇然。 太快了! 道门三品化神境的强者,果然实力惊人。 云缺坐过花不谢的飞行法器,自己也有极品程度的飞行法器,本来觉得都挺快的,现在一对比,简直天壤之别! 在凌妙清的飞剑之下,云缺觉得自己的飞鹰法器,慢如牛车。 从天祈城到鸿雁城,极品飞行法器也要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才能抵达,但凌妙清的飞剑没用一刻钟就到了。 远处,遍布血莲的城池安静得犹如鬼域。 从高空看去,整个鸿雁城仿佛变成了诡异的花海,每一间屋舍上方都笼罩着一朵硕大的血色莲花。 凌妙清停住飞剑,扫了眼下方的城池,目光微微晃动了一下,道: “嗜血魔莲!世上居然还存有如此邪物。” “嗜血魔莲是妖兽?这玩意有多强?”云缺皱眉道。 凌妙清道: “嗜血魔莲以吞噬血食成长,不断分裂出无数血莲,血莲的数量越多代表着实力越强,能覆盖一城,说明这头嗜血魔莲至少活过了上千年,估计远超五阶,有可能达到四阶妖物的程度。” 一听四阶两字,云缺心头一惊。 四阶的妖兽,吞杀五品轻而易举! 即便白厌来了,都得成为嗜血魔莲的食物! “以血食成长……这么说,鸿雁城里的百姓已经死绝。”云缺沉声道。 “此地生灵,早已成为魔莲的养料,咦?” 凌妙清惊讶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城内,道:“血莲里还有活物,均为红袍之人。” “肯定是血袍军,怪不得血袍军战力惊人,原来被魔莲强化了肉身本体。” 云缺说完,不由得想起了乌家寨地底泡在大桶里的战巫。 那些怪物般的乌家战巫,不仅本体强横,连痛觉都被剔除,被打造为不知疼痛的战斗机器。 如今看来,红莲教故技重施,借助魔莲打造出强大的血袍军。 凌妙清神色凝重起来,道: “嗜血魔莲无比凶残,极难驯化,被魔莲吞噬的血食连白骨都不会剩下,即便有御兽高手能驯服魔莲,充其量将其当做一份战力用来对敌,想要借魔莲之力来改造人族这种事,绝无可能。” 凌妙清认为不可能的事,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鸿雁城。 云缺听得倍感奇怪,道: “既然魔莲只知道吃血食,为何不吃血袍军?” 凌妙清缓缓摇头,道: “这一点我也很疑惑,嗜血魔莲这等凶物很久没在云州出现过,修行界以为魔莲早已绝迹,眼前的这一头实在古怪。” 连凌妙清都觉得奇怪的局面,云缺更无法看清真相。 但云缺的思维与常人不同,他喜欢将难题简易化。 按照凌妙清的说法,嗜血魔莲几乎不可能被驯化,更不可能以魔莲之力改造血袍军。 于是云缺的脑海里出现一个设想。 他把嗜血魔莲当做一头无法驯服的野狼,套上锁链的话,也许能帮着主人看家护院,但决不可能帮着主人看孩子,真要把野狼和孩子放在一起,那后者肯定会被吃掉。 有什么办法,能让桀骜不驯的野狼不仅能看孩子,还会帮着主人把孩子养大呢? 几乎想遍了办法,最后云缺得出的结论,都是狼吃小孩。 但很快云缺脑子里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云缺沉声道。 “你知道了什么?”凌妙清蹙眉道。 “我知道嗜血魔莲为何会强化血袍军,因为这头凶兽,被控制了神智!”云缺道。 一句话,凌妙清随之恍然。 云缺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野狼无论如何驯化,都不可能帮着主人养孩子,那么只剩最后一个办法。 那就是控制住野狼的神智,将其当做活着的傀儡,如此一来,嗜血魔莲会吃其他活物,却不会吃血袍军,并且还会用自身的力量来强化血袍军。 “原来如此……你还算聪明。”凌妙清颔首道。 “这就是光头的好处!没了头发,思路大开,人也变聪明了,国师不妨试试。”云缺道。 凌妙清瞥了眼云缺在月光下铮明瓦亮的大光头,冷哼一声。 “既然鸿雁城里的百姓尽数被吞噬,咱们也没了后顾之忧,国师可全力出手,来一场天雷滚滚或者山崩地裂的法术,把嗜血魔莲砸死。”云缺很诚恳的建议道。 不料凌妙清一挥袍袖,脚下飞剑调转而去,飞向天祈城。 人家根本没出手! “怎么走了?”云缺疑惑道。 “不走做什么,喂花吗。”凌妙清冷声道。 “国师可是道门强者,岂能怕了一朵小小魔莲!就这么走了,以后传出去不好听啊。”云缺道。 云缺其实很期待国师出手。 只要魔莲被除掉,那些血袍军肯定被反噬,能不能活下去都不好说,红莲教的战力必定大减,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若有斩杀嗜血魔莲的力量,你觉得在妖山的时候,我会连一只白玉蜘蛛都斗不过么。”凌妙清冷声道。 云缺随之想起来当初在妖山的情景。 凌妙清被心魔所困,勉强能对抗六阶的白玉蜘蛛,嗜血魔莲这种恐怖的凶兽,肯定暂时没有力量对抗。 回头看了眼远处的鸿雁城,云缺大为遗憾。 白来一趟。 飞剑疾驰,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气线。 “国师有没有办法对付魔莲?”云缺道。 “有,只要斩掉它身上所有血莲将其重创,就有机会将其灭杀。”凌妙清道。 “这么说,需要很多人联手才行。”云缺道。 “皇城里的五品与六品高手加起来差不多够用。”凌妙清道。 “禁军指挥使都留在皇宫护驾呢,拉不出来啊,皇帝不放人。”云缺无奈道。 “那便将魔莲引到皇城。”凌妙清道。 “是个办法,可是怎么引呢?”云缺道。 “钓鱼需要鱼饵,引妖,自然需要诱饵,你觉得何人来做这诱饵比较合适。”凌妙清道。 “我……” 云缺想说我觉得国师自己最合适,可刚一张嘴,忽然一粒丹药飞进口中。 云缺大惊之下急忙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吐出来,开始干呕。 凌妙清冷笑了一声,道: “不用白费心思,丹药入口即化,吐不出来的。” 云缺大怒,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百花丹,一种养神类的丹药,贵得很。” 凌妙清似笑非笑的道。 听闻养神类的丹药,云缺非但没有放心,反而紧张起来。 平白无故给自己吃丹药,国师肯定没安好心! 换成别人的话,云缺还不会如此紧张,可凌妙清被占了便宜,恨透了自己,怎么可能送丹药。 云缺是有自知之明的。 学宫里的女学子好骗,打套拳,说一番慷慨之言,就有机会让人喜欢上自己。 国师这种修炼了上百年的老妖精可不好骗。 反正丹药也吃了,吐不出来,云缺破罐破摔的道: “国师既然想弄死我,何必浪费毒药,一剑下去岂不是更简单,趁我还有口气,直接砍死我好了。” “你以为我给你吃毒丹?”凌妙清道。 “肯定的!你这小心眼儿的女人始终记恨我!不就是摸了你几下吗,你又没少块肉!亏你还是什么道门强者,我呸!我看你就是个锱铢必较的泼妇!”云缺直接开骂。 凌妙清沉着脸,道: “给你吃的百花丹非但无毒,反而有养神之效,你自己感觉一番自可清楚。” 凌妙清没去理睬云缺,驾驭飞剑飞进天祈城。 云缺仔细感知了一番。 还别说,药效散开后果然凉丝丝的很舒服,心神觉得十分宁静,并没有任何中毒的征兆。 尤其服下丹药后,云缺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毒丹是没有这种功效的。 确定了药效后,云缺脸色一垮。 冤枉人家了…… 尴尬的笑了笑,云缺赔礼道: “对不住啊国师大人,刚才情急之下口无遮拦,冒犯了国师,实在该死,国师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我一个晚辈计较。” “哼,你还没资格让我计较。”凌妙清冷哼道。 “肯定没资格!国师是修行界的仙子,出尘世外,只可远观不可亵渎!我就是个山沟里的俗人,在俗世打滚儿,国师这种高高在上的仙子,看一眼都是我的福气。”云缺笑呵呵的道。 对于哄女人,云缺绝对是高手。 凌妙清听完,眼角轻微的跳了跳,冷冷瞥了云缺一眼。 说得挺好听,但实际呢? 什么只可远观不可亵渎,你不仅近距离的看了个遍,还亵渎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啊! 想起当时的遭遇,凌妙清就气得咬牙切齿。 不过她很快恢复平静,美目里泛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神采。 看到凌妙清的目光变幻,云缺没来由的心头转冷。 平白无故给自己吃灵丹,凌妙清如此举动绝对不正常。 飞剑抵达皇城,落在一处无人小巷。 云缺冷静的道:“你的丹药,肯定有问题!” “没问题,纯正的百花丹,如假包换。” 凌妙清翘起嘴角,微笑道:“百花丹集百花精髓提炼而出,服用后可体生花香,十日不绝,嗜血魔莲最喜欢吃的食物便是各类奇花,百花丹的味道,魔莲无法抗拒,千里之外也可追踪而来,委屈你了,当一次鱼饵罢。” 说罢凌妙清笑了起来,笑容绝美,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道袍摆动,飘然飞走。 不多时,无人的小巷里响起云缺的怒吼。 “凌妙清!敢不敢告诉我你家祖坟在哪!!!” 第232章 有些人比学宫可怕 寂静的鸿雁城内,燕无鹰盘坐于一处屋舍中修养伤势。 整个屋舍被一朵硕大的血莲包裹着,窗外一片殷红。 血莲强烈的妖气与诡异的花香,融合成一种玄奥的气息,不断被燕无鹰吸收炼化。 他的伤势,在血莲之内快速恢复。 与燕无鹰类似,所有的血袍军都在血莲之内疗伤或者增强着力量。 但不同的是,血袍军的眼眸均被血色笼罩,脸色苍白毫无表情,如同傀儡,只有燕无鹰的状态是正常的。 “魔莲之气,唯有妖血武夫方可吸纳……” 燕无鹰缓缓睁开眼,目光清明,脸上带着一种懊恼与遗憾,低语道: “十五年的布局,十五年的卧薪尝胆!大燕复国在即,云缺,你若阻我,只能将你斩于刀下!” 燕无鹰是个念旧之人,但念旧,并不代表他心慈手软。 屋外的血莲出现晃动。 燕无鹰皱了下眉,起身走出屋外。 当他来到街头,看到了一幅奇怪的景象。 满城的血莲,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开始生长,整座鸿雁城居然在缓慢的移动! 燕无鹰诧异了瞬间,匆匆来到城中心一朵血莲之下。 “发生了什么,为何鸿雁城在动?”燕无鹰沉声道。 血莲之内,传出女子清冷的声音: “魔莲嗅到食物的味道,它要捕食。” 燕无鹰道: “鸿雁城已经与魔莲融合,移动得太远肯定会坍塌,让它停下来!” “停不下来,你应该知道嗜血魔莲只能控制,不听号令,它对食物的渴望,我无法阻止。”红莲教主道。 “到底是什么食物,怎么偏偏这时候出现!食物在何处!”燕无鹰道。 “百花之精髓,位置在天祈城的方向,有人认出了嗜血魔莲,打算将我们引到皇城。”红莲教主道。 “现在不是时机!必须让邵武国和炎狼军先消耗天祈城的力量,我们最后出手才有十足把握,一旦我们与天祈拼个两败俱伤,邵武国与朱邪部有可能坐收渔翁之利。 我已经派人去偷袭邵武国的营盘,嫁祸给大晋,五十万大军来了不动,他们别想当缩头乌龟!可惜那两万炎狼军刚来就伤亡过半,连炎狼都丢了,蛮人实在太蠢!”燕无鹰冷声道。 红莲教主道:“少了炎狼军,可以用其他力量代替,大晋还不够乱,再乱一些才好。” 血莲的花瓣缓缓开启,现出红莲教主的身影。 青纱之下,传出红莲教主低声的咒言。 那咒言晦涩阴沉,响彻整个鸿雁城。 燕无鹰觉得头脑一阵胀痛,脑子犹如要炸裂一样,他急忙运转气机堵住耳朵,但效果不大,只能硬抗。 渐渐的,满城生长的血莲安静了下来。 但地底深处,无数的根须却开始疯狂生长,朝着天祈城的方向蔓延而去。 红莲教主的身形漂浮而起,朝着一个方向瞬息飞走。 燕无鹰没等询问,人家已经消失了踪迹。 燕无鹰的目光低沉了下来。 红莲教是他最大的助力,也是他最大的威胁。 因为他始终无法控制红莲教的教主。 对于君王来说,不受控的将军,无论战力多高,功勋多大,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 尽快铲除! 燕无鹰还不是君王,他无法踢开或者铲除红莲教主,只能与虎谋皮。 这一点,始终是燕无鹰的无奈之处。 沉沉的呼出一口气,燕无鹰准备将伤势完全养好。 接下来肯定是连番的恶战,只有将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才能全力应对。 没走出多远,燕无鹰猛然回身,望向红莲教主飞走的方位。 “她要去什么地方搅乱大晋,难道……” 燕无鹰的神色变得惊疑不定,沉吟稍许,放出一件飞行法器,破空飞走。 不久后,燕无鹰落在一处小镇之外。 小镇,是妖山镇。 旁边的高山,便是妖山。 燕无鹰脚步匆匆,走到妖山脚下。 随后他看到了一具尸体。 尸体穿着隶属于学宫的长袍,并非学子服,而是学正才能穿的衣服。 驻守妖山的学正,身死于此! 当看到学正尸体的那一刻,燕无鹰的脸色瞬间变成苍白起来。 这时周围的空气出现震荡,刮起一阵狂风! 狂风中伴着碎裂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坍塌碎裂。 等狂风过后,笼罩妖山的大阵被彻底摧毁! 山林深处,无数妖物开始蠢蠢欲动,低沉的吼声越来越多。 红莲教主的身影从山中走出,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无数妖物! 在燕无鹰眼前,红莲教主的身影看似单薄,却仿若恶魔! “你疯了!” 燕无鹰恼怒道:“杀掉学正,天祈学宫岂能善罢甘休!” “你不也杀了不少学宫之人么,区区一个普通学正而已,算得了什么,小题大做。”红莲教主声音冷淡的道。 “我杀的是学子!只要没人看见我出手,他们永远也找不到真凶!你杀的是学正,惹怒了大祭酒,你拿什么抗衡!”燕无鹰冷喝道。 燕无鹰现在浑身发冷。 他杀学子是小事,而且伪装得天衣无缝,让人觉得死者均被妖兽所杀,只要学宫查不出来,他就能永远置身事外。 如今明目张胆的杀了一位学正,学宫肯定不会不闻不问,大祭酒真要出手,早晚能查出来凶手是谁。 到时候红莲教面对的,就不是时日无多的大晋,而是闻名天下的天祈学宫! 燕无鹰无论如何也不想与学宫为敌,因为根本招惹不起。 惹怒了学宫,别说一个红莲教,即便如大晋这般的庞大国度,也会被覆灭! 红莲教主冷声一笑,道: “无需多虑,你只要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比天祈学宫还要可怕,就够了。” 说罢,红莲教主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她身后的无数妖兽纷纷冲出妖山,四散而去。 燕无鹰不敢久留,急匆匆返回鸿雁城。 飞行的途中,燕无鹰眉峰紧锁,心里始终浮现着红莲教主最后一句话中的关键词。 有些人…… 到底什么人,比天祈学宫还可怕? 燕无鹰想不通究竟,他只觉得红莲教主愈发神秘莫测,越发难以掌控。 …… 司天监。 云缺回到斩妖司后,泡在温泉里好半天,出来一闻,还是满身花香。 云缺顿时泄气了。 被剃了个光头不说,还弄得一身香气,这怎么出门呐! 尤其这香气很容易把嗜血魔莲引来,到时候自己若真被吞了,那也死得太憋屈了。 云缺都能想象到一朵狰狞丑陋的大花,满街追一个光头的模样,旁边人都在看热闹…… “倒霉,这次真是沾花惹草了。” 云缺离开浴池,换上官袍,他决定从此不出城了。 等嗜血魔莲一来,他就马上跑到缥缈阁,大不了拉着国师一起被吞。 牧青瑶听闻云缺回来,寻了过来。 本想问问国师有什么办法对付红莲教的血莲,离着很远,牧青瑶就闻到一阵花香。 小郡主狐疑的道: “这么香呢,你去哪了?” 云缺苦着脸道:“我说去钓鱼了,你信不信,鱼没钓到,结果我成了鱼饵。” 得知云缺被国师算计,吃了百花丹,牧青瑶哭笑不得。 “陛下不肯派遣重兵出击,国师此举相当于破釜沉舟,将红莲教真正的力量引到皇城,迫使指挥使与将军们背水一战,如此才有机会铲除强敌。”牧青瑶分析道。 “破釜沉舟……合着我就是被破了的那个釜呗!我招谁惹谁了!”云缺懊恼道。 萍山君在旁边听了半晌,大致听出了经过,出主意道: “只要足够臭,肯定能掩盖花香!住在茅厕里肯定安全!正好我这两天吃得有点多,一次就能把茅厕拉满!” 云缺面无表情的转向萍山君,道: “给你个任务,去城里打造一套马具,要带嚼子的那种。” “好嘞!我这就去,要多大的马具啊,有没有参照物?”萍山君道。 “有,到了之后你现出原型,就照着你打造!”云缺道。 萍山君听出不对味了,嘿嘿讪笑着溜了出去。 牧青瑶蹙起秀眉道: “刚刚又有圣旨到了司天监,陛下催促我们尽快行动,并且下了期限,十天之内必须铲除红莲教。” 云缺冷哼了一声,道: “那是给监正的期限吧,监正不出关,皇帝恼羞成怒,打算用司天监把监正给逼出来,监正再不出关,司天监的人马都得去鸿雁城送死。” 牧青瑶轻声叹了口气。 聪慧的灵芸郡主,又岂能看不出皇帝的用意。 云缺对皇帝的恶毒心思没心情理睬,他现在就想把一身香气弄掉。 试了试散发妖气包裹本体。 “现在怎么样,还能不能闻到花香?”云缺问道。 “味道淡了很多,还是有一些。”牧青瑶道。 云缺没办法了,连妖气都无法隔绝花香,他就成了明晃晃的诱饵,早晚得引来嗜血魔莲。 正说话的工夫,捕风司那边传来个消息。 天祈城周围出现大批妖兽! 牧青瑶得知后急忙去与花不谢等人商讨对策。 对付红莲教还能拖一段时间。 妖物出没,司天监可拖不得,因为司天监专门管辖这种事。 云缺没去参与商讨。 云缺现在最担心的既不是妖物泛滥,也不是嗜血魔莲,而是双角山的矿! 常威和瞎子那边已经开采出第一批金矿,马上就会运来皇城,一旦皇城附近全是妖兽,金矿就运不进来了。 天大的危机,都没有金子重要。 云缺拿出飞行法器,直接出城,赶往双角山查看。 第233章 尊重一下我的隐私 飞行途中,云缺看到数百头妖物在路边游荡。 这还仅仅是皇城与双角山之间的一条路线而已,可想而知其他方向的妖物加起来,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数量。 “哪里来的这么多妖?难道是妖山里的?” 云缺胡乱猜测着。 到了双角山之后,见到两大车装得满满登登的金矿石。 常威和瞎子愁眉苦脸,无精打采,好像受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 云缺没理睬两人的情绪,吩咐道: “改路,不去天祈城,把矿石运到铁石镇。” 铁石镇距离八山城不远,离着双角山其实挺近,而且方向与皇城相反,这样一来运送的途中就不会遭遇妖兽。 除非妖兽能突破八山城,否则双角山到铁石镇这条路还算安全。 拿起一块沉甸甸的金矿石,云缺眼睛都在放光,咬牙切齿的道: “管他妖也好人也罢,谁敢挡我财路,哪怕也统统干掉!” 常威很认可的道: “放心吧二当家!咱们做的就是抢钱的买卖!敢抢咱们,跟他拼命!” 瞎子抽了抽鼻子,道:“二当家身上好香啊!” 常威道:“你懂个屁!这叫春风得意步步生莲,当然会有香气!二当家早晚要鲤跃龙门成就真龙之身!” 一听鲤跃龙门,云缺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是鲤跃龙门么,我这是鱼饵喂鱼! “少拍马屁了,好马也得被你们拍死!回去我让萍山君过来帮你们运矿石,到了铁石镇记得多弄几个院子做仓库。”云缺道。 不运到皇城,其实云缺还有个心思。 天祈城早晚得大乱,到时候自己的金矿没准就丢了。 铁石镇位于深山,没什么外人,即便大晋燃起战火,一时也波及不到那边,况且还有牧青瑶手下的三千悍卒驻守,存放金矿比较安全。 “一个院子应该够了,咱们就一座金矿,开采的速度没那么快。”常威道。 他说的其实是现状。 金矿开采与铁矿不同,必须小心翼翼,所以进度不快。 “加派人手,两座矿同时开工。”云缺指了指另一个山头儿,道:“那边还有一座银矿呢。” 安排完双角山这边的事宜,云缺乘坐飞行法器返回皇城。 常威和瞎子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半天。 “银、银矿!” “金银两座矿!” 两人又开始抱头痛哭。 之前以为只有一座金矿,他们现在才知道原来黑风寨的老巢,坐落于一金一银两座大矿之上。 回城的路上,云缺尽力散发着妖气。 当鱼饵的滋味可不好受,换成也不愿意。 但妖气这种气息,并非云缺能控制的,来自妖魂,平日里收敛容易,散发相对困难,毕竟云缺本体是人族。 正咬牙切齿想要激发更多妖气之际,耳畔响起妖魂的调笑声。 “啧啧,猎妖人居然还需要妖气,怎么,不想做人,想做妖了?” “别说风凉话了,赶紧散发点妖气帮我遮蔽花香,要不然容易鱼没钓到,鱼饵先被吞。”云缺道。 “没用的,百花丹那种东西,连纯正的妖族吞吃也会遍体生香,你这样挺好,香喷喷多招人稀罕,以前是臭弟弟,现在是香弟弟,咯咯咯咯!”妖魂怪声怪气的笑道。 “我被吞,你也好不了!唇亡齿寒懂不懂,帮帮忙呀!”云缺无奈道。 “用得着我么,找你的国师姐姐去啊,人家可是道门强者,人又美若天仙,看一眼都是你的福气呢。”妖魂嘲笑道。 “整天听墙根儿有意思吗,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得见?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云缺道。 “你当我愿意听吗,听得我想吐!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在帮人家数钱,还福气呢,真恶心!”妖魂道。 “那不是没办法么,我又打不过她,反正拍马屁又不花钱,这次是我大意,没想到那家伙给我吃百花丹,什么道门强者,强盗还差不多!等我找到她家祖坟,全给她刨喽!”云缺懊恼道。 “刨祖坟算什么能耐,真想报仇,以后找个机会废了她的修为,我不吃她也行,你去夺了她的元阴,修为即可大增,她没了修为,你又变得更强,这样就不怕她报复你喽。”妖魂出谋划策道。 “不吞噬她的元神,你又没有好处,你会这么好心帮我?”云缺怀疑的道。 “欺负到我的傻弟弟头上来了,我这当姐姐的自然要替你出头。”妖魂道。 “我不信,你肯定有其他目的。”云缺道。 “我看她不爽!行了吧。”妖魂道。 “还是姐姐对我好!”云缺呵呵笑道。 “那个国师,你要小心防备,她可不是善茬。”妖魂声音转冷。 “我知道,百花丹的事我肯定记她一辈子。”云缺道。 “哼,你以为只有百花丹?凌妙清真正的目的不是拿你当鱼饵,而是那嗜血魔莲。”妖魂道。 “什么意思?她要嗜血魔莲做什么?”云缺奇怪道。 “嗜血魔莲的莲子,祭炼之后有压制心魔之效,你说她要魔莲做什么。”妖魂道。 “莲子居然有这等奇效!”云缺吃惊道。 原来凌妙清想要将魔莲引到皇城,借众人之力将其铲除,她好得到莲子压制心魔。 至此,云缺察觉到国师的心机之深。 凌妙真正的目的是压制心魔,无论晋国存亡与否,无论皇城里的将军战死多少,人家根本不在乎! 云缺心头有些发冷。 果然如妖魂所说,道门强者修为越高,越无情! 得知国师的真正企图,云缺将凌妙清的危险程度提升到最高的一类。 这种冷血的强者,以后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你怎么知道莲子的效用,你见过嗜血魔莲?”云缺问道。 “我没见过,但我父王曾经杀掉一棵三千年的魔莲,得到过一些莲子。”妖魂道。 “妖都之王,怎么还杀同类呢。”云缺不解道。 妖魂的父亲是妖都的主人,掌控着北域群妖,按理说妖族强者之间很少会自相残杀才对。 “嗜血魔莲不是我们的同类,在妖族眼里,魔莲只是一种恐怖的怪物,不杀掉,早晚会成为大患。”妖魂道。 “莫非魔莲还会吞噬妖物?”云缺道。 “当然,嗜血魔莲吞噬所有活物,无论人还是妖,都是它成长的养料,这种怪物有个可怕的特点,只要吞噬的血食足够多,它就可以无限生长,无限变强。” 妖魂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道: “云州之上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嗜血魔莲的踪迹,但凡此物出没,必定会被人族与妖族剿灭,不可能让其成长起来,否则谁也无法抗衡。” 云缺听得后背发凉。 无限生长! 这种描绘,实在太过可怕。 人族需要修炼才能变强,妖族其实也类似,需要吞噬各种天材地宝才有机会变强。 可嗜血魔莲的成长方式无比简单,吞噬活物就行。 这种堪称野蛮的变强过程,无异于天下间所有生灵的天敌! “既然嗜血魔莲早该灭绝,怎么又出来一头?红莲教到底从哪找到的这种怪物?”云缺疑惑道。 “你要对付的红莲教,恐怕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控制嗜血魔莲或许不是很难,难的是,将这等本该绝迹的怪物找出来。”妖魂道。 以云缺的心智,自然很清楚妖魂这句话的份量。 凌妙清曾经断定,嗜血魔莲绝非被人驯化,而是被暂时控制。 以红莲教主的手段都只能控制,可见魔莲之凶悍,那么当初捉到嗜血魔莲的,又会是谁呢? 云缺隐约间觉得,在红莲教的背后,仿佛隐藏着某种庞然大物。 越过满地妖兽,飞行法器落进皇城。 回到司天监,云缺发现司天监里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找到牧青瑶才得知,皇帝又下了圣旨,命司天监清缴城外妖物。 司天监众人现在怨声载道。 又是剿灭红莲教,又是清缴妖兽,皇帝简直拿司天监当驴子,没完没了的使唤。 “有没有妖物的线索,到底从哪里来的。”云缺道。 “暂时没有。”牧青瑶摇头道:“妖物数量很多,皇城附近不该出现如此众多的妖邪。” “派人去妖山瞧瞧,刚才看到一些妖兽有点眼熟,好像是妖山里的种类。”云缺道。 牧青瑶闻言一惊,急忙找来捕风司的人手前往妖山查看。 没过多久,传来消息。 妖山空了! 驻守妖山的一位学正死于山下。 “红莲教居然敢打妖山的主意?还杀了一位学正!”花不谢惊讶道。 没人能想到,红莲教竟然敢与天祈学宫为敌。 牧青瑶道: “妖山之事,我们都知道肯定与红莲教有关,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红莲教是真凶,不查明真相,学宫不会对红莲教出手。” 众人纷纷点头。 猜测归猜测,学宫是传授学问的地方,是最讲道理的地方,查明真凶肯定不会放过,但是没查清之前,学宫绝不会贸然出手对付红莲教。 “先不管凶手,既然是妖山的妖兽逃了出来,学宫肯定会管。”云缺道。 牧青瑶起身道: “我去学宫找大祭酒。” 有学宫出面,城外的妖兽就好处理多了,否则司天监这点人手不知要清缴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死伤惨重是难免的。 牧青瑶刚要走,忽然一只小巧的白色纸鹤从门外飞来。 花不谢见到纸鹤后神色一变,抬手接住。 这种纸鹤云缺见过一次。 当时与花不谢去鸿雁城查看的时候,司天监二师兄曾经用来传讯给花不谢。 纸鹤落下后,随即响起一道公鸭嗓的声音。 “邵武国营盘遭遇偷袭,死伤过千,邵武国五十万大军调遣出二十万往皇城而来,有人在栽桩嫁祸。” 声音消失后,大厅内的众人纷纷一惊。 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占据一城,修建工事,暂时还没威胁到皇城,这下来了二十万大军,皇城这边的局面更加不利。 别人都在震惊于邵武国的消息,唯独云缺盯着花不谢手里的纸鹤。 云缺等着纸鹤燃烧呢。 却不见动静。 上次传音结束,纸鹤化作灰烬,这次怎么不烧了? 云缺觉得有点奇怪, 刚才听到的沙哑声音,好像不是从纸鹤传来,而是从门外传来的。 在云缺疑惑之际,看到大门外走进一人。 看到这人的同时,云缺立刻瞪大了眼睛。 走进来的,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是李玄驹,可是大厅里的座位上,李玄驹正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两个李玄驹! 第234章 第二个李玄驹 第二个李玄驹的出现,让大厅内所有人为之一怔。 云缺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个应该是李玄驹的亲兄弟,长得实在一模一样。 可随后云缺发现在场的众人,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尤其李玄驹本人,变成了一张苦瓜脸,又气又恼又不敢发作。 第二个李玄驹进门后,从花不谢手里将纸鹤拿走,收进怀里,声音嘶哑的道: “老四,记账,这枚纸鹤已经用过了。” 这人的声音十分沙哑,像个鸭子一样。 一听声音,云缺立刻恍然大悟。 这人是司天监的二师兄! 怎么与李玄驹一个模样? 云缺知道司天监的二师兄名叫闫罗,与李玄驹不是同姓,不可能是双胞胎。 云缺在疑惑之际,牧青瑶花不谢等人纷纷起身,恭敬的见礼,口称二师兄。 李玄驹施礼后,苦着脸道: “二师兄能不能别用我的脸呐,我以后还得见人呢。” 李玄驹说完,云缺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位二师兄用了易容之法。 实在太像,毫无破绽! 更让云缺佩服的一点,这位二师兄明明没用那枚纸鹤,刚才的传音就是他本人在门外说的,偏偏说用过了,还让花不谢记账。 显然在空手套白狼,占司天监的便宜。 那种传讯纸鹤一看就造价不菲,少说得上万银子。 云缺一阵恍然,终于看清了这位二师兄的真面目。 跟自己是同一类人。 财迷一个。 闫罗沙哑的道: “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的样子比较熟,用起来顺手。” 李玄驹心惊肉跳的道: “二师兄在邵武国刺探情报,不会一直用我的脸吧?” “那倒没有,偶尔用用其他人的脸,司天监里的基本用遍了。”闫罗说着看到云缺这个生面孔,道:“这张脸没用过,以后用一用。” 云缺不干了,一拍自己的光头道: “二师兄奔波在外,用我的脸可以,不过用的时候记得剃个光头,要不然容易穿帮。” 闫罗想了想,道: “有点麻烦,算了,不用你的脸了,还是老三的脸用着方便。” 李玄驹在旁边差点没气吐血。 他打算回去也剃个光头,可一想自己玉树临风的外表,剃光头的勇气立刻消散大半。 云缺放心了。 剃光头居然也有好处。 闫罗盯着云缺看了看,道:“你是哪位,新来的?” 牧青瑶将云缺的身份介绍给闫罗。 听闻云缺是监正的师侄,而且还是前朝斩妖司的人,闫罗表现得兴致勃勃,坐在云缺旁边一个劲打听前朝斩妖司的事。 云缺敷衍了几句后,众人开始谈论正题。 “邵武国出动二十万大军,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想进攻天祈城。”牧青瑶道。 “两个心思他们都有,邵武国最擅长投机取巧,赔本的买卖他们从来不做,皇城这边表现得势弱,邵武国肯定趁机进攻,若看出天祈城固若金汤,他们绝不会贸然行动。”闫罗道。 “天祈城的状况不算太好,伏妖大阵刚被摧毁,十二卫禁军葬送了一半,现在人心惶惶。”牧青瑶道。 “其实邵武国派遣的二十万人马,威胁不算大,真正麻烦的,是另外驻守在城池里的三十万人马。” 闫罗目光发沉,道: “他们一边开采铁矿,一边修建城池,要打造出一座黑铁城那般的无敌堡垒,永远钉在大晋的土地,堡垒一旦形成,三百里的大晋国土相当于拱手相让,等邵武国后续军队源源不断抵达,将这三百里土地完全占据,再想收复失地,难如登天。” 牧青瑶听得秀眉紧蹙,道: “前有钢铁堡垒,后有三百里纵深,最后是天门关这道天险,长久下去,大晋会被邵武国慢慢蚕食,绝不能让邵武国的诡计得逞!现在是奇袭天门关的最后机会!” 大门外,首辅的身影匆匆而来。 周史伯不知多久没有休息,眼窝深陷,整个人显得愈发苍老虚弱,整天奔波于皇城之内。 见首辅到了,众人起身施礼。 闫罗抹了把脸,瞬间从李玄驹的模样变幻成一张普通面孔,一双小眼睛,颧骨很高,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也不知是真正的容貌还是又用了别人的模样。 周史伯沉声问道: “邵武国的营盘出了什么事。” 闫罗道: “昨晚有人在营盘纵火,烧了很多粮食,死了上千人,邵武国领兵的将军认定是大晋所为,下令抽调二十万大军攻打天祈,带着火炮营,已经在路上了。” “借刀杀人,定是那红莲教的手段!他们想坐收渔翁之利!” 周史伯神色凝重的道:“不能让邵武国兵临城下,皇城里的兵力耗不起,即便能打退邵武国,皇城这边也会元气大伤,红莲教肯定会趁机发难,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夺回天门关,让邵武国有所忌惮。” 首辅的打算,与牧青瑶不谋而合。 两人都能看得很长远,不像殷子受只关注着他的皇位。 牧青瑶道: “首辅大人说得没错,若被邵武国围困皇城,我们很难再翻身,只有邵武国退兵,局面才能豁然开朗。” 周史伯忽然做出个奇怪的举动,朝着大厅内的众人抱了抱拳,沉声道: “老夫无权征调司天监,今天算老夫恳求诸位,听我一次号令,先去夺回天门关,我会想办法把白厌带过来与你们一起行动,此事是我一意孤行,无论成败,陛下若怪罪下来,老夫一力承担!” 看到周史伯这般模样,云缺不由得叹了口气。 首辅这差事,实在太累。 又遇到个愚蠢的皇帝。 这要换成云缺,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司天监被皇帝当成驴子调来调去,首辅连驴子都不如,早晚得累死。 即便不累死,首辅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皇帝命白厌驻守皇宫,哪都不让去,真要调走了白厌,被皇帝得知,即便当面不说什么,背后肯定会恨透了周史伯。 殷子受的为人,云缺最清楚不过。 正常点的也就卸磨杀驴,殷子受连磨都不卸,直接会杀驴。 牧青瑶没开口,她知道周史伯的请求,并非对她而发,是她那几位修为高深的师兄师姐。 李玄驹一脸不情愿,显然不想答应。 邵武国占据了天门关,肯定会派遣高手坐镇,不用问,只要去了就是一场恶战。 司徒盼晴与花不谢也没言语,同时看向闫罗。 既然二师兄回来了,那么司天监里说得算的,就是闫罗。 闫罗眯起小眼睛,道: “首辅这一招背水一战,有些冒险,成功了还好,邵武国肯定有所忌惮,一旦失败,去的人,未必回得来。” 周史伯正色道: “所以这件事,只有司天监的高手才能办到,此次老夫一同前往,同生共死!” 闫罗沉默了下来。 云缺这时道: “千里之堤溃于蚁,堤都要塌了,修修补补也坚持不了几年。” 云缺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大晋就是即将坍塌的长堤,再如何努力,恐怕也保不住了。 关键是有个愚蠢的皇帝,非但不修补河堤,人家自己没事儿还在长堤上戳几个大窟窿。 周史伯惨然一笑,道: “老夫曾经答应过姜熵,我要保住这天下黎民,可如今,生灵涂炭,鸿雁城与八山城沦为鬼域,老夫这条命,活着有愧啊。” 一句活着有愧,道出了首辅内心的无奈与无力。 云缺没再说什么。 周史伯与上官鸿途有着类似的地方。 大义无私! 这种人其实有些迂腐,但绝对值得尊敬。 闫罗开口道: “司天监听从首辅调遣,我们走一趟天门关。” 周史伯闻言大喜,差点老泪纵横。 李玄驹无奈的道: “圣旨写着让我们清除皇城外的妖兽,咱们走了,那些妖邪怎么办。” 牧青瑶道: “妖物来自妖山,我立刻去学宫禀报大祭酒,学宫不会置之不理。” 周史伯道: “不!暂时别通知学宫,城外的妖邪还有用,那些妖物能阻挡红莲教与邵武国的二十万大军,是一处天然屏障,等夺回天门关再处理。” 牧青瑶听罢点了点头,赞同首辅的决定。 之后是调兵遣将。 闫罗,李玄驹,司徒盼晴,加上白厌,总共四位五品高手前往天门关。 这股力量,绝对是天祈城中的最强战力。 以周史伯估计,一举拿下天门关应该没什么问题。 周史伯本想同去,被闫罗谢绝。 首辅还得坐镇皇城,再说去了用处也不大,如果闫罗这些人都拿不下天门关,其他人去了也是一样的结果。 牧青瑶花不谢与一众少监则留在司天监坐镇,用不着这些人出手。 当晚,白厌被首辅强行调出皇宫,与众人汇合。 李玄驹施展传送法术,几人的身影随之消失在光晕当中。 周史伯望向天门关方向的夜空,呢喃道: “希望此行顺利,大晋是否还有未来,看你们的了……” 当司天监的众人秘密行动后不久,天祈皇城的城头上,有一道身影放飞了一只红燕。 那红燕在夜幕里如风般飞驰,不久后落进鸿雁城内。 燕无鹰伸手接住红燕,等其化作一张纸条后,看了看其上的内容,神色微变。 “四位五品奇袭天门关……真乃天助我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殷子受,你的死期到了!哈哈哈哈!” 空旷的鸿雁城里,响起燕无鹰疯癫般的笑声。 第235章 找个机会睡了她 天祈城,庸医馆。 杨七古望着自己的九根手指,目光从迷茫渐渐变得坚定。 他下定了决心,准备摄取封入手中的灵草之力。 杨七古预感到大战将至,他与楚红莲,肯定会再次相见。 再见之时,就是生死相搏之际。 正要摄取灵草之力的时候,院门一响,云缺走了进来,提着两坛子酒。 “就知道七叔没睡,给你弄点夜宵。” 云缺说着将两壶酒放在桌上。 杨七古瞄了眼酒壶,道: “菜呢。” “没买,我没胃口,喝点闷酒就行了。”云缺道。 杨七古鼻翼动了动,道: “弄这么香,是不是刚从青楼出来。” “七叔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我不信你认不出百花丹的气味,我被人坑了。”云缺唉声叹气的道。 “谁这么大方,坑你居然用万金难求的百花丹,真是有钱人呐。”杨七古倒了碗酒,自斟自饮。 “除了国师那个贱人还能有谁,我这次栽到女人手里了!” 云缺喝掉一大碗酒,气呼呼的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是嗜血魔莲,难怪气息那么诡异,此等邪物很久不曾现世,我也只是听闻过而已,从未见过。”杨七古道。 “听说嗜血魔莲的莲子有压制心魔之效,七叔要不要弄点。”云缺道。 “魔莲的莲子早已绝迹,很难见到,而且用途很多,不止压制心魔,还是几种极品丹药的药引,若能得到,当然最好,但那魔莲的气息极强,我没把握。”杨七古道。 “七叔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国师与魔莲斗个两败俱伤,你再出手夺莲子,气死凌妙清!”云缺咬牙切齿道。 “就怕人家也打着这个主意,真正的天材地宝之争,没人会手下留情,机关算尽,无所不用其极才是修行界的法则。” 杨七古又倒了碗酒,道:“你斩妖多年,知道什么妖好杀,什么妖难斩,但你要记住一个道理,在这片天地之间,最危险的,永远不是那些外表狰狞的强大妖物,而是人。” 云缺点头道:“我记住了七叔,这些年你没少唠叨,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杨七古摇头道: “记住归记住,你还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云缺奇怪道: “理解啊,人心如妖最难揣测,我们永远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着什么,所以人比妖还危险。” 杨七古笑了笑,道: “你说得对,也不对,我今天教你最后一次,人真正危险的地方只有一个字,变。” “变?”云缺疑惑道。 “对,变。” 杨七古的神色苦涩了起来,唏嘘道:“其实揣摩人心,不算很难,只要相处得够久,你就会看透一个人,但人心,是会变的,我活了这么多年,最近才明悟这份道理。” 云缺想了想了,大致明白了七叔这番话的含义。 人心会变。 或者随着境遇的改变而变化,或者随着权利的庞大而变化,或者随着劫难的来临而变化。 这一点,有个最为明显的例子。 晋皇,殷子受。 从最初的诸侯,殷子受一步步登上了皇位。 他最初的大赦天下,也许当真是气度释然,因为他只是个小小的诸侯,一步登天成为皇帝,认为自己的气度足以慑服群臣,慑服天下。 当初的晋皇,是大度的。 直至登上皇位之后,殷子受开始听到不同的声音,尤其窃国的说法,让他逐渐变得心狠手辣,开始铲除异己,开始布局天下,利用灵芸郡主来增加威望。 那时的晋皇,开始变得冷血无情。 直至最后大祸临头,四面楚歌,殷子受又变成胆小如鼠,只会让臣子去送命,他则躲在皇宫里当缩头乌龟。 晋皇的变化,演绎出一朝暴富后的意气风发与劫难临头的首鼠两端。 云缺拿殷子受做比较,大致明白了七叔的道理。 但云缺知道,七叔说的人心会变,肯定与他那位红颜有关。 “七叔,说说你那位知己,你们有没有花前月下,耳鬓厮磨。”云缺笑呵呵的道。 “没有,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寻了很多药材,平日里探讨药理,时常因为见解不同而争吵不休。” 杨七古说得无聊,可眼神里却泛起怀念的光泽。 “就这啊?一点也不浪漫。”云缺撇嘴道。 “有此知己,我心足矣。”杨七古微笑道。 “七叔,你们有没有孩子?”云缺道。 “没成亲,哪里来的孩子。”杨七古道。 “没成亲也可以有孩子啊,七叔该不会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吧?”云缺声音古怪的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知己之交,美如画,既然是画,好好欣赏即可。”杨七古道。 “原来七叔是个死脑筋,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欣赏呢,不如找个机会睡了她。”云缺提议道。 “门在那边,好走不送。”杨七古愠怒道。 “嘿嘿,开个玩笑。”云缺笑道。 “长辈的玩笑也开,你就是个混小子,罚酒三杯。”杨七古道。 “三杯太少,我自罚三碗!”云缺笑道。 杨七古轻声一叹,道: “有时候想一想,当初我若能大胆一些,也许就不是这个结局了,人生如梦,一路走来,最后回头看去,只剩遗憾……” 杨七古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酒。 云缺始终陪着,两人也不说话,闷头喝酒。 直至将两坛酒喝得半点不剩,杨七古苦笑一声,道: “你说得对,这一生若遇到喜欢的人,就该睡在一起,等我们死后,云缺,你要记得把我们埋在一起。” 杨七古的声音有些发冷。 云缺知道七叔这番话不是玩笑,而是发自内心。 身为当世神医,杨七古无法忍受自己的红颜知己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他要与楚红莲同归于尽! “我记住了。” 云缺凝重的点点头,随后告辞离开。 返回司天监的路上,云缺的神色渐渐阴沉下来。 “红莲教!” 云缺猛地捏起了拳,眼中含着杀意。 七叔拿自己当子侄对待,亦师亦友,从小到大,若没有七叔教导,云缺自认为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启蒙之恩,岂能忘却。 世上的道理,是七叔在一次次谈天说地中,潜移默化所教导。 七叔对云缺而言,有着极重的师恩。 云缺自然看得出七叔的死志,所以云缺决定在七叔油尽灯枯之前,将那红莲教主斩于刀下! 一边想着心事,云缺途经一座高大的府宅。 在府宅门口,看到司天监的人手。 是一些属官,不知忙碌着什么。 抬头看了眼,顺王府。 顺王是皇帝的堂兄。 顺王年纪大了,从不上朝,只在王府享福,平常也不出来走动,以至于文武百官早已将这位顺王遗忘。 云缺心里生疑。 司天监的人,怎么来顺王府了? 抓个属官问了问。 得知顺王府发生凶案,顺王居然被杀,惨死家中。 “谁负责这边。”云缺问道。 “骁战司和阴阳司,顺王死状古怪,不知被妖物所杀还是恶鬼所害,所以两司的少监大人都到了。”那属官如实答道。 云缺点点头,转身走进王府。 不是云缺多管闲事,而是现在的天祈皇城属于力量最空虚的时候,司天监的五品高手加上白厌全去了边关,皇城里剩下的五品屈指可数。 这种时候发生诡案,死的还是殷子受的堂兄,云缺觉得这件事绝对不正常。 进了王府,很快找到骁战司的贾敬与阴阳司的齐镰。 两人正在王府后宅查看尸体。 见云缺到了,齐镰捏着兰花指道: “云大人怎么来了,正好你也来瞧瞧,这件命案诡异得很呢。” 说话仍是娘娘腔。 “刚好路过。”云缺看了眼尸体。 的确死得诡异。 顺王的尸体骨瘦如柴,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嘴巴大张着,整个人犹如一副骷髅,仿佛临死前遭遇了巨大的痛苦。 云缺没碰尸体,皱了皱眉。 尸体很古怪。 血肉基本空了,只剩个躯壳。 “云大人看出了什么。”齐镰问道。 “暂时看不出死因,不像妖物所为。”云缺道。 贾敬在旁边撇了撇嘴,不屑的道: “什么叫不像,肯定不是妖!我与妖物打了多年的交道,一眼自可分辨。” 贾敬始终和云缺不对付,总认为新开设的斩妖司抢了他的位置,看到云缺从来没有好脸色。 云缺不以为意,没理睬贾敬,问齐镰道: “莫非是鬼物?” “云大人猜对了,就是恶鬼所为,这皇城里呀,恶鬼可不少呢。”齐镰捏着兰花指道。 “哪里来的恶鬼?”云缺道。 “嗐,还不是最近杀戮太多,光禁军就在城外死了近十万,那些幽魂很多飘进皇城,有怨气重的渐渐形成厉鬼,要我看呐,今后皇城里的鬼物肯定越来越多。”齐镰尖声尖气的道。 云缺始终锁着眉峰。 城里有鬼物在所难免,但顺王之死,绝非鬼物所为! 因为鬼物通常只会袭击活人的神魂,极少有吸食血肉的。 疑惑间,云缺听到一种轻微的响动。 像是蛋壳即将破裂的轻响。 云缺目光一沉,望向顺王的尸体。 响声,就来自尸体! 咔嚓一声轻响,尸体的心窝处突然碎裂,一条手指粗细的绿色藤蔓探了出来! 于此同时, 地面上有两棵藤蔓同时探出,分别缠住了云缺与贾敬的脚脖子! 第236章 天降的云缺 地底冒出的藤蔓看似纤细实则坚固无比,如同一条铁链,将云缺的一只脚缠住。 贾敬也是一样,而且缠得比云缺这边还多,两只脚均被缠绕。 藤蔓出现之后,云缺立刻抽出毒牙刀,一刀下去想要切开藤蔓。 结果没斩动! 藤蔓上留下一个豁口,并未断开。 贾敬大惊失色,以长刀猛斩,同样没切开。 在藤蔓出现的同时,顺王的死因就此明了。 是被这诡异的藤蔓所杀! 贾敬见一时斩不开藤蔓,生怕自己也被藤蔓吸空血肉,急忙对齐镰道: “快来帮我!” 屋内的三人,只有齐镰的脚下没被藤蔓缠住。 “来了来了。” 齐镰急匆匆来到贾敬身旁,用一把短剑帮着切藤蔓。 云缺不需要帮忙,毒牙刀斩不开,他还有妖刀。 漆黑的刀刃在指尖浮现。 一道黑光闪过,藤蔓随之断开。 云缺这边轻易挣脱,贾敬与齐镰还在手忙脚乱。 贾敬冷汗直冒的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么难切!” 齐镰低着头帮忙道:“别急别急,我这边就快好了,成了!” 噗!! 一片鲜血在贾敬心窝处炸起。 贾敬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不可思议的盯着透心而过的短刀。 短刀之后,是齐镰和蔼的笑脸。 “这不就切开了么,你看,多简单。”齐镰尖细的声音在此刻仿若恶鬼。 “你!你是叛……” 叛徒的徒字,贾敬再也无法说出,眼珠一翻,气绝身亡。 如此诡异的一幕,令云缺大为诧异。 两人都是司天监的少监,居然痛下杀手! 随后云缺脸色一沉,猜到了齐镰的身份。 燕无鹰的人! 齐镰捏着兰花指将短刀从尸体身上抽出,转向云缺道: “下一个,该你了,云大人。” “你是太监。”云缺冷静的道。 齐镰尖声笑道:“对了,我是太监,大燕东宫的太监,云缺啊云缺,你让太子殿下失望至极!我们本是燕国之人,你却要保殷子受那狗皇帝,实在可恶!” 云缺道: “既然是东宫的太监,监正怎么没认出你。” 齐镰尖声道: “监正自然不认得我,我到东宫没几天,殷子受那狗贼就进了皇城,太子殿下让我留在城里策应,这些年好不容易爬到少监的位置,实在是忍辱负重啊。” 云缺冷声道: “当了几天太监便能忍辱负重十几年,你真是大燕的忠臣呐。” 齐镰尖声道: “忠臣谈不上,我只对太子殿下忠心而已。” 云缺道: “几日主仆,你哪里来的忠心可言。” 齐镰道: “我出身贫寒,爹病死了,娘跟着野男人跑了,跑之前把我卖了二两银子,呵,连亲娘都不拿我当人看,太子殿下却拿我当人看!为了殿下的复国大业,我忍辱负重十几年又算得了什么!” 齐镰说话间,地面再次冒出几条藤蔓,朝着云缺笼罩而去。 云缺往后躲避,沉声道: “司天监高手远赴天门关的消息,你已经告诉了燕无鹰。” 齐镰道: “没错!今晚是大晋的最后一夜,明日朝阳升起之际,我大燕将重新复国!所有挡路的人,都要死!” 齐镰挥动短刀,攻向云缺。 司天监的少监均有六品修为,齐镰的战力不低,但云缺不在乎。 云缺真正忌惮的,是地底冒出来的藤蔓。 这玩意很像一种根须,云缺直接联想到嗜血魔莲。 如果燕无鹰今晚发难,那么鸿雁城里的嗜血魔莲一定会出现! 一旦魔莲抵达,云缺这个诱饵肯定会成为第一盘大菜。 百花丹的香气,是云缺无法甩掉的一口黑锅。 云缺不想跟齐镰动手,挡开对方的短刀后破门而出。 一到院子里,迎面走来一伙人马。 为首的是陈洲骅,带着几名刑部令史。 陈洲骅是来查案的。 顺王被杀,刑部肯定要过问。 他刚进院子,就看到齐镰提着短刀砍云缺。 陈洲骅与一众令史都愣住了。 怎么司天监的少监居然在互相残杀? 齐镰看到刑部来人,急中生智道: “你们来得正好!云缺背叛大晋,投靠了燕太子,他不仅杀了顺王还杀了贾敬!你等速速将其拿下!” 齐镰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唰唰唰! 陈洲骅与几名令史纷纷抽刀。 齐镰心中得意,觉得自己这一招实在高明,可很快他发现陈洲骅等人的刀锋,全都对着他,而非云缺。 陈洲骅冷冷盯着齐镰,道: “云大人与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你觉得我会信你么!云大人先走,这里交给我们!” 云缺点点头,直接跃出高墙。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以陈洲骅的修为,对上齐镰不会吃亏。 离开顺王府,云缺在长街上疾行。 方向是司天监。 没跑出多远,云缺脚步一顿。 不对! 不能回司天监。 现在司天监只剩花不谢与牧青瑶,如果将嗜血魔莲引到司天监,很容易牵连灵芸郡主。 监正出手还好,如果吕青始终闭关不出呢,那岂不是引火烧身! 正想到这里,旁边的一间屋舍忽然炸裂开来,从屋子里冒出一朵数丈大小的血腥莲花。 花瓣开合,现出无数细牙,朝着云缺吞杀而来。 云缺脚下掠动,避开了花妖。 随后云缺朝着皇宫的方向逃去。 一路上,无数朵血莲在附近出现,有的血莲张开大口四处寻找,有的血莲里冲出了血袍军,长街上一片混乱。 由于敌人来得突然,城里的禁军与守军发现妖花后乱成一团。 云缺闷头往皇宫跑。 翻墙过院,以直线行进。 路上看到一处军营,是专门锻造武器盔甲之地。 云缺停住脚步,想到个办法。 冲进仓库,找了一套重甲扣在身上。 然后全力散发妖气,尽量遮蔽住百花丹的香气。 还别说, 妖气加上重甲,附近的血莲一时间失去了目标。 云缺趁乱继续赶路,到了皇宫翻墙而入。 这种要命的时候,通报就免了。 云缺直接闯进金銮殿。 大殿内灯火通明。 殷子受正在生闷气,顺王之死是其一,关键是白厌不见了。 章岳与另外一名指挥使站在大殿内,这二位刚被皇帝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他俩也挺委屈,他们也不知道白厌去了何处。 正这时,云缺闯了进来,急匆匆道: “启禀陛下,顺王的死因已经查清,是被妖花所杀!” “妖花?” 殷子受皱着眉,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重甲兵士,这才认出是云缺,道:“你穿着重甲作甚?” 云缺道: “微臣偶染风寒,多穿点暖和,杀害顺王的妖花神出鬼没,微臣验尸的时候险些遇难。” 殷子受道: “辛苦云爱卿了。” 云缺道: “不辛苦,为陛下效劳是我等臣子的分内之事,微臣验尸向来收费,请陛下赏赐。” 殷子受听完鼻子都气歪了。 既然是分内之事,你还有脸要赏赐? 云缺当然不在乎脸皮,但皇帝可在乎。 这时候如果不赏赐,显得他殷子受太小家子气。 殷子受没办法,赐下万两白银。 云缺接过银票后,手脚麻利的揣进怀里。 殷子受道: “那妖花可曾灭杀?” 云缺道: “没抓住,逃了。” 殷子受听完差点掀桌子。 一万两,就是个验尸钱呗! “妖花在何处!”殷子受冷着脸道。 话音刚落,金銮殿大门忽然碎裂,一朵恐怖的血莲将整个门口封堵起来,花瓣间的长牙森白如刀,狰狞骇人。 “在这呢!” 云缺一指大门口,转身开溜。 殷子受顾不得恼怒,惊慌道: “护驾!护驾!!” 章岳与另一位指挥使同时冲了上去,老太监无舌挡在皇帝身前。 云缺则奔着一侧的窗户去了。 殷子受发现云缺要跑,怒道:“云缺!你要去哪!” “妖花本体在地底,微臣舍命去斩妖!” 云缺说完破窗而去,留给皇帝一个决然的背影,那一身重甲踩在地上发出哐哐响动,很快没了踪迹。 殷子受眼皮直跳。 明知道云缺鬼话连篇,肯定不会去卖命,偏偏毫无办法。 人家根本不听他这个的皇帝的调遣。 皇帝的死活,云缺才不在乎,他现在的目的很明确,缥缈阁! 嗜血魔莲来了,国师别想看戏! 缥缈阁此时大门紧闭。 阁楼深处,有一处水潭。 水潭不大,丈许方圆,一人多深。 说是水潭,其实就是个在地面挖出的水池,里面的水呈现暗青色,散发着阵阵花香。 水池下,凌妙清盘坐于此。 这里不是清水,而是一种珍贵的药液,取自多种灵草调配,价值连城。 用处是压制心魔。 凌妙清在水底缓缓睁开眼,一双剪水之眸闪过淡淡寒光。 “勉强恢复到五品修为……” 凌妙清在心头自语:“大晋气运暗淡到极致,几乎无用,幸好嗜血魔莲出世,简直天降鸿运!只要得到莲子,心魔即可完全消除,到时候冲击二品再无阻碍!” 凌妙清微笑起来,心中很是得意。 心魔大劫,是她的一场生死劫难。 熬不过去,身死道消,熬过去,二品有望! 身为道门三品强者,凌妙清对二品境界的重视甚至超过自己的生命! 修为越高,越能感受到进阶的艰难,到了凌妙清这种程度的修行者,想要再进一步简直比登天还难。 来到大晋十多载,凌妙清始终无法将心魔彻底消除。 如今,她终于看到了希望! 凌妙清正在心情舒畅之际,头顶忽然出现一片阴影,接着扑通一声,一个大活人沉进水底。 天降的鸿运,凌妙清没等到,她先等到了天降的云缺。 第237章 你别过来啊 药浴这种事,通常是不会穿衣服的。 凌妙清也不例外。 不过云缺是穿着盔甲下来的。 水底,当两双眼睛对视在一起的时候,凌妙清只觉得无名火起,好不容易压制的心魔仿佛再次挣脱束缚。 尤其当对面的云缺开始上下打量的时候,凌妙清直接抓狂。 水池里泛起无数气泡,那是磅礴的法力在汇聚。 紧接着一声闷响,水柱升腾而起! 一身盔甲的云缺直接被掀飞。 等云缺好不容易爬起来,凌妙清已然披上道袍,美目含煞,一张俏脸无比冷冽。 国师显然在恼怒。 此刻的模样却实在诱人。 赤着双足,精致的脚趾好似卧蚕,一头长发如瀑,滴滴答答落着水珠,那一身道袍根本无法掩盖住玲珑的曲线,只要看上一眼便觉得秀色可餐,免不得心生邪念。 但云缺此时心里半点邪念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面前的女人有多可怕。 云缺一本正经的拱手道: “惊扰了国师,微臣罪该万死,慌不择路来水里躲躲,没想到会有人。” 凌妙清的心窝起伏了几下,尽力压制着怒火,冷声道: “往水里躲,你可真会选地方!” 云缺昂首解释道: “微臣见池水有花香气息,这才跳下去,都说以毒攻毒,微臣想着以香克香,多泡一会儿没准我身上的花香就淡了。” 凌妙清根本不信,她懒得听云缺辩解,寒声道: “你来缥缈阁作甚!” 云缺现出一副吃惊表情,道: “抓鱼啊!国师不是想要嗜血魔莲么,那玩意追来了!微臣身为鱼饵,一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完成鱼饵的使命!” 凌妙清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的家伙。 人家都是放长线钓大鱼,鱼饵在鱼线尽头呢,你这鱼饵倒好,直接贴脸绑在钓鱼人的手指上,鱼竿鱼线全省了! 鱼要咬钩,偏偏鱼饵在自己身边,凌妙清岂能不恼。 她的计划,是让司天监加上禁军刑部所有高手消耗魔莲,等到最后她再亲自出手一锤定音, 现在倒好,别人没动手呢,云缺这个鱼饵先跑到缥缈阁。 缥缈阁的地面传来震动。 外面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小楼。 “是那魔莲!国师速速出手降妖除魔!”云缺一个箭步躲在凌妙清身后。 现成的一尊大佛,不用白不用。 云缺心里冷笑,你不是喜欢钓鱼么,咱们俩一起当鱼饵! 云缺铁了心要缠住凌妙清,如此才能自保。 凌妙清瞥了眼被撞击的大门,转身走向通往二层的阶梯,道: “跟我来。” 云缺立刻跟了上去。 走上二楼后,云缺发现这里是间书房,书架上摆着很多书籍。 凌妙清走到一个书架前,探手一拍。 那书架立刻转动,现出其后的一面光门。 “我们走。” 凌妙清说罢当先迈入其中。 云缺紧跟着跨进光门。 现在云缺就是黑夜里的一点萤火,到哪里都会被魔莲追踪,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国师身边。 所以云缺想都没想,凌妙清去什么地方,他肯定跟着。 光晕闪烁。 凌妙清的身影穿过了光门,迈进其后的一间密室。 但云缺的身影就此消失在光门之中。 凌妙清转回身,冷笑道: “臭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回你的司天监罢!” 等眼前的光晕消散,四周景物渐渐清晰起来,云缺愣了愣。 这不是司天监吗! 自己居然从缥缈阁传送到了司天监! 关键是凌妙清没过来! 云缺知道上当了,大骂道: “最毒妇人心!居然甩了我,凌妙清你给我等着,今天我赖上你了!对我做过的事你要负责到底!” 云缺这边大骂一通,也算解了点气。 但随后云缺看到旁边站着两人,正直愣愣的盯着他看。 一个是牧青瑶,另一个是花不谢。 云缺眼角一抽,道: “那个……刚才真的钓鱼来着,就是鱼有点大。” 牧青瑶和花不谢同时摇了摇头。 钓鱼实在不太像,沾花惹草倒是挺像的。 院墙外,一朵硕大的妖莲冒了出来,云缺顾不得解释,急急道: “魔莲来袭,快给李玄驹他们传信!你们躲起来,我去找国师算账!” 说罢云缺冲出司天监,一路狂奔,妖花果然追了上来。 牧青瑶知道情况危急,决定立刻通知二师兄他们。 天门关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皇城若被覆灭,夺下天门关毫无用处。 等花不谢传出消息后,牧青瑶开始召集司天监的人手。 牧青瑶深知今晚的皇城,是最空虚的时候,红莲教选择在今晚发难,很有可能成功占据皇城,必须聚集一切力量抗衡红莲教的奇袭。 即便心窍玲珑的灵芸郡主,也没想到决战来得如此之快。 云缺此时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跑得这么快! 七品武夫的气机被尽数激发,若从高处看去,云缺脚下的风旋在长街上连成了一串涟漪。 跑着跑着,云缺发现不对劲。 不是自己跑得更快,而是魔莲追了一会儿居然不追了! 回头一看,硕大的魔莲冲进司天监。 云缺糊涂了。 自己才是鱼饵,怎么魔莲会放弃百花丹? 云缺很快心头一沉。 魔莲应该是奔着牧青瑶去了! 灵芸郡主是罕见的通灵之体,连云缺身上的妖魂都惦记,何况是嗜血魔莲这等凶物。 云缺急忙往回赶。 身上的重甲全扔掉,以最快速度返回司天监。 一进门,看到牧青瑶好端端的站在院子里,旁边是花不谢与陆续赶来的一众属官。 魔莲不见踪迹。 “妖花呢?”云缺奇怪的道。 牧青瑶和花不谢同时指了指斩妖司的方向。 这下云缺更糊涂了。 魔莲不是为了牧青瑶而来,居然冲向斩妖司? 难道嗜血魔莲也想泡温泉? “有古怪,我去看看。”云缺想走,被牧青瑶拉住。 “你真是鱼饵?”小郡主的俏脸上写满狐疑。 “是啊,如假包换!百花丹的味道十天难消,你闻闻,多香。”云缺道。 花不谢在旁边面无表情的道: “既然是鱼饵,为什么鱼不吃呢。” “呃……”云缺一时无言以对。 总说去钓鱼,总说自己是鱼饵,今天鱼来了,结果不吃鱼饵,这没法儿解释啊…… 云缺灵机一动,道: “可能今天鱼的胃口不大好,赶紧去斩妖司瞧瞧。” 等众人赶到斩妖司,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硕大的魔莲开合着花瓣大口,正满院子追着门六。 门六一边逃一边哭爹喊娘,狼狈不堪。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道: “鱼的胃口不错嘛。” 是不错,把门六追得都要哭了。 一见云缺,门六大喊大叫:“云大爷救命!” “你别过来啊!”云缺急忙大声喝止。 结果没用,门六快被吞了,可算看到个救星,朝着云缺跑来。 云缺扭头就跑。 于是牧青瑶花不谢等人再次看到一幕奇观。 云缺在前面逃,门六在后面逃,再后面是巨大的妖花…… 跑出司天监,云缺发力狂奔。 可怎么跑都甩不掉门六。 这家伙别看身板儿瘦削,速度极快。 当然门六也甩不掉身后的妖花。 云缺一边跑,一边道:“你身上带着什么宝贝?怎么妖花偏偏追你!” “什么也没有哇!我哪有宝贝呀!”门六哭丧着脸道。 “分开跑!”云缺道。 “大爷帮帮忙,分开跑我会被吃掉呀!”门六哀求道。 “你找个大树之类的地方躲躲。”云缺道。 正好路边有一棵老树,门六闻言一头扎了进去。 果然有效。 妖花失去门六这个目标,继续开始追云缺。 云缺看到门六藏身的老树,有一节枝桠正在上下摆动,好似在挥手告别。 没一个靠得住的! 云缺在心里暗骂,扔出飞行法器。 用苍鹰飞行一小段距离,云缺跳了下来。 妖花随时能在任何地方出现,有时在地面,有时在楼顶,飞起来容易撞进妖花的肚子。 不如在地面安全。 不久后,云缺再次抵达皇宫。 照例冲进金銮殿。 “微臣已经斩杀很多妖花,尚未找到其本体,微臣继续斩妖去!” 云缺从正门进,从窗户出,一溜烟跑远。 皇宫里的那朵妖花,刚被斩杀,追着云缺的妖花又冲了进来。 殷子受大惊,道:“护驾!护驾!” 皇宫里再次乱成一团。 当云缺第二次闯进缥缈阁,凌妙清正在盘膝打坐。 “你怎么又来!” 凌妙清一看见云缺就气不打一处来。 “微臣与国师同生共死!”云缺往凌妙清对面一坐。 爱咋咋地,反正我不走了。 凌妙清深吸一口气,起身道: “这里不是绞杀魔莲的最佳之地,跟我来。” 云缺面带冷笑,跟着对方又上了二楼。 熟悉的书架,熟悉的光门,加上熟悉的言辞。 “我们走。” 凌妙清一步踏入光门。 云缺这次没动。 上次就被耍了,哪能上当两次。 等了稍许,凌妙清果然消失不见。 云缺甚至动用妖瞳,仔细看了看四周,没有隐身的痕迹。 “真走了?” 云缺暗自嘀咕,这时窗户破开,一朵硕大的魔莲出现在窗外。 既然凌妙清走了,云缺哪能自己留在这,一步踏进光门。 等云缺消失在光门内,缥缈阁大门外,凌妙清缓步走了进来。 “区区鱼饵,也想挣脱鱼钩,痴心妄想。” 凌妙清继续盘坐,阁楼外的妖花随之扑向司天监的方向。 这次凌妙清其实进了传送阵,抵达司天监后又施展挪移法术返回缥缈阁。 云缺可不会挪移。 再次回到司天监,云缺发现凌妙清根本不在,知道又上当了。 总这么折腾可不行。 人家会传送法术,云缺只能用跑的,早晚耗尽力气。 趁着魔莲还没到,云缺想到个主意。 跑到街上,把门六从大树里挖了出来。 第238章 把国师榨干 “跟我回司天监。” 云缺把魂不附体的门六拽到司天监一处偏僻的院子,指着一棵大树道: “你藏在这里,等一个穿道袍的女人一到,你就从树后面伸出脑袋或者胳膊腿儿的,吸引魔莲来袭。” 门六惊疑不定的道: “我会不会死啊?” “那女人是国师,厉害得很,吸引来魔莲你再重新藏好,放心,国师出手,魔莲就是小菜一碟。”云缺道。 “成!我记住了!”门六点头道。 “她来几次,你就吸引几次魔莲,小心别让她发现你的踪迹,如果魔莲太凶你扛不住,国师又没在,就往皇宫后面的缥缈阁跑。”云缺叮嘱完,跳出院墙往皇宫赶。 门六所在的院子,正是每次从缥缈阁传送来的地方。 云缺一边跑一边冷笑。 你凌妙清不是喜欢传来传去么,我两头堵,看你怎么办! 云缺决定今晚把国师彻底榨干! 金銮殿。 第二波妖花刚过被斩杀完毕。 殷子受长出一口气,还没等这口气提回来呢,看到大门外云缺狂奔而来的身影。 殷子受目光呆滞,呢喃道: “他又来了……” 这次云缺连招呼都没打,正门进,窗户出,身后追着的妖花又一头扎进金銮殿。 殷子受也不喊护驾了,直勾勾盯着云缺远去的身影,恼火道: “他是故意的!” 殷子受看清了一个事实,金銮殿不能待了,要不然早晚被云缺给祸害死。 当云缺第三次闯进缥缈阁,凌妙清早有准备,二话不说当先上楼。 云缺也闷头往上跑。 到了光门前,凌妙清回头看了云缺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当先踏入光门。 整个过程,二人全无语言交流,很有默契。 等凌妙清消失在传送阵后,云缺往二楼一坐,冷笑道: “有种你别回来。” 现在云缺心里有底。 司天监有门六在,凌妙清到了也会遭遇魔莲,迟早会回来。 司天监内,凌妙清的身影浮现而出。 “看你跑得快,还是我传送的法门快。” 等了一会儿,不见云缺追来。 凌妙清并不着急,站在院子里闭目养神。 她料定云缺肯定会回来,因为百花丹是魔莲最爱的美味佳肴,无论云缺在城里任何地方,都会被魔莲追杀。 没过多久,凌妙清觉得不对劲了。 云缺没等来,她先等来了一朵巨大的妖花! 妖花从院墙外出现,直奔院子里扑来。 凌妙清手指扬起,飞剑出鞘,一个盘旋便将妖花斩成两半。 一朵妖花死掉,更多妖花出现。 墙头爬上十几朵巨型妖花,疯狂的冲进院子。 凌妙清大为诧异。 云缺根本没在,怎么魔莲会往她这边汇聚? 这次凌妙清动用剑法,很快将接近的魔莲斩杀,但随后又有更多魔莲出现。 凌妙清扫了眼墙外的大片魔莲,脚下光晕起伏,身影随之消失,返回缥缈阁。 她可不想与魔莲正面抗衡。 如今出现的只是普通妖花而已,嗜血魔莲真正的本体还在地底,等那魔花当真盛放开来,连她这位国师都得退避三舍。 凌妙清带着疑惑与懊恼,推开缥缈阁的大门。 等她走到二层,见云缺正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书架上的书籍,很是悠哉。 “国师回来啦,我看会儿书不介意吧,你这里的书都是字啊,有没有带图的。”云缺风轻云淡的道。 “没有!” 凌妙清紧紧蹙着眉,冷声道:“魔莲为何不来吃你。” “可能胃口不好,魔莲今天闹肚子。”云缺呵呵笑道。 现在云缺摸清了规律。 只要门六现身,魔莲就会追门六。 门六藏进树木里,魔莲就会追自己。 那就好办了! 有了门六配合,云缺有把握把国师给玩儿死。 凌妙清自然不会相信云缺的鬼话,但她一时想不通究竟,冷冷的瞪着云缺。 没过多久,缥缈阁外出现妖花。 整个小楼被尽数围住,足有几十朵之多。 随着妖花不断撞击楼阁,缥缈阁晃动起来。 云缺老神在在的看着书,根本没有出手的打算。 反正国师在这,要死大家一起死。 云缺相信国师肯定比自己还要惜命。 凌妙清实在没办法,开启了缥缈阁内的法阵。 一层光幕将小楼笼罩起来。 但凡闯进光幕的妖花相继被阵道之力绞杀。 凌妙清一边催动法阵,一边懊恼不已。 她的计划,是以云缺为诱饵,借司天监之手削弱魔莲。 现在的局面彻底反过来了。 大批魔莲汇聚在缥缈阁,前仆后继,越来越多! 再强的法阵,早晚也有顶不住的时候。 更让凌妙清恼羞成怒的是,云缺非但一点不帮忙,反而在书架前挑来挑去,专门找带图的书。 “大敌当前,你不会帮忙吗!”凌妙清怒道。 “抱歉啊国师大人,微臣来回跑了三趟,实在没力气,等我休息够了肯定帮国师斩妖除魔。” 云缺拿着几本书,好整以暇的观看起来。 云缺的确在看书,不是装的。 因为缥缈阁里的书籍,在外面根本看不到,全是道家修炼相关的古籍,估计拿出去任何一本都价值连城。 虽然武夫修不了道门神通,了解一番也是好的。 云缺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凌妙清在另一边不断斩杀着魔莲。 两人不再说话,各忙各的。 随着大批妖花出现,整个天祈城变得愈发混乱。 妖花不断吞噬活物,每当吃掉一个活人,花朵本体就会增长几分。 天祈城百万生灵,若全部被吞噬,嗜血魔莲将成长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妖花的神智有限,只会寻找血食,若能躲起来也许会逃过一劫,但随着妖花而来的血袍军却冷血残忍,汇聚之后,开始进攻城内各处军营与要地。 六部衙门首当其中,有大批血袍军涌入,喊杀声震天。 东宫。 一处僻静的花园内,燕无鹰正站在一个水潭旁,望着水面的倒影出神。 这里,是他儿时经常来的地方。 每到盛夏,燕太子都会来此戏水,有时燕皇与皇后也会来这里纳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如今,家与国,均不复存在。 一名宫女途经于此。 当她看到燕无鹰的侧脸,顿时尖叫到: “鬼啊!!!” 燕无鹰的模样的确难看。 半张脸完全被毁掉,从侧面看宛若恶鬼。 那半张脸,是燕无鹰自己毁的,为了掩盖住容貌,从而混进大晋的官场。 宫女被吓得瘫软在地,浑身颤抖。 燕无鹰缓步走到宫女面前,冷漠道: “我很像鬼,是么。” 宫女吓得连连点头,后来发现对方神色骇人,又急忙摇头。 “我的确是鬼,在这座城里游荡了十五年,今天,终于能做回人了。” 燕无鹰掐住宫女的脖子将其提起来,冷声道:“下辈子你要记住,我,才是这东宫的主人!” 咔嚓! 燕无鹰合拢五指,将宫女的脖子掐断。 扔掉尸体,燕无鹰阔步走向东宫门外。 随着燕无鹰行走的脚步,一具具尸体倒在东宫之内,此地的太监与宫女尽数被血袍军抹杀。 等这位燕太子来到长街,身后已经汇聚了大量的血袍军。 燕无鹰冷眼望向皇宫方向,下令道: “下一个目标,皇宫!我要殷子受的人头!” 血袍军没有人呼喝,沉默前行,所有人的眼睛遍布着血丝,仔细听去,能听到一种野兽般的低吼,在这些血袍军的喉咙里回荡。 …… 天祈学宫,后山悟心崖。 大祭酒的身影伫立在崖底。 秦蒙仰着头,望着崖顶的八块巨石,苍老的眉宇间藏着深深的迷茫。 “沧海有尽,彼岸无花……圣人啊,您留下的八字真言,究竟是何意?您创建的天祈学宫,究竟有何用?生灵涂炭之际,天祈学宫是管,还是不管……” 此时的大祭酒,有一种笼中人的错觉。 偌大的天祈学宫,世间圣地,又何尝不是一座牢笼。 笼中,一片宁静安泰,鸟语花香。 笼外,一片尸山血海,哀鸿遍野。 与大祭酒同样迷茫的,还有门六。 门六用了云缺的法子,看到凌妙清来临后,他在树后伸出一根手指,连手都没敢伸,生怕被发现。 果不其然,一根手指就引来了大批妖花,好在都被国师斩杀。 随后门六始终躲在树里不敢再出来。 他始终想不通, 自己平常挺老实的,从没干过沾花惹草的事,为何那妖花总追着自己呢? 门六的迷茫,不仅在于被妖花追杀,他还有很多事想不通。 我没修为,为什么能躲进树里? 我就是个木匠而已,之前还当过厨子,再之前坐过牢,坐牢之前,杀过人…… 门六很认真的回忆,可总也想不起坐牢之前自己做过什么。 我杀了谁? 我从哪里来? 我排行老六,前面五个又是谁? 门六越想越迷茫,呆滞得犹如一棵老树。 别看藏在树里,门六是能看到外面的。 他看见寂静的院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东西。 好似柳枝,又像长蛇,通体深蓝。 怪蛇缓慢游走,爬上老树。 门六紧张起来,生怕被发现,一动不敢动。 怪蛇在树上停留稍许,忽然头部炸开,现出一个巴掌大的嘴巴,嘴里遍布细牙。 同时有更多怪蛇从地底冒出,纷纷指向门六藏身的老树。 门六觉得大事不妙,自己肯定被发现了。 他急忙从树里跳出,朝着远处狂奔。 门六刚一现身,小院的地面随之坍塌,钻出一朵幽蓝色的巨大莲花! 这朵莲花如同院子般大小,通体幽蓝,泛着一种诡异之感。 吼!!! 莲花顶端开裂,呈现出黑洞般的大口,嘶吼着追向门六。 嗜血魔莲的本体,终于出现! 第239章 算一笔账 古老的天祈城,百年来第一次迎来兵灾。 十五年前晋皇入城,天祈城内几乎兵不血刃,很自然的完成了燕国与晋国的转换,以至于居住在皇城里的人们都觉得天祈城不会发生动乱。 一国皇城,天子脚下,注定歌舞升平,繁花似锦。 兵灾连年,那是穷乡僻壤才会有的景象。 然而今晚,天祈皇城血流成河! 奇袭而至的血袍军,很快将除了刑部之外的五部彻底覆灭。 城内兵营损失过半,仅剩的禁军伤亡惨重。 没人能想到红莲教敢偷袭皇城。 没人能想到敌人会来得这么快! 更没人想到敌人是一群只会冲杀的战斗机器! 血袍军无需长官分派,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目标在何处,行动间井然有序,杀敌时悍不畏死。 战力惊人的血袍军,加上恐怖的魔莲,所过之处遍地尸骸! 随着战斗的持续,渐渐有人发现了血袍军的真相。 一队禁军好不容易杀掉几名血袍军,将血袍扯开后,看到的,是一具浑身血管暴起的诡异尸体! 这些血袍军有着类似血蛮的天赋能力,气血狂躁,犹如人形妖兽! 虽然发现了血袍军的特点,皇城里的禁军与守军仍被快速收割。 整个皇城就像一片丛林,血袍军与魔莲则是丛林里顶级的掠食者。 殷子受在一群暗卫护送下,急匆匆逃离皇宫。 皇帝现在不敢在皇宫停留片刻,云缺三番两次往这边引怪物,换成谁也受不了。 两位指挥使在前面开路,打算将皇帝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刚出皇宫,殷子受看到长街上走来一人,半张脸被毁容,另外半张脸面目狰狞。 正是燕无鹰! 身后跟随着黑压压一片的血袍军! 殷子受如惊弓之鸟,惊呼道: “燕太子!” 今朝皇帝,遭遇了前朝太子,这种事,殷子受从未想过。 殷子受连连惊呼护驾,要不是老太监无舌搀扶,皇帝现在非得吓瘫不可。 章岳与另一位指挥使挡在皇帝身前,大批禁军集结在两侧。 无舌道: “陛下,咱们暂且躲避一二,把这里交给两位指挥使即可。” 殷子受忙不迭的点头同意,被无舌搀扶着退走,一众暗卫紧随在旁边。 暗卫,是殷子受最后的力量。 他舍不得暗卫有损失,宁可带走,也不肯留下来帮章岳等人迎敌。 燕无鹰用森冷的目光盯住殷子受,他冷冷一笑,抬起手,猛地往下一挥! 血袍军开始无声的冲锋! 章岳怒吼一声,大喝道: “迎战!!” 禁军纷纷嘶吼,亡命而战。 长街上,两股洪流冲撞在一处。 皇宫之外,喊杀声震天。 刀光剑影中,尸体犹如麦穗般不断倒下。 宽敞的长街,很快被鲜血染红。 混战中,周史伯在行走。 这位当朝首辅面色凝重,越过一个个禁军,越过一件件血袍,走向燕无鹰的方向。 血袍军的刀剑,没有斩向周史伯。 也许是老者太过瘦削弱小,引不起血袍军的注意,也可能是首辅身上那一层浩然之气,隔绝了血袍军的杀意。 终于,周史伯来到燕无鹰面前。 “首辅大人果然了得,万军之中过,面不改色。”燕无鹰赞叹道。 “我来做你的对手。”周史伯语气平静的道。 “我始终认为,首辅是个眼光长远之人,没想到如此迂腐短视,殷子受气运已尽,大晋王朝崩塌在即,你却还想着保那种昏君!”燕无鹰冷声道。 “敢问燕太子,你觉得自己是昏君还是明君。”周史伯道。 “不敢自夸,但我比殷子受强百倍!”燕无鹰冷喝道。 “强在何处?”周史伯问道。 “心机比他深!心胸比他广!手段比他狠!智谋比他强!”燕无鹰喝道。 “确实如此,不过你忽略了一点,你与晋皇其实没什么区别,燕太子不妨回头看看,你这一路走来,可谓尸山血海,一路白骨。”周史伯道。 “只要大燕复国,尸山血海又何妨!”燕无鹰冷喝道。 “我也曾怀念大燕,怀念那位雷厉风行的燕皇,但我并不认可你这位燕太子,你踩着的尸山之下,全是无辜百姓!” 周史伯厉声喝斥:“鸿雁城两次大劫!八山城全城死光!如今又抡到天祈城,因你而死的无辜百姓何止百万!你若复国称帝,这片大地上的亡魂岂能安息!他们死不瞑目!” 燕无鹰的神色渐渐阴沉下来,冷哼道: “凭你,拦不住我!” 周史伯沉沉一叹,道: “没想拦住你,我只想战死于此,最后奉劝燕太子一句,你回头看一看,你的复国大军,究竟是一群热血之士,还是一群只会杀戮的怪物!你要复的国,到底是大燕,还是一座怪物之国!” 首辅最后一句话,犹如一把无形的匕首,扎在燕无鹰心窝。 燕无鹰有着无敌的血袍军,可那些血袍军根本不是拥有心智的活人,早已被魔莲改造成怪物。 燕无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空荡荡的长街,没有半个人影。 燕太子,始终是孤独的。 独自蛰伏在大晋皇朝,以精明的心机笼络一切能带来助力的力量,哪怕这股力量是敌对的邵武国,是世仇的草原蛮人,是邪恶的红莲教,他也无怨无悔。 只要能覆灭大晋王朝,燕无鹰可以舍弃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命! 刹那间,燕无鹰恍惚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要复国的大燕皇帝,而是始终活在仇恨里的大燕太子。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其实就是复仇。 而复国,放在了复仇之后…… 燕无鹰不敢想了,他怕自己的心神因此崩溃。 一声怒吼,燕无鹰强行驱散脑海里的烦躁,挥刀而上,斩向当朝首辅。 周史伯不计代价的动用全力,躲都不躲,与六品境界的燕太子恶战在一处。 面对武夫,居然不躲,完全是找死的行为。 而周史伯也的确在找死。 他不想活了。 晋国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他这位首辅难辞其咎。 上百万百姓身亡,大好的国土分崩离析。 周史伯觉得自己对不起太多人。 对不起前朝燕皇,对不起枉死的百姓,对不起姜熵,对不起天地,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周史伯想要战死于此。 这样一来,后世的史书上,对他这位晋国首辅之死只会一笔带过。 如果苟活下去,那史书上的记载将会是连篇的谩骂。 周史伯的修为不算高,只有六品,但浩然气的存在极其特殊,燕无鹰一时难以攻破这层防御。 斩了几刀之后,燕无鹰往后一退。 一朵魔莲忽然从地面冒出,直接将周史伯吞噬。 周史伯没料到燕太子会借用魔莲,催动浩然气与妖花抗衡,难以脱身。 燕无鹰冷哼一声,再找殷子受,对方已经不见踪迹。 “狗皇帝,你活不过今晚!” 燕无鹰独自走进皇宫,走向金銮殿的方向。 这里对他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他的脚步。 血袍军无需指挥,魔莲更不用号令,燕无鹰将禁军完全交给血袍军与魔莲,自己一个人来到金銮殿内。 大殿里经过几番厮杀,一片狼藉。 龙案早已翻了,但龙椅还立在原地。 燕无鹰来到龙椅近前,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光泽。 为了这一刻,他卧薪尝胆十几年,不惜毁容,不惜给仇人当臣子。 燕无鹰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往事,默然无语,没有多么高兴,反而觉得心头沉甸甸。 被困在仇恨中的燕太子,始终难以解脱。 缥缈阁。 云缺没了看书的心思。 楼阁外的冲击越来越恐怖。 先前凌妙清以法阵之力还能不断绞杀魔莲,现在凌妙清已经不再出手,全力以法阵防御。 当一朵幽蓝色的巨型魔莲出现在窗外之际,云缺只觉得心神一震! 那魔莲不仅颜色与其他妖花不同,散发的气息更无比恐怖! 魔莲本体! 云缺第一时间判断出对方的真身。 凌妙清在看到幽蓝魔莲的瞬间,长剑直接飞出窗外,化作一片耀眼的剑气攻向强敌。 凌妙清此刻施展出全力,不敢有半点保留。 她对嗜血魔莲极为忌惮,本来打着让司天监消耗魔莲的心思,结果到最后不得不正面与魔莲本体对决。 凌妙清无比懊恼。 不仅自己陷入了一场麻烦,还赔进去一粒百花丹。 云缺这个诱饵,半点用处没有! 幽蓝色的魔莲最开始的目标其实是云缺,当凌妙清出手之后,魔莲立刻放弃云缺,将第一目标改为凌妙清。 原因很简单。 凌妙清现在只能施展出五品境界的实力,但她本身的气息可是三品。 这就好比两头饿虎在林间相遇,原本各自忌惮,都不想拼个同归于尽,可其中一头饿虎发现对面的家伙只有老虎的身体,实力弱小如狼。 那就不客气了,自然要饱餐一顿。 相比于云缺身上散发的百花丹气息,嗜血魔莲更想吞噬拥有三品气息却无三品战力的凌妙清。 云缺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离开窗口附近。 凌妙清与魔莲本体动手,肯定危险,自己只是个小小武夫,帮不上,还是离远点为好。 随后云缺发现楼梯口出现一只人手! 是从楼梯里冒出来的,正朝他招了招手。 惊疑了一瞬,云缺立刻猜到那只手是谁的,难怪魔莲本体出现在缥缈阁,肯定是门六引来的。 云缺咳嗽了一声,道: “国师小心!妖花不好对付,我先去楼下泡个澡歇歇,等有力气再来帮你!” 说完直接下楼。 刚到楼下,就听到二楼传来阵阵轰鸣,剑气溢出的狂暴气息顺着楼梯卷来。 凌妙清根本没时间理睬云缺,施展全力与妖花拼命。 云缺可不是真去泡澡,小声喊出门六后,两人来到楼阁后侧。 “带我出去。”云缺低声道。 门六点点头,拽着云缺穿墙而过。 缥缈阁完全木质,门六来去自如。 等两人逃出很远,回头看去,缥缈阁完全被魔莲包围,那巨大的幽蓝色魔莲好似鬼怪般不断喷吐着毒液,想要融化小楼。 国师的剑气则汇聚成山,将缥缈阁完全护住,不断与对方抗衡。 见魔莲不再追自己和门六,云缺终于放心下来,幸灾乐祸的嘀咕: “你们打吧,最好同归于尽。” 凌妙清也算引火烧身,盘算得不错,可惜算计错了人。 途经金銮殿的时候,云缺脚步一顿,神色随之阴冷下来。 “你先走,自己藏起来。”云缺道。 “大爷要去哪?”门六道。 “去算一笔账。” 云缺说罢,大步迈进金銮殿。 燕无鹰此时散去思绪,正要坐上龙椅,忽然听到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云缺。 第240章 那一年那场雨 看到云缺走进金銮殿的那一刻,燕无鹰有一刹那的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那一年,他隐姓埋名,以刑部令史的身份第一次走进金銮殿,也是如此稳重的脚步,心里却藏着滔天的杀意。 他为了复国,要杀掉龙椅上的殷子受,这些年卧薪尝胆,终于迎来最终一战。 而走来的云缺,一样为了复仇,要杀掉龙椅上的燕太子。 燕无鹰默默的望着云缺,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道: “我从不相信命运无常这种说法,我始终认为人定胜天,看来我错了,人的宿命自从出生之时就被定下,任凭如何挣扎如何努力,仍旧挣不开命运的束缚。” “这些年来,我设想过无数次坐上龙椅后的情形,也许会天下大定,也许会征战连年,我甚至想象过坐上龙椅之后就被五马分尸而亡,但我没想到,坐上龙椅之后,居然要与大燕斩妖司的兄弟反目成仇,命运,真是无常啊。” “也罢,既然你我之间终有一战,今天便分个胜负,决个生死,无论我死还是你亡,我们各安天命。” 云缺脸色冷峻的道:“我不信命,我只信手里的刀。” 燕无鹰深深的皱着眉,目光复杂的道: “你比我纯粹,猎妖人只要握住刀,就握住了自己的命,我不行,我不仅要握刀,还要掌权,要分析满朝文武的特点与爱好,是否能拉拢,是否能利用,我还要联系草原人,许诺他们足够多的好处,以国土来换取他们出兵。” “这些年,我活得好累啊,我不止一次想要放弃,但我每次都咬牙挺了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父皇当年对我说的一句话。” “那是北伐妖都的前两年,那年我十岁,父皇把我叫来金銮殿,他坐在龙椅上问我,想不想当皇帝。” “我当然想,但我那时还小,我不知父皇真正的用意,到底在试探我的野心,还是拿我打趣?于是我用先生教导的东西,说了一大堆长篇大论,如何治理天下,如何平衡臣子,总之书本上的东西全拿了出来。” “父皇听得很认真,但我看得出,他并不高兴,等我说完,他又重新问了我一遍最初的问题,想不想当皇帝。” “我当时害怕极了,我知道父皇不满意我的回答,我想退缩,说不想当皇帝,却于心不甘,于是我闭着眼睛大声说了一个字,想!” “父皇很久没说话,等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父皇无比凝重的脸,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 “想当皇帝,就用你的命来守住这片江山!” 君王死社稷。 这是燕皇留给太子的最后叮嘱,也是最后的要求。 那一天,燕无鹰正式成为东宫太子,燕国储君。 云缺对燕皇是敬佩的,但对于燕太子,他无法苟同。 “你守住了么。” 云缺冷声道:“江山不止国土,还有黎民,你的江山快死绝了。” 燕无鹰的神色渐渐变得冷冽,阴沉道: “你也如周史伯那般迂腐!兵灾大起,自然会生灵涂炭,待我坐稳皇位,大燕将迎来更加持久的安稳与繁华!区区百姓,死些何妨!” 云缺缓缓摇头,道: “我这个人比较自私,只管自己一顿三餐,天下生灵与我无关,你杀多少人是你的事,你做皇位也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但红莲教害死我三个老婆的这笔账,必须得算个清清楚楚。” 燕无鹰深吸一口气,道: “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之人,如果我们没有这份仇怨,你会不会帮我重建大燕?” “谁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我帮不帮你并不重要,当你创建出红莲教肆意残杀百姓的那一天,你注定与皇位渐行渐远。”云缺道。 “渐行渐远……呵呵呵呵。” 燕无鹰的神态逐渐变得疯狂起来,道:“我不觉得远!因为现在,我就坐在皇位之上!我才是大燕的王!” 轰隆隆。 天边响起雷鸣之音,一道闪电划过黑暗,大雨倾盆。 雨很大。 压过了远处的喊杀声。 金銮殿里变得安静下来。 两人同时望向窗外的夜雨。 燕无鹰唏嘘道: “我记得成为太子的那一天,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暴雨,天穹好似漏了一样,雨水倾盆而至,御花园险些被淹没,皇宫到处是水,我以为天要塌了,担心了一整天。” 云缺望着窗外,道: “是啊,那场雨真的很大,那一天,我也很害怕,阿娘为了哄我,送给我一件礼物,是一把刀。” 云缺记得那场雨。 燕皇北伐妖都的两年前,云缺刚好一岁。 燕无鹰默默的聆听着,没有开口。 云缺继续道: “一把普通的短刀,与我当时的个子差不多高,我没见过刀,以为是玩具,抓了一下,结果满手是血,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刀,是能伤人的。” “伤口很疼,我哭着闹着撒泼打滚,阿娘没有哄我,只是帮我把伤口包好,教我如何握住刀柄。” “娘对我说,男孩与女孩不同,女孩子只要找个好人家,一辈子即可安安稳稳,男孩需要经历坎坷才会真正的长大,握住刀,你才能保护你所珍视的人,握住刀,你才能保住你的家,握住刀,你才能斩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那一年,那场雨天,燕无鹰与云缺同时接过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燕无鹰接过的,是代表着储君的太子之位。 云缺接过的,是一把刀。 轰隆隆…… 天空雷鸣滚滚,乌云翻腾,酝酿着闪电。 金銮殿内的两人同时沉默,同时暴起着浑身妖气。 世上可有宿命? 燕无鹰认为有,今晚,就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 云缺认为没有,因为自从接过母亲递来的那把刀,小小的云缺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世上的一切东西,强敌也好,宿命也罢,哪怕是天道在前,只要手里有刀,就能斩下去! 能不能斩断,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斩出刀的那份勇气! 咔嚓!!!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黑夜,将大殿照亮。 金銮殿内的两人,同时踏动脚步,亡命冲杀! 前朝的臣子,今朝的同僚,两个学宫同窗,如今成了死敌。 燕无鹰的后背伸展出双翼,眼眸血红,妖武者的力量被他完全激发,宛若凶魔。 云缺的肩头探出两只妖爪,妖刀的气息变得无比狂暴,在云缺身后的虚空,隐约浮现出一颗血色竖瞳。 轰隆隆!!! 刀刃的撞击炸起狂风,金銮殿的窗户与大门尽数被摧毁。 燕无鹰以双刀,架住了云缺一记狂暴的斩击,随后大吼着踢出一脚。 燕无鹰在出脚的瞬间,脚下出现一只恐怖的鹰爪,足有磨盘大小,爪尖锋利如刀。 妖武者若不计代价的施展妖力,身体会具化出妖身。 与燕无鹰融合的妖,是一头强大的金雕,而金雕最致命的利器,便是爪! 面对燕无鹰的鹰爪,云缺不退反进,一拳轰出! 烈焰拳! 轰!!! 拳落之际,烈焰暴起,炸起一片汹涌火海。 这一拳,云缺不仅动用拳法,更动用了妖力。 肩头的妖爪随之捏成拳形,与云缺的手臂融合。 一拳之力,足以开山! 拳脚相对,两道身影同时被反震而出,砸塌了墙壁,又同时从砖瓦中冲出,再次交锋。 随着不断打斗,地面相继开裂,金銮殿的屋顶震荡不停,发出嘎吱吱的响动。 很快,当两人再一次互相轰击过后,大殿彻底坍塌。 砖石横飞,烟尘大起。 代表着皇权的金銮宝殿,再也支撑不住,化作废墟。 废墟之内,两道身影继续搏杀。 轰鸣声不断,拳拳到肉,刀刀见血! 云缺不再有半点保留,双目彻底转为竖瞳,妖力催动到极致。 燕无鹰,他必杀之! 红莲教已经成了云缺的心病,这块心病不除,云缺早晚会被心魔所累。 但凡修行者,都追求着念头通达,念头若不通,如久积成病,对境界极为不利。 这还是次要。 云缺曾经在乌灵儿与穹音的坟墓前发过誓,他要亲手铲除红莲教,将红莲教的所有人斩尽杀绝! 这是场复仇之战,结果如何,对云缺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要尽力而为即可。 就像拿起刀,一往无前的斩出去,就够了。 很多事,其实都这么简单。 云缺的执念,亦如此简单。 但燕无鹰的心思则复杂得多,他有着复国的伟大抱负,他要征服一切敌人,重新成为皇帝,他还要将新的大燕打造成最强的国度,打造出无敌的铁骑,他要将殷子受的人头做成灯笼,挂在天祈城的城门当做长明灯。 他还要将归附晋国的所有燕国旧臣彻底清算,所有人都诛九族! 燕无鹰的心思太多,远不如云缺存粹。 在武者交锋的战场,谁的战意最为存粹,谁注定会占据上风。 渐渐的,燕无鹰从势均力敌,变得节节败退,浑身的血迹越来越多。 面对云缺的猛攻,燕无鹰自知不敌,他目光中泛起阴狠之色,仰头长啸,发出类似鹰唳的啸声。 在燕无鹰的长啸之下,四周废墟内生长出一朵朵殷红的血莲! 转眼之间,两人所在的战场变成了丛林。 无数魔莲展开花瓣,现出锋利的獠牙,将云缺团团围住。 第241章 今生最得意的弟子 天祈学宫,后山悟心崖。 大祭酒始终站在崖底,任凭暴雨临身。 秦蒙没有散发任何气息,宛如一位凡世间的沧桑老者,独自站在雨中,背影有些佝偻。 大雨淋湿了老者的身体,看起来孤独而可怜。 但秦蒙浑浊的双眼反而变得明亮起来,仿佛那些困扰他的心结,在这场大雨中逐渐被解开。 脚步声响起。 宋道理拿着油纸伞来到崖底,想要给大祭酒挡雨。 但宋道理伸出的手,怎么也到不了秦蒙近前,有一种力量在阻挡他。 宋道理知道是大祭酒无需他遮雨,于是不再尝试,站在原地道: “城外妖物的来源已经查清,均为妖山之兽,驻守妖山的学正被杀,原地没有太多线索,学生猜测,凶手应该与之前被杀害的三十六名学子有关。” 宋道理说完,等了半晌,大祭酒并未开口。 宋道理道: “学子与学正接连被杀,显然有人在挑战天祈学宫的底线,此事必须查明才行,否则学宫的威严将毁于一旦,学生愿亲自负责此事,追查凶手。” 宋道理满心怒火,本来就是一张黑脸,现在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上次的学子之死,有可能人为,也有可能被妖兽所杀,如今尚未查到真相,这次驻守妖山的学正身亡,妖山大阵被破坏,所有妖兽逃了出来,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天祈学宫的地位,何时被如此挑衅过? 宋道理就等着大祭酒一声令下,自己去捉拿凶手,为死去的学子与学正讨回公道。 秦蒙仰着头,淋着雨,道: “学宫之外,是否也有雨。” 宋道理一阵茫然,听不懂大祭酒此言何意,只好如实道: “有雨,与学宫内的雨一样。” “一样的雨……”秦蒙苦笑一声,道:“世人都说学宫超脱于尘世,是化外之地,但尘世中的雨,为何也会落在学宫里呢,天祈学宫,不过是这世间的一角罢了,原来我们都身在凡尘。” 宋道理仔细揣摩着大祭酒的这句话,他好像明白了一些道理。 天祈学宫不过问世事,超然出尘,无论朝代更迭,还是劫难连年,世间之事从不会影响到学宫,千年来都是如此。 天祈学宫的大祭酒与学正们,从未主动去世间走动,只闭门教学,四面高墙围拢出一方世外之地。 这是天祈学宫的规矩,不曾被打破。 可这份规矩,并非圣人留下的规矩,更像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傲与优越。 好像到了学宫,就走到了世外一样。 如今的一场大雨,让大祭酒明白了一份道理,学宫内外,其实并无区别。 都在凡尘而已。 身上的雨水在瞬息间蒸干,秦蒙吩咐道: “既然恩怨已生,总要有所了结,你去罢。” “是。” 宋道理躬身施礼,随后身影消失在原地。 秦蒙仰望着石壁上的圣人字迹,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呢喃道: “沧海无论有无尽头,彼岸无论有无花朵,若连沧海都不入,谈何彼岸,先圣的脚步早已远去,而我们,还在原地逗留,也该往前走几步了,即便走错了,总好过一步不动……” …… 皇宫。 林立的妖花形成血腥的丛林,疯狂扑向云缺。 燕无鹰的这份后手,足以令他立于不败之地。 之所以有足够的底气复国,燕无鹰依靠的最大助力,其实就是红莲教的教主。 而嗜血魔莲,便是教主的底牌。 燕无鹰向后退去,冷语道: “云缺,别怪我狠心,既然我们之间必须死一个,那么还是你死为好!” 魔莲的围攻之下,云缺奋力反击。 一朵朵妖花被斩断,被撕碎,很快清空一大片。 然而还有更多的妖花从地底冒出,不绝不断的扑来。 尤其当一朵幽蓝色的巨大妖花出现之际,周围所有魔莲变得更加疯狂起来,前赴后继冲向云缺。 魔莲本体的出现,让云缺的处境变得险象环生。 斩断十几朵魔莲后,云缺纵身跃起想要逃出这片丛林,结果迎面遭遇到幽蓝魔莲的吞杀。 云缺一刀斩出,砍在幽蓝魔莲的花瓣上。 非但没斩断,反而刀身陷进花瓣,难以动弹。 云缺急忙以妖力收刀,同时一脚踢在花瓣尖端,身形倒转,堪堪避开魔莲的大口。 咔嚓!!! 咬合的闷响就在云缺耳畔。 速度如果晚上片刻,云缺就得在魔莲的肚子里了。 落地之后,云缺眼中的血色更浓几分。 “四阶……” 云缺沙哑着道出嗜血魔莲真正的等阶。 四阶程度的草木类凶兽! 以云缺目前的能力,妖力动用到极致,能勉强击杀五阶程度的妖兽,但代价极大,会被妖魂反噬。 如果是四阶,那么云缺无能为力。 一旦面对,只能等死。 现在想要逃,都做不到了。 成百上千朵妖花盛开在周围,云缺已经插翅难飞。 “放弃吧,你不是对手,再如何挣扎也是徒劳之举,如果不想死于魔莲之口,我可以送你个痛快。”燕无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痛快?呵呵……杀光你们这群妖邪才叫痛快!” 云缺低笑间妖力再起,黑色的刀刃在夜空下划出一片锋芒。 战,就要战个痛快! 云缺将脑海里所有杂念完全清除,只留战意,整个人融入杀伐之中! 在云缺与妖花恶战之际,一道身影从旁边杀来,一身盔甲赤手空拳,一拳轰出即可打爆一朵妖莲,一脚甩出即可抽裂一朵妖花! 来的是青禾。 青禾很快杀出一条通路。 云缺看到了通路尽头的灵芸郡主。 牧青瑶知道云缺往返与司天监与皇宫。 等了许久,不见云缺回来,而且司天监也没有妖花出没,牧青瑶猜到云缺或许有危险。 青禾不会离开她太远,小郡主无法说服青禾去皇宫帮云缺,只能自己前来,这样才能让青禾协助云缺。 有了青禾的加入,云缺的压力小了很多。 尽管两人联手,还是敌不过嗜血魔莲。 幽蓝色的魔莲本体,连青禾的铁腿都踢不动,五品武者在四阶妖花面前很难造成有效的杀伤。 燕无鹰冷哼一声,对青禾的出现不以为意。 嗜血魔莲既然出现在皇城,他就有足够的把握坐稳皇位! 正这时,燕无鹰听到身后传来低沉威严的声音。 “妖山血案三十六名学子,是你杀的。” 燕无鹰豁然回头,身后站着的,正是学正之首,宋道理! “不是我……”燕无鹰下意识的狡辩。 他对于面前的学正之首,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 不仅燕无鹰,天祈学宫里的所有学子,对宋道理都怕得很。 或许有人不怕大祭酒,但没人不怕黑面虎,这是流传在学宫里的经典言论。 大祭酒面慈心善,后山挨罚闭关的学生都有地瓜可吃,但宋道理是真罚啊,对谁都不讲情面。 “杀害驻守妖山的学正,也是你!”宋道理往前一步,沉声断喝。 “不!不是我杀的!” 燕无鹰知道无法解释,趁着宋道理尚未出手,他身形掠动逃进妖花丛中。 宋道理抬起双手,冷喝道: “君子言,画地为牢!” 随着宋道理的喝声,废墟四周轰鸣大作! 一根根闪烁着银光的石柱拔地而起,足有百根之多,形成一圈石林般的牢狱,将大片妖花困在其中。 有些妖花直接被石柱托起,在半空扯断了根须,顷刻枯萎。 看到宋道理施展法术后,云缺心头暗惊。 画地为牢这一招,李玄驹曾经用过。 相比之下,李玄驹的画地为牢简直如小孩子过家家,宋道理的这一手画地为牢实在惊人! 这绝非五品修士能施展出的威能。 云缺在瞬间判断出宋道理的真正修为。 儒家四品,仁者境! 石林般的石柱,将魔莲本体封在中心,这朵妖花发出刺耳嘶吼,不断撞击着石柱,一时难以挣脱出来。 百根石柱并非真正的土石,是磅礴的儒家法力汇聚而成,其上的白光只要不灭,魔莲就逃不出来。 封住妖花后,宋道理盯住燕无鹰。 这一招画地为牢,方圆数百丈之内尽数被禁锢,以燕无鹰的修为,在石柱当中迈步都变得极为艰难。 宋道理的目光闪过一丝杀意,抬手指向燕无鹰,就要动用杀招。 忽然间,一朵奇异的红色莲花在宋道理脚下绽放! 这朵莲花无比妖艳,若有若无,竟不是实体,而是完全由法力汇聚,乍一出现,立刻合拢,将宋道理完全包裹在其中。 随后莲花时而膨胀,时而收缩,其内显然有狂暴的法力在互相对抗。 嗜血魔莲被困,宋道理也随之被困。 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 燕无鹰终于松了一口气,而云缺的心则渐渐下沉。 随着红莲而来的,还有一道女子的身影,身穿道袍,轻纱罩面。 红莲教主! 在宋道理的画地为牢之内,红莲教主居然不受任何影响,走向云缺。 远处的牧青瑶立刻紧张起来,示意青禾帮忙。 青禾身形掠动,一记鞭腿从侧面攻向红莲教主,她整个人刚刚跃起就静止在半空无法动弹,仿佛凝固了一般! 竟被红莲教主直接定在半空! 红莲教主甚至没看青禾一眼,冷漠的眸光透过轻纱落在云缺身上,声音冷漠的道: “我曾说过,你的命始终在我手里,今日心情不错,来取你命。” 不等云缺开口,红莲教主屈指一弹,一道手腕粗细的闪电宛若怪蟒般呼啸而出! 闪电蜿蜒而行,不走直线,其速度之快转瞬即至! 云缺只来得及举起长刀,闪电已然到了。 尚未接触,云缺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传遍浑身! 这道闪电的可怕程度,超越了云缺以往所遭遇的所有强敌。 挡不住! 云缺在心里生出这个念头之际,闪电在眼前炸裂开来,迸溅出的电弧蔓延到周围十余丈的范围! 云缺周围仿佛被烟花所填满,远远看去绚烂无比。 所有的雷弧,完全被遮蔽在外,云缺毫发无损。 在电光之中,云缺看到了挡住闪电的,是一只大手。 那只手挡得很艰难,不断颤抖,鲜血滴落,却丝毫不退,直至将闪电完全消弭,终于现出一道身影。 正是杨七古! 站在云缺身前,杨七古面对着红莲教主,沉声道: “想要他的命,先问我同不同意。” 红莲教主沉默了稍许,低声道:“他是你什么人。” 杨七古洒然一笑,道:“我今生最得意的弟子!” 第242章 这辈子都不用忙了 弟子一词,由来已久。 有先生,自会有弟子。 先生只需要一个,但弟子会有很多。 每一位先生,一生中教授的弟子不在少数,但最得意的弟子,必定只有一人。 云缺,便是杨七古最得意的弟子。 杨七古从没教过云缺任何修炼上的招式与法门,两人不像师徒,更像一种忘年之交。 杨七古看不惯云缺那种视钱财如命,有便宜就占的财迷嘴脸。 云缺也看不惯杨七古这位看淡世事,只钻研药理的隐居之人。 两人在谈天说地的时候,没少因为各自的理念不同而斗嘴。 如此师徒,实属罕见。 但是在杨七古的心里,早已认定云缺是他的弟子传人。 衣钵传承这种东西,未必需要传承高深的修为或者惊人的医术,也可以是一份相同的信念。 杨七古自小接触医道,他的医学天赋惊人,他这一生最大的信念便是世间无疾,天下苍生不再受病痛的折磨困扰。 而云缺的信念,则是天下无妖,斩尽天下妖邪。 两条不同路,却有着共同的终点。 那个终点的名字,先贤大儒早已总结了出来,只有一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杨七古的手在流血,却稳得纹丝不动,对身后的云缺道: “去忙你自己的事。” 云缺点头称好,冲向燕无鹰所在的方位。 七叔显然是要与红莲教主单独交手,云缺正好趁机与燕无鹰做个了断。 现在的局势,燕无鹰已经没有了优势,至多算旗鼓相当。 对方有红莲教主加上嗜血魔莲,云缺这边有七叔和学正宋道理。 这是场四品程度的殊死交锋,如此程度的战场,哪怕五品境界的青禾都显得十分渺小,难以改变大局。 见云缺再次杀来,燕无鹰神色微变,一边抵挡,一边发出长啸。 皇宫周围,汇聚起大批的血色身影。 怪物般的血袍军相继赶来。 在血袍军出现的同时,花不谢与上官鸿途,陈洲骅等人也抵达了皇宫区域。 看到几乎将半个皇宫笼罩的高大石柱,与那幽蓝色恐怖的魔莲本体,花不谢等人变得脸色苍白。 “四阶妖物的气息!”花不谢震惊道。 在鸿雁城的时候,虽然有妖花满城,但没人看到魔莲真正的本体,如今四阶程度的妖花本体出现,花不谢这种六阶修士简直如面对天敌。 “这玩意能把皇城毁了!我们刑部实在顶不住啊!”陈洲骅哀嚎道。 陈洲骅刚才与司天监的叛徒齐镰恶战,差不多两败俱伤,后来被那家伙逃了,于是一路追到皇宫,本想斩杀叛徒捞份功劳,结果发现皇宫这边太过恐怖,他自己这点能耐很容易葬身于此。 上官鸿途独臂持刀,寒声道: “妖花现世,生灵涂炭,我等大晋臣子岂能退缩!不过一死而已,战!” 说罢上官鸿途第一个杀进妖花覆盖的战场。 陈洲骅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带着一群刑部令史与血袍军亡命搏杀。 陈洲骅现在有点后悔了。 他的官儿不大,却天天有事要忙,忙来忙去,最后忙出个四阶的怪物。 陈洲骅觉得自己这下应该忙到头了,被花妖吞了之后,他就能好好歇歇,这辈子都不用忙了…… 牧青瑶与花不谢汇合后,青禾终于脱困,落到地面。 这时首辅周史伯也挣脱了束缚,赶到近前。 一看混乱的战场,周史伯的心头就发沉,急急问道: “监正可否出关?” 牧青瑶与花不谢同时摇头。 周史伯叹了口气,认为皇城没救了。 “师尊没出关,但学宫的宋学正到了。”牧青瑶道。 周史伯闻言眼前一亮,心中升起希望。 远处一声轰鸣! 气浪四溢开来,形成一片狂风,吹得周史伯众人站立不稳,连连后退。 随后众人看到宋道理破开血莲的身影。 同一时间,杨七古掐动法诀,在面前凝聚出成千上万道剑影。 魔莲本体在疯狂撞击,数十根高大的石柱开始崩塌。 宋道理所站的地方,无数碎石落下,却没有半块石子能临身。 “世事难料,没想到,居然能与杨先生联手对敌。”宋道理一张黑脸上浮现出罕见的笑意。 “是啊,我也没想到学宫会有多管闲事的一天。”杨七古淡淡的笑道。 杨七古曾经是学宫的先生,与宋道理早已是老熟人。 曾经的先生与学正,在学宫里喝过茶,谈论过修炼之道,却从未联手对敌。 今天,这对老熟人并肩而战。 没有太多的叙旧,杨七古直接出手,无数剑影化作漫天流光轰向对面的红莲教主。 在剑光抵达之际,一朵朵碗口大的红莲凭空开放,每一朵莲花都能准确无误的包裹住一道剑光。 皇宫上方出现了一幕奇观。 仿佛有无数流星正在坠入永恒的黑暗,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凶险万分! 那是法术施展到极致的较量,势均力敌的一场恶战! 宋道理面对着魔莲本体,再次动用法术。 只见这位学正之首抬指在虚空中接连划动,瞬间勾勒出一幅水墨之图,那图中的山水惟妙惟肖,闪烁几次便化作真正的山峦,在魔莲本体的头顶砸落! 轰鸣中,山崩地裂! 如此程度的战斗,不到五品境界,没人敢接近。 四品交锋,挨上就死! 首辅与灵芸郡主等人纷纷后退,避开战场中心地带。 牧青瑶环顾四周,道: “二师兄他们很快会回援,我们清理血袍军即可,阻止这些怪物汇聚在一起。” 花不谢点头,与司天监的人马开始绞杀周围的血袍军。 周史伯提起精神,运转浩然气,协助司天监一同杀敌。 有青禾在,血袍军虽然悍不畏死,但不堪一击。 青禾一拳即可击杀一名血袍军,一脚能扫飞三个。 五品武夫的战力,虽然在嗜血魔莲那种怪物面前微不足道,但对付血袍军绰绰有余。 无论青禾花不谢这边的司天监人手,还是上官鸿途陈洲骅那边的刑部人手,在对抗血袍军的时候,都在刻意回避着魔莲覆盖的地方。 此时的嗜血魔莲被激发出真正的凶戾,地面上的妖花变得越来越多,将整个皇宫填满。 那些妖花见人就吞,宫女太监四散奔逃,尖叫不断。 但也有不怕的。 云缺在花朵般的丛林里,追杀着燕无鹰。 嗜血魔莲与红莲教主,有七叔和宋道理对付,云缺终于能腾出手来,找燕无鹰算一算总账! 燕无鹰快速穿梭在妖花之间,脸色十分阴沉。 宋道理的出现,超出了他的预料。 学宫本该不过问世间之事,哪怕天祈城被摧毁,百万百姓死得一个不剩,只要学宫不少一砖一瓦,天祈学宫就不会理睬外面的事。 这是多年来的规矩,只属于学宫这种世外之地的规则。 这种规则,也适用于一些年代久远的修炼宗门。 修行者是冷漠的。 凡人如蝼蚁,并非说说而已,在真正的强者眼里,凡人可有可无。 没有哪个真正的强者会在意凡人的感受,会关注凡人的生死。 但宋道理的出现,改变了学宫千年来的规则。 燕无鹰在心里暗暗埋怨红莲教主,他认为是妖山死掉的学正,让学宫不得不出手。 否则的话,今天的天祈城一定能拿下。 而杨七古,又是燕无鹰忌惮的一个变数,能与红莲教主交锋,可见对方也是位修为高深的强者。 燕无鹰并不认得杨七古,但他听到了杨七古说的那番话,对方居然是云缺的师尊! 燕无鹰的全盘打算,在此时被破坏殆尽。 他无比懊恼,又没有了底牌,一旦嗜血魔莲与红莲教主落败,别说复国,他这位燕太子也得死在皇城。 一想起白厌与司天监的几位五品即将归来,燕无鹰更加焦急。 云缺已经追了上来,燕无鹰脚下一顿,回身就是一刀! 他再次与云缺厮杀在一起。 以云缺此时的战力,燕无鹰想要赢,几乎没机会。 很快被云缺的妖刀斩中臂膀。 燕无鹰提前以身后的羽翅防御,这才保住了胳膊,但仅存的半个翅膀也被砍掉一半。 燕无鹰怒吼着连连挥刀。 云缺更是猛攻不停,两人谁也没有防御,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很快,两人的身上全是刀伤,鲜血淋漓,好似两头发疯的怪物在拼死恶战。 渐渐的,燕无鹰难以抵挡。 他发现云缺根本砍不动! 他的刀砍在人家身上,只能切开血肉,却伤不到骨头。 而云缺的一刀,足以将他的骨头也切断! 这怎么打! 到了最后,燕无鹰身上的骨头被切断了十余处,整条左臂彻底废掉,右腿的骨头也断了,他只能用一只脚支撑。 虽然燕无鹰有妖花协助,但魔莲本体不在,普通的妖花根本挡不住云缺杀伐的脚步。 忽然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 “太子殿下!奴才来助您一臂之力!” 远处,齐镰拖着满身伤口的身体跌跌撞撞赶来。 燕无鹰惨然一笑,点了点头,道: “好!本太子不是一个人,我也有忠心的部下!哈哈哈哈!我们一起杀敌!” 齐镰确实忠心。 他被陈洲骅与刑部令史围杀,身受重伤才逃了出来,没想着去疗伤或者躲避,而是追随着燕太子而来。 齐镰大口喘气,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一边咳血一边道: “这些年奴才在司天监没白劳碌,攒下不少好东西,这上百条恶鬼,足以抹杀任何六品!” 呼!! 一团黑烟从瓷瓶里冒了出来,在半空汇聚成上百道狰狞的鬼物,呼啸着扑向云缺。 第243章 未完成的一课 皇宫已成废墟。 梅钱此时正蹲在一处残破的宫墙上,在夜幕里盯着战场。 他这里的位置极好,能看到魔莲本体,也能看到云缺与燕太子。 见齐镰放出鬼物之后,梅钱无声无息的抽出了刀。 正要跃进皇宫,耳畔出现苍老的声音。 “那是四品高手的战场,你疯了!活够了是不是!” 梅钱冷静的道: “如果不想我死,你就出点力,保我一命。” 老者冷哼一声,道: “平常你们俩互相算计互相坑,多说算半个朋友,值得让你卖命?” 梅钱道: “遇到你之前,我差点被人杀掉,要不是云缺来得及时,我活不到现在,算计归算计,互坑归互坑,我答应过他,只要他想杀人的时候,我会奉陪到底。” 苍老的声音沉默了一下,道: “原来还有这段往事,你从未说起过,也罢,我尽力保你,不过此事之后你要常去司天监。” 梅钱皱眉道: “我在司天监挂名领俸禄而已,去不去都一样,为何要常去?” 苍老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语气森然的道: “司天监里,好像有百玉城监牢地底的宝藏气息,若有若无难以确定,你多去几次,我来判断真伪。” 梅钱神色复杂了起来,点了点头,从宫墙上一跃而下,冲进妖花丛林,直奔齐镰而去。 云缺此时被一群厉鬼包围着。 这些鬼物几乎凝炼出本体,高大的身躯狰狞恐怖,散发着堪比七品修士的气息波动。 幽魂比较常见,一般存在不了多久便会消散,很难伤人。 厉鬼不同。 厉鬼是怨念极重的亡灵转化而来,不仅伤人,还能吞噬活人的神魂,甚至占据活人的躯体,成为真正的行尸走肉。 厉鬼是修行者极为忌惮的邪祟,一旦被附身,修为几乎没用,只能以元神抗衡。 若元神不强,直接会被厉鬼抹杀。 齐镰在司天监多年,专门管辖鬼物有关的案件,他私下里积攒出如此大量的厉鬼,今天终于有用武之地。 这些厉鬼连成一片,好似一团黑雾,各种不同的面孔在雾气中转动不休。 有满脸是血的女人,有青面獠牙的老者,有惨白大脸的男人,有红脸白眼的孩童。 单单看着这些画面都会让人汗毛倒竖,加上不绝于耳的惨叫哀嚎,简直如同身处鬼域! 云缺的嘴角浮现冷笑。 他眼前早已是一片血色,这些恐怖的厉鬼在血色当中变得滑稽而可笑,犹如一个个丑陋的木偶。 鬼这种东西,云缺经常打交道。 别人怕鬼,但到了云缺这里,则会相反! “惨死之魂,本该消散于天地,逗留人间,你是嫌自己还不够惨是吗!” 低语中,云缺身上的煞气冲天而起! 宛若高山! 冲起的煞气在半空凝炼成一颗狰狞的龙首,一口下去,就有近半厉鬼被吞没其中。 吞进大口的厉鬼先前还奋力挣扎咆哮,很快被煞气融化成虚无。 厉鬼的确很强,很恐怖。 然而在云缺那斩杀十万妖邪所积累的煞气面前,就彻彻底底的成为了笑话! 齐镰的眼睛都要瞪出血丝,张着大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积攒了多年的厉鬼,几口就被云缺所吞噬。 齐镰现在生出一种错觉,自己辛辛苦苦弄到手的百条厉鬼,根本不是厉鬼,而是百条蚯蚓,拿出来之后,被人家几脚给踩死…… 燕无鹰也被云缺身上的恐怖煞气所震惊。 但很快他冷静了下来,寒声道: “看来你这些年始终在猎妖,猎妖人的宿命注定不得好死,你这一生不会有妻儿,不会有家人,更不会有兄弟,你的确是个自由之人,不属于大燕也不属于大晋,但你是个孤独之人!命犯天煞,早一天死去,早一天安息……” 燕无鹰这番话说得充满了蛊惑之意。 他看出云缺处于暴躁状态,很容易失去神智。 燕无鹰也是妖武者,对妖武者全力动用妖力的弊端心知肚明。 只要让云缺的心智崩塌,那云缺整个人就算废了,会被妖魂所控制,成为真正的凶兽,不分敌我,永远沉寂在杀戮当中,直到战死为止。 燕无鹰的心机,极其深沉,到了这种亡命关头,他还能保持住绝对的冷静,不计代价的搞垮对手。 既然云缺已经成为不死不休的强敌,那么燕无鹰就要无所不用其极! 在云缺吞噬鬼物之际,燕无鹰继续道: “天下那么多妖邪,你一个人杀不完,你早晚会被身上的妖魂同化,也成为一头妖!大燕斩妖司已经彻底灭绝,你该随着斩妖司埋入尘土! 这世间已经没有你所留恋的东西,连我这个最后的亲人你都不认,你还有什么呢?我至少有一位忠心的部下,而你,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齐镰在旁边扯着尖细的嗓子道:“奴才甘愿为殿下赴死!” 燕无鹰狂笑了起来,指着云缺喝道: “听到了吗!这才是兄弟之情!你永远也不会懂,你只有身上的妖,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放在平常,燕无鹰如此嘲笑,云缺只会呵呵一笑当放屁。 但现在云缺的心神处于狂暴之际,尤其散发出全部煞气,更引动了内心的暴戾,眼前开始模糊,耳畔回荡着燕无鹰的怪笑。 反噬提前出现! 齐镰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吐血。 就在这时,一道刀光从侧面斩向齐镰的脑袋! 齐镰大惊之下连忙以武器抵挡,稍微慢了点,被一刀砍进肩头,半个膀子直接被卸掉! “谁说云缺没朋友,你们眼瞎了吗,看不见老子是不是!” 梅钱一脚踢飞齐镰的断臂,再次挥刀而上。 梅钱的声音不大,云缺听得真切,模糊的视线重新恢复清晰,低吼一声,攻向燕无鹰。 再次的交锋,从二对一,变成了二对二。 齐镰有着六品修为,但身受重伤,对上梅钱这种七品武者勉强应对,尤其梅钱出刀的速度与力道一次比一次强悍,渐渐的居然超过了七品范围,接近六品程度! 没用多久,齐镰被一刀贯穿心窝。 咽气之前,齐镰盯着燕无鹰的方向,尖声道: “太子……万万岁!” 齐镰死了。 死得很痛快。 他带着一份期待而亡,他想看到燕太子登上皇位的那一天。 但他没机会了。 因为他即便不死,也永远也看不到那一天。 齐镰尸体倒地的同时,燕无鹰被云缺的妖爪轰飞了出去,砸进一朵妖花当中,将妖花撞得稀烂。 燕无鹰强撑着站稳,喷出一口鲜血。 单独交手,他远非云缺的对手。 燕无鹰环顾四周。 魔莲本体被宋道理拖住,红莲教主与杨七古斗法,血袍军陆续汇聚,又被司天监与刑部的人马陆续杀退。 只剩下满地妖花,他之前还能利用一二,但魔莲本体遭遇强敌,已经顾不得他这位燕太子。 举目四顾,燕无鹰成了孤家寡人。 听着法术的呼啸与震天的厮杀声,燕无鹰忽然发现,云缺根本就不孤单。 云缺有杨七古这位先生,有宋道理这位学正,有梅钱这个朋友,有灵芸郡主这位红颜知己,还有刑部的一群部下。 “呵呵呵呵……原来一无所有的人,是我啊……” 燕无鹰惨笑一声,多年来的斗志,在此刻烟消云散。 我做错了么? 燕无鹰扪心自问,这些年卧薪尝胆,不惜动用所有手段,目的就是为了破坏大晋,将大晋王朝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为了匡扶大燕,难道有错吗? 燕无鹰只觉得心神动荡,眼前模糊,他仿佛看到了坍塌的皇宫里,站着威严的燕皇,正冷漠的望着他,脸上写满了遗憾。 妖之力的反噬,燕无鹰也无法抗衡。 他朝着空荡荡的废墟大吼着: “父皇!我没错!我是大燕太子!” 嘶吼中,燕无鹰眼前浮现出燕皇教授他治国之道的画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于君王来说,臣民百姓便是水,一滴两滴看似渺小,若汇聚成海,便拥有无尽的力量。” 年仅十岁的燕太子无法理解,请教道: “父皇,为何百姓是水呢,很多百姓蒙昧无知,不堪大用。” 当时燕皇只是笑了笑,道: “你现在还小,有些道理无法理解,等你长大几岁,父皇再告诉你真相。” 这是一堂课。 是燕皇与燕太子之间的一份传承。 可惜,这堂课没有完成,燕皇北伐,战死妖都。 燕太子成了孤魂野鬼,游荡在天祈皇城。 直至今日,燕无鹰也无法理解,为何父皇说百姓是水。 但此时此刻,燕无鹰有些明白了。 百姓中很多人的确蒙昧无知,迂腐不化,可百姓中也有些天赋斐然之辈,能成为朝廷之栋梁! 那满朝文武,乃至皇位上的皇帝,最初之际,不也是从百姓中来么? 燕无鹰的眼角流下两滴血泪。 他想到了另一条复国之路,当初远离天祈城,找一处安稳之地发展自己的势力,用皇室宝库里的钱财,将自己伪装成一位员外郎即可,不去朝堂,只在民间,培养一些真正的有识之士。 以他燕无鹰的能力,总有一天会将自己的力量打造成足以与殷子受抗衡的程度。 到时候掀起反旗,堂堂正正与晋国的大军交锋,在开阔的平原上冲杀作战,不牵连任何无辜的百姓,那样岂不更加痛快! 不! 燕无鹰的脑海中现出明悟。 不用与晋国交锋,当拥有足够多的百姓认可之际,我已经是皇帝!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复国竟如此简单!我居然,再一次葬送了大燕!” 噗! 燕无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心神崩塌,缓缓瘫倒。 在倒地之际,燕无鹰看到了刀光。 云缺没有因为燕太子的醒悟而迟疑片刻,妖刀带着森森杀意迎面斩下! 第244章 大梦无疆 面对云缺的这一刀,燕无鹰无力抵挡。 他已经心力交瘁,心神坍塌,走错的复国之路,让这位燕太子失去了所有力量。 心已死。 当冰冷的刀刃洞穿心脉之际,燕无鹰的眼前出现了幻想中的画面。 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眼前是满朝文武朝拜,大殿外歌舞升平,长街上人来人往,百姓们面带笑容,纷纷议论着燕皇治下的繁华盛世,孩童们在大树下跑来跑去,欢快嬉戏…… 真好啊…… 燕无鹰的嘴角流着血,带着微笑,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幅遥不可及的画面。 可抓住的,只有一手冷冰冰的夜雨。 一道闪电划过,将燕太子从幻想中惊醒。 燕无鹰看清了周围。 他倒在一个恶战形成的坑洼里,坑里遍布泥水,心窝扎着锋利的妖刀。 妖刀的主人,正犹如凶兽般怒目而视。 没有满朝文武,没有歌舞升平,也没有孩童们欢快的身影…… 只有压抑的乌雨,不断传来沉闷的雷音。 燕无鹰倾尽全力抬起头,看到了远处废墟里那把孤零零的龙椅。 很奇怪, 整个皇宫已经成为废墟,唯独龙椅完好无损,立在雨中,仿佛在等待着皇者降临。 燕无鹰与龙椅之间,不过十几丈的距离。 然而这段短短的距离,他倾尽一生也无法抵达。 嘭! 燕无鹰用最后的力量抓住了云缺握刀的手,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遗憾,显现出一种古怪的期待之色。 燕无鹰口吐鲜血,沙哑道: “帮我最后一个忙……我想……要那把龙椅……” 燕无鹰即将死去,他这份遗愿,得到了满足。 云缺将龙椅拿到近前。 燕无鹰强撑着爬起来,坐上龙椅。 “至少……我还有葬身之地……” 燕无鹰空洞的眼眶里泛起了精神奕奕的光泽,回光返照之下,他指着云缺道: “朕这一生,只有这一次圣旨……朕传位于你!只要你云缺不死,大燕不绝!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拳……” 说罢,燕无鹰抬起的手垂落了下去,气绝而亡。 燕太子死了。 脸上带着解脱的笑意。 燕无鹰所在的坑洼,好似一座孤坟。 龙椅,是墓碑。 燕太子生命的尽头,终于在自己的坟墓里当了一次皇帝,传了唯一的一道圣旨。 禅位。 燕无鹰将大燕皇帝的位置,传给了云缺。 可惜,大燕早已不复存在。 云缺缓缓闭上眼。 眼前仍旧是一片殷红的血色。 天牢越狱的时候,为了不被人怀疑,云缺打了燕无鹰一拳。 那一拳,是云缺唯一欠燕太子的东西。 大雨渐渐停息,惨白的月光透过云层,落在废墟。 龙椅上的尸体,在月光的照耀下,多了那么一丝帝王的威严。 远处,牧青瑶目睹了云缺与燕无鹰战斗的全部过程。 小郡主紧紧抿着唇。 她能感受到云缺内心的痛苦。 她知道云缺曾经拿吴鹰当朋友,吴鹰也将云缺当成兄弟,可最后,却要殊死相搏。 周史伯看到燕太子死于龙椅,沉沉一叹,低语道: “人生无常,大燕无鹰。” 燕国,随着燕太子的陨落,彻底画上了句号。 可谁又知道,等到春暖花开之际,是否还有南燕会北归呢。 皇宫战场,仍旧遍布凶险。 魔莲本体疯狂对抗着宋道理的法术。 这头凶兽越战越猛,巨大的花身之上,花片开始层层剥离,从幽蓝之色逐渐转变为紫色! 颜色的转变,代表着魔莲狂暴的程度。 紫色的嗜血魔莲,处于狂暴巅峰! 妖花巨口中不断喷吐黑色毒液,落到地面发出呲呲怪响,将沙土融化,落在血袍军身上直接将其融为血水! 宋道理不敢有丝毫大意,催动法力,形成一面四四方方的光幕牢笼,长宽各有数十丈,将魔莲本体封死在其中。 狂暴的魔莲,已经不分敌我,周围所有活物都是它吞杀的目标,如果不封住这处战场,别说皇宫,整个皇城都有可能被摧毁。 宋道理要将其困在一块区域,将魔莲造成的破坏削弱到最小程度。 四品仁者境的儒家修士,其特点为体悟仁义,坚守本心,无论对手如何强大,都会以苍生为重,否则岂能当得上仁者二字。 若不管百姓死活,只管自身安危,那仁者境早晚会自行崩塌,修为尽失。 宋道理与嗜血魔莲的恶战,可以说势均力敌。 任凭宋道理用尽全力,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斩杀魔莲。 四阶妖兽,其实宋道理丝毫不惧,可嗜血魔莲这种本该灭绝的怪物,他对付起来极其吃力。 上官鸿途,花不谢,陈洲骅,青禾,梅钱等人始终在击杀汇聚而来的血袍军,每个人都浑身是血,眼中布满血丝。 血袍军随着魔莲而来。 别看魔莲本体被困住,但妖花不断在周围盛开,每盛开一朵,就有一个血袍军从妖花中冲杀而来,仿佛无穷无尽。 陈洲骅的长刀都要砍卷刃了,他一边砍一边在心里大骂殷子受。 皇帝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带着无舌与暗卫不说,连两位仅剩的指挥使也给带走,什么皇宫什么皇城,人家统统不要了,剩下一群臣子在这里玩命。 陈洲骅越想越来气,这种狗皇帝,保他作甚? 皇帝都不要江山只要保命,咱们还打个屁呀! 大家一起逃多好! 要不是有宋道理和杨七古在场,陈洲骅肯定扭头就跑,大不了官儿不做了,回家生孩子去。 周史伯缓了口气,再次加入战团。 周史伯看得很清楚,只要局面能保持住,胜利就会属于自己这一方。 因为司天监的高手与白厌很快会回来,等到四位五品强者一到,绝对是一股强大的助力。 反观红莲教主与魔莲,再无援兵。 靠着一些怪物般的血袍军,打到最后红莲教肯定会就此覆灭! 周史伯振作精神,周身浩然气大起,以手为刀,殊死搏杀,一拳即可击杀一名血袍军,一掌即可斩断一头妖花。 魔莲属于邪祟,而纯粹的浩然气对魔莲来说宛若天敌。 尽管周史伯的浩然气对上魔莲本体没多大效果,但斩杀普通的妖花轻而易举。 另一方向。 杨七古与红莲教主的较量到了关键时刻。 杨七古在身前凝炼出七道颜色各异的剑气,形成七彩剑幕,轰向对手。 红莲教主不甘示弱,祭出五毒大阵,五头毒虫在大阵中狰狞现身。 震天的轰鸣响彻夜空。 杨七古的七彩剑幕轰开了五毒大阵,接连斩杀四头毒虫,但也耗尽威能,将第五头毒虫轰个半死后,剑光随之彻底消散。 法术轰击所形成的狂风,吹起了红莲教主的轻纱,现出一张端庄而冷峻的女子面庞,有些瘦削,五官清秀。 “楚红莲……” 时隔多年,杨七古再次看到了那张只有在梦里才能凝望的脸庞,心头不由得百感交集。 杨七古的心情始终复杂。 他希望能再次见到红颜,又不希望红莲教主当真是楚红莲。 再见红颜,代表着温暖的相遇,而后者,则只有冰冷的杀伐。 “为什么,你要建立红莲教!为什么,你要屠戮苍生!” 杨七古怒喝着质问。 然而回复他的,只有一句冷淡的言语。 “人各有志。” 楚红莲说罢,袍袖一挥,立刻有无数毒虫形成旋风扑向杨七古。 杨七古不敢怠慢,以法术幻化出无数雀鸟,冲向虫群。 雀鸟不断吞噬毒虫,同时也被毒虫快速咬碎,两人之间的半空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虫鸟,颇为壮观。 看似势均力敌,其实杨七古始终处于下风。 他当年与楚红莲比斗多次,输多赢少。 这次也不例外。 楚红莲的毒虫无边无际,很快推进到杨七古近前。 杨七古无奈之下,催动出一张捕虫的大网,网上遍布火焰,横空而立,足有十丈方圆,好似一面大旗。 冲来的毒虫纷纷撞击在网上,燃烧的同时发出噼啪脆响。 大网变得弯曲起来,犹如网兜,勉强抵挡。 楚红莲脸色冷峻的再次掐动法诀。 就在这时,一道刀光从侧面斩来! 嗡!! 刀未至,风先到。 在漆黑的长刀之后,是云缺那双殷红的双眼! 燕太子死了,但红莲教还在。 云缺发过誓,要将红莲教斩尽杀绝! 楚红莲的法诀被迫停下,一掌拍向长刀,掌心喷涌出一股狂暴的力量,连刀带人将云缺掀飞出去。 四品强者,以云缺现如今的力量难以抵挡,连近身都是一种奢望。 由于云缺的干扰,杨七古抓住了时机,在半空凝聚出一双火焰手掌,随着他双手合十,火焰手掌也轰然合拢,将漫天的毒虫拍在掌心。 当火焰手掌消散,红莲教主的毒虫尽数被烧焦。 楚红莲冷冷一笑,道: “当年你不是对手,现在也一样,咒言术,大梦无疆!” 楚红莲这次没有掐动法诀,而是口吐咒言。 随着她的法术施展,空气中出现一层又一层的波纹,仿若幻境降临。 杨七古的神色瞬间一变,低喝道: “咒言师!” 咒言师这三个字,陈洲骅上官鸿途花不谢等人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变得呆滞不动,停下了所有动作,犹如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 宋道理始终凝重的目光,在此刻也为之一变。 身为四品仁者境的强者,宋道理自然很清楚咒言师代表着什么。 咒言师是巫修的境界。 九品战巫,八品法巫,七品血巫,六品巫妖,五品灵媒,四品咒言师! 红莲教主,竟是四品巫修! 巫修手段之诡异,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大梦无疆是入梦之法,可以瞬间将人们拉入梦境当中,难以自拔。 宋道理与杨七古在没有防备之下,相继中招,目光变得呆滞起来,尽管两人的身体在微微颤动,极力抗衡着这份恐怖的法术,但短时间内无法破解。 云缺与牧青瑶也一样,陷入法术创造的梦境当中。 在场的所有人,唯独一个没有被梦境困住。 梅钱! 第245章 天下修士之敌 梅钱正在奋力斩杀着血袍军,忽然发现其他人相继呆滞不动。 梅钱没感受到梦境存在,他反应极快,也停下动作,学着旁人一动不动,同时在心里焦急的与老者沟通。 可任凭他如何在心里呼喊,老者始终没有回应。 梅钱猜到是老者替他挡下了红莲教主的这份法术,可没用啊! 剩他一个七品武夫,这么可能是红莲教主的对手。 连学正宋道理都中了招,就算梅钱这时候杀过去也于事无补,反而会第一个被红莲教主灭杀。 梅钱实在没办法,只好装木头人,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一身藏双魂,无趣的把戏。” 楚红莲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一语点破了梅钱的秘密。 梅钱的冷汗直接遍布浑身。 伪装没用了,梅钱豁然转身冲向红莲教主,他手里的刀,在红莲教主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但斩出的同时,梅钱的刀变成了两把。 另一把,是漆黑的妖刀! 云缺醒了! 梅钱身上的确藏着一道古老的魂魄,但云缺身上住着妖魂,几乎在陷入梦境的瞬间便转醒。 两人同时进攻,势如破竹。 可结果不尽人意。 根本没到近前,就被楚红莲拍出的掌力齐齐轰飞。 楚红莲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面对云缺与梅钱,她无需动用全力即可轻易抹杀二人。 然而刚拍出双掌,一道剑光从虚空中遁出,刺向楚红莲的后心! 楚红莲神色骤变,用尽全力避开。 要害躲开了,手臂没躲过,被切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剑光过后,显现出一柄水纹般的长剑。 长剑调转而去,回归主人的手中。 远处,国师的身影从虚空浮现。 凌妙清面色苍白,气息混乱,浑身起伏着忽高忽低的法力波动。 之前与魔莲本体的恶战,已经消耗了凌妙清大量法力,刚才这一剑的威能达到四品程度,凌妙清调动了压制心魔的力量,此刻心境出现紊乱,强撑着而已。 云缺在远处的废墟中爬了起来,浑身巨疼。 四品强者的掌力实在恐怖,看似轻飘飘的一掌,五品金身境的武夫都能拍个半死,若非骨骼强横如妖,云缺这种境界早死多时。 另一边,梅钱爬不起来了,嘴角溢血。 幸亏他有护心镜,否则这恐怖的一击足以将他击杀。 见国师现身,云缺没有妄动,坐在废墟里恢复伤势,等待时机。 楚红莲用另一只手快速捂住手臂上的伤口,冷语道: “大晋气运已尽,大厦将倾,国师居然不懈余力保之,实属难得。” 凌妙清冷哼道: “嗜血魔莲为天下修士之敌,修道之人见之必诛!” 楚红莲的嘴角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道: “国师借大晋气运压制心魔大劫,此刻出关,目的恐怕不是斩妖除魔,而是一己之私,魔莲的莲子,对你有大用。” 红莲教主一语点破了国师的真正目的。 凌妙清的确为了莲子而来,大晋的存亡,不是她所考虑的范畴。 她只要莲子压制心魔。 被人看穿目的,凌妙清丝毫不恼,冷笑道: “豢养嗜血魔莲此等邪物,你的目的不是皇位也不是替大燕复国,而是制造杀伐,屠戮苍生!” 楚红莲没再开口,两个容貌过人的女子隔空而立,互相对峙。 凌妙清看似冷静,其实此刻心里懊恼无比。 她可是三品强者,只因为心魔大劫不敢动用全部修为,否则天下间哪有四品修士敢跟她如此对峙,早就一剑将其斩杀。 凌妙清很想一剑杀了红莲教主。 但她做不到。 一旦动用三品之力,她会立刻被心魔反噬,陷入更加凶险的境地。 杨七古与宋道理相继转醒。 楚红莲的梦境法术虽然很强,足以将同阶高手困住很久,不过杨七古与宋道理都是修炼多年的强者,两人的神魂之力极其强悍,很快挣脱梦境。 见两人醒来,楚红莲忽然发出一声厉吼,声如夜枭。 随着她的吼声,嗜血魔莲出现诡异的变化,所有分散的妖花纷纷展开花瓣,将附近的血袍军一下裹住,不断蠕动。 血袍军,是嗜血魔莲同化后的产物,非人非妖的怪物,可以悍不畏死的冲杀,也可以当做魔莲的养料。 吞噬掉血袍军的无数妖花,很快从猩红转为紫色,气息变得愈发强大。 不仅分散的妖花变强,连魔莲本体也随之膨胀数倍,变得比金銮殿都要庞大,并且冒出无数紫色藤蔓,编织成铺天盖地的大网,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藤蔓的出现,遮蔽了红莲教主的身影。 杨七古催动法力,快速斩断藤蔓。 宋道理与凌妙清同样各自施展手段,对付魔莲。 云缺的妖刀在藤蔓中闪烁不停。 一刀下去,便有一条藤蔓应声而断。 这些藤蔓极其坚韧,以云缺的全力也只能一刀斩断一条。 很快云缺来到梅钱旁边。 “死没死!”云缺道。 “快了,你再不过来就死了。”梅钱身上被缠了好几条藤蔓,勒得他喘不上气。 切开藤蔓后,云缺拖着梅钱往外围突破。 两人冲破藤蔓大网,来到外围区域。 牧青瑶此时也在青禾的护卫下逃出大网,花不谢跟在其后。 与小郡主汇合后,云缺将梅钱交给花不谢,道: “你们退开,我去帮七叔。” 牧青瑶点头道:“你要小心,让青禾帮你。” “不用,青禾守着你。”云缺沉声道:“等白厌到了,你们立刻与他们汇合。” 云缺虽然神智几乎狂暴,但理智还在,看得清局势。 青禾参战与否,影响不了战况的结果,只有等白厌与李玄驹他们回来,多位五品联手之下,才能算作真正的助力,到时候红莲教主必定落败。 有宋道理杨七古加上凌妙清这三位高手,胜利的天平已经朝着自己人这边倾斜,只要稳住局面,楚红莲必败! 与其让青禾参战,不如留下保护郡主不花不谢梅钱这些人。 牧青瑶在大事上从不拖泥带水,既然云缺无需青禾相助,她立刻会意,与花不谢几人向后退去。 看着小郡主一行人退远,云缺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了稳心神,就要转身杀回去。 不等转身,忽然身后传来七叔的大喝。 “云缺小心!” 云缺猛然回头,楚红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身后。 二者之间,不过半丈的距离! 见到红莲教主,云缺在转头的同时刀也动了。 断刀式被施展而出! 不是一式,而是三式齐出。 一刀三式! 一断山魁路!二断精怪门!三断邪鬼纵迹! 虽是三式,却融合于一刀之内,在云缺斩出妖刀的瞬间,犹如斩出一片刀山。 层层叠叠的刀光,好似滔天恶浪,将楚红莲的身影完全笼罩。 云缺没想到楚红莲会奇袭自己。 不过对方既然来了,云缺不惊反喜。 要知道云缺可是武夫! 敢在武夫身旁出现,任何体系的修士都讨不到好处,哪怕相差几个大境界,也没人愿意与武夫近身搏杀。 打着灯笼找不到的机会,居然出现,云缺哪能错过,于是施展出最强刀法。 他要将红莲教主斩于刀下! 云缺与红莲教的仇恨,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地步,燕无鹰并非一个人创立了红莲教,还有眼前的这个教主。 只有将红莲教主击杀,云缺心里的恨意才能彻底解除。 云缺的刀法确实惊人。 连杨七古看到都有些心惊肉跳,这一招一刀三式或许杀不掉四品强者,但绝对能将其重创。 出乎预料的一幕出现。 云缺斩出的刀山虽然威力惊人,却没能伤到红莲教主,楚红莲的身影居然在刀光中缓缓消散。 刹那间,云缺心头明悟。 自己斩的楚红莲,根本不是本体,而是一道残影! 那残影太过逼真,连云缺的血瞳都没分辨出真伪。 随后云缺明白了过来。 不是自己没分辨出,而是楚红莲的确到了自己身后,只是速度太快又挪移而出。 红莲教主的目标,不是自己! 刚想到这里,云缺听到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 再一回头,牧青瑶竟离地而起,被楚红莲抓在手里,瞬息远去! 飞走之前,云缺看到楚红莲的嘴角挂着一种玩味的冷笑。 楚红莲出手太快,以至于就在旁边的青禾与花不谢谁也没反应过来。 等青禾回过神儿来,灵芸郡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不谢大惊道: “师妹有危险!” 不用花不谢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知道灵芸郡主陷入了绝险。 被红莲教主抓走,九死一生都算轻的,很可能就此被击杀。 花不谢实在想不通,怎么红莲教主不去对付那些同阶强敌,偏偏来抓走小师妹? 青禾也想不通,但她知道自己的职责就是保护郡主,如今郡主就在她眼皮底子被抓走,青禾彻底暴怒,朝着楚红莲飞走的方向狂追。 五品武夫的速度,哪里追得上四品强者的飞行,青禾注定救不回郡主。 牧青瑶被抓走的一幕,云缺看得清清楚楚,眼前一阵眩晕,妖力的反噬加上心神的震动,险些让他失去意识。 云缺死死咬着牙,保持着最后的神智。 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旦彻底狂暴,更无法救回灵芸郡主。 “七叔!!!” 云缺沙哑着低吼,随后肩膀上多出一只大手。 杨七古一把抓住云缺,两人的身影破空而去,追向红莲教主。 第246章 会飞的老虎 皇宫废墟,魔莲嘶吼不断,臃肿的身躯喷洒着大片毒液。 司天监与刑部残存的人手全部退了出来,站在远处惊恐的观战。 对付血袍军还可以,真要面对暴戾的四阶凶兽,这些人只能成为点心。 宋道理始终站在原地,手中多出一支毛笔,刷刷点点在面前的虚空中笔走龙蛇,写出六个大字。 礼、智、义、廉、信、仁! 首辅周史伯在远处看到那字迹后,神色凝重的沉声道: “君子六德!” 这六个字,是仁者境的儒家修士施展出本命法力的体现,每一个字都有磅礴的浩然之气加持。 宋道理每写出一字,便有一座高山幻化而出,压在魔莲头顶,六字写完,魔莲硕大的本体之上,压着整整六座山峦! 宋道理提笔而书,虚空中浮现出一行行闪烁光芒的字迹。 “对上谦恭,对下不傲,是为礼!” 宋道理写完第一句之后,洪声咏念,随即第一座高山炸裂出漫天烈焰。 “大不糊涂,小不计较,是为智!” 第二句喝出,第二座高山崩裂成无数闪电。 “能拿六成,只拿四成,是为义!” 第三座高山转变为奔涌大河倒灌而下。 “守身如莲,香远益清,是为廉!” 第四座高山幻化成乌黑的龙卷,搅动起漫天狂风。 “表里如一,真诚以待,是为信!” 第五座高山融化成滚烫的沙硕,遮天蔽日。 “优为聚灵,敬天爱人,是为仁!” 第六座高山凝聚成一把巨剑,从最高处一斩而下。 当周史伯看到巨剑的瞬间,情不自禁的惊呼道: “仁者剑!” 身为四品仁者境的学正之首,此刻展现出真正的全力,集一生修为,催动出威能惊天的仁者之剑。 这把剑,唯有达到仁者境的儒修才能祭炼,以仁字为根基,行仁义之道方可炼化而出,否则别无他法。 仁者剑若成,则无往而不利! 天下间的各派系修行者,都有各自的特点,如果以数量来计算多少,那么武夫肯定是最多的,因为门槛最低,但凡身体不错的年轻人都机会达到最低的九品。 而第二个人数最多的修炼派系,则是儒修。 儒修的门槛也不高,自小勤学,加上稍许的聪慧,也可摸到儒家的门槛。 但儒家一个不同之处,低阶修士数量众多,修为越高,人数越少,五品以上的更是凤毛麟角,远远不及其他派系高阶修行者的数量。 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儒修需要知行合一,简单来说,就是境界必须对应心境。 四品仁者境,就要有仁者之心。 若心境达不到仁者,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四品,这也是儒修为何境界越高越稀少的原因。 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境界易修,心境难达。 想要达到仁者的心境,实在艰难,然而一旦成功,那么展现的威能将达到一种恐怖的程度,高阶修士之间,很少有人愿意面对一位同阶儒修的对手,因为儒修的战力实在可怕。 宋道理施展的仁者剑,连凌妙清这位三品道门强者看到都觉得心惊不已。 那把巨刃落下之际,融汇了前五座高山的力量,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为一体,直接斩进魔莲本体。 庞大的嗜血魔莲厉声嘶吼,想要摆脱仁者剑,疯狂晃动,直至将花身扯裂出一个恐怖的伤口。 魔莲被如此一击,气息明显虚弱很多,凌妙清趁机出手,将水纹般的长剑化作一条狰狞怪蟒,撕咬着魔莲本体。 宋道理与国师两位强者的联手之下,魔莲只能垂死挣扎,藤蔓胡乱甩动,砸出阵阵闷响,遍地的妖花跟疯了一般扑向两人。 凶猛的恶战,令皇城地面不停震荡。 百姓们没有一个敢走出家门,全部躲在屋子里慑慑发抖。 乌云退去,现出晴朗夜空,明月高悬。 月光落在皇城最高的观星台上,照亮了地面,却照不亮那一袭青衣。 吕青仿佛始终隐在夜幕深处,眸子里平静得毫无半点波澜,默默注视着皇宫里的恶战。 很快,他抬起目光,望向遥远的夜幕深处。 监正目光的尽头,是八山城的方向。 双角山。 常威和瞎子正在矿洞旁临时搭建的屋子里喝酒。 桌上是几盘小菜,正中间摆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金矿石。 这块矿石纯度很高,几乎能当正常金子使用,看起来格外下酒。 常威和瞎子也不吃菜,就盯着这块金矿石,看两眼,喝口酒,看两眼,喝口酒。 “百两银一两金,金子才他娘是好东西啊!这块足有五斤重,折算成银子就是五千两!” 常威狠狠看了眼金矿石,一杯酒一口喝干。 “关键这东西来得太简单,挖几下就出一块,一天能出一大车!怪不得金矿银矿都是朝廷把持,这才叫泼天的富贵啊,我啥时候能有一车金子,就啥也不干了,享福养老!”瞎子喝着小酒道。 “瞧你那点出息!一车金子算什么,跟着二当家混,咱们少不了好处。”常威老神在在的道。 “嘿嘿大当家说得有道理,二当家吃肉,我们喝汤,这辈子肯定饿不死!”瞎子讪笑道。 “瞎子,你看人最准,你觉得二当家今后能达到什么高度。”常威道。 “二当家绝对是人中龙凤!我估摸着封侯拜相不成问题,没准能成为王爷!到时候我弄个王府管家当当,肯定气派!”瞎子憧憬道。 “瞎子啊,不是大哥瞧不起你,你可能真有点瞎,你认为一个王爷就到头儿了?”常威道。 “王爷还不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瞎子道。 “二当家不可能在一人之下,要我说啊,二当家今后的成就,至少是位帝王!到时候咱们都是大将军,王府管家算什么东西,哪有将军威风!”常威道。 “那感情好哇!咱们这辈子就跟二当家喝汤了,二当家吃牛肉,咱们喝牛肉汤,二当家吃龙肉,咱们喝龙肉汤!”瞎子道。 “跟着喝汤都能撑个半死,这才叫良禽择木而栖!对了,最近精神点,红莲教的人神出鬼没的,金矿得看紧喽。”常威道。 “放心吧大当家,不是还有虎爷在么,红莲教那些喽啰若是来了,正好给虎爷打牙祭。”瞎子道。 两人这番对话的过程中,屋子后边始终传来沉闷的鼾声。 萍山君早吃饱了。 金矿它不感兴趣,到这之后除了吃就是睡,哪有虎妖的威风,简直是一只懒得要死的老猫。 “红莲教的喽啰倒是没什么,主要那个教主太邪乎,听二当家说过是个女道姑,模样没看到,年纪好像不太大……” 常威正说着,窗外的空地上出现一道身影,是一名道姑打扮的女子,面色冷冽,五官娇好,一双眼眸清冷中透着浓浓的杀意,手里还提着个人。 道姑的出现,让常威和瞎子同时一怔。 当看清道姑手里提着的正是灵芸郡主之后,两人的眼皮开始狂跳。 说曹操曹操到,常威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没事儿提什么红莲教主啊! 这时嗷呜一声虎啸! 萍山君现出硕大的妖身,从屋子后面扑了出去。 尽管在睡觉,萍山君的感知极为敏锐,它察觉到敌人的气息出现,于是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扑了出来。 没等虎妖落地,楚红莲隔空一掌拍出。 随后萍山君好似流星一般,从常威和瞎子所在的屋顶飞了过去,越飞越远…… 萍山君被拍飞,常威和瞎子没办法,两人同时抄刀闯出屋子。 如果是一个红莲教主,他们肯定撒腿就跑,都不带回头的。 关键灵芸郡主被抓住,两人无法逃走,只能硬着头皮拼命。 常威和瞎子都清楚灵芸郡主在云缺心里的地位,如果见死不救,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二当家? 既然决定跟着云缺混到底,两人早就将命绑在了云缺身上,这是身为山匪才有的底线和觉悟。 跟着老大混,就要准备好随时战死! 刚冲出大门,常威和瞎子没等动手呢,又有人破空而来。 杨七古带着云缺到了。 一见云缺,常威和瞎子终于放心下来。 红莲教主可不是他们能对付的,萍山君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也不知飞哪去了,摔没摔死。 常威和瞎子本想去和云缺汇合,结果看到云缺此时的模样,愣是没敢过去。 云缺半蹲在地,呼呲呼呲喘着粗气,双眼遍布血色,瞳孔是竖瞳,浑身弥漫着恐怖到极致的妖气! 常威和瞎子甚至有一种预感,如果贸然过去,他们俩会被云缺撕成碎片。 杨七古落地后,目光冷冽的盯着对方,沉声道: “你我的恩怨,何必牵连旁人,放她走。” 楚红莲的手,始终掐着牧青瑶的脖颈,淡然道: “你我何时有过恩怨,你始终虚情假意,而我,只是虚与委蛇罢了。” 杨七古的神色变得悲伤起来,痛苦的道: “虚情假意?我对你一片真心,何曾有假!你明知我最大的宏愿是世间安泰天下无疾,却偏偏做下屠戮苍生这等恶事!” 楚红莲冷漠的一笑,道: “若你当真对我一片真心,当年我中毒的时候,你又为何迟疑一个时辰,见死不救!” 此话一出,杨七古怔在原地,无言以对。 第247章 神魔之血 当年的往事,是杨七古深埋心底的一份遗憾。 为了那迟疑的一个时辰,杨七古这些年来始终活在内疚当中,无法原谅自己。 杨七古不是圣人。 在红颜与今后的修为造诣之间,他犹豫了。 等他决定不问将来,只求当下的时候,红颜已逝,再无机会。 虽然楚红莲当年只是诈死,人还活着,但杨七古知道,楚红莲对他的心,已经在他犹豫的那一个时辰里,彻底死去。 杨七古怅然一叹,道: “当年是我辜负了你,那一个时辰,是我这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等我做出决定不计代价也要救你的时候,已经晚了,若能时光倒流,我不会犹豫片刻,尽我所能,帮你解毒。” 楚红莲冷漠的道: “时光,不会倒流,人心,经不起试探。” 杨七古点了点头,道: “是啊,人心的确经不起试探,我既然辜负了你,这一生注定要在痛苦中度过,活着已然无趣,今日,便把命留给你,只求你别再伤及无辜,放了郡主。” 牧青瑶始终悬在半空,脖子被狠狠掐着,说不出话来,气息渐弱。 楚红莲的嘴角渐渐浮现一种意味难明的冷笑,看了眼牧青瑶与云缺,道: “杨七古,你觉得他们两个,像不像二十年的我们。” 杨七古闻言心头一沉,道: “不像!他们只是两个贪玩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叫知己!我们两人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与旁人无关!” “什么叫无关,他不是你今生最得意的弟子么,我了解你,杨七古,别忘了我们曾经是知己,我知道你最厌恶师徒传承,从不会轻易收徒,既然你将他当做弟子,说明你们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亦师亦友。” 楚红莲的笑意渐浓,可笑容极冷,道: “他们已经不小了,早该懂得什么叫恩怨情仇,他们互相深爱着彼此,实在让人羡慕,我很好奇,你这弟子如果遭遇当年你所经历的一切,他,会不会也犹豫一个时辰呢。” 杨七古最担忧的一幕,终究还是来了。 杨七古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目光渐渐冷冽。 人心,经不起试探,这份道理杨七古又岂能不懂。 而如今,楚红莲显然要将二十年前的一幕,在云缺与牧青瑶身上重演! “楚红莲!” 杨七古冷声喝道:“你若敢伤他们两人,我杨七古发誓会将你拖进地府!” 对于杨七古的威胁,楚红莲丝毫没有在意,冷笑道: “你的弟子很不错,连我的莲花印都能抗得下来,我需要动用更强的手段才行,难道你就不好奇,你那弟子与灵芸郡主的感情是否经得住考验吗。” 杨七古气得浑身发抖,冷喝道: “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恶毒!当年我没救你,你来报复我便是!何必创立红莲教屠戮苍生!我们之间的恩怨,何必牵连旁人!” “哈哈哈哈!” 楚红莲忽然大笑起来,道:“杨七古,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创立红莲教屠戮苍生,与你有什么关系,当年诈死,是不想再与你纠缠罢了,顺便试一试你的人品,可惜,你太让我失望了。” 杨七古闻言怔了一下,皱眉道: “你说什么!你创立红莲教难道不是来报复我?” “一介无情之辈,不值得我耗费多年来报复,杨七古,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自以为是!”楚红莲冷漠的道。 “不可能!” 杨七古愤怒的道:“既然你不是来报复我,为何杀那么多百姓!” “呵呵,你不是我的知己么,你可以猜一猜我的心思。”楚红莲冷笑道。 杨七古的脑子彻底乱了。 他实在想不通,楚红莲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在杨七古看来,楚红莲当年试探他之后,失望而去,心生怨恨从而建立邪教,与燕太子勾结,残害百姓,目的就是摧毁他杨七古最为重视的天下苍生。 杨七古始终认为楚红莲因怨生恨,从而走上这条不归路,可如今人家根本就不是为了他杨七古而来。 嘀嗒。 血迹滴落的轻微响动,在楚红莲脚下出现。 她手臂上被凌妙清一剑斩出的伤口,缓慢的滴落着鲜血。 杨七古的听觉早已达到惊人的程度,再细小的声音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于是看了一眼那血迹。 随后,杨七古整个人忽然颤抖了一下,眼眸里泛起震撼之色。 楚红莲的伤口很深,但血流得极少,从受伤到现在,只有一滴鲜血落下。 到了楚红莲这种强大的境界,足以用法力压制伤口,封住血液。 云缺也看到了那滴血。 因为那滴血太过显眼! 云缺此刻的状态处于妖力散发到极致的时候,他眼前的世界是一片血色,所有人都是殷红的,鲜血自然不会例外。 可是楚红莲滴落的鲜血,却是古铜的颜色! 那古铜色的血滴在夜幕下很难分辨,可是在云缺殷红的眼眸里,显得十分刺眼。 杨七古直勾勾盯着奇怪的血液,声音仿佛被某种力量掐住了一样,半晌才沙哑着开口: “之血……你是巫族后裔!” 古铜色的血液,注定不是人族应该拥有的东西。 时至今日,杨七古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被他视为红颜的女子,根本不是人族,而是巫族! 巫族,早已灭绝的古老异族,衍生于十万大山深处。 传说数千年前巫神现世,带来了天灾也带来了巫族子民,这些异族有着古铜色的血液,精通巫法,以活人炼蛊,以妖兽为坐骑,征战之处所向披靡,成为天下生灵共同的天敌。 巫族邪恶而强大,但存在时间十分短暂,很快消失在岁月长河之中,古籍上极少有巫族的描绘,通常只会一笔带过。 没人了解真正的巫族是什么模样,只知道巫族的血液与人族和妖族都不同。 在巫族消失的多年之后,世间留下许多传说。 传闻巫族的消失与儒圣有关,是儒家圣人以一己之力覆灭了恐怖的巫族,将巫神封印。 也有传闻说巫族并不适合天地气息,会被天地之力逐渐瓦解,虽然强大,最终注定会自行崩塌。 还有传闻说巫族是被佛陀感化,带去了西天极乐世界,从此世间安泰。 种种传闻,不计其数,将巫族的结局描绘成各种模样,至于真相,无人得知。 巫族消失了踪迹,但巫修这份修炼体系遗留了下来。 世人没见过真正的巫族,不过巫修的数量不在少数,由于巫修法门极其激进,很适合一些亡命之徒,只要不怕死,不怕被各种巫法反噬,就有机会搏出一份不俗的修为。 由于巫修法门太过邪恶,天祈学宫从建立之初就在学宫内禁止了巫修一脉。 巫族的传说,云缺听过不止一次,今日见到真正的巫族,云缺也为之大惊。 巫族不是妖兽,他们有着高深的心智,模样又与人族一样,很难分辨出其真正的身份。 杨七古错愕半晌,两只大手猛然捏紧,寒声道: “难怪你喜欢河水奔腾的样子,难怪你说你的家乡没有河,原来,你来自十万大山!” 杨七古当年的一份疑惑,自此彻底解开。 当年杨七古陪着楚红莲看遍了大晋的所有河流,他喜欢看到楚红莲在河水旁呼喊雀跃的模样,当时杨七古始终想不通,究竟住在什么山沟里,才会连一条小河都没见过。 现在杨七古明白了。 十万大山之内,的确没有河,只有连绵无尽的山峦叠嶂,只有无尽的毒虫猛兽! 楚红莲看了眼脚下的血迹,面无表情的道: “是啊,我的家就在十万大山深处,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河流,始终生活在暗无天日的丛林之内,与虫蚁为伴,不像你们人族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你们有肥沃的土地,有繁华的城池,有丰富的资源。” “而我们巫族,除了十万大山之外,什么也没有,连一条河都没有!” “巫族贫瘠的程度,你可能这辈子也无法想象,当我来到大晋,吃到第一口鱼肉的时候,我觉得那是世间真正的美味,而在你们口中,鱼,只是普通寻常的一份食材罢了。” 楚红莲低笑了起来。 笑声不大,充满阴冷。 “我本以为你们人族才是万物之灵,可遇到你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你们人族,永远会以自我为中心,朋友之间,君臣之间,夫妻之间,甚至父子之间,都没有纯粹的感情可言,一旦涉及到生死涉及到前途,你们都会犹豫,然后离弃!” 犹豫与离弃两个字,仿佛两把刀,深深扎在杨七古的心头,疼得他痛不欲生。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杨七古发出一声悲鸣,心神动荡。 楚红莲嗤笑了一声,道:“不用狡辩,当初我以人族身份成为你的知己,你都能犹豫一个时辰,若知道我是异族之人,你恐怕连犹豫都不会,直接离我而去,根本不会再过问我的死活!” “不!即便你是异族,只要你没有为祸天下,我仍然会救你!”杨七古悲声道。 “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承认自己的虚伪,那好,今天就让你的弟子,为你演示一遍你当年的虚伪!” 楚红莲说罢,松开掐住牧青瑶的手,同时掐动出繁复而诡异的法诀。 第248章 断头台 红莲教主突然的出手,云缺早有预料,半蹲的姿态始终准备着冲锋,此刻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闪电般冲向牧青瑶。 无论是不是巫族,云缺明白楚红莲这个人,手段绝对残忍。 她能豢养嗜血魔莲吞噬整个鸿雁城的百姓,可见此人的心是冷的,毫无怜悯可言。 指望这种冷血之人放过牧青瑶,并不实际。 唯一的机会,是将牧青瑶从楚红莲的手里救下来。 云缺始终在蓄力,这次的冲锋速度极快,瞬间到了牧青瑶近前,同时妖刀中的妖爪朝着楚红莲凶猛砸落。 闷响声炸起! 妖爪砸中了楚红莲,但没伤到对方,被一层暗金色的流光挡住。 尽管这一击没有奏效,好在云缺抓住了牧青瑶,将小郡主从楚红莲的手里抢了回来。 云缺带着牧青瑶往后急退,等离开楚红莲数丈开外才站稳脚步。 云缺狂暴的心神终于稳定了几分。 牧青瑶脱离危险,是他最大的心愿。 然而云缺刚刚稳定的心神,在看到牧青瑶的模样之后,再次变得不安起来。 牧青瑶是救下来了,但身上多了些东西。 小郡主的脖子上多了一副木枷,双手的手腕上多了一副镣铐! “什么鬼东西!” 云缺大怒之下想要撕开枷锁,结果用尽全力也没能掰动分毫。 不仅木枷没断,被锁住的牧青瑶现出痛苦表情,俏脸惨白如纸。 “云缺莫要妄动!” 杨七古大喝出声,道:“这是咒言术,四品咒言师的最强诅咒!” 云缺错愕了一下,急忙道:“七叔帮忙救她!” 杨七古紧锁眉峰道: “咒言术一出,便无法阻止,除非同为四品咒言师,否则其他派系的四品修士无能为力。” 牧青瑶艰难的呼吸一口空气,朝着云缺微笑起来,虚弱道: “不用管我,我不怕,只要你好好活下去,我便心满意足……” 云缺的一双竖瞳在此刻晃动起来,浑身妖气与煞气不受控制的疯狂散发,宛若凶魔。 云缺缓缓转回身,将血瞳盯住楚红莲,杀气森森的道: “杀了你,诅咒即可迎刃而解!” 楚红莲淡然一笑,道: “你很聪明,心神如此狂暴的时候还能找到破解的办法,这一点与杨七古倒是有些类似,难怪他将你当做弟子,你身上,有杨七古年轻时的影子,可惜,凭你还杀不了我。” 云缺低吼着就要扑杀而去,却被杨七古死死按住了肩膀。 “她说得没错,你不是对手,我来!” 杨七古说罢,往前迈出一步,表情变得安详宁静,九根手指之上,开始出现一圈圈螺纹般旋转的流光。 楚红莲冷眼瞥着杨七古,道: “当年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也一样,即便你能挡得住我,你也挡不住咒言术,你应该记得,我当年与你提及过一种奇特的法门,叫做断头台。” 断头台三个字,让杨七古的神色变得愈发冰冷。 他当然记得! 断头台,是咒言术中最为恐怖的一种法门,是无比邪恶的强力诅咒。 一旦施展出来,目标会被枷锁封住本体,如同押赴断头台,随后会有一把铡刀从天而降,切断人头! 杨七古豁然抬起双臂,两只手掌上光芒大起。 “当年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有把握与你同归于尽!” 杨七古寒声道:“今日便是我们的死期,红莲,我很遗憾没能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便同年同月同日死!” 在杨七古的冷喝声中,他的九根手指分别绽放出不同的霞光,在半空形成一个又一个的虚影。 有的虚影是一棵参天古树! 有的虚影是一朵九彩奇花! 有的虚影是一棵金光灵草! 有的虚影是一株千年灵参! 九道虚影相继幻化而出,随后同时没入杨七古的本体。 封入手指数十年的奇珍,在此刻被杨七古尽数动用! 吸纳了九种异宝之力,杨七古的气息豁然暴增,冲击到四品巅峰的程度。 这还不算完,狂暴的药效加持之下,杨七古的气息还在攀升,几乎突破了四品,达到半步三品的地步! 灵药这种奇珍,用过便会消散。 杨七古封印的灵药,原本是用来冲击三品时的助力,如今顷刻间尽数消耗。 此时的杨七古,周身涌动着九种灵药的药香,整个人的气息完全在楚红莲之上。 看着杨七古耗尽一生的积蓄,楚红莲的嘴角泛起嘲讽的笑意,道: “当年不肯舍弃一根手指里的灵药来救我,如今宁愿舍弃所有手指里的灵药来杀我,人啊,真是虚伪的种族,杨七古,你以为耗尽灵药之力就能杀得了我么,你真是愚蠢!以我的修为岂能控制不住伤势,那滴血,是故意滴落而已。” 杨七古闻言豁然一惊。 他低头看去,刚才楚红莲滴落的那滴古铜色血液已经消失不见,渗入地底。 杨七古目光森冷,低喝道: “有什么手段,用出来就是,我接着!” “呵呵呵,就怕你接不住!”楚红莲的诡笑声中,地面开始晃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直至地动山摇! 常威与瞎子目睹着眼前的一切,两人早被吓得魂飞魄散,动也不敢动,逃也不敢逃,始终杵在原地,地面一动,两人左摇右晃,险些摔倒。 “地龙翻身!”常威惊呼。 “山要塌啦!”瞎子惊呼。 两人都没猜对。 并非地龙翻身,也不是山峦塌陷,在震荡中,几人脚下的山体竟开始缓缓拔升! “这是……”杨七古惊疑不定。 “是我高看你们人族了,人族里都是些愚蠢之辈,连环境的改变都没人注意到。”楚红莲冷笑道:“杨七古,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七古自然知道此地是何处。 远处就是八山城。 “八山城外,八山之地。”杨七古冷声道。 “说对了,八山城以八山闻名,你不妨仔细数一数,现在到底是几座山呢。”楚红莲道。 杨七古环顾四周。 月光明朗,远处的八座山峦虽然在夜幕深处,但也能清晰的看到轮廓。 等看清了八座高山之际,杨七古再次一惊。 八山是没错,可脚下的山脉又是从何而来! 八山之地,多了一座山! 八山城以周围的八座高山而得名,多年来没人在乎过这些高山的名字,时而会弄混,甚至有些高山还被更改过数次名称。 尽管名字会被更改,但山峰的数量是不会变的。 八山,只有八座高山,如今竟出现九座! 而多出的一座,就是几人脚下的双角山! 如果诡异的现象,不仅杨七古震撼,云缺与常威和瞎子都在震惊不已。 尤其常威和瞎子。 两人在双角山占山为王多年,从来没去数过周围山峰的数量,此时看清了共有九座山之后,两人觉得心惊胆战。 黑风寨所在的双角山,到底是山,还是个山峰模样的怪物? 答案很快揭晓。 随着山体拔升,山顶的土石与树木相继断裂,现出了一块光秃秃的平地。 双角山两侧犄角形状的小山,在崩裂后呈现出两根黑漆漆如同塔尖般的硕大犄角! 在山顶偏下的位置,崩裂出两个数丈大小的山洞,山洞里晃动着幽蓝的鬼火。 那不是山洞,而是两个巨大到令人震惊的眼眶! 呼啸的风声出现。 在山体两侧,探出两只岩石组成的巨大手臂,手掌比城里的酒楼都要庞大! 看到这一幕,云缺已经彻底明悟。 双角山根本不是山,而是一个岩石组成的庞然大物,是一个真正的怪物! 难怪双角山有着金银两座罕见的矿藏,原来那金矿和银矿是这岩石怪物的筋骨! 岩石组成的两只手掌开始合并,轰然拍来。 杨七古怒喝着法力大起,同样伸出双臂,以全部力量将岩石大手撑开在身外。 尽管挡住了这一击,杨七古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十分吃力。 “四阶巅峰……” 杨七古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他从岩石巨人恐怖的力道中判断出对方的境界,堪比四阶巅峰妖兽! 一个楚红莲已经很难对付,如今出现的四阶巨兽,让杨七古陷入险地。 楚红莲哈哈大笑,道: “嗜血魔莲我只能暂时控制,很难真正驾驭,这一尊山岳力士,是我的伴生灵,我可以如臂指使!杨七古,你拿什么跟我斗?” 巫族的恐怖,在此刻尽显无疑。 四阶程度的山岳力士,相当于四品高手,加上楚红莲,就是两位四品! 杨七古只有一个人,让他面对两个四品的敌人,即便他摄取了灵药之力也很难应对。 尤其山岳力士的恐怖,在四阶妖兽当中绝对能排在前列,相当于四阶巅峰程度的妖兽! 常威和瞎子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之前他们懊恼着自己住在金山却傻乎乎的打劫,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住的不是金山,而是个怪物山! 现在常威和瞎子已经不懊恼了,反而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在四阶怪物的头上打劫多年,居然还没死,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傻瓜! 以山岳力士困住杨七古之后,楚红莲将目光转向牧青瑶与云缺,口中咏念出一段晦涩的咒言。 之前尚未完成的诅咒,在一段咒言之下彻底完成。 牧青瑶的头顶,凝聚出一把巨大的铡刀,宛如黑月,冷森森,慑人神魂。 只是看那铡刀一眼,常威和瞎子就开始浑身发抖,面无人色。 云缺死死的抓住牧青瑶,抬头看了眼铡刀,手里的妖刀直接斩出! 妖刀与铡刀相撞。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妖刀直接从铡刀上透过,一刀斩空。 那铡刀完全由诅咒之力形成,根本没有实体,斩不到,也挡不住! 铡刀开始缓缓下落,朝着牧青瑶的脖子斩下,速度越来越快! “断头台既成,无人能阻止,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份诅咒之力其实有个弊端,只要斩断一颗头颅即可完全消散,斩谁的都行,只要是人头即可。” 说罢,楚红莲脸上现出古怪的神色,望着云缺与牧青瑶道:“你们之间,注定会死一个人,谁死,谁活,你们自己选择。” 第249章 你的便宜我没占够 半空中斩落的铡刀,看似有形实则无质,是强大的诅咒之力汇聚而成,蕴含着四品咒言师的强大法力。 云缺的妖刀无法抵挡,根本砍不到! 灵芸郡主犹如被架在了真正的断头台上,等待着刀落人亡。 杨七古拼命撑开山岳力士的大手,想要来协助云缺抵挡铡刀,却被楚红莲以法力形成的一头怪蟒缠住,难以挣脱。 面对咒言师的杀招,云缺不肯坐以待毙,肩头的妖爪暴起全部妖力朝着铡刀抓去。 猩红的妖爪几乎凝聚成实体,堪堪抓住了铡刀。 抓是抓住了,但无法阻止铡刀落下的趋势,仅仅令铡刀的速度变缓了稍许。 黑漆漆的铡刀好似从地府中斩来,散发着森森死气,云缺的妖爪被快速消融,雾气四散。 挡不住! 楚红莲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冷笑,阴沉的道: “生死之择,认真的选吧……” 云缺与牧青瑶此时的模样,在楚红莲看来,变成了多年前的杨七古与自己。 当年杨七古若选择救她,便要断送修炼一途的前程,舍弃进阶的希望。 云缺如今若选择救牧青瑶,便要断送自己的一条命! 同样的选择,在二十年后再次呈现。 楚红莲不相信世上当真有至死不渝的爱意,她要揭穿人族真正的虚伪,让杨七古看一看,人族是多么无情寡义。 妖爪很快消散,下坠的铡刀带起风鸣。 那冷冽的风声,预示着将有一条生命随风而逝。 云缺怒吼着举起自己的双手,他要用这副肉身本体与那漆黑的铡刀抗衡。 云缺,是不会退的。 自从成为斩妖司的猎妖人,便是如此。 他的选择很简单,若无法抗住铡刀,那就葬身于此,绝不让牧青瑶丧命。 在抬起双手的刹那,云缺的身体忽然被推了出去,整个人朝后飞去。 推开他的,是小郡主。 灵芸郡主这一生做过很多选择。 选择成为儒家门人,苦读诗书,选择成为寻花之人,走遍天下,选择为了天下苍生而经历劫难。 今天,她选择了不牵连云缺,独赴黄泉! 牧青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将云缺整个身体推向远处。 小郡主的表情释然而平静,轻言道: “人生若得一知己,万千繁华皆浮云,有君相伴,生死何妨……” 屠刀临头,灵芸郡主没有任何惊恐,深深凝望着云缺,一双美目中流转着万般不舍,千般柔情,却没有丝毫畏惧。 有君相伴,生死何妨! 这便是灵芸郡主对云缺真挚而纯粹的情感。 一句生死何妨,听得楚红莲神色微沉,她所创造出的死劫,本想用来揭开人族的虚伪,却得到了一份坚定的回应。 牧青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宁可香消玉碎,也要云缺脱离险境。 牧青瑶已经感受到脖颈上方传来的冰冷,铡刀并未因为她的选择而有丝毫停顿,豁然斩落! 然而这一刻,牧青瑶平静的神态忽然变了,她看到被自己推开的云缺竟然在后仰中再度冲来! 云缺的确被推开, 整个人悬在半空,脚下丝毫没有着力之处,如果等到落地,那么牧青瑶注定会身首两分。 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云缺脚下出现了妖刀! 他一脚踏在妖刀之上,后仰的身体借助这份力道重新扑向前方。 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半分停顿,在铡刀落下之前,云缺将小郡主拥在怀里。 “傻丫头,你的便宜我还没占够呢……” 牧青瑶只听到云缺说出几个字,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恐怖的声音。 咔嚓!!! 被拥在云缺怀里的小郡主,此时的瞳孔开始颤动,表情呆滞,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就此停止。 牧青瑶不敢动。 更不敢相信发生的事实。 她在临死之际都毫无惧怕,却在此时此刻惊恐得犹如一只迷途的小鹿。 时间,并不会停止,始终缓缓流逝,不以任何人的意念所改变。 牧青瑶浑身颤抖的慢慢抬头,看到了云缺那张挂着笑意的脸庞。 安详如昔,就像第一次在青狐山相遇。 牧青瑶颤抖的小手想要去摸一下那张脸,可云缺的人头却直接滚落而下,掉到她手上。 扑通。 无头的身体栽倒在一旁。 惨白的明月之下,小郡主愣怔怔站在山顶,怀里,抱着云缺的人头。 风停了,天地间压抑无声。 楚红莲的眉宇间,阴沉的神色愈发浓郁,目光低沉。 她给出了一份以生死为题的答卷,答题的两人,却答出了相同的答案。 这份答案只有四个字: 至死不渝! 楚红莲想要看到两人各自求生绝情断义的一幕,并没有出现,这一点令她无比懊恼,同时心神巨震。 原来,人族当中也存在着如此纯粹的感情…… 空旷的山顶,响起小郡主一声凄厉悲鸣。 “云缺!!!!!!!!!!!!!” 牧青瑶抱着人头泪如雨下。 漆黑的铡刀在夜幕中就此消散,灵芸郡主身上的枷锁随之消失一空。 楚红莲没有说谎。 断头台无法阻止,不过,能以一命换一命的办法来抵消。 “楚红莲!”杨七古奋力崩开那怪蟒,怒吼道:“你该死!!!” 杨七古犹如一头愤怒的雄狮,浑身法力不计代价的催动,冲向楚红莲。 不等他接近,山岳力士的大手再次拍落。 面对楚红莲与山岳力士,杨七古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斩杀强敌,只能勉励抵挡。 楚红莲冷冷的瞥了眼杨七古,随后将目光落在牧青瑶身上。 此时的小郡主将人头轻轻放在地上,轻声道: “别急,我马上来陪你……” 最后看了眼云缺的脸睱,小郡主捡起妖刀,一步步向楚红莲走去。 走得无比决然! 楚红莲有些恍惚,目光中现出一阵茫然。 在她面前,牧青瑶与一只蝼蚁无异,居然有勇气提刀而来。 螳臂当车这四个字,在楚红莲脑海里浮现。 螳臂,注定无法挡住滚滚而来的车轮,最后的结局只能会被碾成齑粉! 明知送死,为何还要提刀? 恍惚间,楚红莲有些明白了牧青瑶的心念。 为了所爱之人,宁可舍弃生命也要复仇! 楚红莲凄然一笑,低语道: “纯粹的人,也是愚蠢的人。” 牧青瑶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小郡主的俏脸苍白如纸,遍布着决然之色。 冲到近前,牧青瑶用尽所有力量举起妖刀,斩向强敌。 这一刀,注定不会有任何威能。 连云缺都斗不过的巫族强者,一个只有七品修为的柔弱郡主,又如何能战胜。 楚红莲连躲都没躲,仅用自身法力的余威,就将妖刀轻易挡住。 反震的巨力,将牧青瑶整个人崩飞出去,跌到远处。 牧青瑶挣扎着爬起来,她眼睁睁看着漆黑的妖刀,在楚红莲那强大的法力之下渐渐融化,渐渐消失。 当妖刀完全消散的那一刻,小郡主心如死灰,跪坐在地,失去了全部力量。 妖刀,代表着云缺的生命。 这把强大的武器,在外人手里注定展现不出任何威能,消散成虚无。 远处,常威与瞎子目睹了一切,两人互相看了眼,紧紧抓着刀,选择了同样的方向。 没有逃跑,而是冲向红莲教主! 楚红莲早知道山顶还有两个活人,她不以为意,弱小的人族对她来说毫无威胁。 可是当两只蚂蚁般的弱者,不顾代价朝她发动冲锋之际,楚红莲的眉峰锁得更深几分。 “替二当家报仇!” “宰了她!” 常威与瞎子发疯般冲来,又被垃圾般丢了出去。 四品强者,他们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各自摔在远处,口喷鲜血。 楚红莲甚至连法术都没用,只是以自身强横的气息,就让常威与瞎子爬不起来。 楚红莲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短短时间内,她看到了很多人的选择。 牧青瑶选择推开云缺赴死。 云缺选择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抗衡铡刀。 杨七古选择同归于尽。 连常威与瞎子这两个喽啰都选择亡命一战。 这些选择,楚红莲无法理解。 她来到人族的世界数十年之久,看到的,是卑鄙与狡诈,是勾心斗角,是朋友间的貌合神离,是夫妻间的同床异梦,是君臣间的心怀鬼胎。 但今天,她看到了以往不曾看见的东西。 楚红莲对人族的认知,在此刻被渐渐打碎。 楚红莲变得愤怒而懊恼。 冷冰冰的目光,盯住了远处的灵芸郡主。 牧青瑶此时也扬起头,冷冽的目光中充满了恨意。 “你们很般配,像两块无瑕美玉,既然他已经死去,你若独活,便不完美。” 楚红莲低语中,抬起手,指向牧青瑶,在其指尖前端凝聚出一把冰晶长剑! “念你一往情深,我成全你们,送你们一起去地府!” 楚红莲冷声低喝,冰晶长剑豁然飞出,直奔牧青瑶的咽喉! 冰剑的速度太快,转瞬即至,杨七古被山岳力士缠住难以抽身,无力援手,只能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杨七古已经心神大乱。 救不下云缺也救不下牧青瑶,杨七古此时无比自责,他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与楚红莲同归于尽。 迎着斩来的冰剑,牧青瑶始终瞪着美目,咬紧银牙,一眼不眨。 即便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小郡主的牙关咬出了轻响,代表着她此时内心的愤怒与绝望。 在牧青瑶咬牙的同时,一个奇怪的声音出现。 咔嚓! 那是牙齿咬合的响动。 只不过比起小郡主咬牙的声音要刺耳得多。 牧青瑶豁然一惊,仔细一看,不由得心神巨震。 袭来的冰剑,堪堪停在面前,还差一寸就会切进自己的脖子。 并非楚红莲收手,而是冰剑被人一口咬住! 确切的说,咬住冰剑的不是人,而是一颗人头。 云缺的人头! 第250章 该你投胎了 以牙封剑。 这种奇观实在罕见。 更罕见的是,一颗人头以牙封剑!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牧青瑶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常威和瞎子不再挣扎爬起来,而是直勾勾盯着云缺的人头。 杨七古甚至忘记了呼吸,变得瞠目结舌。 楚红莲始终冷峻的神色,在此刻变得惊讶起来。 她的咒言术断头台,绝对不会失灵,一旦动用,必定会带走一条生命,诅咒之力消耗她极大的法力,轻易不会动用。 况且云缺的头已经断了,肉眼即可分辨,脑袋和身体离着几丈远,不可能出现假死的情况。 即便身为巫族,楚红莲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诧异不已。 脑袋掉了怎么还能不死! 山顶出现短暂的沉寂,随后这片寂静被一声冰晶碎裂的响动所打破。 云缺的牙,咬碎了冰剑! 冰屑崩裂之中,人们看清了云缺的牙齿。 不是正常的人牙,而是四颗锋利的獠牙! 人头诡异的悬浮在半空, 月光下,人头后方有一条手腕粗细的血光隐约浮现,犹如一条诡异的怪蟒,连接着尸体。 “嘻嘻,嘻嘻嘻嘻……” 人头的嘴角,两侧上翘,传出一阵女子的诡笑声。 听到那令人汗毛倒竖的笑声,牧青瑶豁然反应过来。 云缺已经被妖魂控制! 牧青瑶不惊反喜,如果妖魂还存在的话,说明云缺没有真正死去! “这具身体,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杀的。” 妖魂的声音从云缺口中传出:“你会因此而付出同样的代价!” 一双竖瞳始终盯着楚红莲,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云缺头顶开始冒出血色长发,同时面部扭曲变幻,从人面,逐渐变成了一张狸猫的脸,十二根长须殷红如血! 变化的不仅是头部,失去人头的身体站了起来,手脚同时着地,浑身生出血色毛发。 手与脚相继转变为锋利的妖爪。 头部与身体之间的血光开始收缩,二者的距离越来越近,直至完全融合在一起。 当头与身体合并,原地出现的已经不是云缺,而是一头数丈高的血色妖狸! 吼!!!!!!!!!!! 妖狸仰天嘶吼,浑身殷红的毛发宛若一片起伏的血光,在月色下显得无比刺眼。 看到云缺改变形态之后,楚红莲惊讶道: “北域血狸!” 血狸一族,是妖族中古老的存在,悠久而神秘。 在楚红莲道出眼前的巨兽真身之际,血狸豁然扑出,好似一道血色的闪电,瞬间到了近前,长爪在夜空下划出一道锋利的痕迹。 楚红莲不敢怠慢,向后急退,尽管她动作极快,仍然被妖爪前端伤到肩头,伤处血肉模糊! 楚红莲吃疼之下,张口喷出一只奇虫。 这奇虫类似蜈蚣,有着无数细爪,在半空中迎风而长,转眼间变化成十丈大小的狰狞巨虫! 巨虫没有头尾,身体两端是两个黑洞洞的大口,口内遍布长牙,看起来恶心又恐怖。 怪虫乍一现身,立刻将扁长的身体卷缩起来,将血狸团团缠住,首尾的大口分别朝着血狸吞下。 眼看着大口袭来,血狸猛地晃动身躯,浑身毛发根根炸立,犹如无数长枪! 噗噗的闷响不绝于耳。 蜈蚣怪虫直接被扎成筛子! 血狸大口一张,一下将怪虫咬断。 怪虫断开后,居然不死,分裂成两只怪虫,继续爬来。 血狸的头部往后一仰,猛地吸气,再往前一倾,从口中喷出一团惨白色的烈焰! 在这种诡异的烈焰烧灼之下,两只怪虫吱吱怪叫,卷缩虫身,渐渐不动,直至焦糊。 火势极大,却没有半点热气存在,反而冰冷异常,如同来自九幽的鬼火。 杨七古在远处震撼着暗暗低语: “冥炎!” 冥炎为一种特殊的火焰,冷若寒冰,可焚烧一切,连法术与阵道都可烧穿,甚至能融化修士的元神,是极为罕见的异火,只有一些拥有特殊血脉的妖族才能拥有。 怪虫被烧死的同时,楚红莲的身体晃了一下,嘴角溢出血迹。 那怪虫是她的本命蛊,唯有殊死搏杀之际才会动用,不料仅仅放出来而已,都没伤到对方就彻底被烧焦。 “三阶妖王……” 楚红莲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神色变得无比阴沉。 她已经感知到对面的异兽有多恐怖,竟是一头三阶程度的血狸! 楚红莲怎么也没想到,云缺一个区区七品武夫,身体里居然住着一头三阶妖王! 低阶妖兽没有特殊头衔,只以等阶划分,从九阶到五阶均都如此。 然而一旦达到四阶的妖兽,就会拥有不同的头衔。 四阶妖兽被称之为大妖,恐怖无比。 三阶妖兽,则被称作妖王! 烧死了怪虫后,血狸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再次突进到楚红莲面前,利爪迎面拍下! 楚红莲自知不是对手,一跺脚,整个人陷入地底。 妖爪拍空,砸在地面,将岩石抓开数丈深的大坑。 山顶的岩石,是山岳力士的头顶,血狸这一爪直接抓出了金矿。 金矿不再是石头模样,而是类似于金色的血液,在妖爪中流淌。 金为血,银为骨,山岳力士沉眠的时候,金银是矿石,一旦苏醒,金银则会随之恢复成血液与筋骨。 沉闷的嘶吼从山体内发出。 山岳力士两只大手从头顶扫过,将其上的几人拍向山下。 杨七古以法力形成一圈防御,笼罩住灵芸郡主与常威和瞎子,把三人挪移到远处。 掉落山下之后,常威和瞎子虽然安然无恙,却被眼前的山岳力士惊得头皮发麻。 刚才在山顶还看不出这头怪物的庞大,现在得仰头朝上看,几乎看不到力士的全貌! 在常威和瞎子看来,那根本就是一座山成精了! 山岳力士的一只大脚就能轻易踩塌一座酒楼,走上几步,一条街都得消失! 实在太过庞大! 血狸并没被拍到地面,跃起身躯,躲开大手的横扫,此时在山顶纵跃,不断攻击着山岳力士的头顶。 血狸的身躯其实不小,在人族面前绝对是巨兽,两人多高,身躯庞大。 可是在山岳力士身上,就像松树上的一只小松鼠,在蹦跳不停。 山岳力士巨大的身躯,注定了它的防御力无比惊人,想要将其彻底破坏,实在很难。 即便血狸的攻势相当致命,短时间内也无法将山岳力士撕碎。 随着楚红莲融入山体,山岳力士爆发出的力量愈发可怕,大手不断挥舞,拍蚊子似的想要拍死身上的妖兽。 杨七古示意牧青瑶几人远离此地,他深吸一口气,催动浑身法力攻向山岳力士。 牧青瑶与常威和瞎子一路奔跑,来到远处的另一座高山,站在山顶,能完整看到这场恶战的全貌。 三人看得无比震惊。 这种场面,比起千军万马的冲杀还要令人震撼。 那根本就不是属于正常人的战斗,完全是怪物之间的殊死搏杀! 瞎子咽了口吐沫,战战兢兢的道: “二、二当家好像没死。” 常威也哆哆嗦嗦的道: “废、废话!二当家肯定没死!没看二当家脑袋都接上了吗!” 其实这俩人也不敢肯定云缺现在的状态,他们在黑风寨见过云缺爆发妖力的场面,但他们可没见过断头重生的奇迹。 相比于常威和瞎子的心神不宁,牧青瑶的目光愈发坚定,眼眸里闪烁着充满希望的光泽。 牧青瑶能断定,云缺肯定还活着! 因为妖魂尚在! 妖武者的特点,是与妖魂同守一命,一旦本体死去,妖魂必定消散,反之亦然。 如今虽然云缺化妖,展现出妖躯形态,但妖魂始终存在!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尽管牧青瑶也想不通为何人头断掉还能不死,但她坚信一点,妖魂只要没死,云缺就始终存活! 在血狸与杨七古的猛攻下,山岳巨人被逐渐瓦解。 常威与瞎子眼睁睁看着山岳巨人的两只胳膊被血狸相继抓烂,掉落成满地碎石。 又看到巨人的头颅被撕裂,大片的岩石在夜空下崩塌碎裂。 接着他们看到血狸从山体中抽出一条银色的筋骨,撕成粉碎。 最后看到的一幕,是血狸从山体中挖出了楚红莲,将其半个身体一爪捏碎! 吼!!!!!!! 月光下,血色的异兽仰天嘶吼,宛若血红的凶魔,散发着狂暴气息。 看到这一幕的常威和瞎子,身体不断打着摆子,眼皮跳个不停。 四阶巅峰妖兽程度的山岳巨人,加上四品境界的古老巫族,居然就这么被撕碎了! 杨七古站在残破的山顶,目光复杂的望着对面的异兽。 他已经竭尽全力,对山岳力士造成的伤害却不足血狸的一成,可以说杀掉山岳力士几乎完全是血狸的力量。 好恐怖的异兽…… 杨七古在心里开始为云缺的处境担忧。 扑通一声。 楚红莲的半个身体掉落在杨七古面前。 这位红莲教主几乎失去了人形,满地都是古铜色的血液,奄奄一息,到了弥留之际。 临死之际,楚红莲吐着血,朝着杨七古艰难的伸出手。 杨七古心里不忍,走到近前,握住楚红莲的手。 他本想与对方同归于尽,没想到会出现如今这种局面。 楚红莲的眼眸变得暗淡无光,望着杨七古,艰难的发出声音: “对不起……七古,我其实……很想和你在一起……” 杨七古无声的流下两行热泪,静默无声。 事已至此,一切都晚了…… “你走……离开大晋,离开天下……” 楚红莲死死抓着杨七古的手,艰难道:“去天涯海角,找一个无人之地,安度余生,永远不要回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杨七古猛然皱眉,道:“他们是谁?” “红莲教……只是他们的棋子……”楚红莲的气息微弱到极致,呢喃道:“七古,我好冷……” 杨七古张口还想继续追问,可声音却卡在喉咙,再无法发出。 眼前的红颜知己,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杨七古缓缓将尸体抱在怀里,闭上眼,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远处,血狸的身躯在发生变化。 血色的长毛纷纷消散,从妖狸形态逐渐转化为人身,最终现出云缺的轮廓,静静倒在地上,毫无声息。 黑暗里,云缺豁然醒来。 四周黑漆漆一片,看不到半点东西。 这是地府? 云缺感知了一下,什么也感受不到,不冷不热,不痛不痒。 嗯,应该是地府了。 云缺没起来,而是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他开始在心里盘算。 到了地府,会不会被阎王爷提审? 如果提审的话,自己以前坑了那么多人,会不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前几层还好说,熬一熬也许有投胎的机会,如果到了十八层,那就坏菜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云缺觉得有人踢了自己一脚。 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起来,该你投胎了。” 第251章 希望 崎岖山路,牧青瑶在奋力奔跑。 眼角的泪珠儿被迎面而来的山风吹起,飘向身后。 小郡主心跳如雷,快速的奔行让她疲惫不堪,却仍旧奋力的跑着。 她与云缺的距离,只有两座山的距离。 很快即可相见。 当牧青瑶从山顶跑下,又爬上山岳巨人碎裂的躯体之后,她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距离这种东西,有时候用眼睛即可分辨,而有时候,即便拼尽全力也无法抵达。 云缺静静的躺在碎石当中,一动不动,好似在熟睡,没有任何呼吸存在。 牧青瑶是懂医术的,当她抓起云缺的手腕,原本充满希翼的俏脸变得面如死灰。 没有脉搏! 既无心跳也无脉搏,只能说明一件事。 人已经死了。 小郡主伏在云缺身上痛哭流涕,几近晕厥。 常威和瞎子也寻了过来,两人伤势不轻,嘴角挂着血迹,默默站在一旁,满脸悲意。 他们无法相信,云缺能撕碎山岳巨人那等异兽,能捏碎红莲教主那等强人,怎么会死呢? 可尸体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信。 牧青瑶的哭声,惊醒了杨七古。 放下楚红莲的半截尸体,杨七古快步来到云缺近前。 先搭了下脉,随后动用灵识感知,仔细查看。 整个过程中,杨七古的眉头越锁越深,半晌后,沉声道: “虽无心跳,人却没死。” 牧青瑶豁然抬头,哭红的眼睛再次泛起希望。 旁边的常威和瞎子都听傻了,两人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没心跳没呼吸,这都不算死? 两人的脑子有些发懵,云缺此刻的状态,颠覆了他们对生死两个字的理解。 “七叔,云缺到底怎么了!”牧青瑶抽泣着询问。 杨七古皱眉道: “他的状态很古怪,呼吸与心跳消失,但生机犹在,所有脏器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枯萎的征兆,血液在自行流转,与活人的身体并无两样。” 以杨七古的说法,云缺现在是活人的状态,除了呼吸心跳之外,身体全部正常,但牧青瑶知道这种状态绝对不同寻常,肯定有着重大的隐患。 “云缺!你醒醒!”牧青瑶轻声呼唤。 云缺一动不动,毫无回应。 牧青瑶抹了下眼泪,渐渐冷静下来,望着云缺活死人般的模样,道: “妖魂没有掌控身体,莫非,云缺的神魂受损?” 冷静下来的灵芸郡主,发现了云缺这次动用妖力的不同之处。 以前云缺借用妖力,一旦过量,会被妖魂反噬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这次不仅云缺无法醒来,连妖魂也毫无声息,所以牧青瑶猜测云缺的神魂出了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我来试试唤醒他。” 杨七古说罢,将云缺平放在地面,取出银针,施展出镇魂之术。 以前杨七古治病,至多只需三针,于是有了个镇魂三针的雅称,如今他在云缺的头顶接连扎七针。 牧青瑶站在旁边安静的等待,两只小手捏在一起,默默为云缺祈祷。 她知道七叔动用了真正的全力。 春来花开去年古,七针绝学传中土,杨七古的雅号当中,七针绝学才是真正的妙手回春之法。 看似小小的银针,其内蕴含着精湛到极致的法力波动,刺进云缺的七处穴位,借此来唤醒神魂。 然而等待了良久,云缺别说醒来,连眼皮都没跳动半分。 整个人躺在地面,毫无知觉可言,与活死人一般无二。 杨七古的神色变得愈发沉重,缓缓摇头,道: “不行,七针之法对他无效,他的神魂处于一种空灵状态,与肉身隔绝开来,很难唤醒。” 杨七古的声音低沉,双目暗淡,尽管他在极力掩盖,牧青瑶还是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一种绝望。 很难唤醒,其实代表着无法唤醒。 牧青瑶读懂了七叔的悲意,她知道云缺已经彻底成为活死人。 肉身不腐,却再也无法醒来。 牧青瑶咬了咬牙,表情变得坚定起来,道: “一定有办法的!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让云缺醒来,哪怕穷极一生去寻找灵药,我也要救他!” 杨七古望着小郡主坚韧的模样,忽然苦笑了一声,道: “你和云缺还真像啊,都是永不言弃的作风,七叔活了六十载,活得还不如你们两个孩子,好!我们一起想办法救醒云缺!” 牧青瑶用力的点点头,道: “听说道门有极品灵丹,不知对云缺此时的状态可否有效?” 杨七古回忆一番,道: “恢复神魂的极品灵丹可遇而不可求,买是买不到的,只能是修行界的强者亲自祭炼,但有一点无法保证,云缺的状态实在特殊,他有两道神魂,极品灵丹对正常人肯定有效,在云缺身上未必有用。” 牧青瑶道: “七叔阅历渊博,一定知道救醒云缺的办法。” 杨七古叹了口气,道: “我确实知道一个办法,只要肉身不死,无论神魂受到何种重创都有机会痊愈。” 牧青瑶惊喜道:“到底是什么办法?七叔告诉我!” 杨七古神色凝重的道出四个字: “乾阳神木!” “乾阳神木……”牧青瑶呢喃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一时茫然。 “乾阳神木为至阳之木,是传说中的存在,此物有重塑神魂之力,多年前修行界出现拇指大小的一块,因此引发的争夺涉及数个国度,十余处宗门势力,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最后那块神木不知所踪,再无消息。”杨七古道。 听闻此言,牧青瑶眼里的希望更加浓烈。 天材地宝的功效,往往超出人们的理解范畴,天下间拥有修复神魂之力的异宝肯定不少,但乾阳神木却有重塑神魂之力! 修复与重塑,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只要能找到一块乾阳神木,云缺就有醒来的希望! “我去找!我有通灵之体,对灵花灵草有着天生的敏锐感知。”牧青瑶坚定的道。 “不,你留在云缺身边照料他即可,我去找。” 杨七古沉声道:“乾阳神木那等宝物,一旦出现,必定会引来无数觊觎之人,你即便能找到也未必能保得住,容易因此而丧命,七叔年纪大了,不在乎生死,况且修为比你高深得多,别忘了我可是神医,寻找灵材的手段,不比你这丫头弱。” 牧青瑶点了点头,朝着杨七古深施一礼,道: “我替云缺谢过七叔。” 杨七古笑了笑,摆手道: “谢什么,云缺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弟子,只要我还没死,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他。” 牧青瑶道: “除了乾阳神木,是否还需要其他灵材入药?七叔尽管吩咐,我想办法搜集。” 杨七古道: “其余药材比起乾阳神木这份主药,都不算什么了,其中有一种比较罕见,是魔莲的莲子……” 说到这里,杨七古与牧青瑶同时神色一变。 皇城里就有一头魔莲! “走,回皇城!”杨七古道。 临走之前,杨七古以法力在林间挖出一个大坑,将楚红莲半截的尸体就此埋葬。 没有立碑。 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土包而已。 尽管杨七古深爱着这位红颜,但楚红莲的所作所为,不值得她在世间留下名字。 最后看了眼小坟,杨七古背起云缺,带着牧青瑶飞回天祈城。 常威和瞎子张了张嘴,没好意思开口说带上咱们,两人看了看周围全是废墟,没敢多留,往天祈城赶去。 随着山岳力士的陨落,金银两座矿随之崩塌,矿石渐渐化作普通岩石,失去所有光泽。 山岳力士始终是活物,只是以山岳的状态存在于世,它活着的时候,血液与筋骨是金矿银矿,一旦死去,便会尘归尘,土归土,金银化作尘土,一文不值。 等杨七古回到天祈,皇宫里的恶战已经结束。 阎罗白厌等人早已归来,配合宋道理与国师,终于将嗜血魔莲彻底击杀。 皇城里,到处能看到干瘪的藤蔓与枯萎的花瓣。 魔莲虽死,散发的气息却笼罩着整个天祈城。 魔莲临死之际,喷吐出大片毒气,在皇城半空形成乌云,久久不散。 这些毒气本该弥漫全城,毒杀所有活人,是宋道理将毒气尽数汇聚在一起,封在半空,不断炼化消弭。 学宫既然出手,自然会保下满城百姓,鸿雁城与八山城的劫难,并未发生在天祈。 这一点让首辅老怀甚慰,对学宫感激涕零。 皇城保住了,周史伯心里的一块大石就算落了地,然而当他得知云缺的状况后,不由得再次担忧起来。 云缺被送回司天监,躺在斩妖司的一间屋子里。 回来后,牧青瑶第一件事便是询问魔莲的莲子,得知莲子尽数被国师收取。 周史伯道: “国师为了夺下莲子,被魔莲重创,已经返回缥缈阁疗伤,既然云缺需要莲子救治,老夫去走一遭。” 周史伯说到做到,亲自去了趟缥缈阁,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国师根本没见他。 回到司天监之后,周史伯尴尬不已,摇头苦叹。 杨七古决定自己走一趟缥缈阁。 到了缥缈阁,杨七古站在门外说明来意,良久后,传来国师冷漠的声音。 “修行界有修行界的规矩,天材地宝,强者得之,没有均分一说。” 国师直接拒绝。 杨七古沉声道: “确实如此,宝物现世能者居之,国师以实力夺走莲子无可厚非,我此行前来并非索要,而是求一粒即可,用来救云缺。” 缥缈阁已经被魔莲摧毁得残破不堪,四处漏风,能看到其内有火烛在闪烁不停。 沉默良久,一粒紫色的莲子从大门豁口处飞出。 杨七古抬手接住,道了声谢,转身而去。 国师的心思,杨七古不想猜。 忌惮他这位曾经的学宫先生也好,念及联手对战魔莲的共同作战也罢,或者不愿看着云缺长眠不醒,总之,莲子到手即可。 杨七古只想救回云缺,其他的,他没心思去理会。 这一点,正好与云缺相反。 云缺现在想得很多,越想越觉得立刻投胎这种事不太对劲,按照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和梅钱死后至少得过一遍油锅,怎么可能毫无惩罚,直接投胎呢? 第252章 我先死的 云缺觉得投胎这件事,肯定有诈,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代价。 盘算了稍许,云缺做出个决定,躺着没动,道: “我现在没力气起不来,让后边的先投胎,我等等再去。” 周围一片漆黑,云缺不知道声音的来源,估计是牛头马面一类的地府阴差。 初来乍到,云缺想要往后拖一拖,至少看看地府是个什么模样也行啊,总不能来一趟地府,啥也没看见就投胎去了。 很快,云缺耳畔传来忽远忽近的声音。 “投胎为人,你是最后一个,后边的全部投胎当猪。” 闻言云缺立刻蹦了起来。 怎么投胎还有人数限制? 云缺不敢装死了,做人虽然也没什么好的,但总比当猪强啊。 起身之后,四周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 云缺别的没看到,先看到一颗硕大的兽首! 如狐似狼,长毛如血,两颗竖瞳泛着冷冽光泽,森白的獠牙好似钢刀。 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云缺认出眼前的巨兽。 正是自己的妖魂。 看妖魂的模样好像很生气,目光森然。 云缺立刻做出一个古怪的动作,在巨兽前转过身去,把后脑勺留给妖魂。 妖魂冰冷的鼻息喷在云缺脑袋上,居高临下,獠牙大张,好像要把云缺一口吞掉。 云缺丝毫不在乎,自顾自的对妖魂道: “我先死的,在你前面投胎,你排后边。” 说完这话,云缺听到巨兽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 “吼也没用,反正我站好队了,你敢插队,阎王爷肯定揍你。”云缺好整以暇的道。 “你投胎当人,我投胎做猪是么。”妖魂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当人习惯了,让我四个爪子在地上爬实在不舒服,反正你是妖又不是人,狸猫和猪差不多,将就将就,凑合活吧。”云缺道。 “吼……红莲教那女人说得果然没错,人类都是无情无义的东西,你也不例外!”妖魂愤怒道。 “瞧你这话说的,我现在是人吗,我是鬼好不好,都成鬼了,谁还在乎什么仁义道德,黄泉路上无老少,投胎途中不插队,咱要有素质,到了什么地方就得遵守人家的规矩。”云缺道。 “规矩……我看你像个规矩!吼!!!” 妖魂怒吼中,张开大嘴,一口将云缺吞没。 随后云缺又回归了一片黑暗的世界。 这下云缺有些发懵。 莫非刚才自己是在妖魂的嘴巴里? 这里不是地府? 云缺挠挠头,站起来大喊: “这里到底是哪啊!姐姐放我出去吧!” 没人理睬。 “姐姐别生气啦,刚才我和你开玩笑的,笑一笑十年少嘛。” 还是没有声音。 “女人生气会老得很快,脸上会长皱纹的,有了皱纹,人就不漂亮了。” 四周寂静无声。 “别这么小气嘛,我给你唱个小曲儿好了,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小乞丐……” 云缺刚唱出两句,妖魂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听过了,换一个。” “换……” 云缺很想大骂换你妹呀,后边的字眼儿忍住了,只好换个新的,略一沉吟,张口就来: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姐弟俩,无依、无靠。” “姐姐美如仙,弟弟最贪玩,开开心心混着日子,贪黑、起早。” “山上来了狼,弟弟被叼走,姐姐一把拿起砍刀,奋力,奔跑。” “野狼被打败,弟弟拍手笑,抱着姐姐大喊一声,姐姐,真好!”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渐渐的,云缺眼前的黑暗消散。 这次云缺看清了四周。 灰蒙蒙一片,远处看不到边际,仿佛有无边无际的云雾在周围起伏。 云缺终于确定, 这里不是地府,而是自己的识海空间! 对面,巨大的血狸趴伏在云雾里,目光冰冷,看得出还在生气。 “神识海!我居然没死?”云缺惊讶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脑袋都掉了,怎么还活着?” “你用了我一条命!”妖狸冷漠的道。 “原来如此!都说猫有九条命,原来是真的!还是姐姐对我好,命都能借我一条。”云缺嘿嘿笑道。 “我不是猫,我也没有九条命,血狸一族从出生以来便带有一份天赋能力,可以死而复生,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而是以天赋之力连接身躯,即便斩断身体也可再次融合。”妖魂冷冰冰的道。 “我知道了!就像蚯蚓,切断了还能活!”云缺道。 “只是类似而已,蚯蚓可以再生躯体,血狸不能,必须在短时间内重新连接断掉的躯体才能恢复,时间一长,必死无疑。”妖魂冷漠道。 “这也不错了,换成旁人,脑袋掉了肯定活不成,小弟谢过姐姐的救命之恩。”云缺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起身后道:“咱还能死几次?以后我肯定多注意次数,没事不找死了。” “一次也没有!” 妖魂獠牙毕露,怒道:“血狸的天赋之力一生只能动用一次,你当我是蚯蚓吗!可以切成很多段!” 云缺听完有些遗憾。 如果像传说中的猫有九条命就好了,以后还能多死几次。 “那好吧,我下不为例,肯定不再找死,我先出去。” 云缺说完闭上眼,感受本体,打算离开识海。 过了半晌,云缺皱起眉。 居然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 “怎么回事?我为何出不去呢?”云缺诧异道。 “哼,还想出去?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妖魂冷冰冰的道。 云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元神之体。 不看还好,看完云缺只觉得浑身发冷,头皮发麻。 元神之体遍布着龟裂,看起来触目惊心! 好像随时都会破碎开来。 元神重创! 云缺几乎不敢动了,他怕多走一步,自己的元神就会碎掉。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血狸的天赋能死而复生么,我的元神为何如此模样!”云缺惊呼道。 “我的天赋之力只对你的肉身有效,对元神毫无用处。” 妖魂冷漠的道: “而且天赋之力我也无法控制,会自行激发,你我已经融为一体,你肉身被重创的瞬间,血狸一族的天赋之力已经被动用,所以你才能断头而不死。 天赋之力激发的同时,妖魂也会完全出现,你的肉身经过强化能勉强支撑妖化,但你元神太弱,无法承受我全部的妖魂之力,所以会成为现在的模样。” 云缺终于懂了。 自己的肉身在血狸天赋之下完全恢复,但元神在妖魂的出现之下,几乎被撑爆,无法恢复。 有一得,必有一失。 云缺万般无奈。 “我的元神,会不会消散?”云缺道。 “留在识海空间,一定会崩裂消散,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留给我口中的话,以我妖魂包裹,应该能长久的存在下去。” 妖魂冷冰冰的道:“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在这片识海等死,二,在我口中长眠。” 云缺一摇头,道: “我选第三条路,等七叔来救我。” “哼,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天的时间,杨七古若有办法救你,你早醒了,杨七古根本束手无策。”妖魂道。 “那我等监正,等大祭酒,肯定有人能救我。”云缺信心十足的道。 “别做梦了,你可能不了解现在的伤势,你这种元神即将崩裂的重创,天下间除非真正的一品强者出手,否则没人能救你。”妖魂泼了一盆冷水。 “一品……” 云缺无力的坐了下去。 世上有一品,但太过罕见。 那是修行界的最顶端! 几乎是传说一样! 监正根本达不到,连大祭酒都未必能达到一品的程度。 这下云缺泄气了。 等一位一品来救自己,不亚于快要饿死的人,等待老天爷在天上往下扔馅饼。 根本不可能! 过了很久,云缺盘膝坐好。 心大的人,有个好处,随遇而安。 面临绝境,云缺只是绝望了一阵子,随后恢复正常。 即便明知必死,该想办法还得想办法,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的等死。 云缺很想做点什么。 可惜识海空间里什么也没有,以他现在的魂力程度,更不敢在这里具化些东西出来。 渐渐的,云缺变得无聊起来,于是环顾四周。 很快,云缺发现识海远处有一块奇怪的地方。 整片空间都是灰色的云雾起伏,唯独远处有一小块黑色的云雾,好像遮蔽着什么隐秘似的。 “那片黑云,是什么地方?”云缺问道。 “不祥之地……那是你的回忆。”妖魂的声音变得阴沉下来,道:“黑云里,藏着你年幼时,丢失的一月记忆。” 云缺的神色随之凝重。 默默望着远处的黑云,不再说话,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一个遥远的念头,在云缺心里出现,疯狂滋长。 他要去看看那片黑云! 看看当初丢失的一个月记忆当中,到底封存了什么回忆! 虽然云缺平时说得不在乎,其实他始终想要记起那段空白的回忆。 因为这段回忆,肯定与自己因何能继承第二把妖刀有关! 斩妖司的猎妖人,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妖刀,而且只有一把,刀断人亡。 可云缺偏偏拥有第二把妖刀。 自己本该死于妖都之战,为什么最后能活下来? 这些隐秘,就藏在远处的那片黑云当中。 第253章 斩妖司复活赛 天祈城。 大战过后,皇城内一片萧条。 红莲教带来的这场劫难,让禁军与城内守军伤亡惨重,仅存的二十万禁军又损失过半。 幸运的是,皇城内的百姓没有太多伤亡。 虽然屋舍酒楼坍塌了不少,建筑损毁严重,但绝大部分百姓都安然无恙。 这一点,其实多亏了两个人。 云缺与门六。 当嗜血魔莲从地底抵达皇城之后,始终追杀着两人,对别的血食根本不感兴趣,后来被引到皇宫,直至被彻底斩杀。 血袍军的目标也是皇宫,最后被魔莲尽数吞噬转化为力量,一个没剩。 天亮后,殷子受听说战斗已经结束,他在暗卫的护卫下战战兢兢来到皇宫外。 看着眼前的废墟,殷子受后怕不已。 他怕自己晚走一步,死在此地。 至于尽数遇难的皇后皇妃等一众家眷,殷子受连问都懒得问。 如此劫难,他这个皇帝能活下来就足够了,其他人的死活,殷子受根本不在乎。 得知红莲教彻底覆灭,殷子受来了精神,命人将燕无鹰的尸体千刀万剐,再用油锅炸三遍,然后喂狗。 皇宫被摧毁,皇帝暂住在皇城内的皇家别院。 文武群臣汇聚于此。 殷子受急着了解邵武国的动向,得知天门关遭遇奇袭之后,邵武国派出来的大军停在原地,不再向皇城逼近。 殷子受长出一口气。 他认为局面已经得到控制,大晋重新掌握在他手中,红莲教与草原人的威胁就此消除,只剩下邵武国一个对手。 周史伯在皇帝面前请罪,擅自调离白厌,这份罪名首辅一力承担。 殷子受故作大度的赦免了首辅。 毕竟奇袭天门关的结果还算不错,尽管没时间将边关夺回手里,至少阻止了邵武国进攻皇城的念头。 皇帝看似轻描淡写的赦免无罪,可心里已经记恨上首辅。 胆敢私自调动禁军指挥使,这一点触及了殷子受的底线,他看向首辅的目光深处,藏着森森冷意。 接下来是论功行赏。 与魔莲作战的禁军与刑部众人,都得到不菲的赏赐。 上官鸿途升任为刑部尚书,陈洲骅升为刑部侍郎,几乎人人都升官,人人有重赏。 唯独司天监,只得到皇帝的口头嘉奖,并无任何实质奖励。 殷子受在怨恨监正。 昨晚的恶战,监正始终没现身,殷子受认为监正在避祸,对司天监哪能有什么好脸色。 司天监的其他人不给封赏还说得过去,可云缺不封赏是不行的。 因为云缺有一份无人能及的功劳。 斩杀红莲教主! 当首辅提及云缺的功劳,殷子受的脸,直接开始发黑。 皇帝在愤怒。 云缺昨晚的所作所为,差点把殷子受给害死。 人家孜孜不倦,来回三趟的往皇宫里引怪物啊! 还是当着殷子受的面往皇宫引! 在殷子受看来,昨晚要是没有云缺,皇宫也不能变成废墟。 皇帝对云缺恨之入骨。 可偏偏人家斩杀了红莲教主,这份功劳,皇帝无法视而不见,否则会寒了所有文武的心。 没办法之下,殷子受忍着怒火,封云缺为侯爵。 年少得志,一朝封侯! 云缺这份功劳实在太大,不封侯都说不过去了,文武百官没人有异议,全部认同。 殷子受知道云缺封侯肯定是众望所归,但封侯之后,他用了个险恶的手段。 将云缺侯爵的封号,定为‘平天’二字。 平天侯! 当皇帝定下封号之后,周史伯立刻一皱眉。 平天这二字,气势太大了! 阜南王充其量被私下里称为镇南王,镇字已经足够霸气。 再气势磅礴一些就用个平字,平南,平西,意味平定南北东西四方,听起来一往无前,摧枯拉朽。 可平天,意思是平定天下! 是扫平天穹! 大晋的各路王侯,或许知道云缺的能耐不会多说什么,可其他国度的高手呢。 云州之上,晋国只是区区小国而已。 一听说大晋有个平天侯,其他那些庞大的国度肯定不会服气,这封号拿出去简直是一种挑衅。 平天侯三个字,在首辅眼里与齐天大圣都没什么区别了。 太过招摇! 满朝文武都看得出来,皇帝在捧杀云缺。 首辅心里暗暗一叹,对殷子受失望至极。 晋皇没什么治国的手段,害人的手段却花样百出。 由于云缺没在,殷子受问了问旁人。 得知云缺重创昏厥不知能否苏醒,殷子受大喜过望,直接脱口而出: “好!” 这个好字,说得气势浑然,连旁边的宫女和太监都听得出来,肯定发自内心。 群臣纷纷错愕。 皇帝知道说漏嘴了,急忙改口道: “好生可惜!云爱卿为我大晋立下汗马功劳,此番定可转危为安,来人呐,让御医挑选最好的灵药送去司天监。” 封赏结束,群臣商讨国事。 皇城外的妖兽,学宫已经出面处理,很快即可清除完毕,无需大晋这边多费心思。 如今唯一的威胁,只剩下邵武国盘踞在大晋境内的五十万大军。 周史伯建议直接开战,召集所剩的禁军与守军,趁着邵武国根基不牢,至少将其打回天门关,否则一旦让邵武国占稳了一座城池,对大晋极为不利。 这些天来,陆续有其他城池的守军汇聚到天祈城附近,如果倾巢而出的话,加上皇城里现有的守军与禁军,凑够三十万人马不难,等距离更远的守军抵达,大晋这边的兵力还会翻倍。 皇帝一听,直接否决。 殷子受现在做病了,只要皇城一空他就心惊肉跳,说什么也不肯主动出兵,反而一意孤行派遣特使去找邵武国谈判,想要以金钱为代价,劝说邵武国退兵。 皇帝打着破财消灾的心思。 连番几次大战,让殷子受领略到战争的恐怖,他现在就想安安稳稳做皇帝,实在不行,就把邵武国大军现在占领的地方全送给邵武国,再从新修建一道边界。 少点土地算什么,比起皇位,殷子受宁可选择息事宁人。 周史伯这次没再规劝,首辅是沉着脸走的。 身为皇帝,本该寸土不让,别说三百里疆土,一步之遥的国土,也要拼死而战! 殷子受的所作所为,彻底伤透了首辅的心。 从这天开始,首辅告病,不再上朝。 相比于萧条的皇城,斩妖司格外热闹。 常威和瞎子扯了块红布,挂在斩妖司大门口,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云缺加油!’ 两人一番好意,借此来给云缺助威,其他的,他们实在帮不上忙。 接连不断有人来探望云缺。 首辅周史伯,白厌,上官鸿途,陈洲骅与一众刑部令史,加上花不谢司徒盼晴等司天监的人,斩妖司就没有安宁的时候。 陈洲骅看到云缺沉眠不醒的模样,悲从中来,唉声叹气。 临走前看到红布上的大字,陈洲骅也弄了块红布,写上几个大字: ‘云缺一定行!’ 刑部的令史纷纷效仿,各自留下加油打气的布条。 有的写云缺万胜,有的写云缺必胜,还有的写着云缺一定能赢,云缺别放弃等等。 等探望的人走后,斩妖司门口留下一堆口号。 天黑后,萍山君揉着脑袋回来了。 它始终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记得有敌人来袭,自己刚冲出就被打飞,从双角山飞到另一座山顶,过了好半天才醒过来。 好在它皮糙肉厚,没伤到要害,自己颠儿颠儿的跑回双角山一看,山都没了,于是赶回司天监。 一进斩妖司,萍山君看到一堆红布条。 它认得一些简单的字,大致看得懂,于是更加迷糊。 看到常威和瞎子后,萍山君奇怪的问道: “咱们斩妖司有比赛么?云缺参加了什么项目?” 常威和瞎子目光呆滞的看着老虎半晌,异口同声的道: “斩妖司复活赛。” 萍山君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司天监里还有复活赛? 怎么个复活法儿? 这时一位老者来到门口,迈步往斩妖司走。 常威见对方眼生,抬手拦住道: “你是干嘛的?斩妖司重地莫要擅闯。” 老者停住脚步,道: “老夫来探望云缺。” 瞎子站在门口另一侧,挡着大门道: “有没有腰牌,刑部的还是禁军的?” 老者缓缓摇头道:“并非庙堂之人,老夫来自学宫。” 常威道:“原来是侯爷的同窗啊,这把年纪还没学成,看来是个没前途的。” 瞎子道:“今天太晚了,侯爷受伤需要休息,你明儿再来吧。” 两人说着就把老者往外轰。 斩妖司嘈杂了一天,他俩为云缺着想,毕竟伤势太重,静养肯定最好。 老者脚下没动,身子也并不壮硕,可常威和瞎子居然没推动! 萍山君看不过去,大吼一声道: “我来!” 说罢二人一虎拼尽全力,开始在斩妖司大门口推一个老头儿。 推了半晌,愣是一步没推动。 牧青瑶始终守在云缺旁边,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查看。 一看到老者,牧青瑶立刻大喜,跑到近前,执弟子礼,道: “学生见过大祭酒。” 一听大祭酒三个字,常威瞎子和萍山君直接呆愣在原地,随后开始冒冷汗。 他们三个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轰苍蝇般往外赶的,居然是学宫大祭酒! 常威反应过来的时间最快,第一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祭酒勿怪!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瞎子第二个跪倒,哀求道:“小人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萍山君看了看两人,也轰隆一声跪在门口,大嘴一张,哭腔道: “大祭酒饶命啊!我真没吃人呐!” 秦蒙笑了笑,和蔼的道: “起来罢,你们为了云缺着想,何错之有。” 说罢走进斩妖司。 望着大祭酒的背影,常威和瞎子唏嘘感慨。 “大祭酒这么好说话啊,那些学子真幸福,我也想去学宫了。” “大当家,今年咱俩也去考一考!” 萍山君揉着硕大的虎头,掺和道: “学宫收不收老虎?” 常威和瞎子看了眼萍山君,心里同时腹诽。 收老虎? 你去学宫干嘛,钻火圈吗…… 第254章 小弟随后就来 牧青瑶将大祭酒请到病房。 杨七古正在给云缺把脉,见到秦蒙,立刻起身拱手道: “杨某见过大祭酒。” 秦蒙道: “一别二十载,杨先生风采依旧。” 杨七古苦涩一笑,道:“在下一介迂腐之人,聊度余生罢了,孤家寡人,谈何风采。” 秦蒙望了眼沉眠不醒的云缺,道:“至少,你收了个难能可贵的弟子。” 杨七古苦笑道: “我与云缺并无师徒之名,亦师亦友而已,这小子从小调皮,混账得很,即便认真教他,他也不学,我的医术,他连半点兴趣都没有。” 说着埋怨之言,杨七古的神色则充满欣慰。 “是很调皮,演武殿的一众学子,现在还有闹肚子的。”秦蒙微笑道:“云缺是个好苗子,杨先生因材施教,才让这棵苗子没长歪,学问难得,传授学问的手段,更难得。” 杨七古闻言沉沉一叹。 他能在潜移默化中教导云缺这世间的道理,却无法在楚红莲手里保住云缺。 他这位老师,并不合格。 大祭酒看出杨七古的自责,道: “人各有命,你已经尽力了,我这次来,是来还云缺一份人情。” 当初妖山大阵被破坏的时候,是云缺挡住的满山妖兽,当时秦蒙亲口承诺欠云缺一份人情。 牧青瑶听闻后立刻眼睛发亮,在心头泛起希望。 只要大祭酒肯出手相助,云缺就有醒来的机会! 但杨七古的表情始终沉重,没有丝毫缓和,因为他知道云缺真正的伤势,即便大祭酒出手也回天乏力。 秦蒙不再多言,仔细感知着云缺的伤势。 屋子里寂静无声。 牧青瑶连呼吸都开始放缓,生怕惊扰大祭酒,怕云缺再也无法醒来。 秦蒙的眉峰一点点锁紧,良久后,低声道: “神魂将裂……” 牧青瑶觉得心头一沉,喉咙里仿佛堵住一块石头。 小郡主终于知道,她将云缺的伤势,想象得还是太轻了。 原来云缺的神魂已经到了即将崩塌的程度! 扑通一声。 小郡主跪倒在地,泪眼朦胧的道:“求大祭酒救救云缺!” 秦蒙轻轻挥手,一阵清风将牧青瑶扶了起来。 “既然是来还人情,老夫自然尽力而为,让他醒来恐怕做不到,我只能助他稳固元神。” 秦蒙说罢,深吸一口气,抬指点在云缺的眉心,口中低语道:“修正其身,以待天命,修正其魂,以待朝暮,修正其念,以待因果。” 随着大祭酒的低语,云缺的眉心出现一团光芒,呈天青之色,毫无杂质,看得久了整个人仿佛在观望天穹。 一阵晦涩而奇异的气息在房间中起伏,如温和的海浪,让人觉得心神宁静。 杨七古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 牧青瑶则渐渐惊讶起来。 小郡主感受到一种惊人的文气,在那团青光中盘旋。 大祭酒用的手段,是文气固魂! 儒家修士都有机会修出文气,可以说文气的存在,远远不及浩然气珍贵,但大祭酒的这道文气,凝实的程度是牧青瑶从未见过的。 牧青瑶自身也有文气,可是与那青光里的文气相比,简直如萤火与皓月的差距! 青色的光团缓缓沉入眉心,沉进云缺的神识之海。 躺在榻上的云缺,从外表看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如同活死人一样,没有醒来的征兆。 杨七古却十分清楚,云缺被重创的神魂,得到了一次难能可贵的修复。 别看那团青光只有鸭蛋大小,其中蕴含的文气之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大祭酒这次出手,已然动用了全力。 天下间能让天祈学宫的大祭酒如此出力相救,杨七古在学宫任教多年,从未见过。 等青光完全消散,秦蒙收回手指,道: “神魂之伤最难治愈,杨先生可有打算。” 杨七古道:“我准备去寻找乾阳神木,唯有借助此物才能唤醒云缺。” “乾阳神木多年不曾现世,想要找到,难如登天,尽力而为罢。” 秦蒙说罢告辞离去。 杨七古将魔莲的一粒莲子交给牧青瑶保管,又留下一个养魂的药方,叮嘱给云缺每天喝两顿汤药,随后当天离开天祈,就此踏上寻找神木的旅程。 牧青瑶送别七叔后,始终心神不宁。 她怕云缺就此一睡不醒,长眠于此,又怕云缺的神魂奋力挣扎,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回到房间后,牧青瑶握住云缺的手,轻声道: “妖魂姐姐,你如果还在的话,一定要帮帮云缺,他是个自由之人,他这一生注定要一直向前奔跑,他不该停下脚步……” 低语中,泪长流。 牧青瑶了解云缺,她是云缺真正的知己,她很清楚云缺绝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无论陷入何种困境,必定会奋力挣扎,哪怕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所以小郡主所担心的事,注定会发生。 神识海。 云缺沉吟许久,最终做出个决定。 他要去那片黑云所在的地方,一探究竟! 尽管元神遍布裂痕,云缺仍然站了起来,站得笔直。 既然难以苏醒,那么临死之前,便不留遗憾,这是云缺的想法。 很简单,也很决然。 “你想好了,那段遗失的记忆被一种可怕的力量尘封,走进去,你的元神很容易烟消云散。” 妖魂冰冷的声音提醒道。 云缺淡然一笑,傲然道: “我先活动一下筋骨,姐姐先去那片黑云里探个究竟,小弟随后就来!” 血狸形态的妖魂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不说先让我去跳火坑,你在旁边观察一下,看看危不危险。” “我这人说话比较委婉。”云缺道。 “你这张嘴早晚给你撕烂!”妖魂气呼呼的道。 “我不是伤势太重嘛,你看我的元神都要碎了……咦?” 云缺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身上的裂痕居然在慢慢愈合,好像有某种力量在帮自己稳固元神。 仔细感觉了一下,云缺发现元神的确变得坚固起来。 “一定是七叔在救我!”云缺惊喜道。 等了一会儿,元神不再恢复,虽然状态比之前好转不少,但还是存在着细微的裂痕。 妖魂冷漠的道: “大祭酒以文气帮你稳固元神,文气效用有限,无法让伤势痊愈。” “已经不错了,至少不会轻易崩裂。”云缺活动一番元神身体,感觉好了很多,道:“咱们走,去看看黑云里到底有什么!” 说罢大步而行。 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妖魂趴伏在原地根本没动。 云缺又转了回来,道:“走哇,我自己去容易回不来,我死了,你也就死了。” “你很好奇那段回忆?”妖魂语气古怪的道。 “是啊,难道你不好奇么,到底是什么力量让我们一人一妖融合在一起。”云缺道。 “比起那一月丢失的记忆,你应该还有更好奇的东西。”妖魂似笑非笑的道。 “没有,除了看美人沐浴之外,我没什么太好奇的东西。”云缺笃定道。 “别说的那么肯定,难道你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妖魂道。 “身世?我的身世还不简单,爹娘都是斩妖司的人,没什么好奇的。”云缺道。 “血狸是古老的妖族,有着上古异兽血脉,以我的境界与本体,不可能与一个普通人类如此完美融合。”妖魂道。 云缺渐渐蹙起眉峰。 斩妖司的猎妖人,通过与妖族融合而形成,其中的手段,只有前朝司天监的监正才会,如今早已失传。 但猎妖人绝非轻易能打造成功。 当时云缺虽然还小,但也隐约听闻过,经常有武者因为改造失败而殒命。 即便成功成为妖武者,也不是一劳永逸,有着完全妖化的危机存在。 云缺记得母亲说起过,有时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同伴会在恶战中失控,彻底妖化,成为失去神智的怪物,再也无法醒来。 这些危机,云缺知道,只是从未遭遇过。 这些年来,他失控过不止一次,除了这次之外,每次都会苏醒过来。 久而久之,这份来自妖武者的恐怖弊端,几乎让云缺遗忘。 现在回想起来,妖魂说的这番话,好像意有所指。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缺沉声道。 “傻弟弟,你怎么不想一想,我为何管你叫弟弟,你的血脉里,极有可能流淌着妖族之血。”妖魂道。 “不可能!”云缺冷声道:“我娘是人族,我爹也是人族,我怎么会有妖族血脉!” “哼,那可不一定,无论用什么办法将我祭炼到人族之躯,即便你能承载我的妖魂之力,你也承载不起我的妖骨之刀,你当年还不到三岁,修为低得可怜,一个三岁娃娃,却能轻易融合三阶妖王,除非,我们原本就有着相同的血脉。”妖魂冷声道。 “我不信。”云缺沉着脸道。 尽管说着不信,可妖魂的这个推测,并非没有丝毫根据。 三阶程度的强大妖王,又怎么可能当真与一个三岁娃娃融合得如此默契? 自从在青狐山醒来,云缺从未感受到任何不适。 尤其那把妖刀,简直如同自己的手臂一样,无比熟悉。 可云缺再怎么想破头,也想不出自己会有妖族血脉,爹娘又不是假的,尽管早已亡故,却陪伴了自己将近三年的时间。 这一点绝不会出错。 至于亲生与否,云缺绝对能断定,照镜子就能看得出来,自己现在的模样,与父亲十分相似。 抛去这份烦乱的心思,云缺不再多想,独自走向黑云。 不管妖魂说得对错与否,只要揭开黑云里的回忆,肯定会得到一份答案。 妖魂也迈动脚步,跟在云缺身后。 一人一妖,走了很久很久。 最终,来到黑云近前。 在远处还看不出什么,到了近前,云缺能感受到黑云里充斥着一种狂暴的力量,雷电交加。 仿佛那不是云,而是一面通往地府的大门。 “你决定了?”妖魂站在云缺旁边。 “决定了,我知道你也好奇,我们一起去看看。”云缺道。 “我的确好奇,但这里很危险,你有可能回不来。”妖魂道。 “你会陪我的,对吗。”云缺说着迈入黑云当中。 第255章 绿帽子别乱戴 黑云里充满着冷意。 是一种奇诡的彻骨之寒。 肉身本体无法感受,只有神魂才能体会。 冷! 云缺迈入黑云的瞬间,只觉得通体冰寒,如坠冰窟。 咬了咬牙,云缺迈步向前走去。 走进黑云的那一刻,云缺的元神发生了变化。 每走一步,元神的状态就会缩小。 随着不断前行,神魂凝聚的身体变得越发年轻,逐渐变成孩童。 眼前的黑暗里,接连闪过一些记忆中的画面。 去年深秋,与灵芸郡主在青狐山相遇。 前年盛夏,带着乌灵儿姐妹在山里打野味。 十五岁那年,在藏石镇衙门讨了个仵作的职位。 十岁那年,追杀一头妖兽险些迷路。 六岁那年,第一次来到白玉城,认识了梅钱…… 一年又一年的回忆,在前行中纷纷呈现。 只有回到三岁那年,才能从岁月长河里将那段遗失的记忆打捞起来。 直至来到黑云的中心区域,云缺停下脚步。 周围漆黑一片,狂风呼啸。 眼前,是一团高大的灰色光幕,宛若一面大门。 这面回忆之门里面,藏着云缺三岁时,丢失的那一月记忆。 此时的云缺,变成了三岁左右的孩童,脚下再难往前迈动一步,周围的狂风几乎将他淹没。 云缺咬着牙,拼命与狂风抗衡。 小小的身影在黑云当中显得无比渺小。 云缺想要走进光幕当中,任凭他如何努力,最终还是无法迈出脚步。 有某种可怕的力量,在封印着眼前的光幕。 一道血色的女子身影,在旁边伸出了手。 血狸转化为人形状态,拉住云缺。 “小屁孩……” 妖魂骂了句,手里却握得很紧。 云缺感受到周围的狂风变得不再那么冷冽,抬起头,望着一身血色衣裙的妖魂道: “告诉我,你的名字。” 十多年来,云缺第一次,询问妖魂的名字。 黑云里,响起妖魂冷漠的声音。 “月魁。” 漆黑的云雾深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牵着手,同时迈出最后一步…… 哗啦!! 迈进光幕的同时,云缺觉得自己好像迈进了水底。 眼前的景致变幻起来。 四周黑暗退去,变得灰蒙蒙一片,周围到处是细小的气泡。 的确是水底! 云缺没有妄动,仔细观察着身边。 水很浑浊,没有流动,不是河,更不可能是海。 池塘? 小溪? 还是水坑? 云缺冷静下来,脑海里快速分析着。 这里应该不是北域。 北域常年被冰雪覆盖,不该出现池塘或者水坑,即便有,也必定被冰封。 云缺想不通自己出现在水底的原因。 正常情况下,如果自己昏迷不醒,又沉进水底,结局肯定会被淹死。 思索之际,云缺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眼前漂浮的小气泡,居然生长着一些触角,类似小小的水母。 活的! 云缺眼睁睁看着一个小气泡在眼前游过。 水里存在着无数气泡,云缺仔细看了看,全都是活的! 更让云缺震惊的是,自己身上铺满了小气泡,有的甚至用细小的触角往自己身上钻! 云缺豁然大惊,急忙拼力挣扎,往上游去。 由于此时是三岁时的状态,云缺游得很慢,好在水不算太深,很快看到头顶变得明亮起来。 水面已经不远! 云缺没去多看自己身上是否还有水母般的小气泡,双眼始终盯着越来越近的水面。 只要冲出水面,就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快要抵达水面之际,云缺忽然看到一个人影! 人影在水面之上,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云缺的目光愈发凝重。 水面上的人影,肯定与自己为何在妖都之战中存活下来有关。 肯定与自己能驾驭第二把妖刀有关! 你到底是谁! 云缺在心底呐喊着,拼命往上游。 就在即将冲出水面的那一刻,一只大手探进水里,一下抓住云缺的脑袋,将云缺按进水底。 云缺想要挣扎,可那只大手上的力量无比恐怖,他无法抵抗。 小小的身体快速下坠,越沉越深,直至四周再次被黑暗所包裹。 随着身体的下坠,云缺的神智也开始模糊起来,浑浑噩噩,最终失去知觉。 呼!!! 云缺忽然惊醒。 大口喘气,心跳如雷。 抬头看去,自己仍然在识海之内,远处,是那团诡异的黑云。 妖魂月魁站在旁边,面色凝重。 云缺知道是妖魂将他带出了黑云,否则以自己的力量,也许会在触及那段丢失的记忆同时,魂飞魄散。 “水面上,有个人。” 云缺垂着头,低声道:“他究竟是谁……” 月魁冷声道: “以你现在的元神之力,想要冲破这片黑云里的封印是不可能的,我的魂力无法帮助你追寻记忆,想要得知真相,只能靠你自己的力量。” 云缺抬起头,叹气道: “武夫只修肉身本体,对元神之力一窍不通啊,恐怕这辈子也找不回那一月记忆了……” 道门与儒家存在着修炼元神的手段,甚至佛门与巫修也有,而武夫对元神的掌握可以说对牛弹琴,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让武夫修元神,不亚于让哑巴说话,让瞎子指路。 不是修不成,而是无处下手。 修炼元神,需要对法术掌握到极致才行,元神之力相当于修行者最难调动的一份法力,连儒家与道门都很难掌握,又何况武夫。 妖魂在一旁沉默不语。 月魁也看到了水面的人影,她能借助云缺的眼睛看到那段回忆,却帮不上任何忙。 连妖族都知道,武夫基本没机会修炼元神。 云缺虽然遗憾着这次无功而返,却没有妖魂那么失望。 哑巴肯定不会说话,不过瞎子未必不能指路。 斩妖司就有个瞎子,不但能指路,跑得还飞快呢。 云缺目光一动,呢喃道: “炼尸术……” 墨老传授的炼尸术,用的就是元神之力! 云缺记得墨老曾经说过,炼尸术只是一种远古秘法的第一层而已,需要以元神之力施展。 由此推测下去,那份远古秘法的第二层或者第三层,极有可能是壮大元神的手段! 越想,云缺越觉得炼尸术的后续肯定会让元神强大。 自己差不多修成了炼尸术,等有机会,再去请教墨老关于后续功法的消息。 想到这里,云缺开心起来。 安全起见,先远离黑云,云缺盘坐在识海空间开始巩固炼尸术。 反正现在就是元神状态,武道法门是别想了,不过炼尸术倒是还能修炼。 “你好像心情不错。” 月魁开口道。 妖魂已转化为妖躯状态,趴伏在一旁,身后拖着六条长尾。 “还行,我要将炼尸术修炼到圆满,下一层也许对壮大元神有效。”云缺道。 “修到圆满又能如何,你现在是活死人一个,把自己当做炼尸么。”月魁道。 “既然醒不过来,总不能浪费时间,幸好有份功法能修炼,不至于那么无聊,七叔说过,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我先准备好,等待机会来临。”云缺道。 “不是我打击你,即便你将炼尸术修到圆满,这辈子也未必能苏醒,我劝你先准备好在这里度过余生。”月魁道。 “那也不错,至少还有姐姐陪我说话,以后教你点小曲儿,无聊的时候唱给我听。”云缺道。 “懒得理你!” 月魁冷哼一声,道:“其实我很羡慕你的心态,死到临头也不畏惧,长眠不醒也不惧怕。” “我这叫心宽似海,无忧无虑!”云缺道。 “没心没肺还差不多,让我唱小曲儿,你做梦吧。”月魁道。 “小气,不唱算了,我给你唱还不行么,谁让你是姐姐呢。”云缺呵呵笑道。 月魁沉默了良久,道: “你想没想过,我们也许真是姐弟。” “想过,当初我娘可能怀了双胞胎,不知怎么把你这个姐姐弄丢了。”云缺道。 “我已经活过上百年之久,你娘才多大岁数!她怎么怀的我!”月魁怒道。 “也可能是我爹在外面沾花惹草,生下你这个私生女。”云缺道。 “你爹能生出来拥有纯正血脉的狸妖是么,他可真厉害。”月魁嗤笑道。 “那总不能是你爹生的我吧。”云缺道。 “为什么不能呢。” 月魁冷声道:“父王与人族女子有机会生出一个拥有妖族血脉的人族婴孩,我们,有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云缺面无表情的瞄了眼一旁的巨兽,道: “绿帽子别乱戴,我爹的修为不弱,况且我娘才不会找个老妖生孩子。” “哼,世上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真正强者的手段,你根本想象不到,以我父王的能力,让一个低阶修士在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怀个孩子,不是难事。”月魁道。 “你别过分了,骂我随便,侮辱我娘,我会跟你拼命。”云缺寒声道。 “不是侮辱你娘,我只是说一个猜测而已。”月魁道。 “这种猜测绝无可能!以后别提。”云缺冷冷的道。 “好吧,不提就不提,咱们说点别的。”月魁罕见的服软,道:“你觉得,水面上的那个人,会是谁。” “谁知道呢,也许是你们妖都的某个妖物变化人形,想要淹死我。”云缺道。 “我们妖族想要杀人,通常会用最简单的办法,掐死拍死或者咬死,没听说哪个妖族喜欢淹死人的,我觉得那个人不是想杀你,而是有其他目的,比如,将失去妖刀的你,重新打造成妖血武夫。”月魁道。 云缺的神色渐渐变化起来。 月魁是活了上百年的老妖,它的心智绝对不低,这份推测并非胡乱猜测,有可能是真相。 如果月魁猜对了,那么水面上的人影,就只能是一个人。 前朝司天监的监正,魏墨城! 第256章 女儿国怎么走 云缺停下炼尸术的修炼,沉吟不语。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当年自己的妖刀已经斩断,本该身死在妖都,结果不仅存活下来,还拥有了第二把妖刀。 云缺以前总认为是阴差阳错之际,濒死的自己与妖魂月魁融合,从而再获新生。 现在想来,这个念头其实不切实际。 妖血武夫需要极其繁琐的改造才有机会成功,失败者比比皆是,绝不会自然形成,那么自己的第二把妖刀,第二道妖魂,也应该经过艰难的改造才会与自己融合。 妖刀不可能突然出现,而且与自己融合得如此圆满。 这其中一定有人动用了高深的手段。 而打造妖武者的手法,满天下只有一个人才会。 前朝司天监的监正,魏墨城! “难道,魏墨城没死……” 云缺紧锁着眉峰,心头浮现出一个猜测。 在自己三岁时昏厥的那一月时间里,是魏墨城将自己从新打造成妖血武夫,这样一来,一切的疑点就能全部贯通。 但是接下来,云缺再一次疑惑起来。 既然魏墨城第二次改造自己,为何要封印那一月的记忆? 魏墨城完全可以现身说明情况。 云缺估计当时的自己肯定处于濒死状态,如果有机会活下来,魏墨城相当于救了自己一命。 这种事,不需要隐瞒。 至于妖血武夫的弊端,更不是问题,云缺本来就是妖武者,还怕什么弊端呢。 魏墨城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要诈死埋名,还是另有所图? 云缺沉吟良久,始终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不过云缺想到了一件事。 柳十一临死之时,说的那句小心监正…… 一时间,云缺有些心烦意乱。 柳十一肯定知道些有关魏墨城的隐秘,可惜已经死了,线索彻底切断。 “吕青还在,也许他知道些消息。” 云缺暗自低语,心头渐渐发沉。 魏墨城还活着的这个猜测,让云缺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 燕皇北伐,到底为了什么,意义何在? 带着斩妖司的所有人去送死么? 即便最后有人活下来,也该是燕皇才对,监正没死,反而皇帝死了,这种结局太过诡异。 云缺甚至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燕皇北伐,是监正魏墨城一手挑起,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毕竟北域妖都在短期内没有威胁到大燕的存亡,燕皇孤注一掷北伐的举动,始终让云缺无法理解。 如果真是魏墨城的算计,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借助燕国之力去抢夺北域妖都里的宝贝? 还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害死燕皇? 云缺想了很多种猜测,始终没有头绪。 最后云缺觉得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于是不在多想,自嘲道: “管他呢,世外高人的心思我怎么可能猜得透,反正不可能为了我这个毛头小子……” 低语之后,云缺忽然愣住。 在云缺的自我认知当中,自己是个普通人,虽然是妖武者,与平常的武者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战力高些,能借用妖魂的力量而已。 对于妖魂的助力,云缺从未沾沾自喜,反而始终认为那是一种致命的危机,早晚会因此而丧命。 即便现在与月魁看似关系不错,云缺也始终没有完全信任对方,这是所有妖武者的习惯。 妖刀是自己的命,也能要了自己的命。 妖魂反噬的下场,将凄惨无比。 但是云缺经常忽略一点,自己不是正常的妖武者,而是拥有两次妖魂的妖血武夫! 即便在前朝斩妖司里,云缺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一个沉沉的念头,在云缺脑海里不受控制的疯长。 魏墨城真正的目的,也许是为了打造自己这样拥有两道妖魂的特殊武者! 为此,不惜将整个司天监连同燕皇一起推进深渊! 云缺猛然捏起拳头。 目光阴冷得骇人。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魏墨城,将是云缺这一生必杀之人! 因为当年妖都大战,不仅燕皇战死,司天监全军覆没,云缺自己的父母也因此葬身于北域!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又何况是同时害死了父母这种无解的死仇。 “魏墨城,你到底死没死……” 云缺冷漠的低语着,好半晌才回复正常。 转头望向月魁道:“你平时,出不出门?” 月魁连眼皮都没睁,道:“懒得出门。” 血狸虽然与猫不同,却有猫的习惯,喜静不喜动, 云缺皱了皱眉。 月魁的习惯,再一次印证了刚才的猜测。 魏墨城一个人难以对抗整个妖都,为了抓到月魁与自己融合,不惜挑起大燕北伐。 “当时大战的时候,你有没有见过司天监的监正。”云缺问道。 “当时那么乱,谁知道哪个是监正。”月魁闭着眼睛道。 “一个中年人,穿黑袍,留着胡须,容貌普通,面皮白净,看外表文质彬彬。”云缺描述着前朝监正的外貌。 月魁回忆了一下,道:“没见过,你怀疑水面上的人影,是大燕司天监的监正?” “我在青狐山醒来的时候,第二次成为妖血武夫,世上能打造出妖武者的,只有魏墨城一人。”云缺道。 “我觉得未必,妖武者的关键在于妖族与人族的融合程度,其实没多少技巧可言,精通祭炼之道的强者都有机会做到,只不过修为要求很高而已。” 月魁嗤笑了一声,道: “别把自己想象得天下唯一,世间国度有上百之多,比妖血武夫奇异的存在多得是,晋国只是云州一隅罢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总觉得自家院子最大,总认为鸡鸭鹅狗是天下间最好的美味,井底之蛙。” 云缺一听不高兴了。 “你厉害行了吧!你给我说说你见过的大世面!” 月魁冷哼一声,道: “想听的话,姐姐给你讲讲也无妨,天下之大,无边无际,云州之上有古国大秦。” 云缺立刻打断道: “仙武大秦嘛,这个听说过,我知道很厉害,讲点我不知道的。” “你只听说大秦厉害,你知道大秦到底厉害在何处吗。”月魁不屑的道。 “呃……兵力强盛,高手众多呗,还能怎么厉害。”云缺道。 “仙秦之强盛,是你无法想象的,大秦有护国大阵,全境禁飞,不得到秦皇允许,没有任何修行者敢在大秦的土地上乘坐飞行法器,一旦贸然飞空,会被护国大阵瞬间轰杀。”月魁冷冷的道。 “啊?护国大阵!”云缺嘴巴张得老大。 天祈皇城的伏妖大阵,云缺觉得已经足够惊人,一座阵即可笼罩一城之地,没想到还有笼罩一国的大阵! 而且伏妖阵只能杀妖,飞行随便,大秦的护国大阵居然能压制飞行! 这一点实在离谱。 那得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笼罩一国之地! 月魁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还有佛国大唐,号称万寺之国,寺庙过万之多,香火遍布全国,每到年底会有佛影映天的奇观。” “墨玉国虽然不大,但有着奇异之处,在墨玉国随便捡块石头,泡进水里都可出现墨汁,可随意书写。” “冒土国的土地最为奇特,种下种子很快会发芽,草木生长的速度比其他地方快一倍,巨树无边,良田无尽。” “女儿国均为女子,女皇帝女首辅,生孩子必定是女娃,外来的男人无论美丑都是座上宾,女儿国的女人若想生育,唯有到飞天涯求子才行。” “大商被称之为饲妖之地,也叫妖武大商,其武者从小与妖兽同吃同住,战斗中若身体受损就将妖物连接到本体,把自己改造为半人半妖的怪物。” “鲛人国位于大海深处,有晶莹剔透的宫殿,从海底向上看是类似天空的蔚蓝地表,被鲛人族称之为空海。” “这还仅仅是一些有名的国度而已,云州之上宗门林立,每一个大派山门均有各自的隐秘与能力。” “除去国度与宗门,还有众多的险地存在,比如神秘的断头谷,活人只要进去,出来的时候一定会丢失头颅,但无头之躯仍旧能行走一天一夜。” “鬼鸦林是异兽鬼鸦栖息之地,活物进去会被抓起来与鸦蛋一同抚养,等小鬼鸦出生后将其当做食物吞噬。” “四方崖最为奇特,抵达后会分不清东西南北,错走一步,万丈深渊。” “最恐怖的要数大渊,传说是通往冥界的通道,无数异兽出没,早已封印,封印之前被称之为灭世之源。” 等月魁讲完,云缺始终沉浸在一个个稀奇古怪的画面当中。 原来世界这么大! 云缺大为感慨的同时,对其中一个地方格外在意。 “妖武大商在什么地方,大商的妖武者是怎么打造的?如何借用妖族之躯来改造武者的身体?” 以月魁所言,大商的妖武者,与云缺这种妖血武夫有种异曲同工之处。 月魁道: “大商早已在百年前覆灭。” 云缺惊奇的道:“能打造出妖武者的国度,肯定很强,怎么会覆灭?” “妖武大商,亡于大秦之手。”月魁道。 云缺听得暗暗心惊。 大秦居然如此强大,能覆灭妖武大商! 震撼之余,云缺觉得月魁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井底之蛙,原来云州之上有那么多奇异的地方。 云缺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全是女子的国度,沐浴的时候就不用遮挡了……” 云缺的嘴角渐渐勾起,笑容古怪的凑到月魁旁边,道:“姐,去女儿国怎么走啊。” 月魁翻着白眼,道:“不知道!我又没去过。” “刚才说的地方,你去过哪?”云缺道。 “哪也没去过!都是听父王说的,我懒得出门。”月魁道。 云缺并未泄气。 云州地图嘛,想想办法肯定能弄得到,一想起女儿国,云缺的笑容就变得格外灿烂。 斩妖司,病榻旁。 牧青瑶轻抚着云缺的脸庞,眼圈始终含着泪水。 “云缺,我相信你一定能渡过这场劫难,你不会放弃的……” 哀伤的轻语中,牧青瑶发现云缺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别怕,我在呢……” 小郡主以为云缺陷入噩梦,她紧紧握着云缺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可渐渐的,牧青瑶发现云缺两个嘴角同时上翘,现出个古怪的笑容。 那笑容牧青瑶熟悉得很,云缺占她便宜的时候,就这模样。 牧青瑶掐着自己的小蛮腰,气呼呼的瞪着云缺。 哪有人连神魂都要碎了,还能做梦占便宜的! 小郡主现在算看明白了,就云缺这旺盛到惊天动地的生命力,根本用不着她担心,估计都不用治,说不定过两天自己就醒了。 第257章 举报有奖 距离皇城之战已经过去了三天。 天祈城内,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皇宫需要重建,破损的长街与民宅也需要修缮。 司天监里,最忙碌的要数修葺司,起早贪黑修建皇城。 捕风司的冷春鱼今早刚刚返回,带回了关于一万血蛮的消息。 牧青瑶与阎罗众人齐聚一堂。 冷春鱼道: “蛮人逃走途中,被幽大人击杀掉上千人之多,剩余的人马逃进深山,彻底失去踪迹,我亲自进山找过,外围区域没有,估计往深山去了。” 听闻幽人一个人干掉上千血蛮,阎罗李玄驹的眼皮同时跳了跳。 那可是近万人的血蛮大军! 还有一名五品境界的血蛮将领坐镇。 即便有些人中毒,战力也不容小觑,在座的谁独自前往,都无法做到击杀上千血蛮这种程度。 几位监正弟子的心里齐齐浮现出一个念头。 大师姐,真猛…… “大师姐呢?”牧青瑶问道。 冷春鱼迟疑了一下,如实道:“幽大人……走丢了。” 众人一阵无奈。 捕风司真够没用的,血蛮追丢了,连大师姐也给追丢了! 牧青瑶知道捕风司已经尽力,自然不会埋怨什么,李玄驹可不管情面,斥责道: “你们捕风司都是饭桶么!近万血蛮也能追丢,他们进山,你不会派人盯着?” 冷春鱼躬身道: “属下曾经派人进山,但人手回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尽数染病,我进山的时候也觉得很不舒服,有种神智恍惚的感觉。” “神智恍惚?”阎罗皱眉道:“莫非蛮人在路上留下陷阱,用了毒物。” 冷春鱼道:“属下没发现毒物的迹象,实在查不出原因,不得已退了回来。” 牧青瑶道:“蛮人逃进的深山,具体在什么位置。” 冷春鱼道:“在知远县以西,从方位看,山林深处连接着十万大山。” 李玄驹道:“正好,让那群蛮子去十万大山里当野人,这辈子别出来!” 十万大山,绝非人族的生存之地,毒虫无数,在李玄驹看来,蛮人能在草原呼风唤雨,但到了十万大山绝对活不了几年。 别人觉得逃走的血蛮,已经不足为虑,但牧青瑶始终轻蹙秀眉,若有所思。 牧青瑶深知十万大山里,不仅有毒虫,还有巫族! 红莲教主,就来自十万大山! 这个消息,除了当时在场的杨七古与牧青瑶之外,没人知道。 牧青瑶回来之后,也没对任何人提及过。 她这样做,是因为尊重七叔。 毕竟楚红莲曾经是七叔的红颜知己,楚红莲真正的身份,七叔可以对外人说,牧青瑶不能。 这是当晚辈的一份自知之明。 灵芸郡主的教养极好,无需七叔多言,自然不会到处宣扬,如果换成是云缺,才不会顾忌,估计早把楚红莲的底细公之于众。 牧青瑶暗自分析了一下,觉得蛮族逃兵的威胁,不算大。 蛮族来自草原,若逃进十万大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神秘的巫族不大可能收留蛮人,更可能将其抓住当做奴隶之类。 相比于逃走的蛮族,牧青瑶更担心的是幽人。 阎罗用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道: “让知远县地界的衙门时刻关注蛮人动向,只要他们敢从山里出来为非作歹,立刻派遣大军将其一举剿灭,八山城不失,几千血蛮翻不起多大浪花。” 牧青瑶道: “十万大山虫兽繁多,大师姐若在山里走失,容易遇到危险,必须把大师姐找回来才行。” 李玄驹道: “难,十万大山无边无际,去找人如同大海捞针,大师姐那么强,不会有事。” 牧青瑶迟疑了一下,蹙眉道: “十万大山的危险,恐怕远超我们想象,红莲教的起源地有可能就在十万大山之内。” 牧青瑶为了大师姐的安危,不得不提及一些红莲教的真正隐秘。 此言一出,阎罗李玄驹等人纷纷担忧起来。 他们从天门关回来之后,立刻参与战斗,嗜血魔莲的恐怖,在场众人心有余悸。 红莲教太过邪乎,比蛮人危险得多。 大师姐在蛮人当中能冲杀自如,若换成红莲教的话,的确十分危险。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冷春鱼这时急忙道: “诸位大人不必担心,幽人大人没进十万大山,她在半路自己就走丢了。” 李玄驹大为恼火,道: “你不早说!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冷春鱼也挺憋屈,你们的大师姐,你们还不了解吗? 别说从八山城走到十万大山,即便在皇城里,幽人都经常迷路。 大师姐走丢,这不是常事儿么。 幽人的行踪,众人不在担忧,气氛随之缓和过来。 牧青瑶道: “既然捕风司归来,下一个任务负责探明邵武国大军动向,盯住他们占据的那座城池,若有异动,随时回报。” 冷春鱼立刻领命,调集人手出发。 李玄驹抱怨道: “皇帝不急太监急,咱们司天监什么都得管,妖邪来了得除妖,蛮人来了打蛮人,红莲教来了,咱们还是得上去拼命!现在邵武国也得管,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阎罗道:“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是做臣子的,你当俸禄是白拿的么。” 李玄驹道:“让咱们司天监拼命也行,禁军和暗卫一起上啊!前几天皇宫恶战,无舌和那些暗卫怎么一个也没见着?都去护驾是吧,我也护驾!下次再有什么危险,我肯定第一个去护驾!皇帝不死,我就有功!皇帝死了,我得清闲!” 阎罗道:“胡说什么呢,陛下你也敢妄议,被师尊听到非得打你板子。” 李玄驹道:“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老三老四老五谁敢去举报我!” 花不谢坐得笔直,牧青瑶目不斜视,两人表现得稳重又乖巧。 师兄说这话,她们可不想接茬。 司徒盼晴吃着零嘴儿,傻兮兮的瞪起大眼睛问道: “通常举报别人的话,会有奖励的!” “你敢!”李玄驹怒冲冲的道:“举报师兄,我就说你也是同谋,拉着你一起蹲大狱!天天不给你饭吃!” 司徒盼晴被吓得眼泪汪汪,还不忘往嘴里塞零嘴儿,吃得可怜兮兮。 闫罗道: “你吓唬师妹干嘛,你不怕她找大师姐告状。” 李玄驹一听,顿时变得和颜悦色,道: “老五啊,师兄骗你的,师兄哪能舍得让你蹲大狱呢,一会儿带你去西街吃肉串,不限量,随便吃!” 司徒盼晴立刻高兴起来,道: “三师兄最好了!我昨天刚吃过肉串,今天想吃唐僧馅的包子!” 李玄驹眼皮直跳,勉强答应下来。 牧青瑶和花不谢也不敢笑,忍得很是辛苦。 皇帝行宫。 殷子受经过三天的休息,终于有了精神。 这三天他始终担惊受怕,直至完全确定红莲教已经覆灭,他才真正放心下来。 当时皇城里的恶战,殷子受差点直接吓死,甚至做梦被惊醒数次。 如今有了精神,殷子受想起来处理国事。 召集群臣,继续上朝。 等满朝文武到了,殷子受发现人头有点少,比平常少了一半。 问清之后,得知少的另一半群臣,全死在红莲教奇袭的那一晚。 殷子受装模作样的抹了两把眼泪,以示哀悼。 死掉的臣子,殷子受根本不在乎,他连后宫有没有活人都没问,何况是一些大臣。 弄清了大晋如今的处境后,殷子受长出一口气。 蛮人与红莲教这两块心病一除,殷子受觉得自己又能坐稳皇位,剩下的邵武国好对付得多。 朝会上没见首辅。 询问后得知周史伯告病在家,殷子受也没在意,说了半天气势恢弘的言辞后,宣布退朝。 等没人的时候,无舌道出一个刚收到的消息。 “陛下,派去邵武国那边谈判的人,回来了。” “是么,快说,邵武国到底要什么条件才肯退兵?割地还是赔钱,随便他们开价!”殷子受道。 “无需割地也无需金银,邵武国那边只要一个人即可。”无舌道。 “他们要谁?”殷子受道。 “灵芸郡主。”无舌道。 殷子受闻言,神色变化起来,沉默不语。 无舌看出皇帝在犹豫不决,道: “陛下,邵武国已经言明,他们出兵是为璇玉郡主报仇,大晋的普通郡主人家看不上眼,只要将灵芸郡主送过去,邵武国就会退回天门关,将占据的三百里疆土还给咱们大晋。” 殷子受沉着脸,还是没说话。 无舌道继续: “陛下,邵武国五十万大军绝非儿戏,现如今我们大晋的兵力难以抗衡,阜南王又迟迟不肯派兵回援,想要大晋安稳,让邵武国平息怒火,只能舍弃一些东西才行。” 殷子受的脸色变了又变,许久后做出决定,咬牙道: “也罢!既然他牧晨不仁,就别怪朕不义!” 皇帝下定决心。 要用灵芸郡主这枚培养了多年的棋子,换取大晋的安稳。 然而殷子受始终无法明白,两国相争,你越是让步,越是示弱,到最后只能让敌人进攻得愈发凶猛无情。 斩妖司。 云缺的病房门外支起个小桌,有菜有酒。 常威瞎子和萍山君,正在大吃特吃。 自从云缺昏睡不醒,斩妖司的这几个家伙就只有一个任务,守着云缺。 任务是牧青瑶亲口交代。 让常威几人守着云缺即可,哪里也不用去,云缺什么时候醒,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开。 云缺现在的状态与活死人一样,用不着看护,所以几人在门外搬了个桌子,整天不是吃就是喝,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常威已经准备好在斩妖司养老了。 天天有酒有菜,啥事儿没有,每月还有俸禄,这种好事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正吃着的时候,门六端着药碗走过来。 门六的木匠活儿还没干完呢,云缺没醒,谁也不敢继续改造斩妖司,他留在了斩妖司,与常威几人一起守着云缺。 常威瞎子是山匪出身,萍山君是虎妖,这几位从骨子里就认定一件事,但凡有活儿,肯定地位最低的人去干。 于是熬药的差事,自然而然的落在门六头上。 见门六进屋去喂药,常威随口问了句: “热不热,别烫到侯爷。” 门六用手指在药碗里试了试,道: “不烫,温的。” 常威眼睁睁看着门六把整个手指都探进药碗里,还左右晃了晃。 哪里是试温度啊,简直算得上洗手了! 常威觉得门六实在上不得台面,乡下人都不如,不讲卫生。 瞎子直接选择视而不见,反正我瞎,看不见。 萍山君更不在乎,要换成它,试温度的大概率不是爪子,而是舌头。 不久后,梅钱到了斩妖司。 梅钱现在是斩妖司的属官,平常他不肯来,自从云缺昏睡不醒,他每天都来看望一遍。 常威瞎子和萍山君与门六,继续在门外吃喝。 梅钱独自站在病床前,眉峰紧锁。 “有没有办法让他醒过来,他这个模样,我看着不爽。”梅钱低语道。 随后耳畔响起苍老的声音。 “神魂重创的伤势,我能有什么办法,看他自己的造化……咦?”苍老的声音惊奇起来,道:“他状态不对,这小子有问题!” 第258章 互相失身 听闻有问题,梅钱诧异着低声问道: “他怎么了!快死了?” 苍老的声音道: “不是快死了,而是快醒了!他神魂的伤势比前两天好转数倍!” 梅钱倍感意外,惊讶不已。 云缺被带回来的当天,他就来探望过,回去后问过老者是否有救,得到的答复是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云缺这辈子醒来无望。 梅钱深知老者在神魂上的造诣极高,他说云缺没救,基本就没救了。 因此,这两天梅钱始终心情低落。 他宁愿看到云缺在大战中痛痛快快的战死,也不愿看到云缺如同活死人般躺在病榻昏厥不醒。 梅钱了解云缺。 他知道如果云缺自己选择,也会选择战死。 本以为云缺这一生就此画上句号,不料云缺居然快速好转,而且即将苏醒,梅钱惊讶过后,大喜过望。 “我就知道他命硬!肯定死不了!” 梅钱挥了下拳头,心情大好,随后变得疑惑起来,低语道:“你不是说他这辈子很难醒来,怎么恢复得如此之快?” 老者的声音也充满疑惑,道: “不应该啊,那么重的神魂伤势,怎么可能即将痊愈?即便恢复,也不可能这么快,除非……” 梅钱神色一变,低声道:“除非什么?” 老者声音低沉的道:“除非他找到了当初那个宝藏!” “宝藏……”梅钱呢喃着宝藏二字,目光微微晃动起来。 百玉城的宝藏,可不是几枚血茸果那么简单,他之所以小心翼翼挖了很久,是因为老者断定监牢地底藏着一种天地至宝。 结果挖出来之后,除了血茸果别无他物。 当时不仅梅钱觉得奇怪,他身上的老者更加疑惑不解,第二次回去后找了半天毫无收获,后来只能作罢。 如今老者提及宝藏,梅钱不得不怀疑云缺先自己一步,把真正的宝藏夺走。 可是回忆了当时的经过之后,梅钱觉得不太可能。 当时云缺离开地牢后,急着出城,去找牧青瑶,他可是第一时间返回的监牢地底。 梅钱觉得连自己都没发现真正的宝藏,云缺更不应该知道宝藏的存在。 正疑惑之际,梅钱耳畔响起老者低沉的声音。 “这小子身上,好像有宝藏的气味,你离着近些。” 梅钱闻言,立刻照办,两只手撑在病床旁,离着云缺不到半尺的距离。 看着云缺沉睡不醒的模样,梅钱渐渐冷笑起来,嘀咕道: “既然你睡得这么死,宝藏我就先替你保管了,谁让咱们是朋友呢,朋友就该互相算计才对嘛。” 梅钱此刻心情激动。 老者口中的宝藏,对武夫来说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是攀升到极高境界的一份契机! 若能得到,梅钱有信心在近期冲进六品,一年内成为五品,三年内达到四品! 甚至连三品都有机会! 这种天赐良机,梅钱怎能错过,至于偷东西这件事,他更不在乎。 梅钱坚信,如果躺在这里的是自己,云缺肯定会毫不内疚的拿走自己身上所有宝贝。 这叫废物利用。 废物利用四个字,在云缺和梅钱心里有着相同的解释。 你既然成了废物,那你身上的好东西我就帮你利用利用。 等了稍许,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 “似有似无,很奇怪,你看看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梅钱立刻在云缺身上翻找起来,结果除了从袜子里翻出几张银票之外,什么也没用。 “没有。”梅钱道。 “不对,肯定在他身上!你再离他近点。”苍老的声音道。 梅钱没办法,又往前挪了挪身子,几乎贴在云缺身上。 “再近点。”苍老的声音催促道。 梅钱这次直接趴在云缺身上,道:“找到没有,一会儿把他吵醒就糟了。” “没在身上……怎么回事?” 苍老的声音沉默了下去,良久后,道:“掰开他的嘴巴!” 梅钱照办。 “好像有残留的气息,我能感知到,但闻不到,你凑近点,闻一闻他嘴巴里有什么味道,然后告诉我。”苍老的声音道。 “用不着吧,都是大男人,哪有闻别人嘴巴的……”梅钱迟疑道。 “什么男人女人!宝藏的线索比你命还珍贵!你这辈子如果想冲进三品乃至二品境界,就赶紧照我说的办!”苍老的声音愠怒道。 一听二品俩字,梅钱的眼睛都开始放光,顾不得别的,凑近云缺开始闻味道。 这时房门忽然开了。 常威和瞎子本打算喊梅钱一起喝点小酒儿,反正都是司天监的酒菜,不吃白不吃。 一开门,常威和瞎子直勾勾愣在原地。 常威端着酒杯,一下没拿住,落地摔碎。 听到响动,萍山君也伸过来硕大的虎头往屋里瞧,这一瞧,它眼睛也直了。 萍山君本来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看着看着,椅子开始倾斜,随后哐当一声倒下,萍山君也跟着栽倒在地。 即便倒在地上,萍山君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姿态,一动不动,歪着脖子,目光呆滞的看着屋里。 屋子里,是一幅令人震撼无比的画面。 梅钱正趴在病床上,掰着云缺的嘴巴,自己的鼻子都要贴上云缺的嘴了。 这种姿势常威熟得很,显然是非礼未遂的架势! 梅钱面不改色的松开手,下了地,走出房门,义正言辞的道: “不放心他的伤势,检查一下,我回学宫了,你们慢慢吃。” 望着梅钱走远的背影,常威瞎子和萍山君齐刷刷打了个寒颤。 他们几个认定了一件事, 梅钱这家伙,肯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梅钱走后,常威担忧的道: “咱们不能再喝了,得守着点侯爷,这要侯爷在昏睡的时候失身了可怎么办!” 瞎子点头赞同道: “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啊,侯爷若是失身给美人还说得过去,一旦失身给男人,肯定不会高兴。” 萍山君浑身颤抖的道: “何止不高兴,他能扒了我们的皮!让我们互相失身!” 三人不知想到了何种恐怖的场面,又齐刷刷打了个寒颤,随后撤走酒桌,就坐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的守着云缺,不敢离开半步。 皇城内一处荒林。 梅钱皱眉道: “云缺嘴里只有汤药的气味,没别的味道。” 苍老的声音道: “不对!他肯定喝了什么东西,我能察觉到他嘴里残留着那至宝的气息,一定没错!找机会查清他到底喝过什么!错过这次,你将与天大的契机失之交臂!” 梅钱点了点头,快步走回学宫,打算明天再去斩妖司打听打听,看看云缺昏睡的这几天都喝了什么东西。 晚上,照例是门六熬药。 常威这次没问热不热,他又看到门六在喂药前用手指试水温。 还别说,门六的心挺细,每次都怕云缺烫到。 就是手段不太讲究,手指在药碗里一顿划拉。 常威几人就住在云缺的病房,门六则住在别处。 半夜的时候,门六觉得口渴,迷迷糊糊出门找了口井,开始打水喝。 一桶接一桶。 还是不解渴。 最后门六直接大头朝下栽进井里,终于喝了个够。 等他爬上来后,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坠落……我从高处掉了下来……” 门六在坠进水井的过程中,竟找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隐隐约约想起一些记忆中零碎的画面。 断崖,坠落…… 门六觉得头疼,针扎般的剧痛。 他抱紧脑袋,蹲在水井旁,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门六直勾勾望着一个方向,迈步走去。 走出司天监,走出天祈城,走进山林,最终消失在荒野深处。 午夜时分。 病房里鼾声如雷。 常威和瞎子的鼾声此起彼伏,一个声音厚重,一个声音尖锐,配合起来有一种独特的韵律。 响了几个循环,会伴着一声打雷般,如同击鼓的闷响。 那是萍山君发出的鼾声。 整个屋子里,鼾声震天,也就云缺昏死过去,否则早被吵醒。 屋檐的影子,在月光下缓慢挪移着。 随着月影的移动,屋子里,云缺的身体缓缓漂浮起来,无声无息的飘出窗外,在半空飘向远处。 云缺没醒。 身体漂浮,来自于强大的外力。 最终,云缺飘到皇宫,飘进已经重新修建好的缥缈阁。 阁楼大门洞开。 等云缺飘进之后,大门随之关闭。 云缺的身体立在缥缈阁深处,一动不动,好似木偶。 凌妙清散去法力,从蒲团上站起身来。 “你可曾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活死人的滋味,如何呢。” 凌妙清微笑起来,如沐春风,整个人精神抖擞,浑厚的灵气在周身涌动。 自从得到嗜血魔莲的莲子,她已经成功压制住心魔,只待借助莲子的药效将心魔彻底炼化,这次的心魔大劫就算彻底渡过。 凌妙清好整以暇的围着云缺缓步转了一圈,咬着银牙道: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这种色坯、祸害、坏得流油的恶棍,就该永世沉眠不醒!若留你在世间作恶,不知多少人要倒霉,哼!活该!哈哈哈哈!” 国师抚掌而笑,笑得妩媚动人,笑得格外开怀。 云缺落到今天的下场,凌妙清乐见其成。 云缺越悲惨,她就越开心。 每每想起妖山那次的经历,凌妙清就恨得牙根儿痒痒。 今天把云缺从司天监摄来,她就是想看看云缺悲惨的模样,出一口心头恶气。 凌妙清此时觉得畅快无比,缓步走到药浴的水池旁,宽衣解带。 “你不是很喜欢看美人么,今天本国师可以让你看个够,可惜,你现在有眼无珠,看不到任何美景,可怜,可叹。” 凌妙清说着可怜可叹,却笑意满面,哗啦哗啦的水声中,娇躯在水池里清晰可辨。 那曼妙的身影,宛若仙女入浴,令人遐想连篇。 云缺的身体就站在水池旁边,一动不动,形若木雕。 只是眼睛瞪得溜圆。 第259章 继续霸王硬上弓 凌妙清走出水池,羊脂般的身影之上,水珠无法沾染半滴,相继滑落。 沐浴之后,凌妙清心情更好,嗤笑道: “年纪不大,坏心思不少,天生的坏种!本国师念在相识一场的情面上,以后帮你在臭水沟旁边修座坟,让你死后也臭气熏天。” 说着说着,凌妙清忽然目光一动,黛眉微蹙。 她发现云缺的眼睛,是睁开的! 之前凌妙清没去观察云缺是睁眼还是闭眼,此时心中有些生疑。 她早已得知云缺病重的消息,更知道大祭酒与杨七古都束手无策,由此断定云缺肯定醒不过来。 眼中的疑色渐消,凌妙清下意识的遮住要害,往旁边走了两步,同时盯着云缺观察。 云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水池,一动不动。 凌妙清放心了,放下手,舒展一番筋骨,觉得通体舒畅。 伸手摄来道袍,正要穿衣,凌妙清忽然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猛然回头,凌妙清的目光又变了。 云缺的眼睛,不知何时转了过来,又盯着她看! 这下凌妙清觉得诧异不解。 她拿着道袍,缓步而行,一步步往另一侧走。 随着她的脚步,云缺的眼珠果然也开始缓慢移动,始终跟随在她身上。 凌妙清的修为极高,观察力自然远超旁人,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能察觉到。 凌妙清不仅看出云缺的眼珠在动,而且眼珠还在上下轻微晃动,晃动的频率,跟她自己因为行走而在心窝处所产生的颤动一模一样。 猛然间,凌妙清停下脚步,神情变得怒不可赦,裹上道袍的同时,水纹般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活死人也要占便宜,你这种祸害不该留在世上!” 凌妙清冷喝着斩出一剑。 原本一动不动的云缺,突然往旁边闪躲,一边躲一边大叫: “我是被迫的!你自己非得在我眼前沐浴,关我什么事!国师杀人啦!国师心魔爆发啦!救命啊!有没有王法啊!你再追我就把今天的事宣扬出去,让天下皆知你凌妙清有奇葩癖好,喜欢沐浴的时候被男人看个遍!” …… 缥缈阁新修好的大门,又坏了。 门上多了个人形的大洞。 云缺是被扔出来的。 凌妙清盘坐在蒲团之上,心窝起伏,心绪不宁。 刚刚压制的心魔,居然有再次卷土从来的征兆。 凌妙清不敢怠慢,全力压制着心神的悸动,没工夫去理睬云缺,扔出去了事。 凌妙清觉得这世上的恶人再如何恶毒,也该有个限度,但她发现云缺的恶毒好像是无限的,某些时候,云缺的存在,居然比自己的心魔还要可怕! 从这一刻开始,凌妙清将缥缈阁以法阵笼罩,彻底封锁小楼,同时楼外多出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云缺与狗禁止入内’。 云缺看着木牌上的字迹,淡然一笑,道: “当我爱来么,还不是你把我掠来的!汉子也偷,什么缥缈阁,青楼还差不多!” 骂完后,云缺开始纳闷。 自己怎么醒了? 本以为这一睡,至少也得一年半载,没准睡上几年都有可能。 连大祭酒和七叔都无能为力的伤势,怎么可能好转得如此之快? 难不成,是凌妙清救醒的自己? 云缺回忆着刚刚苏醒的情况,自己一睁眼,就看到国师在宽衣解带的画面,实在大开了一番眼界。 想起那幅惊人的画面,很是回味无穷。 很快云缺联想到一件事。 国师,为何当着自己的面沐浴? 难不成…… 云缺想起一个可能,随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莫非国师为了压制心魔,拿我当工具,我被非礼了?” 云缺暗自嘀咕,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那么重的神魂伤势,寻常手段肯定没戏,而凌妙清的元阴可是大补之物! 月魁曾经说过,只要夺了凌妙清的元阴,修为即可大增。 既然能修为大增,说不定对伤势也有好处。 离开缥缈阁,云缺低声呼唤月魁,问道: “刚才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国师非礼,你说实话,放心,我心态好,能承受得住。” 随后耳畔响起妖魂充满鄙夷的声音: “她没非礼你,她想掐死你!有了魔莲子,她用不着男人帮忙压制心魔。” 云缺倍感惊奇,道: “既然不是凌妙清的力量,那我怎么醒的?” 云缺此时的神魂已经完好如初,原本的裂痕尽数恢复,甚至神魂之力比受伤之前还要强大几分。 “我也觉得奇怪,有可能是某种灵药的效用。”月魁道。 “这样啊,等我回去问问便知。”云缺说罢赶回司天监。 进门的时候,刚好碰上冷春鱼。 冷春鱼习惯的拱手道:“云大人。” “嗯,你忙吧。”云缺打了声招呼走进大门。 冷春鱼忙着打探邵武国那边的消息,急匆匆往外走,走出没多远忽然怔住了。 “云大人?我刚才看错了?” 冷春鱼茫然的回头看去,门口早没了云缺的身影。 这时天刚亮,斩妖司内鸡飞狗跳。 常威瞎子和萍山君发现云缺丢了,立刻开始找,把斩妖司所有地方找了个遍,连狗窝都翻了三次。 没有! 一个大活人,愣是消失了! 确定云缺失踪后,常威和瞎子变得手脚冰凉。 灵芸郡主叮嘱他们看守云缺,寸步不离,结果他们把人给看丢了! 关键他们三个和云缺睡在同一间屋子里,云缺居然毫无声息的诡异消失。 瞎子战战兢兢的道: “会不会,侯爷驾鹤西游,已经死了?” 常威道: “死了也得剩个尸身在这,现在别说尸体,连只鞋都没剩!” 萍山君挠着虎头,忽然灵机一动,道: “我知道了!云缺是被人偷走的!” 常威点头道: “有可能!可是,到底谁会偷咱们侯爷呢?” 瞎子道: “如果是仇家,直接动手就是,何必把人偷走这么麻烦。” 萍山君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一拍虎头,道: “我知道是谁了!肯定是那个梅钱!他惦记云缺,之前就想霸王硬上弓,被我们撞破,他又杀了个回马枪,把云缺偷走!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霸王硬上弓!” 常威和瞎子的脸色同时变了,并且同时开始恶心。 “不会吧……如果是真的,那侯爷岂不是失身了!” “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侯爷就成了梅钱的人了!” 两人说完,同时干呕了一下。 萍山君放心下来,道: “如果是梅钱干的,那就没事了,云缺死不了就成,反正他也醒不过来,就当鬼压床了。” 常威声音颤抖的道:“侯爷是死不了,不过我们容易被郡主活活打死!” 瞎子哆哆嗦嗦的道:“这可怎么办啊,侯爷的清白相当于被我们给毁了呀!” 萍山君觉得局面有点危险,道:“这样好了,咱们三个发誓,这件事谁也不能往外说,梅钱那家伙应该也不会到处宣扬,只要咱们装作不知道,大家相安无事!” 随后两人一虎在病床边排队站好,开始郑重其事的发下誓言。 正发誓呢,门一开,云缺走了进来。 “干什么呢这是?瞻仰遗容吗。”云缺道。 常威瞎子和萍山君被吓得一蹦多高。 看到是云缺,他们又惊又喜。 常威急忙道:“侯爷您醒了!老天保佑,侯爷命不该绝!” 瞎子拍马道:“侯爷千秋万代,寿与天齐!” 萍山君本想也说点吉祥话,可心里无比好奇,脱口而出道: “你没失身吧?” 常威和瞎子差点被吓死。 萍山君这头蠢老虎,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不怕人家把咱们三个灭口喽? 常威和瞎子始终认为云缺是被梅钱偷走的,他们根本不敢问云缺刚才去了什么地方。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云缺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认。 “确实差点失身,可惜啊,人家不愿意,只让我看了次出浴美景,说真的,实在养眼呐!看几遍都看不够!” 云缺嘿嘿笑着吩咐几人烧水,在床榻上躺了几天,浑身不舒服,得泡个温泉澡才行。 常威瞎子和萍山君迈着茫然的脚步走出屋子。 两人一虎互相看了看,同时趴在墙角开吐。 他们终于了解到一个惊天隐秘。 “不仅梅钱有特殊癖好,侯爷居然也有那种癖好!呕……” “斩妖司怎么都是变态呀,呕……” “你俩别说了,越说越恶心……哇!!!” 萍山君大口一张,吐了瞎子一脸,差点把瞎子给淹死。 很快司天监的所有人都得知云缺苏醒,人们纷纷赶来。 牧青瑶是跑着来的,气喘吁吁,看到云缺好端端站在面前,小郡主立刻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接着一头扎进云缺怀里。 旁边有没有人,牧青瑶已经不管了,狠狠的在云缺怀里大哭了一场。 阎罗看得呵呵直笑,李玄驹冷哼连连,花不谢翻着白眼,司徒盼晴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一边震惊一边继续吃零嘴。 等哭够了,牧青瑶擦干泪水,嗔怪道:“没有下一次了,若死,便同死。” “我命大,怎么可能死呢,对了,七叔在哪。”云缺看了看周围,不见杨七古的踪迹。 “七叔为了救你,独自去寻找乾阳神木,三天前便已起程。”牧青瑶道。 “走了?”云缺疑惑起来。 如果不是七叔,那么自己究竟怎么醒过来的? 云缺详细问了问这几天有没有高人前来相救,得知除了梅钱和墙角大吐特吐的那三位之外,他这处小院没人来过。 梅钱直接被云缺忽略过去。 梅钱那孙子如果救了自己,肯定第一个过来索要好处,没有十万两估计打发不走。 牧青瑶与阎罗花不谢等人也觉得疑惑不解。 对云缺如此快速醒来,大为惊奇。 谁也想不通为何云缺能恢复得如此迅速,简直有如天助,仿佛有神人在暗中帮忙一样。 在众人猜测纷纭之际,司天监大院里忽然响起一声大喝。 “圣旨到!” 第260章 横推云州鬼见愁 喝声洪亮,底气十足,听得出绝非太监所发。 云缺听得有点耳熟,好像是白厌的声音。 等众人赶到正厅,果然看到白厌,旁边还站着另一位指挥使章岳。 两位禁军指挥使来传旨,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看到云缺,白厌也是为之一惊,道: “云侯爷居然醒了!真乃吉人天相啊!” 云缺拱手抱拳客气道:“打小儿砍柴,皮实得很,小伤小病养养就好。” 白厌听得无奈苦笑。 神魂都快碎裂的伤势,还叫小伤小病,照这么说,掉脑袋才算大病呗。 白厌道: “侯爷肉身之强横,实属罕见,醒来就好,有机会痛饮几杯。” 云缺道了声好,随后疑惑道:“我又升官了么?怎么喊我侯爷?” 刚才常威和瞎子就称呼侯爷来着,云缺没在意,以为两人在拍马屁而已,这次连白厌都称呼侯爷,那么自己应该真成了侯爵。 一旁的章岳拱手道: “陛下亲口册封平天侯,云侯官运亨通,如此年纪就成为侯爵,恐怕用不了几年即可封王,到时候可要多多提携一二啊,呵呵。” 云缺一听这封号,立刻在心里大骂不止。 骂殷子受那个黑心的皇帝。 平天侯? 怎么不直接封我个齐天大圣呢! 这封号在大晋都容易招来闲言碎语,要是在别的国度亮出来,非得被人群殴不可。 平天二字,实在狂妄至极。 云缺得知封号后,立刻明白了殷子受的险恶用心,人家在捧杀自己。 “好说,好说。” 云缺笑呵呵的道:“等我封王,封号一定很长,我都替陛下想好了,就叫打遍天下无敌手,横推云州鬼见愁!简称天王!” 章岳听完笑容一僵,尴尬的笑了笑。 阎罗等人在旁边忍着笑,脸憋得通红。 司徒盼晴听不出好赖话,眨了眨大眼睛,好奇的道: “怎么不叫愁王呢?” 云缺板着脸道:“不如叫鬼王得了。” “也不错啊,很霸气嘛!”司徒盼晴天真的道。 “你的瓜子里有虫子。”云缺忽然道。 “呀!在哪呢,我最怕虫子啦!”司徒盼晴急忙扔掉手里的瓜子。 “好像看错了。”云缺施施然的道。 司徒盼晴终于明白过来,人家在耍她,满地瓜子吃不得了,气得她直跺脚,朝着云缺龇牙咧嘴。 白厌咳嗽了一声,正色道: “司天监接旨。” 众人立刻站好,躬身领旨。 白厌将手里的圣旨展开,准备宣旨。 刚打开一半,白厌忽然目光一动,猛地将圣旨合拢,皱眉道: “肚腹忽然不适,借司天监茅厕一用。” 说完将圣旨交给章岳,急匆匆跑去找茅厕,经过云缺的时候,白厌看了云缺一眼。 众人都觉得奇怪。 堂堂五品武者,金吾卫指挥使,怎么说闹肚子就闹肚子? 章岳捧着圣旨,等在原地。 圣旨的内容,章岳和白厌是不知道的,没人敢提前观看,必须到了地方宣读出来,这是规矩。 其他人都安静的等着,云缺忽然一捂肚子,道: “睡了三天,油水没进,怎么肚子还不舒服呢,我也得去茅厕。” 说完云缺也溜了,剩下其他人杵在原地。 绕过大厅,云缺赶到茅厕区域。 果然,白厌在这等着呢。 以云缺的聪慧,白厌都无需刚才那一个眼神,看到白厌突然合拢圣旨的举动,云缺就知道出事了。 “白将军,圣旨上写了什么。”云缺低声道。 “陛下要用灵芸郡主,换邵武国退兵。”白厌神色沉重的道。 云缺一听,顿时冷笑道: “送过去几十个郡主还不够,非得让大晋的郡主死绝才行,皇帝的手段果然是高啊!” 当着白厌这位禁军指挥使的面,对殷子受冷嘲热讽,换成旁人肯定不敢,不过云缺不在乎。 怕皇帝的话,前几天大战的时候,云缺还能引着魔莲往皇宫跑么。 白厌凝重的道: “难怪陛下让两位指挥使来传旨,原来要切断郡主的退路,云侯尽快想办法,我只能帮你们拖延一段时间。” “我替郡主谢过白将军。”云缺拱手道。 “在其位,谋其事,我毕竟是大晋的禁军指挥使,帮不了你们太多,实在惭愧。”白厌苦涩的道。 “一泡屎的时间,足够了。” 云缺说罢返回斩妖司,从墙角把萍山君拎出来,道:“吼一嗓子,大点声。” “啊?吼什么,救命吗?”萍山君莫名其妙的道。 “救什么命,虎啸!吼不出来我可以帮你。”云缺晃了晃拳头。 萍山君立刻张开大口,发出一声嗷呜厉吼。 虎啸声传遍司天监。 前院,章岳捧着圣旨微微皱眉。 怎么司天监里还养老虎了? 听到虎吼后,牧青瑶立刻神色微变,借口忘记了给云缺熬的汤药还在火炉上,匆匆离开。 青禾紧随其后,也离开了前院。 小郡主早看出白厌与云缺的古怪,此刻听到虎啸,立刻知道是云缺在给她传来消息。 到了斩妖司见到云缺后,牧青瑶得知了圣旨的内容。 “拿我去换邵武国退兵……” 牧青瑶俏脸微沉,清澈的目光中含着一股煞气。 小郡主这次动了真怒。 皇帝此举,无异于要葬送她这位灵芸郡主的清誉乃至生命! 璇玉郡主死于大晋,灵芸郡主若到了邵武国,下场可想而知。 即便不死,也会被当做玩物,受尽耻辱。 牧青瑶知道皇帝绝非明君,但她没想到,殷子受能走到这一步,对自己毫不留情。 “时间不多,我们必须尽快应对,你打算怎么办。”云缺道。 “师尊尚未出关,天祈城已无我容身之处,只有去学宫躲一躲。”牧青瑶道。 “估计晚了,殷子受也能想到你会逃进学宫,我估计从司天监到学宫这一路上肯定埋伏了不少暗卫,没准无舌那老东西也在外面等着你呢。”云缺猜测道。 云缺对殷子受相当了解。 别看皇帝对外敌舍不得出兵,舍不得暗卫,对自己人下起手来,那绝对可以倾巢而出,动用所有力量。 其实云缺猜对了。 不仅两位指挥使前来传旨,在司天监外,无舌率领着上千名暗卫埋伏在暗处,灵芸郡主一旦选择逃走,无舌就会亲自出手缉拿。 殷子受已经铁了心要送牧青瑶去邵武国。 听完云缺的分析,牧青瑶犹豫起来,一时难以抉择。 去邵武国,肯定是不行的。 不去的话,就要与皇帝彻底翻脸。 一旦与禁军和暗卫动手,必定会出现死伤,到时候灵芸郡主就成了叛国之人。 违抗圣旨,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株连九族! 牧青瑶不想连累父亲,此刻陷入两难之地。 云缺没说话。 他肯定会带着牧青瑶逃走,哪怕杀个血流成河也要护得小郡主平安。 对抗皇帝而已,云缺不会有半点犹豫。 但云缺知道牧青瑶并不是一个人,人家的父亲的阜南王,一人动,则牵连全家,不像云缺,老哥儿一个,自己吃饱全家不饿。 云缺尊重牧青瑶的选择,但他有自己的底线。 绝不可能让牧青瑶去邵武国! 牧青瑶紧锁秀眉,迟疑不定,紧紧抿着唇,左右为难。 一边是自己的安危,一边是父亲与家人,牧青瑶即便聪慧,此时也难以抉择。 这时青禾走了过来,将一个小巧的锦囊交给牧青瑶。 牧青瑶诧异了一下,道: “青禾姐,这是什么?” 青禾在纸条写下一行字,递给牧青瑶看。 纸条上写着: ‘临行前王爷吩咐,郡主若遇到难以抉择的局面,便将锦囊交给你。’ 牧青瑶立刻惊喜起来。 原来父亲已经替她准备好了锦囊妙计! 小郡主迫不及待的打开锦囊,里面只有一张二指宽的小纸条,纸条上仅仅写着两个字。 回家。 看到父王亲笔的字迹,牧青瑶眼圈发红,心里暖暖的。 即便远在万里之外,父亲也始终记挂着自己这个女儿。 回家两个字,简单而平凡。 但是在牧青瑶此刻看来,那是父爱最真诚的呈现。 家,可以挡风遮雨。 家,可以保护自己。 云缺在旁边瞄了眼纸条,心里赞叹不已。 阜南王的眼光看得实在长远,人家早知道自己女儿会落到这一步,提前想好了办法。 赞叹之余,云缺从回家那两个字里,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阜南王敢让女儿无论何种情况,都可以回家避难,说明阜南王已经做好与晋皇抗衡的准备。 牧青瑶看到的回家两个字,充满了温馨。 而云缺看到的回家两个字,则充满了刀光剑影。 既然有阜南王的锦囊,牧青瑶无需考虑,选择赶回黑铁城。 不过问题出现了。 怎么走呢? 司天监外面肯定布下天罗地网,只有杀出去这一条路可走。 人影一闪,李玄驹凭空浮现。 “三师兄!你怎么过来了。”牧青瑶道。 “二师兄给我用了个替身法术在前面糊弄章岳,让我来看看小师妹是不是遇到麻烦。”李玄驹道。 看到李玄驹,云缺眼前一亮,道: “确实有麻烦!三师兄你得救救你师妹,她被人卖了!” “什么!敢卖我师妹?哪个混蛋如此胆大包天!”李玄驹瞪眼道。 “皇帝卖的,卖给了邵武国。”云缺道。 “皇帝……” 李玄驹眼皮一跳,没敢多骂。 得知真相后,李玄驹直接用法力开启一座传送阵,道: “以我的力量无法一次传送到黑铁城,传送阵的方向是南方,能传多远算多远,小师妹快走,皇帝怪罪下来有二师兄帮你扛着!” 李玄驹说得义正言辞,可其中有个字眼很特殊。 他是三师兄,却说二师兄扛着,这是直接把阎罗给卖了。 牧青瑶道谢后,与青禾站上传送阵,紧接着云缺也站了上去。 “你上去作甚?” 李玄驹瞪着云缺道。 “我送郡主回家,顺便去草原养伤,听说那边空气不错,风景又好,适合修养。”云缺笑呵呵的道。 李玄驹嘴巴动了动,看得出在无声的骂人。 传送的人数越多,他越耗费法力。 没时间和云缺纠缠,李玄驹催动法力,传送阵光晕一闪,三人瞬间消失踪迹。 这次李玄驹真卖了力气,动用全力施展出最远距离的传送法术。 等传送结束,李玄驹累得瘫倒在地,眼圈都黑了,直喘粗气。 不多时,白厌返回前院。 “郡主呢?”白厌装作奇怪的道。 “去看汤药,很快会回来。”章岳一丝不苟捧着圣旨道。 白厌哦了声,点点头,目不斜视的站在章岳旁边。 至于圣旨,他没接。 反正今天的圣旨肯定传不出去了,白厌又不傻,圣旨是烫手的山芋,还是别拿为好。 经过半炷香的传送,云缺与牧青瑶青禾三人从虚空中掉落出来。 所在之处是昏暗的林间,不知是什么地方。 长距离的传送阵,令三人头昏脑涨,云缺落地的同时脚下踩到东西,险些摔倒。 顺手一摸,脚下的东西冷冰冰好似光滑的玉石。 不过形状有点特别,不是平的,而是圆的,水桶粗细。 一扭头, 云缺看到一双拳头大的怪眼,在自己身后睁开。 第261章 败局更有趣 司天监,观星台。 一袭青衣的吕青站在高台边缘,望向南方,目光平静得毫无波澜。 “就这么让他走了,你不怕他想起点什么。”吕青语气淡然的道,彷如自语。 在吕青身后,漂浮着一团淡淡的紫雾,雾气中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影。 “你还不是让它也走了,尘封的往事只能被遗忘,无法被抹去,他们早晚会回想起那段记忆。”紫雾中传来冷漠低沉的男子声音:“你不觉得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么。” “胜局才有趣,我对败局不感兴趣。”吕青没回头,始终眺望着远方。 “呵呵呵呵……”紫雾中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做人要学会变通,其实有时候,败局也许比胜局更加有趣,只要目的达成,输赢并不重要。”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却没有丝毫雷声。 观星台上,再无声息,天地间一片压抑。 …… 丛林里,盘踞着一条巨蟒,十余丈长短,云缺正好踩在巨蟒身上。 硕大的兽首睁开巨眼,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美味佳肴,于是大口一张朝着云缺的脑袋咬去…… 不多时,丛林里升起篝火,火上靠着几块蛇肉。 硕大的蟒首闭着嘴,被当做椅子,云缺正坐在其上烤肉吃。 这条巨蟒实属倒霉,认为天上掉馅饼,正好可以饱餐一顿,不料掉下来的是煞星,它自己成了美味佳肴。 蟒肉烤得金黄,云缺咬了一大口,大嚼特嚼。 随手递给牧青瑶一块,小郡主不接,直摇头。 巨蟒太吓人,脑袋还冒血呢,这边吃着人家的肉,小郡主实在没什么胃口。 青禾倒是不在乎,闷头大吃。 “应该离皇城够远了,等会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云缺一边吃一边道。 “我走了,不知会不会连累师兄师姐。”牧青瑶有些担忧的道。 “放心,有你二师兄背锅呢,皇帝跟你爹翻脸,不至于跟监正翻脸。”云缺嚼着肉道:“大晋三柱国,皇帝再傻也不会一次得罪两个。” “我是不是很没用,总给别人添麻烦。”牧青瑶落寞的道。 “确实,我觉得你只适合在家带孩子。”云缺笑呵呵的道。 “我哪有孩子?”牧青瑶道。 “没有可以生嘛。”云缺坏笑道。 “坏人。”牧青瑶狠狠掐着云缺,些许的落寞烟消云散。 青禾专注于吃肉,对两个年轻人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还是想想你爹吧,你回了家,阜南王算彻底得罪了皇帝,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我觉得你爹会趁机称帝,与殷子受彻底反目。”云缺道。 “父王既然留下锦囊,定有手段应对局面,我这个做女儿的,无论父王如何打算都会支持到底。”牧青瑶道。 “你还真孝顺。”云缺道。 “那当然,我们牧家的子女,从小就知道百善孝为先,万恶……”牧青瑶说着看了眼云缺,道:“你为首!” “郡主过奖了。”云缺嘿嘿一笑,道:“牧家的子女?难道阜南王有其他儿女?” “是呀,我有个哥哥叫牧忍,一直住在黑铁城。”牧青瑶道。 “还有个大舅哥啊……”云缺嘀咕了一句,心里有些忐忑。 这次去黑铁城肯定能见到阜南王,那是未来的老丈人,岳父泰山,不料还有个大舅哥。 老丈人这一关不知能不能过得去,大舅哥肯定又是一个麻烦。 “你害怕啦?”牧青瑶捂着小嘴儿吃吃笑道。 “不怕!阜南王又不是吃人,我怕什么!”云缺豪气万丈的说完,道:“对了,你爹有什么爱好,喜欢什么礼物,第一次见面总不好空手去。” “父王为人豪迈,从不会斤斤计较,他若看好的晚辈,无需任何礼物便会青睐有加,他若厌烦之人,即便送上金山银山也不屑一顾。”牧青瑶道。 “那你爹喜欢什么样的晚辈呢。”云缺追问道。 “嗯……”牧青瑶想了想,掰着葱白的手指道:“做事要认真,求学要努力,为人坦荡,不贪财不好色,以家国为重,心系天下苍生。” 等牧青瑶说完,发现云缺苦着一张脸,情绪低落。 能不低落么,就小郡主这一连串的要求,云缺是一个也没达到。 都不是差多远的问题,而是截然相反。 做事大咧咧,求学混日子,为人心狠手辣,既贪财又好色,没家没国没积蓄,天下苍生与我无关…… 云缺觉得自己的确达到了阜南王择婿的标准。 嗯,反向标准。 牧青瑶看着云缺落寞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道: “父王喜欢的人,又不是我喜欢的人。” 云缺终于回过味儿来,对呀,我要娶的是小郡主,又不是阜南王,管他喜欢什么晚辈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云缺明知故问的道。 “我喜欢……”牧青瑶的目光变得柔情似水,默默望着云缺的双眼。 篝火旁,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慢慢靠近。 “咳咳咳……” 闷头大吃的青禾忽然被呛到,咳嗽起来。 牧青瑶急忙与云缺拉开距离,小脸儿通红。 云缺遗憾的嘀咕道: “火堆可真亮啊。” 吃完蛇肉,云缺放出飞鹰法器,三人继续赶路,朝着南方行进。 如果李玄驹的传送方向没错的话,只要往南走,早晚能抵达黑铁城。 飞行在丛林上方,时而能听到林间传来兽吼。 这片区域妖兽不少,不过等阶不高,无需顾忌。 飞行途中,云缺询问起自己昏睡的这几天,究竟用了什么药。 牧青瑶将七叔诊断的过程详细道出,留下的药方也交给了云缺,除此之外还有一粒魔莲的莲子。 莲子被装在一个小木盒里,是七叔特制的药盒,有着封印气息的功效。 云缺打开看了看。 指甲盖大小,通体幽蓝,散发的气息有一种邪魅之感。 这东西一看就是邪恶之物,必须封在盒子里携带,否则容易被其上的气息侵蚀,酿成大祸。 七叔办事自然稳妥,这一个小巧的药盒肯定价值不菲。 云缺把莲子拿在手里看了看,道: “这玩意应该是活的,种下去没准能生根发芽。” 牧青瑶和青禾看到莲子都觉得渗人,不想靠近,唯独云缺还敢拿在手里端详。 “嗜血魔莲实在恐怖,那等异兽一旦出现必定为祸一方,不能种的,只能入药。”牧青瑶道。 “我先收着。” 云缺将莲子装好,收了起来,随后看了看药方,皱眉道:“药材都很贵,但药效不可能如此神奇,我到底怎么醒的呢。” 牧青瑶道:“大祭酒曾经用文气帮你稳固神魂,会不会是大祭酒帮忙,才能醒来得如此之快。” 云缺摇头道:“不是大祭酒,我在识海空间感受到文气,大祭酒的力量的确帮我治疗了元神伤势,但无法痊愈,当时我的元神遍布裂痕,可几天后居然恢复如初,这期间一定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存在,你好好想一想,还有谁来过。” 牧青瑶仔细回忆,道: “常威,瞎子和萍山君负责看守你,有外人来,他们一定会告诉我的,梅钱这几天经常来,会不会是他?” “把那个小气鬼排除,他要是救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要钱。”云缺道。 “真没外人来了,哦对了,门六这些天也在看护你。”牧青瑶道。 “门六……” 云缺目光晃动了一下,道:“七叔是不是说,乾阳神木是唯一能将我救醒的东西。” 牧青瑶点头道:“是的,七叔说除此之外,很难有手段将你救过来。” 云缺听完若有所思的呢喃道: “乾阳神木……” 乾阳神木这种神物,云缺没听过,更没见过,但他知道神木肯定是树木,绝不会是别的什么妖兽。 而门六,有着穿门而过的天赋,本身必定与树木有着某种关联。 云缺想起一件事。 在皇城大战的那一晚,嗜血魔莲本该追杀服用了百花丹的自己,可看到门六,就开始追杀门六。 连百花丹都能放弃,嗜血魔莲一定察觉到更加可口的美味佳肴。 也就是说,门六身上,有着比百花丹还要珍贵的东西! 云缺就此断定,门六那家伙的身世,怕是不简单。 “我好像没看到门六呢?”云缺道。 醒来之后,只看到常威瞎子和萍山君,门六没在斩妖司。 “不清楚,之前他始终在的,今天不知去了何处。”牧青瑶道。 既然现在回不去司天监,云缺不在多想,等以后看到门六再抓起来好好研究研究。 门六呆头呆脑的模样,没准儿以前吃过神木或者吃过什么异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从小在司天监,有没有听吕青说起过前朝监正的事。”云缺道。 “没有,前朝之事,师尊从未提及过。”牧青瑶奇怪的道:“怎么了,你就是前朝斩妖司的人么,为何要问前朝司天监。” “我觉得,前朝的监正魏墨城,有可能没死。”云缺的语气变得低沉下来。 牧青瑶闻言一惊,道: “不可能吧,大燕司天监已经与妖都同归于尽,没人活下来。” “我在昏睡的时候,去接触过丢失的那一月记忆,我看到水面上,有一个人。”云缺将当时的所见说了出来。 牧青瑶听完,沉默不语。 按照云缺的推测,水面上的人影,的确有可能是前朝监正,吕青的师尊,也就是她的师爷。 “我记得小的时候,曾经问起过师尊关于前朝司天监的事。” 牧青瑶回忆道:“师尊当时只是笑了笑,说一句往事如风,便不再多谈。” 魏墨城究竟死没死,是云缺最想揭开的一份谜团,只是如今远离天祈城,暂时没机会去探寻究竟。 云缺叹了口气,心绪有些烦乱。 如果魏墨城当真是妖都之战的幕后推手,不知吕青得知后,会作何感想。 不久后,苍鹰飞出丛林。 又飞行半天左右,飞行法器落在一处小镇外。 在镇子里打听了一下,得知距离黑铁城已经不远,还有一天的路程。 镇子不算大,买卖齐全,人也不少,只是民风比较彪悍,大吼大喝的叫骂声络绎不绝,甚至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大打出手的都有。 看到街边有酒馆,云缺肚子立刻发出抗议。 自从苏醒过来,云缺总觉得吃不饱,不把昏睡的那三天饭量补回来,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 “先吃饱再赶路。” 云缺大步流星往酒馆走去。 街边有一个小石墩,围着一圈人,里面有人在比试掰手腕。 路过的时候,云缺看了眼,发现个奇怪的地方。 比试掰手腕的两人,其中一个是名五大三粗的壮汉,另一人居然是个十来岁的男孩。 从体魄上看来,那男孩虽然也挺壮实,但绝对不会是壮汉的对手,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那壮汉居然两只手握着少年的一只手! 云缺觉得好奇,多看了一眼。 这时有人喊了开始,壮汉的手臂青筋暴起,用尽全力,结果手腕一下被那少年掰倒。 壮汉两只手,居然掰不过少年的一只手! 壮汉输掉比试,骂骂咧咧扔下一两银子,匆匆离开,生怕被人认出来,太丢人。 两只手没掰过一个孩子,传出去老脸往哪搁。 “人儿不大,力气不小,有点意思。”云缺随口说了,继续往酒馆走。 那少年忽然一伸脚,挡住云缺的去路。 少年撇嘴道:“人儿挺大,力气没多少,弱鸡一只!” 第262章 瞎子认路聋子听声 吃亏这种事,放在云缺身上是从来不会出现的。 不管对方是老弱病残也好,是绝代佳人也罢,只要吃了半点亏,云缺都会百倍的讨回来。 闲着没事看了眼热闹而已,结果被嘲讽为弱鸡,云缺立刻停住脚步。 云缺和颜悦色的对那少年道: “小兄弟,莫要以貌取人,你怎知我没什么力气,也许我是个大力士呢。” “就你?”少年撇嘴道:“让你两只手外加两只脚,有种的就来比划比划!” 少年挥动着手腕,所言的比划,指的是掰手腕。 云缺笑呵呵的往空位上一坐,道: “比就比,掰手腕是吧,我用一只手即可,两只手太欺负你了。” “用不着!” 少年傲气的道:“跟我比试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用两只手,我一只手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少年张狂的模样,令围观的众人咬牙切齿。 看不惯归看不惯,人们都服气,因为少年在这掰了三十多个人,别人都可以用双手,居然没人能赢过少年。 一局的赌注是一两银子,石墩上全是碎银子,足有三十多两。 云缺重新打量一番对面的少年。 模样青涩,透着一股狠戾,五官倒是清秀,乍一看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听口气,却像个山匪。 “两只就两只。” 云缺入乡随俗,两只手一起上,抓住少年的单手。 欺负人这种事,确实挺丢人的,换成旁人肯定脸面挂不住。 但云缺是谁? 从来不要脸的主儿。 既然有人喜欢被欺负,那云缺自然要好好满足一下对方的受虐癖好。 “你喊开始。”少年信心十足的道。 “先说好,一两银子我没兴趣,要赌就赌你赢来的所有银两。”云缺道。 “没问题!”少年豪迈的道。 “准备好,开始喽!”云缺说完手上用力。 本以为轻而易举即可获胜,结果云缺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力从少年的单手上传来! 那力道无比惊人,若非云缺两只手,猝不及防之下很容易一下被对方掰倒。 好大的力道! 云缺暗暗心惊,不再小觑对手,双臂用力,很快将少年的单手压倒。 少年输了。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输。 云缺笑呵呵的将石墩上的三十多两碎银子收走,道:“饭钱够了,走了,吃酒去。” 正要往酒馆走,云缺又被那少年拦住。 “再比一次!你有修为,只能用单手!”少年气呼呼的道。 “行啊,你还有钱吗。”云缺道。 “当然有!”少年从兜里翻出几两碎银子,拍在石墩上。 “这点儿可不够,我用双手比试,一次三十两,用单手,至少一万两起价。”云缺道。 “一万两?你骗人,你有一万两吗!”少年不信。 云缺掏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在少年面前晃了晃,道:“小伙子,回家玩去吧,没本事别学人家出来卖艺,小心哪天手被掰断喽。” 说罢云缺不在理睬少年,走向酒馆。 少年闻言勃然大怒,几步拦在云缺面前,道: “一万就一万!我要跟你再比一场!” 这少年显然没输过,今天输了觉得憋屈,不肯罢休。 “银票拿出来,我就跟你比。”云缺道。 “我没有那么多!”少年理直气壮的道。 “没钱你玩什么,以后出来玩,记得带够钱,实在没有,回家找你娘要去。”云缺道。 少年被气得满脸通红,怒不可赦,一把从手腕上摘下个玉镯,道: “今天我跟你比定了!你如果还能赢,这镯子归你!” 一看玉镯,云缺立刻停下脚步。 镯子是罕见的蓝玉,其上带有天然的细密纹路,乍一看宛若龙鳞。 以云缺对玉石的了解,一打眼就知道这玉镯价值连城,是极其珍贵的麒麟镯! 一般的麒麟镯大多有瑕疵,其内的纹路或浅或深,但少年这个几乎完美,纹路均匀透彻,绝对是极品。 云缺大致估了个价。 至少两万两白银以上! 还是有价无市! 云缺的笑容变得愈发温和起来,在石墩旁坐好。 秉着送佛送到西,坑人坑到底的处世之道,云缺决定给少年一个机会。 一个倾家荡产的机会。 能拿出麒麟镯,可见少年绝非寻常百姓,必定是豪门之家。 在天祈城里,一般的大户人家可戴不起麒麟镯,更别说给自家孩子戴这么贵重的东西,至少也得是那些王公贵族才有如此雄厚的财力。 这种豪门的小少爷,不吭白不吭。 少年挽起袖子,抓住云缺的单手,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喊开始吧,这么多人作证,输了可别哭着回家找你娘告状,说我欺负人。”云缺笑道。 “放心!公平比试,认赌服输!开始!”少年大喝一声,手上爆发出巨力。 云缺知道这少年力气大,这次有所准备,七品武者的力道尽数动用,毫无保留。 以云缺手上的力道,连陈洲骅那种六品宗师都未必掰得过,却与少年势均力敌,互相僵持不下。 云缺这下有些吃惊了。 少年有修为,从其散发的气息判断,有着七品武夫的实力,但少年手上的力道绝非七品。 云缺可不是正常的七品武夫,能跟他掰个平手,可见少年天生神力! 少年更加吃惊。 他认为刚才对方两只手能赢过自己,一只手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没想到人家一只手居然也如此厉害。 旁边看热闹的人纷纷呼喝起来,给双方呐喊助威。 牧青瑶看得暗暗心惊。 小郡主很清楚云缺的力量,能与云缺抗衡一二,对面的少年绝不简单。 青禾的目光随着两人的比试,渐渐凝重起来。 她是五品高手,从两人的气息即可判断出力道的大小。 在青禾看来,两人单手的力道,几乎与六品宗师境的武者相当,实在惊人! 比试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少年显得焦急起来,额头渗出冷汗。 他越急,局面越不利,手腕明显开始歪斜。 见自己要输,少年闷哼一声,手上的皮肤随之转为红色,从指尖一直蔓延到手肘,整个手臂很快变得赤红一片! 随着手臂转红,少年的力道暴增一倍,立刻从劣势转为上风,将云缺的单手压向一旁。 云缺微微诧异。 对方手臂的变化是气血升腾的表现,少年竟拥有着恐怖的气血之力! 少年的这份力量,与血蛮有些类似之处,又截然不同。 血蛮爆发气血的时候是浑身血管崩起,从外表看无比狰狞,而这少年则是整条手臂的气血在升腾,其他地方没有丝毫改变,额头虽能看出青筋,但并无血蛮那种典型的外观变化。 少年咬牙切齿,表情中现出得意之色,他既然动用这份力量,对方必输无疑。 即将压到云缺的手腕之际,少年发现压不动了。 云缺手臂上浮现出一圈殷红的虚影,如同被一只兽爪包裹! 既然少年动用特殊力量,云缺不客气了,直接动用妖力。 两人再次势均力敌。 随着两只手的不断晃动,下面的石墩传出轻微响动,竟爬满细密的裂纹! 最后,云缺加大妖力,终于将少年的单手掰倒。 “你输了。” 云缺哈哈一笑,拿起麒麟镯就走,与牧青瑶青禾进了酒馆。 少年愣怔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忙追到酒馆。 找到云缺后,少年的脸色阴晴不定,道: “把镯子还给我!” “嘿,你这小子说话是放屁吗,刚才谁说的认赌服输,想要也行,拿银票来换。”云缺道。 “好!你要多少,说个数吧。”少年豪气道。 云缺一听,心里直乐。 这小子肯定没被江湖毒打过,这种话也敢说,显然是嫌家里钱太多啊。 “二十万两。”云缺报出个公平的价格。 当然了,这价格到底公不公平,云缺说了算。 反正让云缺报价,少说十倍。 “二十万两……” 少年面露震惊,显然被这个天文数字惊到了,自语道:“娘给我的手镯,这么贵吗?” 云缺摆了摆手,道:“去筹钱吧。” 少年不舍的看了眼手镯,临走前道: “你别卖别人,我肯定弄到钱来赎!” 云缺点了一大桌子饭菜,吃饱喝足,也没见少年回来。 “走了,去黑铁城。”云缺准备出发。 “我有些乏累,天色已晚,不如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再走。”牧青瑶提议道。 云缺自然没有意见。 三人在镇子上找到客栈,要了两个房间。 云缺在牧青瑶的屋子里晃了一圈,道: “那小子拿不出二十万两,等也白等。” 云缺看得出小郡主的目的,住在小镇,是想给那少年一个赎镯子的机会。 如果今晚就走,少年再想找云缺,不知要去何处才能找到。 牧青瑶道: “那镯子,好像对他很重要,我看得出他的目光里充满不舍,他肯定在后悔用镯子当赌注。” “后悔好啊!吃一堑长一智,我今天算帮他个忙,让他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否则等他长大了,赌的未必是镯子,也许是妻儿。”云缺道。 牧青瑶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可怜那少年,但她知道云缺说的更有道理。 常威,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青禾坐在一旁,安静的闭目养神。 云缺特意背对着青禾,朝着小郡主坏笑道: “两间房,怎么分呐,是不是青禾姐住另一间,咱俩住这间。” 牧青瑶俏脸一红,嗔怪道:“别乱说,你自己住另一间,我和青禾姐同住。” “我哪里乱说了!咱们又不是没住过,你自己算算,从青狐山到藏石镇,再到百玉城,最后天祈城,咱们多少次同床共枕了。”云缺嘿嘿笑道。 牧青瑶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时而看向青禾的方向,道: “我、我什么时候跟你同床共枕了,不要乱说话,青禾姐在呢。” “还不承认?不仅共枕过,身子都看过了好几次了,还摸过呢。”云缺笑道:“青禾姐又听不见,怕什么。” 牧青瑶紧紧的抿着唇,俏脸通红,好像憋着什么话说不出来,忽然起身道: “我去要些茶水!” 说完小郡主急匆匆走出屋子。 云缺觉得奇怪。 怎么牧青瑶变得遮遮掩掩的? 自己背对着青禾,即便青禾能看懂唇语,给她个后脑勺,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 云缺觉得莫名其妙。 回身一看,青禾正用小纸条写着什么,旁边的桌子上是一些丢掉的纸团。 忽然一阵凉意袭来,云缺觉得大事不妙。 青禾将最后一张纸条搓成团儿,起身走出门外,去陪小郡主。 等青禾走了,云缺急忙拿起桌子上的纸团,打开观看。 越看,脸色越难看。 每张纸条都写着一句话: ‘郡主与外人同床共枕过好多次。’ ‘郡主的身子被看过好多次。’ ‘郡主还被外人摸过好多次。’ 云缺颤抖着放下纸团,一脸哀怨的道: “又聋又哑,她怎么听到我说话的?瞎子能认路,聋子能听声,这是什么世道啊!” 云缺倍感无奈,他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得知女儿被欺负成这样,阜南王会不会杀了我? 第263章 灭世之劫 一夜无话,清晨天刚亮,云缺早早起床,把小郡主拉到一边,神神秘秘的问道: “青禾姐有什么爱好,喜不喜欢首饰胭脂?” 牧青瑶忍着笑,点了下云缺的鼻子,道:“你应该直接问,如何才能收买青禾姐。” “我哪里知道她能听见声音,难道青禾姐不聋?”云缺道。 “青禾姐从小失聪,听不见声音,后来父王耗费重金帮她打造一件特殊法器,可以将周围的说话声转变为字迹展现在纸张上,青禾姐始终将法器放在耳朵里,所以能知道别人说了什么。”牧青瑶解释道。 “你怎么不早说啊!”云缺无奈道。 “昨晚提醒你了,让你别乱说,这下好,被父王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牧青瑶小小的得意道。 “不怕!我有份重礼,把这镯子送给你爹。” 云缺掂量着昨天赢的麒麟镯,笑呵呵的道:“拿人的手短,只要阜南王收了,想必不会跟我这个晚辈斤斤计较。” “我就值一个镯子是吗,就你的鬼心思多。”牧青瑶鼓起小嘴儿道。 “反正闺女早晚要嫁出去,便宜点给我算了。”云缺笑道。 牧青瑶听完,狠狠的掐着云缺不松手。 吃完早饭,又等了一会儿。 昨天的少年,没再出现。 “不用等了,那小子肯定拿不出二十万两,走吧。”云缺放出飞鹰法器,三人就此离开小镇。 飞行途中,牧青瑶想起一件事,道: “七叔临行前,去了学宫,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想七叔应该在担忧楚红莲的巫族身份,去学宫告知了大祭酒,如此看来,腾蛇出水预示的灾祸,应该指的是红莲教。” “不是红莲教。” 云缺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道:“红莲教,只是一枚棋子,背后还隐藏着更可怕的存在。” 楚红莲临死时与杨七古说的那番话,云缺隐约听到一些,当时他的神智还有些许存在,但随后就彻底陷入黑暗。 而那番对话,牧青瑶并未听见。 小郡主在另一座山峰往这边跑,当时在场的只有杨七古与昏倒的云缺。 “红莲教,是棋子……”牧青瑶惊讶不已。 对于晋国来说,红莲教的存在险些造成灭国危机,如果红莲教这种恐怖的力量都只是棋子,那么棋盘上岂不是还有更多可怕的存在。 尤其想到执棋之人,牧青瑶只觉得心头发寒。 “西边的十万大山本是天然屏障,这下好,冒出来个巫族,妖都覆灭,巫族出世,大晋别想消停,殷子受就算不亡国,早晚也得被吓死。”云缺道。 “巫族古老而神秘,史书上罕有记载,等回去黑铁城我要找一找更古老的书籍,最好能了解巫族,做到未雨绸缪。”牧青瑶道。 “黑铁城里的书,还能比皇城多么?”云缺道。 “至少不比皇城里的书籍少,父王酷爱读书,收集了很多古籍,尤其草原上的古书,有着极高的价值,草原人虽然被称为蛮人,其实草原的历史比起大燕都要悠久。”牧青瑶道。 “你去了解,有什么消息告诉我就行,没图的书我懒得看,最好能再找到一个山岳力士。”云缺道。 “山岳力士实在可怕,若用其攻城,简直不敢想象。”牧青瑶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得小脸发白。 “攻城多浪费,挖金矿才实在,哎,我的矿没了啊……”云缺唉声叹气。 双角山坍塌,金矿与银矿化作岩石,一文不值,云缺从家里有矿的大矿主,又成了穷光蛋。 “以山为躯,以金为骨,如此异兽闻所未闻,山岳力士到底何时变成的双角山呢。” 牧青瑶蹙眉回忆道:“我想起来了!有记载大晋立国之初,八山城附近出现过几次大地震荡,百姓误以为地龙翻身,其实应该是山岳力士在行走!” “这么说,山岳力士有可能是从十万大山里走出来的。”云缺猜测道。 “很有可能,那么大的巨兽,无法随身携带,一定是巫族在十万大山里打造而出,后来形成的双角山。”牧青瑶道。 “有时间去十万大山里瞧瞧。”云缺道。 牧青瑶点头赞同,提前弄清楚巫族真正的实力与目的,免得生灵涂炭,正要夸云缺一句心怀大义,又听人家继续说了下半句。 “十万大山里肯定还有山岳力士,我得把损失的金矿银矿搞回来才行!” 牧青瑶苦笑道:“是不是为了金矿,连天神你都不怕。” “金子面前,天神算什么。”云缺憧憬道:“十万座大山,没准就是十万个山岳力士,挖出十万座金矿,我就是天下首富!” 牧青瑶听得浑身发凉,道: “十尊山岳力士即可摧毁大晋,若真有十万山岳力士,足以踏平云州,那是灭世之劫!” “怕什么,把金矿银矿都挖出来不就行了,没了筋骨,一座破山而已,我不信它还能动。”云缺不以为意的道。 提及金矿,云缺不由得想起了藏石镇的矿洞。 消失的石壁,也许是察觉到巫族气息从而溜走。 而藏石镇经常有人生病,应该也是巫族散发的气息所致。 当时七叔察觉到的天地气息变化,必定与巫族有关。 半天的飞行之后,远处出现一幕奇观。 地平线上,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一座雄伟的黑色巨城犹如巨兽般横卧在草原与大晋的分界处。 黑铁城,到了。 等离着近了,云缺更加震惊。 黑铁城的规模实在惊人,不亚于皇城大小,城墙尽数为铁质,高有二十丈,连城门都是铁的! 这根本就不是城池,而是一座庞大的钢铁堡垒! 难怪草原人对阜南王恨之入骨,黑铁城的存在,无异于大晋南侧的一面铁墙,彻底将大晋与草原隔绝开来。 飞行法器落到城下,三人走向城门。 黑铁城的盘查,比八山城与皇城要严厉得多,没有身份文牒别想进去。 牧青瑶这些年很少来黑铁城,守城的边军认不出长大了的小郡主,但青禾常年驻守黑铁城,有着将军的身份,边军自然不敢阻拦。 见到青禾后,城门处的边军齐齐施礼,动作整齐划一。 窥一斑而知全豹。 从城门的守军,云缺即可看出黑铁城的边军训练有素,战力不俗,绝非皇城那些少爷兵可比。 进了城,云缺发现黑铁城十分热闹,买卖店铺应有尽有。 十余年来,阜南王不仅打造出一座钢铁堡垒,更将黑铁城打造得一片繁华。 到了阜南王府,家丁们一见小郡主回来了,立刻纷纷拜见,高兴不已。 王妃苏氏得知消息,从后宅一路小跑赶到前厅,看到女儿立刻眼泪流了下来,抱住就不撒手了。 人家母女团聚,云缺识趣的等在一旁。 等王妃哭够了,端详着女儿道: “闺女瘦了,皇城里肯定没什么好吃食,这次回来娘给你好好补一补。” 牧青瑶自是点头称好,在母亲面前显得十分乖巧。 随后牧青瑶拉过云缺,给母亲介绍一番。 只挑好的讲。 护送自己到皇城的侠义之士,学宫大比的第一学子,年少有为的侯爵封号,皇宫大战的胜负关键,总之牧青瑶把云缺最耀眼的事迹讲了个遍。 牧青瑶讲得兴致勃勃,皇妃听得却并不认真,目光时不时的落在牧青瑶与云缺始终牵在一起的两只手上。 等牧青瑶讲完才想起来还拉着云缺呢,急忙松开手,俏脸有些发红。 王妃微笑着打量一番云缺,道: “看得出是个好孩子,以后啊,别欺负我们家瑶儿就行啦。” 知女莫若母。 王妃已经从女儿小小的举动,看穿了一切, 皇妃对云缺的事迹不感兴趣,她唯一的期许,是未来的女婿能对女儿一片真心就好。 这也是一个母亲的真情流露。 云缺很有礼貌的给王妃见礼,表现得规规矩矩。 以云缺清秀中透着坚毅的相貌,王妃自然是满意的,衣装得体,言谈大方,看得出是个少年俊杰。 “娘,父王呢?”牧青瑶问道。 “你爹没在家,昨天出门去会友,不知要走几天,尚未回来。” 王妃有些埋怨的道:“眼看着过两天就是你爹的四十大寿,这些天始终我自己在忙,瑶儿回来正好,陪着娘一起准备寿宴。” 牧青瑶清脆的道了声好。 云缺心里羡慕不已。 还得是王爷,四十都叫大寿,一场寿宴要准备好几天,看来自己这个小小侯爷还需努力,争取混个王爷当当,咱四十的时候也办一回大寿! 又一想不成,四十太久,等过两年二十岁就办大寿! 见过王妃后,牧青瑶带着云缺去街上转了转。 到了家,牧青瑶浑身轻松,走路都开始蹦蹦跳跳,皇城里的那种拘谨荡然无存,少女的天真灵秀尽显无疑。 此时的郡主,格外灵动。 云缺觉得牧青瑶就不该在天祈城。 皇城犹如一个笼子,得不到半点快乐,只有回到黑铁城,牧青瑶才能抛掉郡主的身份,做一个开心的小姑娘。 黑铁城热闹非凡,牧青瑶脚步欢快的当着向导,每到一处都要给云缺讲解一番,乐在其中。 云缺也挺高兴,如果青禾不跟着的话,那就更高兴了。 远处街头,行来一队铁骑。 马蹄踏动地面,发出一种沉闷的响动。 云缺一听即可分辨,这些马匹承载着很重的份量! 这队铁骑十分特殊,骑士与马匹尽数笼罩在黑色重甲之中,只能看到一双双冰冷的眸子。 只看一眼,云缺即可从这些骑手身上感觉到极重的杀气! 铁浮屠! 云缺心里蹦出这个字眼。 这队骑兵,应该是阜南王最强的战力。 为首的骑士在看到牧青瑶后,停住战马,手里的重刀忽然提起,指向云缺,声音冰冷的道出一个字。 “谁!” 第264章 很纯粹的友谊 谁? 如此招呼,云缺从没听过。 要么就问你是谁,要么说你是何人。 想省劲,就说两字,你谁。 哪有只说一个字的。 这种人估计有点毛病,如果换在别的地方,对方只跟自己说一个谁字,云缺肯定脱口而出你大爷。 这里毕竟是黑铁城,还是低调些为好,尽量不惹事。 牧青瑶急忙回话: “他是云缺,我最好的朋友。” 不等小郡主介绍骑士的身份,此人收起重刀,冷冷扫了眼云缺,催马而去,在经过云缺身旁的时候又道出冷冰冰的一个字。 “弱。” 铁骑很快走远。 云缺气得够呛。 昨天就有个不长眼的小子说自己是弱鸡,今天又来个家伙说自己弱。 难道我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云缺气呼呼的道: “刚才那孙子是谁?我要跟他较量一番,不把他揍得喊爷爷,我就不叫平天侯!” 牧青瑶神色古怪的道:“刚才那个,是我哥。” “嘿!这家小吃人挺多,味道肯定不错,咱们去尝尝。”云缺立刻岔开话题。 骂错人了。 把大舅哥骂成孙子,那不差辈儿了么。 小店不算大,十几张小方桌,几乎坐满了食客,卖的是小号儿的麻辣锅。 一锅也就海碗大小,各类蔬菜加上豆腐豆皮,几片鲜羊肉,汤汁由辣椒和麻椒调配而出,闻起来香气扑鼻。 云缺要了三锅最贵的,吃了几口,果然开胃,麻辣舒爽。 “太多了,我吃不下的。”牧青瑶小口的吃着,辣得额头见汗。 “吃不完我吃,这么点还不够我打牙祭呢。”云缺说完看了眼旁边,青禾闷头大吃,锅里的食物已经见底。 武夫就这点好处,无论男女,食量极大。 “你哥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说话只说一个字呢?要不要找七叔帮他瞧瞧。”云缺打听道。 “我哥没病,体质极好,只是从小有些特殊。”牧青瑶轻蹙秀眉道。 “我知道了,他肯定是结巴,说一个字就不会露馅,说多了肯定变成……”云缺学着口吃道:“你小子是谁、谁、谁、谁呀!” 牧青瑶哭笑不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 “不是那种特殊,是孤僻,少言寡语,我觉得可能与父王的严格有关,我哥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经常在草原作战,现在是铁浮屠的千夫长。” “孤僻啊,这病好治,给他找个媳妇就行了。”云缺道。 “我娘也着急这件事,黑铁城的媒婆没少往王府跑,城里的大家闺秀几乎都被领来过王府,可惜我哥看都不看,我真替他着急,如果成了家,有位红颜在旁,我哥一定会开朗起来。”牧青瑶道。 云缺听得不可思议。 牧忍的年纪不大,二十岁上下,成亲这种事的确不急,但人家地位太高,王府世子,岂能缺女人。 誉王那儿子也二十来岁,家里不知养了多少美妾。 堂堂阜南王世子,居然连个女人都没有。 “两种情况。” 云缺帮着分析道:“第一种,你哥对女人没兴趣,喜欢男人,第二种,黑铁城里的女人,他根本看不上眼。” “肯定是后者,哪有男人喜欢男人的。”牧青瑶道。 云缺呵呵一笑,心说小郡主还是太天真,别说男人喜欢男人,就算不想当男人的都有,你是没看到太子穿裙衣的模样啊。 “有你这种美若天仙的妹子做对比,你哥的眼光自然比天还高,寻常的美人他肯定看不上。”云缺道。 牧青瑶听得有些得意,道:“那你说怎么办。” “简单!让你哥拜入学宫,学宫里别的没有,美人多得是。”云缺道。 “好主意!”牧青瑶眼睛明亮,她终于找到了帮助哥哥摆脱孤僻的办法。 品尝小吃期间,云缺听到旁边不少人议论同一个话题。 ‘踏云’两个字出现的频率极高。 云缺听得新奇,找邻桌的食客打听一番,得知踏云是匹宝马,能踏云而行。 当然踏云而行这种事,云缺也就一听,并未当真。 除非长了翅膀,否则马怎么能会飞。 旁边这位也是个自来熟,见云缺不信,立刻打开话匣子。 “小兄弟你别不信,宝马踏云真能飞!” 这位立起巴掌比作垂直的山崖,道:“悬崖峭壁如履平地!日行千里的,算千里马,踏云可以日行万里!” “真这么厉害?”云缺好奇道。 不说能不能飞,单单日行万里,这速度比飞行法器都快,萍山君也追不上。 “那还有假!我亲眼见过!这次大集听说踏云会参与拍卖,这场热闹我肯定得去瞧瞧!” “哪里的大集?”云缺道。 “草原大集,明天开始,地点就在天鹰部,想要去的话,今天就得动身,要不然来不及喽。” 一听天鹰部,云缺疑惑起来。 屠苏就是天鹰部的大汗,怎么天鹰部还出宝马呢? 屠苏的部落应该全是羊才对。 问了问具体位置,得知在草原西北方向,一天的路程。 离开小吃店,云缺问了问牧青瑶。 “你爹,喜不喜欢战马?” “当然喜欢,父王常年征战,最重视战马,若有一匹好马,父王会高兴好久呢。” 说完,牧青瑶发现云缺笑得有点古怪,道:“你有什么坏心思,快说!” “我哪有坏心思,想多准备一份大礼而已。”云缺掰着指头道:“麒麟镯当做贺寿的礼物,宝马当做聘礼,也许你爹一高兴,就把你嫁给我了呢。” “拿马换我,你真会算账!”小郡主咬牙切齿的掐着云缺,可手上的力道却温柔得很。 每当两个年轻人打打闹闹,跟在后面的青禾都会选择目不斜视。 她这个护卫当得十分称职。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至于已经听到的那些小秘密,青禾决定看云缺以后的表现,再选择向不向王爷禀报。 在黑铁城转了大半天,云缺与牧青瑶返回王府。 阜南王没回来,王府里显得有些冷清,牧青瑶给云缺安排好住处,自己去帮着母亲忙碌寿宴事宜。 房间不错,古香古色。 云缺躺了一会儿,脑子里始终想着那匹宝马。 越想越不爽。 “我叫云缺,马叫踏云?这不是踩在我头上了么。” 翻身坐起,云缺准备去一趟草原大集,把那匹宝马弄到手。 聘礼什么的不重要,关键踏云这名字必须得改改。 云缺都想好了,就叫踏虫。 正好又是天鹰部的宝马,云缺觉得自己与屠苏的友谊,怎么也能捞个半价。 嗯,很纯粹的友谊。 拳拳到肉的那种。 飞鹰法器腾空而起,离开黑铁城。 此时已近黄昏。 无边无际的草原上一片金黄,从高处看去格外美丽。 天高地阔,令人心情畅快。 云缺的心情,并不怎么畅快。 他想到了七叔。 七叔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 云缺了解七叔,知道七叔此次远行,除了帮自己寻找乾阳神木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探寻楚红莲临终前所说的那两个字。 ‘他们’ 能将红莲教作为棋子,这种人的可怕程度,云缺甚至难以想象。 他们到底是谁? 某个隐世强人,还是某个强大的国度,或者是某个宗门? 云缺知道楚红莲之死,对七叔的打击极大。 如果楚红莲只是天生喜欢杀戮,是真正的恶人,那么将其击杀,七叔只会难过一次,不会有什么纠结之处。 但真相却是,楚红莲只是人家的棋子,听从调遣的过河之卒罢了。 以七叔恩怨分明的为人,注定要揪出红莲教之后的黑手。 自从听到楚红莲临死前最后的话语,云缺就料到,七叔肯定要去复仇。 将自己的红颜当做棋子般随意摆弄,随意抛弃,哪个男人又能当真忍得下这口气呢。 “七叔,既然我醒了,你就不是一个人。” 云缺望着天边的落日,大吼道:“我们一起掀棋盘!将那些所谓的执棋之人,撕成碎片!” 红莲教虽然覆灭,但创建出红莲教真正的元凶,不止楚红莲,还有‘他们’。 不管‘他们’是谁,云缺已经将其当做了敌人。 吼出一声之后,云缺心里的烦闷随之散去。 下一步,应该尽快提升修为。 云缺知道不能只靠着妖魂,所有外力终有尽时,到了最后,能依仗的只有自己。 “宗师境……” 云缺暗暗下定决心,尽快冲击到六品宗师! 一夜飞行,天亮之际,天鹰部遥遥在望。 看到远处接连成片的毡帐之际,云缺愈发疑惑起来。 天鹰部的规模,看起来可不小。 单单毡帐就有数千之多,一个毡帐代表着一个家庭,部族的人数绝非屠苏所说的一千人都不到。 “屠苏那孙子居然还跟我玩心眼儿,等回去找他算账。” 云缺嘀咕了一句。 天鹰部很热闹,来往的外人不少,由于今天是草原大集,周围的部落有很多人早早赶来售卖或者购买物品。 草地上被规整出一条长街,两侧全是货物。 牛羊骡马一类的牲口居多。 看了看街边的马匹,云缺暗暗惊奇。 草原上随便拉出来售卖的马,都比皇城里禁军的战马要好得多,果然草原出宝马啊。 随便打听了一下,得知今天的确有拍卖会。 集市上没什么好东西,想要买到真正的宝贝,得去拍卖会才行。 拍卖场由木头搭建,是座二层小楼,建造得有模有样,只是比较粗糙,边角处全是木头尖,远远没有大城里的楼宇精致。 到了地方后,云缺发现居然不要门票,随便进。 草原人果然豪迈,这一点比城里人强多了,白玉城那种小地方的拍卖场都要收门票才能进。 进来之后,云缺明白为何不要门票了。 根本没有座位! 全都是站票,人挨着人,格外暖和。 就是味道不怎么样,旁边的草原壮汉不知几个月没洗过澡,浑身汗臭差点把云缺给熏晕。 木楼是两层,二楼靠着墙壁一圈建着十几个小木屋。 云缺看到有人进出。 问了问旁边的人,得知那些小屋是要钱的,十两银子一间。 这时候云缺不心疼银子了,在一楼容易被熏死。 找到拍卖场管事的,云缺打算要一个包间。 管事的一指旁边一位身形瘦削的锦袍男子,道: “最后一间刚被这位要了,你来晚了。” 见对方还没上楼,云缺笑呵呵的走到锦袍男子面前,客气道: “这位老兄,一个人吗?” “一人。”锦袍男子道。 “包间看着不小,一个人太浪费,我出五两银子,咱俩一间怎么样。”云缺道。 锦袍男子笑了笑,道:“可以,钱就免了。” 云缺道谢后,与对方一起走上二楼。 “还是这里舒服,一楼的味道实在太大。”云缺坐在包间里,舒舒服服的抻了个懒腰。 “草原人闻不到那种汗味,你不是草原人。”锦袍男子笑道。 “老兄好眼力!我是小地方的生意人,姓梅单字一个钱,兄台尊姓大名。”云缺道。 “陈归,大晋人士,来自百玉城。”锦袍男子道。 “你也是知远县的!咱们算老乡啊,我住藏石镇。”云缺道。 “确实不远。”锦袍男子道。 云缺客气了两句后,重新打量一番对面的陈归。 看模样年近四旬,一身海蓝色的锦袍,五官端正,目光清明,浑身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有一种儒商的气质。 云缺有些奇怪。 这个陈归,看起来绝非泛泛之辈,若真住在白玉城,肯定小有名号。 自己经常去白玉城,熟得不能再熟了,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难不成,也是假名? 云缺猜测对方跟自己一样,都没用真正的名字。 这一点情有可原。 毕竟这里是草原部落,大晋的人,很少敢过来,使用化名不算意外。 这时拍卖会正式开始。 一楼中心的圆台上,出现了一座肉山。 那是个光头的胖子,云缺估计至少五百斤开外,肥得都快没有人形了。 “有这位主持拍卖会,肯定能压得住场子。”云缺开了句玩笑。 “他不是主持之人,那是天鹰部的大汗,叫鹰隼。”陈归介绍道:“别看行动不便身躯肥胖,他是正宗的五品武夫,战力极强。” “天鹰部的大汗,不是屠苏么?”云缺惊讶道。 五品战力,云缺不在乎,云缺现在只好奇一件事,天鹰部的大汗怎么换人了? 第265章 买它 云缺从陈归口中得知,天鹰部的大汗,确实不是屠苏。 始终是鹰隼。 “陈老哥一定经常来草原,有没有听说过哪个部落的大汗叫屠苏,他有个伴当叫满申。”云缺道。 “没听过,这两个名字很陌生,我去过很多草原部落,没有屠苏这位大汗。”陈归道。 这下子云缺更加诧异。 如果草原上没有大汗叫屠苏,那学宫里的两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拍卖开始。 肉山般的鹰隼发出一声怪叫,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我们天鹰部每年会举办一次拍卖,今年也不例外,来的都是朋友!我鹰隼在这里多谢诸位捧场!” 鹰隼说完,人们立刻纷纷恭维起来,其中拍马的不在少数。 云缺第一次见识草原上的拍卖会,觉得草原人与晋国人其实没什么差别。 虽然草原人以鲁莽野蛮著称,桀骜不驯,如果面对的是鹰隼这种五品强者,那草原人的鲁莽就会变成乖巧甚至献媚。 什么地方都一样,不外乎四个字,强者为尊。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大汗!天鹰部此次拍卖会,可有宝马踏云?”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很多看起来有些地位的草原人,此刻眼睛纷纷瞪大,神色中透着期许。 鹰隼哈哈一笑,道: “当然有!踏云为此次拍卖的压轴之物,诸位等着上眼即可!不过没钱的只能看,财力雄厚者才能骑!哈哈!” 拍卖会正式开始。 拍卖品以马匹居多,还有些草原特有的药材甚至灵草。 前面拍卖的马匹,几乎都是上品,起拍价几千两到上万两不等,云缺看到一匹黑马浑身散发着妖气,比起苏鸿山的旋风驹也不遑多让,最后拍出十万两的高价。 云缺连连咂舌,道: “草原上的有钱人真不少,十万两足够买一件不错的飞行法器。” 旁边的陈归笑了笑,道: “武夫没有灵气,想要驱使飞行法器需要灵石,算下来其实并不划算,草原人多为武者,习惯乘坐战马,一匹拥有妖族血脉的好马,细心照料的话能活很多年,相比之下,自然马匹更为合适。” “说得在理,这么多好马,陈老哥怎么不买一匹。”云缺道。 “不入我眼。”陈归道。 云缺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你有钱,你清高行了吧! 十万都不入眼,这是专门等着踏云呢。 不久后,众人期待已久的宝马踏云终于登场。 是一匹通体纯白的高头大马,毛发极长,乍一看犹如一团白云一般。 这匹马头顶生角,蹄子有碗口大小,踏动之间居然有细小的风旋! 踏云一出现,立刻引起场内惊呼不断。 人们被这匹宝马的气势所震撼,一些爱马之人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冲上去将宝马抢到手。 云缺是见过宝马的。 苏鸿山的黑马旋风驹,白厌的白马刺白,都是大晋顶级的战马,速度如风,堪比妖兽,可惜均已丧命。 然而在踏云面前,旋风驹与刺白立刻失去了颜色,根本比不过! 单看踏云的体魄与骨骼,就能看出绝非凡物。 云缺估计如果白厌在场,倾尽家产也得拿下这匹宝马良驹。 陈归缓缓颔首,道: “角如龙,蹄如斗,毛似雪,眼如灯,好马!” 云缺看得出陈归是相马的高手,问道:“陈老哥觉得,这匹踏云一天能跑多远。” “日行万里或许有些夸张,但八千里左右应该没问题。”陈归笃定道。 “那也够快了,比我的飞行法器还快!”云缺感慨之余,问道:“既然叫踏云,难道这匹马当真能飞?” “没有翅膀,当然飞不起来,不过此马的蹄下有风旋汇聚,悬崖峭壁当可如履平地。”陈归道。 鹰隼为了展现一番宝马的能力,抬手一拍踏云,只见这匹宝马扬起前蹄,开始奔跑。 屋子虽然足够大,装得下数百人,却难以让马匹奔跑。 众人以为踏云只是来回跑两步,让大家见识见识速度即可,结果当踏云快要撞上墙壁居然不减速。 在人们的惊呼中,踏云直接踏上墙壁,在垂直的墙壁上狂奔! 木屋是圆形构造,十分高大,一层与二楼的包间之间有着宽敞的距离,踏云就在这段空地般的墙壁上奔驰起来,速度之快犹如旋风。 渐渐的,大厅里出现狂风,一楼的众人被吹得头发狂摆。 那狂风是踏云狂奔而形成,凝成风柱,大厅里几个瘦小的蛮人直接被风柱卷了起来,双脚离地,吱哇大叫。 鹰隼很是得意。 一声呼哨唤回了宝马。 一楼大厅内沸腾起来,赞叹声此起彼伏,都在夸宝马良驹。 陈归淡然一笑,道:“梅兄弟觉得,这匹马如何。” “好马!”云缺赞了句之后,道:“就是已经认主了。” 陈归的目光微微晃动一下,现出一丝赞许之色。 别人只看到宝马如何难得,如何神俊,而云缺看出了最关键的东西。 鹰隼能轻易唤回踏云,说明宝马早已认主,谁买了去,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鹰隼报出底价,引来一阵惊呼。 白银三十万两! 这还是起拍价而已! 听到这种天价,云缺都心惊不已。 太贵了! 云缺现在也算有钱人,身上的银票就有十多万两之多,结果连半匹马都不够。 加价声开始出现。 三十一万,三十二万。 很快达到四十万! 之后的加价声变得稀少起来,能拥有如此财富的毕竟不多,至少是各大部落的族长一类。 “五十万两。” 陈归忽然开口,道出一个惊人的价格。 云缺知道这位是来买马的,没想到人家的财力如此惊人,五十万随口而出。 听到五十万的报价,鹰隼大笑起来,很是高兴。 踏云的价格越高,他的收获越大。 五十万的价格一出,大厅内安静下来,没人再加价。 宝马虽然难得,但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如此高价,很难有人敢再往上加。 云缺本以为踏云的价格就此定格,结果对面包间里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五十五万。” 一口气加了五万两! 云缺表面淡定,实则心里全是酸水。 五万两啊! 击杀宏河得来的那柄冰晶飞剑,房石才出五万两收购,人家居然一口气直接加五万两! 一万两一加不行吗? 草原人都这么有钱吗? 云缺觉得自己好歹也是皇城里混过的人物,结果到了草原,好像成了土包子一样。 往往酸过之后,就是甜了。 云缺很快心里变得甜丝丝的,两只眼睛里的瞳孔几乎变成铜钱模样。 云缺看到了商机! 十万大山太远,还危险,去那边挖矿容易被巫族抓住炼成蛊。 草原就安全多了! 地广人稀,抢了就跑啊! 云缺看到的商机,是一份没本的买卖,这种买卖是他和梅钱最喜欢的一种。 反正从大燕到大晋,与草原人都是世仇,没有黑铁城之前,边关周围的村落城镇没少被草原人劫掠。 草原人就是干这种没本的买卖出身,云缺自然不会客气。 黑吃黑,多公平。 听到女子的报价声之后,陈归朝着对面包间望了一眼,看不到人,有窗纱遮挡。 沉吟了一下,陈归道: “六十万两。” 哗!! 大厅内再次沸腾! 片刻之间,从五十万涨到六十万,加价的双方绝对在斗富! 云缺很想问问陈归和对面包间里的女人,你们家是不是都有矿啊? 五万两五万两的加,家底儿得有多少? 六十万的价格一出,对面包间安静了下来,不再加价。 鹰隼问了三次可有人加价,无人回应,于是就此落锤。 陈归以六十万两的天价,买下了宝马踏云。 天鹰部的人登上二楼,送来一件镶金挂银的马鞭,代表着宝马的归属。 陈归直接甩出六十万两银票。 拿钱的时候,风轻云淡,甚至没多看银票一眼,好像那些银票都是废纸一样。 等天鹰部的人退了出去,云缺好奇的打听道: “陈老哥做什么买卖,家业够大的。” “玉石铁器之类的小生意,不值一提。”陈归微笑道。 听得出人家在敷衍,云缺没在多问。 本以为拍卖会就此结束,结果鹰隼命人又拉出来一匹马。 正常情况下,最贵的宝马踏云肯定是压轴之物,是最后一件,不料踏云之后,还有一匹马。 此马一出现,立刻引起一片喧哗。 因为这匹马不是自己走上来的,而是被躺着拖上来的,拖死狗一样。 云缺看得十分新奇。 这匹马始终趴在地上,浑身遍布淤青,不知被别的马踩的,还是被人打的,闭着眼睛,除了有呼吸之外,乍一看还以为是死马。 而且躯体很小,不足刚才的踏云一半,别说比宝马了,比普通草原的马匹都不如。 按照大小来看,基本就是个骡子。 不仅体型像骡子,连模样都像,浑身杂毛,马脸很长,尾巴发秃,瘦小枯干。 更让云缺吃惊的还在后边,鹰隼直接报出十万两的起拍价。 云缺听完嗤之以鼻。 十万两买个骡子,谁能那么冤大头! 报价之后,鹰隼说明如此高价的缘由,因为这匹小马与宝马踏云同出一胎,是双胞胎。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同胎之马天壤之别。”陈归以老道的经验,给出了总结。 “骡子而已,买回去拉磨吗,傻瓜才买。”云缺赞同着陈归的判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鹰隼想要趁着这次拍卖会找个冤大头,处理掉这匹小马。 话刚说完,云缺忽然听到耳畔深处传来妖魂月魁的声音。 “买它!” 第266章 只劫财不劫色 云缺愣了一下。 看了看台下那匹半死不活的骡子,心里一阵疑惑。 有外人在,云缺不好多问,月魁只说买它两个字,再无声息。 这下云缺为难了。 十万两可不是小钱儿,云缺身上满打满算只有十四万两。 金矿一车都没运回去,一朝暴富的美梦早随着山岳力士的坍塌而破碎。 让自己拿出几乎全部身家买一只破马,云缺可舍不得。 可不买的话,容易错过一次难得的契机。 月魁有着古老的妖族血脉,它肯定看出那匹小马有着非同寻常的地方,所以才会突然提醒。 云缺紧紧皱眉,生怕妖魂戏耍自己,这是没准的事儿。 大厅里没人加价。 小马的状态和气息,大家有目共睹,总不能凭着与宝马同出一胎,就花十万两买个名号。 名号那东西又没用。 犹豫了良久,眼看着鹰隼命人将小马拉走,云缺一咬牙,大吼一声: “十万两,我要了!” 搏一搏,骡子变宝马。 云缺决定相信妖魂一次。 大厅里再次议论声四起,谈论最多的是败家俩字,连鹰隼都觉得意外,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人真买。 那小马与宝马踏云同出一胎不假,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扯谎是没用的,关键小马实在普通,而且平常总被踏云欺负,不是踢就是咬,根本不像同一个血脉,反而更像仇家。 以至于小马常年伤痕累累,现在站起来都费劲,别提跑了。 鹰隼都没敢问三遍,直接一锤定音,指着云缺所在的包间吼道: “归你了!” 那意思你敢反悔,吃不了兜着走。 云缺的报价,不仅震惊旁人,连陈归也为之惊讶起来。 陈归从新打量了一番云缺,拱手道: “梅兄弟一掷千金,财力惊人呐。” 云缺呵呵一笑,同样拱手道:“比不得陈老哥,我就是随便玩玩,忽然想起家里有个磨,正好买个骡子回家拉磨玩。” 陈归始终稳重,此刻不由得现出惊奇之色,道: “梅兄弟做何生意,身家竟如此雄厚。” “唉,别提了,以前有两座矿,一金一银,放了半年没管,前阵子再一看被人给挖空了,你说倒不倒霉。”云缺唉声叹气,脸上的悲伤完全发自内心。 矿是真没了,不是胡编乱造。 陈归察言观色,看得出云缺应该没说谎,不由得更加好奇起来,道: “既然矿场丢失,以后梅兄弟如何营生呢。” “小事儿,我家没什么钱,不过我那岳父老泰山富甲天下,他家里穷得就剩下钱了,我不帮他花,他的钱都能长毛儿。”云缺道。 陈归点点头,道:“梅兄弟果然是乘龙快婿,有你这么个女婿,你那岳父大人一定……非常高兴。” 非常高兴四个字,陈归说出的语气十分委婉。 其实他想说的是,有你这个女婿,你老丈人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十万两买个骡子回家拉磨,这种女婿不拉出去喂狗留着过年么。 “那是当然,我那岳父泰山就这种脾气,我不帮他花钱,他就骂我是混账,你说我能怎么办,只好满足他老人家的心愿,百善孝为先嘛。”云缺勉为其难的道。 陈归的眼皮跳了跳,干笑两声,心说我要有你这种女婿,当天就得掐死。 很快天鹰部的人又送来一个马鞭,也是镶金带银。 掏钱的时候,云缺可没有陈归那么痛快。 掏一张银票,咬一咬牙,掏一张,咬咬牙。 知道的,是在心疼钱,不知道的还以为牙疼。 好不容易拿出十万两银票,天鹰部的人在旁边等得直打哈欠。 拍卖会里人来人往,消息很快传遍天鹰部,用不了几天就得传遍草原,当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肯定不是宝马踏云拍出六十万两高价,而是有个愣头青十万两买马骨,用天价买了只骡子回去。 拿着精致的马鞭,云缺垂头丧气。 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妖魂敢戏耍自己,就去北域把妖都拆了,卖石头也得把十万两的窟窿补上。 想到妖都,云缺眼前一亮。 云缺又想到一个赚钱的买卖。 妖都大战过去了十多年,当年战死的人族肯定早已被附近妖物吞噬一空,毕竟北域太大,不止妖都里有妖物,整个北域几乎遍地都是妖兽。 但大战之时被杀掉的妖族尸骨,肯定还在。 高等阶的妖兽骨头,可是好东西! 如果能全部收集,绝对是一份惊人的财富。 “陈老哥,不知懂不懂妖骨。”云缺道。 “略懂一二,有时也做妖骨妖皮之类的买卖。”陈归道。 “我有个买卖,不知陈老哥感不感兴趣。”云缺道。 “说说看,只要是赚钱的买卖,我都感兴趣。”陈归道。 “我们联手,把北域的妖骨运回来,你负责出售,咱们五五分账,你看如何。”云缺道。 “北域妖骨……” 陈归神色微变,道:“买卖倒是不错,能赚大钱,只是太过凶险,妖都附近这些年没人敢去探索,必定汇聚大量妖兽,你这份买卖,是虎口夺食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想要赚大钱,自然得冒风险,买卖之道,难道陈老哥还不清楚么。”云缺道。 “此言有理,你若敢去妖都,我可以派人协助,所有收获,五五分账。”陈归道。 “说定了!等我忙完手里的事儿,肯定要去妖都走一趟。”云缺道。 “梅兄弟年纪不大,胆量过人,难怪你那岳父泰山如此看重,果然是少年英雄。”陈归道。 “什么少年英雄,贪玩而已,总想到处去看看,况且我那媳妇又胖又丑,我要是不娶,她根本嫁不出去,要不然老岳父怎么总让我花钱呢。”云缺道。 “若能相濡以沫,美丑又何妨,我也有个闺女,与梅兄弟年纪相仿。”陈归道。 “陈老哥仪表堂堂,生的女儿肯定美若天仙。”云缺眼睛发亮的道。 “奇丑无比!”陈归忽然警惕起来,干笑道:“随她娘,这辈子未必嫁得出去。” 云缺同情的看了眼陈归。 心说我知道你的钱是怎么来的了,估计你也有个富甲天下的老丈人。 拍卖会结束后,云缺与陈归受到鹰隼的亲自招待,两人被安排在一间装潢华丽的帐篷里,两匹马也拉了进来。 鹰隼费力的挪动着身躯,笑道: “二位豪客光临,我这小小天鹰部蓬荜生辉啊!特意备下美酒与美人,还望二位能尽兴而归,以后可要多来捧场才行啊哈哈!” 说罢鹰隼一招手,两名草原少女翩翩而来,异域打扮,均是一等一的美人。 鹰隼很大方,送来美人给贵客享用。 正要出去的时候,鹰隼仔细看了看陈归,有些疑惑的道: “我看你,怎么有点眼熟呢?” “大汗好眼力,在下经常在草原跑生意,来过几次天鹰部。”陈归道。 鹰隼点点头,挪着肉山般的身躯走了出去。 酒菜满桌,云缺与陈归一点没动。 在草原人的地盘,云缺可不想被毒翻,然后人财两失。 还是谨慎些为好。 陈归显然也是这个想法。 那两名草原美人却一个劲的敬酒。 陈归道:“听说天鹰部的美人歌舞双绝,二位不妨起舞一曲,一助酒兴。” 两个美人互相看了看,点头称好,在屋中翩翩起舞。 美人起舞,自然养眼,可云缺没心思多看。 心里始终想着如何脱身。 看鹰隼的举动,不像好心留人吃酒,反而更像黑吃黑的前奏。 云缺看了眼陈归。 发现对方安稳如常,毫无担忧。 “陈老哥,咱们俩接下来的这份生意,好像不太顺利啊。” 有草原人在场,云缺只能如此隐晦的说话,接下来的生意,指的是接下来的处境。 “事在人为,只要肯吃苦,没有办不成的买卖。”陈归微笑道。 “那卖家肯定不太听话,陈老哥莫非有办法。”云缺道。 卖家,指的是宝马踏云。 “山人自有妙计。”陈归信心十足的道。 云缺无可奈何,看着美人起舞,脸上一筹莫展。 人家有宝马,至少能骑着马跑,自己这边别说骑着跑了,估计得扛着马跑。 歌舞声中,后窗忽然跃进一人。 是个女子,面罩轻纱,身姿婀娜。 女子站定在陈归面前,道: “外边十面埋伏,还有闲情雅致吃酒赏舞,你可真是个男人。” 女子的声音十分悦耳,带着一股酸意。 云缺一听立刻分辨出来。 这道声音,是刚才拍卖会对面包间里加五万的那位。 陈归哈哈一笑,忽然一把将女子揽在怀中,轻纱落地,现出一张精致的面孔,不到三十岁的模样,美貌中带着一种狂野的气质。 “你做什么!”女子惊呼道。 “你害我多出十万两银子,这笔账岂能不算。”陈归说得不客气,但目光温柔。 “莫非我连十万银子都不值吗。”女子仰着头,傲气道。 “红颜无价。”陈归笑道。 “你们男人只会油嘴滑舌!”女子嗔怒道,也不挣扎,依偎在陈归怀里。 这女人云缺不认得,不过看模样觉得并不陌生,好像有点眼熟。 云缺仔细想了想,确实没见过。 怎么会眼熟呢? 陈归指了指两个起舞的草原美人,对云缺道: “她们归你了。” 云缺气不打一处来。 你又有宝马又有红颜,我除了骡子还得对付两个心机叵测的草原女人。 “小弟身体虚弱,吃不消啊。”云缺道。 “人不风流枉少年。”陈归哈哈一笑,道:“此地嘈杂,陈某要与红颜去幽静之地一诉衷肠,梅兄弟,我们就此别过!” 见对方要走,云缺急忙道: “不如咱们三个一起走,一起诉衷肠,人多热闹,陈老哥的宝马肯定载得动。” 陈归听得愣怔一下。 花前月下互诉衷肠,只能两个人,哪有三个人一起的! 陈归怀里的女子扑哧笑出声来,道: “你这个小老弟,倒是有趣。” 陈归无奈一笑,伸手朝着云缺道: “相识一场,也算缘分,你一声老哥岂能白叫,外套拿来。” 云缺立刻将外套甩下扔给对方。 陈归将云缺的外套披在怀中的女子身上,对云缺道: “我先走一步,引走天鹰部的人,能不能逃出生天,看你的本事了。” 说罢陈归抱着女子纵身跃上宝马踏云,一声低喝,马儿如同能听懂人言般唏律律扬起前蹄。 那女子十分配合,将外套裹在身上,笑着朝云缺摆手告别。 陈归此举,是在替云缺解围。 他带着女子逃走,天鹰部的人会误以为是他与云缺一起逃了,只要大队人马被引走,云缺的处境变得相对安全很多。 云缺自然很感激,抱拳道: “陈老哥一帆风顺!” 白马直接冲出帐篷,随后外面喊杀声四起。 陈归逃走的同时,屋里的两名草原舞姬来不及阻拦,只能冲向云缺,手里各自抓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图穷匕见。 刚才还在起舞,现在直接动武。 云缺早有准备,一拳一脚将两人放倒在地,随后开摸。 不是摸人,而是摸钱。 “抱歉啊二位,打个劫,只劫财不劫色。” 云缺的手脚绝对麻利,两下将二人身上的银票夺走,不多,几百两而已。 麻雀也是肉啊。 刚花出去十万两,现在云缺觉得自己又成了穷光蛋,能赚点,就少赔点。 随后云缺扛起小马,跃出后窗,逃之夭夭。 第267章 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有陈归在前面吸引天鹰部的人,云缺从后窗走得十分顺利。 很快溜出天鹰部。 云缺健步如飞,扛着小破马一溜烟消失在草原深处。 狂奔的时候,云缺听到天鹰部里响起刺耳的呼哨声。 显然是鹰隼在呼唤宝马踏云。 呼哨声接连不断,从最开始的悠长,到后来的急促,最后呼哨声都带着沙哑的音调。 从声音即可判断,鹰隼正在恼羞成怒。 踏云马,他叫不回来了。 云缺对那个陈归有点敬佩,此人在御马之道确实有过人之处。 呼哨声虽然响彻天地,云缺一点不在乎。 扛着的小破马跟头死驴一样,动都不动,别说回去了,估计让它跑两步都难。 一口气跑出十多里,云缺停下脚步。 把小破马放下来,看着它半死不活的模样,云缺有点后悔。 十万两啊! 差不多全部家底儿! 就买了这玩意。 骑都不能骑,还得扛着跑,我图个啥呢? 云缺坐在地上开始盘算。 不行,十万两一定得弄回来。 要不然容易睡不着觉。 天鹰部这场拍卖会,明摆着是一次黑店,买家出钱买马,最后被黑吃黑,人财两空。 这种买卖,天鹰部肯定没少干。 但拍卖会还有那么多人,说明在草原上,黑吃黑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 那就方便了。 还去什么北域拉妖骨,现成的富贵就在眼前。 “天鹰部,等着吧,我早晚把你们整个部落搬空!” 云缺咬牙切齿的发下宏愿。 云缺自言自语的时候,小马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又重新闭上,趴在一旁装死。 云缺试了各种手段,又踢又拽,小破马就是不动弹。 没办法,云缺喊道: “月魁姐!这匹马到底有什么神异之处,值十万两银子?” 很快耳畔传来妖魂似笑非笑的声音: “我哪儿知道,你买的马,又不是我买的。” 云缺错愕了一下,怒道: “你不知道?那你还让我花十万银子买马!” 妖魂得意的道:“我看它顺眼,反正不花我的钱。” 云缺咬牙切齿怒不可赦,几乎要抓狂,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声音温和的道: “姐呀,你家祖坟在哪呢。” “明知故问,当然在北域妖都喽,有种你去挖呀,哈哈哈哈!”妖魂开心的笑道。 “戏耍我,你有什么好处!”云缺怒道。 “识海里太无聊,姐姐就喜欢看你抓狂的模样,有趣极了哈哈!”妖魂笑道。 “我那是一点点赚下来的辛苦钱!将来留着讨媳妇的!”云缺懊恼道。 “骗鬼呢,你那些钱都是连坑带骗弄来的,坑一次皇帝一万两,别以为我不知道。”妖魂道。 “皇帝无德,人人得以坑之!”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与妖魂说话的时候,云缺发现旁边的小破马始终竖着耳朵。 啪! 云缺一巴掌把马耳朵拍倒,小马哼唧了两声,还是装死。 “好歹大价钱买的,没用也扛回去,天天拉磨。”云缺道。 “别看它又瘦又丑,比那匹踏云好得多。”妖魂的声音传来。 “哪里好?比踏云肉质好么?回去我尝尝。”云缺气呼呼的道。 “你看看它身上的伤痕。”妖魂道。 云缺仔细看了看,缓缓锁起眉峰。 小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被其他马匹踢咬过多次,而且伤痕的深浅截然不同,有些伤痕已经存在了很久,像是从胎里带来的一样。” “莫非在马肚子里的时候,这破马就被踏云欺负?”云缺狐疑的道。 “同胎之争,古老妖物才能拥有的传承,真正的强大妖兽,尚未出生,便开始争夺养分,甚至会扼杀同胎的其他兄弟姐妹。”妖魂道。 “如此一来,只能说明踏云是宝马。”云缺看了眼小马,道:“这破马爹不疼娘不爱,养分不足,先天不全,残废一个,更不值钱了。” “不一定,它与踏云差距极大,无论体魄还是力量,都远远不及,它却能在踏云的掠夺挤压下顺利出生,可见必定有特殊之处,尤其出生后它还被踏云一直欺负,你不觉得这种事有些奇怪吗,难道天鹰部,会没有足够的草料。”妖魂道。 云缺沉吟道: “同为一胎,却要相残,是有点奇怪,可能踏云看它不顺眼。” 妖魂呵呵一笑,道: “难道就不能是嫉妒。” 云缺狐疑道:“踏云会嫉妒这匹破马?” 小马浑身杂毛,骡子一样,以踏云那种宝马,应该半只眼都看不上才对,就像皇族太子,看不上街边乞丐。 两者的差距实在太大。 “让它跑起来,试试便知。”妖魂道。 云缺挽起袖子,把小马硬生生给拽起来,让其四蹄着地。 “给你个机会,如果跑得快,可以不拉磨。” 云缺说着翻身上马,用脚一扣马肚子。 小破马颤颤巍巍,往前挪步。 别说奔跑,行进的速度还没云缺正常步行快。 云缺叹了口气,就不该对这种破马抱有幻想。 “月魁姐,晚上咱俩吃饺子,驴肉馅的。” 妖魂好奇的声音传来:“驴在何处?” “我骑的不就是驴吗!比驴都慢,要它何用!晚上包饺子吃!”云缺怒道。 还别说,一提驴肉饺子,小马立刻加快速度。 这下跑得比驴快了。 云缺面带狐疑的看着小破马,怎么这家伙好像能听懂人言似的? 为了测试小马真正的速度,云缺把马鞭拿了出来,一顿猛抽。 抽两下,小马快跑一段距离,不抽了就减慢速度。 一抽就快,不抽就慢。 “我知道这马是什么品种了。”云缺叹了口气,道:“贱马!” 别的马只要吃疼,肯定狂奔。 这匹破马倒好,不打不走,不是贱马是什么。 妖魂出主意道: “找些诱饵,比如丹药之类的东西,悬在马头,看它肯不肯跑。” “我试试。” 云缺翻了翻兜。 养元丹一粒也没有,上次一口气都被妖魂给吞了,金沙草原本还有些,都被放在斩妖司留着泡澡用。 现在云缺身上只剩下两粒养颜丹。 为了测试小马的速度,云缺拿出一粒养颜丹,用细绳掉在马鞭上,伸到小破马头顶前方。 “闻闻,正宗的养颜丹,三万两一粒,想吃就快跑。” 云缺说完,忽然觉得身体往前一倾,有那么一瞬间眼前发黑。 晃了晃头,云缺仔细感觉一下,一切正常。 怎么回事? 云缺还以为是神魂受创的后遗症,可往前一看,立刻瞪起眼睛。 马鞭上,空空如也! 只剩下一根细绳在前后晃荡,其上的养颜丹踪迹皆无! “丹呢?” 云缺拿过马鞭仔细看了看,细绳是被扯断的。 再看了看小破马,正嚼着什么东西。 养颜丹被马吃了! 小马吃灵丹,云缺并不意外,毕竟丹药的气息对牛马之类也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让云缺震惊的是,小破马什么时候吃掉的灵丹! 马鞭三尺始终拿在手里,这么近的距离,云缺居然毫无察觉。 这一点,实在惊人。 跳下马,云缺来到正面,抬手掐住马嘴,道: “吐出来,否则我吃了你!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云缺的道理向来简单。 马吃了丹,我再吃了马,相当于丹药最后还是进了我肚子,至少不陪。 小破马两眼无光,张开大嘴,那意思好像在让云缺看,丹药早没了。 小马的模样可怜兮兮,好像在卖惨。 云缺愈发疑惑起来。 这匹马,难道如此通灵? 为了测出小马的根底,云缺一咬牙把最后一粒养颜丹拿出来。 这次为了稳妥起见,将马鞭和妖刀绑在一起,加长了距离,灵丹悬着的地方距离马头一丈远。 任凭细线如何晃动,只要云缺还在马背上,小破马就肯定吃不到灵丹。 准备好一切,云缺开始了第二次试验。 丹药刚伸到马头,云缺的耳边忽然炸起风声! 风啸的强烈程度好似陷入飓风当中一样,两侧的草地犹如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往后抽走。 并非草地在动,而是小马在飞奔,风驰电掣! 要不是云缺有足够的修为,从小马开始狂奔那一刻就被甩下来了。 云缺大为惊讶。 这种速度比飞行法器快得多,绝不亚于宝马踏云! 原来自己捡到宝了! 陈归用六十万两白银买到的踏云,云缺只花费十万两,简直赚大了! 高兴不到片刻,云缺就惊呼起来。 小马由于吃不到灵丹,一个劲狂奔,只看丹药不看路,冲向一座小山。 其实不算山,就是块大岩石而已,有两丈高。 小马发疯似的冲向岩石。 云缺发现岩石的时候,已经晚了,由于小马的速度太快,刚刚看到,立刻抵达近前。 云缺根本来不及收回灵丹,小马一头撞了上去。 云缺一闭眼,浑身气机运转。 如此速度的撞击,不动用气机连云缺也受不了。 可随后云缺更加奇怪起来。 没有丝毫撞击的力道出现! 再一睁眼,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回头看去,刚才那块巨石早已远远甩在身后。 这是马么,穿山甲吧! 云缺立刻抬起马鞭,收起丹药。 没了灵丹,小马停了下来,累得吭哧吭哧直喘。 云缺下马后,神色凝重起来。 刚才那块巨石,绝不是跳过去的,而是穿过去的! 云缺现在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匹瘦小枯干的小破马,不仅快如闪电,还有着一种奇异的能力。 空间挪移! 第268章 儒圣弑佛 跨越虚空,修行者可以做到。 李玄驹的传送法阵,就有如此效果。 但需要提前施法才行。 而小马居然有着轻易即可动用的传送天赋! 这下云缺惊喜不已。 这不是捡到宝了,这是捡了个宝藏啊! 云缺对李玄驹的传送法阵羡慕已久,要是能随意传送的话,皇室宝库还不是形同虚设。 以后没钱了就去皇室宝库里转一圈,皇族不倒我不倒啊。 除了皇室宝库,云缺还能想到很多地方能利用到传送能力。 比如说天鹰部的银库,狗大户家里藏宝贝的地窖,守卫森严的各处禁地,男人止步的女澡堂…… 想了想不对,女澡堂就别骑马去了,容易穿帮。 拍了拍小马,云缺笑呵呵的道: “不错,跑得挺快,以后你跟我混了,本侯爷保证你吃饱喝足!” 小马眨了眨眼睛,亲昵的用头拱了拱云缺,很是乖巧。 难怪它跟云缺亲近,长这么大别说灵丹,草料都没吃饱过,总被欺负。 这次有人喂它灵丹,自然觉得云缺是个好主人。 只不过小马认为吃饱,是吃饱灵丹灵草,而云缺说的吃饱,单纯就是吃草…… 灵丹我都不够吃,岂能给马? 没让你拉磨就烧高香吧。 “给你起个名儿,花花和绿绿你选一个。” 云缺抓起一把草,又拔了朵野花,分别放在手里让小马选。 名字吗,云缺觉得随便起一个就是了,简单好记即可。 结果小马根本不看花草,仰着头,一副高傲的模样。 “还挺挑剔的,这样吧,给你起个霸气点的名字。” 云缺略一思索,道:“以后你就叫大汗!” 这名绝对霸气,在蛮人面前云缺一喊大汗,结果出来匹骡子似的丑马,不知多少蛮人会发疯。 小马这次很满意,上下点头。 云缺目光狐疑的盯着小马,道: “你能听懂人言?” 小马慌忙的左右摆头,示意听不懂。 云缺这下彻底断定这匹马能听得懂人话,不由得啧啧称奇。 踏云虽然神俊,可未必能听懂人言,在妖兽当中,七阶都罕有能听懂人言的,像萍山君那种其实极其罕见,一般都要很高的等阶才有机会神智大开。 重新上马,云缺心情大好,骑着小马在草原上狂奔。 风驰电掣般的感觉,有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畅快。 云缺大致估计了一下,小马全力奔跑的速度,不亚于凌妙清御剑飞行! 如此速度,实在惊人。 但有个缺点。 小马的耐力不行,跑一段时间就累得气喘吁吁,需要休息好一阵子。 虽然有点遗憾,云缺不以为意。 小马真正的价值,是它堪比传送阵那种跨越虚空的能力,如果速度还能一直保持,那就是真正的神驹了。 人无完人,马无完马。 至少十万两银子花得绝对值了! 天色渐晚,云缺发现一个问题。 迷路了。 别说黑铁城,连天鹰部都不知离着多远。 看了看天象,云缺准备一直往北走。 只要方向不错,肯定能走回黑铁城。 可是小马走不动了,趴在地上昏昏欲睡。 “跑两步就睡,没出息。” 云缺嘀咕了一句,开始寻找宿营地。 马既然能跑了,总不能自己再扛回去。 在草原上休息一晚,明天再走也不迟。 “不知陈归去何处与红颜幽会,还是人家有福气啊,有美人陪伴,我只能陪马。” 云缺自语着时候,忽然脚步一顿。 “想起来了!陈归那个红颜,好像与小镇上的少年长得有点像,莫非是母子?” 云缺在脑海里对比了一下小镇少年与陈归的红颜,越发觉得相似,眉眼几乎一模一样,即便不是母子也是亲戚。 “这么说,我赢的麒麟镯,是陈归的了。” 反正陈归有钱,肯定不在乎一个镯子,云缺不在多想。 小马很快睡着,鼾声如雷,跟萍山君有得一拼。 正准备找个背风的地方睡一觉,云缺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废墟,好像以前是个寺庙。 草原里,怎么会有庙? 带着一份疑惑,云缺走进废墟。 这里地势凹陷,类似一处盆地,残石遍地。 从石块被风化的程度来看,年代已经十分悠久。 有些残破的石块被风化得遍布孔洞,夜风吹来,发出唔唔轻响,犹如鬼神在低语。 废墟中心,立着一座佛像。 尽管遍地的碎石尽数被风化,这尊佛像却依旧完好无损,不知是光照太久的缘故还是年岁太长,佛像呈现的颜色是黑的。 古怪的是,只有身躯,没有头颅。 一尊无头佛像! 来到近前,云缺觉得浑身不大舒服,有一种阴冷之感。 “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缺环顾四周。 从废墟的规模来看,这座庙曾经十分宏伟,占地极大,不知因何毁成如此模样。 草原人,应该是不信佛的。 草原人有自己的天神作为信仰,佛门寺庙出现在草原,这一点不太正常。 “除非,这座庙,比草原还要悠久……” 云缺暗暗思索着,想不通庙宇的由来。 沙沙沙…… 一种轻微的响动在云缺脚下出现。 尽管有夜风呼啸,云缺依然能分辨出脚下的细微响动,眸光瞬间一冷。 下一刻,云缺脚下炸起风旋,整个人向后飞退。 同一时间,一团沙硕在云缺之前站立的地方升腾而起,流转间凝聚成一个两丈多高的沙石巨人,挥动巨拳攻向云缺。 突然出现的敌人,让云缺大为意外。 落地之际,妖刀出鞘! 这座庙有些诡异,云缺加了份小心,直接动用妖力。 刚一交手,云缺就知道自己判断得没错。 面前的沙石巨人战力不弱,堪比六品武夫,不动用妖力的情况下,很容易吃亏。 云缺的眼眸随之转为殷红,一边交战,一边寻找着沙石巨人的弱点。 很快,云缺狐疑起来。 沙石巨人确实不弱,但云缺总觉得有点熟悉的感觉。 在动用了断刀式之后,沙石巨人被拦腰切断,落地后变成一团狂沙,继续涌向云缺。 这一下,云缺更熟悉了。 这团沙子,云缺曾经砍过一次,就在藏石镇地底的矿洞里。 是那面诡异的石壁! 云缺加快刀法,一顿猛砍,将沙团切得七零八落。 沙子落地后,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四周没有石壁的踪迹,云缺盯着脚下,用力斩出一道刀气。 刀气犹如狂风,吹开地面的土层。 果然,在土层之下,是一面平摊于地面的玉石壁! 材质和气息与藏石镇矿洞里消失的玉石壁一模一样。 “居然跑这么远!” 云缺很是吃惊。 从藏石镇到草原,距离十分遥远,一面石壁竟然能自行挪移出如此距离,实在让人震惊。 然而看清了石壁上的画面之后,云缺再次疑惑起来。 画不对! 藏石镇矿洞里的玉石壁,画中有五个人,是儒圣,佛陀,道尊,巫神,合力战一名妖武者的画面。 如今的石壁上,只有两位人物。 其中之一是儒圣,独自悬于半空,一手持书卷,一手下压。 画中的地面上,盘坐着无头的佛陀! 看清壁画展现的内容后,云缺惊讶不已。 如果壁画上的画面,曾经发生过,那么岂不是说,儒圣弑佛! 学宫里有佛门,儒家与佛家也没有深仇大恨,云缺大为不解,想不通其中有什么内情。 若是儒圣与佛陀之间当真有那么大仇怨,学宫里就该禁止佛门一派才对。 更让云缺震撼的是,儒圣居然有如此能力,连佛陀都能杀! 震惊之余,云缺盯住玉石壁。 不管石壁上呈现的画面是否是远古隐秘,云缺其实不感兴趣,还不如切一块玉石壁来得实在。 究竟是藏石镇的石壁逃到了草原,还是有两座石壁? 既然弄不清,云缺不再多想,开始用妖刀对着玉石壁比量。 “这次说什么也得切一块下来!” 云缺话音刚落,忽然沙暴大起,狂风大作,昏天黑地。 等沙暴渐渐停息,云缺再看地面,玉石壁已经踪迹不见。 这下云缺能完全确定。 这里的石壁,就是藏石镇矿洞里的那个! 可惜,又被它逃了。 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丝毫线索,云缺随即远离废墟。 那无头佛像有一种阴沉的气息,云缺不想久留。 在草原休息一晚,天亮后,云缺骑着小马一路北行,终于回到黑铁城。 今天的黑铁城,热闹非凡。 长街上张灯结彩。 云缺还以为这边过什么节日,问了问路人才得知,原来今天是阜南王大寿。 黑铁城的主人过寿,自然满城喜庆。 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王府,寿礼堆积如山。 云缺也准备了贺礼,就是那个麒麟镯。 小马太特殊,云缺可舍不得送人。 进了王府,一时没找到牧青瑶,府里可谓人山人海。 不仅城里的豪门士绅,军中的将领来得更多,到处是吆五喝六的大嗓门,整个王府变成了菜市场。 云缺先把小马牵到马厩,叮嘱王府的下人好生喂养,随后去找牧青瑶。 今天肯定能见到阜南王,云缺特意换了套新衣服,收拾得干净利落,长发束在脑后,一袭锦衣,看起来犹如世家公子。 自从神魂受创昏厥以来,云缺的头发开始疯长,本来被国师剃的光头,三天后醒来,头发足有二尺长。 幸好醒来后,头发的生长速度变回正常,否则长太快也是一份烦恼。 对着镜子端详一番,云缺有模有样的躬身一礼,道: “小生云缺,见过岳父泰山。” 镜子里的少年,仪表堂堂,彬彬有礼,气度不凡,云缺信心十足,肯定能给阜南王留下个好印象。 王府里摆满了桌椅,前院后院全都是。 云缺找了半晌,没看到牧青瑶,倒是见到一位熟人。 “陈老哥!” 云缺走上前去打招呼,对方正是陈归。 “梅兄弟?你怎么在这。”陈归有些意外的道。 “与陈老哥一样,来给阜南王贺寿,黑铁城有我点小买卖,阜南王这棵大树可得抱紧喽。”云缺笑道。 “眼光不错,梅兄弟以后的商贾之道,想来会一帆风顺。”陈归哈哈一笑,道:“昨日脱身,可有意外?” “一切顺利,多亏了陈老哥帮忙,过几日我请老哥喝一顿。”云缺挑了挑眉毛,压低声音道:“老哥昨晚想必快活得很吧。” “呵呵,春宵一夜值千金,久别红颜,再度相逢,自是一桩人间美事。”陈归也压低了声音。 “还是陈老哥有品位,那么美的草原女子,万里挑一啊。”云缺道。 “梅兄弟一表人才,将来自是不缺红颜。”陈归笑道。 “确实不缺,我也有红颜,不瞒老哥,我那红颜就是这王府的人。”云缺道。 “是么,到底是谁。”陈归好奇道。 “阜南王的千金,灵芸郡主。”云缺得意的道。 你有红颜,我也有,而且比你的女人还要美,地位还要高。 男人嘛,闲谈之际,免不得拿出各自的女人来攀比一番。 听闻此言,陈归的目光变了变,道: “没看出来,梅兄弟居然有如此能耐,不会是吹牛皮吧,我听说那灵芸郡主眼光极高,凡夫俗子可入不得眼。” “这有什么可吹嘘的,过阵子等我们大婚,肯定请陈老哥来喝喜酒!”云缺笑道。 “都要谈婚论嫁了?”陈归吃惊道。 “那是当然,我们相识已久,看也看过,摸也摸过,睡也睡过,就等着成亲呢。”云缺得意的道。 这时牧青瑶在远处看到云缺,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 云缺正要给小郡主介绍一番新认识的陈归,不料牧青瑶没理云缺,一下搂住陈归的胳膊,很是亲昵。 云缺看愣了。 “他是……”云缺指向陈归。 牧青瑶笑容满面的介绍道:“这是我父王!” 云缺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看了眼对面化名陈归的阜南王。 只见这位黑铁城的主人,此时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皮在哐哐直跳。 第269章 你风流到哪一步了 天祈城,皇宫。 殷子受面沉似水,气色极差。 他本打算用灵芸郡主换取邵武国退兵,结果牧青瑶人没了,两位传旨的指挥使在司天监等到天黑也没见到郡主。 后来带回个消息,是司天监的阎罗所说,灵芸郡主突然想起一处险地有灵花的线索,不告而别去寻找灵花,离开了皇城。 圣旨不接,反而去找灵花,殷子受再如何愚钝也知道人家逃了。 “反了!他们牧家这是要反了!” 殷子受气得须发皆张,眼珠带着血丝。 之前三次圣旨发去黑铁城,让阜南王调兵回援,结果人家稳如泰山,就是不动,这次灵芸郡主又逃走,殷子受对牧家的恨意已经忍无可忍。 老太监无舌在旁边道: “陛下,阜南王此举用意颇深,灵芸郡主若不在皇城,阜南王将再无忌惮,黑铁城八十万边军只听牧晨一人调遣,如此下去,皇位怕是不保啊……” 殷子受听罢只觉得浑身一冷,目光愈发阴森起来。 比起邵武国,殷子受更忌惮的,是阜南王手里的八十万边军。 如今禁军伤亡惨重,从其他城镇召集来的守军虽然有不少,但是乱糟糟一片,短时间内很难形成真正的战力。 现在的大晋是最虚弱的时候,如果阜南王趁机造反,殷子受根本无力抵挡。 殷子受沉声道:“你说,该怎么办。” 无舌道: “邵武国那边其实好对付,大不了把那三百里土地让给他们即可,牧晨才是真正的威胁,他敢抗旨不尊,又手握重兵,这种人留不得,必须尽快铲除才行。” “牧晨的确该死!” 殷子受恨声道:“朕恨不得将他抄家灭门!怎奈朕手里兵将太少,若派遣白厌去讨伐,皇城空虚不说,未必攻得下黑铁城,仅剩的禁军一旦全灭,局面岂不更加危险。” 无舌道: “要杀,也只能杀牧晨一人,边军动不得,毕竟那都是大晋的边军,是陛下的军队。” 殷子受愁眉不展,愤恨道: “黑铁城铜墙铁壁,牧晨守城不出的话,谁能杀得了他!” 无舌献计道: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陛下别忘了,国师还可出手一次。” 殷子受眼前一亮,可随后犹豫了起来。 国师承诺的三次出手,只剩下最后一次。 殷子受本打算将国师的最后一次出手,利用到最关键的时刻,比如保命之时。 见皇帝犹豫不决,无舌道: “陛下,阜南王已成大患,不得不除啊,只要陛下将那八十万边军抓在手里,大晋才能安稳无忧。” 殷子受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皇帝独自去了缥缈阁。 在阁楼前,殷子受再次犹豫起来。 殷子受想起第一次见到牧晨的情景。 那是一场雪天。 殷子受当时正在招揽家将,附近村镇的年轻人均可前来试试身手,如果被看中,将得到丰厚的酬劳。 天很冷,牧晨却穿得十分单薄,站在风雪中巍然不动,不像其他人那般搓手跺脚。 殷子受一眼便看出牧晨与旁人不同,最后比试的结果也验证了他的眼光,叫做牧晨的年轻人,身手极好,为人稳重,又饱读诗书。 更为难得的是,牧晨对战阵一道有着过人之处。 只是家境不好,父亲早逝,母亲病重,牧晨多年来始终在家照料母亲。 殷子受看人还是很准的。 他看出牧晨是孝子,被病重的母亲所拖累,无法远离贫瘠的家乡,否则以牧晨的能力,只要到了那些繁华重镇绝对能谋一个不错的前程。 由此,牧晨成为了殷子受的家将,得到一份稳定而丰厚的酬劳。 渐渐的,牧晨开始崭露头角,在家将中威望极高,被殷子受愈发重用,直至燕皇北伐而亡,殷子受看到机会开始招兵买马,牧晨更是以精明的手腕,帮他笼络了大批好手。 牧晨对于殷子受来说,无异于左膀右臂,能进驻天祈城,牧晨的功劳其实是最高的。 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主仆已经貌合神离,殷子受觉得自己与牧晨愈发疏远。 他越来越看不懂牧晨。 再仔细回忆一番,殷子受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从认识牧晨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彻底了解过这个人。 牧晨平日里看不出多么有心机,但做事始终有自己的手段,有自己的坚持。 而牧晨的这份坚持,往往被殷子受认为是固执,难以理解。 这一点,也是殷子受不太喜欢牧晨的地方。 尽管殷子受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在很多时候,其实无法掌握住牧晨这个臣子。 这也是帝王最不能容忍的地方。 更让殷子受难以忍受的是,牧晨的功劳太大! 自从大晋立国以来,除了南域边疆,其他地方并无战事,这些年来,牧晨始终在与蛮族交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功劳越大,声望便越盛,阜南王其实早已功高盖主。 殷子受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做出了最终决定。 缥缈阁的大门缓缓开启,殷子受大步走了进去。 国师盘坐于蒲团,并未起身,道: “陛下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殷子受开门见山的道: “有劳国师,替朕杀一个人!” 凌妙清缓缓颔首,平静的道: “可以,不过此次过后,我与陛下的约定便就此结束,不知陛下想要杀谁。” 殷子受咬着牙,面目狰狞的道:“阜南王!朕要阜南王的人头!” 皇帝走后,凌妙清重新闭上眼,默默感知着天地气息。 良久,凌妙清冷漠的低语道: “大晋最后一丝国运,彻底消散……” 既无国运存在,凌妙清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袍袖挥动间,整个缥缈阁内的藏书尽数飞起,没入那并不宽大的袖口之内。 缥缈阁被清空,国师的身影随之消失在原地。 …… 黑铁城,阜南王府。 云缺与阜南王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晌,两人的目光一个比一个复杂。 尴尬的局面,云缺遇过多次,都是小儿科。 以云缺的脸皮厚度,这世上没什么情景能让他尴尬。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陈归就是阜南王牧晨,这一点云缺是没想到的。 关键刚才说的那番话,实在尴尬。 当着阜南王的面,说你女儿又被我看过又被我睡过,这下别说好印象,云缺觉得自己的形象估计在阜南王眼里直接崩裂成齑粉。 渣都不剩的那种。 尴尬了一会儿,云缺便神色如常。 小辫子落在老丈人手里也无所谓,反正阜南王的小辫子也在我手里捏着呢,大不了大家一起摊牌,同归于尽,看谁最难堪。 云缺躬身一礼,很有礼貌的见过阜南王。 牧晨的眼角始终抽个不停,干笑着点了点头。 牧青瑶觉得奇怪,打听道:“父王莫非认得云缺?刚才看你们聊得很投缘。” “不认识!” 牧晨与云缺异口同声的道。 牧青瑶眨了眨眼,狐疑的看了看两人,她觉得这两位今天都有点不对劲。 牧青瑶介绍道: “父王,云缺曾经救过我好多次,自从……” 牧晨挥手打断女儿,道: “从青狐山开始,到大战红莲教,云侯爷的经历早已传遍大晋,为父如雷贯耳,小女有云侯照料方能安然无恙,本王在此谢过。” 云缺急忙道: “举手之劳,晚辈应该做的。” 阜南王知道自己的消息,云缺并不意外,以牧晨的手段,皇城里发生的一切必定早已掌握。 牧青瑶生怕父亲对云缺印象不好,又补充道: “父王最喜欢年轻才俊,云缺其实很厉害的!武道之上造诣极高,为人老实淳朴,心地善良,在年轻人当中绝对能称得上翘楚,如果以后有父王指点一二,肯定能再进一步!” 牧青瑶夸得越好听,云缺和阜南王的脸色越古怪。 老实淳朴这四个字,在阜南王听来要多刺耳有多刺耳,在拍卖会的时候,人家还拿老丈人当免费的钱庄,这会儿就淳朴了? 云缺反正脸皮够厚,脸上挂着略微尴尬的微笑,道: “今后还望王爷多多指教。” 阜南王眼皮直跳的点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好,本王肯定多多指点你一番!” 牧青瑶越看越觉得这两人不对劲,本想询问,阜南王道: “今日云侯大驾光临,瑶儿,去酒窖把为父的好酒拿来一坛,款待侯爷。” 牧青瑶点头称好,高高兴兴去拿酒了。 等牧青瑶走后,阜南王眯着眼道: “云侯果然是少年俊杰,偷吃偷到了本王家。” 云缺尴尬一笑,道:“王爷不是说过,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阜南王咬牙切齿道:“说实话!你风流到哪一步了!” 磅礴的气机迎面而来,云缺的眼睛都难以睁开,仿佛被狂风笼罩。 这股气机之强,云缺第一次见识! 周围的客人们谈笑风生,一切正常,没人感受到这股气机的存在。 一只蝴蝶从云缺身旁飞过,摇摇摆摆飞向远处。 整个院落里,唯有云缺被气机笼罩,周围的一切毫无影响! 这种情况,云缺从未见过。 别说六品宗师,哪怕五品金身境的武者,也达不到如此程度。 这种程度的气机运转,是武者对自身气机掌握到极致的表现! 从阜南王外溢的气机来看,远远超过五品金身境! 云缺震惊的同时,猜测出阜南王真正的修为境界。 四品,破军境! 第270章 气死人不偿命 武者修炼体系,每一个等阶的名字都能表达出当前境界的威能与特点。 九品练体,八品炼骨,七品炼神,这是下三境,均为修炼自身本体。 从六品开始,便是中三境。 六品宗师,意为对武道的掌握达到宗师水平,能完美掌握肉身之力。 五品金身,说明此境武夫刀枪不入,肉身强悍到极致,金身不败。 四品破军,代表着周身气机控制到极致,甚至可以用气机凝炼出无形阶梯,踏空而行,一己之力破千军,大道朝天任我行! 阜南王此刻展现的气机控制,绝对超过五品,只笼罩云缺一人,对周围人毫无影响,更无人察觉,甚至连蝴蝶都可随意飞过。 云缺断定,阜南王绝对达到了四品破军境! 四品武夫,云缺第一次见到,对如此程度的气机掌握羡慕不已。 震惊之余,云缺立刻如实答道: “第一步!” 阜南王收拢了气机,黑着脸道:“云侯学问了得,风流也能划分,你来说说,风流共分几步呢。” 云缺好整以暇的道: “分三步!风流第一步,卿卿我我,第二步,缠缠绵绵,第三步,同床共枕。” 阜南王点了点头,放心了一些,又觉得好像什么地方有点不对。 尽管没到第三步的同床共枕,前两步怎么好像差不多呢? “过犹不及,风流过头容易风寒。”阜南王警告了一句。 “王爷此言有理,晚辈受教。”云缺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随后小声道:“王爷昨晚,没风寒吧?” 阜南王的眼皮又开始哐哐直跳。 牧晨现在算明白了,眼前这小子就是个没皮没脸的滚刀肉。 其实这种人好对付,不给好脸色也就是了,可偏偏牧晨的小辫子被人家抓住了,他昨晚与红颜幽会,云缺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时有新客人登门拜见,牧晨瞪了云缺一眼,去接待贵客。 云缺松了口气。 本以为给阜南王留个好印象,没想到好印象都在昨天的拍卖会上被拍了个稀碎。 将就着处吧,反正大家都有把柄。 大哥不笑二哥,螺蛳不笑蚌壳。 阜南王府的酒宴,与皇城里的截然不同,桌上几乎全是肉菜,在座的绝大部分是武将,吃起饭菜那叫一个痛快,跟一群饿狼进了羊圈差不多。 云缺那种吃相,在皇城里自然会被嘲笑,但在黑铁城里实在正常不过。 反而吃得慢的,吃得少的,会被笑话。 由于是侯爷的身份,云缺自然与阜南王一桌,认识了不少武将与城里的大商贾。 一听说云缺是皇帝新封的那位平天侯,众人大为好奇,纷纷敬酒,夸赞云缺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已经是侯爵之位。 武将们对侯爵的位置不感兴趣,大多好奇着云缺与炎狼军和红莲教的两次大战,刨根问底的打听经过。 云缺只好给这帮边关武夫讲述了一番,听得众人连连称奇,更有甚者跳起来大骂蛮族阴险。 别人听得过瘾,云缺讲了半天根本没吃多少东西。 等他想要填饱肚子,一看桌上已经空空如也,一堆盘子干干净净,像是被一群恶狗舔过一遍似的。 客人们酒足饭饱,相继告辞。 阜南王府渐渐清静下来。 云缺饿着肚子开始寻么吃的。 王妃看出云缺没吃饱,微笑道: “云侯等着,一会儿我们还有家宴,我亲手包的饺子,让你吃个够。” “多谢王妃!”云缺道。 天色渐晚。 王府大厅内又重新摆了一桌酒菜,这次都是家里人。 王妃,牧忍,牧青瑶,还有位王府的老管家,加上云缺。 阜南王在送客,尚未回来。 既然是家宴,没太多讲究,都是家常菜,外加一大锅王妃亲手包的饺子。 从桌上的家常菜,云缺看得出阜南王一家其实没什么排场,与正常人家差不多少,不像皇城里的那些王公贵族,吃个宵夜也得山珍海味。 这一点,让云缺觉得很是亲切。 做人就该如此,王爷侯爷又如何,即便是皇帝又怎样,还不都是人么,两只胳膊两条腿,脑袋一掉准咽气,又不是大罗金仙,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去。 云缺确实饿了,看见满桌饭菜眼睛都发光。 比云缺眼睛还亮的,是对面的牧忍,这位王府世子眼睛都冒蓝光,一个劲咽口水。 云缺想起来在寿宴上没见到牧忍,不知这位世子去了何处。 阜南王在送客,王爷没入席,别人不好动筷。 王妃笑容满面的道: “两个孩子都饿了,不用等王爷了,你们先吃,不够还有呢。” 牧青瑶道: “还是等等吧,父王很快回来,哥,你很饿么?” 牧忍咽了下口水,还是一个字,道: “饿!” 王妃解释道:“你哥不喜人多,一直在后院练拳,一天没吃东西了。” 牧青瑶道:“那哥先吃吧。” 牧忍摇头道:“等!” 意思是等阜南王。 既然没人动筷,牧青瑶趁机给云缺介绍道:“我哥是六品武者,已经修至巅峰,很快会达到五品。” 云缺笑着抱拳道:“世子殿下年少有为,佩服佩服。” 牧青瑶随即道:“哥,这是云缺,他救过我好几次呢。” 牧忍撇了眼云缺,哼了声,道:“弱!” 牧青瑶和王妃此时都有些尴尬。 牧忍是个倔脾气,不会与人应酬交往,别说没女人,连个朋友都没有,从小孤僻到大。 王府老管家叫牧忠,此时连忙打圆场道: “云侯勿怪,世子不善言辞,并无恶意。” 云缺点头表示理解,笑呵呵的道: “世子言简意赅,一针见血,在下只有区区七品修为,实在有些弱,登不上台面,今日得见世子雄风,方知武夫之道就该如此,一拳破强敌,一字定乾坤!” 云缺说得很是客气,摆明了捧着世子,这番话说完,王妃和老管家都放心下来,认为云缺脾气好。 只有牧青瑶看到云缺嘴角的笑意,知道自己的哥哥怕是要吃亏。 果不其然,云缺话锋一转,对着牧忍抱拳道: “小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敢问世子殿下,尊姓大名啊?” 这下王妃和老管家全都怔住了。 牧忍向来说话只说一个字,可名字是两个字,云缺这么一问,相当于甩给牧忍一个难题。 牧青瑶无奈的捂住了额头。 她就知道云缺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报仇都不隔夜。 这不,报复来了。 牧忍愣了一下,眼角一阵抽搐。 说全名吧,坏了他自己的规矩,不说吧,人家客客气气的问到这了。 牧忍沉吟一下,冷声道出一个字: “忍!” 只说了牧忍中的忍字。 但一字双关,忍不仅是名字,也代表着世子现在忍着不发火,那意思在警告云缺别惹我,忍无可忍我就不忍了。 云缺是什么人,哪能就此罢手。 你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么,你不是一见我就说弱么,好!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气死人不偿命。 “牧忍,久仰久仰,不知世子殿下今年贵庚啊?”云缺笑容满面的道。 名字能用一个字代替,岁数你用一个字来试试。 反正十岁到头。 牧忍这下被问住了,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莫非世子沉迷武道,不知年月,连活了多大都忘了?如此境界,实在令人敬佩!” 云缺笑呵呵的下套,道:“在下虽然境界不高,但战力还不错,寻常六品从来看不上眼,不如我们比试比试。” 牧忍气得直喘粗气,一拍桌子指着云缺道: “斗!” 斗,代表着比斗。 云缺就等着牧忍说这个字呢。 “世子果然豪迈!好,咱们就来一场文斗,以字为题,必须对仗工整,按字数吃饺子,对上了几个字,便能吃几个饺子。” 武夫不怕别的,就怕饿,云缺看得出牧忍快饿疯了,正好拿饺子做赌注。 云缺看了眼牧青瑶,道: “我们三个均为小辈,在这里文斗一番,博王妃一笑,我先来,天……” 云缺说了个天字,拉着长音儿,牧忍一听只有一个字,立刻放心下来。 他也饱读诗书,别看不爱说话,文采是有的,这种对仗的游戏,他手到擒来。 不料云缺根本没说一个字,而是道: “天对地。” 牧青瑶接道:“雨对风。” 三个字,牧忍自然说不出口,气得直咬牙。 云缺笑呵呵的给牧青瑶夹了三个饺子,自己又夹了三个,直接扔嘴里,大嚼特嚼。 牧忍瞪着眼睛,直咽口水,又无可奈何。 “山花对海树。”云缺接着道。 “赤日对苍穹。”牧青瑶接道。 又是一人五个饺子,牧忍干瞪眼,答不上来。 “雷隐隐。”云缺道。 “雾蒙蒙。”牧青瑶道。 “日下。”云缺道。 “天中。”牧青瑶道。 云缺又五个饺子进肚。 牧青瑶吃不下,面前的盘子里堆了一圈饺子。 肚子里有点食物,云缺更有精神,道: “风高秋月白。” “雨霁晚霞红。” 牧青瑶张口就来。 “牛女二星河左右。” “参商两曜斗西东。” “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 “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渔翁。” 两人一人一句,对答如流,云缺吃了个半饱。 王妃在旁边看得无奈苦笑,老管家牧忠一个劲挠头,这次没法儿打圆场了,总不能代替世子去对仗。 牧忍两只手按着桌子,看云缺一口一个吃饺子,他快要被气炸了,本来就饿,现在气得肚子都跟着抽筋儿。 云缺继续道: “晨对午。” 牧青瑶刚要张口对答,牧忍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抓住装饺子的大锅,怒声道: “晨对午,夏对冬!下饷对高舂,青春对白昼,古柏对苍松!垂钓客,荷锄翁,仙鹤对神龙!凤冠珠闪烁,螭带玉玲珑。三元及第才千顷,一品当朝禄万钟。花萼楼间,仙李盘根调国脉,沉香亭畔,娇杨擅宠起边风!” 说完抓过大锅,闷头狂吃。 王妃,小郡主,外加老管家,此刻全都张着嘴,满脸惊奇。 阜南王这时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牧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牧晨也惊讶不已。 儿子这得受了多大刺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平常一年也听不到儿子说这么多话。 等阜南王落座,一锅饺子已经被吃光,牧忍满嘴流油的抬头,正好看到自家老爹的目光望来。 这下牧忍更难堪了。 云缺早把饺子吃完,这时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等着开饭,一副我什么都没吃的模样。 桌上只剩牧青瑶面前还摆着一盘没吃下的饺子。 小郡主将饺子推到牧忍面前,道: “帮哥晾的,不热了,哥快吃吧。” 小郡主是懂得祸水东引的。 牧忍刚被云缺气个半死,这下又被自家妹子坑了一下,气得满脸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阜南王拿起筷子,道:“一起吃罢。” 家宴自然要热热闹闹,没有那么多礼节,大家纷纷动筷,准备吃饭。 阜南王刚刚夹起一片肉,还没等送进嘴里,大厅外走来一道身影,身穿道袍,面如美玉,带着一身沉沉杀气。 正是国师,凌妙清! 第271章 王爷好眼光 国师出现在阜南王府,不请自来。 云缺颇感意外。 凌妙清不在缥缈阁,怎么到了黑铁城? 牧晨目光平静,缓缓起身道: “国师大驾光临,小王有失远迎。” 凌妙清站定于大厅中心,淡然道: “王爷无需客套,今日前来,只为一件事。” 凌妙清一双剪水之眸扫过酒桌,目光冷淡,即便阜南王也无法让她出现丝毫情绪波动。 可看到云缺的时候,凌妙清的目光明显停顿了一下,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意。 云缺坐得笔直。 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心里在打鼓。 该不会,凌妙清千里迢迢到黑铁城找自己麻烦吧,她这么闲么? 牧晨笑了笑,道: “正好本王设下家宴,国师的事,若是不急的话,不妨喝上两杯再办。” 凌妙清瞥了云缺一眼后,将目光落在阜南王身上,道: “不算太急,不过酒宴就免了,我此次奉旨前来,取你人头。” 取你人头四个字,冷冰冰带着千重杀意。 王妃大惊失色,怔在原地,牧忍豁然站起,周身气机涌动。 牧青瑶紧锁着秀眉,快速思索对策。 云缺也吃了一惊。 殷子受对自家人下手,实在够狠的,邵武国那边不管,先拿阜南王开刀! 这皇帝是典型的窝里横,出门是孙子,在家是魔王。 云缺有些想不通,以凌妙清的地位,居然肯帮皇帝来杀阜南王。 红莲教攻打皇城的时候,凌妙清都没管皇帝死活,要不是魔莲的莲子对她有大用,云缺估计这位国师应该与监正一样,站在旁边看好戏,不会出手。 大厅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牧晨的神色始终冷静,淡淡一笑,道: “小王有一问,不知国师这次,是替陛下第几次出手。” 凌妙清冷漠道: “最后一次。” 牧晨缓缓点头,道: “国师承诺陛下三次出手的机会,看来都用到了刀刃上啊。” 这句话,显然是嘲讽之言。 如此强大的一份助力,被皇帝彻彻底底的浪费掉。 听到这里,云缺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国师曾经承诺殷子受出手三次。 面对国师的杀意,阜南王毫无惧意,平静道: “看来小王这次在劫难逃,无论开出什么条件,国师也不会收手了,一旦违背承诺,国师将来的心境必生裂痕,修为再难有进境。” 凌妙清冷漠道: “你明白就好,我可以送你个痛快,一剑毙命,不会涉及你的家人。” 阜南王颔首道: “国师这般强者,想必一言九鼎,本王相信你不会伤及我的家人,不过,本王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阜南王话音刚落,大门口传来轰隆一声闷响。 一道厚重的铁门落下,将门口封死,同时窗户也被封住! 铁门落下之前,两名身着重甲的将军冲进大厅,这两人是阜南王手下的大将,均有五品修为。 另一侧,青禾的身影如鬼魅般现身。 三位五品金身境武者,加上阜南王这位四品破军,屋子又被封死,如此范围,武夫的威胁将扩大到极致! 阜南王早有准备。 这间大厅早被改造成铜墙铁壁,即可困住强敌,也可在敌袭之际充当堡垒。 牧忍也准备好战斗,目光冷冽的盯住国师。 眼看着双方剑拔弩张,牧青瑶急忙出言道: “国师莫要出手!国师应该清楚,我父王坐镇边疆多年,驻守黑铁城,抵御草原强敌,若阜南王一死,黑铁城将无主,到时候血蛮大军若杀向天祈,无人能阻止,皇城将被草原人踏成废墟!” 小郡主拿出了江山这份筹码,结果国师丝毫不以为意。 凌妙清寒声道: “晋国之存亡,与我再无牵连,杀了阜南王,我便返回宗门,凡间琐事,没兴趣过问。” 牧青瑶脸色发白,急切的道: “我可以转投国师门下,弃儒修道,只求国师能放过父王!” 牧青瑶实在没办法,当年监正与国师都想收她为徒,小郡主只能试一试能否打动国师。 凌妙清看了牧青瑶一眼,冷淡道: “你确实是修道的好苗子,如果不在意杀父之仇,以后你可来天一道宗,拜入我门下。” 一句话,彻底让牧青瑶绝望。 国师可以收她为徒,却不会放过阜南王。 牧忍将双拳捏得咔咔作响,低吼出一个字: “杀!” 青禾与两位将军同时气机暴起。 阜南王往前踏出一步,整个人变得锋利如刀,狂暴的气机几乎在他身周形成肉眼可见的风旋。 破军境武夫,其战力达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本王料到国师早晚会来,你我之间,难免一战。”牧晨冷冽道。 “区区十余年,便能冲进四品破军境,王爷在武道上的天赋实属不俗,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 凌妙清说罢,身上爆发出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息波动! 那气息无形无质,却带着山岳般的力量,连屋中的空气都变得阻塞起来。 牧忍只觉得自己陷入泥潭,别说出手,他连往前迈一步都做不到,硬生生被压制得跌坐在地。 王妃,小郡主与老管家更是瘫软在椅子上,一句话说不出来。 在凌妙清散发出这股气息的同时,封住门口的铁门与铁窗传来奇怪的响动,嘎吱吱,极为刺耳。 一条条细密的裂痕在铁门上出现。 越来越多! 直至一声闷响,特制的厚重铁门竟碎裂成满地齑粉! 铁门一碎,屋内立刻吹出一阵狂风,仿佛有某种力量压制过久,瞬间爆发,竟响起一道炸裂之音! 青禾与两位铁甲将军不由得往后连退数步,被气浪险些掀翻。 阜南王尽管脚下没动,平静的神色却渐渐变得阴沉起来,目光中充满忌惮。 凌妙清根本没动手,只用气息就将身为四品的阜南王彻底压制! “化神威压……” 牧晨艰难的从口中道出四个字。 他料到皇帝会派出国师这份杀手锏,所以早做好了迎战国师的准备,认为以自己的四品境界加上一众五品将军,即便硬拖,也能将国师拖死在黑铁城。 国师的底细,没人知道,更没人见过国师出手,外面的传闻都认为国师是四品高手,连阜南王也觉得国师至多只有四品程度。 要知道四品强者,都能去学宫应聘先生了,哪怕放在整个云州也能成为一方人物。 可牧晨万万没想到,凌妙清此刻竟散发出三品强者的恐怖气息! 道门三品强者,绝非牧晨能抗衡的存在,若凌妙清愿意,人家能杀掉屋子里的所有人! 此时此刻,阜南王的心已经沉到谷底。 他知道今天怕是在劫难逃。 凌妙清冷哼一声,身前多出一把水纹般的长剑。 长剑一出,屋内的温度直转急下,地面瞬间铺满白霜。 “一剑而已,没什么痛苦,以你四品破军境的修为,挡不住三品化神。” 凌妙清抬起手,指向阜南王,水纹长剑如臂指使,剑尖对准了牧晨。 云缺此刻心头暗惊。 凌妙清今天散发出的威能,比之前不知强大了多少,如果在对战魔莲的时候动用这种力量,无需宋道理和七叔,凌妙清只要攻出几剑,嗜血魔莲会被活活砍死! 之前云缺始终没感受过凌妙清真正的能力,今天算开眼了。 道门强者,果然可怕! 更恐怖的是,凌妙清对阜南王毫无怜悯之意,同为大晋三柱国,说杀就杀! 云缺想起了妖魂说过的话。 道门强者,境界越高,越无情! 就在凌妙清即将出手之际,云缺忽然开口道: “等一下!国师既然来王府办事,我也是来办事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等我办完事,国师再动手也不迟。” 凌妙清冷冷的瞪着云缺,道:“你来办什么事。” “当然是大事!”云缺呵呵一笑,道:“敢问国师,皇帝让你来杀阜南王,还是让你来杀牧晨呢。” 凌妙清冷着脸道:“杀阜南王。” “国师稍等片刻,我的事儿快得很,马上就好。” 云缺心头一喜,有了主意,说罢转向阜南王,道:“刚才晚辈的提议,王爷不知考虑得如何了,答不答应,王爷一句话的事,灵芸郡主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本侯不才,备下厚礼,只求王爷能同意这门亲事。” 说完,云缺朝着阜南王眨了下眼。 牧晨心中生疑,拿不准云缺打着什么鬼主意,但事到如今,他除了与国师死拼之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云缺一次。 沉吟了一下,牧晨颔首道: “本王同意了。” 云缺急忙再次施礼,道:“王爷好眼光!小婿见过岳父泰山!” 这下不仅阜南王眼皮直跳,连国师的眼皮都开始狂跳。 我这边要斩杀四品的阜南王,你那边成亲来了? 王妃和牧忍愣在当场,不知云缺这是演的哪一出。 牧青瑶的神色则好转不少,她相信云缺肯定有办法化解这次危机。 施礼后,云缺又道: “既然本侯娶了灵芸郡主,就是牧家之人,王爷年岁也不小了,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小婿见不得岳父泰山终日忙碌,今天愿替岳父大人解忧,继承王位,我来做阜南王!” 云缺这番话,若是放在平常,绝对是大逆不道之言。 娶了人家闺女不说,还要夺了人家的王位,这不是狼子野心是什么。 世子牧忍将来才是阜南王的正统继承人,就算姑爷也没有抢王位的资格啊。 可如今这种局面,阜南王这三个字,代表着必死无疑。 谁在王位,谁掉脑袋! 牧晨目光一亮。 阜南王终于看懂了云缺的目的。 云缺是在钻漏洞。 钻圣旨的漏洞! 皇帝让国师来杀阜南王,可没说让国师来杀他牧晨。 阜南王,说白了是个王位,是个封号,是可以世袭的。 只要牧晨愿意,可以传给儿子,当然也可以传给女婿。 牧晨若有深意的看了眼云缺,眼中有几分担忧之意。 云缺则微微点了下头,示意有十足把握。 牧晨故作沉吟了一下,洪声道: “好!本王与贤婿一见投缘,看得出贤婿乃是人中龙凤,将来必成大业,今日就将王位传于你,从现在起,你云缺便是阜南王!” 第272章 猴子偷桃 云缺以蛮横到不讲道理的手段,要来了阜南王的王位。 偏偏牧晨给得相当痛快。 两人的一唱一和,即便连王妃都看出来其中有猫腻。 云缺顺理成章接替了阜南王的名头。 随后要过阜南王的蟒袍,披在身上,昂首环视,道: “从今天开始,本王执掌黑铁城,明日大排筵宴,先让黑铁城的百姓连吃三天,王府请客!” 两名将军不知如何回答,杵在原地发愣。 王府一大家子全看着云缺发呆。 云缺笑呵呵的道: “国师也来吃啊,免费的,三天不够的话,本王请你吃一年。” 凌妙清此刻脸色清冷,满眼杀意,恨恨的盯着云缺,寒声道: “当着我的面偷梁换柱,云缺,你有种!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云缺洒然一笑,傲然道:“既然国师非杀不可,现在我是阜南王了,国师动手吧!” “好!”凌妙清冷喝一声,面前的水纹长剑灵气大起。 “等等!” 云缺急忙叫停,道:“忽然想起一件事,当时在妖山的时候,国师可承诺过,你欠我一条命,你说下次想杀我的时候,我可以用这条命来抵债,国师亲口说的话不能不算啊,说话不算,以后会心境不稳,道心崩塌,一命呜呼。” 凌妙清现在就觉得心境已经不稳了,哪还用得着以后。 妖山的屈辱,险些成为她新的心魔,如今云缺旧事重提,凌妙清恨得银牙紧咬。 尽管气得不轻,凌妙清却无可奈何。 当时她的确说过这话。 其实是气话,当时云缺厚着脸皮要好处,拿救过她一次当功劳,凌妙清为了敷衍才说的这番话。 本以为曾经的承诺,不可能实现。 毕竟欠你一条命,和下次要杀你的时候抵债,这两个条件其实本来就冲突,相当于互相抵消掉了。 凌妙清根本没想过给云缺什么好处。 结果今天云缺当着她的面,表演了一场新王即位,凌妙清这一剑,也就下不去手了。 皇帝说得清清楚楚,要阜南王的人头。 殷子受可没说要牧晨的人头。 现在云缺成了阜南王,凌妙清又欠了一条命,她注定无功而返。 一袭道袍的国师,此时周身气息涌动,屋内狂风呼啸。 凌妙清此时散发的威压,比之前还要可怕,牧晨一度认为国师要暴怒出手。 随着狂风渐渐消散,凌妙清的冷语声响起: “他山之石可攻玉,云缺,你做得很好,我们两清!” 云缺立刻拱手笑道: “是国师大度!国师这次并非无功而返,你已经斩了阜南王一条命,毕竟欠的命,也是命,对皇帝的承诺至此完成,国师今后必定心境圆满,早日飞升,位列仙班!” 凌妙清一声冷哼,转身就走,一步踏出,人已经消失不见。 牧晨终于长吁一口气。 一场生死危机,化险为夷! 王妃只觉得浑身无力,被吓得不轻。 其他人纷纷放松下来,这次国师出现,太过突然,没人有准备。 幸好有云缺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云缺,在座的众人都很感激,不吭声的牧忍也认可了云缺,知道云缺今天帮了大忙。 然而等众人环顾四周,却不见云缺的影子! 牧青瑶焦急道: “云缺呢?怎么不见了!” 阜南王望向门外,沉声道:“他被国师掠走。” 王妃大惊,道:“那孩子会不会有危险?” 阜南王转身落座,道: “他能有什么危险,有危险的话,刚才早没命了,吃饭。” 阜南王一家开始了家宴,云缺则出现在一片荒凉的草原。 对面,是凌妙清冷冽如冰的身影。 云缺知道刚才凌妙清动用传送法门,将自己抓出王府,但他猜不透凌妙清单独见自己有什么目的。 见国师一身杀意,云缺之前的王爷派头立刻烟消云散,连忙解释道: “国师勿怪,我也是为国师着想,你想啊,阜南王功勋赫赫,为了阻挡草原蛮人,这些年始终坚守黑铁城,有阜南王在,大晋边境的百姓才能活得像个人,否则整天活得提心吊胆,说不定哪天蛮人来袭,命都没了。” “如此忠臣,若是不问青红皂白的杀掉,天理难容,到时候国师的确没有食言,完成了对皇帝的承诺,却失信于民,给边境百姓制造了巨大隐患,阜南王一死,之后被蛮人杀掉的每一个大晋百姓,都会对国师生出一份怨恨,久而久之,这些怨恨肯定会积累成新的心魔,反噬国师。” “我今天的所作所为,说小了,是替国师解围,说大了,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殷子受什么德行,国师肯定一清二楚,为了这种昏君而枉杀阜南王,国师今后一定会后悔,到时候别说进阶无望,心境也容易破裂坍塌。” “小侯与国师相识已久,仰慕国师之为人,敬佩国师之修为,今次能为国师出力,实属心甘情愿,不求回报,只为博国师一笑。” 云缺说了一大套,偷眼瞄了下凌妙清,还是面沉似水。 云缺豁出去了,道:“明说罢!你想怎样!” 凌妙清冷语道: “我怎么走到哪,都能遇到你这个祸害。” 云缺想了想,道:“可能我们有缘吧。” “鬼才跟你有缘!” 凌妙清怒道:“你废话这么多,平日里肯定喜欢四处张扬,一旦妖山之事被外人得知,我清誉不保,稳妥起见,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云缺大惊,道:“别冲动!我其实不喜欢说话,更喜欢写点东西,比如游记啊,啊,我写得可精彩了,比说得都精彩!” 凌妙清冷声道:“那便切了你的双手!” 云缺道:“其实我用脚和嘴巴都能写字。” 凌妙清道:“挑断脚筋,掰掉牙齿!” 云缺恼怒道:“那我成什么了!没手没脚没牙没舌头,人棍吗!” 凌妙清冷声道:“不想成为人棍也行,你以神魂起誓,这辈子不会透漏妖山之事。” 云缺立刻正色道:“我云缺以神魂起誓,此生绝对不会提及与国师在妖山之事,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轰隆隆…… 好巧不巧的,远处乌云里传来一阵雷鸣。 凌妙清还算满意,眼中的冷意消了几分。 云缺见状只想开溜,拱手道:“发完誓了,小侯告辞,国师再会!” 说完云缺转身就跑,只是脚下抬不起来,黏在地上一般。 “让你走了么。” 凌妙清可没有放过云缺的意思,冷声问道:“你如何杀掉的红莲教主。” 云缺无奈的转回身,随口胡诌道: “当时情况危急,我与那教主大战一场,她用出双龙戏珠的绝杀,我用出猴子偷桃的绝技,最后勉强获胜。” 凌妙清的眼皮在狂跳,怒道:“红莲教主是女人,你偷的什么桃!” “呃……”云缺挠了挠头,道:“可能是蟠桃吧。” 凌妙清现在无比抓狂,很想把周围地面的所有荒草全给拔出来,再一根根全部撕碎。 蟠桃? “我看你像蟠桃!”凌妙清怒声道。 “用的妖力,国师也知道,我们妖武者都能动用妖力。”云缺说了实话。 “把你身上的妖,放出来。”凌妙清冷声道。 “这个……抱歉啊国师,放出来容易回不去,太危险,我不敢冒险。”云缺拒绝道。 “不放也行,我自己看!”凌妙清突然伸手抓住云缺的额头。 云缺无法反抗,一股恐怖的灵力将他束缚在原地。 道门三品大修士,不出手则以,出手便如同山崩地裂! 云缺的身体虽然无法动弹,但双眼瞬间转为血瞳,同时在头顶浮现出一片殷红血色。 在血色中,凝聚出一头血狸形态的虚影,两颗竖瞳居高临下,死死盯住凌妙清。 望着庞然大物般的妖魂,凌妙清不惊反喜,眼中晃动着一种奇怪的神采,低语道: “居然是冥血幽狸!” 凌妙清松开手,云缺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头顶的血色随之没入本体。 云缺微微皱着眉。 凌妙清突然动手不意外,反正国师对自己从来没有好脸色。 让云缺觉得诧异的,是国师道出的冥血幽狸四个字。 原本云缺以为楚红莲说的北域血狸,就是妖魂所属的种类,如今看来,又被详细划分成了冥血幽狸。 云缺连血狸都是第一次听闻,对冥血幽狸更毫无了解。 凌妙清微眯双眼,道: “你想不想,剔除掉身上的妖魂。” 云缺为之一怔。 “没想过,既然成为妖武者,注定一生与妖刀为伴。”云缺傲气道。 “你身上的妖魂听不到我们的声音,我用灵识之力暂时将其封印,无需顾虑,你说实话就好。”凌妙清道。 “真的?”云缺道。 “这种事骗你作甚。”凌妙清道。 “就算我想剔除妖魂也做不到啊,妖武者与妖魂同命相连,妖魂若死,妖武者也会身亡。”云缺无奈的摊手道。 “不一定,只要将妖魂完全炼化,制成一件本命法宝,以本体气机蕴养,你当可安然无恙。”凌妙清道。 “我有妖刀。”云缺道。 “你难道不想,拥有一件将妖魂与妖骨完美融合在一起,既威力绝伦,又听从你调遣控制的妖刀么。”凌妙清的声音中充满了蛊惑之意。 “听起来好像不错,我这人不喜欢麻烦,现在这样挺好。”云缺道。 “愚蠢!空有宝物在身,却不利用,你算什么修行者。”凌妙清道。 “有时候傻点也挺好,我拿妖魂当朋友,至少它不会骗我。”云缺反驳道。 “她不骗你?呵呵呵呵。” 凌妙清轻笑起来,道:“听说你能死而复生,完全是妖魂之力,那妖魂可曾对你说过,它的天赋之力,能让你复生几次。” “一次呗,血狸一族的天赋,与生俱来,只能复生一次。” 云缺说出这个消息,是想让国师少打自己的主意。 “哼,我可以告诉你真相,冥血幽狸一脉乃是上古异种,你身上的这头是三阶妖王,有七尾,二阶化羽为八尾,一阶妖皇是九尾,冥血幽狸每进一阶,多一尾,一条尾一条命,七尾妖王共有七条命!” 凌妙清似笑非笑的道:“你若记得之前它有几条尾巴,不妨现在重新数一数,看它是不是少了一尾呢。” 云缺闻言怔在当场。 不用数,云缺记得一清二楚。 之前月魁的妖魂状态是七尾,自从与红莲教主恶战之后,妖魂的尾巴,就成了六尾! 第273章 十年之约 凌妙清说出的隐秘,云缺并没有完全相信。 但妖魂月魁的尾巴,的的确确少了一条。 之前云缺没在意,以为是与红莲教主恶战之际受创所致,如今看来,月魁那家伙没准跟自己藏了心眼儿。 见云缺神色变化,凌妙清淡淡一笑,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不过,我奉劝你也别轻易相信妖族。” 云缺道:“多谢国师提点。” “临别之前,送你件东西,收好。”凌妙清抬手抛出一物。 云缺接住一看,是一块玉质的小巧令牌,包裹着一层灵气,上面刻着‘天一’二字。 “这是……”云缺诧异道。 “天一道宗弟子令,拿着此物,便拥有了天一道宗真传弟子的身份,可以随意出入山门。”凌妙清道。 “弟子令?我没想拜入道宗。”云缺道。 “即便你想拜入天一道宗,还没人收呢,这块令牌暂且借给你,何时想要炼化你身上的妖魂,可以来天一道宗寻我。”凌妙清道。 “帮我炼化妖魂,你有什么好处,无利不起早,国师还是明说为好。”云缺开门见山的道。 “自然有代价,我要冥血幽狸一半的妖魂。”凌妙清道出真正目的。 “这样啊,我考虑考虑。”云缺敷衍道。 “可以,考虑多久是你的事,但我提醒你一件事,人族与妖族的元神之间,不存在真正的融合,最终结果不是你吞噬它,便是它吞噬你。” 凌妙清声音清冷的道:“你元神太弱,现在还察觉不到什么,等你的元神逐渐强大,你会发现除了互相吞噬之外,再无任何退路。” “我们关系不错,挺和平的,这一点无需国师费心。”云缺道。 凌妙清的挑拨之意,云缺岂能看不出来,国师自从见到妖魂,整个人都变了,目光深处藏着一种贪婪之色。 云缺很清楚,凌妙清在觊觎着妖魂。 这一点其实在妖魂那里一样,月魁始终惦记着凌妙清的元神。 云缺忽然生出一种感悟。 真正的强者之间,已经不是正常人的互相忌惮,或者只想着干掉对方,而是想要互相吞噬,来强大自身! 随后云缺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更加离谱的感悟。 修炼啊修炼,修来修去,全修成了点心。 你吃我,我吞你,何苦来的。 凌妙清听闻云缺的说法后,笑了起来: “和平?呵呵呵呵,云缺,你真是天真,你以为神识海是什么,那是修行者的命门!给你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你可以将自己的识海空间看作是你养的一条狗。” “正常情况下,你养的狗肯定对你忠心耿耿,可是有一天,你家里住进一头强大的老虎,久而久之,你养的狗,就会认更强的老虎为主,到了最后,你想进家门的时候才会发现,你养的狗,在对你狂吠,不让你走进家门。” 凌妙清的比喻很简单。 两个字,反噬! 云缺当然听得懂,不由得眉峰微蹙。 凌妙清冷笑道: “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我对元神了解的程度,远远超过你的认知,一山不容二虎,便是你现在的处境,多说十年,你的识海空间将出现反噬之力,即便那妖魂不想吞噬你也没办法,你们只有完全融合,连元神都融为一体,才能保住识海,保住肉身,保住神智,否则,你会变成一头神智狂乱的狸妖!” 云缺默默的盯着国师,冷声道: “我不信,前朝斩妖司那么多妖武者,虽然有异变之人,毕竟是少数。” “现在呢,你可见过还有前朝的妖武者活着?” 凌妙清冷哼一声,道: “你不信的话,我告诉你一个最简单的验证手段,等你有能力抵达自身识海空间,你可以尝试一番具化能力,正常情况下,道门修士只要能沟通识海,便可在识海中具化出各种事物,最初或许生疏一些,只能具化出小型的家什或者动物,熟悉之后,即可具化屋舍楼阁,甚至山川河流。” “这种事不算隐秘,你可以找人打听打听,问问杨七古即可得知,或者找学宫里能沟通自身识海的学子,看看他们都能在识海空间具化出什么东西。” “而你,因为有强大的妖魂住在识海,压制着你的识海空间,你根本具化不出任何东西,多说具化点石子出来,或者一把沙子,也许还能具化出几滴眼泪。” 凌妙清说完,云缺虽然外表没有多少变化,可是心头却在渐渐发沉。 凌妙清并不知道云缺早已能沟通识海,而云缺的确在识海空间具化不出东西! 上次戏耍妖魂,云缺费了半天劲只具化出几滴眼泪,还是黑的,根本不受他控制! 云缺是武夫,不太了解识海。 本以为刚刚沟通识海都是这样的情况,结果并不是。 凌妙清继续道: “唯有将妖魂彻底炼化,彻底剔出识海,你才能安然无恙,而我,能帮你做到这一点,你自己考虑清楚,天一道宗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今日一别,十年之内我们还会再次相见,云缺,我在道宗等你,呵呵呵呵。” 留下十年之约,凌妙清轻笑着跃上飞剑,瞬息远去。 云缺一个人站在草原上,沉默无语。 十年期限的危机,对云缺来说是生死大劫! 被妖魂吞噬完全妖化,或者炼化月魁清除危机,只能二选一。 以凌妙清的说法,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其实这份危机对云缺来说,不算急,至少还有十年时间去寻找其他办法。 凌妙清说的话,云缺只信一半,另一半始终存疑。 凌妙清有着她自己的目的,云缺在凌妙清眼里无异于一份工具。 即便去天一道宗找凌妙清帮忙,也无法保证妖魂被炼化之后,自己是否当真能安然无恙。 也许妖魂没了,云缺自己成了痴呆之人。 云缺暂时没想过去天一道宗,凌妙清那家伙,比起妖魂月魁要无情得多。 识海的问题,很快被云缺抛诸脑后。 现在云缺所想的,是关于前朝斩妖司的隐秘。 以凌妙清的说法,妖武者到最后没有善终,除非完全炼化妖魂,否则只能妖化,成为怪物。 这种说法,如果是真的,那么前朝斩妖司的覆灭,就又多了一份疑团。 一旦斩妖司出现大量妖武者异变,以燕皇的脾气,绝不会容忍魏墨城将斩妖司当做试验场。 到时候魏墨城的处境将变得岌岌可危。 而挑起妖都之战,让斩妖司尽数覆灭,魏墨城面对的难题即可迎刃而解。 简单两个字,灭口! 云缺眉峰紧锁,低语道: “北伐妖都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再一次,云缺想起了棋子之说。 天下间喜欢下棋的人很多。 百姓以普通棋盘为局,皇帝以江山为局,那些修行界的强者则以天下为局。 前朝斩妖司,会不会也是一盘棋呢? 所有的妖武者,又会不会全都是棋子? 越想,云缺的心绪越是烦乱。 这时妖魂月魁的声音响起: “那女人居然以灵识将我封住,她跟你说了什么。” 云缺随口道:“没什么,她说我风流倜傥,对我爱慕已久,说了一些肉麻的情话。” “你觉得我会信么。”月魁冷冰冰的道。 “别人与我谈话,难道非得让你知道内容才行?”云缺不耐烦的道。 “哼!” 月魁留下一声冷哼,没了声音,显然生气了。 云缺闷头往黑铁城走。 夜风清冷,渐渐吹散了心头的烦躁。 心大的好处,在云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烦心事再多,走一走就不在乎了。 人生之路那么长,开开心心也是走,郁郁寡欢也是走,何不开心的走,活个无忧无虑。 只要脚步不停,所有烦心事都会被渐渐甩在身后。 而身后的景致,随着前行的脚步会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小到微不可查,小到难以分辨,小到不足道哉。 如果当真是魏墨城制造了一切,那么不用多说,云缺肯定会想尽办法把其揪出来,扒皮抽筋。 很简单的选择,想通了,也就无需纠结。 一边走,云缺一边道: “大燕北伐妖都,绝对没那么简单,今后咱们一起找出真相,若当真是魏墨城在背后主使一切,他就是我们共同的仇人!” 没人搭话。 “妖都覆灭,有可能藏着很深的阴谋,你不想报仇吗?”云缺道。 还是没声音。 “刚才语气重了,是我不对,好姐姐别生气。”云缺道。 妖魂继续沉默。 云缺撇了撇嘴,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病得不轻。 月魁自己有小秘密,复生的能力肯定不止一次,它留着隐秘不肯说,还不许云缺有秘密瞒着她。 这明显是公主病已经病入膏肓了呀! “告诉你行了吧,国师刚才想要炼化你,还给了我天一道宗的弟子令牌,让我考虑好去找她,她能帮我把你彻底炼化掉,去除危险。”云缺道。 “行啊,你去吧。”月魁冷冰冰的道。 “我不去,我哪舍得姐姐啊,再说了,把你炼化,我也活不成。”云缺道。 “天一道宗肯定有手段能保你一命,你去求国师,让它保你不死,然后你们双宿双飞,做一对神仙道侣。”妖魂酸溜溜的道。 云缺听得牙根儿都发酸,无奈道: “比起国师,我更相信姐姐,毕竟我们从小相依为命,她是外人,刚才她用灵识封住你,又不是我让的,以后与别人密谈肯定不瞒着姐姐,就算洞房的时候你也随便听,这样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月魁气哼哼的道,听语气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云缺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公主病真难哄啊,随后问道: “国师刚才说,我们两道元神同处识海,早晚会让识海发生异变,是真的么?” “应该是真的,这些年我能感受到你的识海空间正在逐渐变化,最初很平静,现在有些不稳。”月魁道。 “国师说我还有十年时间,到时候可怎么办呢,咱们姐弟俩难道真要互相吞噬?”云缺道。 “不需要,我有个简单的解决方法。”月魁道。 云缺听罢,立刻眼前一亮。 第274章 假戏真做 若能解除双魂共存于识海带来的危机,对云缺来说即可皆大欢喜。 他与月魁不用互相吞噬,不用互相残杀。 最关键的是,云缺根本没把握吞噬妖魂,人家可是三阶妖王,自己才七品而已,境界差距太大。 “什么办法,姐姐快说!”云缺道。 “找一头血狸,抹掉神智,我以妖魂融入其肉身,这种手段类似夺舍之法,你们人族当中有强者能动用。”月魁道。 夺舍两个字,带着一种血淋淋的意味。 夺他人之躯,舍自身之壳。 完全是一种鸠占鹊巢的手段,堪称邪法,令人毛骨悚然。 云缺没想到月魁居然也能动用类似夺舍的能力,占据其他妖族之躯。 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只要再找一头血狸,识海的弊端即可迎刃而解。 “北域,是不是还有很多血狸?”云缺试探着问道。 “除了我与父王之外,北域再无血狸。”月魁道。 “不会吧!连北域都没有了血狸,那怎么找啊!”云缺失望道。 “那是你的事,天下那么大,你慢慢找去。”月魁冷哼道。 “别的妖族行不行?比如猫妖狐妖老虎妖一类的,反正长得差不多嘛。”云缺用商量的语气道。 “不行!”月魁道。 云缺没辙了。 连北域那么大范围的妖族栖息之地,都找不到血狸的踪迹,其他地方肯定更难找了。 “妖都之王怎么没多生点后代呢……”云缺嘀咕了一句,道:“好吧,我尽量找找。” “别以为找到了就万事大吉,我们的神魂一旦分开,你会有致命危险,别忘了你是妖武者,刀断人亡。”月魁道。 云缺悚然一惊。 确实,差点忘了这一点。 妖魂若分出去,妖刀必断,到时候妖武者基本也就活不成。 吃惊之余,云缺从月魁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月魁只说你会有致命危险,而没说它会有危险。 正常情况下,妖魂与妖武者分离,双方都容易丧命,既然月魁这么说,说明它不会死。 云缺暗暗哼了一声。 凌妙清果然没说错,月魁肯定还有复生的能力。 人家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我不怕,反正妖刀早断过一次,再断一次未必会死。”云缺道。 想起血狸一族的复生天赋,云缺不由得奇怪起来,问道: “月魁姐,你父王既然也能死而复生,它会不会在妖都大战中没死呢。” “不清楚,战场太乱,我没见到父王的踪迹。”月魁的声音带着一股疑惑,道:“那场大战来得太突然,而且很诡异,有父王坐镇,妖都其实不该覆灭。” “前朝斩妖司的战力很强,魏墨城又是绝对的高手,燕皇修为也极高,大燕这边的将军倾巢尽出,妖都肯定挡不住。”云缺道。 这番话绝非云缺在吹嘘。 前朝大燕的战力,晋国连十之一二都达不到,皇城内高手众多,可不是只有司天监一方力量。 以云缺估计,燕皇只需拿出十万禁军,即可轻易打败现如今大晋的禁军十二卫。 而且还是爷爷打孙子的那种横推。 无需费力。 大燕是强盛的,至少在燕皇的统治之下,兵强马壮的邻国邵武国只敢觊觎,不敢有任何动作。 甚至连草原蛮族都要忌惮不已,轻易不敢越界到大燕劫掠。 因为草原人知道,惹怒了大燕,燕皇很容易挥军南下,把整个草原杀个遍。 云缺对大燕有足够的底气,然而月魁却嗤笑了一声,道: “妖都已经存在数百年之久,汇聚的强大妖物数不胜数,斩妖司再强,燕皇再如何武勇,也很难与妖都同归于尽,更何况有我父王坐镇,除非你们大燕有二品强者,否则动不了妖都的根基。” 云缺豁然停步。 “需要二品强者?你父王难道不是三阶妖王?” “当然不是!我父王乃是二阶化羽,妖皇之下的妖族至强!”月魁傲气的道。 一阶妖族被称之为妖皇,二阶则是化羽。 听到月魁这句话,云缺的脸上充满震惊之色,目光开始晃动起来。 自始至终,云缺认为妖都之王与月魁同阶,至多是三阶妖王。 以大燕的举国之力,应该有机会对抗两位妖王,否则不可能出现双方同归于尽的结局。 可结果妖都之主居然是二阶化羽! 大燕即便再如何强大,前朝司天监再如何武勇无双,也绝非化羽妖族的对手! 到底怎么回事…… 云缺陷入深深的震撼当中,久久无言。 至此,云缺明白了一件事。 北域妖都的覆灭,看似与大燕有关,但真相绝非如此这么简单。 其中隐藏着外人无法看透的巨大隐秘。 那是一团迷雾,层层叠叠,真相,则在迷雾的最深之处。 半晌之后,云缺神色微变,呢喃道: “他们……” 云缺口中的他们,是楚红莲曾经提及过的字眼。 能将红莲教当做棋子,玩弄大晋兴衰的幕后真凶。 或许只有‘他们’,才拥有覆灭妖都的力量。 ‘他们’到底是谁? 云缺深深呼出一口气,吐出心头烦闷。 想要接触到‘他们’,唯有将自己变得更强,否则一旦揭开迷雾,却没有与其抗衡的力量,只会自寻死路。 远处,黑铁城遥遥在望。 云缺将散发的思绪收拢,进城后回到阜南王府。 家宴早已吃完。 一大家子坐在大厅,等待着云缺归来。 见云缺安然无恙的进了屋子,牧青瑶长吁一口气,脸上的担忧之色终于消散。 阜南王咳嗽一声,道: “让后厨再做几个菜,给王爷加个夜宵。” 王妃听得差点笑出声来,温柔的看了眼阜南王。 王妃知道王爷向来沉稳,极少会开玩笑,今天跟云缺这么说,显然没把云缺当外人,而且王爷的心情肯定极好。 云缺一听,脸上顿时变得有点尴尬,笑道: “王爷说笑了,我哪能抢王爷的位置,刚才小侯是配合王爷演了一出好戏而已。” 阜南王颔首道: “演技不错,你既然替本王解围,本王自然不会忘恩负义,想要什么好处,尽管开口。” 阜南王是豪迈的,有功必赏,有罪必罚。 今天若没有云缺解围,他牧晨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个问题。 面对三品实力的国师,阜南王其实连一成把握都没有,哪怕拼命,到最后也难逃一死。 如此大功,哪能不赏。 云缺立刻躬身施礼,道: “晚辈不要好处,晚辈只想假戏真做,王爷能承认刚才的承诺即可。” 牧晨诧异了一下,道:“你想当王爷?” “不!”云缺义正言辞的道:“我想当女婿!” 阜南王与王妃同时愣了愣。 王妃掩口轻笑,道: “这孩子真实在,人又机伶,与我家瑶儿甚是相配,我挺喜欢这孩子的,王爷意下如何。” 阜南王没说话,瞪着眼睛盯着云缺。 牧晨现在万般无奈。 人家的确救了他一次,可转回头就要他闺女啊,这笔账算来算去,国师和他牧晨谁也没捞着好处,就云缺赚了个盆满钵满。 牧晨现在有一种无奈的感慨,他这位阜南王闭门家中,祸从天上来,祸事刚结束,闺女被拐跑。 既然夫人同意,阜南王将目光转向郡主。 牧青瑶此刻俏脸嫣红,羞答答搓着衣襟,一副舍不得父母,不情不愿的小女儿模样。 小郡主是懂得孝道的。 出嫁,代表着离开父母,当女儿的自然得表情出难舍难弃之情。 阜南王终于有了几分慰藉。 至少女儿是舍不得他这位老父亲的。 但阜南王的这份慰藉,持续的时间无比短暂。 牧青瑶见父亲还是不吭声,很快变得着急起来,抬头看着父亲,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我愿意,还小幅度的频频点头,示意父亲赶紧答应。 看着女儿小鸡似的一个劲点头,阜南王的眼皮又开始哐哐直跳。 这时牧忍忽然一拍桌子,喝道: “我!” 一个字之后,这位世子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 他本想说我不同意。 让妹妹嫁给个区区七品弱小的武者,牧忍哪能愿意。 可他习惯了说一个字,后边的不同意怎么也说不出口。 牧忍现在天人交战,脑子仿佛有两个声音在互相对骂。 一个说:你不能让妹妹嫁给个七品弱鸡! 另一个说:你只能说出一个字! 一个说:必须说不同意! 另一个说:必须说一个字! 牧忍额头上青筋直跳,卡在那里,进退不得,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云缺直接忽略了这个结巴大舅哥,对阜南王正色道: “王爷放心,我与郡主心有灵犀,此生绝不会辜负于她,我云缺认准的女人,不会让她吃半点苦,受半点气,只要我活着一天,定会护郡主周全。” 牧晨缓缓点了点头。 他相信云缺这句话。 因为女儿与云缺的经历,他几乎全部知道,更知道云缺几次三番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救下郡主。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阜南王微微沉着脸,道:“让你家长辈挑个时间来下聘礼,再说完婚的事。” 云缺一听立刻大喜过望,谢过了阜南王。 既然说出这种话,说明阜南王已经同意了自己与牧青瑶的婚事。 至于家中长辈好办。 七叔如果回不来,就去找首辅周史伯或者上官鸿途,再不就去学宫求宋道理,云缺相信那几位都会愿意充当自己的长辈来王府提亲。 高兴之余,云缺道: “今日王爷大寿,晚辈也准备了一份薄礼,请王爷笑纳。” 说着,云缺将赢来的麒麟镯拿了出来,当做寿礼。 一见镯子,阜南王原本平静的脸色豁然一变! 第275章 试试也行 阜南王将麒麟镯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两眼,沉吟道: “品质上佳,难得一见的麒麟玉镯,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听到阜南王这么问,云缺更加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小镇上跟自己掰腕子的那孩子,肯定是阜南王的私生子! 否则哪有人收礼还要追问来历的,显然阜南王在担心着手镯的主人。 “赢来的。” 云缺如实道:“来黑铁城的路上,遇到个顽童与人比试力气掰手腕,一次一两银子,无人是对手,后来我上去试了试,结果赢了个镯子回来。” 别人听得很是惊奇,觉得那顽童的力气肯定不小,要不然也不敢定下一两银子的赌注。 阜南王不在乎银子的问题,他现在就想知道顽童的胳膊有没有被云缺给掰断。 一次一两,赢多少次才能赢个价值连城的麒麟玉镯? 云缺看得出阜南王眼底的忧色,道: “我费尽全力才赢了他,那顽童天生神力,我能断定他继承了强者之血脉,其父必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云缺这一记马屁拍得高深莫测,除了阜南王之外,没人听得出来。 拍马归拍马,云缺现在心头暗笑。 他与阜南王原本互相有把柄在手,现在明显云缺占据优势,又抓住阜南王一个小辫子。 私生子可不是小事。 抖搂出去,王府肯定鸡飞狗跳。 牧晨默默将麒麟镯收起,若有深意的看了眼云缺,道: “你与瑶儿,随我来。” 云缺与牧青瑶被带到王府的书房。 书房极其宽敞,书架上摆满书籍。 一张长桌,放着笔墨纸砚。 到了书房,云缺规规矩矩的站好,牧青瑶也面色凝重起来。 牧晨背着手,在书房内走了几步,看向云缺道: “你对大晋,有何看法。” 这种问题,云缺有些没想到,略一沉吟,如实道: “昏君无道,大厦将倾。” 牧晨将目光转向女儿,道:“你呢。” 牧青瑶眨了眨眼睛,想不通父王究竟有何意,如实道: “女儿之前觉得皇帝还算仁慈,不计前嫌重用前朝之人,现在终于知道,仁慈只是表象,昏庸才是本质,长此以往,大晋将亡。” 阜南王沉沉一叹,道: “大好的江山,沦落至此,可悲,可叹,若无明主,大晋的下场将比大燕要凄惨百倍,至少燕皇陨落,百姓无恙,一旦大晋兵灾四起,受苦受难的,只有百姓。” 云缺听出了弦外之音。 阜南王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明显要推翻殷子受,取而代之。 反正书房里没外人,云缺直接挑明道: “大晋亡国在即,此刻急需出一位明主,王爷坐镇南疆,战功赫赫,若登临皇位,无人不服。” 牧青瑶凝重的道: “鸿雁城与八山城无数百姓惨死,红莲教虽为主谋,愚昧的皇帝又何尝不是在推波助澜,女儿觉得父王应该取而代之!大晋,不能再让殷子受祸害下去了。” 阜南王没说话,默默望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 良久后,牧晨道: “我这阜南王,只有驻守边疆的功劳,并无惠及百姓的善举,在大晋,有一人比我更适合坐上皇位。” 云缺和牧青瑶同时奇怪起来,互相看了看,猜不出阜南王口中的人选究竟是谁。 云缺不解的问道: “不知王爷所说的人选,究竟是谁。” 阜南王淡然一笑,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云缺一听,有些腼腆的道: “我恐怕不太合适,年纪不大,功劳又没多少,非得让我当皇帝的话,试试也行。” 阜南王原本微笑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 阜南王对云缺的战力与心智,都没有任何小觑,早已在心里给予了云缺极高的评价,但他唯独低估了云缺的脸皮厚度。 “咳咳。”牧晨咳嗽了两声,道:“我说的人选,是瑶儿。” “啊?不是我啊。”云缺大为失望。 牧青瑶诧异道: “我不行的父王,我是女儿身,怎么可以称帝。” “谁说女子不如男!” 阜南王傲然道:“我牧晨的女儿,天资聪慧,心系苍生,无论人品心智乃至计谋兵道,样样不输男子,瑶儿,为父更看得出你有帝王之姿。” “我……” 牧青瑶还想婉拒,可见到父亲坚定的目光,后边的话,说不出口了。 阜南王这番话,云缺是赞同的。 牧青瑶多年来寻找灵花的举动,大晋百姓人人尽知,无不赞扬,若牧青瑶称帝,不说庙堂上的文武百官,至少晋国百姓肯定没人反对,都会拥护。 燕太子不了解何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云缺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云缺出身于草根儿,最初只是藏石镇的平头百姓一个,如果有牧青瑶这种心系苍生的皇帝,云缺肯定愿意。 为百姓着想的皇帝,自然最得民心。 况且牧青瑶的心智绝对比殷子受高得多,每次危机来临,牧青瑶都有自己的见解与破解之道,不像殷子受只会躲在皇宫里自保。 “放眼云州,每一处国度,均有自己的一盘棋,大晋这盘棋其实很简单,我本以为算无遗策,却算错了两件事。” 阜南王声音苦涩的道:“一是国师的三品修为,二是突然出现的红莲教,幸好有云缺,否则瑶儿凶多吉少。” 云缺客气了一句,觉得有点不解。 阜南王没料到红莲教的出现,不算意外,毕竟没人能想到楚红莲是巫族后裔,但阜南王是怎么知道的国师肯定会来黑铁城? 云缺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莫非阜南王对朝堂的局势了若指掌,并且有能力改变时局? 阜南王感慨道: “国师,是迈向皇位的最后一个门槛,我知道凌妙清会来黑铁城,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有三品修为,今日险些因此毙命,既然此劫已过,那么时机便已然到来,通往皇位的路上,再无阻碍,瑶儿,你可愿称帝。” 牧青瑶紧紧抿着唇,凝重的道: “女儿听从父王安排。” “监正那边无需多虑,吕青能为陌生的殷子受打开皇城大门,他自己的真传弟子若坐上皇位,他不会刁难。”阜南王沉声道:“为父交给你五千铁浮屠,你觉得够,还是不够。” 不等牧青瑶开口,云缺先反对了,道: “五千人太少了!司天监都是自己人,肯定好办,关键皇帝手里还握着两队禁军与暗卫,天祈城易守难攻,又有火炮,五千铁浮屠肯定不够,怎么也得五万还差不多。” 牧青瑶扯了扯云缺的衣襟,小声道: “铁浮屠总共才只有一万,没那么多的。” 听闻黑铁城只有一万铁浮屠,云缺立刻泄气了。 铁浮屠战力虽强,数量实在太少。 牧青瑶道:“父王,老河那边的三千人马,能否为我所用。” “归你。”阜南王道。 牧青瑶道:“五千铁浮屠,加上三千边军悍卒,接近一万的战力,绝不弱于十万禁军,如果司天监的师兄师姐们肯帮我,女儿有信心拿下天祈城!” 云缺想了想道: “刑部的人,应该也肯帮忙,能调出来不少人,还有白厌,估计也能说服他跟我们一伙,这样一来只剩下一路禁军和暗卫。” 牧青瑶道:“此消彼长,只要气势打出来,我们的胜算至少七成以上。” 云缺道:“最好把大师姐找回来,估计她一个人就能拖垮暗卫,咱们就省事了。” 书房里,两个年轻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夺位之战,越说越觉得信心十足。 殷子受已是强弩之末,众叛亲离,只要拉拢住白厌、首辅与一些武将,大晋皇城就得换个主人。 看着两人讨论,阜南王没说话,始终面带微笑。 等两人研究得差不多了,阜南王开口道: “我给你们五千铁浮屠,不是去打皇城。” 云缺和牧青瑶同时愣在原地。 既然要夺皇位,不打皇城,打什么地方? 牧青瑶蹙眉道:“父王的意思,应该进攻何处呢。” 阜南王沉声道:“梨花城!” 梨花城这个地方,云缺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在大晋何处。 牧青瑶闻言诧异道: “天门关三百里外的梨花城!” 云缺这下想了起来。 梨花城,就是被邵武国五十万大军占据的那座城池! 随后云缺疑惑不已。 怎么阜南王不让牧青瑶去攻打天祈皇城,反而去对付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 “此次出兵,为了平定天下,驱除邵武国这个最大的威胁,若能成功,瑶儿的声望将达到顶峰,大晋之内,无人敢不服。”阜南王平静的道。 云缺不解道: “就算我们能赶走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殷子受也不可能让位,到时候依然会有一番恶战。” 阜南王缓缓摇头,道: “本王说过,国师,是最后一个门槛,如今国师返回山门,瑶儿坐上皇位将再无威胁,待你们得胜而归,皇位上,早已空空如也。” 云缺更加疑惑,道: “皇帝呢?” 阜南王道: “灵鹿血脉,可以压制,也可以激发,皇宫里,会有人帮殷子受多吃一些补药,届时皇帝化妖,灵芸郡主携平定江山之奇功而归,你们说,谁坐皇位,最合适呢。” 不用问,如果阜南王的假设成立,那么自然是灵芸郡主登基称帝最为合适。 整个皇城里,再找不出第二个人选。 听到这里,云缺随之恍然,道: “原来王爷早在皇帝身边安插了人手,不知那人是谁。” 阜南王淡淡一笑,道: “是你们意想不到的人,到时候你们即可得知,当瑶儿坐上龙椅,第一个山呼万岁的,便是他了。” 云缺愈发觉得好奇起来,能接近皇帝的人可不多,究竟是谁呢,居然能给皇帝下药。 阜南王望向女儿,道: “去陪陪你娘罢,你不在家的日子,你娘没少念叨,这次出征,不知何时还能团聚。” 牧青瑶答应一声,离开书房去了后宅。 云缺也想走,却被阜南王留了下来。 关上门,阜南王重新坐在大椅上,拿起茶杯品了一口,风轻云淡的道: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很想当皇帝。” 第276章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云缺的确觉得阜南王才是真正想当皇帝的人。 让牧青瑶登基称帝,是因为灵芸郡主声望太高,足以与殷子受这个皇帝抗衡。 若皇帝化妖,灵芸郡主登临皇位可以说众望所归。 阜南王就差点意思了。 如果阜南王直接登基称帝,免不得落下口舌,毕竟牧晨曾经是殷子受的家臣。 家臣反噬主人这种事,说出去不太光彩。 以云缺看来,阜南王的计划是先让女儿称帝,占据民心,等过个几年,大晋彻底安稳下来,牧晨再找个理由以太上皇的身份接手皇位。 如此一来,顺理成章,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反正牧晨年岁又不大,今年才四十而已,四品破军境的武夫身体极强,活过百年轻而易举,不差这几年时光。 牧家父女谁当皇帝,云缺其实并不在乎,反正都比殷子受强得多。 既然阜南王有此一问,云缺不再遮掩,反问道: “难道王爷不想称帝?” “不想。”阜南王直言道。 云缺有点意外。 阜南王绝对是枭雄,这种人物怎么可能对皇位不感兴趣? “云缺,你很聪明,你不妨来猜一猜,本王为何不想做大晋的皇帝。”阜南王笑着问道。 “王爷想要留守黑铁城,有王爷坐镇,草原人才不敢放肆,否则黑铁城失去王爷这根定海神针,容易生乱。”云缺猜测道。 “只要铁浮屠存在一天,蛮族就不敢轻易进攻黑铁城,此地需要的不是阜南王,而是真正的重兵驻守,你猜错了。”阜南王道。 云缺想了想,道:“王爷惧内,当了皇帝免不得三宫六院,王妃容易跟你拼命。” “胡说八道,本王难道看起来很像惧内之人么,不纳妾,只是本王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罢了。”阜南王道。 “确实,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云缺嘀咕了一句。 阜南王自然听得到,脸色变得隐隐发青,眼皮又开始跳。 他去幽会红颜,被云缺说成是偷…… 阜南王觉得不能再让云缺胡猜下去了,要不然这家伙没准蹦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说辞。 牧晨起身来到书桌后,拉下一面笼罩整个墙壁的硕大地图。 地图上详细标注着上百个国度的名称,山川河流应有尽有,大片的陆地之外,是宽广的海域。 云缺看到地图后,立刻凝神观望。 这是完整的云州地图! 陆地的中心处,是一块庞大的版图,标注着一个‘秦’字。 仙武大秦,名不虚传,占地之广没有任何国度能相提并论。 云州之上的另一个庞然大物佛国大唐,还不及大秦的一半大小。 阜南王用手指点着地图西侧一个拳头大小,很不起眼的区域,神色凝重的道: “这里是晋国,北临雪域,南接草原,西侧是人烟罕至的十万大山,东侧是邵武国。” 阜南王的手指接着点在邵武国,继续道: “晋国是云州最偏远的国度之一,邵武国如同一处关卡,扼守于此,只有拿下邵武国,才能真正打开通往云州腹地的通路,打开通往大千世界的大门。” 阜南王的手指再次点在邵武国地图的旁边,是一些海边岛屿。 “邵武国临海,拥有充沛的近海资源,海外诸多海岛,不乏灵脉,所以邵武国的地势极为重要,进,可攻向云州腹地,退,可固守海外诸岛,即便战败,也无需担心退路。” 阜南王将手指点回大晋。 “再看晋国,北域冰原,西域大山,南域草原,几乎是三面死路,唯有向东才是生机所在。” 阜南王抬手,点向距离邵武国不远的一处国度,其上标注着‘铁山国’三字。 “占据邵武国,等同占据近海诸岛,接下来必须夺下铁山国,此地以盛产黑铁而闻名云州,黑铁矿极其繁多,只有更多的黑铁,才能打造出更多的铁浮屠!” 阜南王收回手,沉声道:“真正的猛虎,是要搏杀于天下的,岂能安于一隅之地,做一只井底之蛙。” 云缺这次彻底明白了。 原来阜南王不想做大晋的皇帝,是因为晋国在云州之上实在太小,微不足道。 人家的目标是整个云州! 阜南王落座后,道:“听懂了多少。” “全听懂了。” 云缺开始指点地图,道:“晋国的位置不咋地,在云州的犄角旮旯里,想要去热闹地方,邵武国又挡着路,咱们先踢开这块挡路石,然后去近海天天钓鱼吃。 吃饱了鱼,有了力气,再去铁山国挖矿多做些铁衣裳,等铁衣裳足够多的时候,咱们就卖到其他国度,一件十万两,不买就用拳头劝说到他们肯买为止,等把生意做遍云州,您老人家就不是阜南王了,而是云州王。” 阜南王听得直愣神,随后苦笑一声,道: “你这种诙谐的解释,倒也有趣,不过你还是没懂,云州之王这种称号,我的确想过,做梦的时候想过,根本不可能实现,强如仙武大秦,也难以一统云州。” 云缺道:“王爷这一点不如我,都做梦了,还不能想点霸气的事。” 阜南王目光中泛起好奇,道:“说说看,你做梦能想到最霸气的是什么。” “当然是飞升成仙!人间界多没意思,遨游仙界才算本事。”云缺傲气道。 “仙人……你的梦想果然霸气。”阜南王颔首道。 牧晨觉得云缺当真想要遨游仙天,摘星揽月,与那仙人把酒言欢,殊不知云缺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摘星揽月,他只想去仙界欣赏一番仙子姐姐们沐浴的精彩画面…… 嗯,欣赏,纯粹的欣赏。 “王爷方才为何说我没懂,如果王爷志不在此,为何又惦记着邵武国与铁山国?”云缺道。 阜南王沉沉一叹,道: “自保。” 云缺更糊涂了,问道:“为何要自保?邵武国现在是最大的威胁,只要将其打败即可,难道还有其他危机?” “比起大秦来,邵武国,根本算不得什么。” 阜南王望向地图中心的大秦,唏嘘道:“三十年前,大秦的版图只有现如今的七成,这些年来,大秦差不多以三年吞灭一座国度的速度,在快速扩张,用不了百年,云州百国,或许连一半也剩不下。” 云缺听得惊讶起来,道: “大秦的疆土已经是云州最大,居然还如此贪婪!” 阜南王感慨道: “并非大秦贪婪,而是当今的秦皇,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枭雄!秦皇,志在天下啊。” 云缺不解道: “晋国既然如此渺小,大秦应该看不上吧,王爷为何如此急于自保?” 阜南王解释道: “云州百国,各不相同,很多国度均有自己的优势,有的国度土地肥沃,有的国度灵脉众多,有的拥有独属于本国的特殊灵材,有的国度中存在着远古遗迹,这些优势,在大秦那等猛兽眼里,无异于一盘盘精美的佳肴,如果你是秦皇,你难道会不动心吗。” “确实会动心,但晋国好像没什么宝贝。”云缺道。 “不仅有宝贝,而且还独树一帜!云州之上没有任何国度能相提并论。”阜南王再次考教道:“你可以猜一猜,大晋的宝贝,究竟是什么。” 云缺想了想,道:“难道是玉石?” 晋国的玉石矿众多,知远县就是出玉石的好地方,云缺才有此猜测。 “接近了,但并非玉石。”阜南王神色凝重的道:“是硝石!” 云缺恍然大悟。 虽然对大晋的硝石矿数量并不了解,但云缺很清楚令狐豪当初炸毁鸿雁城,轻而易举就收集到大量硝石。 由此可见晋国的硝石矿有很多。 “硝石是火炮的必备之物,而火炮对战争有着极大的助力,如此说来,晋国也是大秦眼里的一块肥肉。”云缺道。 阜南王点点头,道: “你以为邵武国为何对晋国虎视眈眈,为何派遣五十万大军占据三百里疆土,大晋的硝石矿不仅对大秦来说是肥肉,在邵武国眼里更是一盘大菜。” “所以对本王来说,坐上皇位并不重要,将邵武国打回天门关才是重中之重,最好能将天门关夺回来,但以你们的力量,现在很难做得到。” “等到瑶儿登基称帝,接下来第一步,就是夺取天门关,第二步是发展兵力,第三步为寻找退路,只有将这三步彻底完成,大晋才能相对安稳。” 云缺对于阜南王的战略眼光,相当服气。 难怪牧青瑶在兵道一途有如此天赋,原来人家老爹就是个兵道奇才,对大晋的未来早已有所打算。 “王爷宁肯镇守黑铁城,而不去天祈城称帝,莫非是打算将草原作为晋国的退路?”云缺发问道。 阜南王颔首道: “这次你说对了,北域冰原与西方十万大山并不适合人族居住,唯有草原,才是大晋最后的退路,大晋的位置实在危险,好在冰域与十万大山能作为天然屏障。 只要彻底统御草原,大晋即可将国土扩大数倍,将全部精力放在天门关,放在邵武国身上即可,以我猜测,当年燕皇北伐妖都,应该是想剔除北域这个威胁,然后再集中兵力荡平草原,最后剑指邵武国。” “王爷恐怕要失望了。” 云缺叹了口气,道:“王爷可能还不知道,红莲教的教主就来自十万大山,她是巫族后裔。” “此言当真!”阜南王罕见的惊诧起来。 “千真万确,而且红莲教还是某个势力的棋子,十万大山里绝对不会只有楚红莲这么一个巫族,北域妖都虽然覆灭,可十万大山却成了新的灾祸之源。”云缺道。 阜南王紧锁着眉峰,沉默良久。 他本想扫平草原之后,晋国即可再无后顾之忧,全力以赴对付邵武国即可。 如今得知巫族出世的消息,牧晨心头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 见阜南王沉思不语,云缺问道: “如果巫族出世,王爷可有对策?” “极少有人了解巫族,我对巫族的认知只停留在书籍之上,至于对策,也不是没有,如果巫族当真出现在大晋,可以祸水东引,利用北域残留的妖族来消耗巫族,只是到时候大晋将沦为战场,生灵涂炭。”阜南王沉声道。 “确实是个办法,让妖族与巫族互相残杀,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如果实在斗不过巫族,我有个更简单的法子。”云缺道。 “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对抗巫族。”阜南王惊奇的道。 “将天祈城改造一番即可,城门城墙都往后挪,挪到学宫后边,把天祈学宫当成皇城大门,看巫族敢不敢打进来。”云缺道。 阜南王听得啼笑皆非,摇头苦笑。 “你这小子,脑子转得还真快啊,等你挪了城门,拿学宫当挡箭牌,大祭酒怕不得被你气死。” “不会,大祭酒人很好的,不会跟我一个学子一般见识。” 云缺呵呵一笑,继续问道:“王爷既然想将草原当做退路,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邵武国,从地图上看,邵武国的位置比咱们好得多,而且朱邪部的十万血蛮战力惊人,肯定比邵武国更难对付,打邵武国和打草原,我认为前者简单一些。” “不,邵武国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阜南王深吸一口气,道:“邵武国的皇帝,其实只是个傀儡而已,真正掌管邵武国的,是九夷人。” “九夷人?什么来头。”云缺好奇的道。 “海外诸岛的散修,他们自称方外异人,神秘而阴险,打下邵武国不难,难的是,对付那些手段阴狠的九夷人。”阜南王沉声道。 云缺第一次听说九夷人,好奇之余,道: “蛮人也不好对付,王爷若想一统草原,代价怕是极大,一万铁浮屠,未必斗得过朱邪部。” “确实如此,所以我已在多年前便开始布局。” 阜南王微微一笑,道:“明早你在王府大门外等着,别告诉瑶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云缺好奇道。 “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朱邪部纳入囊中的关键人物!”阜南王沉声道。 第277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清晨,云缺一个人溜出王府。 不多时,阜南王走了出来,两人来到城内一间僻静的小庭院。 这里地处偏僻,院子里十分干净,摆着一排兵器架,空荡荡并无仆人。 走进院子,云缺狐疑的四处打量,觉得这是一处幽会情人的好地方,用来金屋藏娇。 牧晨直接推门走进堂屋。 云缺在门外迟疑不定。 金屋藏娇,屋子里肯定会有佳人,大清早的人家如果没睡醒,自己进去怕是不太方便。 牧晨回头看了眼,道: “进来,没人。” 没人? 云缺满心狐疑的走了进去,心说没人你来带我见谁? 云缺刚在屋中坐好,院门一响,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一见来人,云缺有些意外。 正是小镇上掰手腕的那个少年。 少年脚步轻快,走进堂屋后洪声道: “先生!我没来迟吧!” 先生? 云缺的心里更加奇怪,狐疑的瞄了眼阜南王,又看了看少年,越看这两人的眉眼越像,肯定是亲父子。 “不晚。”牧晨微笑道。 “那就好,咦!”少年看到云缺,立刻怒道:“你这骗子怎么在这!” 云缺心说还不是你老子把我带过来的。 “愿赌服输,什么叫骗,当时的比试,我是赢家。”云缺道。 “你赢了不假,但你骗了我镯子的价格!我回去问过我娘,娘说麒麟镯的价值在两万两左右,你却张口要我二十万两!你不是骗子,谁是骗子!”少年怒气冲冲的道。 “你这娃娃好生无礼,我的镯子,价格自然我来定,上次跟你说二十万两,现在的价格是两百万两,你想赎回去便拿钱来,不想要的话,也无所谓,过了今天,多少钱我都不卖了。”云缺老神在在的道。 “你!你欺人太甚!”少年咬牙切齿的道。 “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买不买得起,是你的事,至于卖不卖,那是我的事,小伙子,吃一堑长一智,你用镯子换了个教训,其实你赚大了。”云缺道。 之所以说这么多,云缺是看在阜南王的面子上,否则他才懒得跟个孩子废话。 少年虽然怒不可赦,但在牧晨面前不敢放肆,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牧晨听完两人的争吵,微笑道: “确实是个教训,鸿影,你从这次吃亏的教训中,可曾明白了什么道理。” 名叫鸿影的少年规规矩矩给牧晨施了一礼,道: “学生懂了,以后不该在外面张狂,随意找人比斗,更不该用母亲的手镯做赌注,学生下次一定不敢了。” 牧晨听罢缓缓摇头,道: “你没懂。” 鸿影挠了挠头,恭敬道:“学生愚昧,请先生指教。” 牧晨神色一正,道: “年少轻狂,无可厚非,经常比斗才能遇到更强的对手,你才能逐渐成长,你与人比斗没错,你错在不该妄加赌注,既然输了,就要反思自身,继续修炼,让自己更加强大,用本事去赢回来。” “一旦因为输一次便加大赌注,你将走进万丈深渊,镯子输了,赌房子,房子输了赌亲人,直至赌到家破人亡!” 鸿影听得浑身发冷。 一是因为先生说出家破人亡的后果,实在让他不敢想象。 二是因为先生的语气严厉,他从未被先生如此训斥过,每次来求学,先生都对他赞许有加,夸他天赋异禀。 而今天,鸿影看得出先生动了真怒,低着头不敢吭声。 牧晨的神色渐渐恢复平静,道: “我今天只教你一个道理,你用心听好。” 鸿影连忙道:“先生请讲,学生洗耳恭听。” “年少轻狂,浣墨龙泉挥御笔,酒酣兴奋,熊心豹胆畅豪言!” 牧晨的语气中带着一份傲然道:“斗之一字,并非好勇斗狠,那与街边地痞又有何区别,斗字的背后,是一个守字,守护的守,之所以要斗,是为了不断拼搏不断强大,而唯有自身强大,你才能守护住珍贵的东西,比如友情,比如亲情,比如爱情,或者是,这枚麒麟镯。” 牧晨说罢,从怀里将麒麟镯拿出,放在了鸿影手里。 少年痴痴的站在原地,低头沉思着先生教诲的道理。 云缺在旁边听得大为感慨。 难怪是亲爹啊,真教东西。 鸿影紧紧捏着手镯,目光从迷茫渐渐变得坚定,用力的点头道: “学生懂了!鸿影一定牢记先生教诲,永世不敢遗忘!” 牧晨微微点了点头,指了下云缺,道: “这是你师兄,云缺,除了你们二人之外,为师这辈子没收过别的弟子,你们要好好相处,不可自相残杀。” 云缺在心里腹诽道: 还是阜南王会算计,一个亲儿子,一个是女婿,提前定好不能窝里反。 “学生记下了!” 鸿影说罢对着云缺拱手道:“鸿影见过师兄!师兄力气真大,我服气了!等我修炼得更强,还要与师兄比试一场!” “没问题,不过下次比试的时候,师兄可要动用全力喽。”云缺呵呵笑道。 “什么!师兄当时居然没用全力!”鸿影惊讶道。 “当然,如果师兄用出全力,你那只胳膊会直接断掉。”云缺笑道。 这可不是云缺吹牛,若是完全催动妖力,别说胳膊,鸿影整个人都能被一把捏死。 “难怪是先生的大弟子,师兄真厉害!”鸿影挑起大拇指,对云缺说的话坚信不疑。 牧晨的笑容有点僵硬。 他伪造身份,以先生的名义经常教导鸿影,发现这孩子什么都挺好,天资绝伦,天生神力,就是心眼有点直,不会变通,别人说什么,他都容易相信。 云缺笑呵呵的道: “师兄天生神力,掰手腕,从来没输过。” “真的?难道师兄比大汗的力气还大?”鸿影惊奇道。 云缺目光微动,笑着问道:“那要看何处的大汗了。” “朱邪部的大汗!我舅舅!”鸿影道。 “朱邪部啊,没比试过,有机会跟你舅舅比一比力气。”云缺笑着道。 说完这话,云缺已经明白了阜南王昨晚那句话的含义。 原来上次在天鹰部出现的女人,是朱邪部大汗的亲妹妹! 草原上真正的长公主! 云缺看了眼阜南王,心里只剩下佩服。 高! 实在是高! 阜南王不仅以强兵压制草原人,还私下里睡了朱邪部的长公主,生了个拥有血蛮天赋的儿子,如果把朱邪部的大汗弄死,那么鸿影就有机会掌管整个朱邪部! 难怪当时与鸿影掰手腕的时候,对方手臂变化成血红之色,原来是血蛮之力。 而且鸿影与正常血蛮不同,他是整个手臂转红,说明气血之力无比旺盛,普通血蛮只有血管暴起,激发的蛮力远远不及鸿影纯正。 鸿影显得十分高兴,坐在云缺旁边道: “师兄肯定是武道高手,有机会一定要指点我一二!” “好说,师兄没什么见面礼,我学咱们先生,也送你一份道理。”云缺道。 “好哇!师兄快说,是什么道理?”鸿影兴致勃勃的追问道。 “下次跟别人赌斗输了东西,记得砍价,我漫天要价,你可以就地还钱嘛。”云缺道。 “还能砍价?”鸿影一脸惊奇。 “当然能!比如我当初要你二十万两赎回镯子,你就该二话不说先砍一半,只给十万两,然后观察我的变化。” 云缺如同老先生一般,讲解道:“如果我痛快答应,你立刻反悔,就说十万太多拿不出来,我肯定会问你有多少钱,你可以反问我要多少,我要八万,你给一万,我要七万,你出两万,切记不可一锤定音,这叫讨价还价,砍价这门学问,谁脸皮厚,谁吃香。” 鸿影听得眼睛都瞪起来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买东西从来没讲过价,别人要多少给多少,砍价两个字,对他来说十分陌生。 鸿影想了想,道: “按照师兄的说法,砍价高手,都不要脸了是么?” “说对了!师兄告诉你,脸皮这玩意,是人身上最没用的东西,人不要脸才能天下无敌!”云缺傲然道。 说完瞄了眼阜南王,发现牧晨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 云缺都能猜到阜南王现在想说什么,肯定是: 你以后离我儿子远点! 今天的授课,简单而风趣。 随后阜南王吩咐道: “今天继续闯关,天黑为限,看你这几日的修炼可有进展。” 鸿影欢快的答应了一声。 三人来到后院一间密室。 屋子不大,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云缺正好奇之际,阜南王搬动墙角的一处机关,地面开裂,现出一条通往地底的阶梯。 “今天肯定能闯过第三关!先生等我的好消息!” 鸿影说完几步跑了进去,身影消失。 阜南王背着手站在密室,道: “知道他是谁了吧” “知道,我小舅子。”云缺道。 “鸿影的心智属于直来直往,很难学会圆滑,其实也好,草原人本该如此,敢爱敢恨,勇往无前。”牧晨感慨道。 “看来鸿影深得王爷的真传,难怪是父子,都挺敢爱的。”云缺道。 “打趣长辈这种事,你是跟谁学的。”阜南王没好气的道。 “七叔!”云缺直言不讳。 “杨七古济世悬壶,一世英名,却教出来个混世魔王。”阜南王摇头无奈道:“你也下去罢,此地是我专门为鸿影打造的修炼之所,对武者有极大的好处。” 一听好处,云缺立刻往通道里走,结果手臂被阜南王一把抓住。 牧晨的脸色变得有些肉疼,道: “你可以闯关,也可在里面修炼,但有一点,只给你一天时间,天黑为限,能得到多大好处,看你自己的运气。” 第278章 奇怪的宝贝 云缺走下阶梯的时候,心里一直在腹诽。 亲儿子与女婿,果然是有差别的。 人家鸿影可以随时来修炼,自己只能来一天,阜南王实在抠门。 等走到地底,看清此地构造之后,云缺觉得阜南王一点都不抠门,而且大方得很! 地底是一处方形空间,长宽各有五丈,墙壁呈现暗金色,顶端吊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将此地照得亮如白昼。 走进这里,云缺只觉得浩瀚的灵气扑面而来! 无需运功吸纳,即便正常呼吸都能将大量灵气吸纳到本体! 那四面暗金色的墙壁,完全由灵石堆砌而成,单单在这里盘坐吐纳,都能得到天大的好处! 这里简直是一座灵石屋。 斩妖司的澡堂子在这座灵石屋面前,显得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云缺感慨万千。 还得是王爷啊,拿灵石简直不当钱! 对面有一道石门。 石门前,盘踞着一条奇特的花蟒,浑身花纹绚丽斑斓,只是一动不动。 从外表看,花蟒是活的,但在云缺运转妖力的眼瞳里,那花蟒其实是死物。 或者说,是假的。 花蟒是一种机关傀儡,身躯庞大,守着此地唯一的一面石门出口。 鸿影站在石屋中心,摩拳擦掌道: “师兄打算闯第几关,我今天要挑战第三关!斗一斗这条花蟒!” “既然花蟒是第三关,那前两关呢?”云缺道。 “前两关的关主被我打败了,第一关得到一枚养骨丹,第二关得到的是寒玉膏,先生说第三关的奖励是一把锋利异常的寒铁重剑!我已经来过三次,总也斗不过这关主。”鸿影如实道。 云缺听罢随之了然。 阜南王在地底修建了一座试炼场,专门用来培养鸿影的战力,打累了就退到远处,吸收灵气恢复力气,而且通关还有不菲的奖励。 养骨丹价值五千两,冲击七品之际用来温养骨骼,可减少破境时的痛苦。 寒玉膏为疗伤奇药,断骨都可再接,价值至少三万两以上。 阜南王确实用心良苦。 “门后边是不是第四关。”云缺问道。 “是,每通过一道石门,便会抵达下一关,先生说过,这里共有十道关卡,越往后,奖励越丰厚。”鸿影道。 “我去第四关,你在这慢慢闯,师兄帮你到后面探探路。”云缺说着走向花蟒。 探探路三个字,鸿影听得很是感激,认为师兄帮他了解后续关卡的情况。 殊不知探探路的意思,其实是捞好处。 距离花蟒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这头花蟒忽然眼珠转动,张开大口,吞吐蛇信,威风凛凛。 结果蛇信刚吐出去,还没等收回去,就被云缺一脚踢开,随后打开石门走了进去。 鸿影看得羡慕不已。 他苦斗了多次的花蟒,居然被师兄像踢野狗般踹开。 鸿影现在坚信,之前比试掰手腕的时候,师兄肯定连一半力气都没用! 见云缺的身影消失在石门之内,鸿影感慨万分的道: “原来师兄当时让着我呢,师兄真是个好人!” 花蟒被踢开后,晃了晃身躯,盯住鸿影,大口开合扑杀上来。 鸿影不敢怠慢,动用全力与花蟒搏杀。 石门开合后,从新关闭。 云缺到了第四关。 这里仍旧是灵石屋,对面的石门前,是一只一人多高的金色蟾蜍。 周围已经没人,云缺风轻云淡的表情立刻变了,嘴角上挑,口水长流。 “宝藏啊宝藏!本侯来也!” 大吼一声,云缺犹如看到美酒的酒鬼,扑向那金色蟾蜍…… 整整一天时间,鸿影都在与花蟒搏斗,他的气力极其持久,斗到最后,整个身体连头部都变得血红一片。 那是血蛮之力被尽数激发的表现。 天黑之际,鸿影终于将花蟒打败,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花蟒的躯体,从其内翻找出一把沉甸甸冷冰冰的黑铁重剑。 “好剑!” 鸿影握着剑,一天的疲惫在此刻仿佛完全消失,变得兴奋不已。 朱邪部虽然号称草原最强,但资源匮乏,能有一把趁手的好武器,是草原人梦寐以求的事。 鸿影觉得手里这把重剑完全为自己量身打造,无论重量还是长短,极其合适。 正美滋滋端详着重剑之际,对面的石门一开,云缺走了出来。 “师兄你看!我有新武器了,趁手得很!”鸿影孩子般炫耀道。 “嗯,不错,很适合你使用。”云缺稳重的点点头,评价道。 “师兄通过了几关!可有斩获?”鸿影问道,随后他发现云缺的怀里鼓鼓囊囊,身后还背着个可疑的黑袋子。 “两关而已,咱们走吧。” 云缺说着走向阶梯,一边走,一边控制不住的无声而笑。 确实是两关。 第四关到第十关。 云缺来了一天,直接帮着鸿影把以后的路,全给探没了。 这叫我探我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回到密室,阜南王早已离开。 云缺拍着小舅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师弟啊,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师兄没什么值钱东西,送你一套拳法好了,拿着!” 云缺将赤炎拳的拳谱送给了鸿影,是在学宫里抄录的。 这套拳谱的价值,说不菲,确实昂贵,至少外面很难找到,说便宜,也一文不值,演武殿的藏书阁里随便看。 鸿影对拳法很感兴趣,接过来立刻道谢: “多谢师兄!我回去好好练练!” “赤炎拳很难修成,需要将拳力融会于五行,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样吧,你看好了,师兄给你演示一番。” 云缺说着摆出架势,在屋子里给鸿影演练了一番赤炎拳。 当云缺一拳砸出一片烈焰的时候,鸿影惊得瞠目结舌,惊讶得拍手叫好。 “师兄对我真好!我这就回去揣摩一二!” 鸿影捧着拳谱兴高采烈的跑了。 小院里,只剩下云缺一个人。 “别说姐夫没给你留东西,至少给你留了套拳谱不是。” 云缺嘀咕了一句,开始从怀里往外掏东西。 先是一颗朱红色的老参,根须极长宛如胡须,至少有上百年的年份,价值连城。 接着是一朵四瓣奇花,每一个花瓣都有不同的颜色,忽明忽暗,玄奥非凡,一看就不是凡物。 还有一只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龟,龟壳上的纹路犹如星斗,躯干虽然干瘪却完好无损,死而不僵。 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五粒金灿灿的灵丹,打开盖子芳香扑鼻,云缺猜测应该是六品宗师武者服用的金乌丹,一粒价值三万两以上,五粒就是十五万两。 三枚拳头大小的奇异果实,类似苹果,表皮的颜色五彩斑斓,好似百道霞光。 一小瓶殷红的药水,闻起来有种淡淡的腥气,好像妖血又没有丝毫妖气,不知有什么作用。 最后一件东西,是一枚金钗,既不是法器也不是异宝,没有任何灵气可言,云缺实在看不出奇特之处。 “好奇怪的宝贝?看起来不太值钱呐。” 这枚金钗是第十关的奖励,云缺耗费不小的力气才得来,如果没用那就亏大了。 大致估算了一下此行收获,云缺笑得合不拢嘴。 至少在五十万两以上! 这下发财了! 随后云缺犹豫起来,要不要回王府呢…… 自己把阜南王的宝贝都给挖了出来,人家知道了还不得气个半死。 很快云缺不在担心。 反正阜南王亲口说的,自己有一天时间,能得到多少好处都归自己。 云缺觉得自己的手段已经足够收敛了。 如果是别人的地底密室,别说那些守关的傀儡兽,连几间屋子里的灵石,云缺都得一块不剩的全部挖走。 回到王府,云缺鬼鬼祟祟的溜回房间。 关上门,长出一口气。 “今儿该着我发财,收获颇丰啊……啊!” 云缺嘀咕着点燃烛火,顿时惊呼一声。 阜南王正坐在屋子里。 “发了多大的财,让本王瞧瞧。”阜南王道。 这下被正主儿撞到,云缺泄气了,只好把东西都摆到桌上。 阜南王看得眼皮直跳,道: “第四关到第十关……吃干抹净半点不留,你真够狠的。” “王爷不是说了,能得到多少好处看我自己的运气么,我今天运气不错。”云缺道。 阜南王叹了口气,拿起那枚金钗道: “其他东西都归你,这件不行。” “这是什么宝贝,王爷能否明示?”云缺好奇的道。 “这不是宝贝,普通金钗而已,是我与鸿影他娘的定情之物,共有一对,一金一银,银钗在他娘手里。” 阜南王端详着金钗,道:“鸿影始终想要知道他的身世,想知道父亲是谁,他娘骗他说,是与一个独行修士相识后生下的他,那独行修士早已远走,以后若能见到另一枚金钗,便可得知生父是谁。” 云缺了然的点点头。 第十关的奖励,对别人来说毫无价值,但对于鸿影来说,却是真正的身世。 “王爷难道不怕鸿影得知真相后,会恨你入骨,毕竟黑铁城与朱邪部积怨颇深,大晋与草原有着不解之仇。”云缺道。 “所以我才成为他的先生,从小教他天下间的道理,第十关的傀儡兽很强,十年之内,鸿影未必能通关。” 阜南王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幽幽道:“十年之后,他已经长大了,等他得知真相,是认祖归宗,还是与我为敌,由他自己选择。” 云缺在此时,看出了阜南王心底的一份无奈。 随后云缺询问了一番所得之物的用处与名字。 阜南王一一讲解。 老参为百年的血参,武夫可直接服用,有增加气血之效。 四瓣奇花叫做四彩兰,可用来炼制灵丹,价值五万两以上,主要作为药引,用来熬制龟兰汤。 干瘪却不腐的老龟是活过百年的山龟,价值十万两,熬制龟兰汤的主药。 龟兰汤,是六品宗师最重要的一份补品,服用后可由内到外强化本体,只有本体强度达到极致,才可突破到五品金身。 而龟兰汤,则是能否达到金身境的关键之物。 听到这里,云缺惊讶不已。 冲击宗师已经够烧钱了,又是灵草灵石泡温泉,又是养元丹。 结果冲击金身更烧钱! 动不动还得喝汤,而且煮一次至少十五万两白银! 这哪是烧钱,这是直接喝钱! 十五万两,换成百两一张的银票还能烧好一会儿呢,都没有一锅汤进肚子的速度快。 五彩斑斓的果实叫做百霞果,对应着七品武者,服用后可大幅增加武夫的气机,堪称七品武夫的极品补药,云缺当前正好能用到。 血色的药水叫做燕血露,是冲击六品宗师时服用的最佳之物,能大量增加武夫气血,辅助七品炼神境武夫冲进宗师。 燕血露对云缺来说必不可缺,正好留着冲击境界的时候使用。 这一趟下来,云缺收获颇丰。 在王府住了两天之后,牧青瑶准备起程。 五千铁浮屠排列在王府大门外,黑压压如同五千头钢铁猛兽,带着一股慑人的凶悍之气。 牧青瑶辞别了父母,踏上征程。 小郡主下定决心,此次出征,定要夺下皇位! 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大晋的百姓不被殷子受那种昏君害死。 此次除了青禾之外,牧忍随行。 牧青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上宝马踏云,这是父亲送她的礼物。 小郡主一身轻甲,英气勃发,有一种巾帼英雄的气度。 兄妹俩均都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配上五千铁甲重骑,画面肃杀而威武。 不过这幅威武的画面,很快被云缺破坏得一干二净。 在五千铁甲重骑面前,云缺牵着小破马,走出王府。 小马看样子还没睡醒,脚步踉跄,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 小马本就瘦小枯干,别说牧青瑶的踏云与牧忍的宝马,铁浮屠的战马都比它高大一倍。 在威武的大军面前,简直如同拉出来一头骡子。 一众铁甲重骑的目光纷纷盯在小破马身上,冷漠中透着一股好奇,猜不透这种小马有什么用处,自己都走不利索,还能载着人冲锋陷阵不成? 云缺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拉出小马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吼一声。 “大汗!” 大汗两字一出,牧忍与一众铁浮屠纷纷握紧武器,全力戒备。 人们没看到草原大汗,反而听到小破马发出欢快的驴叫声。 咯嘎!咯嘎!咯嘎! 王府门前,所有人沉默不语。 要不是这群铁浮屠的头上有厚重的头盔,肯定能看到所有人额头青筋直跳。 大汗,原来是小破马的名字…… 云缺翻身上马,一指城外,气势昂然的道: “大汗,出征!” 钢铁洪流之中,气势高昂的小破马很快被挤出队伍,出城后,被大军越甩越远…… 第279章 你可真有出息 蔚蓝的天空,青青草地,几朵浮云飘在半空。 暖洋洋的阳光落在身上,有一种静怡而慵懒之感。 小马在草地上啃着青草。 啃两口,走两步,发会儿愣,再走两步。 没走多远,打个哈欠,又开始低头啃草。 云缺坐在马背上昏昏欲睡。 半天过去,五千铁浮屠早已不见踪迹,回头看去,黑铁城还能看得一清二楚…… “住嘴!别吃啦!” 云缺忍无可忍,怒道:“照你这种速度,走到我八十岁都未必能到天祈城!” 小马的两只耳朵呼扇了一下,抬起头茫然四顾,继续低头啃草。 云缺变得无可奈何。 这匹破马简直是累赘,不带走还不行,如此宝贝总不能留在黑铁城。 可带走了,人家不肯走路。 总不能用飞行法器,载着一匹马赶路吧。 云缺虽然自认为不要脸,但还没不要脸到极致,有马不骑,反被马骑这种事,他实在做不出来第二次。 也许剑平之那种天生没有脸的家伙不在乎。 “快晌午了,再不走我可饿了,今天想吃驴肉火烧。” 云缺冷森森的道。 咯嘎! 听见驴肉火烧四个字,小马发出一声驴叫,撒腿狂奔,如同一阵狂风般消失在原地。 人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小马是不跑则已,一跑吓人! 云缺只觉得眼前的景致在快速变化,时而迎面撞来一座山,时而是一棵树,最过分的是,前路有一头巨大的熊妖正在打盹,听到声音后,没等熊妖睁开眼睛,小马直接一跃而过。 半个时辰过后,云缺横跨了至少千里的距离! 铁浮屠的五千大军早已被遥遥甩在身后。 至于为何如此确定铁浮屠在后面,因为云缺眼睁睁看着小马从大军中一穿而过,甚至没人看清是什么东西过去了,只觉得一阵风吹过。 一座荒山下,小马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力气耗尽,跑不动了。 云缺觉得头有些晕。 速度快些,没什么问题,凌妙清的飞剑云缺又不是没坐过。 只是小马在地面跑,周围的景致变化太快,始终有一种眩晕感存在。 缓了好一会儿,云缺恢复正常。 四周是荒郊野岭,不知是什么地方,没有落脚地。 小马只走直线,对它来说只要跑起来,前面根本毫无障碍。 “不跑像条虫,跑起来像条龙,你是要疯啊……” 云缺骂了一句,拿出一枚百霞果,准备当午饭。 这玩意对七品武者来说是大补之物,能增加大量气机,对冲击六品宗师有着极大的好处。 果子刚拿出来,瘫倒的小马立刻抬起头,瞪着大眼睛盯着果子,口水长流。 云缺没理它,自己咬了一口。 味道酸甜,有点像尚未成熟的苹果。 这一口果子进肚,云缺只觉得自己犹如掉进灵海,五脏六腑浑身经脉完全被灵气填满! 充盈的灵果气息,在洗刷着整个身体。 云缺的所有毛孔在往外冒灵气。 百霞果的灵气之强,是云缺万万没想到的,别说吃饭了,云缺现在撑得想吐,大吼出声。 “啊!!!!!” 旁边的小马被惊到,也跟着大叫。 “咯嘎!!!!” 云缺很快掌握了窍门。 运转自身气机,引导着灵果气息,形成一个循环,不断洗刷着筋骨与脏腑。 不久后,一口灵果的灵气被尽数吸收掉。 云缺仔细感受了一番。 自己没有修炼,可本体的强度变得强悍了一些,尽管不多,但区别极其明显! “一口果子便有如此奇效,难怪那些修行界的强人为了天材地宝打生打死,这哪里是果子,这是变得更强的契机所在!” 云缺感慨着灵果的玄妙,百霞果的功效比起养元丹强出不止十倍! 养元丹有吃多了难以消化药效的弊端,百霞果在弊端上的问题则小得多。 因为百霞果的灵气更加精纯,更加容易吸收,以云缺强悍的武夫之躯,一次吃一枚问题不大。 正感慨着灵果的奇效之际,云缺发现旁边多出个马脑袋。 小马正眼巴巴盯着百霞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也想吃?”云缺道。 小马上下点头,大眼睛里充满期待。 云缺把手背到身后,抓了一把草,揉成团,对小马做出张嘴的口型,道: “张嘴,说啊!” 小马立刻听话的张开大嘴。 云缺顺手把草团扔进马嘴,自己又吃了一口百霞果。 草地上,一人一马大嚼特嚼。 云缺越嚼,越觉得灵果好吃,周身灵气越重。 小马越嚼,越觉得果子难吃,一股子草味…… 云缺吃一口果子,必定大吼一声,小马也有样学样。 于是草地上出现接连不断的怪叫。 啊!! 咯嘎! 啊!! 咯嘎! 由于云缺的大饼画得好,小马自以为吃了灵果,奔跑起来格外卖力,一天之后,到了天祈城。 有小马在,云缺都不走城门,直接从城墙撞进去,一路奔行到司天监。 出发之前,云缺与牧青瑶已经商量好,兵分两路。 牧青瑶去召集老河那三千悍卒,然后挥军东上,不到皇城,直接抵达被邵武国占据的梨花城,准备开战。 云缺则返回天祈,尽力召集人手,随后在梨花城与牧青瑶汇合。 斩妖司。 常威和瞎子正坐在院子里喝着小酒儿,萍山君在角落里呼呼大睡。 “大当家,我觉得这日子过得怎么跟养老差不多呢,整天混日子,到月底拿俸禄,我都快忘了该怎么当山匪了。”瞎子摇头晃脑的道。 “这叫清闲!别人想来斩妖司混日子,还来不了呢。”常威抿着小酒儿道。 “是挺好,就差养个孙子在旁边蹦蹦跳跳,尽享天伦。”瞎子嘿嘿笑道。 旁边的萍山君睡得口渴,闭着眼睛道:“来点水!” 瞎子急忙端来一盆白水放在老虎旁边。 回到酒桌,瞎子嘀咕道:“孙子没养成,养了个爷爷……” 常威大为赞同的点点头。 自从云缺走后,常威和瞎子算切身体会到什么叫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 云缺不在,萍山君在斩妖司就是老大。 常威和瞎子都得听人家的,端茶倒水全是他们俩。 萍山君闭着眼睛喝着水,没喝两口呢,院子里刮起一阵旋风,突然多出一匹小马。 接着有人一脚踹在萍山君的后背,喝水的老虎差点被呛死。 “吼!!!谁敢踹我虎爷!” 萍山君大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虎妖的威风展现得淋漓尽致。 等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云缺后,萍山君立刻闭嘴,语气温柔的道: “喵,侯爷有何吩咐!” 常威和瞎子在旁边看得直挑大拇指,两人认定了萍山君绝对是虎妖界最大的耻辱! 人族这边有句骂人的老话,人不当了去做狗。 换到萍山君身上则是,虎不当了去做猫。 你可真有出息。 虽然对老虎的献媚嗤之以鼻,两人反而有样学样。 “侯爷携风雷而归,这叫王者归来!”常威道。 “侯爷骑宝马而至,实在威风凛凛,呃……好马!”瞎子瞄了眼小破马,马屁硬拍。 小马此时眼圈发黑,气喘吁吁,四个蹄子不停颤抖,累得快要翻白眼,哪里有宝马风范,像一头拉了三天三夜磨,快要累死的驴子。 “当然是好马,跟你们讲,有如此宝马当坐骑,不需要飞行法器,省灵石了!” 云缺信心十足的说完,小马直接瘫软在地,一抽一抽,累得吐白沫了。 “就是有点费马……” 云缺嘀咕了一句,对常威几人吩咐道:“来活儿了!你们几个准备准备,跟着我出征。” 常威瞎子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凶相毕露道: “侯爷您说,咱们这次揍谁!” “不管是谁,敢惹侯爷,扒了他们的皮!” 云缺很满意手下的气势,道:“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 常威和瞎子顿时呆若木鸡。 让他们俩,去攻打五十万大军,还不如让他俩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来得简单。 云缺道: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找到距离梨花城最近的硝石矿即可,如果矿山被邵武国占据,你们看情况决定是否动手,能打得过就夺下矿山,打不过就盯住矿山,然后向我通报。” “侯爷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们!”常威道。 两人一虎立刻准备出发。 “等一下,门六哪去了。”云缺问道。 “不知道啊,这几天没看到那家伙,可能回商行打家具去了,他又没俸禄。”常威道。 云缺点点头,摆手示意几人立即动身。 随后云缺找到阎罗李玄驹等人,将牧青瑶带领铁浮屠即将攻打梨花城的消息告知。 这件事云缺全盘托出。 毕竟还需要司天监的高手相助才行,而且又都是牧青瑶的师兄师姐,自家人无需隐瞒。 不过牧青瑶接下来称帝这一步,云缺可没说。 现在皇帝还健在,司天监属于臣子,牧青瑶能造反,阎罗李玄驹这些人未必真敢谋反。 阎罗沉吟了稍许,点头道: “顺水推舟,好办法,只要小师妹能将邵武国打退,皇帝的圣旨相当于无效。” 花不谢道: “皇帝要以小师妹去换取邵武国退兵,如果我们能将其打退,皇帝应该不会再为难小师妹,这一招以守为攻实在巧妙。” 李玄驹苦着脸道: “巧妙有什么用,邵武国五十万大军呐!咱们才几个人,五品修为看着不低,放在五十万大军当中,人海战术都能把我们耗死!” 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灵芸郡主若被送往邵武国,十死无生,唯有打退敌人方有希望,难道当师兄的眼睁睁看着师妹跳火坑么。” 一句话,直接把李玄驹噎住,无话可说。 阎罗拍板道: “就这么定了!我们协助小师妹攻打梨花城,司天监的人手加起来一万有余,算上铁浮屠,我们未必没有胜算,这次邵武国抵达大晋的并非精锐,只是五十万普通守军,战力平平,他们主要目的是震慑住大晋,借此占据三百里疆土。” 花不谢凝重道: “为了小师妹,司天监不惜一战!” 云缺道: “这一战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我们能否以少胜多,关键在于一个人。” 闻听此言,阎罗等人纷纷将目光望向云缺。 第280章 挖皇帝墙脚 五十万大军的恶战,关键点只在一个人身上,谁能不好奇。 阎罗追问道:“快说,到底是谁?” 李玄驹催促道:“别卖关子,到底谁那么强,能左右战局。” 云缺微微一笑,望着李玄驹道:“就是三师兄你啊。” “我?” 李玄驹忽然觉得头顶一沉,仿佛有一口大黑锅从天而降,他立刻警惕起来,道: “少来打我的主意!我可不去暗杀邵武国的将军,对方至少是五品修为,我没那能力!” “三师兄多虑了,无需你暗杀对方将领,只要你从城里偷偷运出去点东西即可。”云缺笑道。 “运什么?”李玄驹狐疑道。 “火炮!越多越好!”云缺道。 李玄驹还在纳闷的时候,阎罗已经恍然大悟,道: “好主意!邵武国五十万大军据城而守,他们初来大晋,携带的火炮不会很多,如果强攻的话,吃亏的肯定是我们,若我们有足够的火炮,即可移平梨花城!” 花不谢皱眉道:“办法虽好,可一旦火炮轰击,城里的百姓会惨死。” 冷春鱼拱手道:“捕风司已探明,梨花城内并无百姓,邵武国五十万大军尽数驻扎于城内。” 众人沉默了下来。 尽管冷春鱼没有明说,人们也都猜得到,梨花城里的百姓,或许有些运气好的提前逃走,但绝大部分肯定已经被邵武国的大军杀掉。 邵武国的目的,是要占据一座城池当做堡垒,钉死在大晋之内,那么城内百姓自然是多余的,清除掉是最简单的办法。 阎罗道: “老三,火炮的事,我跟你一起想办法,偷也好,抢也好,能弄出去多少算多少!” 阎罗负责派遣兵将。 他和李玄驹去弄火炮,花不谢与司徒盼晴带领司天监的人手出城,司天监可以说倾巢尽出。 行动之前,云缺找到修葺司的少监祈凌兰,道: “祈少监,找你帮个忙。” “侯爷吩咐就是。”祈凌兰道。 “你们修葺司,能不能打造铁车。”云缺道。 “可以,不知侯爷需要何种铁车,材质,形状,花纹,都有何要求。”祈凌兰道。 “方的即可,高两丈,前后两丈,两侧越长越好,正面每隔一丈距离开一个孔洞,用来探出炮管,下面要有轮子,必须能承载住铁车的重量,不要花纹,粗糙也无所谓,但必须真材实料。”云缺道。 祈凌兰想了想,这哪里是什么铁车,根本是一个能移动的钢铁堡垒! “如果无需打磨与雕刻,十丈长短的铁车,修葺司全力以赴,半天之内即可完工。”祈凌兰道。 “打造好,直接拉到梨花城。”云缺道。 祈凌兰点头答应下来,马上开始动工。 司天监这边差不多了,云缺马不停蹄赶到刑部,见到上官鸿途与陈洲骅。 说明来意后,上官鸿途没有半点犹豫,选择与灵芸郡主一同出征。 陈洲骅道: “云侯放心,我们刑部凑一凑,至少能出一万人,沿路的城镇里也有刑部人手,等到了梨花城,定能调集更多人马!” “有劳二位大人,此行私自出兵,没有圣旨,二位要担着很大的风险。”云缺道。 上官鸿途笑道: “侯爷这是说得什么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陛下若怪罪下来,大不了我这尚书不做了!” 陈洲骅道:“就是!反正这官儿我也当够了,整天受闷气,不如痛痛快快战他一场!能活下来就去游历天下,战死就马革裹尸!刑部从来不出孬种!” 云缺郑重的拱了拱手。 在皇帝眼里最没用最饭桶的刑部,其实绝非殷子受认为的那么不堪,只是皇帝不善于用人罢了,只知道将别人都当做炮灰,保全自己。 像上官鸿途这种忠义之士,绝对是大晋的肱股之臣。 这种人越多,国家才会越强。 可惜,殷子受始终看不懂这一点。 离开刑部,云缺去了趟将军府,找到白厌。 攻打邵武国占据的梨花城,有几个必须的助力,铁浮屠是其一,司天监是其二,刑部是其三,白厌,是其四。 白厌,也是最重要的一份助力。 这与修为境界无关,而是战阵兵道一途,白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大晋,除了阜南王之外,兵道之上恐怕无人能与白厌相比较。 若能得到白厌相助,云缺对击败邵武国五十万大军更有信心。 开门见山,云缺直接道明来意,并告知司天监与刑部已经决定出征。 云缺提前说明后果,道: “白将军身为金吾卫指挥使,上次奇袭天门关已经忤逆了皇帝,一旦此行私自出城,后果怕是不会太好,我这次来,的确是想请白将军出山相助,若是白将军觉得后果严重而拒绝,我也理解,绝不会怨你。” 白厌亲手沏了壶热茶,递给云缺一杯后,微笑道: “其实即便云侯不来,我也打算走了,既然云侯来了,我便随你征战一番。” 云缺有些诧异,道:“白将军要去何处?” “离开皇城,随便去什么地方都好。” 白厌叹了口气,道:“自从看到圣旨那一刻,我对陛下已经失望到极点,留在皇城,对我来说无异于留在牢笼,助纣为虐,我自小父母早亡,家境贫寒,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有幸考进学宫,苦学三年,之后在军中效力,一步步成为指挥使。” “我始终感激着街坊邻居对我的施舍之情,没有他们,我活不到现在,我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为家国效力,为那些养育过我的邻里街坊,打出一片繁华安定的江山。” “可偏偏事与愿违,我爬到了禁军指挥使的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保不住养育过我的小小村镇,前几天我才得到消息,我出生的小镇,早已被红莲教烧毁,镇上百姓无一活口,也许那些血袍军当中,就有当初给过我饭吃的邻居,有当初送我水喝的街坊。” “我已不想留在皇城,不想围着皇帝打转,真正的英雄是要征战四方的,为民为国,拼一个朗朗乾坤,鹰击长空,虎啸于林,而养在家里的,只能是狗。” 白厌一席话,云缺听得肃然起敬。 这才是身为将军该有的风度! 大晋其实不缺人才,更不缺战力,缺的,是一位明君。 有了白厌加入,云缺的底气变得更足。 “金吾卫怕是带不出去了,否则皇帝肯定会得知,到时候白将军进退两难,只要你能出城就行。”云缺道。 “确实如此,不过金吾卫并非皇城里才有,云侯别忘了,我曾经留下两万金吾卫驻守八山城。”白厌笑道。 云缺眼前一亮,与白厌相视而笑。 两人笑得如同两只看到母鸡的黄鼠狼…… 自此,云缺在皇城的挖墙脚彻底成功。 司天监的万余人,刑部上万人手,八山城的两万金吾卫,加上牧青瑶手里的人马,足以凑够五万大军。 五万对五十万,尽管依旧悬殊,但高阶战力,云缺这边绝对占据优势。 阎罗,李玄驹,司徒盼晴,白厌,青禾,共有五位五品高手! 算上司天监剩下的三位少监与一众属官,刑部的上官鸿途,陈洲骅与一众令史,六品的数量可不少,七品更多。 真要大战,这些高手的破坏力将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这还没算云缺自己呢。 无需妖魂现身,以云缺如今的战力,如果不着急的话,他一个人就能把五十万大军一点点蚕食个一干二净。 斩妖十万,并非大话。 云缺从小到大斩杀的妖物,其实早已超过了十万之数,否则他身上岂能凝聚出那如山的煞气。 五十万大军,还能比得过十万妖邪么。 真要自己动手的话,云缺只能选择偷袭,一天砍个几百人,长年累月才能成功。 正面硬刚五十万大军,那别说云缺,来个四品强人也得被活活耗死。 离开将军府,云缺来到最后一站。 去见首辅周史伯。 周史伯告病在家,其实没病,只是气色不太好,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显得郁郁寡欢。 见到云缺,周史伯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精神。 云缺将灵芸郡主领兵出征的消息如实说明,并告知首辅,司天监、刑部与白厌已经决定相助。 仔细听完云缺说出的经过,周史伯紧锁着眉峰,道: “阜南王,何时进城。” 云缺在心里暗暗赞叹,首辅就是首辅,看得比别人都要长远,人家已经看出了最后一步,那就是阜南王进皇城称帝。 “阜南王留在黑铁城,不会进城,不过灵芸郡主最终是要回来的。”云缺道。 周史伯缓缓点头,道: “回来好啊,郡主若能回来,老夫必定扫榻相迎,只是家里有尊大佛,年久失修,挡住客人的路了。” “首辅大人无需担心,您家里的那尊大佛,阜南王会想办法搬走。”云缺道。 “如此甚好!” 周史伯变得神采奕奕,道:“老夫现在便开始打扫庭院,郡主出征的消息,家里人很快会人尽皆知,若能得胜而归,郡主的声威将一时无两!” 云缺拱手谢过,告辞离开。 与首辅的这番哑谜,其实很简单。 周史伯所言的家中大佛,指的是皇帝,而打扫庭院,指的是散布消息,家里人,自然指的是满城百姓。 首辅,是这番计划中最后的一环。 用来给灵芸郡主造势! 如果无人知晓郡主的功绩,即便回来后能顺利登上皇位,肯定有很多人不服。 击败邵武国五十万大军的战绩,是灵芸郡主登上皇位的最后一道阶梯。 一切准备就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云缺回了趟司天监。 小马得带走,这次攻打梨花城,也许用得上,穿城而过可比飞进去要容易得多。 走到观星塔下,云缺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塔顶。 吕青始终闭关不出,也不知修炼什么,司天监全被拉走,这位监正居然还能闭关。 云缺有一种感觉。 吕青好像对晋国兴衰,根本不感兴趣。 摇了摇头,猜不透吕青这位师伯的心思。 云缺牵着小马走出司天监的大门,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喊: “云师弟!我总算等到你了!” 云缺一扭头,看到来人居然是木安。 第281章 法力不虚肾虚 “木师兄找我有事?” 云缺很意外看到木安,自己已经离开学宫,木安怎么来司天监了。 “当然有事,我天天都来司天监等你!墨老让我交给你一件东西。” 说着木安将一块玉牌递给云缺,正是学宫先生特有的身份令牌。 木安解释道:“墨老说,如果你想学炼尸术的后续心法,就赶紧回学宫听课。” 云缺随之了然。 学宫里的先生,每年都有一个推荐名额,得到名额之人无需参加考核直接成为学宫弟子。 墨老,这是把名额留给了自己。 “好,等我这阵子忙完就回学宫。”云缺道。 木安走后,云缺站在司天监门口,若有所思。 能再次回学宫当然是好事。 学宫里的先生,才是最大的宝藏,每一位都有过人之处,云缺才在学宫半年而已,根本没学够。 要是没有燕太子这件事,云缺很想赖在学宫不走。 重回学宫是好事,但墨老给出推荐名额,这一点让云缺有些疑惑。 西楼传授的又不是武道,自己这个武夫在西楼显得不伦不类,墨老即便爱才,也不大可能看好自己这个武夫弟子,大可去找一位道门学子或者儒修当真传弟子。 让墨老如此重视,给出先生特有的名额,这一点云缺是没想到的。 “墨老这么看好我?” 云缺嘀咕了一句,百思不解。 出城后,与司天监众人汇合。 此时天色已晚。 趁着夜色,李玄驹和阎罗配合之下,一口气从城里挪移出两百门火炮。 李玄驹又被累得不轻,脸色苍白气息紊乱,一副体虚阳亏的模样。 白厌成功从八山城调来两万金吾卫,武器齐全,整装待发。 上官鸿途召集的刑部人手则相对散乱,不过全都战意十足。 修葺司的速度很快,祈凌兰亲自督造,半天时间,云缺所要的铁车已经打造完毕。 看到铁车后,云缺满意的点点头。 修葺司造东西果然是专业的,用料扎实,厚度足够抗住火炮轰击,连轮子都是纯铁打造,极其坚固。 就是拉起来有点费力。 没有八匹马,估计拉不走这玩意。 铁车后边有门,陈洲骅进去转了一圈,狐疑道: “云侯这铁房子造得不错,就是窗户小了点,住久了有点闷。” “不是住人的,是送人的。”云缺道。 “送人?送谁啊?”陈洲骅挠头道。 云缺指了指旁边的火炮,道:“送人上西天。” “原来是装火炮的!这招妙呀!”陈洲骅赞许道:“把火炮往这铁屋子里一藏,然后推到梨花城下,轰他个天崩地裂!” 对于云缺的智计百出,陈洲骅这些刑部之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铁车坚固无比,挨几炮根本没事,是一座能移动的炮台! 夜幕中,三路大军开拔,赶往梨花城。 午夜时分,皇宫内灯火通明。 殷子受睡意全无,坐立不安。 一天时间,灵芸郡主率兵征讨邵武国五十万大军的消息,已经传遍天祈城。 无论城内的平民百姓还是大户人家,乃至庙堂上的文武百官,都对郡主的做法敬佩不已,茶余饭后全在讨论此事,将灵芸郡主称为巾帼英雄。 对于灵芸郡主的赞美声越多,殷子受越是觉得心神不宁。 殷子受不怕别的,他怕的是对比。 一位年轻的小郡主,敢为了江山社稷去讨伐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而他殷子受这位皇帝,大晋真正的主人,却躲在皇宫,别说出兵攻打,殷子受恨不得拿半个晋国去平息邵武国的怒火。 相比之下,殷子受彻底沦为跳梁小丑。 百姓中每一句对灵芸郡主的称赞,都是变相对皇帝的谩骂。 “一定是牧晨的诡计,一定是!” 殷子受狠狠拍着桌子,骂道:“阜南王这个狗东西,他怎么还没死!难道国师失手了?” 现在殷子受极其被动。 他传给牧青瑶的圣旨,是让牧青瑶去送死,结果人家非但没接,反而去攻打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 殷子受的计划彻底落空,他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旁边的老太监无舌道: “国师即便失手没成功,想来阜南王也好不到哪去,也许重伤不治,过些日子便一命呜呜,陛下,咱们不妨多等等,局面定会豁然开朗。” 殷子受沉着脸,道:“等?等到什么时候!一旦牧青瑶当真将邵武国的大军击败,她的声望将比朕还高!” 无舌低着头道:“邵武国五十万大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郡主出征这件事,其实对陛下最为有利。” “对朕有利?你仔细说说,因何对朕最有利。”殷子受沉声道。 “陛下您想啊,郡主出征无外乎两个结局,若大获全胜,陛下自可坐收渔利,到时候放出话去,就说郡主出征是奉旨而行,如此一来,功劳就是陛下的了,若征讨失败,便说郡主不顾大局私自出兵,治她个不听皇命的死罪,直接送给邵武国,到时候邵武国得到灵芸郡主,自然不会再进攻皇城。”无舌道。 殷子受听罢点了点头,阴沉的神色好转了几分。 这时一名宫娥端来一碗汤药,旁还有个空碗。 无舌接过来之后,将汤药折出一半,倒在空碗里,递给那宫娥道: “喝掉。” 宫娥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敢多言,接过来几口将汤药喝完。 殷子受与无舌同时盯着宫娥,好半晌之后,见宫娥并无异样,才让其退下。 殷子受向来谨慎,无论吃饭喝茶还是喝药,都会让宫娥先尝。 谨慎的皇帝,用活人来验毒! 宫娥走后,无舌又用一根白玉炼制的特殊法器,形如长针,在汤药里搅动稍许。 拿出来之后,玉针颜色正常,并未改变,说明无毒。 验毒法器,是殷子受的第二道保险。 两项检查结束后,殷子受还是没喝汤药,他在等第三道保险。 无舌用一个小汤勺,尝了一口汤药。 老太监闭着眼品味稍许,点头道:“十四种灵材,一样不差,陛下可以喝了。” 殷子受这才放心,接过汤药慢慢喝下。 …… 天明之际,云缺终于与牧青瑶汇合。 牧青瑶将老河那三千人马带了出来,三千步兵与铁浮屠虽然不是同一个兵种,但双方都是边军,配合起来毫不生疏。 其实老河这三千人当中,有不少人曾经是铁浮屠,只是身残之后退了下来而已。 得知司天监、刑部与白厌都来相助,牧青瑶信心大增。 距离梨花城还有至少两天路程,多日急行军,铁浮屠能坚持,战马可挺不住,牧青瑶下令安营扎寨,休息一天。 由于云缺的小马速度太快,别人被远远甩在后面,不知还有多久能到。 等了小半天,司天监的人马尽数抵达。 见到几位师兄师姐,牧青瑶十分高兴,依次见礼后,小郡主郑重道: “此次出征,是我私自决定,无论胜败,皇帝肯定会记恨在心,师兄师姐们肯帮我,我很感激,但我不想连累大家……” 不等牧青瑶说完,阎罗摆手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师妹的事,就是师兄的事!此次司天监倾巢而出,不胜不归!” 阎罗别看挺贪财,为人还是靠谱的。 李玄驹眼圈发黑,气息微弱的道: “等旗开得胜,小师妹想着给师兄弄点补充法力的补药,师兄法力虚弱,快不行了,现在谁也别跟我提传送俩字,看到传送阵我就想吐!” 司徒盼晴在旁边磕着瓜子道:“我觉得三师兄不是法力虚,是肾虚。” “你闭嘴!瓜子也堵不住你的嘴吗!”李玄驹怒道。 司徒盼晴立刻一缩脖子,不吭声了,但瓜子嗑得飞快。 花不谢仍是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道: “大军作战,我们都不如小师妹,此战一切布置安排,都听小师妹的。” 众人齐声称好。 牧青瑶再次谢过几位师兄师姐,将哥哥牧忍介绍给大家。 阎罗李玄驹等人相继与牧忍打过招呼,客客气气。 人家可是阜南王世子,地位崇高,将来是要做王爷的。 牧忍打招呼的方式比较特别,就是点头,不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哑巴,再不就是架子太大。 他这种方式,明显会让别人觉得他自傲自大,很难相处。 阎罗李玄驹几人见牧忍如此冷漠,自然不会过多亲近,众人没在多留,各自去歇息,等待明日启程。 本是一件小事,云缺却从中看出了玄机。 云缺发现牧忍刚才点头打招呼的时候,目光始终停留在花不谢身上,几乎一眼不眨。 牧忍的目光,云缺熟悉极了。 这种眼神儿有个统称,叫做犯花痴。 云缺在心里暗笑,一个惜字如金,一个面无表情,你们俩还挺配的。 云缺凑到牧忍旁边,道: “花不谢为人正直,精通办案,身手又好,乃是司天监的顶梁柱,世子殿下觉得花大人,此人如何呢。” 牧忍直勾勾望着花不谢远去的背影,下意识的道出一个字: “好!” 云缺忍着笑,道: “既然世子觉得挺好,要不要我帮你们撮合撮合。” 云缺本是一句玩笑,不料牧忍目光一冷,杀气腾腾的盯着云缺。 云缺还以为这位世子被调笑后,脸上挂不住,要发飙。 毕竟孤僻之人,大多脸皮薄,经不起开玩笑。 结果牧忍一把抓住云缺的肩头,咬牙切齿,眼睛瞪得溜圆,看似要杀人一样,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个字。 “行!” 第282章 你们被我包围了 云缺明白了一个道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阜南王的亲儿子,怎么可能脸皮薄。 云缺同样低声道: “给世子个建议,你们要是有了孩子,最好多给孩子准备点吃食,容易饿着。” 牧忍听得莫名其妙,想破头也没想出为何孩子会饿着。 他可是阜南王世子,难道连个娃娃也养不起么? 其实云缺也是好心。 就花不谢那一片平坦,将来生了孩子,肯定吃不饱啊。 不多时,白厌与两万金吾卫抵达。 随后上官鸿途带着刑部众人赶到。 牧青瑶郑重的谢过两人。 云缺看了看刑部这边,发现少个人。 陈洲骅没在。 询问之后,得知陈洲骅去周边城镇调人了。 “有陈兄出面,等到了梨花城,再调集一万人手肯定不难。”云缺道。 上官鸿途的脸色有点古怪,道: “他已经调集到两万人马,在后面整队,很快会追上来。” “这就两万人了?”云缺惊讶道。 上官鸿途道:“等到了梨花城,估计能征调到十万人马,刑部的名号在皇城里不算什么,但在各地城镇的衙门面前,份量十足。” 云缺听罢,随之恍然。 刑部在皇城里的确挺窝囊,禁军比不过,司天监更比不过,被人家调来调去。 可出了皇城,刑部二字,就是最好的金字招牌! 大晋各地的村镇城池,谁敢不听刑部调令,真要拉进刑部大牢,不死也得扒层皮。 而陈洲骅这个皇城里的苦哈哈,到了其他小城小镇,简直就是地头蛇,刑部侍郎的名头拿出来,哪个衙门敢不听令。 休息一晚之后,汇合于一处的大军继续起程,直奔梨花城。 梨花城以东百里之处有座矿山,出产硝石。 这座矿山已经被邵武国占据,有一队三百人的军兵驻守,日夜开采硝石矿。 采矿的,都是梨花城的百姓,被当做奴隶,别说吃饱,稍有怠慢便会迎来一顿鞭子,人被抽得半死,然后扔到山脚喂狼。 因为经常有尸体,以至于山脚处汇聚了大量野狼野狗,黑压压一片。 都等着在这饱餐一顿。 咔嚓。 枯骨被一只大脚踩断。 脆响声,惊动了趴伏在周围的狼群。 数百头野狼齐齐回过头,发出沉闷低吼,可随后这些野狼的低吼宛如被一只无形大手掐断,变成声息皆无。 狼群看清了踩断枯骨的,是一个高大的身躯,人身,虎头! 正是萍山君。 感受到萍山君身上的妖气,狼群吓得屁滚尿流,一动不敢动。 在高阶妖兽面前,这些普通野狼犹如小小的蚂蚁,生死在人家一念之间。 萍山君哼了一声,道: “滚!” 狼群立刻夹着尾巴四散而逃。 常威和瞎子看得直撇嘴。 在一群野狼面前好像个王者一样,有能耐你在司天监也如此霸气一回。 两人一虎躲在暗处观察了一番。 瞎子道:“三百守军,不算多,我们等侯爷还是自己动手?” 常威道:“我还没数完呢,你都知道是三百守军,你眼神儿可真好。” 瞎子道:“嘿嘿,瞎数的,不一定准。” 萍山君道:“才三百人而已,等什么侯爷!现在动手!嗷呜!!!” 一声虎啸过后,萍山君现出妖身。 只见一头房屋大小的猛虎从林间窜出,直接冲进守军当中。 常威和瞎子抽出长刀,紧随其后。 邵武国派来的这三百人,主要来运矿石,战力平平,其中有两名八品境界的头领带队,其余均为普通军兵,哪里挡得住七阶虎妖。 一顿饭的工夫过后,三百具尸体整整齐齐倒在山脚。 一个活口没剩。 开矿的百姓看傻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个老叟哆哆嗦嗦跪倒在地,朝着虎妖叩头道: “虎仙显灵!救苦救难!小老儿拜见虎仙大人!” 其余的百姓立刻效仿,纷纷朝拜起来。 常威和瞎子没觉得什么。 这些百姓被折磨多日,生不如死,看到救星,自然感激涕零,哪里管什么虎仙还是鬼仙。 人都快被折磨死了,只要来个救星,就算是个屎壳郎成精,都能被尊为屎仙。 萍山君张开大口,连连咆哮,显得无比享受。 这种人族救星的身份,让它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荣耀,简直飘飘欲仙。 上次在鸿雁城赶跑几头妖兽,它就被百姓好一顿跪拜,各种食物上供一样奉上,现在萍山君对这种感觉有点上头,总觉得自己是人类的守护神。 常威眼珠一转,朝着跪拜的百姓大声道: “这位乃是灵芸郡主座下的护法虎仙!尔等已经脱离苦难,都可以回家了!” 常威在军中混过,他知道名望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却有大用。 虽然云缺没说此行出征梨花城的真正目的,但常威知道主帅是郡主,那么此战的功劳,加在郡主身上准没错。 为首的老叟一听,顿时恍然道: “原来是郡主大人的护法!郡主一定是天仙下凡,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旁边的妇人痛哭流涕道: “皇帝不管我们百姓的生死,只有郡主还记得我们,郡主是我们的恩人呐!” 另一个汉子大吼道: “邵武国杀了梨花城半城的人!狗皇帝一个屁也不敢放,他凭什么坐江山!我呸!不如让灵芸郡主当皇帝!” 一个梨花城里的教书先生眼含热泪道: “虎仙护法,真龙相佑!灵芸郡主才是真命天子啊!” “让郡主当皇帝!要不然我们百姓没有活路!” “对!灵芸郡主才应该坐皇位!” “郡主万岁万万岁!” 一群死里逃生的百姓尽情的大吼着,发泄着心里的悲哀。 国破家亡,这些梨花城的百姓深有体会。 眼看着亲人被邵武国的大军斩杀,他们早已对殷子受感到绝望,一个护不住子民的皇帝,对这些百姓来说还不如家里养的一条看门狗。 至少在敌人进门之际,狗还能叫两声,而殷子受的懦弱,让百姓们觉得皇帝连狗都不如。 如此皇帝,谁能拥戴? 叩谢过虎妖后,矿山的百姓们各自逃离。 梨花城,他们不敢回,只能投奔在外地的亲戚朋友。 随着这些百姓的逃亡,梨花城与矿山发生的一切将被传播到周边大小城镇。 用不了几天,消息便会逐渐扩散,直至整个大晋人尽皆知。 萍山君自己都没想到,它的一次无意之举,竟将灵芸郡主的声望推动至巅峰! 虎仙护法,真龙相佑这八个字,在几天后将传遍大晋。 传播的过程中,有人又给加了几个字,变成了: ‘虎仙护法,真龙相佑,晋皇无能,灵芸当立!’ 两日后,大军终于抵达梨花城附近。 此时的队伍,已经远远超过刚出征的数量,足有近二十万大军! 陈洲骅这个刑部侍郎没白升官,他把侍郎的权利用到了极致,一路上经过的村镇城池,只要有守军有衙门,不管什么官职,统统随军出征。 一路下来,陈洲骅一个人就征调了将近十五万人马。 不过队伍里什么人都有。 县令和主簿就有百十来位,衙门里的厨子好几百人,养马的养猪的杂役几千号。 别说人了,连衙门里养的大狼狗,都有好几百条,全都跟在陈洲骅身后,呜嗷乱叫。 云缺现在彻底服气。 陈洲骅算是把官场一道给吃透了,这家伙是真黑呀…… “云侯怎么样,我办事还可以吧。”陈洲骅牵着几条大黑狗,挤眉弄眼的道。 “陈老哥办事向来稳妥,你这些炮灰找得……”云缺尴尬了一下,赞道:“这些强兵悍卒找得真不赖!” 汪!汪!汪! 几条大黑狗一顿乱叫,好像在赞许着云缺的眼光。 强兵悍卒嘛,我们这群猛犬在狗界也是一顶一的好汉!十里八村的蟊贼,哪个看到我们不得撒丫子狂跑! 安营之后,牧青瑶与阎罗白厌等人开始商讨战术。 梨花城虽然地处偏远,但绝不是寻常的小城镇,规模只比八山城差一些,城墙很高,易守难攻。 尤其当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进驻之后,城门外布置了大量绊马索,挖了很多壕沟,居然连护城河都弄了出来,不算宽,两丈有余,还挺深。 邵武国显然要将梨花城打造成前哨阵地,钉死在大晋腹地,等到后续供给与援军源源不断抵达,那么梨花城就能与天门关连接起来,到时候两地中间的三百里疆土,大晋再想夺回去,那就难了。 计划很快定下。 攻城是下策,将邵武国的大军引出城外才是上策。 由于铁浮屠的存在,开阔地带的冲杀几乎无敌,必须利用好这一优势,才能不断消耗邵武国的兵力。 五十万大军,绝非小数目,即便现在凑够了将近二十万人马,牧青瑶与白厌等人对此战的胜算其实没有多少把握。 毕竟兵力相差悬殊,这一战肯定是一场艰难的鏖战,别说十天半月,打上两三月甚至半年也很正常。 甚至最后拼个同归于尽都有可能。 灵芸郡主与白厌是精通战法的,他们的应对手段肯定没错,然而越是精通某一个学问,其实越容易被固有的常识所困住。 在众人讨论着如何才能将对手逐步引出城外的时候,云缺已经走出大帐。 云缺的想法就简单得多。 战争,跟打架其实一样,把对手打趴下就行。 至于用什么办法,那就简单了。 有拳头,用拳头,有刀用刀,有火炮,当然用火炮。 云缺观察过梨花城,发现城头守军不少,强弓硬弩无数,不过城头上的火炮不多,稀稀拉拉十几门。 邵武国远路而来,刚占据梨花城没几天,后续的物资尚未运到。 这时候是最佳良机。 等到梨花城被邵武国的火炮填满,那时候再想攻城就晚了。 无论怎么引,人家说死不出来,谁也没办法。 总不能一直耗在这。 将十门火炮装进铁车,云缺一个人拉着车来到梨花城的城下。 面对着城头无数剑拔弩张的邵武国守军,云缺掐着腰,高声断喝: “呔!邵武国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本侯包围了,速速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第283章 一人毁一城 梨花城的城头,无数守军直勾勾盯着城下的云缺。 一时没人反应过来该如何回应。 邵武国的军兵虽然战力不算强,但并不傻啊,你一个人,怎么包围的我们五十万大军? 吹牛的见过,把活牛吹死的也见过,邵武国这些军兵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死牛吹活的。 守军中一名将领终于回过神儿来,冷哼一声下令道: “把火炮对准他,轰成飞灰!” 旁边几名守军立刻将两门火炮对准了云缺,快速点燃引线。 看到城头火炮移动,云缺立刻躲进铁车,同样点燃了引线。 城头点燃两条引线,云缺直接点燃十条。 轰隆隆!!! 双方的火炮几乎同时开炮,轰鸣大起。 城头的火炮打中了铁车,炸出两个坑洼,铁车只是晃了晃,完整无损。 而对面的城门,则被炸了个稀烂,连着城门两侧的城墙也给轰倒一大片。 看似坚固的城池,其实只是表象,城墙里面居然是空的! 之所以叫梨花城,是因为城内到处种着梨树,盛开之际满城飘香,是一处难得一见的风景之地。 而梨花城所在的位置,在大晋并不重要,往东有天门关扼守边境,往西是大晋腹地鸿雁城与天祈城,梨花城没必要修建得铜墙铁壁,看似厚重高大的城墙,主要目的是为了美观。 比起用料十足的八山城来说,梨花城几乎是纸糊的一样。 两个字,好看。 这一点云缺没想到,就连占据梨花城的邵武国大军也没想到。 那么厚的城墙,居然被直接轰开! 由于城门崩裂,城墙上的几十名守军掉落而下,摔了个半死。 之前命令开炮的将领,气得脸都黑了。 城门看起来无比坚固,至少三尺厚,外表封着铁皮,从正面看绝对坚如磐石,火炮都未必轰得动。 结果城门也是中空,就两层木板而已,外面的铁皮居然是刷的黑漆! 邵武国本以为占据了一座坚固的堡垒,耗费好多天在城外布置各种防御工事,吭哧吭哧挖了一圈护城河,打算将梨花城打造成坚不可摧的无敌堡垒。 万万没想到,他们按照堡垒布置的一切,全是无用功,原来是个纸皮城。 这就好比花费大价钱买了座富丽堂皇的酒楼,又耗费重金在酒楼外修建出假山池塘各种美景,用来吸引顾客,结果一开张,发现酒楼除了外表唬人之外,里面用的全是烂木头,一把火就能烧个干净。 看着城池被轰出的巨大豁口,云缺也愣了。 本以为轰上半天才能打烂城门,结果十门火炮一开,连城墙都塌了! 这感情好哇! 轰他娘的! 云缺兴致勃勃的继续闷头开炮,不炸人,只炸墙。 城头上的军兵四散奔逃,哭爹喊娘。 守城的话,他们不怕,大不了用火炮反击。 可城都没了,还守个屁呀。 城头上的军兵没骂云缺,只骂修建梨花城的祸害。 空心儿的城墙,还修这么高,墙倒了,掉下去都能摔死一片! 等云缺将带来的几百枚炮弹尽数用光,再看眼前,一片平坦。 从正面看去,梨花城已经没了,全是平地。 城墙碎裂的砖石正好掉进护城河,基本填满,剩下点绊马索之类的零碎儿,收拾收拾扔水沟里直接能走人。 邵武国五十万大军,十来天的忙活,仅仅片刻就变成功亏于溃。 负责守城的将领盔歪甲斜,眼睛通红,大吼着召集人手。 “随我杀出去!宰了那小子!” 城里全是邵武国的驻军,喊人自然简单。 很快有五万余人汇聚而来,黑压压一片,在将领的带领下冲向城外。 一见对方大军出城,云缺道了句再会,扭头就跑。 大晋这边的营帐内,众人还在探讨如何能引出邵武国的大军。 白厌凝重的道: “唯有借助铁浮屠来不断消耗邵武国的兵力,我们才有胜算,否则的话,五十万大军据城而守,想要攻下此城难如登天。” 牧青瑶蹙眉道: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如今我们的兵力不到对方一半,强攻的话,必定伤亡惨重,即便有火炮辅助,局面也极其不利,只有想办法将邵武国的人马引出城外,才是上策。” 李玄驹叹气道: “邵武国又不是傻子,有城可守,他们又人多势众,不可能轻易出兵跟我们硬拼,这场战事,麻烦得很呐,要我说,只有一条路可行,派遣高手去暗杀他们的将领,群龙无首,自然军心动荡。” 阎罗道: “别小瞧邵武国的将军,我在邵武国蛰伏多年,对他们的将军大多有所耳闻,邵武国能达到五品境界的将军,数量比大晋多,上次我们奇袭天门关,一次就面对了两名五品,这次邵武国铁了心要占据桃花城,我估计城内必定有五品高手坐镇。” 李玄驹不耐烦的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我们在这等着,邵武国自己就派兵出来打了吧。” 这时冷春鱼急匆匆走进大帐,道: “几位大人,邵武国出兵了!” “什么?”李玄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出来多少人吗?” “五万左右,均为步兵。”冷春鱼道。 “他们疯了么!五万步兵就敢出来打,他们怎么不守城?”李玄驹诧异道。 冷春鱼迟疑了一下,道: “回禀大人,城……没了。” 大帐里的众人齐齐大惊。 “城呢?”阎罗追问道。 冷春鱼如实道: “其他地方的城池还在,不过西面的城门和城墙,全被云侯给轰没了。”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 都以为云缺一个人去挑衅邵武国,轰上几炮示威而已,结果人家一个人,摧毁了一面城墙! 一座城,只有四面墙,东西南北。 少了一面城墙,那不叫城,叫死胡同。 “好机会!” 白厌大喜道:“吃下这五万人,我们军心大振,敌人伤筋动骨!” 牧青瑶点了点头,当机立断,下令出击。 此时正值黄昏,残阳西落。 营帐外,五千铁甲肃然而立,五千人鸦雀无声,连人带马,一动不动,好似一群雕塑一般。 数以万计的邵武国大军迎面杀来。 牧忍缓缓抽出重刀,猛然一指对面,冷喝道: “杀!” 一个杀字,犹如冲锋的号角,五千铁浮屠动了。 这一动,便是风云变色! 铁蹄踏动地面的闷响好似无数战鼓在齐鸣! 冲出城外的邵武国守军这才发现,原来敌人有这么多骑兵,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随后出现了一幕壮阔的画面。 五千铁浮屠好似一头巨鳄闯进了鱼群,所过之处,敌人被杀得片甲不留! 平原作战,骑兵本就是步兵的天敌,又何况铁浮屠这种重甲骑兵。 一个冲锋,直接将五万人的敌军撕开了巨大豁口,马蹄之下,是上万具尸体! 牧忍最先冲过五万大军,抵达原本的城门处,重刀染满鲜血。 对面,是城中正在汇聚的无数守军。 牧忍面对着慌乱的城内守军,冷声道: “弱!” 说完一个字,调转马头,率领铁浮屠继续冲杀城外的邵武国守军。 五千铁浮屠来回冲杀了三次。 五万邵武国守军还剩下不足万人,被金吾卫与刑部的人马相继剿灭。 这一战,耗时不到半个时辰。 邵武国一方,五万人马尽数丧命,只有零星的几百人逃回城内。 白厌亲眼看着铁浮屠征战,不由得感慨道: “强将手下无弱兵,大晋之内,只有阜南王才能打造出铁浮屠,如此重兵才是强国之道,以一敌十轻而易举!” 李玄驹咋舌道: “难怪炎狼军不敢强攻黑铁城,铁浮屠的战力与炎狼军相差无几。” 白厌摇头道: “不!李大人说错了,同等数量正面冲锋的话,炎狼军不是铁浮屠的对手,蛮族擅长单打独斗,汇合在一起反而没什么配合,反观铁浮屠,五千人同时冲锋,还能做到三人一小队,互相配合攻防,这一点蛮族做不到。” 这次大战,不仅白厌与金吾卫感受到铁浮屠的恐怖,上官鸿途等刑部人马一样对铁浮屠忌惮不已。 平原作战,铁浮屠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寻常的兵将,只看出铁浮屠的马快刀沉,加上铁甲防御力极高,敌人的刀剑砍在身上根本破不开甲胄,对铁浮屠的装备羡慕不已。 而白厌、阎罗这种五品高手却能看出铁浮屠真正可怕的一面。 那就是修为! 这五千铁浮屠,没有一个低于八品的,七品修为的比比皆是! 让五千名八品乃至七品的武者,穿上连寻常法器都破不开的重甲,再骑上草原上的悍马,如果结阵冲锋的话,十万大军也不是对手! 上官鸿途感慨道: “这才是真正的强兵悍卒啊……” 消灭了邵武国五万大军后,牧青瑶决定乘胜追击,直接陈兵城下。 两百门火炮推到阵前,直指梨花城。 城内,邵武国营盘的骚动渐渐停息,黑压压的军兵开始列阵。 落日的余晖,正好照耀在两军的分界线。 双方剑拔弩张。 城内城外,此时变得安静起来。 压抑而肃杀的气氛中,响起磨牙般的响动,来自沉重的车轮。 两军阵前,云缺又把铁车推了出来。 云缺站在铁车前,朝着城内数十万的邵武国守军高声喝道: “呔!邵武国的人听着,每人上交一百两银子,然后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第284章 非得给我们扣黑锅 云缺是会做买卖的。 一人一百两,一万人就是一百万两。 邵武国还有四十多万大军,那就是四千万两的天文数字! 儿时云缺总梦想着藏石镇的人,每人给自己一两银子,自己即可变成富豪,现如今有了实践的机会,自然要试一试。 不给也成,反正验尸是老本行,我自己动手翻还不行么。 云缺这一声大吼,把大晋这边的气势吼得半点不剩。 原本是来保家卫国打退敌人的,到了云缺这里成了来打劫…… 打劫五十万大军,这得什么脑子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白厌阎罗等人都对云缺的异想天开赞叹不已,殊不知云缺惦记着打劫皇帝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况邵武国的大军。 大晋这边没了气势,邵武国那边更加不堪,别说气势了,四十多万大军差点被气死一半。 活了几十年,没人听说过投降还得交钱的。 不交钱,是不是连投降的资格都没有? 打个仗而已,怎么还拼起身价来了? 城内的大军忽然分开一条通路,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出人群。 此人金盔金甲,五旬上下,手里提着的武器十分特殊,竟是一张巨弓,是正常弓箭的两倍大小。 看到来人,阎罗低声道: “邵武国看来对梨花城格外看重,居然派他当主帅,此人叫戴篙,五品武者修为,在邵武国的将军中能排在前三之列,他有个外号,叫做穿云将军,形容他箭法精湛。” 阎罗常年卧底在邵武国,对邵武国的将军都很了解。 戴篙走出人群后,没看大晋这边,而是冷声道: “方才,是谁下令出击。” 之前守城的将领哆哆嗦嗦出列道: “是、是属下!敌人只派一人来叫阵,毁了城墙不说,还大言不惭让我们出城投降,属下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才点了五万人马出城。” 这将领看到铁浮屠的战力后,立刻退回城里,带出去的那五万人他根本没敢管。 戴篙瞥了眼此人,忽然抡起巨弓。 咔嚓一声! 弓弦将那将领的人头斩断。 戴篙一脚踢飞人头,冷喝道: “没有本将军的允许,胆敢擅自下令者,死罪!” 邵武国的军兵纷纷哆嗦了一下,没人敢多看大将军一眼。 戴篙的举动,看似不妥,实际上却是在整顿军纪。 白厌点头道: “不破不立,此人是领兵的高手。” 上官鸿途沉声道: “大战当前,先杀自己的将领,这份决然,罕有人能及。” 大晋这边,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戴篙身上,唯独云缺看的是另一个人。 在戴篙身旁,站着名锦衣文士,三十岁多岁的年纪,模样普通,手持羽扇,文质彬彬。 这种人一看便是军师的角色。 但云缺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刚才戴篙斩杀那将领的时候,是突然下手,毫无征兆。 戴篙身后一些修为不弱的武将都被吓得一哆嗦,即便没哆嗦的,神色也明显变得惊惧。 唯独那文士,就站在戴篙旁边,将领被杀,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稳如泰山。 这种稳重,绝非一个文士能拥有。 “二师兄,戴篙身边的文人,是谁。”云缺问道。 “不认得,我没见过这个人。”阎罗摇头道。 云缺没在多问,心里对此人加上了提防。 斩杀将领后,戴篙将目光望向大晋这边,洪声道: “久闻儒将白厌箭法过人,既然今日相见,正好切磋一番!白将军,可敢一战!” 戴篙开口便是主将之战。 白厌洒然一笑,道: “讨教了!” 白厌应战!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应战,己方气势将一落千丈。 两军交锋,最忌气势衰弱。 白厌走出几步,站定当场,抬手摘下身后的弓箭,箭息术瞬间施展开来,锁死了对面的强敌。 戴篙哈哈大笑道: “棋逢对手,乃是一桩幸事!” 戴篙取出一支沉重的箭矢,拉动弓弦,嘎吱吱挽出满月。 从其挽弓的气息,即可分辨出这一箭拥有着恐怖的力道。 戴篙被誉为穿云将军,这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形容他的箭从不失手,可穿云破风! 白厌神色凝重的同样弯弓搭箭。 双方间隔足有百丈开外,这种距离绝非武夫擅长的范围,但弓箭手例外。 百丈距离,精通箭道的高手足以击杀目标! 两位五品武者,在百丈外各自锁定对手,下一刻弓弦同时震荡。 箭矢破空,划出刺耳锐响! 两位将军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动手,实在罕见,双方人马各自瞪大了眼睛,盯着这场难得一见的比斗。 戴篙的箭矢力大势沉,呼啸着犹如一条黑蟒。 白厌的箭矢轻灵敏捷,飞出去好似一道白光。 黑蟒与白光在半空相遇,分毫不差的轰击在一起。 嘭!! 两支箭矢发出一声闷响,互相消弭,最终化作一团齑粉落下。 两位神箭手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对方的箭,而非人! 高手过招,势均力敌。 两支箭互相摧毁的过程,看得双方人马惊叹不已。 这才是神箭! 无论力道还是速度,都拿捏到了极致,棋逢对手。 不等那箭矢化作的齑粉落下,忽然一声闷响炸起。 轰隆隆!! 这一声闷响,把双方人们全都吓了一跳。 人们还以为戴篙与白厌的箭矢,居然能发出如此惊人的响动。 最惊讶的,要数戴篙。 他刚发出一箭,忽然看到对面火光一闪。 戴篙反应极快,抓起一面重盾挡在身前,即便如此,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他掀了个跟头。 等戴篙灰头土脸的爬起来,那面重盾几乎被轰烂,上面冒着黑烟。 “火炮!” 戴篙脸色阴沉。 他与白厌比拼箭法,结果有人朝他开了一炮。 戴篙有着五品金身境的修为,如果境界低点,这一炮都能要了他的命。 朝着火炮袭来的方位看去,戴篙发现一个年轻人正站在冒烟的炮口旁,训斥着手下军兵。 “怎么回事!没看到将军在比斗吗!连个火炮都看管不住,你们怎么当的兵!手抖的话,就离引线远点!我知道你们是失误,可人家以为我们偷袭怎么办!大晋的脸面岂不被你们丢尽了!” 挨训的几个军兵哭丧着脸,看了看云缺手里拎着的火把,实在有苦说不出。 明明是你点的引线,非得给我们扣黑锅…… 云缺骂了几个军兵后,转身对着戴篙道: “你们继续,继续比。” 白厌,阎罗,上官鸿途,李玄驹众人齐齐的捂住了额头。 有云缺在这,戴篙别想占到半点便宜。 下黑手都下得如此理直气壮,实在是……脸都不要了啊。 戴篙气得面色铁青,冷哼一声再次弯弓搭箭,白厌同样动手。 两人的第二支箭,各自动用全力。 第一次交手,其实是各自试探,这次才动真格。 两道箭光呼啸而出,在半空擦肩而过,并未撞击,同时攻向对方的本体。 白厌道了句来得好。 脚下不动,弓弦拉满,以气机为箭,再出一箭,将即将抵达面前的箭矢震飞。 这一招气箭用得精妙无比,大晋这边的军兵无不高声喝彩。 戴篙与白厌不同,用了简单粗暴的办法,他将巨弓抡起,直接将白厌的箭矢砸飞。 箭矢是飞了,戴篙又听到炮响。 这下戴篙躲不开了,也没机会拿重盾,他刚甩开胳膊用尽全力格挡箭矢,炮就响了,根本不给他任何防御的时间。 戴篙心里大骂,抬起双臂护在身前。 轰鸣当中,戴篙以本体硬抗一炮! 五品金身境的武者,一炮绝对炸不死,戴篙又有重甲在身,他有十足把握抗住一炮而毫发无损。 事实也是如此。 一炮轰中,戴篙只是倒退了两步,便稳稳站在原地。 正要破口大骂,戴篙又听到炮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接连九声炮响! 云缺第一次给这位邵武国的穿云将军准备了一炮,第二次,则是整整十炮。 铁车里的十门火炮,早被云缺尽数对准戴篙。 什么将军单挑,什么战场规则,到云缺这里统统无效。 来就是拼命的,你死我活。 你要比试你要单挑,那是你的事,怎么弄死你,是我的事。 厮杀的时候,云缺只认一个道理。 谁死,谁输。 九声炮鸣过后,戴篙仍然站在原地,在其身前,出现一面三彩光盾。 炮火的威能,尽数被光盾挡下。 出手的,是戴篙旁边的那名文士。 看到光盾的威能之后,阎罗沉声道: “三霞盾,五品金丹!” 炮声过后,那文士淡然一笑,道: “原来大晋只会偷袭,全是卑鄙小人,是我高看你们了。” 云缺钻出铁车,大大方方站在阵前道: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们邵武国不卑鄙的话,怎么不在你们自己家里待着,偏偏跑到我大晋的疆土来占地盘?你们不卑鄙的话,怎么不去杀山匪,偏偏诛杀梨花城手无寸铁的百姓?” “入侵我大晋疆土,杀我大晋子民,反过来说我卑鄙,你脸上的不是脸皮,是白纸吧,对付你们这种卑鄙之徒,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云缺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大晋这边的军兵听得纷纷点头。 邵武国五十万大军杀进晋国,占据三百里疆土不说,还屠了梨花城,简直比山匪都要凶狠无情,对付这种敌人,根本不用在乎卑鄙与否,杀光了才解恨! 那文士缓缓点头,道: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毛头小子,你是何人。” “想知道我是谁,可以,你先报出名号。”云缺道。 “大将军麾下军师,凉北川。”文士报出自己的名号。 “我们名字很简单,只有两个字,你记好了。”云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叫爷爷!” 凉北川听得脸色一沉。 人家明显在戏耍他。 云缺说完,直接将身旁的火炮对准了凉北川。 “轰死他!” 云缺一声令下,两百门火炮的引线被齐齐点燃。 下一刻,震天的轰鸣响起在梨花城! 第285章 不讲武德 现成的火炮,不用白不用。 云缺的习惯是趁你病要你命,现在双方大军之间没有城墙,正是火炮轰击的最佳时机。 控制火炮的均为金吾卫,云缺下令后,有些军兵迟疑了一下。 毕竟自家指挥使与对方将军还没分出胜负,现在开炮有着偷袭的嫌疑,说出去不光彩。 见金吾卫迟疑,陈洲骅夺过火把点燃引线,大吼一声: “兄弟们动手!” 一群刑部令史纷纷接替金吾卫,手脚麻利的开炮。 金吾卫号称少爷兵,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对脸面很看重,而刑部就不同了,尤其提牢司,平日里玩的就是一个严刑拷打,下手一个比一个黑,谁管什么脸面。 两百门火炮喷吐着火舌,轰鸣震天。 一轮轰击过后,继续开火,不把炮弹轰没,刑部这帮人不会罢手。 邵武国一方的确人多势众,但地势极其不利,全挤在城里,黑压压一片,变成了活靶子。 炮声一响,顿时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五品武夫不怕火炮,可寻常的军兵怕得要死,那玩意别说砸身上,离着几丈远爆开也能崩死一片。 邵武国一方也有零零散散的十几门火炮,一些军兵想要反击,结果引线没等点燃,连人带火炮全被炸碎。 大晋这边的火炮轰击,造成邵武国一方伤亡惨重。 持续下去的话,剩下的四十多万人马也得搭进去。 戴篙的脸色在炮火下显得铁青一片。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晋的人居然如此不讲武德,还没开打,先来炮火覆盖。 “此城已然无用,大将军退走即可,我来抵挡一二。” 凉北川说话间挥动羽扇,一片灵气汹涌而起。 哗啦啦! 地面上凭空浮现出一块又一块的巨型砖石。 砖石互相搭建,很快从平地升起一面厚重的石墙,足有二十丈高,火炮轰在墙上能炸出个大坑,一时无法将石墙摧毁。 五品道门金丹修士的法术,一旦施展开来,威力惊人。 大晋一方。 司徒盼晴将手里的瓜子皮一扔,声音清脆的道: “一面破墙有什么了不起,看我的风锤!” 法诀掐动,司徒盼晴施展出风属法术。 刹那间狂风呼啸! 大片的狂风汇聚成百柄重锤,轰向石墙。 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石墙被砸出一个个大洞,最终轰然坍塌。 风锤的破坏力惊人,但法力的消耗也极大。 如此强力的法术,施展之后,司徒盼晴变得萎靡不振,几乎耗尽力气。 石墙一倒,火炮再次轰击。 邵武国一方狼狈而退,朝着东城门逃去。 牧青瑶始终观察着局势,此刻当机立断,下令道: “白将军截住戴篙,二师兄三师兄缠住那凉北川,铁浮屠冲锋!” 大好良机,牧青瑶怎能浪费。 大晋一方的气势已经打出来了,邵武国的大军人数虽多,此刻是溃败,正是绞杀的良机! 地势方面更加有利。 西城已被摧毁,邵武国那么多人,都往东城门逃,一个城门根本不够用,必定挤在一起,现在的梨花城彻底变成了一个死胡同。 此刻正是深夜。 邵武国一方仓促应战,毫无准备,根本挡不住铁浮屠,再加上火炮配合,绝对能一鼓作气将其重创。 天时,地利,人和,尽数集齐! 白厌与阎罗各自领命,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牧忍举起重刀,率领铁浮屠开始冲杀。 午夜时分,梨花城里开了锅,炮火声震耳,喊杀声冲天。 气势这种东西,是打出来的,有着极强的感染力。 大晋这边的战力,除了铁浮屠之外,主要是司天监、刑部与金吾卫这几万人马,陈洲骅沿路征调的守军与衙役,其实没多少战力,与邵武国的普通军兵相差不多,或许还不如人家。 但铁浮屠冲杀的身影,实在太过震撼,有这种无敌的骑兵在前面冲锋,其余的人跟在后面冲杀就行了。 司天监的人马大多沉默无声,高手众多,各自斩杀着敌军。 金吾卫整齐划一,进攻的时候仍旧进退有据,没忘了互相配合。 刑部一方最为狂野,一群武夫呜嗷乱叫,气势上比铁浮屠还可怕。 剩下征调的各地守军与衙役跟在最后,有刀的用刀,有剑的用剑,没武器的用拳脚。 还有人挥舞着铁锅马勺,一看就是厨子,打得那叫一个混乱,幸好邵武国的大军很好分辨,军服有明显区别,即便衙门里喂猪的衙役也能一眼分出敌我。 不过狗可看不出来。 陈洲骅拉来的几百条大黑狗一旦放出去,那绝对是无差别攻击,见人就咬,咬了不少邵武国的人,也咬了不少大晋这边的人,战力很是惊人。 人在喊杀,狗在狂吠,炮声轰鸣,马蹄踏动的闷响,各种声音汇聚到一起,比大集要热闹百倍。 云缺把炮弹尽数消耗掉之后,没去冲杀,而是返回牧青瑶身旁。 这种数十万人的战场,一个人的战力改变不了战局。 既然大晋这边的气势已经够了,云缺也就不掺和了。 毕竟是生死搏杀,别人死活,云缺不在乎,媳妇可得保住了才行。 青禾始终守在牧青瑶身边,寸步不离,八山城的教训,青禾能记一辈子。 “梨花城一破,邵武国的人马肯定要退守天门关,你爹交代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云缺道。 牧青瑶缓缓摇头,道: “必须夺下天门关,否则邵武国随时会再犯我疆土,唯有将天门关牢牢握在手里,大晋才能安稳。” 小郡主说的无比决然。 云缺想了想,点头道: “是这么个理儿,反正只有三百里的路程,咱们一鼓作气拿下天门关!哎!郡主你的马怎么欺负人呢!” 云缺说话的功夫,牧青瑶座下的宝马踏云一个劲的踢小破马。 小破马委委屈屈,直往云缺身后躲。 牧青瑶轻轻抽了一鞭子,踏云这才老实一点。 “父王将踏云送我的时候,说这匹宝马已经被他完全驯服,为何不听话呢?” 牧青瑶也很好奇。 一路行来,踏云安静驯服,毫无异样,不料看到云缺的小破马立刻变得暴躁起来。 “不是不听话,而是吃醋,跑得快有什么用,遇到大山大河还不得停下。” 云缺神色得意的道。 一听云缺这番话,牧青瑶无需多问立刻明白了小破马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能力,否则云缺岂能上战场还带着一匹没用的小马。 云缺说完,忽然在心里生出一个猜测。 既然小破马拥有着穿越虚空的能力,如果在母马的肚子里被踏云吞噬,那这个能力,也许就是踏云的了。 越想越觉得可能。 要不然踏云也不会看到小破马就生气。 远处的战场逐渐接近尾声。 邵武国的守军留下一大片尸体,匆匆退出梨花城。 戴篙与凉北川并不恋战,随军退走。 天边已经泛起晨曦。 半宿的恶战,邵武国一方战死十万余人,算上之前在城外被铁浮屠斩杀的五万,此时仅剩三十万人左右。 反观大晋这边,伤亡数千人而已。 牧青瑶一声令下,乘胜追击。 三百里外,便是天门关,这段路不算太远。 邵武国的人马由于逃得匆忙,很多人慌不择路,在路上被铁浮屠追上三次,每次都能带走上万颗人头。 铁浮屠一战成名! 常年与炎狼军交战的铁骑,对上邵武国的普通军兵简直如虎入羊群。 就这样边追边战,天门关遥遥在望。 邵武国守军大部分退回了关卡,还有很多汇聚在关外,人数太多,短时间内很难全部入关。 这时候从天门关一侧出现一队军兵,数量有两万余人,朝着大晋这边而来。 众人先前以为是邵武国的援兵,等离着近了才发现是大晋的军兵。 为首一位膀大腰圆的将军,提着两柄巨斧,没有战马,健步如飞。 白厌一眼认出对方,道: “吴戚,天门关守将。” 得知是自己人,众人放心下来。 吴戚带领着原本天门关的边军来到近前,得知灵芸郡主率兵打退了邵武国之后,这位中年将军眼含热泪,瓮声瓮气的道: “咱家可算来人了!他娘的,这些天把老子气得半死!成天在天门关外边转悠,就是打不进去!” 牧青瑶安慰道: “吴将军有夺回天门关的心思,已经实属难得,我此次前来,誓要收复天门关。” 吴戚把两把巨斧往地上一扔,拱手道: “久闻郡主为了百姓苍生常年奔波寻找灵花,之前我以为一个小丫头片子,只是心地善良而已,四处跑跑,当做游玩,今天我算知道了,郡主乃是巾帼英雄!能击破邵武国五十万大军,我心服口服!郡主只要一声令下,我第一个杀上天门关!” 吴戚是个粗人,这种人其实最好相处,就认死理,他要是认可的人,轻易不会更改看法。 牧青瑶点头道: “有劳吴将军,先锋一职,非你莫属。” 吴戚洪声道:“得令!” 自此,牧青瑶又得一员大将。 吴戚是五品武夫,他带来的两万边军骁勇善战,虽然丢了天门关,但这些边军的战力犹在,人人都憋着一口恶气,一身杀气。 大晋的禁军不堪一击,但边军的战力是靠谱的。 一夜厮杀,大晋这边的军兵乏累不堪,牧青瑶下令扎营,全军休整。 从天门关可以一眼看到大晋这边的军营。 别看下令休整,牧青瑶可没真打算休息,入夜之后,召集众人。 牧青瑶一身轻甲,站在大帐当中,环视着一众将军,道: “大军扎营的障眼法已经设好,下一步,该诸位出手了,今晚,奇袭天门关!” 第286章 闭门家中坐债从天上来 天门关内。 戴篙正生着闷气,一桌饭菜摆在眼前,毫无胃口。 戴篙越想越气,抬手掀翻桌子。 “铁浮屠!阜南王镇守南疆,居然还敢分出强兵来找我的麻烦,他就不怕黑铁城被蛮子一锅端掉!” 凉北川摇着羽扇,轻笑道: “阜南王此人心机颇深,他绝不会为了殷子受而放出铁浮屠,以我猜测,阜南王是想坐皇位了。” 戴篙闻言一惊,道: “若阜南王坐上皇位,必定雷厉风行,整顿大军,对我们邵武国极其不利!殷子受在位一天,大晋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不行!决不能让阜南王称帝!” 凉北川微笑道: “大将军无需多虑,阜南王既然打算借其女儿之手捞取声望,我们自可将计就计,把灵芸郡主这二十万人马,永远留在天门关。” 戴篙神色微变,道: “铁浮屠战力极强,平地交战我们的军兵绝非对手。” 凉北川轻笑道: “无需担心铁浮屠,只要群龙无首,再如何强悍的大军,亦是一盘散沙。” 戴篙道:“军师的意思,我们派人趁夜去干掉灵芸郡主?” “大可不必,年轻人呐都喜欢贪功冒进,年轻气盛,他们今晚会来天门关,我们等着贵客登门即可。” 凉北川摇着羽扇,云淡风轻的道:“大晋无论谁当皇帝,都改变不了鱼肉的身份,大晋这条鱼,我们邵武国吃定了。” 午夜,一轮皓月高悬夜空。 明月下的天门关,守卫森严,城头上密密麻麻排列着上百门火炮。 天门关地势险要,建造在峡谷入口处,两侧是悬崖峭壁,城高二十多丈,易守难攻。 架上火炮,城外来多少大军都得铩羽而归。 天门关本是大晋的天险,峡谷另一侧的出口是邵武国的边关,如今整个峡谷被打通,全是邵武国的地盘。 只要扼守住这处咽喉之地,大晋相当于被邵武国掐住脖子,除了殷子受那种废物皇帝还能睡得着之外,换个普通将军坐上皇位都会夜不能寐。 大晋的喉舌被人家邵武国控制,随时都能发兵,出了天门关便是大晋腹地。 谁能睡得着。 夜很静。 天门关内,到处是巡逻的哨兵。 一处偏僻之地,忽然地面亮起一道光圈。 光圈一闪而逝。 原地现出几道身影。 以白厌为首,阎罗,李玄驹,司徒盼晴,吴戚,云缺。 总共六人,五位五品高手。 确定周围无人,阎罗拿出一个纸张薄厚的人脸面具扣在云缺脸上,手上灵气涌动,上下一抹,云缺的面孔很快变幻成戴篙的模样。 “法力可持续一个时辰,穿帮之前赶紧跑路。”阎罗低声道。 云缺点头示意明白。 白厌低声道:“第二次奇袭天门关,这次必须成功!我们走!” 五位五品高手身形跃动,快速冲向将军所在的大帐。 牧青瑶定下的计划很简单,擒贼擒王! 敌方的五品高手只有戴篙与凉北川,先解决了这两人,天门关就好打多了。 云缺没去大帐。 他有着自己的任务。 这任务既特殊又重要,是牧青瑶最为担忧的一点。 天门关上的火炮! 城头的百门火炮,对攻城一方来说不亚于噩梦,铁浮屠再如何神勇,一旦在城下被炮火覆盖也很难应对。 铁浮屠的铁甲极其坚固,均有法器程度,一炮两炮炸不烂,但十炮百炮呢,早晚会被活活炸死。 等白厌等人走后,云缺大大方方来到街上。 先拦住一队巡逻的守军,带着几十人直奔城头。 城头上有两名校尉值守,这两人均有七品修为,一见大将军到了立刻上前施礼。 大晋兵临城下,大将军巡城正常不过,没人怀疑。 云缺确定了假脸管用后,彻底放心下来,先背着手在城头巡视一圈,随后望向城外,低吼一声: “敌袭!” 云缺刻意将声音改为粗犷,突然这一吼,别人也没听出来。 守军纷纷望向城外,结果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 弓手朝着城外发出十几支火焰箭,落地后燃烧起来,周围毫无人影。 “将军,没有敌人啊。”一名校尉道。 “你瞎了是么,兵临城外你说没敌人!给我开炮!” 云缺怒声喝斥后,下令开炮。 城头上的守军不敢不听号令,点燃火炮朝着城外的黑暗猛轰。 这边炮声一响,埋伏在大帐外的白厌一个手势,与阎罗等人齐齐闯入帅帐。 戴篙听到炮声立刻一皱眉,没等喊人询问怎么回事,白厌已经冲了进来。 帅帐里只有戴篙和凉北川。 五对二,大晋这边占据着绝对优势。 进来之前,阎罗亲自布置了一座法阵,完全将大帐封死。 进来后,双方全都明白接下来是殊死一搏,没人开口,直接动手。 城头。 一轮火炮过后,城外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守军一个个全都糊涂了,想不通刚才到底轰什么呢。 “将军,外面好像真没人……” “会不会,将军看错了?” 两名校尉仗着胆子询问。 “你们觉得,本将军是瞎子是么。”云缺冷声道。 两人连忙躬身,口称不敢。 “以你们的修为才能看到多远,大晋的铁浮屠动用了法力遮蔽本体,刚才那一轮火炮已经击杀数百名铁浮屠,继续开炮!”云缺喝令道。 两个校尉没办法,不敢多问,急忙下令各自手下继续开炮。 反正将军下令,他们只管点火开炮就行了。 又是半晌的炮声轰鸣。 炮火接连轰击几十轮,城头上安静下来。 没炮弹了。 “你们在这守着,谁敢离开半步,军法伺候!”云缺冷声道。 两个校尉连忙领命。 不久前大将军亲手宰了个校尉,他们俩亲眼所见,哪敢质疑。 城头的火炮尽数被消耗掉,云缺的任务顺利完成。 不过还有下一步。 开城门。 下城之前,云缺将两个校尉叫过来,道: “你们两个,身上有没有银票,都拿出来。” 两人不敢隐瞒,将所有银票都掏了出来,足有一万多两。 云缺拿着银票,道: “本将军看好一套宅院,还差点钱,这些银票算我借的,一月之后归还。” 两个校尉哪敢多嘴,急忙点头称好。 反正大将军不可能欠钱不还,一月而已,他们等得起。 收下银票后,云缺指点着城头上的一群守军,道: “你们身上的银票也拿出来,一月后来找我要钱。” 大将军发话,守军们哪敢不听,纷纷掏腰包,你一百两,他二百两,不多时凑了一大摞。 云缺估计了一下,七万八万的应该是有了。 军兵加上两个校尉,差不多十万两银票。 买马的钱,这不就回来了么。 揣好银票,云缺走下城头,一边走一边咧嘴笑。 阎罗的易容法门实在好用,戴篙闭门家中坐,债从天上来。 这种捞钱的法子简直比明抢都简单,伸手就要。 谁敢不给? 很快云缺想到一件事。 阎罗在邵武国蛰伏的时候,经常用李玄驹的脸,会不会李玄驹已经在邵武国欠了很多债? 人家师兄弟的友谊,云缺没心情多管,到了城下,立刻召集起数万军兵。 “开城门,杀出去!” 云缺沉声断喝:“偷袭而来的大晋军兵已经被火炮重创,斩杀一个敌人,可得百两奖励!冲!” 军兵一听,还有这好事,立刻打了鸡血似的往外冲。 其实不怪这些军兵头脑发热。 一来是大将军亲自下令,没人敢质疑,二来城头的火炮的的确确响了半天。 他们可不知道是空放。 城门一开,早已等在远处的牧忍举起了重刀。 铁浮屠发动冲锋! 其后是二十余万大晋的军兵,狂风般冲向天门关。 站在城门旁边,云缺盘算着白厌等人的战斗应该快到尾声。 这次奇袭天门关极其顺利。 没有意外的话,天亮之际,大晋即可接管天门关。 回头看了眼远处高大的帅帐,云缺没来由的一阵心神不宁。 并非因为这次行动太顺利,毕竟邵武国的大军数量虽然不少,但战力确实不行,都是普通军兵,武者都很少。 让云缺觉得心绪不宁的,是那个军师,凉北川。 此人容貌普通,但气息阴鸷,其稳重的程度,远超主帅戴篙。 第一眼看到此人,云缺就觉得凉北川是个阴狠之人,此人的目光有着一种毒蛇般的感觉。 阜南王曾经说过,邵武国真正的主人,并非皇帝,而是海外的九夷人。 这件事,云缺始终记得。 如果九夷人控制着邵武国,那么此次发兵大晋,是邵武国的一次重要决定,肯定会有九夷人参与其中。 城外,双方的大军已经碰撞在一起。 铁浮屠一往无前,很快杀穿邵武国的守军,抵达城下。 牧忍当先冲进城门。 上官鸿途与陈洲骅相继赶到城门处,云缺的易容到了时间,此时恢复原貌,人脸面具化作灰烬散落。 “上官大人看守城门,我去接应白将军。” 云缺将城门交给上官鸿途与陈洲骅,转身奔向帅帐。 刚到近前。 帅帐四周被阎罗布下的法阵忽然层层断裂,消散一空。 云缺立刻一皱眉。 法阵消散之后,帅帐里居然安静得声息皆无,没有任何打斗的响动。 不仅没有声音,整个帅帐完好无损,一点豁口没有,大门完整无损。 诡异的情况,令云缺心头发沉。 正常情况下,几名五品高手拼命,再如何压制气机法力,这座大帐肯定是保不住的。 勉强完整的帅帐,充满了诡异之感。 深吸一口气,云缺破门而入。 一进帅帐,云缺立刻目光一沉。 地面到处是血迹! 司徒盼晴瘫坐在地,萎靡不振。 白厌斜倚在角落,大口喷血。 阎罗趴在地上,生死不明。 李玄驹浑身是血,气息奄奄。 吴戚跌坐在地,整个左腿被拧成了麻花,脚跟朝前,脚尖向后,心窝凹陷彷如被巨锤砸中。 五位五品高手,大晋的顶尖战力,居然尽数被重创! 戴篙站在一旁,气喘如牛,身上伤势也不轻。 凉北川则毫发无损,手中摇着羽扇,微笑道: “平天侯云缺是吧,你的经历我有所耳闻,听说是晋国新崛起的少年俊杰,小小年纪便已封侯,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既然你来了,便留下罢。” 凉北川的目光骤然一寒,浑身气机涌动,瞬间将云缺笼罩。 云缺只觉得耳畔狂风大作,如陷泥潭! 而脚下的尘土与身边的营帐,则丝毫不动! 这种强悍的气机,云缺只在阜南王身上见过。 对面的凉北川根本不是什么五品道门金丹,他是道武双修! 一个恐怖的字眼,在云缺心里浮现。 四品破军! 第287章 一流演技 人算不如天算。 以牧青瑶的聪慧,以白厌的稳重,两位兵道高手算对了战局,唯独没算到邵武国派来的军师,居然是四品破军境的强者。 凉北川,才是邵武国五十万大军真正的指挥者! 云缺此刻几乎能断定,对面的文士,就是阜南王口中的九夷人! 面对四品破军境的武者,云缺面不改色,脚下一踏,自身气机暴起,破开了对手的气机笼罩。 凉北川略微有些意外,颔首道: “不错,你果然不是寻常的七品武夫,能在四品面前如此镇定,不提你战力如何,这份定力便很难得,杀了你,有些可惜。” 云缺冷冷一笑:“既然觉得可惜,不如开个价,收买我。” 凉北川轻笑道:“好哇,不知平天侯,价值几何呢。” 云缺傲然的道:“一口价,黄金百万两!” 凉北川摇头道:“天下间豪杰无数,有几人能值如此天价,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云缺冷笑着道:“既然嫌贵,你不妨还个价,既然是买卖,大家好商量。” 凉北川嗤笑道:“我出十两银子,你的命,只值这个价。” 云缺冷冷的道:“十两银子?你在羞辱我。” 凉北川冷笑道:“对啊,我就是在羞辱你,凭你如今的修为,在我面前不过是一只蚂蚁,羞辱你又能怎样。” 云缺沉着脸道:“我能怎样,呵呵,我……同意了!” 凉北川与戴篙齐齐愣怔了一下,一时没话可说。 不是他们说不出话,而是云缺把话给说绝了。 十两银子就买你叛变,这已经不是便宜不便宜的问题,而是做人还有没有底线的问题。 好歹是个大晋的侯爷,就值十两银子? 凉北川愣怔过后,哈哈一笑,道: “好一个能屈能伸的平天侯,你放心,我可以给你个保证,只要到了邵武国,你还是平天侯。” 云缺拱手道:“多谢军师!” 凉北川冷笑道:“别谢得太早,既然投诚,自然需要投名状,否则我怎么相信你呢。” 云缺指了指白厌等人,道:“你说吧,想要谁的脑袋,我现在就割下来当做投名状。” 凉北川摇头道:“他们的命,我随时能取,用不着你,你去把灵芸郡主抓来,要活的,只要看到郡主,你云缺,就是邵武国的平天侯了。” “好!军师稍等,我去去就回。”云缺说罢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之后,云缺停住脚步。 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掉,面前的大帐门口,被一道岩石大门封死。 凉北川摇着羽扇轻笑道: “不错,机智过人,平天侯演戏的水平简直一流,你能为灵芸郡主与红莲教死战到底,又岂能轻易将郡主交给敌人。” 云缺缓缓转回身,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为了保命,也许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呢。” 凉北川道: “你眼里的杀气太重,你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只是碍于我修为太高,你只能演一出苦肉计,想要自己脱身,我说的,可对。” 云缺点头道: “前面的,说对了,后边的不对,我没想脱身,只是想看看邵武国的四品武者有没有脑子,还行,你是个有脑子的。” 凉北川笑道: “既然我有脑子,你还能怎么办呢。” 云缺呵呵一笑,道: “简单啊,把你脑子摘下来,当球踢!” 话音落时,妖刀出鞘! 一刀斩向凉北川。 凉北川仍旧摇着羽扇,对云缺的进攻不屑一顾,抬起单手,轻飘飘打出一拳。 这一拳打得看似绵软无力,却有着一股恐怖的拳风汇聚,狂暴的气机凝炼出一人多高的拳影! 妖刀斩在拳影之上。 拳影仅仅被破开几寸,而云缺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门口的石墙,发出一声闷响。 当云缺双脚落地,持刀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四品破军境武夫,一拳之力竟如此恐怖! 凉北川诧异了一下,道: “能在我一拳之下而不死的七品武者,你是第一个,妖血武夫果然不凡,没想到大燕斩妖司还有后人存在,我改主意了,我要把你抓回去,切开你的肉身,好好了解一番妖血武夫的构造。” 云缺以气机恢复着被震麻的单手,道: “邵武国原来都是些冷血之人,动不动切人玩,这种事看来你没少干呐,妖血武夫没什么奇异之处,还不如五品金身的武夫有趣。” 凉北川道:“五品金身可没有妖血武夫神秘,你身上融合的妖物,我很感兴趣。” 云缺趁机道:“这么说,你连五品金身境的武夫都切过喽,不知是邵武国的哪位将军如此荣幸,成为你的刀下亡魂,其实你们皇帝更加不凡,你不如切开皇帝看看是什么构造。” 听到这话,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戴篙,神色明显变化了一下,显得有些忌惮。 并非忌惮云缺,而是忌惮着军师凉北川。 “拖延时间没用,你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凉北川摇着羽扇道:“梨花城一战,是我故意为之罢了,为的,是把你们大晋的精锐尽数引到天门关,现在五位五品高手尽数重创,你一个七品武夫还能翻起什么浪花呢,对了,还有五千铁浮屠,等下你可以看看,破军强者的拳力,那些铁罐子能不能扛得动。” 云缺知道肯定扛不动。 铁浮屠战力再高也有限度。 而天门关的地势并不适合骑兵在城内冲锋,进了天门关,相当于进了一座牢笼。 在天门关内冲杀正常的邵武国守军,对铁浮屠来说轻而易举,可一旦出现一位破军境武夫,只要大门一关,五千铁浮屠早晚会被逐个击破! 一个也活不成! 连退路都没有! 云缺与凉北川斗嘴的这段时间,始终在心里快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想了很多办法,最后都一一排除。 大晋这边还剩下青禾一位五品战力,即便将上官鸿途与陈洲骅那些六品武者全部加起来,也绝非一个凉北川的对手。 白厌与阎罗几人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而且牧青瑶已经下令,大军冲进了天门关,今晚必定要分出胜负。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云缺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没有其他办法,只剩下决一死战这一条路。 浑身妖气开始升腾。 云缺的瞳孔渐渐转为猩红。 以云缺如今能控制的妖力,斩杀六品不难,与五品金身境的武者过招也有几分把握,但面对四品,绝不是对手。 想要杀掉凉北川,只能动用妖魂月魁的力量。 那样一来,云缺很容易再次陷入之前的处境,妖力动用过多从而撑裂自己的神魂。 能醒来一次,可未必还能醒来第二次。 但云缺已经没有退路。 阎罗和白厌等人都没死,云缺不可能不闻不问自己逃走。 即将动手之际,戴篙往前迈出一步,冷声道: “杀鸡焉用牛刀,军师无需动手,这小子我来抓!” 凉北川点了点头,示意戴篙可以动手了。 戴篙冷喝一声,手持巨弓大步走向云缺。 既然对手换了,云缺只能先对付戴篙,妖刀暴起,斩出一片血光。 戴篙根本不躲,以巨弓招架。 随即轰鸣暴起! 戴篙是五品金身境,他的巨弓无比沉重,足有数千斤,挥动起来风声霍霍。 云缺的力道自然也不小,与对方势均力敌。 两人在恶战之际,白厌早已止住了喷血,尽管萎靡不振,但目光始终明亮。 李玄驹倒在地上,始终眯缝着眼睛,显然还有神智。 吴戚尽管一条腿被掰断,双臂犹在,两只手死死捏着巨斧的斧柄。 司徒盼晴耗尽灵气,她却没受伤,偷偷拿出丹药扔进嘴里。 唯独阎罗趴在地上,始终一动不动。 云缺的到来,为白厌几人争取到一个恢复的时间,此时几人都在聚集力量,准备着拼死一搏。 凉北川轻摇着羽扇,瞥了眼白厌,冷笑道: “看来白将军不想认输,既然你还有力气,那便受死罢。” 凉北川早已看出白厌几人的想法。 不等白厌发难,凉北川当先出手,身形一闪,瞬间抵达白厌近前,抬脚踩下。 凉北川这一脚,携带着恐怖的力道,抬起的同时有风啸声出现,一旦落下,白厌必定粉身碎骨! 云缺与戴篙在拼命,来不及援助白厌,只能眼睁睁看着凉北川一脚踩下。 轰隆一声闷响! 凉北川一脚下去,原地多出一个丈许深的脚印! 白厌拼尽全力翻滚出去,虽然狼狈,好歹保住一命。 “躲得倒挺快。” 凉北川不以为意,猫戏老鼠般继续走向白厌。 被破军境的强者盯上,白厌显然无力还手,地方就这么大,躲都没地方躲。 然而凉北川刚刚迈出两步,不知生死的阎罗忽然在地上刨出一把沙土,扬向凉北川。 凉北川冷哼一声,单单运转气机便将沙土挡下。 阎罗扔的,的确是一把土。 普普通通,毫无特别之处。 但阎罗挖出沙土的地方,形成一个土坑,这位司天监的二师兄趴了半晌,别人以为他半死不活,其实他一直小动作不断,竟在云缺与凉北川斗口之际,挖出一个坑来。 坑不大,拳头大小,之前被阎罗的身体挡住,没人察觉到。 一旦最后的沙土被掀开,立刻呈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 随着沙土纷飞,地洞里爬出上百条手臂粗细的蟒蛇,蟒蛇之后,是巴掌大小的蜈蚣,蜘蛛,老鼠! 这些虫兽均有妖物气息,绝非普通的蛇鼠,爬出洞口后,齐齐扑向凉北川。 与此同时, 李玄驹口诵法言,数以万计的笔墨字迹凭空而现。 司徒盼晴耗空自身法力,施展出百道狂风之刃。 吴戚暴喝出声,将两柄巨斧合为一体,旋转着扔出。 白厌喷出一口鲜血,以血为箭,将残破的长弓挽成满月。 被重创的五位五品高手,此刻尽数拿出杀招,齐齐攻向凉北川。 殊死一搏! 第288章 第一只蝼蚁 来自大晋的五位顶尖高手,动用了最后的手段。 武夫,儒修,道门,三种不同的招式尽数砸向凉北川。 云缺与戴篙交手,本就占不到便宜,始终被压制,这时帮不上忙。 不过白厌阎罗这几位,即便被重创,仍有殊死一战的力量。 阎罗是道门金丹境修士,他施展的引兽之法,能引来附近妖兽,加以短暂控制,用来攻击敌人。 天门关位于峡谷入口,偌大的峡谷四周,虫兽自然不会少,从地底爬出来的妖虫足有数百只,其中大多蕴含奇毒,极具威胁。 司徒盼晴的风刃完全凝聚出实体,堪比百道长刀,威力惊人,几乎是五品金丹境修士能动用的最强法术。 李玄驹的儒家法门,用的是最为耗费法力的口诛笔伐,以数万道笔墨字迹形成武器,围杀强敌。 他这招口诛笔伐,宋道理曾经在对战嗜血魔莲的时候施展过,当时有巨型毛笔从天而降书写威力惊人的字迹。 宋道理以四品仁者境方能施展出口诛笔伐的真正威能,李玄驹的五品境界施展出来,威力差了很多,不过这已经是李玄驹能动用的全力。 吴戚的双斧则是完全的肉身之力,汇聚了五品金身境武者能动用的全部力量,旋转中带起的风声无比刺耳。 五位高手,五种绝杀,同时攻向凉北川! 凉北川站在原地,巍然不动,脸上的神色带着些许不屑。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刹那间浑身气机外放,大帐内炸起一种闷雷般的响动。 轰隆隆…… 狂暴到惊人的气机在瞬间填满大帐。 四品破军境的气机催动到极致的效果,是阻塞空气乃至法力! 在凉北川恐怖的气机之下,阎罗召集而来的虫妖尽数被定在原地,浑身冒血,扭曲嘶吼着寸寸断裂! 司徒盼晴的百道风刃根本到不了近前,在半空中相继碎裂! 李玄驹的万字笔墨不等临身,就在凉北川附近化作墨水! 吴戚的双斧被凉北川一脚踢飞! 唯独白厌的血箭能突破气机封锁,到了近前,而凉北川猛地合拢双掌,将血箭牢牢夹住,空手封箭! 五位五品强者的全力一击,甚至连凉北川的一根毫毛都没伤到。 在四品破军境的气机之内,云缺与戴篙的打斗也变得迟缓起来,两人犹如陷入泥潭,动作慢了数倍。 凉北川冷冷一笑,道: “十丈之内,法术对破军武者已然无效,你们的小伎俩,实在无趣。” 被人家如此嘲讽,阎罗几人面如死灰,无言以对。 破军武夫,如此可怕! “未必。” 白厌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寒声道:“崩!” 嘭!!! 一声闷响之中,血箭在凉北川手里崩裂开来! 炸出的威能,将凉北川双手弹开。 血箭崩裂的威能虽然不弱,五品金身都得吃亏,但落在四品破军的身上,则并不明显。 有强横的气机护体,凉北川浑身上下连点血迹都没沾染。 尽管身上没血,但凉北川右手的手心处,出现一道细小的伤口,一滴鲜血顺着掌心落下。 白厌,终于伤到了强敌! 凉北川抬起手,看了眼伤口,缓缓点头道: “不愧是神箭白厌,你的箭法果然高明,这世上能伤到我的五品武者,你是第一个。” 白厌惨笑一声,道: “能伤到破军强者,我白某此生再无遗憾!” 说罢白厌给阎罗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趁机逃走。 伤到凉北川,白厌就没打算活着,他知道对方肯定要当先击杀自己。 能为同伴争取一瞬间的逃走机会,白厌觉得值了。 凉北川的杀意并未落在白厌身上,而是望向李玄驹,冷声道: “久闻司天监高手众多,今日一见,实在让我失望透顶,若只有你们这些小喽啰,晋国疆土,很快会归入邵武国的版图,而你们司天监的废物们,便是我踏上晋国之后第一只踩死的蝼蚁!” 说话间,凉北川抬起左臂,以掌为刀,对准了李玄驹。 凉北川心机颇深。 别看白厌能伤到他,但是在场的几人,对他威胁最大的其实不是白厌与吴戚这种武夫,反而是李玄驹阎罗这种儒修与道门修士。 道门五品金丹境与儒家五品君子境,绝对不容小觑,攻防手段繁多,尤其一些特殊法术往往能产生出其不意的效果。 而武夫则简单得多,只有单纯的武力,即便白厌箭法过人,仍在武夫的范畴之内。 既然要杀掉几人,凉北川必然会选择最容易制造意外的儒修与道门修士。 见强敌要击杀自己,李玄驹吓得脸色惨白,嚎叫道: “你放屁!大晋的高手岂止我们几个!你敢杀我,师尊会追杀到邵武国取你狗命!司天监不是好惹的!” 李玄驹被吓坏了。 在场的几人,属他最惜命,平日里混在司天监拿俸禄,能偷懒的时候李玄驹肯定不干活,他早习惯了那种毫无风波的生活,打生打死的场面他从来不参加。 今天遭遇生死大劫,他已经被吓破了胆,死到临头只能抬出监正。 凉北川冷笑道: “好哇,让你们监正来邵武国找我报仇即可,现在,你可以死了!” 就在凉北川即将要灭杀李玄驹之际,忽然传来刺啦一声怪响。 李玄驹身后的大帐,从外面撕开了一个口子,一团黑漆漆的东西闯了进来。 大帐内的众人纷纷惊诧,云缺与戴篙也不再打斗,各自后退,望向那黑影。 黑影是个女人! 一头乱蓬蓬的长发好似长毛般披在身上,手脚着地,形如野兽,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 简直如野人一般。 凉北川觉得诧异。 天门关附近的确荒凉,又位于峡谷入口,虫兽繁多,但是没听说有野人出没。 眼前这野兽般的女人,到底从哪里来的? 凉北川不认得来者,李玄驹可认得。 一看到野兽般的女子,李玄驹眼泪直接下来了,哀嚎道: “大师姐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闯进来的女人,正是司天监的大师姐,疯女人,幽人! 监正没来,大师姐来了。 幽人此刻的状态十分古怪,不仅手脚着地形如野兽,连瞳孔也猩红如血,喉咙里发出的低吼与妖兽一般无二。 这种状态,云缺最为熟悉。 妖化! 幽人的出现,令所有人感到意外。 走丢的大师姐,居然跑到了天门关。 其实幽人并非来救人,她早已神智模糊,在附近山林里游荡,是阎罗施展的引兽法门将她吸引了过来。 幽人一边低吼着,一边环顾四周。 看向李玄驹的时候,幽人眼睛里出现短暂的迷茫,好像认不出对方,看到阎罗的时候也一样,最后看到司徒盼晴,幽人眼中的迷茫更加浓郁,发出一阵阵痛苦的低吼。 阎罗立刻察觉到大师姐不对劲,急忙大喊道: “大师姐!我是阎罗啊!你二师弟!” 李玄驹与司徒盼晴也连忙呼喊,报出自己的名字。 幽人的吼声越来越沉闷,最后抱着头痛苦的趴伏在地。 凉北川见状冷笑道: “司天监可真有趣,野人都能当大师姐,你们司天监除了废物,是不是只剩下这种野狗了!哈哈哈哈!” 凉北川的笑声,引发了幽人的愤怒。 这位司天监的大师姐猛然抬头,猩红的双眼泛起一层层波纹,手脚一撑,扑向凉北川。 凉北川单臂一震轰出一拳。 他以为破军境的一拳之力,足以击杀眼前这野狗般的疯女人,不料幽人的速度快若闪电,扑杀的过程中居然能转向,避开拳头后,双手一爪,直接在凉北川身上抓出好几条血痕出来! 凉北川的衣服被抓烂,他后退两步,高傲的神采消失不见,低吼道: “四品之力!你也是妖血武夫!” 回应凉北川的,是幽人的嘶吼。 寻常五品,根本破不开凉北川的护身气机,而幽人的出现,成为了转折点。 阎罗白厌等人终于看到反败为胜的契机! 在司天监,大师姐的战力,是无法用境界来衡量的,这一点只有阎罗这些真传弟子才知道。 正常情况下,幽人只是五品武夫,一旦陷入狂暴状态,那么大师姐将能发挥出堪比四品的战力! 凉北川此时无比懊恼,掌心处忽然有雷光汇聚,一掌拍向幽人。 携带雷霆之力的掌法,云缺看得心惊肉跳,四品破军的手段,居然如此恐怖! 比起自己的赤炎拳,凉北川这一掌的威能何止强横百倍! 云缺估计凉北川携带雷电的一掌,足以轰开天祈城的城门! 幽人不知道躲避,硬撼对方的雷掌,结果被轰飞出去,浑身爬满雷电。 吃疼之下,幽人发出怒吼,再度扑杀而上,与凉北川缠斗在一起。 阎罗白厌几人动作一致,齐齐将冰冷的目光盯住了戴篙。 狂暴状态的大师姐,最好不要接近,否则容易被误伤,那么邵武国的将军戴篙,就成了最好的目标。 几人各自施展手段,攻向戴篙。 戴篙原本与云缺战得不分上下,他有绝对把握宰了眼前的毛头小子,不料凉北川被缠住,白厌等人齐齐攻来,他哪里吃得消,很快变得浑身是血,挨了好几刀。 几个五品强敌联手之下能伤到自己,戴篙也就认了,让他懊恼不已的是,身上的几刀不是白厌阎罗等人砍的,全是云缺砍的! 戴篙十分不解。 自己可是正儿八经的五品金身,寻常法器都砍不动他的肉身,怎么一个七品武夫能砍自己好几刀? 戴篙并不知道,云缺手里的妖刀可不是什么法器,动用妖力之下,斩开五品金身的本体一点都不难。 金身之说,只是一个比喻,并非真正的金身不坏。 能抗住低阶法器,甚至高阶法器,但在极品法器面前也要有所防御才行,更何况是云缺的妖刀。 戴篙见势不妙,大吼一声,看似要拼命,结果转身就逃。 什么天门关,什么五十万大军,他连看都没看,逃得无比决然。 另一方,凉北川施展出四品破军境的真正力量,与幽人恶战。 幽人的进攻毫无章法可循,如妖兽一样,悍不畏死的冲杀,一时间凉北川竟被压制。 戴篙一逃,云缺腾出手来,扫了眼凉北川。 一个五品的戴篙可以逃,毕竟威胁不大,但凉北川这个强敌是极大的后患,最好能弄死,最不济也得留下点零件。 云缺给阎罗和白厌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刻会意,各自出手攻向凉北川。 见二师兄动手,李玄驹和司徒盼晴也出手相助。 吴戚这位边关将领果然够猛,腿断了一条还能再战,捞起大斧,哇哇怪叫着以单腿跳的方式发动进攻。 趁着几人出手,场面无比混乱之际,云缺提刀溜到凉北川身后。 第289章 瓜子皮的奇效 眼睛这种东西,只长在正面,脑袋后边是没有的。 而灵识这种感知,只有道门或者儒家修士才有,武夫是没有的。 既然后边没有眼睛,又没有感知能力,那么偷袭起来就简单得多。 背后下手即可。 四品破军境的武道强者,听力已经达到巅峰,周围丝毫响动都能轻易察觉,哪怕在如此恶战当中,身后斩来的刀气,破军武夫也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直接砍的话,肯定无效,会被对方轻易察觉,于是云缺用了最为古老的手段。 做陷阱! 妖刀缩小成针,藏于土里,刀尖朝上,正好埋在凉北川身后两丈之处,五步即可踩中。 随后云缺以毒牙刀斩向凉北川。 背后刀风一起,立刻被凉北川察觉,轻易避开,随后云缺转到正面,与众人一起猛攻。 正常情况下,以云缺白厌这几人的战力,绝对打不动一位四品破军,很容易被人家全灭。 好在大师姐战力惊人,爆发出堪比四品武夫的战力,连抓带咬,凶猛无比。 有大师姐在前面硬撼凉北川,其他人只管锦上添花即可。 白厌用箭道,阎罗用法术,吴戚抡巨斧,李玄驹施展儒家法门,云缺专门找破绽捅刀子,司徒盼晴实在没了法力,一个劲儿朝凉北川吐瓜子皮。 还别说,瓜子皮这东西在拼命的时候也有奇效,吐出来一片一片的乌漆嘛黑,速度又不快还带着咸味儿,凉北川一时间没看懂是什么法门,分出不少力气来防备。 这一通混战,凉北川节节败退。 他此时心里懊恼无比,堂堂四品破军,居然被一群乱七八糟的家伙逼到如此地步。 凉北川其实并不惧怕幽人。 哪怕任何同阶,他都有把握应对,可幽人完全是妖兽般的打法儿,疯狂又野蛮,丝毫不防御,一个劲的扑杀。 凉北川几次伤到幽人,同样也被幽人重创。 这种搏杀,明显到最后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幽人陷入狂暴状态,悍不畏死,凉北川可不想死在这里。 他已经心生退意。 天门关,守不住了。 一边在心里暗暗打算撤走,凉北川一边往后退去。 一步,两步,三步…… 等他第五步即将落下的瞬间,地面突然暴起一道寒光! 噗!!! 妖刀贴着凉北川的脚后跟出现,直接将其的腿肚子贯穿! “啊!” 凉北川惊呼一声,只觉得剧痛传来。 达到破军境多年,凉北川第一次受伤,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痛苦的滋味。 云缺觉得痛苦的滋味不错,应该让凉北川好好尝尝才行,于是妖刀一转,就要将凉北川的腿彻底搅碎! 好不容易伤到破军境的强者,云缺岂能错过机会。 妖刀转动的刹那,凉北川已经反应过来,他决然的踢出一脚,直奔云缺。 出脚的同时,扯开了妖刀,凉北川的腿肚子被切下一大块血肉。 破军境的一脚,云缺可不敢怠慢,顾不得妖刀,奋力轰出一拳。 凉北川这一脚的速度太快,云缺根本躲不开,只能选择硬碰硬。 嘭一声闷响! 云缺整个人倒飞而出,嘴角溢出鲜血。 指骨发麻,拳头上溅起鲜血。 四品武夫的一脚之力,竟如此恐怖! 若非云缺以妖魂之力炼骨,此刻的筋骨比五品金身都要强悍,否则这一脚绝对能把整条胳膊踢成粉碎! 即便如此,云缺也伤得不轻,右手无力再提刀。 白厌阎罗等人看到机会,用尽全力亡命猛攻,在凉北川身上留下十几道伤口。 不过伤口都很浅,根本伤不到筋骨。 白厌等人无法重创凉北川,大师姐却能! 幽人扑到近前,一口咬在凉北川肩头,直接咬下来一大块血肉! 凉北川剧痛之下恼羞成怒,手里的羽扇被他震碎外表,呈现出一把铁扇。 铁扇不知何种材质打造,闪烁着森森寒芒,硬生生劈在幽人肩头,铁扇直接陷进去一半! 幽人的胳膊险些被斩断,她嘶吼着翻滚倒地。 凉北川的心机之深,让云缺忌惮不已。 打到现在这种程度,凉北川才用出真正的武器,谁能想到他手里看似不起眼的羽扇,竟是致命的利器! 幽人的肩胛骨已经断了大半,但没有全部断开,鲜血直冒。 凉北川显得十分意外,低呼道: “妖骨!” 他这一击,五品金身境的肉身本体绝对能劈斩开来,哪怕四品同阶在没有防备之下也得重创,至少斩断一条手臂轻而易举。 结果幽人手臂里的骨骼居然如此强悍,竟是妖骨。 动用了武器的凉北川,战力大涨,那把铁扇绝对是难得一见的至宝。 吴戚不信邪,以大斧斩向铁扇,结果斧头被一分为二,从中间断开。 吴戚愣了一下,下一刻直接被凉北川一拳轰飞,大口喷血。 云缺提刀而上,与白厌几人继续猛攻强敌。 大师姐被重创,凉北川没了强劲的对手,冷笑着运转气机,打算将面前这几人斩尽杀绝。 不等双方再度交手,旁边传来了野兽般的吼声。 趴伏在地,浑身是血的幽人,身躯发生了异变! 咔嚓嚓的响动在幽人身上传来。 紧接着幽人的后背隆起一个个包块,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得比之前庞大一倍! 幽人的头发快速生长,很快接近两丈长短,披散在身周。 不止头发,连指甲与牙齿也在生长! 很快,幽人的手脚变成妖爪,口中探出四颗獠牙! 这位大师姐此刻看来完全如妖兽一样! 云缺目光一闪,眉峰锁紧。 幽人此时的状态,云缺最熟悉不过。 完全妖化! 至此,云缺断定这位司天监的大师姐也是纯正的妖血武夫! 随后云缺心里升起疑团。 幽人不是前朝之人,她为何也是妖武者? 到底是谁,将幽人打造成妖血武夫? 是前朝监正魏墨城,还是吕青? 在云缺的疑惑中,幽人猛然抬头,眼睛变成竖瞳,嗷呜一声厉吼,扑向凉北川。 彻底妖化的幽人,比之前还要恐怖。 一双妖爪轻易能抓烂凉北川的血肉,以妖身直接硬抗凉北川的铁扇。 这下子凉北川挺不住了。 四品破军的确很强,但遇到幽人这种对手,除非凉北川也不要命了选择同归于尽,否则赢不了。 凉北川打定主意抽身。 他故作凶狠,以铁扇猛攻幽人,打算将幽人击退,他好逃离此地。 这一招声东击西用得不错,但早已被云缺看穿。 云缺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在铁扇砸到幽人的瞬间,幽人的利爪也在凉北川肋下抓出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原本是两人各自被击退的局面,云缺突然出手。 以毒牙刀斩向铁扇。 凉北川冷哼着震荡气机,以铁扇轻而易举挡下了云缺的一刀。 毒牙刀是挡住了,但没挡住妖刀。 云缺已经将妖刀收入掌心,斩出毒牙刀的同时,妖刀突然出现,一刀斩断凉北川的手腕! 双刀齐出! 鲜血飙溅,凉北川惨叫一声,险些跌倒。 他无法置信,一个区区七品武夫竟然能斩断他一只手! 当凉北川甩脸看去,只见云缺的眼眶里也是一双竖瞳! 这一刀,云缺酝酿已久,将妖力动用到极致,斩出的力量堪比五品之力。 别看是瞬间的妖力,已经是云缺能动用的极限。 力量超过一丁点,容易陷入妖化的危险状态。 力量低了一丁点,破不开四品破军的肉身。 能将妖力拿捏到如此精湛的地步,是云缺对妖力熟悉到极致的体现,亦是这些年不断斩妖所积累出的战斗经验。 凉北川断手之后,没去想着报仇而击杀云缺,反而以另一只手去抓断手。 仿佛断手比报仇还要重要。 断骨再接,对拥有各种灵丹的强者来说不算太难。 只要把断手带走,凉北川有办法重新将断手接上。 不过今天算他倒霉,飞起的断手,竟被幽人一口咬住,大嚼特嚼,竟给吃了! 凉北川脸色铁青,怒吼道: “你们找死!我早晚会将晋国司天监踏为平地!” 凉北川脚下震荡,拔地而起,竟踏空而行,破开了大帐,很快消失在夜幕深处。 凉北川逃了。 逃得狼狈不堪。 云缺以血瞳能看到凉北川脚下是一层又一层无形的阶梯,那些阶梯完全由气机凝聚,肉眼无法得见,从外表看神异非凡。 果然,四品破军能是飞的! 云缺在羡慕的同时,不免心生遗憾。 只留下一只手,还是少了点,最好再留下两只脚,凉北川这个人就算废了。 可惜,即便有幽人在,大晋一方的这些顶尖高手也杀不掉一位真正的四品破军。 除非阜南王在当场,才有把握将凉北川击杀于此。 少了一只手,凉北川今后的战力必定大打折扣,对于大晋来说算是一桩好事。 至少短期内,凉北川未必敢再来大晋。 强敌逃走,白厌与阎罗终于长出一口气,李玄驹直接瘫软在地,累得好像一条死鱼。 吴戚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单腿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摔了个跟头。 司徒盼晴将剩下的一把瓜子收好,拍着心窝道: “幸好逃了,要不然我的瓜子都要用没啦!” 云缺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收拢着妖气。 这一战实在危险。 云缺始终处于即将狂暴的边缘,稍有不慎,将再次妖化,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七叔没在,门六也没在,如果像上次那般昏厥,云缺估计自己恐怕再也醒不过来。 众人刚刚放松下来,耳边响起野兽般的低吼。 大师姐吞掉凉北川的一只手之后,满嘴是血,将猩红的眼睛望向几人,一双竖瞳里没有丝毫平静可言,充满狂暴的嗜杀之意! 幽人的獠牙,向几个师弟师妹们缓缓张开! 第290章 会不会太快了 幽人始终陷入狂暴状态。 其眼中的杀意,云缺看得一清二楚! 妖血武夫一旦彻底妖化,结果将是不分敌我,将身边一切活物通通撕碎! 吼!!! 幽人发出一声低吼,即将扑杀而出。 李玄驹吓得面无人色,大吼大叫: “大师姐疯了!” 他不喊还好,这一嗓子更加激怒了幽人,直接朝他扑去。 李玄驹连滚带爬堪堪逃开。 人是逃开了,头发没逃开,被幽人的妖爪一下在后脑勺抓出三道血印子,头发少了一半。 阎罗大惊失色,喊道: “大师姐冷静!我们是你师弟啊!” 幽人根本听不到声音,扑空之后,转身朝着阎罗扑来。 阎罗没躲开,被大师姐扑倒在地。 幽人獠牙开启,一口咬在阎罗肩头,顿时血肉模糊。 众人这时才明白,大师姐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 能与凉北川那等四品破军强者交战的幽人,此刻成为了最大的威胁,在场的几人无不吓得瞠目结舌。 云缺的反应最快,在幽人即将咬下第二口的时候,将妖刀扎进幽人的妖爪,将其钉死在地上。 幽人发出怒吼,疯狂挣扎。 阎罗趁机翻滚,从獠牙下脱困。 白厌焦急的道: “必须制伏她才行!我们一起动手!” 几人一拥而上。 白厌与吴戚两位武夫用尽全力抓住幽人的两只手臂。 阎罗和李玄驹玩命的施展法力,缠住幽人的躯体。 司徒盼晴法力耗尽,没办法之下,选择抱住幽人的另一条腿,结果被甩得上下翻飞,好像个破风筝。 云缺也冲上去帮忙,按住幽人的脑袋。 几人用尽全力,还是很难压制住幽人,不时有人被甩开甚至打飞,但随后又咬着牙继续冲回来压制。 僵持之际,牧青瑶赶到。 一看帅帐里的情况,牧青瑶立刻让青禾帮忙。 这时上官鸿途与陈洲骅等人也相继抵达,见状纷纷帮忙。 总共冲上来十多人,勉强将幽人压制住。 这还是云缺的妖刀钉住幽人一只妖爪,令其无法行动,否则在场的众人根本控制不住幽人。 幽人连连嘶吼,晃着脑袋奋力挣扎,獠牙中不断留下血水。 牧青瑶几步上前,呼唤道: “大师姐!我是瑶儿,你忘了我们吗?” 幽人的吼声渐渐低了下去,一双竖瞳盯着牧青瑶,不断晃动。 见呼唤有些效果,阎罗急忙道: “我是阎罗啊大师姐!你快想起来,我是你二师弟!这些年你揍过我不下十次,每次都把我打得鼻青脸肿,难道你忘了吗!” 李玄驹苦着脸道: “我是老三啊大师姐,有一次你下手太重把我腿打断了,我养了足足两月才下地啊,你还没陪我药钱呢。” 司徒盼晴哭哭啼啼的道: “大师姐,你说过要给我买好吃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花不谢眼中含泪的道: “大师姐醒一醒,你一定认得出我们,我们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师弟师妹的呼唤,让幽人的竖瞳晃动得越发快速,幽人野兽般的脸庞上现出痛苦神色,低吼不断。 她想起了一些东西,但又模糊不堪。 她觉得不能伤害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可心里的暴躁却无法发泄。 这时云缺走了上来,抬起手,甩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嘴巴。 啪!!! 一巴掌,把幽人打得茫然起来。 “疯女人!你不是说妖才好吃吗!烤着吃最香!你变成了妖,我就烤了你!你快点想起来自己是谁,否则我打到你想起来为止!” 幽人的瞳孔变得暗淡下来,浑身颤抖,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人言: “小……土豆……” 众人一听顿时大喜。 能说出话来,说明大师姐有所好转。 云缺惊喜道: “对!是我,我们一起去抓妖吃,烤着吃!” “好……” 幽人模糊的说了个好字,眼皮一闭,昏死过去。 阎罗道:“快!把大师姐绑起来!” 几人七手八脚将幽人绑好,防止醒来后继续狂躁。 云缺始终紧紧锁着眉峰。 幽人能认出自己是好事,也许会恢复过来,可昏死过去的状态,更加不妙。 云缺就是妖武者,他比所有人都清楚幽人此刻的状态很危险,与之前的自己一样,陷入神魂破裂的危机。 能不能好转,没人知道。 牧青瑶看出云缺的凝重,轻声道: “别担心,师尊一定有办法救醒大师姐。” 云缺点了点头。 留下李玄驹与司徒盼晴照料幽人,其余人离开帅帐。 战斗尚未结束,天门关内始终混乱一片。 由于主帅逃走,邵武国的守军乱哄哄四散奔逃,早已没了阵型,一盘散沙。 即便全力以赴的时候,这些普通军兵也挡不住铁浮屠,如此一来全成了活靶子,被铁浮屠几个冲杀之后,尸体堆了满地。 看着铁浮屠的攻势,云缺暗暗佩服。 阜南王训练出来的这队铁甲骑兵,实在强悍,不仅战力惊人,每个人都是冷血屠夫,斩杀敌人的时候目光丝毫不变,看得出每一个铁浮屠都身经百战,是绝对的悍卒。 这种强兵本身就有不低的修为,加上堪比法器的战甲与来自草原的战马,简直是无敌的杀神,正面冲锋之下,几十万大军也能杀个对穿! 铁浮屠的战力,让云缺不由得感慨万千。 阜南王坐镇黑铁城十余年,训练出如此强兵,而殷子受坐在皇位十余年,只弄出了一群少爷兵,相比之下,已经不是高低之分,而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差太多了! 天边泛起曙光。 天门关的战斗渐渐落下尾声。 大批的邵武国守军逃进峡谷,逃往邵武国边关,剩下没来得及逃走的,全成了刀下亡魂。 天门关内的尸体堆积如山! 当然也有不少活人。 城头,守着一堆空火炮的邵武国守军,眼巴巴看着城里逐渐汇聚起无数大晋兵将。 两名校尉互相看了看,对方的眼里全是茫然。 他们很听话。 云缺让他们守在城头,真就没敢离开半步。 他们也怕啊。 怕被军法处置,可看到关卡里全是晋国的兵将后,这两个校尉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通大将军为何下了命令非得让他们守在城头。 这下连跑都跑不掉。 当白厌带人走上城头,两个邵武国的校尉直接选择扔掉武器投降。 整场大战,属这两人最倒霉,不仅成了俘虏,丢了天门关,连借出去的银票都没处要去。 自此,天门关之战,大晋一方大获全胜! 牧青瑶下令清理城内的尸体,又命人将火炮尽数架在对准峡谷的一方,防备着邵武国偷袭。 帅帐内,众人齐聚一堂,纷纷感慨不已。 这次太危险了! 没人料到凉北川是四品武者,若大师姐不来,大晋一方有极大的可能全军覆没。 阎罗苦笑道: “没想到我的引兽之法,居然能把大师姐引来,人算不如天算啊。” 白厌唏嘘道: “此战险胜,四品破军果然可怕,我第一次与四品武者交手,原来相差如此悬殊。” 云缺道:“白将军加把劲,以白将军的天资,踏入四品肯定不难。” 白厌道:“借云侯吉言,咳咳咳咳。” 白厌一咳嗽就喷血,伤势很重。 众人不在多谈,各自取出丹药疗伤。 其他人的疗伤手段都很正常,唯独吴戚,喊了个军中将领帮忙,把扭曲的腿给硬生生掰过来,咔嚓咔嚓的响动听得人头皮发麻。 腿骨至少碎了一半。 吴戚疼得满头冷汗,龇牙咧嘴却一声不吭,硬是抗了过来。 这就是武夫。 粗俗,鲁莽,没心机,出口成脏,却一身傲骨! 牧青瑶拿出一份寒玉膏,命人给吴戚内服外敷。 寒玉膏有断骨再接的奇效,甚至经脉断裂都可缓慢恢复,一份价值三万两以上。 吴戚抹了把冷汗,道:“郡主的药太贵,我可还不起!” 牧青瑶微笑道: “吴将军说笑了,区区伤药,何须归还。” 吴戚挑起大拇指,赞叹道:“郡主豪气!我服了!” 云缺道:“吴将军,真服还是假服?” “当然真服!这有什么假的!”吴戚道。 “若是在郡主和皇帝之间选一个,你服谁呢。”云缺半开玩笑的道。 吴戚想都没想,开口就骂: “当然服郡主了!皇帝老儿算个屁!他娘的,提起殷子受那孙子我就火大!天门关失守,我每天都会派人去天祈搬兵,结果呢,等到现在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就看到皇帝老儿往邵武国送郡主,我们大晋郡主太多了是么,非得送给别人玩乐,这种狗皇帝还保个屁!不如反了!” 一番话喷完,吴戚立刻后悔。 在场的不是金吾卫指挥使,就是郡主,侯爷,剩下全是司天监的高手,自己这么骂皇帝,等着被穿小鞋吧,说不定皇帝一怒之下直接免了他的将军职位。 吴戚正担心之际,云缺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洪声道: “好!咱们这就反了!灵芸郡主登基取代殷子受!吴将军意下如何?” “行、行啊!”吴戚都蒙了,看了看其他人并无异色,他狐疑道:“会不会太快了?” 他刚说造反,别人全同意,这种局面要多诡异又多诡异。 “不快,殷子受在位一天,大晋百姓就多一天磨难,白将军你说是吧。”云缺道。 白厌凝重的点点头,道: “若郡主登基称帝,白某赞成!” 陈洲骅一听立刻来劲了: “我们刑部也赞成!呃……大人觉得意下如何。” 陈洲骅忘了他只是侍郎,上官鸿途这位刑部尚书还在旁边呢。 上官鸿途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天子昏庸,不堪大任,大晋百姓的苦难,殷子受的无为有着极大关联,我想首辅大人也早已对皇帝失望,既然德不配位,换又何妨!郡主为寻灵花多年奔波,处处为大晋百姓着想,郡主称帝,才是大晋黎民之幸!” 第291章 表三师兄 白厌与上官鸿途纷纷表态,全力支持牧青瑶称帝。 在白厌这些人看来,牧青瑶称帝,代表着阜南王称帝。 一位女帝,说白了有些难以服众,毕竟是女人,而且年纪还小,让一个小女孩坐皇位,不那么稳妥。 不过牧青瑶不同。 人家是阜南王的女儿,以阜南王的威望与手段,称帝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早晚会接手皇位。 阜南王镇守边疆十多年,打得草原蛮人望风而逃,这叫战功,而且阜南王手里握着八十万边军,这叫实力。 反观殷子受有什么。 皇城里的一群少爷兵? 皇宫里的一群妃子? 在阜南王的对比之下,殷子受成了跳梁小丑,除了误国之外,别无用处。 所以云缺提出牧青瑶称帝,白厌与上官鸿途等人毫不犹豫的赞成。 吴戚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你们早准备好了,合着等我先出头呢。 吴戚二话不说,直接吼出同意俩字,加入灵芸郡主的阵营。 武将就这点好处,办事干净利索,说反就反。 如果是一群文官,那不知要争吵多久才能定得下来。 云缺趁机提出称帝,其实是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能跟着郡主一起杀向梨花城,说明白厌上官鸿途等人早有预料,离开皇城,他们已经没了退路,相当于与殷子受彻底反目。 白厌这些人当中,没有傻子,既然牧青瑶称帝,后面自然有着阜南王这面后盾,坐在皇位上的殷子受已经可有可无。 至于阎罗李玄驹这些司天监的人,无需多问。 这几个师兄师姐最宠着牧青瑶,都是看着牧青瑶长大的,哪能反对。 司徒盼晴最高兴,挽着牧青瑶的胳膊道:“等小师妹成了皇帝,我就能去皇宫里吃美味啦!” 牧青瑶肃然道: “多谢诸位相助,我若登上皇位,诸位便是开国功臣!” 吴戚一听立刻眼睛发亮。 开国功臣,从龙之功啊! 好处岂能少了! 李玄驹皱着眉,道: “小师妹当皇帝倒是无所谓,关键师尊会不会生气啊,一旦师尊降下责罚,我们几个非得倒霉不可。” 阎罗道:“放心吧,你觉得师尊想看殷子受那种饭桶坐在皇位,还是想看小师妹坐在皇位。” “也是,我就怕师尊责罚,其他的无所谓。”李玄驹还是有些担忧的道。 云缺出主意道: “这一点好办,法不责众嘛,监正真要责罚,你们师兄妹人多,一分摊,即便挨板子,一个人也打不了几下。” 李玄驹点头道:“有道理,大师姐有伤在身不能打,二师兄,老四,老五,老六,加上云缺,咱们六个人一起平摊责罚!” 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三师兄算错了,你们五个人才是亲师兄妹,我不是。” “你怎么不是?你整天三师兄二师兄的叫着,怎么有责罚你先跑了?门儿都没有!”李玄驹怒道。 云缺道: “辈分是没错,不过监正是我师伯,我们是表的,不是亲的,你说对吧,表三师兄。” 李玄驹差点被气吐血。 表三师兄,这种奇葩的辈分,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鬼才,才能想得出来的称谓? 云缺没去解释辈分。 毕竟他刚才说的其实也不对,师伯的弟子嘛,怎么也应该是堂师兄才对,不过表的不是显得更疏远点么,真有责罚与我无关。 接下来是安排天门关的守军事宜。 牧青瑶让吴戚继续镇守天门关,除了之前的几万守军之外,将陈洲骅沿路调集的十余万军兵全部留在此地。 天门关极其重要,是大晋的门户。 牧青瑶本想将老河那三千悍卒也留下,被云缺阻止。 天祈城的局面尚不明朗,如果回去之后,殷子受还好端端的,那么免不了还有一场恶战。 精锐人手,留在郡主身边为好。 云缺道: “天门关的确重要,但一味防御绝非上策,邵武国如果铁了心想要吞掉大晋这块肥肉,天门关驻守多少人马都有失守的可能。” 白厌点头赞同道: “云侯所言有理,边关再如何坚固,若国力微弱,高耸的边墙形如虚设,皇城若有百万雄兵,无需天门关,邵武国也不敢踏进大晋半步。” 吴戚咧开大嘴道:“那该怎么办!总不能不守边关了啊!” 云缺道: “我有个办法,能一劳永逸!”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到云缺身上。 环视屋内的几人,云缺简短道: “在天门关下,埋硝石。” 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牧青瑶眼前一亮,道: “好办法!天门关照常加派人手防卫,如果邵武国派遣强者来袭,挡无可挡的情况下,守将便可弃城退走,等邵武国占据天门关后,引爆硝石,将天门关完全炸毁!” 吴戚挠着脑袋不解道:“炸了的话,咱们的屏障就没了呀!邵武国的大军可以轻易越过峡谷进攻大晋。” 白厌道: “炸毁天门关的目的,便是让他们派兵!天门关消失,只剩峡谷,邵武国的大军必须通过峡谷才能抵达大晋,出了峡谷是一片平原,平原作战,铁浮屠战无不胜,我们没了天门关,邵武国也相当于没有了前哨堡垒,峡谷行军,最易伤亡惨重,是兵道大忌。” 吴戚终于明白过来,兵道造诣他可不行,远远比不得儒将白厌。 云缺道: “我已派人去最近的硝石矿,咱们立刻开始打造陷阱,以防唯一,修葺司干这活儿,没问题吧。” 一旁的修葺司少监祈凌兰领命道: “没问题,提炼硝石打造陷阱,我们修葺司手到擒来。” “有劳祈少监,这件事需要秘密行动,消息不可外传。”牧青瑶说罢又对吴戚道:“吴将军掌握分寸,不到万不得已,天门关不能轻易摧毁。” “郡主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谱!”吴戚答应道。 白厌佩服的道: “云侯果然机智,若能精通兵道,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帅才,这次返回天祈,云侯一定要去兵道殿走走。” 云缺笑着道: “一定去瞧瞧,对了,白将军上次说的兵道殿先生授课,讲没讲呢。” 白厌道:“还未开始,月末授课,就快到时间了。” 云缺算了算,还有不到半月,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 商讨完天门关事宜,阎罗让李玄驹立刻启程,带着幽人先回司天监找师尊疗伤,其他人留在天门关恢复伤势。 留在天门关还有一个目的,等待郡主大捷的消息传遍大晋。 这次不仅梨花城被收复,邵武国五十万大军被打退,连失守的天门关都拿了回来,如此功绩,绝对能让灵芸郡主的威望在百姓中上升到一个极致的高度。 然后再登基称帝,自可顺理成章。 三天后,众人的伤势大多已经无碍。 其中白厌伤得最重,暂时无法动用身手,回去后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痊愈。 吴戚别看腿断了,以五品金身境武夫的恢复能力,加上寒玉膏这种昂贵的伤药,用不了一个月即可行走如常。 断骨的伤势,对武者来说只是轻伤而已。 只要脏器等要害处无碍,很快即可恢复,白厌是受了内伤,所以才如此虚弱。 常威瞎子与萍山君返回天门关,硝石矿那边由修葺司接手。 休整了三天时间,牧青瑶与众人踏上返回天祈的征程。 此行带着的人马是五千铁浮屠,两万金吾卫,司天监与刑部的精锐人手。 其余沿路征调的守军尽数留在天门关。 路上,云缺趁着旁边没人,凑到牧青瑶近前道: “你爹说没说,皇城里安插的暗子到底是什么人,有没有把握弄死皇帝?” 牧青瑶摇头道: “父王没说,只说我登临皇位之际,第一个山呼万岁的就是。” 云缺道: “如果皇帝毫发无损,咱们回到皇城免不了一场恶战,殷子受手里还有禁军和暗卫,不太好对付,尤其那个无舌,不把他弄死,必留后患。” 牧青瑶道: “父王既然说了,一定有十足把握,我相信父王。” 云缺瞄了眼小郡主,心说你信你爹,我可不信,你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你都不知道呢。 “等到了天祈城,我先进城,看看情况。”云缺道。 “也好,你要小心,我们彻底得罪了殷子受,不得不防。”牧青瑶道。 “我又不去找殷子受的麻烦,我回司天监把你师尊叫起来,徒弟都要登基称帝了,当师尊的还闭什么关,让他开城门,这活儿吕青最熟。”云缺道。 牧青瑶咬着小银牙狠狠掐了下云缺,道: “让师尊听到,会生气的。” “他又没有顺风耳,哪能听得到,我只和自己媳妇说说悄悄话,外人听不到。”云缺嘿嘿笑道。 牧青瑶小脸儿立刻通红,瞪了云缺一眼,面带羞涩。 一路无事。 两日行军,终于抵达天祈城附近。 牧青瑶下令,在距离天祈城十里外安营。 皇城里到底什么情况,现在没人知道,不能贸然回去。 云缺独自离开大军,骑着小破马赶到城门外。 到了天祈城外,云缺疑惑起来。 大白天的,城门关得死死的,这一点绝不正常,城里肯定出事了。 看了眼城头。 有守军,但是人不多,不像防备外敌的模样。 怎么回事? 云缺觉得纳闷。 皇帝肯定对灵芸郡主怀恨在心,若知道郡主得胜还朝,应该封死城门全力戒备才对。 怎么城门封死了,城头却没什么守军呢。 以小破马的能力,穿城而过轻而易举,但云缺一个人进城用处不大,后边的大军也得闯进天祈城才行。 正疑惑着天祈城的异样之际,面前的城门忽然缓缓开启。 随着开启的城门,云缺看到了黑压压一片人海,全是年轻精悍的武夫,数千之多! 如此多的武者汇聚在一起,那气机简直如同蒸汽般外溢开来,肉眼可见! 云缺还以为是皇帝派出的精锐大军,要与灵芸郡主决一死战,可仔细一看,发现不对。 眼前这群武夫,云缺大多都认得! 第292章 斩了为好 城门一开,数千名武夫好似一群野牛出笼,气势惊人。 最前面是个带草帽的家伙,一边闷头往外走,一边嘀咕道: “大热天的罚我们跑皇城,还得跑一百圈,至于么,不就是跟兵道殿的人干了一架,打趴下几百个嘛,真不禁揍,幸亏带了草帽,要不然非得晒黑不可……” 这位嘀嘀咕咕,一抬头,看到云缺站在城门外,顿时面露凶相,骂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跑城墙的吗,再看拉你一起跑!” 云缺之前的防备立刻烟消云散。 眼前的家伙正是演武殿的齐御,后面一群武夫全是演武殿学子。 原来是被学正罚出来跑圈的。 一见到云缺,演武殿的这群武夫开始龇牙咧嘴,跟一群野狗要咬人似的。 云缺没让路。 而是挡在演武殿的学子前方,好整以暇的道: “都站住,一个个松松垮垮,什么态度?挨罚就要有挨罚的样子,重新来,你们跑回学宫大门再跑到城门口,来回一百遍再出城。” 齐御勃然大怒,骂道: “你算老几!你一个百花殿的学子凭什么号令我们演武殿!” 一群演武殿武夫纷纷怒吼出声。 “他都不是百花殿的人,听说他早退出学宫了!” “连学宫学子都不是,还来吆五喝六,找揍了是吧!” “敢挡道,咱们一起揍他!趁他现在就一个人没帮手,给他松松皮子!” “不能一起上,传出去不好听,一百人揍他够了,人太多他会说咱们欺负他!” “一百人好像也不少……” “这家伙是百花殿最能打的,咱们少于一百人容易吃亏!” “说得也对,我报名!” “我也报名揍他!” 一群演武殿的武夫乱哄哄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很多人报名想要揍云缺。 “一百个打我一个,你们真有出息。”云缺笑了笑,拿出墨老的那块先生令牌。 一见先生令牌,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没人骂了,更没人敢报名了,都在疑惑不解。 怎么云缺退出学宫没几天,这就被返聘回来当先生了? 齐御狐疑道: “你怎么会有先生令牌,肯定是假的!伪造先生令牌,罪加一等,你等着被学宫治罪!” 云缺呵呵一笑,将令牌扔给齐御,道: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真的还是假的。” 齐御接过来仔细看了半晌,脸色一垮,恭恭敬敬双手奉还。 墨老的令牌,哪能有假。 令牌是真的,不过云缺这个先生却是假的,扯了墨老的虎皮而已。 反正这群武夫够憨,云缺正好利用一番,下令道: “跑起来!从城门到学宫大门,来回一百趟,然后再出城跑圈,谁敢偷懒,加倍惩罚!” 一群演武殿的武夫垂头丧气,吭哧吭哧往回跑。 齐御跟在队伍最后,被云缺叫住。 “跑步戴什么帽子,扔掉。” 齐御苦着脸道:“我这不是怕下雨嘛,不戴就不戴……” 一群野牛般的武夫冲向学宫。 云缺则调转马头,赶回十里外的军营。 让演武殿的学子从学宫大门与城门处往返跑,云缺有自己的打算。 城门,是皇帝最后的一道关卡! 强攻的话,容易波及城内百姓,伤及无辜。 不攻,打不进天祈城。 如果无需攻打城门即可抵达城内,那就简单多了,直扑皇宫即可! 这种局面,与当年殷子受率领大军入驻皇城极其相似,简直是天赐良机。 最难得的一点,只要大军进城,街上都是空荡荡的。 有演武殿那群莽牛似的武夫在街上来回奔跑一百趟,百姓根本不敢上街,怕被踩死。 军营内,众人得知消息后,纷纷大喜过望。 白厌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要动作够快直接包围皇宫,剩下的禁军来不及集结,皇位垂手可得!” 上官鸿途道: “老天都在帮郡主,殷子受已经穷途末路!” 陈洲骅道: “我们胜利在望,拿下天祈城,大晋换天!” 大晋的天,自从燕皇战死,便是灰蒙蒙一片,殷子受的到来,让这片本就灰色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 看不到半点蔚蓝。 尽管繁华依旧,但白厌这些心怀大志的将领们很清楚,那些繁华都是燕皇的成就,殷子受只是坐享其成,而且这份难得的繁华,被殷子受一次又一次毁坏。 直至大厦将倾。 如今,灵芸郡主举起反旗,让白厌等人终于看到了希望。 重振河山的希望! 众人的心里火热起来,准备好最后一战。 大军开拔。 铁浮屠无声无息的冲在最前,直奔天祈皇城! 路上,军兵们鸦雀无声。 人们都知道这场战役,关乎着改朝换代。 赢了,大家都有重赏,这辈子吃喝不愁。 输了,满门抄斩,户灭九族! 说不担心是假的。 毕竟很多军兵的家人都在天祈城,上官鸿途的一家子都住在城里,没时间迁走。 这些人相当于赌上了一家老小的命,陪着灵芸郡主攻向天祈。 当然也有不在乎的。 常威和瞎子就不以为意,他俩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愁那伙儿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什么抄家灭族,统统不在乎。 想让他们在乎也行,先给他们弄个家,再发展个家族。 眼看着皇城越来越近,常威感慨万千,嘀咕道: “一年前,咱们跟着二当家逃出八山城,冲向皇城,二当家当时说要去打劫皇帝,谁能想到,一年后咱们真要去打劫皇帝了,这笔买卖,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一笔!” 瞎子赞同道: “当时我觉得二当家说的是天方夜谭,凭咱们这些山匪,再活一辈子也不敢打劫皇帝呀,我现在觉得是在做梦,等砍了皇帝,大当家肯定能捞个将军!” 常威趾高气扬的道: “我当将军,你就是副将!没想到啊,我这种该死的赌鬼居然有一天也能光宗耀祖!这辈子值了!到了地府我也有脸去见爹娘,去见妻儿!” 旁边一颗硕大的虎头凑了过来,萍山君小声嘀咕道: “你们又是将军又是副将的,我能捞个什么官儿呢?我功劳也不小,对吧。” 常威连忙道:“当然了!萍山君的功劳比我们大,你至少是个护国将军。” 瞎子奉承道:“没准能封个护国神兽大将军,往皇宫门口一站,威风凛凛的那种。” 萍山君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着一身金甲,站在皇宫大门外,虎啸一声,满城百姓纷纷叩拜的画面,笑得合不拢嘴。 常威和瞎子想象的画面则截然不同。 在他们两人的想象中,萍山君蹲在皇宫大门外,脖子上拴条铁链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连皇宫大门口的石狮子都省了,或许哪天云缺心情好,抓只母老虎拴在大门另一边,正好凑够一对看门的。 大军到了城下,演武殿的学子已经来回跑完了一百趟,正气呼呼的走出城门。 跑完了他们才反应过来。 云缺拿的是百花殿先生的令牌,他们是演武殿的学子,百花殿的先生根本管不到演武殿。 “又被耍了!” 齐御恨恨的骂道:“云缺那家伙的令牌肯定有问题!别让我看到他,否则打到他哭爹喊娘!” 刚骂完,齐御看到迎面黑压压一片铁骑奔行而来,地面都跟着震动。 学子当中有认得的,惊呼道: “黑铁城的铁浮屠!” “阜南王手里的王牌铁骑,怎么到了天祈城?” “我们跑个圈儿而已,用不着派遣重兵看着吧?” 齐御的眼角抽了抽,昂首道:“怕什么!当我们不识数吗!不就一百圈么,跑!” 吭哧吭哧。 一群演武殿的武夫沿着城墙跑远,队形整整齐齐,姿势标准,谁也没敢偷懒。 学子们走后,大门内外空荡荡。 云缺当先冲进城内,没有任何阻拦,城头上的守军一个个目光呆滞,分不清什么状况。 大军鱼贯而入,尽数闯进皇城。 长街畅通无阻。 别说皇城守军,连个百姓都没看到。 白厌与云缺并行,进城后始终微微皱眉。 “城里的气氛不太对,城头守军松懈不说,居然巡街的军兵也没有,城里肯定出事了。”白厌道。 “找人问问便知。”云缺道。 很快来到十字街口,一侧正好有一队十余人的军兵在徘徊。 白厌催马冲了过去,拦住几人问道: “你们是何处军兵,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几名军兵认得白厌,急忙施礼,其中一个小头领道: “回禀将军,我们是禁军骁卫的人,奉命关闭城门。” 禁军骁卫,由皇城内最后一位指挥使章岳统管。 白厌闻言诧异了一下,问道: “为何关闭城门。” 皇城封门,绝非小事,必须有皇帝下令才行,章岳身为指挥使,不应该下达这种指令。 除非有外敌来袭。 可是派遣十几个人去关城门,又绝非御敌的架势。 禁军小头目迟疑道: “这个……不太清楚,听说皇宫里好像出事了,诸位大人都在皇宫呢。” 问不出真相,白厌让几名禁军离开。 云缺听到皇宫出事的说法后,心头一动。 阜南王留在皇城里的钉子,也许动手了! 如果殷子受提前死掉,那再好不过,大家都省事了,是真正的兵不血刃。 众人很快抵达皇宫。 宫门大开,皇宫内鸦雀无声。 一些太监宫娥躲在角落,神色惊悚,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云缺最先来到金銮殿外。 门开着,能看到文武百官都在里面,只是一个个木雕泥塑一般,杵在原地。 即便看到铁浮屠出现在皇宫里,百官的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显得十分茫然。 很快,云缺知道了百官因何古怪。 金銮殿的大门口,跳出来一只梅花鹿,可能鹿角痒痒,一个劲在地上乱蹭。 等蹭够了,梅花鹿抬起头,看到面前的云缺,目光明显变化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皇帝?” 云缺提着毒牙刀,问道。 梅花鹿连忙上下点头,示意它就是皇帝殷子受。 “妖怪?” 云缺又问了一句。 梅花鹿急忙左右摇头,示意它不是妖怪。 “知道了。” 云缺说罢,手起刀落。 咔嚓!!! 鹿头飞起,鹿尸跌倒在地。 “既然是妖,斩了为好。” 云缺提着滴血的长刀,第一个踏进金銮殿,对倒地的梅花鹿尸体,看都没看一眼。 第293章 出人预料的钉子 一个时辰之前。 金銮殿。 今天皇帝心情极好,从早上起床开始便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喝了老太监无舌亲手验过的汤药后,殷子受觉得精神抖擞,于是召集群臣议事。 大朝会上,告病的首辅也罕见现身,百官齐聚一堂。 这几日听说了灵芸郡主出征梨花城的消息,殷子受担心一旦郡主成功,他这个皇帝脸面无光。 毕竟连皇帝都不敢讨伐人家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一个年轻的郡主却扛起大旗,败了还好,真要赢了,整个大晋的百姓都会知道郡主的壮举,相比之下,他殷子受成了缩头乌龟。 后来无舌出了个主意。 郡主失败战死最好,如果旗开得胜,就把功劳夺过来,说是圣旨早已提前多日传给郡主,让灵芸郡主率领皇城内的重兵出征。 反正当初那份圣旨郡主没接,有人证有物证,只要皇帝认定圣旨写着出征而非送郡主去邵武国,谁也不知道真相,毕竟没传出去的圣旨,没人敢看内容。 有了无舌的妙计,殷子受放心下来。 皇帝在大朝会上侃侃而谈,又是询问鸿雁城的重建进度,又是关心起流离失所的百姓,做足了爱民如子的表面功夫。 最后故作关切的打听起白厌的去向,得知白厌已经随着灵芸郡主出征,殷子受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多问。 看似大度的皇帝,实则已经将白厌列在必须除掉的名单之上。 殷子受下定决心。 白厌和灵芸郡主战死在梨花城,那就风光大葬,如果活着回来,就找个借口,彻底将这些不听话的将领一次解决! 殷子受表面笑得温和,实则满腹杀意。 要说他最恨的,自然是平天侯云缺。 殷子受在朝会上翻着奏折,心里却盘算着如何能除掉云缺。 很快他想到个好主意。 在殷子受看来,天门关肯定夺不回来,牧青瑶充其量能打下梨花城,等战事告一段落,他借机派遣云缺去攻打天门关,借邵武国之手,替他除掉云缺这个心腹大患。 殷子受对邵武国怕得要死,对大晋的人,却能下死手。 想到如此妙计,殷子受不由得大为得意,他越是高兴,越觉得头顶发痒,于是不停的挠头。 挠啊挠,挠到后来殷子受发现挠不到自己的头了。 手就在头顶,好像不分叉。 他把手拿下来一看,哪里还是手啊,竟是一只鹿蹄! 殷子受大惊,想要呼唤御医,结果发出的声音类似驴叫。 殷子受看到满朝文武全在直勾勾盯着他,眼里全是惊惧之色,人们不断在后退,好像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殷子受想要起身,一下子摔倒在地。 等爬起来之后,他发现自己不会走了,只能四爪着地。 这一刻,皇帝化妖,从人身,转变为一头梅花鹿! 鹿妖踉踉跄跄,撞倒了龙书案,撞倒了龙椅,在大殿里东一头,西一头乱跑。 文武百官们吓得不停躲闪,没人敢上前。 不是怕了鹿妖,而是在场的将军们不敢轻易出手,大家眼睁睁看到皇帝变成梅花鹿,谁杀了鹿,岂不是杀了皇帝。 别说杀,伤到皇帝都是重罪。 百官纷纷躲到角落,惊恐不已,只剩下梅花鹿在大殿里歪歪扭扭的撞来撞去。 直至殷子受找到大门,逃了出去,它终于撞到了屠刀之上。 即便皇帝化妖,文武百官当中也没人敢动手,毕竟殷子受是皇帝,没人知道皇帝还能不能变回人身。 别人不敢,云缺可不在乎。 皇帝的身份与鹿妖的身份,在云缺这里没有任何区别,殷子受在云缺眼里早已是个妖,杀起来毫无迟疑。 大晋十六年,春。 坐了十六年皇位的殷子受,死于金銮殿外,尸首两分,死无全尸。 当云缺提着刀,迈进大殿之际,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指挥使章岳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选择了沉默。 在云缺身后,是牧青瑶,白厌,上官鸿途,陈洲骅等人的身影。 见到灵芸郡主,百官再次震惊。 周史伯上前两步,问道: “梨花城战况如何?” 牧青瑶道:“大获全胜,邵武国的大军已被赶出大晋疆域,天门关重新归于我手!” 最后的归于我手四个字,牧青瑶说得斩钉截铁。 “好!好哇!” 周史伯高兴得哈哈大笑,随后神色一凝,洪声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君王昏庸,以百姓为刍狗!天道大公,降下神罚惩戒昏君,保我大晋安度此劫,昏君已死,明主当立!大晋不可一日无君,老夫提议,请灵芸郡主登基称帝,护佑我大晋一国百姓!” 首辅这一番话,直接将殷子受之死归结为天道神罚,说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这才降下神罚让皇帝化妖,并且毫不犹豫的推举灵芸郡主成为皇帝。 事到如今,周史伯很清楚已经无需任何铺垫,黄袍加身这张牌,明着打出去即可。 以灵芸郡主的威望,足以配得上帝位! 况且殷子受已死,太子殷宣又早被送去邵武国当人质,皇宫里没有储君,不选牧青瑶只能变成一盘散沙,最后形成诸侯割据的局面,天下大乱。 这一点,在场的文武百官心里都清楚。 战乱一起,对这些百官来说并无好处。 人们纷纷在心里盘算起来,权衡利弊,一时间没人吭声。 礼部侍郎牛大空见别人没说话,他仗着胆子道: “首辅大人,我大晋律法当中,没有郡主登基的先例,别说晋国没有,前朝大燕也没有啊,女帝登基不合规矩,不合法理,怕是难以服众啊……” 牛大空说完,只见周史伯目光冰冷的望来。 牛大空顿时浑身一哆嗦。 他从没见过首辅的目光如此森冷,而且充满杀意。 首辅的为人,向来老成稳重,虽然身居高位,但没什么架子,对其他百官十分和蔼。 今天的首辅,则是浑身杀气,把牛大空吓得不轻。 这时云缺走了过来,拍了拍牛大空的肩膀,道: “牛大人说错了,女帝,一样可以服众,你看看外面,大家伙都赞同郡主称帝呢。” 牛大空闻言回头一看。 大殿外,是杀气腾腾,黑压压的一片铁浮屠! 牛大空瞬间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道: “云侯说得有理!别人服不服气我不知道,反正灵芸郡主登基,我肯定服气!” 不服不行啊,估计皇宫都出不去。 云缺笑道:“女帝登基,没有先例可怎么办呢。” 牛大空道:“盘古开天也没有先例!若无盘古,怎能有天地万物!既然德行配位,万民敬仰,女帝登基又何尝不可呢!” 云缺笑道:“女帝登基,不合规矩又怎么办呢。” 牛大空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大晋堂堂威武之国,岂能被一个规矩束缚!” 牛大空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脸上的神色那叫一个忠心爱国,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这位是个千古名臣。 云缺呵呵一笑,道: “牛大人果然明事理,乃是我大晋难得的忠臣。” 说话间,云缺从牛大空脖子底下抽走了刀。 忠臣嘛,很多时候都是被逼出来的,你不拿刀架他脖子上,他能忠心耿耿么。 云缺与牛大空你问我答的这一幕,看得其他百官心惊肉跳,都怕云缺拿刀过来架自己脖子上。 白厌上前一步,道: “臣,白厌!赞同首辅之言,请郡主登基!” 上官鸿途也迈出一步,道: “臣,上官鸿途!恭请郡主登基!” 陈洲骅等一众刑部令史纷纷开口。 “请郡主登基!” “请郡主登基!” 大殿里的百官互相看了看,既然白厌和刑部这边都赞同,谁还能反对。 郡主登基有很多个理由。 人家声誉最高,战功又惊人,心怀百姓,为人正直,绝对是未来的明主,而且身后还是手握重兵的阜南王。 最重要的理由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大门外的五千铁浮屠,五千把重刀! 武官最痛快,一个个纷纷举手高喊赞同。 武夫虽然鲁莽,可又不傻,皇帝都死了,谁还能为了个死人去拼命,那不叫傻,那叫脑子坏了。 随后六部先后表态,赞同郡主称帝。 不多时,满朝百官全部赞同,一致同意灵芸郡主称帝。 到了此时,牧青瑶距离皇位,只剩下最后一个障碍。 始终站在龙椅旁的老太监,无舌! 无舌一直没说话,两只手抄在怀里,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直至大殿内安静下来,牧青瑶将目光望向无舌。 云缺站在牧青瑶身旁,握紧了毒牙刀。 无舌手里还有暗卫,绝对不容小觑,这场恶战,云缺准备好动用全力。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无舌斩杀于此! 然而令云缺万万没想到的是,无舌忽然往前迈出两步,朝着牧青瑶单膝跪地,高声道: “老奴恭迎陛下还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仅云缺愣了,牧青瑶也怔在原地。 周史伯神色骤变,白厌紧锁双眉,满朝文武张着大嘴,瞠目结舌。 没人能想到,殷子受最为依仗的老太监无舌,居然第一个宣誓效忠灵芸郡主! 牛大空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心里大骂你个阉人比我还不要脸,早知道你这么痛快认主,我刚才多什么嘴呀! 愣怔了瞬间,云缺心里恍然大悟。 原来老太监无舌,就是阜南王安插在皇帝身边的钉子! 第294章 四步棋 当无舌山呼万岁的那一刻,云缺将大晋这盘棋的路数彻底串联了起来。 原来阜南王,才是一名合格的棋手。 这盘名为大晋的棋局,从十七年前晋皇入驻天祈城的那一刻,便开始落子。 阜南王被派往南疆驻守,抵挡草原蛮人,把女儿留在了皇城。 这是第一步棋。 当时牧青瑶还小,拜监正为师,必定要阜南王首肯才行,这份拜师之举共有两个目的,其一,替女儿在皇城内找一个靠山,其二,为女儿将来称帝铺垫好第一条路,确保监正绝不会插手称帝之事。 一次拜师,相当于变相将监正拉到阜南王的阵营,大晋三柱国,真正能帮助皇帝的,只剩国师。 第二步棋,利用牧青瑶通灵之体的天赋去寻找灵花,借此不断积累名气,在民间形成极大的声望,为之后的称帝铺垫好第二条路,占据民意。 第三步棋,利用草原人对晋国的恨意,借朱邪部之手,让殷子受沾染灵鹿血脉,埋下最后妖化的伏笔。 云缺相信即便燕太子不去勾结朱邪部,阜南王也会设计,让朱邪部的使团前往皇城。 第四步棋,最为致命,便是老太监无舌。 无舌此人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进谗言! 无舌靠着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这个身份,不断给皇帝献策,他这些年送给殷子受的每一个建议,都是瓦解大晋的一份危机。 久而久之,本就不会治国的殷子受,终于将大晋毁了个干干净净,将皇帝的身份,演绎成跳梁小丑。 这四步棋,走了整整十七年。 殷子受至死都没想到,他自己,居然仅仅是棋盘上一个早已注定结局的小小棋子。 想通一切之后,云缺终于明白了阜南王当时为何说国师是迈向皇位的最后一个门槛。 阜南王始终认为国师只是四品强者,没人能想到堂堂三品化神大修士,会屈居国师之位。 如果凌妙清只是四品修为,她只要到了黑铁城,到了阜南王的地盘,一旦拼杀起来,绝对走不出黑铁城。 阜南王很清楚皇帝只剩下国师这最后一份后手。 为了牧青瑶能一路通畅走上皇位,阜南王最终选择了将国师引到黑铁城来,而国师最后的出手,肯定与无舌的谗言脱不开关系。 云缺想象了一下。 凌妙清若当真为四品,极大概率会被击杀在黑铁城,身死道消。 如果没有红莲教横空出世霍乱天下,那么牧青瑶登上皇位简直如水到渠成,轻而易举! 阜南王,的确是位可怕的棋手,将大晋这盘棋下得明明白白。 不过,天下这盘棋,并不那么好下,一旦出现变数,便是全盘皆输的下场。 红莲教,就是阜南王不曾料到的变数。 而云缺,则是这份变数的克星。 没有云缺的话,灵芸郡主早已死在青狐山。 牧青瑶在无舌跪拜之后,愣怔了好一会儿,道: “你……” 无舌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张二指宽的纸条。 看外表,这张纸条有些年月了,但保存得十分完好。 青禾始终防备着无舌,站在牧青瑶身前,她当先接过纸条,打开看了眼,确定没有危险后,交给牧青瑶。 纸条上是短短一行字,笔力遒劲。 ‘见风使舵,忍则为王,庸医杀人,徐徐图之。’ 这行字迹是阜南王亲笔所写。 牧青瑶对父亲的笔迹十分熟悉,阜南王的字迹中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力道,没人能模仿。 无舌躬身笑道: “王爷在多年前留下的墨宝,老奴始终带在身上,王爷的嘱咐,老奴一直谨记在心,不敢遗忘。” 纸条上的字,代表着阜南王留给无舌的一句吩咐,也是将来证明无舌身份的一份证物。 以牧青瑶的心智,自然看得出父亲的用意。 阜南王是在叮嘱无舌,留在殷子受身边要见风使舵隐忍为主,效仿那庸医杀人,以错用灵药的手段将殷子受慢慢害死,从而达到徐徐图之,将来一统天下的目的。 短短一行字,彰显出阜南王的心机之深。 然而牧青瑶看过纸条之后,目光轻微晃动了一下,将纸条交给身旁的云缺。 云缺瞄了眼纸条上的十六个字,随手将纸条揣在自己兜里,朝着牧青瑶轻轻点了点头。 云缺的举动,看似在认可无舌的身份。 不过只有对面的牧青瑶才能看到,云缺眼底闪过了一丝杀意。 两个绝顶聪明的年轻人,已经从字条里看出了另一层隐晦的含义。 云缺转过身,朝着无舌抱拳道: “总管大人卧薪尝胆,这些年辛苦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实在比不得啊。” 无舌笑着还礼道: “云侯爷才是大晋之基石,没有侯爷,哪里来的如今局面,这盛世是侯爷一刀一剑打出来的。” 无舌见云缺将纸条收了去,他也没去要,毕竟纸条只是身份的证明,现在都知道了他无舌是阜南王的人,纸条已经没用了。 两人恭维了一番,各自站在龙椅一侧。 牧青瑶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无比凝重,大步走向龙椅。 站在龙椅前,牧青瑶沉吟良久,飘然落座。 当灵芸郡主坐上龙椅之后,大殿内,文武百官齐齐跪拜,山呼万岁。 至此,大晋换天,皇位落入牧青瑶之手。 牧青瑶是数百年来,从大燕到大晋,唯一的一位女帝! 称帝之后,牧青瑶决定延续晋国的国号。 这一点是牧青瑶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改国号,预示着新旧更迭。 从大燕到大晋,仅仅十七年而已,频繁更改国号,容易在百姓中引发恐慌。 最重要的是,文武百官心里一样会恐慌,担忧着自己被替换甚至清除掉。 牧青瑶绝非迂腐之人,国号这种东西,她并不看重,她原本身为大晋的郡主,即便延续晋国的国号,也没问题。 定下国号不变,牧青瑶将登基大典压后,先行封赏。 金銮殿内热闹了起来。 第一个封赏的,自然是云缺,直接封为晋王。 选晋字封王,牧青瑶其实用心良苦。 她是晋皇,云缺是晋王,从字面看就显得亲密无间,今后成了亲,更显得理所应当。 牧青瑶怕将来与云缺成亲后,自己这个女帝的身份太过高贵,云缺会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毕竟任何王爷都在皇帝之下。 而晋王与晋皇的称谓很类似,能极大程度避免身份不同所带来的差距感。 牧青瑶心细如发,处处为了云缺着想,殊不知云缺根本不在乎娶的是女帝还是天仙,只要我喜欢,娶头猪那也是我的事儿,自己高兴就成。 听到封号后,云缺摇头拒绝。 大晋的晋字,云缺不大喜欢。 牧青瑶让云缺自己选封号,云缺懒得动脑子,直接把平天侯改成平天王。 牧青瑶一阵无奈,没办法,只好同意。 群臣纷纷道贺。 其中牛大空最为真诚,拉住云缺的手不放,一口一个王爷,那马屁都拍出了天际,最后硬是挤出几滴眼泪,代表着自己的喜悦之情。 云缺大为感慨。 瞧瞧,自从拿刀架他脖子上之后,这位礼部侍郎变得多么明事理,简直如重获新生一样。 第二个封赏的,是白厌。 白厌封侯,继续掌管金吾卫。 又是指挥使,又是侯爵之位,白厌在朝中的地位几乎到了极致。 牧青瑶让青禾将殿外的宝马踏云牵了进来。 “此行平定天门关,白将军以命相搏,殊死而战,这匹马,当做额外奖赏,送给白将军。” 白厌闻言为之一怔,随后急忙躬身拜谢。 牧青瑶是懂得用人的。 宝马踏云确实难得,但称帝之后,牧青瑶几乎用不上了,将踏云送给白厌,相当于如虎添翼。 白厌这种人才,必须要重用的。 一位精通兵道的将军,比十万大军还难得。 白厌接过缰绳,眼睛就离不开踏云宝马了,仿佛看到了最心爱的宝贝。 云缺凑过去道: “白将军,商量个事儿,把踏云的名字改一改,这名字我听着不爽。” 白厌笑道:“请王爷赐名。” 云缺道:“你的马,还是你自己取个名字好了。” 白厌略一沉吟,道:“就叫,刺白!” 说出刺白二字,白厌的眼里隐隐闪烁着泪光。 他曾经的坐骑刺白,在八山城一战中化箭而去,如今,他又得到了一匹比刺白更加神俊的宝马。 但凡宝马,大多通灵。 踏云感受到换了主人,对白厌丝毫不陌生,安静的站在原地,在听到刺白二字的时候,忽然扬起前蹄,唏律律一声嘶鸣,仿佛在回应着新主人。 如此一幕,看得大殿里的众人感慨万千,不少人暗暗惭愧。 连马儿都知道认一位好主人,他们却在殷子受那个昏君手下为官多年,在场有很多文武开始反思自己这些年的行径,发现除了碌碌无为之外,只剩下了混日子。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殷子受的礼,只是表面文章,私下里杀掉的臣子不在少数,活下来的,又有几人还有忠心呢。 灵芸郡主的称帝之举,无异于将大晋这摊浑水里注入一股清流。 一些有抱负的臣子暗暗下定决心,拿出自己的能耐,为了崭新的大晋而出一把力,搏一个贤臣之名,光耀门楣。 封赏继续进行着。 阎罗花不谢等司天监的师兄师姐,尽数有了侯爵的头衔。 上官鸿途,陈洲骅,还有远在天门关驻守的吴戚,均被封侯。 这便是从龙之功! 跟着新皇拼过命的人,必将得到外人难以企及的好处。 随后是首辅。 周史伯被封为龙图阁大学士,等同于姜熵的地位。 钱财对周史伯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已然不再重要,名声,才是周史伯看重的东西。 周史伯与姜熵同样出自龙图阁,但大学士,只有姜熵一人,晋皇登基后,没再设立大学士。 周史伯位极人臣,但距离姜熵,还有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被牧青瑶所弥补。 周史伯眼含热泪,拜谢新皇。 他知道大学士的封号,是新皇对他的信任。 之后是参与攻打梨花城与天门关的军兵奖励,所有将领连升三级,军兵给予足够的银两奖励,所有人皆大欢喜。 常威与瞎子被封为将军的头衔,把两人乐得找不到北。 当然萍山君也没落下,得了个虎威将军的封号,把萍山君美得差点在金銮殿里现出原形,一个劲虎啸连连,旁边的群臣直往角落躲。 生怕这位虎威将军一高兴,咬别人两口。 封赏过后,便是丰盛的酒宴。 群臣共饮,大殿内一派喜气洋洋。 青禾始终站在龙椅旁,没有入席,新帝刚刚登基,她不放心,要时刻保护牧青瑶才行。 牧青瑶转过头,拉住青禾的手腕,道: “青禾姐与我一起吃。” 青禾点了点头,随后她看到牧青瑶的嘴唇再次动了动,没说出声音,却无声的道出一句话。 青禾自小就精通唇语,立刻看出牧青瑶说了什么。 很简单的几个字。 ‘准备出手,帮云缺杀人。’ 第295章 三个凶手 第295章三个凶手 酒宴之上,牧青瑶发布了称帝后的第一道圣旨。 文武百官,职位照旧,尚书还是尚书,侍郎还是侍郎,该几品官,仍然是几品官,该管什么还管什么。 这道圣旨一下,文武百官纷纷放心下来。 别人封赏确实看得眼红,但大部分人,更担忧着头顶的乌纱帽。 如今听闻职位照旧,不亚于吃了定心丸,百官们变得轻松起来,不再有后顾之忧。 殷子受的手段,大家都清楚,明着重用大燕的旧臣,实则这些年来不知清理掉多少。 但灵芸郡主不同,郡主本就心地善良,肯定不会像殷子受那般两面三刀。 这一点,满朝文武早已形成了共识。 热闹之余,云缺提出个建议,多封一位将军。 牧青瑶觉得奇怪,自己很细心的封赏了所有人,猜不出落下了谁。 “演武殿的齐御,他开门有功,应该封他个开门将军。”云缺道。 牧青瑶直接同意。 既然云缺说了,那就多封一位,反正不差一个将军。 齐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绕着天祈城跑了一百圈而已,居然跑出来个将军之职。 大殿内酒菜飘香,君臣共饮,其乐融融。 云缺坐着白厌旁边,端起酒杯道: “白将军劳苦功高,今后还要仰仗白将军为大晋征战四方,小王先敬你一杯!一杯不够,得两杯三杯四杯才行!” 白厌举杯笑道:“身为将军,本该为国征战。” “白将军多吃点,也许很快会有战事来临,吃饱了才有力气。”云缺直接喝了四杯酒。 白厌也陪了四杯。 喝完后,云缺将阜南王留给无舌的纸条拍在白厌手里,道: “王爷的墨宝,能卖钱的,白将军留着吧。” 放纸条的同时,云缺拍了白厌的手四下,随后端着酒杯去找别人敬酒。 白厌慢慢的品着酒,看了眼纸条。 阜南王留给无舌的一行字而已,没什么稀奇之处,但白厌发现云缺敬酒的举动不太寻常。 正常敬酒,多说三杯足矣,云缺敬了四杯。 而且在放纸条的时候,拍了四下。 白厌的心思极其敏锐,察觉到云缺是在给自己留下暗号,只是一时想不通云缺到底是什么用意。 四杯酒,又拍四下,应该是在预示着四个数字,从一到四。 当白厌想通后,再次看向纸条上的字迹,神色渐渐变了。 ‘见风使舵,忍则为王,庸医杀人,徐徐图之。’ 四段文字,如果提取出第一段的第一个字,第二段第二个字,第三段第三个字,第四段第四个字,则组成了一句话。 见,则,杀,之。 字条上的一句话,藏着另一层用意。 见则杀之! 明面上的这句话,是给无舌的,而这句话隐藏的另一层用意,则是给云缺与牧青瑶的。 白厌恍然大悟,原来阜南王,要杀无舌! 明悟的同时,白厌想通了云缺刚才的那句话。 很快会有战事来临,说明云缺打算今天就动手! 白厌将杯中酒一口喝完,一边吃着菜,一边准备着随时出手协助云缺。 白厌有点想不通,为何阜南王留在殷子受身边一根钉子,却又要除掉? 不管有何内情,既然阜南王已经暗示要除掉无舌,那么无舌此人一定有着必须除掉的理由,不可久留。 白厌看了眼对面。 云缺正端着酒杯,笑呵呵的坐到了无舌旁边。 这时丝竹之音响起,一队舞姬鱼贯而入,为群臣献舞助兴,在大殿内翩翩起舞。 无舌捧起酒杯,笑容满面的道: “平天王可谓年少有为,大晋之内无人能及啊!一年之内,从提刑官一跃成为王爷,未来的成就实在不可限量。” “运气而已,不如总管大人有远见。”云缺笑道。 “良禽择木而栖,老奴别的不行,账嘛,算得还算明白。”无舌略微得意的道。 “就知道总管大人是个会算账的,小王正好有一笔糊涂账,劳烦总管帮忙算一算。”云缺笑呵呵道。 “哦?不知王爷有什么糊涂账,算不明白呢。”无舌道。 “我家里养了一只名贵的猫,前阵子被一只野猫拐走,拐到了一处皮货商家里,那皮货商把猫皮扒了卖钱,把半死的没皮猫扔在街上,又被一只野狗给吃了,总管帮忙算一算,我家的猫儿之死,总共有几个凶手?”云缺道。 无舌听得有些不对味儿了,语气低沉了一些,道: “三个凶手,野猫是其一,皮货商是其二,野狗是其三。” 云缺一拍桌子,恍然大悟般的说道: “还是总管大人会算账啊!我始终算成两个凶手,野猫被我宰了,皮货商被我杀了,还剩下一只野狗在街边游荡,逍遥法外整天做坏事,总管大人说说看,那只野狗,该不该杀呢?” 无舌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他从云缺口中的这番话,听出了浓浓杀意,更听出了弦外之音。 云缺说的家里的猫儿,指的是穹音。 拐走穹音的野狗,指的是燕太子,皮货商,指的是殷子受,而最后的野狗,指的就是他无舌! 真正害死穹音,正是这三个凶手。 无舌冷冷一笑,道: “王爷口中的那只野狗,我看未必是野狗,也许有主人,而且还是位你惹不起的主人。” 云缺连连摆手,说道: “不会,野狗就是野狗,没主人的,这种给点好处就到处咬人的野狗,谁能养啊,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说不定什么时候咬了主人,得不偿失,还是尽快宰了为好,没准狗肉还能卖点钱。” 无舌放下酒杯,似笑非笑的道: “王爷所言极是,野狗就该打杀了才好,不知王爷何时动手,用不用老奴帮忙,杀狗这活儿,我比较熟,千万别脏了王爷的手。” 云缺笑道: “无需总管大人帮忙,那只野狗,还是我亲自来杀比较好,放心,它活不过今晚。” 云缺对于无舌的杀意,已经不再掩饰。 既然阜南王已经暗示要除掉无舌,云缺正好将害死穹音的最后一个凶手,斩于刀下! 穹音之死,总共有三个凶手。 殷子受是第一个,他害得穹家灭门,致使穹音为父报仇从而走上不归路。 第二个凶手是燕太子,燕无鹰的蛊惑,让穹音最后惨死皇城。 而无舌,是第三个凶手,他亲手击杀了穹音。 无舌显然看出了云缺的杀意,目光越来越冷。 不过无舌不相信云缺敢在金銮殿动手,他与阜南王早已达成了同盟,互相协助,他替阜南王在皇城里蛊惑殷子受,侵蚀大晋江山,等到阜南王上位,他无舌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无舌始终坚信一点,没有他在暗中的蛊惑,牧青瑶绝不会如此轻易的坐上皇位。 这时首辅过来敬酒,打断了云缺与无舌之间的对话。 云缺笑着还礼,与首辅客气了几句,无舌也一样,装作无事发生,笑容满面。 首辅敬酒之后,陈洲骅也来凑热闹,非得要与云缺不醉不归,敬起来没完。 喝了几杯之后,陈洲骅不走了,坐在云缺旁边,开始点评舞姬。 皇家舞姬,跳得自然美轮美奂。 总共十余名舞姬,脸上蒙着轻纱,拖地长裙,每人披着一条红绸,犹如彩蝶飞舞。 陈洲骅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品头论足的道: “皇家舞姬果然不凡,跳得真好!据说皇家舞姬每一个动作都要练习成千上万遍之多,舞者的艰辛,不亚于我们武夫啊,这腰肢,这体态,简直秀色可餐呐!” 陈洲骅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云缺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随意扫了眼舞姬。 随后云缺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舞姬身上。 这名舞姬的身段堪称完美,舞姿与其他人有些不同,看似动作一致,却有着精湛的技巧,每一个动作都完美无缺的配合着曲乐,绝对是舞者中的大家。 这种时候,云缺没心情看美人,何况舞姬轻纱罩面,看不清模样。 云缺多看了几眼,是因为这名舞姬举手投足间,有一种熟悉之感,好像曾经见过这种绝美的舞姿。 云缺没去多想,看了看牧青瑶那边。 青禾的位置,已经不在龙椅旁,而是站在龙案一侧,双拳握紧,准备着随时出手。 再看了眼白厌。 白厌单手端杯,杯里却没有酒,目光清冷正朝着云缺这边遥遥一敬,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有青禾与白厌两人协助,云缺有十足把握将无舌击杀于此! 云缺即将动手之际,一名舞姬正好到了附近,与其他舞姬一样,做出抛甩红绸的动作。 简简单单的舞蹈动作,突然响起剑鸣之音! 那舞姬抛出的红绸,在半空中竟化作一柄红色长剑,突然斩向无舌! 出人预料的一幕,将大殿内的众人惊得怔住。 云缺也为之一怔。 自己还没动手呢,怎么有人先动手了? 无舌根本无心观看舞姬表演,正暗中对云缺记恨不已,忽然听到剑鸣,他一抬头,红绸长剑到了眼前。 无舌不愧为五品巅峰高手,拼尽全力一侧身,避开长剑。 红绸长剑刺空,贴着无舌的脸划了过去,在无舌脸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 “好大的狗胆!” 无舌一声暴喝,一掌拍在长剑上。 强横的气机瞬间传遍长剑,那舞姬的手心立刻被气机炸裂出鲜血,低呼着脱手。 气机的震荡,令舞姬头上的面纱掉落,现出一张精致绝美的俏脸,虽然有些苍白,但眼中充满着恨意。 看到此人的模样,云缺目光一变,惊讶道: “穹舞!” 舞姬,正是穹舞假扮。 云缺不知道穹舞何时混进了舞姬队伍,但云缺很清楚穹舞出现在大殿的目的,肯定是为了给她姐姐穹音报仇! 穹舞显然得知了穹音是被无舌击杀。 大殿内惊呼四起。 不等红绸长剑落地,无舌用另一只手抓住剑柄,将长剑翻转一圈,恶狠狠斩向穹舞的脖子。 以无舌五品巅峰的力量,穹舞避无可避,根本抵挡不了。 惊变发生得太过突然,云缺坐在椅子上,来不及出手相救。 咔嚓!咔嚓! 一片惊呼声中,两道肢体断裂的响动同时出现。 大殿内,鲜血飙溅! 第296章 想睡皇帝而已 第296章想睡皇帝而已 穹舞的出现,出乎云缺的预料之外。 想要出手相救,已经晚了。 大殿内,众人此刻面露惊恐,盯着无舌与穹舞的方向。 扑通两声,两只断臂落地。 断臂的其中一只手里,还握着红绸长剑。 穹舞愣愣的站在原地,毫发无损。 无舌的两侧肩头则喷涌着鲜血,他的双臂从肩膀被齐齐斩断,整个人被恐怖的力量斩飞,撞破大殿一侧的墙壁摔到外面。 红光一闪。 一条红绸在穹舞身旁抽走,落在一名站在穹舞身后的舞姬手里。 正是这条红绸,斩断了无舌的双臂! 五品巅峰的金身境武者,竟被一条红绸重创! 大殿内,所有人全部陷入震惊当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穹舞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她这些日子四处打听,终于确定了姐姐当时刺杀皇帝之际,是被无舌出手击杀,为了替姐姐报仇,穹舞离开学宫混进皇宫成为舞姬,等待报仇的机会。 今天,她终于见到了无舌,毫不犹豫的选择动手。 穹音之死,对穹舞的打击太大,穹舞没去考虑能否得手,更没考虑能否活着离开皇宫,她已心存死志。 如果报不了仇,那便死在皇宫! 穹舞带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结果让她出乎预料,她虽然无法斩杀无舌替姐姐报仇,却有人出手救了她一命,并且将无舌双臂斩断。 豁然回头,穹舞怔怔的望着身后那名舞姬。 这时那舞姬缓缓摘下面纱,声音平静的道: “剑舞,不是你这么用的,火候差得太多,回去重新修炼。” 随着面纱落下,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成熟中透着无尽妩媚,绝美中带着森森冷意。 “先生!” 穹舞眼圈发红,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看到此人的模样,云缺立刻认了出来,正是被誉为天下第一花魁的南楼先生,齐灵珠! 齐灵珠的出现,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穹舞没想到,云缺更没想到。 天祈学宫的先生,地位超然,很少有人出门,更别说多管学子之间的闲事。 今天齐灵珠非但救下穹舞,还斩断了无舌的双臂。 齐灵珠收起红绸,道: “区区七品而已,居然敢去挑战五品,跟着我学了这么多年,只把胆子学大了是么,罚你面壁一月,好好反思。” 穹舞低头称是,不敢多言。 牧青瑶急忙站起身,恭恭敬敬朝着先生深施一礼。 即便成为皇帝,仍是学子之身,礼节之上,牧青瑶是不会马虎的。 齐灵珠朝着牧青瑶点了点头,道: “孽徒顽劣,打扰陛下了,是我教导无方,此次出手,一切后果算我头上,保不住两个,至少我能护住一个。” 说罢齐灵珠转身而去。 穹舞望了眼云缺,老老实实跟在先生后面。 师徒俩走出大殿,离开了皇宫。 没人敢阻拦。 别说斩了无舌的双臂,即便齐灵珠今天杀了无舌,满朝文武也不敢有人吭声。 人家是学宫先生! 天祈学宫四个字的份量,比大晋要沉重百倍。 云缺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齐灵珠最后说的那句话,百官当中没几个人听得懂,但云缺很清楚,齐灵珠说的保不住两个,指的是穹音与穹舞。 齐灵珠对轻音穹舞这对姐妹,其实很看重。 齐灵珠出身邵武国,穹家姐妹也来自邵武国,而且天赋很高,在齐灵珠眼里是两个难得的好苗子。 最后的那句话,云缺听得出其中带着一份遗憾。 齐灵珠,也在遗憾着穹音之死。 当初穹音进入学宫,尽管整天带着狐脸面具,能瞒过其他学子,却瞒不过南楼先生。 云缺猜测,穹音去暗杀皇帝的那一晚,齐灵珠也许察觉到了什么,甚至有可能去找过穹音,只是晚到一步。 如果齐灵珠当时在场,穹音也就不会身亡。 命运无常。 同样是姐妹,穹音的命很苦,而穹舞则幸运得多。 散去思绪,云缺看了眼撞塌的墙壁,妖刀浮现,脚下一动飞掠而出。 无舌已经被斩断双臂,大好的机会不容错过。 白厌与青禾同时身形掠动,跟着云缺冲出大殿。 当云缺提刀来到外面,原地只剩下一摊血迹,无舌消失得无影无踪。 “逃了……” 云缺皱了皱眉。 齐灵珠虽然帮忙重创了无舌,却让无舌趁机逃走,再想找可就难了。 毕竟无舌有着五品巅峰的修为,一心逃亡的话,很难找得到。 陈洲骅这是也跑了出来。 看到云缺提着刀,陈洲骅立刻明白了过来,原来云缺也要杀无舌。 “刑部立刻追查,找到无舌下落。”云缺沉声道。 陈洲骅立刻点头,急忙去派人。 “打草惊蛇,必留后患。”白厌沉声道。 云缺也知道无舌逃走,肯定会后患无穷,但是没办法,这家伙逃得太快。 狡猾的无舌,自此消失在皇宫,消失在天祈城。 皇城外,一处偏僻林间。 失去双臂的无舌靠着一棵大树,五官狰狞。 他用气机封死了伤口,避免失血过多,咬牙切齿的骂道: “云缺!牧青瑶!你们都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无舌死不瞑目!” 无舌认准了是云缺与牧青瑶要杀他,他不敢久留,踉跄着逃进丛林,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 无舌恨云缺,更恨牧青瑶。 他认为舞姬是云缺与牧青瑶派来的杀手,由此对阜南王也记恨上了。 无舌觉得自己辛苦多年做阜南王的暗子,本该大富大贵,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结果得了个如此凄惨的下场,他现在只想摧毁大晋,摧毁天祈城。 既然与牧家反目成仇,无舌无法留在大晋地界,他知道云缺的手段无比狠辣。 大晋不能留了,于是无舌选择了新的落脚地。 邵武国。 无舌要借助邵武国的力量,来报仇雪恨。 金銮殿。 新皇登基的第一天,便有血光之灾。 无舌两条血淋淋的手臂,在周史伯眼里变得无比刺眼。 一份沉甸甸的担忧,就此在首辅心头扎根。 牧青瑶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她不知道父亲为何要除掉无舌,但她知道无舌的存在,肯定是一份危险。 而无舌逃走,将这份危机无限放大。 牧青瑶了解父亲。 真正的心腹,父亲不会如此对待,父亲与无舌之间,一定有着她不知道的隐情。 牧青瑶与首辅商量了一番登基大典的事宜,定下三日后举行,随后群臣散去。 接下来,牧青瑶遣散了所有宫人,太监与宫娥一个不留,给了丰厚的钱财后全部打发走。 空荡荡的皇宫,由五千铁浮屠驻扎。 牧忍负责清理皇宫,殷子受遗留的东西尽数被消除,修葺司的人手从新盖了座宫殿作为女帝的寝宫。 皇宫的范围,被牧青瑶缩小一半。 之前皇宫内宫殿众多,景观遍地,极尽奢侈,因此需要的宫人数量繁多,足有数千人之多。 牧青瑶为人简朴,与阜南王一样,不喜欢排场,即便成为皇帝也认为简单的生活起居即可。 空出来的一半皇宫,被当做铁浮屠的营盘,与皇宫相邻。 如此一来,不但节省了宫人的数量,皇帝的安全也有了足够的保障。 牧忍派人返回黑铁城送信,并且调集黑铁城王府里的家仆来皇宫充当宫娥。 毕竟自家人才能信得过。 无舌逃走,暗卫无主,铁浮屠进驻皇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暗卫控制住。 暗卫这支影子般的队伍,战力不低,尤其擅长暗杀,不可放任,至于如何处置,牧青瑶尚未想好,暂时交给铁浮屠看管。 安排好一切事宜,牧青瑶没住在皇宫,与云缺返回司天监。 等三天后登基大典结束,新的宫殿建好,牧青瑶才会入住皇宫。 路上,牧青瑶始终心事重重。 云缺道: “无舌双臂尽失,战力大不如前,他的威胁已经不大,早晚能找到他,对了,你爹为何要除掉无舌?” 牧青瑶缓缓摇头道: “我也不清楚,关于无舌的事,父王从未提及过。” 云缺道: “我猜他们在互相利用,阜南王利用无舌帮着殷子受自掘坟墓,无舌利用阜南王得到更大的好处,无舌这个人,恐怕不喜欢当臣子。” 牧青瑶道: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很了解无舌?” “我不了解无舌,但我了解殷子受,殷子受看似坐在皇位上,实则始终在听从无舌的摆布,傀儡一个,曾经的大晋,无舌才是暗中的帝王,无舌这种人连皇帝都能蛊惑控制,你觉得他会屈居人下,甘愿当一个大内总管么。” 牧青瑶道: “无舌只是宦官,至多封王封侯,他不可能称帝,宦官称帝,古今未有。” 云缺道: “宦官的确不可能称帝,但无舌,未必是真正的太监,你有没有觉得,太子殷宣与殷子受长得根本就不像,殷子受那鹰钩鼻太明显,而殷宣的五官则柔和得多,我看殷宣与无舌有那么几分相似,尤其娘娘腔,简直一模一样。” 牧青瑶闻言惊讶起来,回想了一番殷宣与殷子受的模样,果然觉得不太像。 “如果无舌不是太监,他又能常年侍奉皇帝,可以在后宫随意走动……” 牧青瑶瞪大了眼睛,吃惊的道。 她觉得殷子受的头顶仿佛扣着一顶绿油油的龙冠。 “无舌手里有暗卫,杀人如麻,让几个不听话的妃子无声无息的消失不算难事,他若霸占后宫,谁敢吭声,殷子受那种饭桶,更不会知情,这就叫报应,殷子受偷了大燕的国,结果生了一堆别人的种,一代帝王活成了个笑话。” 云缺呵呵一笑,继续说道: “阜南王是枭雄,而无舌,是卑鄙小人,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谈何盟约,你爹是下棋之人,无舌是一枚最脏的棋子,这个棋子用完了,最好的办法便是捏碎扔掉,如果我是阜南王,无舌这个人,无论有多大的功劳,最好结局都是埋在土里。” 牧青瑶轻轻掐了下云缺,道: “好像你比我还了解父王似的,说,你是不是图谋不轨,想要当皇帝!” 云缺委屈的道: “陛下息怒,本王从来没想过当皇帝,我只是单纯的想睡皇帝而已。” 两人同乘一车,车厢里没有外人,牧青瑶龇起小虎牙,扑在云缺身上掐个不停。 马车外的军兵眼看着车厢晃个不停。 皇帝和王爷是不是打起来了? 军兵们心里好奇,没人敢吭声,咱就是个兵,皇帝和王爷的事,咱也不敢问。 到了司天监,云缺和牧青瑶去看望幽人。 李玄驹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一丝不苟,站得笔直。 病床前,是一袭青衣的背影。 监正吕青,终于出关了。 见到吕青,云缺的心头不由得有些沉重。 他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一问这位只知道闭关的大师伯。 前朝斩妖司早已覆灭,为何大晋司天监又出现幽人这个妖武者? 燕皇北伐妖都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作为刀断人亡的妖血武夫,我,为什么还活着? 第297章 北伐真相 病房内,吕青查看过幽人的状态后,留下一小瓶丹药,吩咐道: “每天子时,给她吃一粒。” 李玄驹连忙接过药瓶,口中称是。 阎罗犹豫了一下,道: “师尊,大师姐的状态不同寻常,当时与四品破军境强者交手,大师姐几乎完全妖化,会不会伤及了神魂?” 吕青淡然道: “丹药有修补神魂之效,能否醒来,看她的造化,把她放进地牢修养。” 吕青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几名弟子不敢多问,但阎罗李玄驹都有种预感,大师姐的处境怕是极其危险,有彻底妖化的可能,否则师尊也不会将大师姐放进地牢。 一旦妖化,地牢便是最好的牢笼。 吕青走后,阎罗叹气道: “希望大师姐能挺过这一劫,当时若没有大师姐出手,我们谁也活不成。” 李玄驹道:“有师尊的灵药,大师姐肯定能醒过来。” 花不谢与司徒盼晴纷纷点头赞同。 监正出手如果都无效,那么别人更没办法救醒大师姐。 牧青瑶内疚的道:“有劳师兄师姐们照顾大师姐,这几日我会很忙,顾不过来这边。” 花不谢道:“小师妹已是帝王,国事繁忙,照顾大师姐的事无需你担心,有我们在呢。” 司徒盼晴道:“师妹好好当皇帝,我们大家都支持你!” 阎罗道:“师尊既然出关,大师姐肯定能安然无恙,小师妹专心国事即可,这边不必担心。” 李玄驹道:“小师妹以后就是皇帝了,如有闲暇,别忘了回司天监看看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司天监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以后有什么麻烦,回来找师兄就成!” 李玄驹说得感人肺腑,随后加了一句。 “不过事先说好,挪移火炮这种苦力活儿,我肯定不干了啊!给钱都不干!” 牧青瑶笑着说好,随后几人将大师姐抬到地牢,由司天监的专人负责看护。 忙活完这边,牧青瑶发现云缺不见了。 想了想,好像刚才离开病房的时候,云缺去了观星台。 抬头望向高高的塔顶,牧青瑶秀眉紧蹙。 她知道云缺有满心的疑惑,无法解开,而师尊又经常闭关很难见到一面,今天云缺肯定要去找师尊询问一些事情。 幽人的妖化,是牧青瑶没有料到的,她与阎罗等人,都不清楚大师姐的状态,只知道大师姐很早之前便成为了师尊的第一个弟子。 至于大师姐的来历与身世,牧青瑶和阎罗这些师妹师弟并不知情。 师尊不说,没人敢问。 其他弟子不敢问的事,云缺敢问。 当牧青瑶抬头望向塔顶之际,云缺已经踏上了观星台。 吕青正站在高台边缘,望着远处,只给云缺留下一道青衣背影。 云缺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吕青先说话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既然我已出关,今天你可以问个清楚,说罢,你想知道什么。” 云缺沉声道: “幽人,为何也是妖武者。” 吕青眺望着远处,语气平静的道: “幽人在司天监的时间,比你还长,你尚未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在这了,她是师尊打造的特殊妖武者,她没有妖刀,妖骨完全融入自身骨骼,你可以将她看做一个半成品,战力比正常的妖武者还强,但弊端也很明显,妖骨融身,会影响神智,妖化的概率更大。” 吕青解释了幽人的来历。 原来是前朝监正魏墨城的手笔! 正常的妖武者,是妖魂融体,妖骨化刀,只需要神魂融合即可。 幽人的状态截然不同。 将整头妖物完全与自身融合,这种情况不用问,肯定比正常妖武者要凶险得多,即便打造成功,也有极大的概率异变。 云缺第一次遇见幽人的时候,就断定这个疯女人脑子有问题,原来是个半成品。 幽人的身世,让云缺感慨万千。 无论云缺自己也好,还是幽人与前朝斩妖司的所有高手也罢,在成为妖武者的那一刻,宿命便已经被定下。 这一生注定要与妖共存,最后战死沙场。 妖武者,是强大而冷血的战斗机器,这一点,云缺早已明了。 幽人的命运看似悲惨,可云缺自己也一样如此,斩妖司的人,从来不会抱怨自己的身份,只会拿起刀,斩到最后一刻。 呼出一团浊气,云缺终于解开了一份谜团,但他仍被更多的未解之谜困扰。 云缺继续问道: “燕皇北伐妖都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大燕当时的处境,远远没到与妖都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燕皇不是昏君,他不该定下北伐之举。” 吕青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出两个字。 “活着。” 云缺为之一怔,重复道: “活着?什么意思,谁要活着?” “燕皇,想要活着。” 吕青轻声一叹,道:“北伐之前,燕皇得了不治之症,时日无多,当时师尊亲自调配良药,仅仅能缓解燕皇病发的时间,无法治愈,燕皇从古籍中得知北域妖都存在着一个涅槃的契机,最后下定决心攻打妖都。” 云缺听罢之后,怔在原地。 燕皇病重! 涅槃契机! 原来这才是北伐的真相! 云缺的脑海里仿佛有雷鸣炸起。 北域妖都的涅槃契机,不就是冥血幽狸的复生天赋么! 一个个线索被串联起来,笼罩在云缺脑海里的迷雾渐渐被拨开。 燕皇是明君不假,但燕皇也是人,是人就会贪生,明知自己时日无多,又得知有个契机可以涅槃重生,燕皇那等人物绝不会放过机会,北伐妖都,便顺理成章。 之所以连周史伯那等前朝旧臣都不清楚北伐的真相,是因为燕皇隐瞒了病情。 当时燕太子还小,储君年幼,如果燕皇驾崩,大燕无主,江山不稳,虎视眈眈的邵武国与草原蛮人必定会蠢蠢欲动,趁机蚕食大燕。 燕皇北伐之举,算起来也是无奈之举。 燕皇要拼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不惜调集整个司天监的高手攻打妖都,最后以失败告终。 燕皇一死,殷子受看到了机会趁机称帝,燕太子流亡,建立红莲教,这才有了之后的一系列恩怨纠葛。 云缺闭上了眼,心绪纷乱。 如果燕皇没有得病,也就不会北伐,大燕江山牢不可破,之后的一切会朝着另一条路发展。 那样一来,殷子受还是个小小的诸侯,蜗居一隅。 燕太子慢慢长大,学会了何为水能覆舟,成为合格的太子。 司天监完好无损,妖武者四处斩妖,大燕之内罕有妖邪,百姓安居乐业。 国师不会来大燕,稳固的国运只属于燕皇,外人根本摄取不到。 阜南王也许在母亲病故后,离开殷子受,独自抵达皇城,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将军乃至指挥使,甚至是王侯。 灵芸郡主会在安稳的环境下长大,成为学宫里出类拔萃的学子,一身学问,不会到处奔波寻找灵花,因为有斩妖司的存在,大燕已无妖邪。 云缺最后想到了自己。 如果没有北伐妖都,自己的父母都会活着,一家三口住在司天监,整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幻想的思绪,最后定格在一幅模糊的画面。 画面里,长大后的云缺,搂着父母的肩头,开心的笑着…… 一家人能生活在一起,多好啊。 闭着的眼睛里,泛起泪水,又被气机蒸干。 幻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无情的。 当云缺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天空,蔚蓝如海,冰冷如海。 命运,从燕皇重病的那一刻,分成了两条不同的路线。 一条路上,云缺一家人开心的团聚。 另一条路,只剩下云缺孤身一人。 燕皇的一次抉择,带走了无数生命,有燕皇自己,有燕太子,有司天监的所有人,还有被红莲教杀害的无数百姓。 云缺再次深吸一口气。 他仿佛窥探到宿命的轮廓,那是铁锁般的禁锢,没人能斩断。 起伏的心绪,被云缺渐渐压制,他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妖都之战,我为什么还能活着。” 吕青再次沉默。 良久后,道: “北伐之战,我留守司天监并未在场,对你的状态,我也存在着疑惑,这些日子,我想到一个猜测。” 云缺追问道:“什么猜测?” 吕青道:“燕皇寻找的涅槃契机,或许,被你得到了,你身上的狸妖,便是燕皇苦苦寻找的解药。” 第三个问题,其实云缺自己早有了答案。 燕皇北伐妖都,最终目的,是冥血幽狸的复生天赋,而自己,相当于得到了燕皇苦苦追寻的涅槃契机。 云缺紧锁的眉峰,并未彻底舒展,始终微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魏墨城,是不是没死。” 当说出这句话之后,背对着云缺的吕青不再眺望天穹,而是转过身,神色平静的道: “为何这么问。” 云缺道: “只有魏墨城才会打造妖武者,如果没有外人出手,我又怎会与狸妖完美融合,多了第二把妖刀。” 云缺没说记忆长河中,那只从水面按下的大手,也没提水面的人影。 吕青道: “世间万物,均有造化,你本是妖武者,对妖魂与妖骨极其熟悉,狸妖重创之际,也许与你无意中重叠,这种情况看似离奇,但并非没有可能,这是你的造化。” “造化……看来我的命挺好。”云缺笑了笑,拱手道:“多谢师伯解惑。” 吕青颔首道: “努力修炼罢,你父母生前对你的期望极大,总说他们的儿子将来定是一方豪杰,别让他们失望。” 云缺点点头,告辞离开。 转身之际,云缺的鼻翼下意识的动了动,但脚步没变,走下了观星台。 良久之后,吕青再次转身,望向天边。 在他旁边的虚空中,有一道肉眼无法察觉的虚影在漂浮。 虚影中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你觉得,他会信么。” 吕青淡然一笑,道: “冥血幽狸本就是他的造化,既然是真相,他为何不信呢,我又没骗他,不像你,骗了他一辈子,我倒是很想看一看他见到你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虚影道:“你的趣味很无聊,你的棋子,正在偏离方向,有些棋子快要脱离掌控了,呵呵呵呵。” 吕青道:“无妨,无论棋子偏离多少,棋局,尽在我掌握之中。” 第298章 观星台上的第三个人 走下观星塔之后,云缺离开司天监,前往学宫。 皇城局势逐渐稳定。 三天后只要牧青瑶完成登基大典,昭告天下,将正式成为大晋女帝。 皇城的事,告一段落,心里的疑惑也被尽数解开,云缺变得轻松很多,决定今天就回学宫。 有墨老的令牌在手,无需参加考核,随时都可成为学宫弟子。 黄昏时分,落日西坠,长街上逐渐热闹起来。 感受着往日里的繁华,云缺莞尔一笑。 殷子受在位这十几年,给大晋什么也没留下,皇帝死后,皇城的百姓没有一家挂白幡,仿佛死的不是皇帝,而是街边的一条野狗。 街头巷尾议论得最多的,是新登基的女帝,提及灵芸郡主登基,百姓们无不双手赞成。 走过一条长街,云缺便听到很多赞许之声,可见灵芸郡主在百姓间的威望有多高。 经过热闹的街头,云缺转向小巷。 抄近路,不知不觉间成了云缺的习惯。 巷子里人很少,云缺走着走着,忽然自语般说了句: “刚才,你在闻什么。” 这句话,是询问妖魂月魁。 在观星台上,云缺转身之际,鼻翼动了一下。 那不是云缺的举动,而是下意识的动作,是妖魂所为。 云缺对这事很奇怪。 很快耳畔传来月魁的声音:“监正说的话,你信了多少。” 云缺一边走,一边沉吟了一下,道: “九成,吕青没必要骗我。” 九成,已经是云缺的极限信任。 除了生死与共的牧青瑶,云缺能十成的信任之外,他最多只会信任别人九成,包括梅钱。 保持一成的不信,是云缺的习惯,也是一份猎妖人与生俱来的谨慎。 月魁道:“你们那个监正,怕是没说多少实话。” 云缺皱眉道:“何以见得?” 月魁道:“燕皇病重,寻找涅槃契机无可厚非,毕竟人都怕死,但你觉得燕皇会傻到去找二阶化羽强者索要契机吗,血狸一族的复生天赋,需要我们的命,燕皇的修为,连给我父王塞牙缝都没资格。” 云缺道: “也许燕皇并不了解妖都之王真正的境界,所以才冒险一试,我认为燕皇与司天监都是棋子,用来冲锋陷阵,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楚红莲背后的‘他们’,吕青未必知情。” 吕青刚才的解释,合情合理,云缺找不出半点漏洞。 而吕青的为人,云缺是知道的,自己的父母都很尊重这位司天监曾经的大师兄。 月魁道: “前朝监正的消失,吕青应该知道点什么,所以我才认为他刚才没说实话。” 云缺道: “吕青没参与妖都之战,始终坐镇司天监,他不可能知道魏墨城的生死。” 月魁道: “别说得那么绝对,刚才你问他魏墨城是不是没死的时候,吕青回复的语气里,有着一份很难察觉的情绪,我住在识海看不到东西,只能听见声音,所以我对别人说话的语气很敏感。” 云缺道:“我没听出有什么不对,他刚才有什么情绪?” “好奇。”月魁道:“他对你的问题感到新奇,这可不像一个死了师尊的弟子,应该呈现的情绪。” 云缺没吭声,回想了一下刚才与吕青的对话。 确实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自己问出魏墨城是否没死的时候,吕青的站姿发生了变化,原本背对着自己,却转过了身。 当时云缺没在意,现在想起来,转身的动作,显然代表吕青对自己提出的疑问很感兴趣。 云缺道: “即便他情绪中出现一丝好奇,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对我提出的疑问感到意外,他没想到我会那么问。” 月魁道: “反正我对那个吕青没有半点信任,再告诉你个消息,刚才在观星台上,不止你和吕青两个人。” 云缺道:“肯定不止我俩,还有你啊。” 月魁道:“除我之外,观星台上有第三个人。” 云缺忽然脚步一顿,惊疑起来,道: “我怎么没看到,是谁?” 月魁道:“不知道,我又没看到,我是借你的鼻子闻到的,观星台上,除了你和吕青,还有一个人在场。” 云缺随之锁紧眉峰。 月魁虽然没了肉身,但它的天赋之力还在,血狸一族不仅有复生天赋,嗅觉天赋远超其他妖兽。 狸猫的鼻子,很灵的。 “第三个人……到底是谁?”云缺呢喃自语。 能在司天监观星台出现的人物,必定非同寻常,要知道观星塔就是吕青的闭关之地,塔顶观星台除了阎罗李玄驹这几个弟子之外,连冷春鱼那种少监都没资格上去。 如果是吕青邀请的友人,大可不必遮遮掩掩,大大方方现身即可。 如此鬼鬼祟祟,肯定是见不得光的人物。 想到这里,一个名字从云缺的脑海里跳了出来。 “难道是魏墨城!”云缺低声道。 云缺始终猜测魏墨城没死,而且自己在记忆中看到的水面人影,应该就是魏墨城无疑。 将燕皇与司天监当做棋子进攻妖都,背后的始作俑者很有可能是楚红莲口中的‘他们’。 继续推测下去,得到一个令云缺为之心惊的猜测。 前朝监正魏墨城,有可能与楚红莲口中的‘他们’有关,或许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月魁的声音响起: “我也觉得有可能是前朝监正,他为了我们而来,别忘了攻打妖都,魏墨城什么好处也没得到,而我们,是一份最佳的试验品。” 云缺沉声道:“你认为魏墨城想要打造更强的妖武者,从而利用了我们?” 月魁道:“还能因为什么呢,司天监不是好地方,你回学宫才是上策,离那个吕青远点,我估计他肯定知情。” 云缺道:“如果你的猜测成立,魏墨城为什么要选我,斩妖司比我强大的高手有的是,我当时只是个三岁娃娃而已。” 月魁道:“因为我们的血脉能完美融合,我早说过,我们有可能是亲姐弟。” 云缺愤然的道:“我才不信,鬼和你是亲姐弟!” 带着满心疑惑,云缺迈进学宫大门。 本以为此次询问吕青,自己便可拨开迷雾,没想到迷雾之后,是更加无边无际的谜团。 观星台上的第三个人到底是谁? 魏墨城究竟是死是活,是不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走进学宫后,云缺的心情始终起伏不定。 如果吕青知情,观星台上的第三个就是魏墨城,那么魏墨城肯定是为了自己与月魁而来,自己接下来的处境,随时处于危机当中。 幽人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魏墨城能将幽人当做试验品,也能将自己当做试验品。 想到能控制整个红莲教,将大晋玩弄于鼓掌的‘他们’,想到踪迹成谜的妖都之王,云缺不由得生出一种紧迫感。 ‘他们’的力量,很难衡量,必定极其恐怖,以云缺现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抗衡。 云缺再一次觉得自己变成了棋子,冥冥中,被那些隐在暗处的棋手盯着,走的每一步,都是别人在控制。 “喜欢下棋的人,可真多啊……” 云缺冷声低语,下定决心尽快冲击到六品宗师。 修为的提升,不仅肉身之力暴增,神魂也会随之强大,到了六品境界,云缺能调动的妖力也会更多,到时候对战五品将不是难事,面对四品破军强者也有了一战之力。 月魁的力量,几乎取之不尽,关键是云缺弱小的本体与元神承受不住太多的妖力。 相当于空有宝山,却搬不走多少宝贝。 想起元神之力,云缺打定主意在修炼之余钻研一番炼尸术,争取早日修成第一层。 自己的元神越强,相当于承载的妖力会越多。 炼尸术对云缺来说绝非无用的法门,反而与修为境界同样重要。 一边想着心事,云缺来到事务堂。 见到宋道理,云缺拿出墨老的令牌,递了过去。 “学生云缺,由墨老举荐拜入学宫,麻烦学正办理手续。”云缺躬身一礼。 宋道理瞄了眼先生令牌,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学子令牌交给云缺。 还是之前云缺的那块。 “去罢,少惹事。”宋道理黑着一张脸道。 云缺愣了一下,道:“不用重新录入名字了吗?” “不用,你的名字还在百花殿,今后再敢惹事,与演武殿那些学子一样受罚。”宋道理语气严肃的道。 “多谢学正!”云缺嘿嘿一笑溜了出去。 本以为需要一番麻烦,重新登记入册,结果自己的名字还在,云缺在心里感激着宋道理,自己就算没拿墨老的令牌,到这之后也能要回身份。 学宫学子的身份,宋道理始终给自己留着呢。 看着云缺脚步飞快的远去,黑着脸的宋道理摇了摇头,笑了起来,自语道: “有你们这些调皮的小子,学宫才会生机勃勃啊。” 走进百花殿,云缺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自己只离开了一个月而已,经历几番波折。 覆灭红莲教,斩杀燕太子,黑铁城见了老丈人,返回头打退邵武国五十万大军,随后牧青瑶称帝,大晋换天,一幕幕回忆中的画面,仿佛发生在久远之前,实际上只有一个月而已。 百花殿还是那么热闹。 傍晚时分,广场四周到处是学子的身影。 一群男学子在南楼大门口张望,欣赏着人家女学子的舞姿,一个个口水长流。 东楼大门外仍旧架着大铁锅,几个倒霉的学子被抓了壮丁,人手一个大碗,愁眉苦脸的等着品尝先生熬制出来的美味,大锅里血淋淋的不知煮着什么东西。 西楼一片漆黑,像一座大棺材,楼顶还落着几只乌鸦,时而发出呱呱的惨叫。 一切都没改变。 改变的,只是云缺这一月的经历而已。 怀着一份感慨,云缺走向西楼,结果半路忽然被一只大手抓住。 扭头一看,是北楼先生剑平之和蔼的笑脸。 “你这个淘气的学生,居然跑了一个月,是不是想要逃避每月一次的听课啊。” 云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才的感觉错了,什么物是人非。 物是,人也不非! 还是这个老神棍! “学生今天刚回来,实在乏累,明天,明天肯定来听课!”云缺敷衍道。 “可以!本先生最关爱学子,明天记得来哦,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剑平之挑着眉毛道。 云缺连忙称好,甩开剑平之逃进西楼。 惊喜? 估计没有喜,只有惊。 木安见到云缺回来,十分高兴,西楼实在太安静,云缺走后连点人声都没有,云缺回来至少有个伴。 “墨老呢。”云缺道。 “在三楼,你走之后,墨老都没怎么出门。”木安道。 云缺正想去三楼知会一声,告诉墨老自己回来了,结果墨老无声无息的飘了下来。 一月不见,云缺发现墨老变得更瘦,皮包骨一样,眼窝深陷,越来越像个鬼了。 拜见了先生后,云缺刚要解释一下自己因何离开,不料墨老问都没问,摆手道: “明天有两批货到皇城,你去取贤华客栈的货,木安去取天水客栈的货,小心点,那两批货很重要,千万别碰坏了,记得验好货再搬回来。” 说罢墨老飘出西楼,消失在夜幕当中。 第299章 沉迷男色 云缺躺在房间内,望着夜空的皓月发呆。 心里始终猜测着观星台上的第三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最有可能的,只有魏墨城。 如果魏墨城诈死,那么作为大弟子的吕青,自然而然要听从师尊的号令。 他们…… 云缺的脑海里再一次回荡起楚红莲临死之际说出的‘他们’两个字。 如果魏墨城是‘他们’当中的一员,那么红莲教,相当于成了魏墨城的手下。 暗中用红莲教祸乱大晋,明着又让吕青坐镇司天监守护皇城,魏墨城到底要做什么? 目的何在? 云缺越想心绪越乱。 魏墨城如果为了自己与月魁而来,直接对自己下手就行了,何必弄出红莲教来为祸天下。 烦乱的心绪,加上多日的疲惫,云缺身上的妖气若隐若现。 闭上眼,云缺将月玉贴在额头,沉静心神。 很快,渐渐睡去。 月玉在皓月之下泛着暗淡的光晕,犹如一块寒冰,散发着阵阵清凉。 这一晚,云缺做梦了。 再次梦到那个模糊的小女孩。 云缺独自坐在一处崖顶,四周被迷雾笼罩,看不到任何景致。 漆黑的大雾不断翻滚,如惊涛骇浪。 小女孩坐在云缺身边,安安静静,模模糊糊,看不到模样。 “你是谁呢,为什么陪着我……” 云缺想要仔细看清对方的容貌,可不管如何努力,依旧看不清小女孩的样子。 对方很小。 小小的身体,在崖顶犹如一棵小草,翻滚的迷雾很容易将其吞没。 小女孩始终陪在云缺旁边,固执得好似一块顽石。 “你不怕掉下去,万劫不复?” 云缺指了指崖底的万丈深渊。 小女孩缓缓摇头,示意她不怕。 “奇怪的家伙,你到底从哪里来的呢,该不会是月玉里的残魂?” 云缺嘀咕着站起身,展开双臂,道:“既然你不怕,咱们俩一起把这片大雾撕开!” 小女孩也站了起来,学着云缺的模样,努力展开手臂。 翻涌的迷雾,渐渐裂开,刺眼的光线随之而来。 云缺下意识的用手遮住光亮,揉了揉眼睛醒来。 日上三竿,梦境里的光芒,其实是阳光照在了脸上。 “奇怪的梦……” 云缺舒展了一番筋骨,走出西楼,先去饭堂吃饭,顺便把屠苏和满申抓住拷问一番,天鹰部到底谁是大汗。 饭堂里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直至吃饱喝足,云缺竟没看到屠苏和满申的身影。 “那两个饿狼怎么没来吃饭?” 云缺很是奇怪。 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屠苏和满申最近一月没在学宫,不知去向。 云缺更觉得奇怪了,实在想不通那两个家伙去了何处,到底是什么身份。 之后去了趟司天监,探望幽人。 幽人始终没醒,气息倒是好转不少。 从外表看,伤势几乎无碍,但云缺知道幽人仍然处于危险状态。 与自己动用妖力过多的那次十分相似,神魂肯定受损严重。 转回斩妖司,把常威瞎子和萍山君叫了过来。 “门六还没回来?”云缺道。 “没有,王爷上次苏醒之后,门六就不见了踪迹,最近没看到他人。”常威道。 云缺皱了皱眉,道: “我昏睡的时候,谁负责给我熬药喂药。” “门六!”瞎子道。 “当时门六有没有特殊的举动。”云缺问道。 一听这话,常威瞎子和萍山君齐刷刷摇头,异口同声的道: “没有!” 云缺一听就知道有问题,这么整齐的动作和回答,肯定有猫腻。 云缺狐疑的瞄了眼三个家伙,走到瞎子旁边,掐住对方的肩膀道: “我在学宫听说一个法子,瞎了的人,只要把眼珠子挖出去,对听觉有着极大好处,能练出听声辨位的功夫,武道之上肯定能更上一层楼,要不,你试试?” 瞎子哆嗦了一下,道: “我想起来了!门六给王爷喂药的时候,每次都用手指试水温,在汤药里搅和半天,当洗手了,大当家说不干不净喝了没病!” 这下轮到常威一哆嗦,急忙辩解道: “我听虎爷说的!虎爷说吃野味的时候不用洗,多说拔了毛,嚼起来有滋味!” 最后轮到萍山君,老虎傻兮兮的挠了挠头,茫然道: “对啊,洗什么洗,趁活的吃才有味儿呢!” 萍山君觉得门六的举动很正常,要是换它试水温,哪还用手指,直接舌头上去了。 等三人说完实情,云缺心里泛起了滔天巨浪。 他想起门六一系列不正常的举动。 能穿门而过,能藏身大树,喝水没够儿,简直是个树精一样。 云缺猜测自己之所以这么快就能苏醒,很可能是门六用手指入药的缘故! 云缺又想到一个奇特之处。 在百玉城地牢里的时候,地底那几棵血茸果所在的箱子没有盖子,是个整体,而且有根须样的东西埋在土里,连通着上方的牢房,从位置上看,就是门六之前趴着的地方。 血茸果的根须,有可能连接在门六的身上,换句话说,那些血茸果,是门六结出来的。 一个惊人的猜测在云缺脑海里出现。 门六,就是七叔苦苦寻找的乾阳神木! 想到这里,云缺立刻吩咐道: “你们去找门六,皇城里找不到就去外面找,翻遍整个大晋也要把他找出来!” 常威和瞎子连忙拱手领命。 萍山君道:“找他干啥呀,没准过几天饿了就回来了。” 云缺道:“你当他是你吗,快去找!找不到门六,你们别回来。” 两人一虎讪讪的离开司天监,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顾。 常威唉声叹气道:“人海茫茫,上哪找去啊。” 瞎子出主意道:“先去门六干活的那个商行瞧瞧。” 萍山君挠着虎头道:“云缺刚才是不是骂我来着,可我怎么听不出来呢。” 常威讪笑道:“没有,王爷夸你呢,饿了就知道回家!” 瞎子嘀咕道:“是啊,狗饿回嘛……” 打发走两人一虎,云缺找到牧青瑶。 牧青瑶正在忙碌着登基事宜,还没做皇帝,先看起了奏折,这几天皇宫在修建,群臣有事儿就往司天监跑,都快把司天监当皇宫了。 “没当皇帝就这么忙,当了皇帝还不得忙死,皇位看来不好做啊。”云缺感慨道。 “没办法呀,在其位谋其政,你看看这份奏折。”牧青瑶将一份奏折推给云缺。 “我才不看,我又不是皇帝,让别人知道免不得闲言碎语,说你这位皇帝沉迷男色,不理国政。”云缺笑道。 牧青瑶没被云缺的玩笑逗乐,反而有些忧心忡忡的道: “这份奏折不同寻常,来自知远县,我怀疑与十万大山里的巫族有关。” 云缺一听,立刻拿起奏折看了看,上面写着一个奇怪的现象。 知远县地界,患病的百姓日益增多,病故者比比皆是,一月时间,病死之人多达数万。 云缺合上奏折,沉默了稍许,道: “七叔在藏石镇感受到天地气息的变化,藏石镇百姓有不少人得了怪病,与神魂衰弱有关,我怀疑是矿山里的石壁,结果石壁消失,出现在草原,现在基本能断定,藏石镇的怪病来自十万大山,是巫族搞的鬼。” 牧青瑶沉吟道: “必须派人去十万大山查探一番,我让二师兄走一趟,同时让知远县的百姓南迁,八山城已成空城,知远县的百姓正好可以入住。” 云缺道:“还是你想得稳妥,这件事最好告诉大祭酒一声,十万大山离着大晋这么近,一旦出事,学宫也得被波及。” 牧青瑶道:“异族出世,牵扯的绝不会仅仅一个大晋,大祭酒作为学宫之首,应该会出面,否则只有我们的话,很难与巫族抗衡。” 云缺点头道:“等我回学宫,找大祭酒说说这件事,唉,你这个皇帝看起来运气不大好,还没上位呢,一堆烦心事。” 牧青瑶微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云缺道:“这句我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给个夫君。” 牧青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温柔似水的望着云缺道: “其实,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皇帝,我先替夫君打理江山,等到你愿意做皇帝的时候,便将皇位交给夫君。” 夫君二字,云缺听得挺美,但皇位这东西,云缺打死也不想要。 说得好听是皇宫,说得难听不就是监牢么,整天忙着国事,哪还有闲暇时光,到时候闷都能闷死。 “还是娘子坐皇位合适,为夫做个男色就好,我帮你看着国库,保证没人敢贪墨一个铜板。”云缺笑道。 “到时候国库会被你搬空。”牧青瑶掩口轻笑,随后神色一正,道:“藏石镇的那块石壁,为何会出现在草原?” “我也纳闷呢,那玩意鬼鬼祟祟的,组成了一幅儒圣弑佛的画面,儒圣到底跟佛陀有什么深仇大恨,把人家脑袋都砍了。”云缺道。 “儒圣怎会弑佛!” 牧青瑶惊讶道:“儒圣与佛陀均为一品之上的存在,即便大打出手,也不该出现一方被杀的情况,若当真双方有如此大仇,学宫不会出现佛门。” “我也这么想的,但石壁上的画面显现得一清二楚,石壁出现的地方是草原上的一处破庙,我看到一尊无头佛像,那佛像气息很古怪,我没贸然接近。”云缺道。 “草原上居然有庙宇?不应该呀。”牧青瑶轻蹙秀眉,道:“草原人不信佛的,这件事很奇怪。” “的确奇怪,等有空再去草原看看。” 云缺说完,想起还没给墨老取货,别过牧青瑶后赶到贤华客栈。 问过掌柜后,得知墨老的货在二楼,甲字号包间儿。 到了包间,云缺看到的货,居然是一副棺材。 红木打造,横在屋子中间,看起来很是渗人。 棺材这种东西,对云缺来说熟得很,仵作嘛,看到棺材就想打开验尸,职业病了。 单手抬了抬,挺轻的。 “肯定又是死人,我看看什么尸体这么金贵,还怕碰坏了。” 云缺嘀咕着,推开了棺材盖子。 墨老吩咐过先验货。 等盖子打开一半,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云缺忽然一愣。 第300章 偷天换日的大棋 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人。 骨瘦如柴,眼窝深陷,形如僵尸。 但这个人是活的,眼珠随着棺材盖的开启而转动。 云缺基本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比这更恐怖的也吓不到他,不过看清棺材里的人之后,云缺惊诧不已。 棺材里躺着的,居然是墨老! 云缺实在没想到,墨老让取的货,居然是墨老自己。 正在云缺刚想开口之际,墨老的嘴角忽然翘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眼中迸溅出两团青光,将云缺完全笼罩! 青光袭来,云缺避无可避。 下一刻,周围变得漆黑如墨,身体的所有感知尽数消失。 黑暗中,云缺心头一沉。 墨老的举动,让云缺想到了月魁曾经提及过的一个词。 夺舍! 心念电转,云缺将一些线索快速串联到一起。 从传授炼尸术开始,墨老就有一种隐约的焦急感存在,看似期盼着自己这个弟子快些修成炼尸术,实则是为了今天的夺舍打基础。 西楼三层那些死掉的学子,虽然死因是贪功冒进,想要快速修成法门,但私下里有没有墨老的催促与威胁,谁又知道呢。 加上这次返回学宫,墨老的状态大不如前,看样子大限将至。 这些线索加起来,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墨老至始至终都在打着自己这幅肉身的主意! 云缺并未慌乱,保持着冷静,默默等待在黑暗当中。 很快,墨老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很想知道炼尸术的第二层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第二层为御魂术,乃是夺灵之法,驾驭外人神魂并加以控制,第一层控制的是炼尸,第二层控制的,则是神魂,御魂术还有一个称呼,叫做夺舍。” “我知道你很意外,这是你的宿命,云缺,你的天赋是我平生仅见,实在太好了,无论武道还是元神,你都有极强的天赋,你这种好苗子,难得一见啊。” 墨老的声音中充满感慨,听得出发自内心。 云缺道: “既然墨老觉得我这个苗子好,不如我们回学宫继续修炼,有墨老亲自指点,弟子的炼尸术应该很快能修至大成。” 墨老声音冷漠的道: “不必了,这门法术无需精通,你能做到驾驭炼尸即可,因为沟通炼尸所需要的魂力,足以支撑夺舍的过程。” 墨老已经摊牌,云缺不再装糊涂,寒声道: “学宫先生,居然夺舍自己的弟子,大祭酒不会放过你。” 墨老道: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才选择在学宫外夺舍,昨日我已辞去先生的职位,学宫是不问外界之事的,云缺,算你倒霉,老夫时日无多,没办法,才夺你之躯,你可以放心,夺舍之法毫无痛苦,你只要闭上眼,很快会离开这个世界。” 在墨老阴森的低语中,云缺感受到四周的黑暗朝着自己挤压而来,犹如无声的恶浪,前仆后继。 云缺时而被抛起,时而下沉,像个狂风中的风筝,摇摇欲坠。 尽管险象环生,云缺发现自己的元神之体并无异样。 不多时,四周安静下来。 云缺眼前出现了五根黑柱,将他围在中间。 每根黑柱都有两个云缺那么高。 黑柱之外,不再是黑暗,而是昏暗的虚空。 神识海。 云缺感知到自己的识海,同时也看到了墨老的元神。 就在面前,宛如巨人! 那五根黑柱,竟是墨老的五根手指! 云缺正站在墨老的手掌上。 巨人般的墨老发出森冷的声音: “老夫乃是道门四品元婴境,云缺,你现在应该知道,七品与四品的元神之间究竟有何种差距。” 云缺平静的道: “知道了,七品与四品之间,差着一条天堑般的鸿沟。” 墨老满意的点点头,瞭望四周,忽然神色变得无比惊喜,道: “无尽识海,竟是无尽识海!天佑老夫!居然得到如此宝藏!云缺啊,我真该感谢你,让我拥有如此完美的肉身,假以时日,一品有望!哈哈,哈哈哈哈!” 云缺看得出来,墨老在发自内心的欢喜。 “什么叫无尽识海,难道你的识海有尽头?”云缺问了句。 “你无需知道太多,将死之人,还是少知道些为好,让你的妖魂出来,我知道你还有一份助力。”墨老道。 “妖魂贪睡,还没醒呢,咱们有的是时间,不如多聊聊。”云缺饶有兴致的道:“为什么选我夺舍,木安比我先来的,你怎么不夺舍他呢,修不成炼尸术,难道就无法夺舍了么?” “不一定,也有机会成功,但失败的概率更大,至于选你,是因为你有妖魂,你又能修成炼尸术,你的识海空间早已习惯了外来者,你这种状态,是完美的夺舍目标,必定会成功。”墨老道。 “难怪,原来你早知道我有妖魂在身,等你夺舍了我,你准备以我的身体继续留在学宫,还是远走高飞?事先说好,如果用我的身体去成亲,我可不答应。”云缺道。 “等老夫夺舍成功,你云缺的名字会消失在大晋,消失在学宫,我会回到故乡,找一处无人之地修炼境界,然后,了结一些久远的恩怨。”墨老道。 “与谁的恩怨?用不用我帮忙。”云缺道。 “你只要魂飞魄散,便是最好的帮忙了,好了,闲聊时间到此为止,妖魂若还不出来,你的元神会就此崩裂!”墨老语气转冷,黑柱般的五指开始渐渐合拢。 “别那么心急嘛,我的妖魂一直在这里,只是你没看到罢了。”云缺好整以暇的道。 墨老闻言目光一沉,抬头看去,发现身外多了三个尖锐的巨石。 “石妖?”墨老狐疑的盯着巨石。 “不是石妖,而是爪子,你往上看。”云缺指了指头顶。 墨老猛然抬头,在他的头顶,是一颗硕大的血狸之首! 墨老终于察觉到,他自己竟站在狸妖的手掌里,那三个尖锐的巨石只是狸妖的三根爪子! 到了云缺的识海空间,墨老的感知能力被压制到极致,他只能呈现出自身的庞大元神,很难感知到周围的环境变化,以至于站在妖魂手里都没察觉到。 现在的局面变得十分诡异。 云缺站在墨老手掌里,墨老的元神比云缺庞大十倍。 而墨站在妖魂手掌里,妖魂的元神比墨老庞大十倍。 墨老惊悚道: “三!阶!妖!王!” 四个字,说得心惊胆颤。 道门四品元婴修为,放在大晋绝对是顶尖的存在,哪怕放在云州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 可放在三阶妖王面前,只是一盘点心而已。 墨老终于自食苦果,他费尽心机培养云缺,本打算当做自己夺舍的容器,其实是培养了一个怪物。 可以将他的元神一脚踏碎的怪物! 云缺笑了笑,道: “这些日子,让墨老费心了,学生其实挺感激你的,教了我不少东西,既然你夺舍而来,学生就尽尽孝心,送你归西,放心,你走得会毫无痛苦,只要闭上眼,你很快会离开这个世界。” 云缺将之前墨老的言词,原封不动的奉还。 墨老惊怒交加,大吼一声五指合拢就要掐碎云缺的元神。 庞大的血狸大口一张,一道龙卷出现在墨老手心,直接将云缺卷入口中。 随后,血狸将殷红的竖瞳落在墨老身上。 墨老知道今天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战。 接下来,识海当中发生了一场战斗。 其实用战斗两个字来形容,有些不贴切,应该叫做殴打。 庞大的妖魂,始终在殴打着渺小的墨老。 时而将墨老拍成一张饼,时而踩成一张纸,时而又撕成两半,时而当做线团滚来滚去…… 每被蹂躏一次,墨老的元神就会缩小几分。 到了最后,变得与云缺之前那般大小,而且若隐若现,即将碎裂。 “停……停手!” 墨老虚弱的大喊着,血狸拍下的利爪停在半空。 云缺从血狸口中跳了出来,站在墨老面前。 这下两人一般高了,之前墨老巨人般的气势荡然无存。 “如果想说遗言的话,我劝你收回去为好,我不想听,就此别过吧墨老,学生现在送你上路!” 云缺抬起右手,血狸的右爪随之扬起,即将砸落。 “别动手!我不说遗言,我知道今天必死,只求你一件事!”墨老急急说道。 “对不住,我不会帮你,你求错人了。”云缺神色冷冽的落下右手。 血狸的巨爪在狂风中拍下。 见巨爪砸来,墨老大吼一声: “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闻听此言,云缺豁然一怔,落下的右手悬在半空,狸妖的巨爪堪堪停在墨老头顶。 “我的身世,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对自己的身世,难道不如你一个外人了解?”云缺奇怪的道。 “当然!你的存在简直是一个奇迹!你可知无尽识海预示着什么?那是天大的造化!绝不该降临于人间!” 墨老的声音中充满癫狂,道: “我知道你有妖魂融骨,身上肯定寄宿着一头强大的妖物,只是没想到,你的妖,会强大到如此地步,我认栽!我今天必死,不过临死之前,我想求你一件事,这件事与你的身世有着莫大的关联,你的体质,绝不是自然形成,我可以告诉你真相,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云缺冷淡的道: “我的体质当然不是自然形成,斩妖司的人,是被特殊手段打造出的妖血武夫,每个人身上都有一道妖魂。” “一道?哈哈哈哈!” 墨老歇斯底里的狂笑道:“你身上可不止一道妖魂,否则也无法形成这无尽识海!云缺啊云缺,有人在利用你这具肉身,下一盘偷天换日的大棋!” 第301章 人间没那么不堪 墨老的说法,让云缺心头巨震。 双魂同体,已经是云缺认为的极致了,如果身上还有另外的神魂,那自己算什么? 客栈么! 谁的神魂都能来住两天。 还是不用花钱的那种。 “很好奇是不是,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你就能解开这份谜团,到时候你自然会明悟自己的身世。”墨老道。 “你说,是什么事。”云缺道。 “帮我夺回一部法门。”墨老的声音充满恨意。 “法门?什么法门。”云缺疑惑道。 “一部来自远古的秘法,名为炼神术,炼尸术与御魂术,便是炼神术的前两层。”墨老道。 “你现在自身难保,今天必死无疑,就算我夺回炼神术,对你有什么好处?”云缺道。 “对我没有好处,但对你有天大的好处,你真正的体质,就记载在炼神术的最后一页,夺来那部法门,你才能知道真相,否则你会永远被困在棋盘之上,任人摆弄。”墨老道。 “没有好处的事,墨老怕是不会做的,不妨明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云缺道。 “报仇!” 墨老盘坐在地,元神之躯愈发暗淡,自言自语般说道: “我本名叫墨誉昇,曾经是铁山国的国主,二十年前被人陷害,误食毒丹,致使肉身衰老,元婴枯萎,我逃出铁山国来到学宫成为先生,这二十年来想尽办法延缓毒发,可惜,大限将至,唯一的活路只剩下夺舍一途。” “既然今日夺舍失败,便是我亡命之期,但大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炼神术的完整法门,在我仇家手上,她如今是铁山国的女帝,名叫尹宁眉,她曾是我最宠爱的皇妃,却把我害得人不人鬼不鬼。” “炼神术是一份玄奥的上古法门,修成最后一层,即可勘破天地造化之力,是冲进一品的契机所在,对修行之人来说比生命还要贵重。” “想要夺来炼神术,只有杀掉尹宁眉,否则不会成功,就像当初她对我下的死手一样。” “别想着借来,炼神术最后一层很特殊,没有任何文字,而是变化的图案,需要感悟到图案中真正的意义才有机会修成。” “我以前试过,让别人看完之后,图形的变化就会彻底改变规律,需要从头感悟,所以这份功法借不了外人,借了,等同于放弃之前的所有感悟,从头再来。” “云缺,我只求你夺来炼神术,法门归你,到时候尹宁眉一死,我便可以瞑目了,而你,也能得知自己真正的体质,这笔买卖,我们谁也不亏。” 说完这番话,墨老的元神之躯更加暗淡,即将崩裂。 云缺沉声道: “未必需要杀人才能得来炼神术,她不肯借的话,我可以抢,也可以偷。” 墨老嘿嘿怪笑,道: “你可以试试,能抢来最好,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尹宁眉那贱人是真正的毒蝎心肠,她连自己的夫君都能下杀手,你觉得,她会放过你这个外人么!” “你不杀她,却夺走了比她生命还重要的炼神术,等她找到机会一定会报复你,她会杀你的亲人,杀你的朋友,杀掉一切与你有关的人!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尹宁眉,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放在她身上最为合适!” 云缺很真诚的道: “这一点墨老不必担心,如果去抢功法的话,我会易容成你的模样,反正你早死了,尹宁眉想要报复,只能报复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与你有关的所有人,哦对了,不知墨老在铁山国,可还有家人或者朋友,用不用我动手之前,先提醒他们躲一躲。” 墨老的笑容瞬间消散,冷森森盯着云缺,沉声道: “借刀杀人……原来你也是个阴狠之辈,很好!我还担心你会斗不过尹宁眉,现在我放心了。” 云缺道: “我有一件事想不通,既然尹宁眉是你的皇妃,为何非要抢走炼神术呢,等你修成了再给她不一样么,为了一部法门,你们夫妻何必闹得互相残杀。” 墨老道: “的确如你所言,最初得到炼神术的时候,我们也是如此想法,后来等修炼之后我才渐渐察觉到,炼神术的存在,非同寻常,这部法门有着消散的迹象,以我推测,一旦有第一个人修成最后一层,整部法门会彻底崩裂。” “当我将这个消息告诉尹宁眉的时候,便埋下了祸根,修炼之人,以境界为命,为了更进一层,哪怕亲人朋友都可以出卖,又何况是攀登一品的契机。” “云缺,你要知道一个道理,在冲进一品的契机面前,世上任何情感都是多余的东西,完全可以舍弃,即便是父子之间也可刀剑相对!” “这便是人间,比地府还要冷酷的人间啊……” 墨誉昇的感悟,来自本身。 这位遭遇背叛的铁山国之主,自从逃离故土,便不再相信任何人。 哀莫大于心死。 墨誉昇的心,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经死了。 云缺沉默了稍许,道: “人间,没有墨老说的那么不堪,你只是遇到了冷血之人而已,真正的夫妻之间,本该互相信任,否则那不叫夫妻,叫做露水鸳鸯,一个尹宁眉而已,她有什么资格代表整个人间?” “墨老难道没有别的亲人,没有其他朋友?哪怕露水朋友也算朋友啊,莫非你所有的亲人全都背叛你,所有的朋友都在背后对你捅刀子?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不该抱怨,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连天地都难容,晋皇殷子受就是个例子。” 墨老低着头,默默听完,目光晃动了一下,呢喃道: “朋友……呵,我没有朋友,我也不喜欢朋友,除了修为,一切都是多余的东西,让朋友知道我有炼神术,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杀掉我。” 云缺道: “别说得那么肯定,如果是七叔呢,你觉得七叔会不会为了炼神术,而杀你。” 墨老皱起眉,低语道: “杨七古……” 云缺的问题,墨老没有回答。 来学宫这二十年间,墨老很少与其他先生接触,而杨七古,或许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 否则当年杨七古与楚红莲斗法,墨老也不会借出炼尸帮忙作弊。 云缺此时看得出来。 墨老是个可怜的家伙,像一条满身伤痕的野狗,孤零零躲在无人的山洞,除了修炼之外,对世间一切失去了兴趣,不相信任何人,但内心深处又渴望着被人信任。 墨老是个矛盾的人,这种人极其可恨,又十分可怜。 云缺发现墨老的元神已经暗淡到极致,即将消散,急忙追问: “炼神术,你是从哪找到的。” “一处上古遗迹,以你现如今的修为还接触不到,去之必死。” 墨老沉沉的叹息一声,道:“我这一生,活得很失败,死到临头,还要求外人帮忙报仇,但我这个人向来有仇必报,为了保证你一定去夺炼神术,我可以透露一些你的身世。” 云缺目光一变,道: “好哇,我听听有没有必要去冒险,如果无趣的话,我会放弃炼神术。” “你肯定不会放弃,因为你的身世实在有趣,呵呵呵呵。”墨老诡笑起来,声音低沉的道:“云缺,我可以断定,你与身上的妖魂血狸,有着相同的血脉!” 云缺脸色豁然一沉,道: “你放屁!你才有妖族血脉,你们全家都有妖族血脉!” 墨老表情古怪的望着云缺,笑道: “知道你不会信,你可以自己去验证一番,我的人生很无聊,而你的人生,则有趣多了,真想看看你最后的结局如何,可惜,没时间了……” “师徒一场,我身上的东西都送你了,去找炼神术,你想知道的真相,都在那部法门当中,切记,炼神术的存在万万不可告知别人,否则会为你引来杀身之祸……” 随着墨老的低语,他整个身体爬满裂痕,最终坍塌开来,化作灰烬。 墨老坍塌的神魂残渣,最终被血狸尽数吸入口中。 “虚弱到极致的元婴,他不夺舍,也活不过几天了,这点元神之力连份补品都算不上,没意思。” 月魁闭上大口,发出不满的声音。 云缺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月魁再次发出声音: “我说过咱们有着相同的血脉,这下你该信了吧。” “信你个鬼!”云缺怒道:“我才不信,我不可能拥有妖族血脉,我爹娘都是人族,我难道自己变异了么!” 月魁嗤笑了一声,道: “你爹娘可能都不知情,以我父王的能力……” 月魁还想说一遍当初的猜测,说它父王可以在不被任何人察觉之下令一名人族女子怀有身孕,可话说到一半,看见云缺冷冽的目光,于是选择了闭嘴。 “绝无可能!”云缺冷声低语。 其实云缺知道什么事都不是绝对的,即便自己认为的绝无可能,也有例外。 这份例外,便是自己的父亲,被妖都之王戴了绿帽子…… 在云缺懊恼心烦之际,去天水客栈取另一批货的木安,在客房内打开了同样的棺材。 随后,木安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直勾勾盯着棺椁,一动不动。 棺椁内,漆黑一片。 客房里,鸦雀无声。 直至过了半晌,木安茫然的眼瞳渐渐恢复灵动,只是眼底浮现出一丝阴鸷,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木安没有将棺椁运走,而是合拢盖子,再轻轻一拍。 整个棺椁燃起了青色火焰。 奇怪的是,那火焰对屋子里的一切毫无影响,却将棺材烧成灰烬。 火光熄灭。 木安推开门,走了出去,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笑意。 第302章 当个屁就好了 回归本体后,云缺再次查看了一番棺材。 墨老的尸体早已冰冷,打开上衣,心窝处是一个腐烂的大洞。 死透了。 云缺从尸体身上翻找出一些杂物。 银票十来张,灵石几十块,灵丹两瓶,还有一部邹邹巴巴的书籍。 翻开看了看,是炼神术的前三层。 第一层炼尸,第二层御魂,第三层破神。 三层法门的修炼方式均有详细记载,并且密密麻麻写满了墨老的心得。 第四层也就是最后一层只有个名字,其他空白一片。 炼神。 炼神,是炼神术的称呼,回归主题,但如何炼神,一个字没有。 合上书籍,云缺将其收好。 这东西有大用,尤其墨老的心得体会,千金难求,是修炼这部法门的关键。 “炼神……炼谁的神?炼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云缺嘀咕了一句,想不通最后一层的真相。 随手打开药瓶。 每瓶里有十粒灵丹,一种白色丹药,冒寒气,另一种血色丹药,冒血气。 不懂,先收着。 应该值点钱。 灵石六十多块,不算多,不过银票不少,共计十多万两。 云缺发了笔横财。 收好东西,云缺再次仔细翻找了一遍。 尸体上再无他物。 棺材内外检查三次,什么也没有。 云缺微微皱眉。 “墨老的身家,有点少啊,好歹是四品元婴大修士,身上只有这点东西?” 云缺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墨老的说法,他来到学宫二十年了,一位道门四品强者,二十年间居然就这么点身家,实在寒酸了些。 以云缺推断,四品道门强者,肯定拥有自己的法宝,那可是无价之物。 结果别说法宝,墨老身上连件法器都没有。 “不应该啊,难道墨老会把宝贝藏起来?” 云缺喃喃自语,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墨老夺舍而来,只有两个结果,不成功就失败,没有第三条路。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事先藏起宝贝,没有任何意义。 成功了,云缺的身体就是墨老的,直接拿走尸体上的宝物即可。 失败了,墨老必死无疑,藏起来宝贝留给谁? “莫非,老东西还有其他后手?” 云缺暗暗猜测,猜不透墨老的心思。 墨老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炼尸肯定做不成,云缺想了想,决定将其带回学宫。 先生夺舍这件事,非同小可,得告知大祭酒才行。 临走前,云缺低声道: “我身上除了你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神魂?” 话,是对月魁说的。 墨老的说辞,云缺连一半都不信,不过听起来实在骇人。 “没有,我察觉不到其他神魂的存在。”月魁笃定道。 云缺放心了一些。 以月魁的强大,不应该感受不到识海里存在着其他神魂。 墨老的说辞,八成是一种心机,诱骗自己去抢炼神术。 在街上雇了辆马车,将棺材拉到天祈学宫。 云缺带着尸体找到大祭酒。 将墨老今天夺舍的经过,如实道出。 不过炼神术的消息,云缺可没说。 秦蒙坐在茅屋内,静静聆听着云缺说出的经过,长眉紧锁。 等云缺说完,大祭酒长长一叹。 “引狼入室,我这个大祭酒,不称职啊。” 短短一句话,云缺能听得出一种疲惫。 重新看了看大祭酒,云缺发现面前的老者愈发佝偻。 秦蒙很苍老,眉毛胡须全是白的,早已过了日暮之年。 “这事儿又不怪大祭酒,人心隔肚皮,没人能想到墨老的心思。”云缺道。 秦蒙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做了个令云缺没想到的举动。 大祭酒竟对着云缺躬身一礼。 云缺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搀扶,道:“大祭酒折煞学生了。” 秦蒙道: “我代表学宫,向你赔礼,墨老是学宫先生,竟做出夺舍学子这种事,天理难容,这件事是学宫的疏忽,我身为大祭酒,会尽量补偿你,云缺,你想要何种补偿,不妨说出来,无需客气。” 云缺一听,立刻眼睛瞪大了,道: “还能赔钱的?能赔多少钱?” 秦蒙迟疑了一下,道: “此事并无先例,赔钱的话,老夫也不知多少合适,你想要多少呢,我尽量一次补齐。” 云缺嘿嘿一笑,大祭酒就是大祭酒,赔钱都不砍价。 “开玩笑而已,学生哪能要大祭酒的钱呢,钱财身外物,我从来不在乎。”云缺道。 “是个好孩子……”秦蒙刚说出半句,就听云缺又接着说。 “能不能换点别的,比如把游子湖里的灵尊赔给我?”云缺道。 秦蒙听得白胡子一翘一翘,直接气乐了,道: “若你能驾驭灵尊,自可带走,没人会阻拦。” “这样啊,那赔偿的事先记账,等我想好要什么赔偿,再来找大祭酒。”云缺道。 “可以。”秦蒙大度的道。 云缺随后对着大祭酒躬身一礼,道: “学生谢过大祭酒出手相助,为我稳固元神。” 这一礼,云缺诚心实意。 当初自己昏厥,被困在识海无法醒来的时候,大祭酒曾用文气为自己治疗元神,虽然没有痊愈,但好转了很多,可见当时大祭酒动用了全力。 秦蒙微笑着摆手道: “还你份人情而已,别忘了妖山之事,我欠了你一份人情呢。” 云缺道:“当然没忘,除了这次赔偿之外,我与大祭酒两清了。” “好,两清!呵呵呵呵。”秦蒙显得很高兴。 大祭酒从云缺身上,看到了调皮无赖,也看到了勃勃生机。 “对了,还有件事要告知大祭酒,知远县地界患病的百姓越来越多,我估计与十万大山有关,巫族怕是要出世了。”云缺道。 秦蒙的笑容渐渐消失,沉声道: “杨七古曾经来过学宫,说了巫族后裔之事,这件事我会派人调查清楚。” “大祭酒可知巫族是什么来头,听说巫族早已灭绝,为何会突然出现呢。”云缺问道。 秦蒙望向窗外的天穹,幽幽道: “巫,天地之间的异类,他们有着特殊的远古血脉,被称之为之血,这种血脉,是修炼法术的最佳媒介,巫族可以说自出生以来,便可沟通天地灵气,稍加修炼,即可掌握诸多法门,天资斐然。” 云缺不解道: “既然巫族天赋这么可怕,那巫族早该一统天下,其他修炼体系在巫族面前全都白给呀!” “的确如此,天赋再高的人族,也很难比得过一个普通巫族,但巫族有个致命弊端,他们的之血,流速极快,是人族的十倍乃至百倍,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秦蒙道。 “代表着巫族的苍老速度,是人族的十倍甚至百倍,他们寿元很少。”云缺猜测道。 “果然聪慧,确实如你所说,快速流转的血液,加速了巫族的寿命,巫族只能修炼一些速成的法门,因为他们没有太多寿元可以常年闭关,必须尽快提升境界来延缓衰老。” 大祭酒顿了顿,继续道: “所以巫族开创出巫法一道,几乎所有巫法都可速成,但速成的法门,必定沾染着血腥,巫族法门绝大多数以血气与魂魄为基本,需要收集大量鲜血与生魂,巫族所在之地,必定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云缺听得十分震惊,道: “这种邪恶的异族,还是早点灭绝为好,不知当初巫族的消失,是什么原因呢。” 大祭酒道: “正统的说法,是巫族残害生灵,惹怒了天下修士,佛、道、儒三家联手,将巫族彻底灭杀,儒圣,佛陀,道尊三位至强同时出手,镇杀巫神于十万大山之内,自此天下无巫。” “当然这种说法只是史册里记载的传说,并无根据,还有些不同的说法流传。” “有的传说为,巫神杀戮太盛,惊动了天道,降下雷罚将巫族摧毁。” “还有的说法,是佛门至强见不得巫族屠戮苍生,以大乘佛法将巫神感化,巫神随后遁入空门,成为地藏菩萨,就此永驻阴间。” “巫族已经消失了千年有余,关于巫族的传闻有很多,但真相,早已在千年前便埋入岁月长河,无人得知。” 云缺听完后,想了想,道: “我觉得不一定没人知道,灵尊既然是儒圣的坐骑,它老人家也许知道真相。” 大祭酒缓缓颔首,道: “你说得没错,能得知千年前的真相者,恐怕只有灵尊了。” 云缺道:“大祭酒没问过灵尊吗?儒圣去了何处,巫族怎么没的,千年前的超品都去哪了。” 大祭酒苦笑一声,道:“灵尊从不与人沟通,学宫历届的大祭酒都尝试过,没人成功。” 云缺道:“也许是问的语气不对,或者没给好处,扔点小鱼到游子湖,灵尊吃高兴了,没准就说了。” 大祭酒无奈道:“灵尊不吃东西,游子湖若掉进杂物,只能惹怒灵尊。” 云缺道:“这样啊……那试没试过往湖里倒酒,灵尊喝醉了,也许话就多了呢。” 大祭酒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急忙道: “千万别试,惹怒了灵尊,谁也承受不起,灵尊毕竟是妖族,不可轻易招惹。” “哦,学生知道了。”云缺有些遗憾的道。 看云缺的模样,大祭酒眼皮直跳。 学宫里淘气的学子年年都有,要命的只有眼前这一个。 往游子湖里倒酒,这法子怎么想出来的呢? 灵尊真要喝醉,容易把学宫拆喽! “有件事想要请教大祭酒,儒圣与佛陀,是不是有仇?”云缺道。 “应该没有仇,为何有此疑问?”秦蒙不解道。 “学生之前见过一幅画,画的是儒圣弑佛,把佛陀的脑袋砍了。”云缺道。 “世间颠倒黑白者不在少数,面对荒谬之言,虚妄之图,最好的办法是如视云烟,看淡即可。”秦蒙笑着说道。 云缺再次躬身道谢。 大祭酒是在教导自己人生的道理,荒谬与虚妄的东西,当个屁就好了。 当然这是云缺的粗俗理解,人家大祭酒说得可是文绉绉的,不过大差不差,都一个意思。 对于那块诡异石壁所展现的画面,云缺并未当成云烟,也没当个屁,心里始终存疑,只是无法证明真伪。 辞别大祭酒,云缺回到西楼后始终闷闷不乐。 被外人告知,自己父亲被戴了绿帽子,不是亲爹,换成谁也乐不出来。 哪怕是玩笑,这种也是最恶毒的。 炼神术是其次,云缺压根儿没打算去抢。 墨老说的话,云缺根本不信,炼神术很容易是个陷阱,掉进去容易万劫不复。 但墨老临死前说的妖族血脉,实在让云缺火大。 关键不仅墨老说过,妖魂月魁也说过,这让云缺不得不生出一丝怀疑。 三人成虎。 人言可畏。 云缺的心再大,对生身父母这种事,他还是十分在意的。 解决疑惑的最佳办法,便是用真相打破。 于是云缺找到房石,询问是否有验证血脉的手段。 房石一听,眼睛发亮,笑眯眯的道: “云师弟来着了,上个月我新进一批货,其中就有检测血脉的特殊法器!” 第303章 大唐那么刺激的吗 房石从怀里拿出个小巧的布袋,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看似兽皮,巴掌大小,其上绣着精美的纹路。 云缺看得好奇,道: “这袋子,能验血脉?” 房石笑道: “袋子当然不能,云师弟稍等,我找一找那件法器。” 房石说着将两指探进袋子,划拉了好一会,拿出一件海碗形状的特殊法器。 云缺没看房石拿出的法器,而是始终盯着那个巴掌大的皮袋子。 从袋子里拿出的东西,竟然是其两倍有余! 正常情况,绝不会出现如此现象,只能说明那皮袋子内有乾坤。 “这袋子里,装了很多东西?”云缺问道。 “有几百件各类法器,还有些灵丹灵草等材料。” 房石笑着解释道:“此物名为储物袋,以法力或者气机沟通,道门儒家都能用,武者需要达到六品境界才可使用,因为宗师境可以将气机收缩如针,运转自如,六品以下的武者做不到这一点,强行使用会撑爆储物袋,有了储物袋,出门在外无需携带包裹,随身之物完全装得下,十分方便,云师弟要不要买一件。” “储物袋里面有多大的空间?”云缺很感兴趣的道。 “大致如我们所在的这间屋子大小,这件是普通储物袋,还有更高级的极品储物袋,空间将扩大十倍以上,只是太过昂贵,很少有人买得起。”房石道。 “屋子大小足够用了,普通储物袋要多少钱,我想买一件。”云缺道。 储物类的特殊法器,其实比飞行法器要实用得多,谁不想有个随身携带的超大空间。 而且储物袋以气机可以沟通,简直是武夫的福音! 武者使用飞行法器,需要灵石催动才行,否则是飞不走的。 储物袋则摆脱了灵石的限制,正如房石所言,十分方便。 至于六品宗师的限制,对云缺来说更不是问题,很快即可达到。 房石笑眯眯的伸出五指,道: “普通储物袋,需要这个数。” “五万两?”云缺道。 云缺估计的价格,是由身上那把冰晶飞剑而来,当时房石出五万两收,云缺没卖。 储物袋估计与飞剑的价格差不多。 房石笑着摇了摇头,道: “如果五万两能买到储物袋,有多少我收多少,云师弟是老主顾了,我给你个优惠价,五百万两,这个价格在修士坊市绝对算得上便宜了。” 听闻价格,云缺的好奇心立刻消失。 太贵了! 五百万两白银,相当于五千灵石! 对于大部分都是穷鬼的武夫来说,储物袋其实可有可无,有更好,携带东西方便,没有也一样,反正武器大多只有一件,背身上就走。 云缺不由得感慨万千。 难怪没见到武夫用储物袋的,这玩意给武夫实在奢侈,没几个用得起的。 略过储物袋,云缺看向房石拿出来的特殊法器。 类似一个大碗,材质与瓷器相仿,底部刻着太极图,两侧是阴阳鱼,中间是一块茶杯口大小的空白区域。 “这玩意怎么用,准不准?”云缺道。 房石得意的道: “当然准!此物名为血滴子,专门用来检验血脉,只要将鲜血滴在中间,即可检测出血脉纯正与否,看到里面的两条阴阳鱼了吧,阳,代表人族,阴,代表妖邪,鲜血流向哪个方向,便是何种血脉。” 云缺道: “验一次,要多少钱?” 房石道:“很贵,每一件血滴子只能使用一次,用过之后会碎裂,一件要两万两白银,这还是老主顾的价格,若非云师弟,换成别人没有两万二,我是不会卖的。” “两万验一次,够贵的。”云缺咬了咬牙,道:“我买了!是不是现在就能验。” 房石道: “随时可以使用,我建议云师弟最好拿回去,找个无人的地方自行检验,一旦验出的结果有什么意外,被外人知道了不太好。” 作为商人,房石很合格,贴心的给出使用建议。 毕竟这种法器是检验人族与妖族血脉的,检验结果是人族的话,那没问题,可如果是妖族,那问题就大了,传扬出去可不得了,会被当做异类,轻则被人们疏远排挤,重则容易招来谩骂甚至打杀。 修行者乃至整个人族的血脉,可未必那么纯正,有极少数人拥有着上古妖族的一丝血脉,这种血脉有时会让人族修士拥有特殊的天赋能力。 正常情况下,即便拥有妖族血脉的人族,大多不会出现妖族的外观,毕竟血脉太过稀薄,有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着妖族血脉。 正是这种极小的概率,才会出现血滴子这种验证血脉的法器。 房石本是好心,结果云缺听得大为不爽。 “就在这验!我不信我有妖族血脉!房师兄做个见证。” 云缺说罢划破手指,一口气挤出来十几滴鲜血在法器当中。 “够了够了!足够用了!”房石急忙拦着。 再让云缺挤的话,容易把法器填满,到时候还怎么验。 血液落下后,法器立刻发生了变化。 整个血滴子被一层青光笼罩,掉进去的十几滴鲜血汇聚在一起,缓慢旋转,并且逐渐移动。 云缺和房石瞪大了眼睛,盯着法器里的血液。 血液移动的方向,是阳鱼的一方,好似蚂蚁,移动得很慢。 云缺长吁一口气,旁边的房石也是一样的动作。 阳鱼,代表着纯正的人族血脉。 很快,血液移动到空白区域的边缘,不动了。 没有越过空白而抵达阳鱼区域。 “怎么不动了?是不是法器有问题?”云缺道。 “不可能,血滴子是房家炼器高手亲自祭炼,绝不会出错,再等等……动了动了!”房石道。 血液的确动了。 没往阳鱼移动,而是转向,朝着阴鱼方向挪动。 嘶!!! 云缺和房石同时开始吸冷气,眼睛瞪得更大。 阴鱼代表着妖邪血脉,挪过去,相当于云缺有着妖族的血脉传承! 看着血液一点点往阴鱼挪动,云缺的冷汗都下来了。 好在挪移到空白边缘后,血液再次停下,没有抵达阴鱼的范围。 呼…… 云缺和房石同时长出一口气。 随后血液再次移动,返回头,朝着阳鱼挪移。 接近阳鱼的空白边缘,血液又往阴鱼方向挪移,在空白区域挪来挪去,就是不出去。 屋子里,沉默无声。 云缺和房石肩并肩,趴在桌上盯着法器,脑袋时而慢慢往左,时而又缓缓往右,动作整齐划一。 这时有名学子走了进来。 “房师弟,我要买一张火属灵符……” 这人说了半句,发现房石和云缺动作古怪,于是凑了过去。 随后三个人一起晃动着脑袋,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又有人来。 “房师兄!我终于凑够银子,上次那件法器给我留着呢对吧……” 半句话说完,桌子上变成四颗脑袋同时晃动。 半晌后。 房石的屋子里聚集了十多号学子。 没人吭声,大家的脑袋全都在左右晃动,盯着血滴子里的血液一眼不眨。 终于,屋里响起清脆的咔嚓一声。 法器断裂成两半。 直至血滴子自行损毁,云缺的血液始终在空白区域来回打转。 屋内众人如梦方醒,互相看了看,都吓了一跳。 “这么多人?”房石大为意外的道。 “房师兄,我到底是什么血脉?”云缺狐疑道。 “这个……反正不是妖族血脉。”房石支吾道:“好像也不是人族血脉……” “那我是个啥!”云缺怒道:“鬼吗?” “云师弟消消气,可能你的血脉有点特殊,不过你放心,法器验不出来,法宝肯定验得出来!” 房石底气十足的道:“我们房家商行在大唐的老店里有一件特殊法宝,名为大血滴子!不论妖族还是精怪,只要一滴血,即可查出血脉来源,即便认祖归宗都没问题,大血滴子能查验出血脉的地域,分辨出是哪一国的传承。” “大血滴子?你们房家的法器,起名都这么随便么。”云缺半信半疑的道。 法器叫血滴子,法宝叫大血滴子,这种名字总让人觉得怪怪的,好像太敷衍了一些。 “名字而已,彰显出法宝法器的特殊之处即可,我能保证,房家的法宝肯定能验出云师弟的血脉真相!只是有些贵,用一次大血滴子,需要花费十万两白银。”房石道。 “十万?不是有些贵,而是太贵!”云缺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奸商,道:“这么贵,肯定没人用。” “有人用,还不少呢!大血滴子每天都有生意。”房石道。 “怎么大唐那边,妖族血脉的修士很多?”云缺疑惑道。 “那倒不是,没几个验证妖族血脉的,都验爹。”房石表情尴尬了一下,解释道:“大多都是验父子血脉是否一致的。” 旁边一个学子疑惑道: “滴血认亲而已,随便拿个碗放点清水,验证之人再各自滴血,即可分辨,相融则是父子,不融则无关联。” 房石摆手道: “你那是道听途说而已,根本不准,愚昧之人乱传的,不信你回去试一试,用你的法子,你和猪血也能相融。” 那学子脸一红,挠了挠头不吭声了。 房石略有得意的道: “血脉传承相当复杂,唯有我房家的法宝才能确定父子之间的血脉关联,分辨真伪,因此大血滴子的生意向来极好。” 云缺听完,神色古怪的小声道:“房师兄,大唐那边,那么刺激的吗?” 第304章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云缺终于明悟了血滴子这个名字的由来。 取父子之血,滴入法宝,验明父子关系。 简称,血、滴、子。 从房石家大血滴子的大受欢迎,云缺大致了解到大唐的民俗风情。 肯定很自由。 云缺很向往。 既然验证失败,云缺有些遗憾,道: “房师兄,你这血滴子法器估计是残次品,下次上点好货,白白浪费我好几滴血。” 旁边一众学子纷纷点头赞同。 法器都碎了也没验出个结果,不是残次品是什么。 房石伸着手,干瞪眼,想要管云缺要钱,却张不开嘴,欲哭无泪。 法器彻底报废,云缺浪费了几滴血而已,房石赔了整整两万两白银。 临走前,云缺拿出从墨老尸体上翻出来的两瓶丹药,让房石帮忙瞧瞧。 “这是……寒窍丹!” 房石打开冒寒气的药瓶,倒出一粒仔细辨认后认出品类,十分吃惊的道: “云师弟好大的手笔!寒窍丹有封闭七窍之奇效,服用后会在体内生出寒气,对修炼寒属功法的修士来说是必备之物,武夫也可借助寒气洗练肉身,一粒寒窍丹至少五万两起价。” 云缺听罢高兴起来。 一粒五万,一瓶十粒就是五十万两! 看来墨老还是有家底儿的,都用在丹药上了。 旁边的学子看得羡慕不已,能吃得起五万一粒的丹药,在学子当中没几个人有这种财力。 房石又打开另一瓶冒着血气的药瓶,倒出一粒殷红的丹丸,随后脸色一变,低呼道: “居然是生血丹!十万两一粒!” 两瓶各十粒,得知这个更贵,云缺愈发高兴。 没想到两瓶看着普通的丹药,加起来居然价值一百五十万! “生血丹有何效用,房师兄帮忙说说。”云缺道。 “生血丹,顾名思义,最大的效用便是生血,可在本体催生大量鲜血,增加气血之力,对武者来说有着极大的好处,生血丹是五品金身最看重的灵丹,对冲击四品破军有着无法或缺的助力!是真正的好东西呀!” 房石抓着药瓶不撒手,商量道:“云师弟的这瓶生血丹,我可以出高价收购!” 云缺伸手将两瓶丹药取回。 两个字,不卖! 从房石五官都快挪移的表情来看,生血丹与寒窍丹的品质绝对极好,在外面肯定卖得更贵。 生血丹对冲击四品有效,这是让云缺自己都眼红的地方。 四品破军的战力,云缺切身体会过。 自从与凉北川搏命一战之后,云缺对破军境无比向往,恨不得整天修炼,早日达到破军。 离开房石的屋子,云缺低着头往西楼走。 表面平静,可心里却躁动不安。 房家的生意几乎做遍了云州各国,房石作为房家嫡系子弟,他拿出来的法器,不可能是残次品。 家里那么大的生意,怎么能自己砸自己家的招牌。 云缺能断定,法器血滴子肯定是完好的。 是自己的血液有着很大的问题,才导致法器破裂,无法验证血脉。 之前云缺始终笃定,自己是纯粹的人族血脉,没有半点瑕疵。 可经过这次验证后,云缺的心里出现了一丝怀疑。 如果是人族血脉,血液就该直接流到阳鱼一侧,不可能往阴鱼那边去。 “莫非,我的血脉里当真有妖族传承……如果是的话,那妖族传承又从何而来……” 云缺蹙着眉,暗自思索,越想越迷茫。 走着走着,忽然被人抓住手臂,接着眼前一花。 等云缺看清周围,发现自己到了北楼里。 剑平之正笑呵呵的站在面前,和蔼的道: “你果然是全学宫最守时的学子,今天我们讲神道第二课。” “学生今日疲倦不堪,需要休息两天再来听课,要不然头脑不好,听了就忘。”云缺连忙找借口。 “无妨!神道这门课,最好的效果便是左耳进,右耳出,无需多记,记得多了反而学不成。” 剑平之大气的说完,举起双手大喝道:“本先生为你准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欢迎会,欢迎你归来!” 云缺正奇怪着什么欢迎会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巴掌声。 “欢迎云缺!” 啪啪啪! “欢迎云缺!” 啪啪啪! 听声音,屋子里应该坐满了学子,等云缺回头一看,脸都黑了。 的确坐满了。 全是纸片人! 有男有女,前边一排都有面孔,画得还不错,连衣服都是五颜六色的。 等到了第二排之后,就是一张人形白纸了…… 满屋子纸片人振臂高呼的场面,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云缺很想破口大骂,碍于剑平之是先生,又天生没有脸,估计骂了也白骂,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听课。 剑平之一挥手,声音消失。 “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这场欢迎会是不是别开生面呀!”剑平之很得意的说道。 “意外,惊喜,先生快点讲课,我还有事赶时间。”云缺面无表情的道。 “像你这种专注于学问的学子,如今不多喽,咱们今天的第二堂课,很简单,依旧是控制蝴蝶。” 剑平之说罢从讲桌后面拿出个黑袋子,倒出来一百多只颜色各异的死蝴蝶,大的如手掌,小的像蚂蚱。 “控制哪一只?”云缺有种不妙的预感。 “全部。”剑平之和蔼的微笑道:“加把劲,我知道你肯定能行。” “我不行!我没那么多元神之力,一只两只撑死了,再多我没辙!”云缺反对道。 “修行一途,如逆水行舟!” 剑平之的神态变得高深起来,沉声道:“修炼神道更是如此,不进,则退!进一步云开雾散,退一步万丈深渊!当你沿着神道这条路走到尽头,你会发现自己屹立于山巅,前后左右再无对手,到那时,你只会感受到无敌的寂寞!到那时……” “是不是把这些蝴蝶都控制一遍,我就能走了。”云缺目光无神的打断道。 相比于听废话,云缺宁愿选择控制死蝴蝶。 他怕听多了自己妖力爆发,成为全学宫唯一一个暴打过先生的学子。 “没错!你一定能行,我看好你,加油!”剑平之兴致勃勃的道。 云缺深吸一口气,开始施展炼尸术驾驭蝴蝶。 一只蝴蝶飞起来,两只蝴蝶爬着走,三只四只翻跟斗…… 费了好半天力气,云缺终于令最后一只蝴蝶动了起来。 蝴蝶是动了,但不走直线,歪歪扭扭,直接从桌子上掉了下去。 蝴蝶掉下去的同时,云缺也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瘫软在地。 蝴蝶太多,实在耗费元神之力,云缺现在觉得看人都是重影的。 “以你的天赋,就快摸到神道的门槛了,现在感觉如何?”剑平之关切的问道。 “感觉被掏空……”云缺虚弱无力的道。 “再加把劲,还差最后一只蝴蝶即可完成今天的课业!” 剑平之兴冲冲的从讲台后捧出一只比他自己都大的巨型蝴蝶,哐当一声放在云缺面前的桌子上。 云缺目光麻木的缓缓抬头,看清了这只蝴蝶狰狞恐怖的模样。 从气息即可判断,至少是六阶以上的妖物! 黄昏时分。 百花殿外的草坪上到处是学子们的身影,欢声笑语不断。 这时紧闭的北楼大门忽然开了,云缺艰难的爬了出来,大呼道: “救命啊!!!” 刚喊出三个字,云缺的身体嗖一声又被拖了回去。 哐当一声,北楼大门合闭。 草坪上的学子们纷纷打了个寒颤,四散而去,一些学子来不及跑远,慌忙围拢在东楼先生的大锅附近。 宁可吃东楼先生的菜,也没人愿意去北楼听课。 东楼先生周无机很高兴,眼看着围拢而来的学子越来越多,他更加卖力的翻炒着大锅里血肉模糊的美味佳肴。 …… 等云缺从北楼出来,天都黑了。 “剑平之这个老变态,神道,神你妹啊神……” 云缺拖着疲惫的身体,骂骂咧咧走进西楼。 今天实在累得不轻。 最后那只妖物蝴蝶,说死也没控制得了,最后云缺想了个妙招,把妖蝶分尸,切成几十块,然后在挨个控制。 当时看得剑平之都傻了,无言以对。 西楼大厅,木安正摆弄着一些材料,忙忙碌碌。 “木师兄歇着吧,墨老不回来了。”云缺有气无力的道。 “墨老去哪了?”木安挠了挠头,迷茫道。 “不当先生,回家养老了。”云缺说完回到自己的屋子,倒头便睡。 大厅内,木安放下手里的材料,坐在昏暗的角落里,低声自语: “养老好哇,人老了,就该歇一歇才对嘛……” …… 三天之后,天祈皇城热闹起来。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大晋迎来了第一位女帝。 登基大典肃穆而简单,不到半天时间,宣告结束。 牧青瑶不喜欢繁复的礼仪,如果按照正常情况,一次登基大典至少得折腾大半天。 回到皇宫,群臣朝拜。 牧青瑶登基之后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加派人手镇守天门关。 天门关是重中之重,不能有失。 随后是大朝会。 文武群臣各抒己见,发表着对大晋接下来如何发展的看法,庙堂之上一片欣欣向荣。 议完朝政,牧青瑶开始翻看奏折。 第一天当皇帝,面前就有上百道奏折。 牧青瑶看得很认真,一身龙袍,秀眉微蹙,别有一番气势,威严中透着柔美,温和中透着刚强。 等看到一半,牧青瑶拿起一张奏折,目光微微晃动。 这份奏折,落款是平天王。 翻开云缺的奏折,牧青瑶的俏脸立刻变得发红。 上面只写着四个字。 ‘啥时成亲?’ 这哪里是奏折,简直是逼婚的婚书。 身为女帝,自然要有威严,牧青瑶瞪了眼远处的云缺,大笔一挥,在奏折上批注了四个字。 ‘随时都可。’ 第305章 守天下 自从牧青瑶登基,大晋之内所有城镇乃至大小村落的百姓欢欣鼓舞。 人们都在高兴着新皇继位。 殷子受在位的时候,大晋虽然表面上歌舞升平,繁华依旧,但那是前朝大燕的底子。 没了斩妖司,大晋地界的妖邪愈发泛滥,大城里的人们还好,偏远之地的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牧青瑶成为皇帝的第一天,便连下多道圣旨。 主要为三个方向。 征兵,减赋,抓老鼠。 征集强兵悍卒,打造威武之师,兵强马壮方为立国之本。 减少百姓赋税,营造太平盛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牧青瑶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老鼠,指的是朝堂上的贪墨之人,无论品级大小,只要罪证属实,斩立决。 第一天的大朝会,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天黑。 周史伯神采奕奕,气色极好,在朝堂上作为压轴儿之人,帮着新帝治理天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云缺看这老头的精神劲儿,估计再当二十年首辅问题不大。 天黑之后,群臣散去。 首辅,白厌与上官鸿途等人没走,与皇帝商议一个重要的事情。 关于暗卫。 暗卫的存在,曾经是震慑群臣的一把尚方宝剑,由无舌统管,无舌逃走之后,暗卫群龙无首,不能置之不理,否则容易出现意外。 首辅的建议,是将暗卫拆散,分到六部与禁军当中,久而久之,暗卫的名字便会彻底消失,还能增加大晋的战力。 暗卫总共五百人,均为武者,最高六品,最低八品,其中七品武夫的数量最多。 这份战力,相当惊人,是无舌这些年来耗尽心血打造的杀手锏,周史伯不舍得抹杀。 白厌的意见则不同。 毕竟暗卫曾经在无舌手下多年,无舌若回来报复,这些暗卫就成了皇城里的钉子,分散开来很难拔除,埋下祸端。 白厌的建议,是将暗卫保持原状,派遣到边关。 比如黑铁城或者天门关,作为一份对抗外敌的战力,远离皇城,逐渐消耗掉,等暗卫在边关尽数战死,这份祸端便彻底消失。 首辅与白厌争论了半晌,谁也难以说服谁。 后来云缺实在太饿,提出自己的建议。 “把暗卫给我好了,反正斩妖司没人,让他们都去斩妖司。” 云缺此言一出,首辅与白厌都赞同。 到了司天监,暗卫再如何有异心,也不敢有所动作。 在外人眼里,司天监就是个大号监牢,进去的人,没听说过敢捣乱的。 当然了,除了云缺这个异类之外。 牧青瑶最后拍板,将暗卫交给了云缺。 几人离开皇宫后,云缺特意与首辅一路,热情洋溢的说要送首辅回府。 周史伯看出云缺无事献殷勤,笑着道: “王爷有事不妨直说,老臣一把年纪,能帮得上忙的,自会尽心尽力。” 云缺道: “首辅大人慧眼如炬,我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过你老人家,其实是件喜事,上次去黑铁城,阜南王非得让我家中长辈去提亲才肯把女儿嫁过来,首辅也知道,我是个孤儿,爹娘早亡,七叔又不知去向,提亲这件事……” 周史伯哈哈笑道: “王爷放心!老臣明日走一趟黑铁城,替王爷提亲!” 云缺再次道谢,眉开眼笑。 首辅的份量足够,这下阜南王的面子也有了,闺女就该给自己了。 至于牧青瑶如今的女帝身份,云缺根本不在乎。 别说女帝,即便仙女,只要云缺认准了也一样娶。 把首辅一直送到家,云缺转向去了铁浮屠的营盘,接收五百暗卫。 铁浮屠进皇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五百暗卫控制住,这是牧青瑶早已安排好的。 到了营盘,牧忍将云缺带到一间类似马棚的宽敞大屋。 屋子里,站着五百名黑衣人。 暗卫的武器早已被收缴,五百人纹丝不动,给人一种肃杀之感。 云缺让牧忍先行离开,自己走进大屋,随手把门关上。 面对五百名暗卫,云缺风轻云淡,目光缓缓扫过,将每个人看了一遍。 暗卫的年纪都不大,二三十岁,容貌各异。 这些人有个共同点。 目光阴沉,面无表情,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看似气势不俗,实则只是习惯。 多年养成的军旅习惯。 听从号令。 目光扫过所有人之后,云缺在心里叹了口气。 云缺没关注这些暗卫的模样,看的,是暗卫们的眼睛。 云缺发现了一个特点。 这些暗卫的眼眸,黯淡无光,死气沉沉。 暗卫,被无舌打造成没有灵魂的杀戮机器,只懂得听从号令去执行任务,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完全是一群冷血的杀手! 在云缺眼里,对面的不是五百暗卫,而是五百头孤狼。 驭人之术,云缺不会,因为人心太复杂。 驭妖之术,云缺精通,因为妖心很简单。 环视过五百暗卫后,云缺冷声道: “想必诸位知道我是谁,咱们开门见山,不玩虚的,我给你们两条,第一条,加入斩妖司,成为与我一样的猎妖人。” 五百暗卫仍旧纹丝不动,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身为暗卫,早已习惯了云缺这种说辞。 无舌每次也只给暗卫两条路,一条是完成任务,一条是死,绝对没有第三种选择。 云缺声音顿了顿,接着道: “第二条路,给你们足够的盘缠,各自回家。” 当回家两个字从云缺口中说出,五百暗卫冷漠的神色纷纷变化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晃动,没人例外。 他们不曾想到,居然会有回家这种选择。 或许在正常人听来,回家两个字最为普通不过,可是身为暗卫,是无舌养在黑暗牢笼里的一群猎犬,他们根本没有家,无舌更不可能让他们回家。 回家,是所有暗卫内心深处最为期盼的一个词汇。 哪怕明明知道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家,只是一群杀戮机器,可是生而为人,谁又不想有个完整的家呢,哪怕只是个小小的木屋,心灵也能有所寄托。 回家两个字,犹如一把重锤,砸在每一个暗卫的心灵深处。 云缺只用了简单的两个字,便硬生生将这些冷血暗卫的灵魂,给相继砸醒! 站在暗卫面前,云缺没有任何王爷的架子,也没有多余的蛊惑,仍旧语气冷冽的道: “女帝登基,大赦天下,你们之前的恶行可以既往不咎,两条路你们任选,回家的只要安守本分,即可正常生活,加入斩妖司的,便准备好这辈子与妖相搏,战死沙场。” “我知道你们是无舌养的一群狗,你们每个人都很危险,不过没关系,如果让我知道你们继续听从无舌的调遣,我会把你们一个接一个的杀掉,不用怀疑本王的战力,红莲教主,便是我亲手所杀。” “现在,你们可以选择了,想回家的,站在原地不动即可,想要加入斩妖司的,往前一步。” “选择之前,本王再提醒你们一句,斩妖司,需要的是狼,而不是狗,无舌养了你们,只会围着皇帝打转,守着殷子受那个废物,而斩妖司要守护的,是整个大晋。” “唯有狂野的狼群,才能奔袭在天地之间!” 云缺目光变得锋利如刀,环视着暗卫,冷声道:“选吧,诸位,是回家种田,还是与本王一起,守天下!” 大屋内,短暂的沉默过后,有人迈出一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五百暗卫,相继迈出了人生新的一步。 他们选择了守天下! 守天下,一句豪言壮志。 见不得光的暗卫,没人能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配得上守天下这三个字。 比起守皇帝来,守天下,才是武夫本该拥有的风采! 云缺点了点头,告知暗卫明日到斩妖司点卯。 五百暗卫,彻底被云缺掌握在手中。 离开大屋后,云缺的神色有些复杂。 斩妖司大猫小猫两三只,现在终于多了一份战力。 打造斩妖司,云缺可不是为了司天监,而是为了自己。 魏墨城有很大概率还活着,那么司天监,就不是吕青说了算。 魏墨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云缺猜不到,但云缺知道一点,自己需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有机会与魏墨城抗衡。 五百暗卫,为云缺增加了一份不弱的实力。 妖魂曾经建议远离司天监,远离危险。 云缺并不打算离开。 因为离开,意味着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云缺非但不会离开,反而要打造出堪比前朝的斩妖司。 你魏墨城不是喜欢下棋么,好,棋盘我帮你铺,棋子我帮你找,看你接下来怎么走! 正要离开铁浮屠的营盘,云缺被牧忍拦住。 牧忍沉着脸,蹦出一个字: “花!” 云缺狐疑道:“什么花?牧兄喜欢种花么,改日我叫人给你送来点。” 牧忍显得懊恼起来,道: “不!” 云缺道:“不要花啊,那你想要种子是吧,没问题,明天我就给你弄点种子。” 牧忍眼皮直跳,抓着云缺的胳膊不松手,怒道: “谢!” 云缺摆手道:“不用谢,咱们是一家人嘛,你还是我大舅哥,这么点小事谢什么。” 牧忍终于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道: “你不会连起来听吗!我说的是花不谢!” 云缺恍然大悟,原来是花不谢三个字。 “不能怪我啊,你先说的花,我哪里知道是什么花,你应该说个妞字,我不就懂了吗。”云缺埋怨道。 牧忍气得无话可说。 几天之内,能把他逼得连续说出一句话的人,二十年来就云缺一个。 看了看天色还早,刚擦黑而已,云缺道: “我回司天监找花大人出来吃个晚饭,定在仙客楼,今晚就给你们撮合一番。” 云缺嘱咐道:“牧兄先去仙客楼,把菜点了,最主要是把账先算了,给人家留下个大方的好印象。” 听着是替牧忍着想,实际上云缺是怕自己花钱。 仙客楼那菜价,想一想都心疼。 牧忍大手一挥,道: “成!” 第306章 老娘陪你们一起睡 司天监有些冷清。 牧青瑶称帝之后,搬进皇宫,阎罗带着捕风司赶往十万大山查探巫族动向。 修葺司的活儿不少,鸿雁城的重建尚未完成,登基大典过后修葺司便出门干活。 寻灵司也开始忙碌,寻找天地灵草,各类灵物。 除了斩妖司之外,原本的司天监五司,仅剩三司, 骁战司的贾敬与阴阳司的齐镰,在红莲教大战中死掉,吕青并未任命新的属官,两司的人手现在归由花不谢掌管。 于是花不谢成了司天监最忙的人。 等云缺找到花不谢的时候,对方正要出门办事。 “花大人,还没吃饭吧,今儿我做东,请你吃顿酒。”云缺笑呵呵的道。 花不谢瞄了云缺一眼,面无表情的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去。” 云缺愣了下。 没想到这家伙拒绝得如此无情。 已经答应了牧忍,如果人都没请来,那云缺多难堪。 “给个面子行不行,好歹我也是王爷,你只是个侯爵。”云缺道。 “侯爵怎么了,皇帝是我师妹。”花不谢冷着脸说完,走出司天监大门。 云缺在心里嘀咕一句皇帝还是我媳妇呢,只好追了上去,陪着笑道: “整个司天监就属花大人最忙碌,花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用不用我帮忙。” “办案。”花不谢道。 “什么案子?皇城里出事了?”云缺道。 “阴阳司接手的诡案,最近几天有邪祟伤人。”花不谢道。 “可有线索。”云缺道。 “线索不多,只知道邪祟最后一次出没是在仙客楼。”花不谢道。 云缺一听巧了,与牧忍定的吃酒之地就是仙客楼。 “本王晚饭还没吃,正好咱们去仙客楼吃一顿,花大人千万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我做东。” 云缺笑呵呵的说完,道:“等一下,我把司徒盼晴也叫上,人多热闹。” 云缺实在不想与牧忍和花不谢这两个怪胎一起吃饭。 一个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另一个从来没有好脸色,整天一张死人脸,跟这二位吃酒,能郁闷死。 正好司徒盼晴贪吃,叫过去缓解缓解尴尬。 花不谢道: “不必了,五师妹最近没看到她人。” 云缺奇怪道:“她去哪了?” 花不谢道: “不清楚,可能在闭关修炼。” 云缺只好作罢。 来到仙客楼,花不谢没去大厅,而是直奔后院。 后院是厨房,热火朝天忙忙碌碌。 找到后厨的大师傅,花不谢亮出司天监腰牌,询问最近仙客楼发生过何种怪事。 那大师傅连忙作揖,如实道: “确实有怪事!就在昨天半夜,我们后厨的一个厨子起夜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吓得卧床不起。” “人在何处。”花不谢冷声道。 “就在后院,大人随我来。”大师傅在前面带路,来到一处平房区域。 在房间内,花不谢与云缺看到了受伤的厨子。 是个胖子,膀大腰圆,满脸油光,气色有些不好。 云缺打量了一眼,立刻发现奇怪的地方。 这个厨子的右臂,明显比左臂瘦了一圈,两条胳膊很不协调。 花不谢问道: “把昨天的经过,详细说一遍。” 听闻是司天监来人询问,受伤的厨子吓得冷汗直冒,一五一十将昨天的经历说了出来。 昨天半夜,他睡得迷迷糊糊起夜上茅厕,经过后厨的时候听到奇怪的响动,以为有老鼠,拿根棍子进了厨房打算把老鼠赶走,也没点灯,结果挥舞几下棍子之后,突然右手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吓得他连忙逃出厨房。 喊来人之后,再次进厨房查看,什么也没有。 厨子只能自认倒霉,去药铺弄了点伤药,在屋子里修养,但他发现自己的右手在逐渐变细,这种诡异的现象让他坐立难安,不知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花不谢道:“看看你的伤口。” 胖厨子急忙挽起袖子,在其手腕内侧,有个很深的咬痕,从外表看是两颗獠牙所致。 很像被大老鼠咬伤的痕迹。 花不谢冷声道: “你被咬伤的时候,可听到什么声音。” 胖厨子回忆道: “咬我的时候没有声音,倒是我进后厨的时候,听到一种咀嚼的响动,像老鼠在啃木头!” 花不谢点了点头,道: “找个大药铺,让有名的医者好好瞧瞧,你手臂的血液几乎消失,治晚了,手臂不保。” 胖厨子吓得满脸冷汗,急匆匆拿上银两,去城里最大的药铺看病。 以花不谢的修为,看得出胖厨子手臂异变的真相,是血液被抽空所致,唯有尽快补血才行,否则那胖厨子今后只能是独臂了。 离开厨子的休息区域,云缺问了句: “昨天晚上,后厨可曾丢了什么东西。” 大师傅回忆道: “好像没有,后厨里没什么值钱东西,都是些食材而已,食材的具体数量我没详细对照,就算丢,应该也没丢多少。” 问不出太多线索,花不谢让此人离开。 “花大人可有定论。”云缺道。 “鬼物作祟的概率大些,有些猛鬼喜食人血。”花不谢道。 “看来花大人办案的能耐,不怎么样嘛,我可以断定,伤人的,不是鬼物。”云缺笃定道。 “难道是妖?你有何证据判断是妖物所为。”花不谢追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现在肚子饿,实在没力气,咱们边吃边谈如何,花大人请。”云缺朝着酒楼方向比量个请的手势。 花不谢无奈,只好走上仙客楼。 云缺装模作样的在前面引路,看似在找个包间,很快看到牧忍一个人坐在一间包间里。 “世子殿下!” 云缺走进去抱拳道:“这么巧,世子也来吃酒,不如咱们一起?” 牧忍急忙站起身,尽量将声音变得温和,道: “好!” 见云缺这么不要脸,吃饭也占便宜,花不谢没办法只好跟了进去,与牧忍打过招呼。 在攻打梨花城与天门关时,两人早已认得对方,只是没说过话而已。 桌上摆满了菜,全是最贵的那种。 云缺一点都不客气,抄起筷子道: “趁热乎,咱们开吃!” 花不谢犹豫了一下,她觉得世子在这要了一桌贵菜,肯定是邀请贵客,她和云缺路过而已,这就开吃,实在不太礼貌。 “世子殿下既然宴客,我们不便打扰,我们去别的包间即可。”花不谢道。 牧忍一听顿时急了,连忙道: “没!” 云缺帮着解释道:“世子言简意赅,他说没客人。” 花不谢狐疑的看了眼满满登登的一桌子菜。 这么多菜,一个人吃? “世子是武夫嘛,食量大。”云缺给花不谢倒了杯酒,道:“来花大人,本王敬你一杯!” 花不谢看着酒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 牧忍也举杯道: “干!” 说罢牧忍和云缺一饮而尽。 花不谢端着酒杯,紧紧蹙眉,一时间定在原地。 云缺劝道: “世子殿下都喝了,花大人不会连世子的面子也不给吧。” 花不谢狠狠瞪了眼云缺,沉沉的喘了两口气,以一种豁出去拼命的架势将杯中酒一口喝掉。 见花不谢喝了酒,云缺终于放心下来。 答应世子的事,这算办妥了,接下来你们俩能不能互相看对眼,就不是本王的事儿了。 云缺夹了两口菜,贴心的给两人找了个话题,道: “后厨伤人的妖物,在草原比较常见,世子殿下久居黑铁城,对草原上最熟悉不过,花大人可以请教一番世子,我先吃了……” 云缺觉得自己这个月老当得很称职。 人也约来了,话题也找好了,牧忍不善言辞,花不谢可以多问问嘛。 你问我答,久而久之互相不就熟悉了吗。 然而云缺算计得挺好,唯独算错了一件事。 花不谢,不能喝酒。 啪!! 云缺正闷头大吃,忽然听见花不谢一拍桌子,口齿不清的道: “草原里有个屁的妖邪!全是一群蛮子,别以为老娘没去过草原,你、你们就糊弄我!” 云缺惊讶的抬头看去。 花不谢本来脸挺白,现在变得了一张大红脸,眼睛里全是血丝,连手都是红的。 乍一看还以为血蛮来了。 牧忍和云缺一样,拿着筷子,直勾勾盯着花不谢,变成了两尊雕像。 花不谢摇摇晃晃,道: “我跟你们说啊,办案这块儿,我花不谢在司天监说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这些年我经手的诡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老娘才是天祈城的神捕!谁、谁敢不服!” 吧唧。 两双筷子,同时从云缺与牧忍手里落地。 平日里稳重少言的监正四弟子,今天不仅把牛皮吹上了天,还一口一个老娘,这与花不谢平常的状态截然相反。 云缺和牧忍都看傻了。 花不谢晃晃悠悠站起来,指着云缺的鼻子道: “你这家伙,坏得流油!请我吃饭,你肯定有阴谋,说!是不是打算吃完了让老娘结账!” 云缺麻木的摇了摇头,实在说不出话来。 花不谢又晃到牧忍旁边,一把搂住牧忍的脖子,道: “你这世子是不是钱多没地方花啊,一个人吃一桌子菜,你们家有钱是吗,阜南王了不起是吗!老娘也吃得起!今天谁也别花钱,老娘做东!谁跟我抢,我就揍谁!” 牧忍张着嘴巴,目光呆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花不谢端起个空酒杯,豪迈道: “来,给老娘满上!今天咱们不、不醉不休!喝多了一起去睡觉!老娘陪你们两个一起睡,看、看谁睡得香!” 第307章 脸挺疼但心里美 云缺实在没想到,花不谢这酒量,太吓人。 喝一杯就要陪两人一起睡,再喝两杯,不知得找多少人一起大被同眠。 那场面,云缺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世子中意的女人,将来是要做王妃的,这要传出去,那就成笑话了。 估计阜南王要是知道,非得把他儿子揍个半死不可。 云缺和牧忍饭没吃两口,一直拦着花不谢不让她喝酒。 花不谢把两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到后来连抓带咬,牧忍脸上多了好几条血道子,云缺的头发都被薅下去一大把。 最后花不谢终于不闹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云缺和牧忍瘫坐在两侧。 “世子,这女人你还要不要了,不要的话,我把她扛回司天监。”云缺道。 “要!”牧忍坚定的道,说完揉了揉自己的脸。 脸挺疼。 但心里美滋滋。 云缺和牧忍饿了半天,叫来小二把饭菜热一热,两人闷头大吃。 等吃饱喝足,已经半夜了。 酒楼里没了客人,但掌柜的不敢打烊,包间的里的这几位身份太高,没人惹得起。 花不谢悠悠转醒。 先是迷茫的看了看四周,花不谢揉着发疼的额头道: “我刚才,没失态吧?” 云缺和牧忍齐刷刷摇头摆手。 没失态,肯定没失态。 你哪能失态啊,竟耍酒疯来着。 花不谢看到两人狼狈模样,问道: “你们怎么了?打架了?” 牧忍急忙道: “切磋!” 云缺听得直想乐。 世子只说一个字的毛病,原来是没找到对症的良药。 这不,花不谢就是解药。 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别说什么惜字如金,长篇大论都没问题。 花不谢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态,对云缺道: “说正题,仙客楼那厨子的伤口,究竟是什么东西所咬,你为何说草原上很常见。” 云缺正色道: “一种喜食血液的妖物,出没于深山或者草原,城镇附近很少见,以世子的阅历,定能猜出是何物。” 云缺为了给牧忍提供机会,将话题转向世子,同时用右手在桌子下边提示,掌心不动,四指上下小幅度摆动,将答案提前告知牧忍。 云缺觉得自己提示得很明显了,牧忍肯定猜得到。 牧忍看到云缺手上的小动作,灵机一动,道出一个字: “鱼!” 云缺脸色一僵,差点破口大骂。 上下摆手的动作,是模仿着翅膀上下扇动,而吸食血液又在草原常见的东西,肯定是蝙蝠一类的妖兽。 鱼? 鱼在水里左右摆尾! 鱼尾巴如果上下摆动,那是上案台,等着挨宰了! 花不谢疑惑道: “草原上,有很多鱼么?” 云缺都替牧忍着急,暗骂了一声蠢猪,云缺将身体转向牧忍,两只手并在身侧各自上下摆动。 这下总能看懂了吧,是翅膀,翅膀啊! 牧忍看懂了,一拍桌子道: “鸡!” 云缺捂住了额头,现在很想对牧忍说,你走吧,你这心智活该找不到媳妇。 花不谢始终蹙着眉,道:“莫非是蝙蝠类的妖物?” 云缺道: “还是花大人聪明,就是蝠妖所为,蝙蝠类的妖兽,獠牙大多中空,咬中猎物可快速吸食血液,极短时间即可将血液吸空。” 花不谢道: “天祈城里,怎么会有蝠妖?” 云缺道: “也许是妖山里逃出来的,躲在城里,花大人可有其他线索,这类诡案最近发生过几起。” 花不谢道: “昨天的是第三次,前两天各有一次。” 云缺道: “前两次的地点在何处,咱们从地点下手,分析那蝠妖的藏身之处。” 花不谢道: “第一次是城东一间糕点铺子,半夜的时候店家查看库房,发现有个黑影在偷吃糕点,第二次是北城的一间糖果店,也是午夜时分,店家听到响动,发现有诡异的黑影在仓库蛰伏。” 云缺道: “糕点铺,糖果店,仙客楼,看来那蝠妖挺贪吃的,我估计它还会出现。” 花不谢道: “有一点不寻常,前两次的诡案,没人受伤,只有昨晚的厨子被咬中手臂,如果是蝠妖作祟,那厨子的血液应该被吸空而惨死,只吸一条手臂的血液,这种情况很奇怪。” 云缺道: “也许蝠妖吃饱了,喝不下太多血,怕撑。” 谈论良久,始终没有头绪,三人准备离开酒楼。 刚到楼下,云缺忽然站定,鼻翼动了动,此时道: “有妖气,就在附近!” 花不谢眼前一亮,道: “在什么地方,能否追踪?” 云缺没说话,招手示意两人跟着走。 一路寻到仙客楼后院,云缺将目光落在后厨。 仙客楼的后厨极大,是一间宽敞的大屋,屋门紧闭。 云缺抬起一根手指,朝着后厨点了点。 花不谢与牧忍知道妖物就在屋子里。 三人蹑手蹑脚来到门口。 云缺指了指自己和牧忍,又指了指大门,示意两人闯进去,留花不谢在外面接应。 花不谢点了点头,全力防备。 云缺抽出毒牙刀,轻轻推开大门,与牧忍一前一后闯了进去。 后厨一片漆黑。 进屋后,云缺立刻听到咀嚼的响动。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大吃特吃。 啪! 牧忍燃起了火折子。 屋子立刻明亮起来。 在角落里,一个古怪的东西正抱着一条半生不熟的猪腿大啃。 发现光亮,古怪的东西立刻抬起头。 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蹲伏在地接近半人多高,浑身褶皱的皮肤,生着细长的杂毛,上宽下窄的脑壳,好似螳螂,两只眼睛如牛眼一般鼓出眶外,有手有脚,指甲极长。 怪物乍一看像个人形,但绝非人类,与放大的蝙蝠类似,外观极其恐怖。 云缺冷声道: “胃口不错嘛,大半夜还想吃东西,给没给钱呐。” 说话间毒牙刀划出一道半圆形的刀光,劈向怪物! 那怪物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嘶吼,背后伸展开一双巨大的肉翅,猛地一扇,屋子里顿时狂风暴起。 云缺的刀还没到,整个人被吹飞出去。 牧忍也一样,撞破墙壁跌到门外。 云缺站稳后,很是吃惊。 蝠妖刚才扇动的可不是普通狂风,而是类似法术的妖族天赋。 轰隆一声! 大屋顶端破开一个大洞,蝠妖展翅飞起,想要逃走。 在月光下,展开双翅的蝠妖显得狰狞庞大。 “休想逃!” 花不谢抬手指向蝠妖,早已准备好的法术出手,一条由笔墨字迹组成的绳索牢牢缠住蝠妖。 蝠妖再度嘶吼,奋力挣扎,肉翅扇动间,狂风涌动。 花不谢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法力无法持续,笔墨绳索断裂。 蝠妖趁机飞向远处。 花不谢不肯罢休,扔出毛笔法器追去。 云缺一把抓住法器的尾巴,吊在毛笔下方也飞了起来。 牧忍没跟上,站在地面。 云缺也有飞行法器,不过那玩意太费灵石。 撮合世子与花不谢可以,但前提是别让云缺花钱,让云缺动用飞行法器带上世子,那肯定是没戏的。 别人的幸福,怎么能建立在我的灵石之上! 门儿都没有! 花不谢的飞行法器速度极快,紧紧追在蝠妖后面。 由于蝠妖身上还残留着笔墨组成的绳索,速度受到影响,飞得不算太快。 不多时,毛笔法器追出天祈城。 云缺听到身后好像有风声,回头一瞧,牧忍居然也追了上来,脚下是一件玉舟形状的飞行法器,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云缺撇了撇嘴。 他忘了人家是世子,阜南王的儿子,怎么可能用不起飞行法器。 出城后,蝠妖降下高度,开始奋力挣扎,想要甩开身上的笔墨绳索。 见到时机,三人齐齐出手。 云缺翻身站上毛笔法器,一跃而起,居高临下斩向蝠妖。 牧忍从地面发动冲锋,重刀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儿。 花不谢动用全力施展出禁锢法术,无数字迹凭空浮现,形成光罩将蝠妖扣在其中,同时动用斧钺之诛,凭空而现的巨斧豁然斩落。 蝠妖很快挣脱了绳索,同时云缺的毒牙刀与牧忍的重刀也到了。 蝠妖嘶吼着以利爪抵挡。 轰鸣大作! 蝠妖的两只前爪,居然将毒牙刀与重刀相继崩飞! 花不谢的巨斧则重重斩在蝠妖背上,砍出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蝠妖发出痛苦尖叫,暴怒之下肉翅晃动,扇出了两道龙卷,将云缺与牧忍卷在风中。 当龙卷临身,云缺的神色豁然一变。 如此程度的狂风,几乎能达到五品修士所动用的威能。 五阶蝠妖! 判断出蝠妖的等阶,云缺的手里立刻浮现出妖刀。 面对强敌,云缺不敢大意,断刀式出手,斩灭龙卷。 另一侧,牧忍也不含糊,重刀反向旋转,几乎与云缺同时破开龙卷。 龙卷消失,云缺与牧忍正好看到蝠妖撕开禁锢法术,冲向花不谢的一幕。 牧忍大惊之下,脚下踏出一个深坑,整个人冲向蝠妖。 他要保护花不谢。 以花不谢的儒家修为,若让五阶妖兽近身,非死不可! 牧忍此时眼睛都红了,发疯一样闷头冲锋,在蝠妖抓到花不谢之前,一刀斩向妖物。 蝠妖极其灵敏,探出爪子将重刀拍飞,可随后牧忍还是撞了上去,用肩头顶开了妖兽。 见牧忍不顾危险以身体顶开蝠妖,花不谢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看呆了。 牧忍以实际行动演绎了一出英雄救美。 不过世子没有想到,花不谢与他其实一样,都没经历过感情,木头人一样,花不谢此时心里只冒出两个字。 蛮牛…… “躲开!” 云缺忽然的一声暴喝,令花不谢瞬间一惊。 这片刻的恍惚,局面已经逆转。 牧忍仅仅撞开蝠妖半丈左右的距离,就被蝠妖的肉翅扇飞,同时蝠妖探出利爪,一下将花不谢的脖子掐住! 第308章 伤害加倍 蝠妖的速度之快,云缺实在难以援手。 眼睁睁看着怪物掐住了花不谢的脖子。 五阶妖兽,掐住六品儒修,下场可想而知。 牧忍发出凄厉的怒吼,在远处爬起来冲向蝠妖。 云缺也以最快的速度扑向蝠妖,斩出妖刀。 然而两人都很清楚。 在斩中蝠妖之前,花不谢肯定会当先毙命。 武夫的感知相对愚钝,远远比不得其他派系的修行者,但武夫对生死的判断,在所有派系当中首屈一指。 无论云缺还是牧忍,心里都能判断出花不谢的下场。 在场的三人,云缺是七品武者,牧忍六品,花不谢六品,对战一头五阶妖兽本就艰难,想要赢几乎没什么可能。 除非云缺动用妖力,才能逆转战局。 但蝠妖的速度太快,云缺即便动用妖力也救不下花不谢。 牧忍的吼声撕心裂肺,眼睛通红,几步之遥,却成了生死的天堑。 就在云缺与牧忍认为花不谢会被捏碎脖子的时候,蝠妖不知为何迟疑了一下,一双巨大的眼珠盯着花不谢晃动起来。 妖兽迟疑的瞬间,云缺与牧忍的刀相继而至。 咔嚓!! 蝠妖后背被斩出两条血淋淋的伤口。 尤其云缺的妖刀,直接砍进蝠妖的脊骨! 吱吱吱!!! 蝠妖尖叫着扔掉花不谢,奋力振翅飞起,血迹洒落满地。 牧忍冲到花不谢近前,顾不得其他,直接抱起来查看伤势。 见花不谢的脖子只是遍布淤青,骨头没断,这位世子殿下终于放心下来。 花不谢死里逃生,满头冷汗,她现在有些察觉到牧忍的举动不太寻常,那种关切的模样发自内心,看模样都要哭出来似的。 花不谢来不及多想,急急道: “追!不能让那妖邪逃掉!” 牧忍狠狠点头,抱着花不谢跳上他的玉舟法器。 玉舟腾空,载着三人追踪蝠妖。 蝠妖由于被重创,飞行速度缓慢了很多,甩不掉玉舟,飞行的路上不断洒落鲜血,气息渐弱。 “花大人办案够拼命的,刚才你差点被掐死。”云缺道。 “五阶妖兽藏身皇城,一日不除,城内必定伤亡惨重,小师妹刚刚登基,皇城不容有失。”花不谢沉声道。 “对!”牧忍很赞同。 “我是七品小武夫,你们俩才六品而已,那可是五阶妖兽,你们难道不觉得追杀一头五阶妖兽很危险么。”云缺道。 “身为司天监之人,注定要经历危险,若是不追,蝠妖还会到别处杀人,既然是我的案子,我自会一办到底。”花不谢沉声道。 “有骨气!”牧忍仍旧赞同。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蝙蝠这玩意可是群居的,追到人家的老巢,遇到一群的话,咱们都得玩完。”云缺道。 “怕了的话你可以走,大不了斩妖司明天起改个名,叫做躲妖司,反正我一定要追,彻底将蝠妖击杀!”花不谢道。 “奉陪到底!”牧忍豪迈道。 云缺的额头青筋直跳。 好心提醒你们此行危险,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招来一顿白眼。 云缺一遇到花不谢,基本两人肯定斗口,互相挖苦互相伤害,这是常态了,结果今天花不谢对云缺的伤害显然被加倍。 有个世子在旁边摇旗呐喊呢。 蝠妖即便受伤,牧忍的飞行法器还是很难追上,相差百多丈,花不谢的法术难以施展那么远的距离。 云缺辨了辨方向,道: “不用我们出手,有办法击杀蝠妖。” 花不谢惊奇道:“什么办法,快说!” 云缺指了指前方,道:“八山城的方向,白厌在城里,想办法发信号通知他。” 为了防止巫族突然出现在西方,牧青瑶登基后,派遣白厌镇守八山城。 有白厌相助,别说击杀受伤的五品妖兽,即便完好的五品妖物也难逃一死。 花不谢眼前一亮,道:“好主意!我们该如何通知白将军?” 云缺道: “你试试弄出个类似火焰箭的法术,提前炸起在八山城上空,白厌肯定会出手相助。” 花不谢点头称好,准备施展法术。 随着不断飞行,距离八山城越来越近。 云缺忽然问了句: “花大人刚才被掐住的时候,用了什么法术护身?” 花不谢摇头道: “没来得及动用法术,蝠妖的速度太快,我无法防御。” 云缺皱了下眉,道: “蝠妖为何迟疑了一下没动手呢,难道花大人之前见过那头蝠妖,它认得你?” 花不谢道: “从未见过,可能蝠妖本身有伤,来不及杀我。” 云缺抬头看了眼前方慌不择路的蝠妖,心头升起一丝疑惑。 云缺是猎妖人,对妖物极其了解,刚才花不谢那种状况,几乎十死无生。 云缺从未见过妖物抓住人,还会犹豫着杀不杀的古怪情况。 月光下,八山城遥遥在望。 花不谢施展法力,在空中炸起一团绚烂的花火,好似烟花,又像火焰箭。 蝠妖被突然出现的火光惊到,嘶吼着穿过火光,飞进八山城。 蝠妖刚刚越过城墙,只见一道流星般的箭光从城内炸起,直接将蝠妖贯穿! 白厌的箭,向来例不虚发。 一箭,击杀了五阶蝠妖! 蝠妖掉落进城内。 云缺三人紧随而至,飞行法器落在城中。 蝠妖还没死透,心窝处扎着长箭,不断翻滚哀嚎,发出的尖叫声刺耳又凄惨,牛眼般的硕大眼珠不断流着泪水。 云缺来到近前,望着蝠妖濒死的模样,始终锁着眉峰。 云缺自小斩妖,死在他手里的妖物早已远超十万,妖物在面前惨死的景象,对云缺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几乎每天都会经历。 可不知为何,眼前这头蝠妖濒死哀嚎的模样,让云缺心里觉得不大舒服。 花不谢与牧忍全力戒备着,生怕蝠妖还有反击之力。 不多时,蝠妖不再挣扎,一双硕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云缺,伸出一只爪子好像要抓住什么,随后无力的落下。 彻底死绝。 远处,白厌的身影疾驰而至。 “五阶妖兽,哪里来的。”白厌道。 云缺将经过如实告知。 花不谢道:“这头妖物应该一直没杀人,在城内蛰伏多日,不然的话司天监早会有所察觉。” 白厌道:“蝠妖一般心智很低,嗜血杀人才正常,不伤人,反倒古怪,有没有查到来历。” 花不谢道:“暂时没有太多线索,幸亏白将军出手相助,若让此妖逃走,后果不堪设想。” 白厌道:“举手之劳,我建议查清蝠妖的来历为好,这种妖物栖息在深山,平常不该出没在城镇。” 云缺道:“白将军可知八山城附近有没有山洞之类的地方。” 白厌道:“有是有,但山洞里肯定没有这种高阶妖兽,否则的话,苏鸿山一定会出手剿灭,他对妖兽很感兴趣,最喜欢挑战同阶妖族。” 提及已故的八山城守将苏鸿山,白厌的语气中充满唏嘘感慨。 云缺道:“既然八山城附近的山洞没有妖兽,那只剩一个地方了,妖山。” 花不谢道:“我这就去妖山走一趟,查清究竟。” 牧忍道:“我也去!” 云缺摆了摆手,道:“你们俩去吧,我挺多余的,就不跟着了。” 花不谢的脸色变了变,要不是晚上,估计肯定能看得出发红。 牧忍满不在乎,跳上玉舟法器,招呼花不谢上船。 花不谢犹豫了一下,对云缺道:“妖物尸体,你带回去,我先去妖山。” “行行行,你们快走吧,我快受够了。”云缺不耐烦的道。 花不谢跳上玉舟,与牧忍飞往妖山方向。 等玉舟飞远,白厌笑道: “没想到堂堂平天王,居然当起了月老,学宫不可能在妖山里放置五阶妖兽,王爷用心良苦啊。” 云缺叹了口气,道: “这活儿下次打死我都不干,要不是大舅哥苦苦哀求,我才不管呢!” 正如白厌所言,妖山里不会有五阶妖兽,如果真有那等凶物,每年学宫去妖山就不是去历练,而是拿学子们喂妖了。 闲聊了几句,白厌告辞而去。 云缺唉声叹气的取出玉鹰法器,表情痛苦的拿出一块灵石。 把灵石按在心窝,云缺嘀咕道: “非得把你们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的心好疼啊……” 到底耗费一块灵石,云缺不仅心疼,还肉疼。 蝠妖块头不小,马是驮不走了,只能用飞行法器带回去。 安上灵石后,云缺将蝠妖尸体抓上法器。 “这么轻?” 云缺很是奇怪。 这么大一头蝠妖,居然只有十来斤的重量。 法器腾空,飞向天祈城的方向。 天边泛起晨光。 云缺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上半夜忙着拦花不谢喝酒,下半夜忙活斩妖,这一天过的,真累。 关键是什么好处没得到,还搭上一块灵石。 “就怪你这头老妖,没事儿来天祈城干什么,在山洞呆着多好。” 云缺骂了一句,忽然发现蝠妖爪子上的一撮杂毛里缠着什么东西。 撕开杂毛拿出来一看,是一片瓜子皮。 举起瓜子皮,云缺仔细端详,眉峰渐渐锁紧。 天边的第一缕曙光照耀而来,落在瓜子皮上。 云缺背对着阳光,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糕点铺,糖果店,仙客楼,贪吃。” “风属法术,天赋之力。” “十斤重量。” “瓜子皮。” “本该掐死花不谢,却迟疑不下手……” 随着云缺的低语,一个个线索被串联了起来,最后得到一个沉重的猜测。 死掉的蝠妖,有可能不是妖,而是人! 还是一个云缺认得的熟人! 第309章 有了新人忘旧人 所有线索贯穿在一起之后,云缺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名字。 司徒盼晴! 贪吃,风属法术,爱嗑瓜子,这些都是司徒盼晴的特点。 而且司徒盼晴的体重也只有十斤。 上次八山城之战,进城救援郡主与首辅,云缺曾经拎起过司徒盼晴。 当时云缺还很奇怪,司徒盼晴的年纪虽然在外表看只有十来岁,但重量绝不该如此轻盈。 一两岁的娃娃,都不止十斤重了。 尤其蝠妖没杀花不谢的一幕,更让云缺觉得可疑。 妖,是不会对人族留情的。 除非这头妖,认得花不谢! “到底是妖,还是人……” 云缺紧锁眉峰。 他联想到了大师姐幽人的妖化。 如果蝠妖当真是司徒盼晴妖化的结果,那么吕青就是在说谎。 一个幽人,有可能是前朝遗留,但幽人之后的阎罗李玄驹等人,都是大晋时期拜入的司天监。 旭日东升,阳光明媚,云缺心里却隐隐发冷。 进城后,云缺没回司天监,而是将蝠妖的尸体带回学宫。 云缺没见过这种蝠妖,不知属于什么种类,但学宫里肯定有先生认得。 出现在天祈城里的这头蝠妖,十分古怪可疑,云缺想要查清究竟。 木安刚起来,正在洗漱,见云缺搬进来一头死掉的妖物,木安立刻过来帮忙一起抬。 “云师弟好身手,这么可怕的妖物也能杀掉。”木安道。 “别人杀的,我捡漏而已,拿回来看看能不能制成炼尸。”云缺随口道:“木师兄可认得这是什么妖物。” “朔风蝠。”木安脱口而出。 “木师兄见过这种妖兽?”云缺奇怪的道,以木安的修为,真遇到五阶妖兽岂有命在。 “在书上见过,墨老留在三楼的书籍有很多,我翻看过一本介绍妖物的,一会儿给你找找。”木安解释道,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将妖物尸体搬到三楼宽敞的库房后,木安去翻书,不多时从书架上找到一本递给云缺。 “就是这本,云师弟慢慢看,我去忙了。”木安说完走下三楼。 云缺拿着书,没急着翻看,而是看了眼木安离去的背影,眉峰动了动。 木安今天有些不大对劲。 云缺记得很清楚,木安向来不敢在墨老的库房里久留,更别提来看书,他怎么知道书里有朔风蝠的介绍呢? 没再多想,云缺拿着书回到自己房间,仔细翻看。 果然书籍中有朔风蝠的介绍。 朔风蝠,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妖物,喜食鲜血,拥有风属天赋,残忍凶悍。 云缺揉了揉隐隐发疼的额头。 这件事,越来越显得离奇。 不说这等罕见的妖兽怎么会蛰伏在皇城,按照书籍上的记载,朔风蝠贪吃而残忍,接连被发现三次行踪,居然一个人也没杀,只有那胖厨子被吸干了一条手臂的血。 望着朔风蝠的尸体,云缺断定这头妖兽绝不正常。 重新翻了翻书籍,上面有关朔风蝠的介绍并不多,寥寥几行字。 云缺想要寻找有关朔风蝠重量与栖息地的信息,并没有记载。 按照朔风蝠的体型判断,绝对不该只有十斤重,这个疑点,也是云缺最为怀疑的地方。 因为司徒盼晴,也是十斤左右的体重。 合上书本,云缺返回司天监。 花不谢刚回来,妖山之行毫无收获,别说蝠妖了,整个妖山已经再无妖兽存在,尽数被学宫清理干净。 “妖物尸体在何处。” 花不谢问道,诡案完结,她要最后核对案件。 “半路丢了,飞着飞着打了个瞌睡,不知掉哪去了。”云缺道。 花不谢冷淡地瞥了一眼,道: “什么便宜都占,脸皮真厚。” 花不谢自然猜得出云缺扣下了妖物尸体,既然昨晚人家出了不小的力气,花不谢不再索要。 “脸皮厚吃个够嘛,脸皮厚才能讨人喜欢,不像世子,不会说话,脸皮还薄,注定没人看得上。”云缺道。 “谁说的,世子殿下比你强多了!”花不谢说完,立刻察觉到不妥,神色变幻了一下。 云缺瞪起眼睛,围着花不谢转了一圈,调侃道: “啧啧啧,老话儿果然说得没错,有了新人忘旧人啊。” “谁跟你是旧人!别白日做梦了!”花不谢怒道。 “我哪敢做梦啊,有你这种旧人,将来娃儿都吃不饱……”云缺嘀咕了一句。 花不谢眼皮狂跳,恨不得挠死云缺。 “不跟你斗嘴了,司徒盼晴在什么地方闭关,带我去找她,我有事。”云缺道。 “有什么事,跟我说即可。”花不谢冷着脸道。 “她欠我银子,我现在用钱。”云缺道。 “欠你多少,我帮师妹还给你就是。”花不谢道。 云缺的目光渐渐凝重下来,盯着花不谢道: “你,还不起。” 花不谢察觉到云缺目光的变化,即将出口的刁难被咽了下去,转身带路。 监正的几位弟子,住在司天监不同的位置。 云缺跟着花不谢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落,院门屋门都关着。 花不谢在门口喊了两声,没人回话。 “师妹可能还在闭关,这时候打扰的话……” 花不谢话没说完,云缺已经走了进去。 屋里没人。 云缺打量了一下司徒盼晴的住处。 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一些衣物散落在塌上,看得出主人是个大大咧咧的人。 靠墙是一排木架。 木架上放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糖纸,各种糕点的封皮,还有一串风干的糖葫芦。 从摆设看得出,司徒盼晴确实贪吃。 “没在……五师妹去哪了?”花不谢疑惑道。 司徒盼晴这几天没在司天监出现,花不谢以为师妹在闭关修炼,结果并非如此。 “司徒盼晴的家,在什么地方。”云缺道。 花不谢摇头道: “五师妹没有家,她是师尊捡来的孤儿。” 云缺问道: “司徒盼晴排行老五,应该比牧青瑶年纪还大,为什么外表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花不谢道: “五师妹与六师妹是同一年拜入的司天监,当时我记得六师妹只是个婴孩而已,五师妹已经三四岁了,这些年不知为何,五师妹生长得十分缓慢,正常情况,五师妹今年应该有二十岁。” 云缺继续问道: “监正有没有说过,从哪里捡到的司徒盼晴。” 花不谢摇头道: “从未说过,你觉得五师妹有可能去寻找自己的身世?” 云缺低声道: “或许吧,她可能回家了……” 回家两个字,带着一丝莫名的沉重,花不谢没听出来。 花不谢道: “五师妹确实像个顽童,虽然经常贪吃,但她并不傻,又有五品修为在身,不会有事的。” 云缺点了点头,道: “司徒盼晴平日里,有没有特殊习惯,或者喜欢去什么地方。” 花不谢想了想,道: “除了贪吃,五师妹喜欢养些小动物,她还有嗜睡的习惯,她能一睡两三天,也许这次在什么地方睡着了,过几天便会回来。” “希望她睡着的地方不太冷,别着凉。”云缺低语了一句,环顾屋子道:“养的动物在哪,怎么没看到。” “不清楚,可能放生了。” 花不谢从云缺的低语中听出一丝不同寻常,蹙眉道:“你觉得,五师妹会出事?” “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呢。”云缺道。 花不谢沉吟了一下,道: “我知道五师妹经常去一个地方,就在城外。” “去瞧瞧。”云缺道。 两人离开天祈城,来到城东一座荒山。 山顶空旷,杂草遍地。 四周看不到人影。 普普通通的一座荒山,云缺想不通司徒盼晴为何经常会来这里。 “确定是这座山?她来这里做什么。”云缺道。 “我曾见她来过,问过她,说是来散散心。” 花不谢看了看周围,没有司徒盼晴的身影,道:“没在这里,应该去了别的地方,五师妹不会有事的,我要记录卷宗,先走一步。” 说罢花不谢驾驭飞行法器返回皇城。 云缺没走,一个人在荒山上行走,寻找着蛛丝马迹。 司徒盼晴既然经常来这里,一定会留下些线索。 走到山脚一侧,云缺被一些奇怪的石头吸引住目光。 石头很普通,多为条形,只是摆放的很奇怪,立在地面。 在别人看来,这些立起来的石头肯定是顽童之举,没什么大惊小怪。 可是在云缺眼里,那一块块立起的石头,很像一种东西。 墓碑! 云缺对坟墓最熟悉,青狐山的木屋便是棺椁形状,所以看到立起的石块,云缺直接会联想到坟墓。 走到近前,用毒牙刀挖了挖。 从一块石头下面,挖出了一只小兔子。 兔子早已腐烂得不像样子,爬满蛆虫,看起来十分恶心。 腐尸而已,云缺不在乎。 对仵作来说,这种程度的腐烂实在小儿科,更恶心恐怖的云缺都见过。 仔细看了看,又用毒牙刀切开兔子的尸体。 “干尸……” 云缺低语了一句,又挖开几个坟墓,分别找出几只刺猬,几只猫狗。 尸体的腐烂程度不一,有的只剩下白骨。 云缺仔细检查过腐尸,得出同样的判断,这些尸体均为干尸。 也就是说,这些小动物在死掉之前,血已经被吸干! 云缺的心头愈发沉重。 之前的猜测,仿佛在逐渐被验证。 埋掉小动物的,肯定是司徒盼晴,而这些小动物的死因,不言而喻。 “蝠妖到底是不是你,司徒盼晴……” 云缺沉沉的呼出一口气,直接返回斩妖司。 五百暗卫,已经尽数进驻斩妖司,排列得整整齐齐,站在宽敞的大厅内。 云缺回来后,给这些暗卫下达了第一个任务。 第310章 不听话的棋子 暗卫们的任务,是找人。 云缺让五百暗卫分散到皇城,找出司徒盼晴的踪迹。 无需画像,暗卫对皇城内的百官无比熟悉,包括司天监的人。 云缺的这道命令,是暗令。 只有暗卫知道命令的内容,不允许外泄给任何人。 之所以下达暗令,云缺怕打草惊蛇。 司天监,不再是从前的司天监,云缺对吕青已经起疑,并怀疑魏墨城就在幕后。 如果蝠妖就是司徒盼晴,那么肯定是魏墨城的手笔。 暗卫散去,开始行动。 云缺站在空荡荡的斩妖司内,抬头看了眼高耸的观星塔,目光深处,泛起一丝冷意。 斩妖司本就清闲,云缺转了一圈,准备回学宫。 刚迈出院子,迎面看到一袭青衣。 吕青缓步而来。 吕青的脚步并不快,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重,犹如林中猛虎在猎食之前的稳步行进。 那种稳健到极致的步伐,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生出一种天然的畏惧,仿佛面对天敌,想要将自己心里的所有秘密全说出来。 云缺安稳如常,站在原地,神色不变。 等吕青走到近前,云缺拱手一礼,道: “见过师伯,不知师伯来斩妖司,有何差遣。” 吕青微微一笑,道: “听说你收了五百暗卫,你可知暗卫手上,沾染着无数鲜血。” 云缺道:“知道,暗卫曾经做的都是杀人的买卖,正好斩妖司缺人,以后让他们杀妖。” 吕青道:“想法不错,希望你驾驭得住,若能用好暗卫这些棋子,斩妖司的战力将激增,不过但凡棋子,都会有不听话的时候,到时候,你要如何应对呢。” 云缺平静自然的道: “不听话的棋子,废掉即可。” 吕青颔首道:“很好,看来你是一名合格的棋手,斩妖司的将来,全靠你了,拿着。” 云缺接过吕青递来的一部古籍,疑惑道: “这是什么?” 吕青道:“断刀式的后七式,你当初年纪太小,只学了前三式,断刀式总共十式,修至圆满,你的战力至少暴增数倍,趁着年轻,多下苦功罢。” 吕青转身而去。 云缺握着手里的功法,神色没变,但五指却捏得很紧。 短短几句话而已,云缺感受到了来自吕青的猜疑。 不听话的棋子,虽然比喻的是暗卫,也是一种对云缺的警告。 将功法收好,云缺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当棋子无所谓,反正自己也跳不出这方棋盘。 不过听不听话,看云缺的心情,别人可控制不了。 远处又有人赶来斩妖司。 是梅钱。 云缺调侃道:“呦,梅兄挺尽职的,还知道自己是斩妖司的属官。” 梅钱斜眼道:“当然知道,所以来点卯,我可不像某些人,做了王爷忘了故人,卸磨杀驴。” 云缺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少来凭空污蔑好人,本王忘了哪个故人?卸磨杀什么驴了?” 梅钱酸溜溜的道: “跟红莲教拼命的时候,知道找我去送死,攻打梨花城天门关这种升官发财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起我呢。” 云缺恍然大悟。 牧青瑶登基,大封群臣的时候,把梅钱给落下了。 其实也不怪牧青瑶与云缺,因为梅钱根本就没来皇宫,当时梅钱正在学宫闭关修炼拳法,一连三天没出门。 等他出关一打听,好么,大晋的皇帝都换了三天了。 “原来是卸磨杀你啊,这么点小事,瞧把你酸的,像个怨妇似的,给你个侯爷当当,这下满意了吧。”云缺道。 “哼!” 梅钱把嘴一撇,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道:“你以为本侯是那种喜欢攀附权贵之人么,本侯是为了天下苍生才出的力!” “你可真是个没脸没皮的小人。”云缺呸了一口,道:“适合当我朋友。” “说好了封侯啊,你那相好的如果不同意,我去青狐山挖你祖坟。”梅钱道。 “放心吧,皇帝都是我的人,一个侯爵算什么。”云缺道。 “送你个建议,让你相好的给你多生些娃娃,到时候她忙着带娃,无暇国政,你正好趁机把皇位要过来,等你坐上皇位,封我个王爷当当。”梅钱提出了很合理的建议。 “好主意,等成亲之后我努努力。”云缺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斩妖司的一间屋子,梅钱拿起笔,在花名册上填写自己的名字。 他来是点卯的。 一口气写了七个梅钱,把七天的全给补上。 云缺眼睁睁看着梅钱混油水,道: “你的脸皮,是不是小时候被野猪给舔没了?” “彼此彼此,反正又不是你给俸禄,少来多管闲事。”梅钱道。 “我是斩妖司的少监,多少给点面子行不行,你倒是把我的名字也给补上啊。”云缺道。 梅钱翻了翻花名册,又把云缺的名字也给补满。 这样一来,两人这个月的俸禄就一天不差了。 外人很难想象, 一个王爷,一个准侯爷,还会为了每月几百两的俸禄而如此忙碌…… 随后两人离开司天监,往学宫走。 街上行人众多,热热闹闹,自从牧青瑶称帝,皇城再次恢复了繁华。 “我把暗卫要了过来,你有空帮忙盯着点。”云缺道。 “你的野心不小啊,暗卫的战力比一卫禁军还要强大,你这是拥兵自重,小心皇帝砍你脑袋。”梅钱道。 “我打算跟别人下盘棋,手里没有棋子,怎么玩。”云缺道。 梅钱沉默了一下,低声道: “你觉得,吕青有问题?” “我可没说监正有问题,你别乱猜,传出去,对本王的声誉不好。”云缺道。 “街边的野狗都比你声誉好。”梅钱鄙夷了一句,道:“暗卫这些棋子,恐怕不好驾驭,别被扎了手。” “暗卫是一群狼,跟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只要有一个信念,自会一直向前。”云缺道。 “我的信念是赚钱,你的信念是斩妖,你给了暗卫什么信念?”梅钱打听道。 “守天下。”云缺简短道。 “守天下……你还挺会使唤人的,这一点,你比我强一些。”梅钱道。 “比你强很多好不好,我斩妖的信念可是很纯粹的,斩尽天下妖邪,是我毕生之愿!”云缺傲然道。 “得了吧,浮萍山离着青狐山不太远,怎么没见你把萍山君宰了呢,难道它不是妖,别说你斗不过那头老虎。”梅钱不屑道。 “老虎啊,其实我根本没拿它当妖。”云缺感慨道:“你也知道,我从小是孤儿,平常也没什么玩的,老虎其实挺有趣的,没事儿逗逗它,解解闷儿。” 梅钱脸色一僵,挑起大拇指道: “你狠,拿萍山君当猫养。” 路过皇宫,云缺拉着梅钱去见牧青瑶,说出封侯的建议后,牧青瑶二话不说,直接下旨封侯。 等出了皇宫,梅钱的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儿,美得找不到北了。 “没想到我梅钱也有封侯的一天!列祖列宗在上,我梅家终于光耀门楣!”梅钱哈哈大笑。 “省省吧,我好歹知道父母的名字,你打小无亲无故,鬼才知道你家祖宗姓什么。”云缺鄙夷道。 “我爷爷姓梅,怎么叫没祖宗!”梅钱道。 “你哪来的爷爷,你不是说你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么。”云缺狐疑道。 “呃……梦到的爷爷!他说姓梅,我就姓梅,不行吗!”梅钱硬气道。 回到学宫,梅钱要走,被云缺拉住。 “我想验证一具妖物尸体,学宫里谁对妖物最为了解。”云缺道。 “你们百花殿里没有关于妖物的书籍么,自己看呗。”梅钱道。 “那头妖物比较特殊,书上的介绍太少,我要了解那头妖物的具体重量与栖息地。”云缺道。 “学宫十二殿,要说最了解妖兽的,肯定是御兽殿了,他们常年与妖兽打交道。” 梅钱临走前,道:“对了,今晚演武殿先生授课,听说要传授一套威力强悍的功法,演武殿那帮人激动得呜嗷乱叫了一天,都等着晚上听课呢。” 梅钱走后,云缺直奔御兽殿。 御兽殿在学宫内属于比较特殊的一处殿堂,专门传授御兽之法,从辨妖,寻妖,到抓妖,驯妖,直至最后的御妖,每一步均有严格的传承法门。 据说精通御兽之道的修行者,战力极强,是唯一敢正面硬撼武夫的修行者。 强大的妖兽,成为一种难得的助力,相当于带着一名武夫作战,还能在旁边以法术辅助,可想而知有多难缠。 面对精通御兽的修士,武夫是很头痛的。 在御兽殿转了一圈,问了几名学子,都不清楚朔风蝠的来历。 尽管没得到朔风蝠的消息,云缺得知了御兽殿的先生明日傍晚会授课。 “明天来听听,顺便问问风先生有关朔风蝠的消息。” 云缺打定主意。 御兽殿的先生,人称风先生,终日带着一张铁脸面具,云缺曾经见过,就是妖山血案当晚,大祭酒召集所有先生,然后剑平之表演了一番神道法门的那次。 虽然不熟,但云缺身为学子,不耻下问才是正道。 至于不是傀儡殿的学子这件事,找房石买套学子服就搞定了。 当晚,云缺换上演武殿的学子服,大大方方来到演武殿。 一到演武殿,云缺立刻成为焦点,所以看到他的演武殿学子,无不咬牙切齿恨得直哼哼。 云缺对这帮武夫视而不见,走向授课的大厅。 进门的时候,齐御正从旁边走过来。 云缺拱手道: “齐将军,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齐御愣住了,左右看了看,狐疑道: “谁是将军?” “你呀,陛下封的开门将军,你是不是最近没回家啊,回家看看,官袍估计早送你家里了。”云缺说着走进大厅,找了个座位等着听课。 齐御愈发糊涂,挠挠头,嘀咕道: “我什么时候成将军了?我也没立战功啊,开门将军……开的什么门?莫非是城门!” 齐御不像屠苏和满申那么傻,他是有心眼儿的,很快联想到几天前新皇登基那天,他带着一群演武殿的学子出城跑圈。 想到这里,齐御的表情精彩起来 齐御做梦也没想到,出城跑个圈而已,居然顺手把皇帝殷子受给卖了。 第311章 一掌万里 演武殿的规矩,向来在半夜授课。 整个学宫安静无声,学子们大多已经入睡,唯独演武殿灯火辉煌,热热闹闹,一群武夫学子瞪着眼睛精神奕奕。 演武殿的先生更精神。 每到晚上,许闲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白天的时候则昏昏欲睡,哈欠连天。 先生一到,大殿内立刻鸦雀无声。 云缺坐在角落,聚精会神的等着听讲。 演武殿对云缺来说才是对口的学殿,想学武道,演武殿是不二之选。 先生尚未开讲,有个学子站了起来,道: “先生我要举报!我们演武殿有外人来偷听,就是他,云缺!” 被人举报,云缺大为无奈,在心里问候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随后准备离开。 学宫有规矩,各殿弟子不可旁听其他学殿。 被演武殿的人举报,云缺觉得自己肯定会被赶出去,今天的课别想听了。 许闲云脸色一沉,抬手指向一处,道: “你,出去!” 云缺以为让自己出去,结果看到许闲云指的不是自己,而是举报自己的那个演武殿学子。 那学子恍惚了一下,不解道: “为、为什么啊先生,我是演武殿学子,云缺不是我们演武殿的人啊!” 许闲云一指云缺,道: “上次他就在演武殿里听课,还问过我有关凝神骨的问题,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这位先生脑子有毛病,整天睡觉睡傻了?” 这下举报别人的学子不敢吭声了,垂头丧气离开大殿,其他人更不敢言语,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没人敢举报云缺。 不是怕云缺,而是许闲云认定了云缺就是演武殿学子,现在谁敢举报云缺,相当于骂先生脑子有毛病。 小插曲过后,许闲云直入主题。 “今日传授的功法,比较特殊,以你们如今的境界几乎是学不会的,无需你们掌握全部,只要了解些皮毛,足够你们终身受用!” “今后勤加习练,如果修炼成功,同阶无敌仅是最低效果,越阶杀敌,也有三成把握!” 轰一声。 大殿里炸了锅。 越阶杀敌四个字,令一群演武殿的学子们兴奋不已,呜嗷乱叫。 别看只有三成把握,要知道那可是越阶杀敌! 干掉比自己高一个大境界的对手,三成把握已经足够惊人! 一些学子等不急,纷纷催促先生快些传授功法,大家好开开眼界。 许闲云很满意学子们的反应,摆手示意大家安静,道: “这份功法,对武夫的天赋要求极高,天下武者无数,能修成此法者,一成不到,你们这里有几千人,今后能有百人练成,足够让我欣慰。” “传授之前,先让你们了解一番自己的天赋如何。” 说罢,许闲云将一些小铁片分发给众人,每人一片,放在桌子上。 云缺拿起铁片看了看。 没有特别之处,就是寻常的铁皮而已,巴掌大小,入手冰凉。 许闲云背着手,继续道: “虽是凡铁,却蕴含着一种特殊的力量,你们将铁片捏成铁球,过程中,感悟铁片里的力量,谁能感受出来,接下来传授的法门才有机会修炼成功。” “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感悟,我去吃个宵夜。” 许闲云背着手走了,留下一群学子们大眼瞪小眼的盯着铁片。 把铁片捏成球,对武夫来说不算难事,很快有人开始动手,咬牙切齿的捏铁片,结果捏了半天,铁片成了铁球,里面有什么力量却丝毫不知。 一些聪明的学子不急着动手,而是先仔细观察铁片的不同之处。 云缺也在观察。 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始终毫无头绪。 铁片外表有些焦糊的痕迹,除了摸着很凉之外,云缺感受不到铁片上有任何力量存在。 “铁片,能有什么力量呢……” 云缺暗暗思索,很快联想到五行之力。 对于武夫来说,最难修炼的功法,无异于蕴含五行之力的法门,比如赤炎拳。 武夫修炼刀法剑招之类的武器法门,相对比较容易,由于天生难以沟通五行,武者对赤炎拳一类的特殊功法很难入门。 一旦修成,威力惊人。 不提刀法与妖力,以云缺如今的正常修为,对战一名同阶武者,只要施展出赤炎拳,对方基本必败无疑。 想到这里,云缺觉得自己思考的方向是对的。 “铁,属金,金生雷……” 低语中,云缺目光一动,脑海里灵光乍现。 将铁片握在手里,深吸一口气,云缺动用全力猛然一捏。 嘎吱一声轻响,铁片在瞬间成为铁球,于此同时,一丝雷弧在铁球上一闪而逝。 果然是雷! 云缺终于想通了关键之处。 有些焦糊的铁片,受到了雷击,其内蕴含着一丁点的雷电之力。 先生留下的这份谜题,谜底便是雷! 云缺捏出雷弧的一幕,周围有不少人看到,立刻纷纷效仿,以瞬间爆发的力道,激发出铁片内蕴含的雷弧。 有几个人成功了,欢呼雀跃。 有了捷径,成功的学子越来越多,到最后有几百人捏出了雷弧。 不久后,许闲云吃饱喝足返回大殿。 扫了眼学子们书桌上的铁球,许闲云点了点头,道: “不错,三百多个成功的,谁第一个捏出了雷光。” 许闲云的眼力相当惊人,只是看了眼,即可确定铁片里是否残留雷电之力,从而分辨出成功捏出雷电的学子,这一点学子们无不佩服。 齐御噌一下站了起来,道: “我!” 许闲云与学子们的目光纷纷汇聚到他身上,其中不乏怀疑的目光,齐御老脸一红,连忙道: “我知道是谁第一个捏出来的,是云缺。” 许闲云以赞赏的目光看了云缺一眼,点头道: “捏出雷弧只是第一步,证明你们有机会修成这份功法而已,切勿自大,想要真正掌握,没那么容易,我学会这份功法总共用了半月时间,但仅仅是摸到门槛而已,又用了三年才修至大成。” “这份功法名为奔雷掌,契合雷霆之力轰杀敌人,掌出,则风雷至!” “你们看好了,我只演练一次,能记下多少,看你们的天赋。” 许闲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假人,当做施展掌法的目标。 假人比较特殊,完全由钢铁打造,许闲云先敲了敲,发出闷响,证明是实心儿的。 完全是一个沉重的铁块子! 在学子们纳闷为何选个实心儿铁人的时候,许闲云动了。 猛然抬起右臂。 随着许闲云抬手的动作,人们听到沉闷的雷音在大殿内炸起! 轰隆隆!!! 抬手而已,雷音滚滚! 下一刻,许闲云一掌拍出。 出掌的同时,手心里炸裂开一片耀眼雷光。 咔嚓!!! 雷电交织的轰鸣,响起在大殿之内,人们只看到许闲云的右手爆发出一片闪电,顷刻间将铁人笼罩。 轰鸣过后,许闲云收招定式,面色不变。 再看铁人。 身上爬满裂痕,细小的碎裂声中,很快坍塌成遍地碎块。 一掌而已,铁人粉碎! 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可是实心儿的铁人,五品金身境也不敢说比铁人还耐揍,居然被一掌击碎! 奔雷掌的威能,令众多学子心惊肉跳。 实在可怕! 很多学子在心里断定,许闲云刚才这一掌之力,绝对能轻易轰杀一位五品金身境的武夫! 云缺也在暗暗心惊。 奔雷掌的威能确实恐怖,比赤炎拳的威力大得多。 不过更让云缺震惊的,是许闲云的武道造诣。 别人或许没看清,云缺可看得一清二楚,刚才许闲云出掌,根本没碰到铁人! 掌心距离铁人至少三寸距离。 许闲云竟然隔空一掌,拍碎了铁人! 许闲云环顾众人,道: “都看清了吧,可有疑问。” 学子们纷纷回答看清了,有人相继提问。 有的问招式如何修炼,有的问力道如何掌握,一时间热闹不已。 许闲云道: “奔雷掌的修炼法门,藏书楼就有,你们可以自行去看,至于力道的拿捏,是其次,想要修成奔雷掌,先要沟通雷灵力才行,而雷灵力虽然属金,却并不常见,教你们个办法,在雷雨天修炼,可事半功倍。” 齐御提问道:“先生,下雨天修炼奔雷掌,如果被雷劈了怎么办?” 许闲云哼了声,道:“被雷劈了算你倒霉,平日里少做点亏心事。” 大殿里笑声四起。 齐御闹了个大红脸,急忙坐下。 许闲云道:“没有问题的话,今日授课到此为止。” 云缺忽然起身,问道:“请教先生,奔雷掌的杀伤力,能笼罩多大范围。” “问得好!这么多学子,只有你看到了奔雷掌不同寻常的地方,是块当武夫的好料子啊。” 许闲云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颔首道:“奔雷掌所笼罩的范围,取决于两点,其一,你有多少气机可用,其二,你能驾驭多少雷灵力,小则,一掌裂碑,大则,一掌万里!” 一掌万里,四个字一出,在场的所有学子纷纷瞪大了眼睛,张着大嘴,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云缺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如果自己能一掌万里,那不是从天祈城,一掌拍到了黑铁城么! 顶尖修行者的飞剑与法术,也没听说过能达到万里的距离。 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形容的已经是仙家之流,没人敢想象。 武夫只能近距离搏杀,如果当真能一掌万里,岂不是天下无敌! 第312章 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道侣 一掌万里的说法,将学子们彻底震撼。 许闲云哈哈一笑,道: “我说的有些夸大其词了,一掌万里,在人间界应该没人能做到,但不代表这种可能不存在。” “奔雷掌的关键之处,在于驾驭雷电之力,只要对雷电之力掌握得足够娴熟,加上足够庞大的气机,再借助一片雷云,就有机会将掌力延伸到极远的距离。” “我自己曾经试过,雷雨天运转全力轰出一掌,可将十里外的一棵老树劈断。” “身为武夫,就要敢爱敢恨!敢做敢想!连想都不敢想,更不可能去尝试,你们记住,勇,这个字,是武夫的皮,敢,这个字,才是武夫的根。” “今天授课到此为止。” 许闲云扬长而去。 尽管一掌万里只是个美好的愿望,但许闲云的一掌十里也足够惊人了。 云缺曾经见过凉北川施展的雷电掌法,威力极其恐怖,与奔雷掌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对比了一下,云缺得出判断。 许闲云的修为绝对在凉北川之上! 凉北川的雷拳砸中大师姐幽人,并未将幽人轰杀,而幽人的妖骨虽强,但绝对比不得实心儿的铁人。 由此判断,许闲云的修为超过了四品破军! 云缺羡慕的同时,开始回忆许闲云刚才出招的每一个动作,将这套掌法完全记在心里。 先生走后,大殿里变得无比热闹。 有人议论着奔雷掌的细节,有人相邀去吃宵夜,也有人被先生最后那番话激励,选择了勇敢告白。 一个容貌青涩的年轻学子来到齐御面前,神色悲壮。 “怎么了杜师弟,又想请我吃宵夜么?”齐御道。 那年轻学子咬了咬牙,大声道: “先生说的没错,身为武夫就要敢爱敢恨!齐御师兄,我、我喜欢你……” 嘭!!! 齐御二话不说一拳砸了过去,给这位杜师弟来了个满脸桃花开。 “你个兔崽子!怪不得最近天天请我吃宵夜,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道侣!” 齐御抡起老拳,招呼道:“兄弟们动手,揍他丫的小变态!” 一群武夫顿时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在演武殿,打架才是常态,如果有一天没人打架,那才叫不正常。 被打的那位呜嗷直叫,连忙解释: “没、没说完呢齐师兄!别打了!我喜欢的是你姐,不是喜欢你呀!哎呦别打啦!” 齐御呆滞了一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没事儿人一样走出大殿。 齐御都走了,其他人居然不停手,继续殴打那位杜师弟。 杜师弟不干了,大吼道: “欺负人是不是!我都说了不是喜欢齐御师兄,我喜欢的是他姐,你们还打!” 围殴的众人停顿了一下,其中有个膀大腰圆的学子冷哼道: “你喜欢齐御师兄就算了,没人跟你抢,你居然敢喜欢齐师兄他姐?不打你打谁!” 众人齐齐抡拳,异口同声道: “我们都喜欢他姐!继续揍!” 乒乒乓乓,大殿里拳脚不断,惨叫连连。 齐御出门后,正好看到云缺,上前搭话道: “云缺!敢不敢再比试一次。” “好哇,随时奉陪,你想怎么比。”云缺边走边道。 “眼看着要月末了,下月的历练,咱们演武殿与你们百花殿比一比猎杀的妖物数量,谁杀的妖多谁赢!”齐御道。 “又到妖山历练了?妖山的妖物不是都跑了么。”云缺奇怪的道。 “这次不是妖山,而是北域!学宫前两天下达的历练任务,北域猎妖,所有学殿弟子均可参加,以猎妖数量分配奖励。”齐御道。 “北域?为何去北域猎妖。”云缺停住脚步,自己刚回来,学宫居然有这种历练。 “妖山里的妖物逃走,这事儿你知道吧,后来学正出手,追踪逃掉的妖兽,斩杀掉半数左右,还有一半妖兽逃向了北域,所以学宫才有这次历练,目的是将妖山逃进北域的妖物尽数斩杀。” 齐御说完,不耐烦的道:“你就说你们百花殿敢不敢比吧!认怂的话,就算了,我们演武殿找道山殿去比试。” “可以,到时候你说赌注,百花殿奉陪就是。”云缺道。 “痛快!说真的,我虽然看不起你的三脚猫功夫,但你这份痛快比别人强得多,就这么定了!”齐御道。 “原来你还有个姐姐呢,看样子挺多人喜欢啊。”云缺回头看了眼群殴的人群,调侃道。 “是啊,但凡是男人,没几个不喜欢她的,那种祸水应该被养在豪门世家里取乐,出来了就是个祸害。”齐御极其不满的道,好像跟他姐姐有多大仇似的。 云缺听得好笑,道:“你姐是不是小时候把你卖了。” “你怎么知道!她的确把我卖了,卖进了青楼!”齐御懊恼道。 “你家不是卖鱼的么?怎么卖鱼还能把自己卖进青楼?”云缺疑惑道。 “最早是卖鱼,后来我姐嫌卖鱼不赚钱,直接卖身了。”齐御冷哼道。 “你们姐弟俩真有前途。”云缺赞了一句,道:“青楼挺好的,你怎么从良了。” “说什么呢!从什么良!我在青楼里打杂而已,我姐才是青楼里的贱人!后来她又把我弄进学宫,我这辈子被她踢来踢去,根本没有自由!”齐御骂骂咧咧的道。 云缺听得很是奇怪,道: “你姐也在学宫?” “是啊,就在你们百花殿,怎么,瞧不起我是不是,狗眼看人低是不是!”齐御道。 “没那意思,我出身也不好,唉,咱们都是苦命人,不知你姐还做不做买卖,有闲钱的时候,我去照顾照顾生意。” 云缺的嘴,向来是不给人留情面的。 齐御这种对手,云缺根本没放在眼里,互损而已,云缺从小到大没输过。 本以为戳到齐御的痛点,结果人家非但不在乎,反而若无其事的道: “好哇!你钱多的话可以去试试,没准能抱得美人归呢,反正她只认钱,不认人。” 云缺狐疑的瞄了眼齐御,道: “真是你亲姐?你姐到底是谁?” 齐御撇嘴道:“齐灵珠。” 云缺呵呵一笑,道: “北域试炼,咱们赌点什么呢,银票怎么样,灵石也可以!” 赶紧岔开话题,云缺也害怕呀。 谁能想到南楼先生,居然是齐御的亲姐! 其实齐御这个人,模样还是不差的,五官端正,除了为人比较贱之外,不说话的时候,也算仪表堂堂。 天下第一花魁的亲弟弟,不可能太丑。 回到百花殿,云缺始终想着北域历练的事。 寻找妖山逃走的妖兽,云缺并不在乎,天下间到处都是妖,学宫豢养的妖物逃了,有那么多学子去抓,早晚能全部抓到。 云缺想的,是自己父母的遗骸。 首辅已经去黑铁城提亲,估摸着快回来了,自己与牧青瑶的婚期在即。 父母尸骨未寒,云缺自己去成亲,心里不太是滋味。 其实云缺早想去北域走一趟,找一找父母的遗骸,入土为安。 北域地冻天寒,尸体不会腐烂。 而且武夫的肉身极为坚固,被冻住的话,妖物也未必啃得动。 云缺想了想。 父亲有六品修为,母亲则是五品金身境的高手。 六品宗师的尸体也许会被啃食,但五品金身的尸体,在北域有很大机会保存下来。 去北域! 这个念头,再一次变得强烈。 正好这次学宫历练,去的人肯定不少,应该会有学正或者先生带队,安全方面没问题。 一边想着心事,云缺走进百花殿。 经过南楼的时候,前面有人挡路。 一抬头,是穹舞。 看到穹舞,云缺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对方的鼻子道: “你们真不愧是姐妹,都觉得活着没意思是不是,都想来个一模一样的死法儿是不是!” 穹舞一声不吭,委委屈屈的低着头,看样子要哭。 云缺从不会怜香惜玉,冷声道: “喜欢找死是你的事,下次最好别让我撞上,无舌用不着你来杀,我会亲手宰了他,让路。” 穹舞不让开,倔强的站在原地。 你不让,我还不会绕么,云缺绕开穹舞走向西楼。 结果手腕被穹舞抓住。 “云缺,我求你件事。” 穹舞恳求道:“我想要回姐姐的遗体,在城外选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安葬。” 云缺冷淡的道: “已经埋了,埋在天牢,地方挺好的,热热闹闹。” 穹舞不撒手,眼中含泪的摇头道: “我不想姐姐埋在天牢里,她在天牢受尽了苦,死后也不得安宁,她不喜欢天牢,她曾经说过,喜欢秀丽的山水,喜欢清净的环境。” 云缺无奈的叹了口气。 对于穹舞这种喜欢找死的人,云缺极为厌恶,这种人,连半个朋友都配不上。 简直是个傻瓜。 找个傻瓜当朋友,下场会很惨。 所以云缺只找梅钱那种满肚子坏水,狡猾如狐的家伙当朋友。 因为只有梅钱这种人,才能活得长久。 不过穹舞的要求,不算过分,毕竟穹音是人家的姐姐,索要尸体,云缺也不好阻拦。 “行罢,跟我走。” 云缺带着穹舞来到刑部天牢。 找到穹音之前关押的牢房,云缺指着地面道: “尸体埋在这了,你自己想办法挖出来,如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云缺转头就走。 即将迈出天牢大门的时候,云缺停下脚步。 天牢里安静无声,云缺的耳力能清晰分辨出天牢深处传来的细小响动。 一种沙沙声。 那是用手,在挖土的声音。 伴着压抑的抽泣。 摇了摇头,云缺又折返了回来。 穹舞跪在地上,正用一双白皙的小手挖着沙土,眼泪长流。 “让开。” 云缺一把拽开穹舞,妖刀入土,开始挖坑。 很快,监牢里出现一个四四方方,一人多高的大坑。 云缺望着空荡荡的大坑,满脸疑惑。 “尸体呢?” 云缺走出牢房,左右看了看。 没错,就是之前关押穹音的牢房,云缺自己亲手埋的尸体,岂能记错。 可能挖浅了,云缺闷头继续挖。 不多时,挖出了一个超过两丈的深坑,几乎将整个牢房的地面都挖开了。 云缺站在大坑里,目光茫然。 没有尸体,四周空荡荡全是沙土而已。 穹音的尸体,不翼而飞! 第313章 武道之巅 亲手埋下的尸体,即便当时没记清挖多深,但绝不会挖到两丈的深度。 云缺现在挖出来的大坑,别说埋人,埋两头大象都没问题。 穹舞站在牢房边缘,蹙眉不解,又不敢多问。 云缺凶巴巴的模样,她有点害怕。 云缺跃出大坑,在刑部里找到陈洲骅,询问是否有人在天牢里挖出了尸体。 “没人挖啊,天牢里的人手最近两天才补齐,谁能闲得没事挖坑玩。” 陈洲骅一个劲摇头,忽然道:“咱们攻打梨花城的那段时间,有没有人来过天牢那就不清楚了,王爷放心!这事儿我来查个清楚,肯定能水落石出!” 谢过陈洲骅后,云缺与穹舞返回学宫。 “你回去等着,找到尸体我再通知你。”云缺道。 “嗯,谢谢你。”穹舞低着头道谢,红着眼睛回了南楼。 云缺自己也觉得纳闷。 按理说,当初自己埋穹音尸体的时候,没人知道,尸体怎么会不见了。 就算皇城里有盗墓的,也不可能去刑部天牢里盗啊,那不是把自己盗进去了么。 再者说,埋穹音的时候,又没有陪葬品,单独的掩埋尸体而已。 偷走陪葬品还能卖点钱,偷尸体,有什么用? 云缺绞尽脑汁的想了一路。 整个天祈皇城,唯一对尸体感兴趣的,除了墨老,没别人。 难道是墨老把尸体挖走,当炼尸了? 怀着疑惑,云缺回到西楼。 这时天刚亮,木安打着哈欠刚刚起床。 “木师兄,我不在学宫这段时间,墨老有没有往西楼运尸体。”云缺道。 “运过几次,墨老经常需要炼尸,我帮着运的。”木安道。 “有没有女人的尸体。”云缺道。 “好像有两具尸体是女的,男人的尸体多一些,在三楼药桶里泡着呢。”木安道。 “我去瞧瞧。” 云缺来到三楼存放尸体的库房。 将十几个大木桶全部翻找一遍,没有穹音的尸体。 “怪了,尸体到底去哪了……” 云缺嘀咕了一句。 既然不是墨老所为,还能有谁对穹音的尸体感兴趣? 一时想不通究竟,云缺散去思绪。 反正有陈洲骅负责调查,刑部天牢重地,丢了尸体肯定能查得出来。 云缺决定今天不回司天监,傍晚有御兽殿先生授课,朔风蝠的线索需要问个清楚。 在学宫吃过早饭,去了趟演武殿的藏书楼。 找到奔雷掌的完整功法,用半个时辰将其完全记下,随后回到西楼尝试修炼。 许闲云亲自施展奔雷掌的过程,云缺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节尽数记下。 加上捏出铁片里蕴含的一丝雷电,拥有着修炼奔雷掌的天赋,云缺本以为自己很快会摸到门槛,结果苦练了大半天,别说打出奔雷掌了,掌心连一丝雷光都没有。 “这么难啊,看来得等到雨天再修炼了……” 云缺低语了一句,往窗外看了眼。 巧了。 天边泛起乌云,黑压压一片,看样子今晚有大雨。 刚到下午,云缺修炼了半天,肚子早饿了。 没去饭堂,而是拿出一枚百霞果当午饭。 百霞果号称七品武夫的极品补药,以云缺的饭量,吃一枚果子,一天不饿。 灵果入肚,立刻炸起磅礴的灵气,不断洗刷着肉身本体,而本体的气血之力,又与灵果散发的灵气完美契合,形成一种循环。 这种循环,便是武夫提升修为的必经之路。 盘坐榻上,云缺默默感知着自身境界。 经常泡澡,加上灵丹与灵果辅助,距离六品宗师已然不远。 武者进阶,基本都有个价格。 比如七品到六品,大致在百万两左右,只要钱花够了,境界自然而然可以提升。 当然不花钱也行,整日里苦苦打熬肉身,或许打熬个十年几十年也能成为宗师。 那样太慢,浪费时间。 武者修行,气机与气血是关键,而补充气血和气机,则是重中之重。 正因为武夫本体强悍,吸收灵果灵丹的速度极快,才能弥补与其他修行者的差距。 否则的话,武夫只能闷头打熬气力,境界进展缓慢如蜗牛,根本无法与其他修行派系相提并论,到时候天下修行体系当中,武夫会被逐渐排除。 消化掉百霞果的药效,云缺又去房石手里买了二十粒养元丹,花费六万两。 以云缺估计,自己整天服用灵丹灵果的情况下,再过几天,月底的时候,差不多能冲进六品宗师境。 不到一年时间,从八品,冲进六品! 如此速度,堪称惊人。 其实云缺很清楚,并非自己的修炼天赋万中无一,而是基础打得比任何人都要牢固。 自小斩妖,云缺已经在武道一途走了很多年。 小时候不懂事,斩妖只是心里的一份信念,坚持不懈。 长大了,云缺终于恍然大悟。 他斩杀的每一头妖物,都是通往武道巅峰的一层阶梯! 一路行来十八载,蓦然回首,同阶之人早已被甩在山脚。 唯独云缺自己,屹立在高山之巅。 而且这座山,比六品,五品,乃至四品武夫的成就都要高耸! 说到底,武夫,武字当头。 唯有不断战斗,才能明悟武夫的真谛。 云缺住在青狐山那些年,由于没人教导,钱又不多,整天以斩妖为生,这段经历,看似艰苦,却是武夫必须走完的一段路。 这段路,好比一座万层阶梯的高山。 有人仰仗出身好,家资巨富,爬十层,便可冲进一个境界,爬了三十层,已经是七品炼神境。 有人天赋高,有名师指点,爬几十层,即可冲进下一个境界,爬了百层之后,也到了七品炼神境。 而云缺呢。 自小孤苦伶仃,一个人闷头爬到山顶,耗时十多年,才堪堪七品而已。 如果修炼速度,与那些豪门子弟相比不值一提,甚至会被人嘲笑天赋太差。 但云缺爬过的那些阶梯绝非无用,反而是无人能及的本钱。 有了这份本钱,一旦让云缺获取到更多的资源,武夫这条路上,便再无任何障碍! 因为所有的障碍,所有的阶梯,云缺统统踩过了。 感受着境界的水到渠成,云缺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对七叔的感激。 七叔从未教过自己任何功法,也没给过任何灵丹妙药,只是收货的时候,给钱很大方。 云缺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现在才明白,七叔不给自己任何捷径,就是想让自己将武夫的基础打到极致! 唯有极致的基础,才能屹立在武道之巅! “这些年的妖,没白斩。” 云缺释然一笑,拿出那份燕血露。 燕血露为冲击六品宗师的最佳之物,显然是阜南王留给鸿影冲击境界用的,云缺提前给抢了过来。 反正女婿又不是外人,云缺毫无愧疚。 “老丈人肯定会给鸿影再准备一份,这份我先用了,月底,宗师!” 云缺狠狠捏了捏瓷瓶。 燕血露需要冲击境界时使用,现在还不是时候。 天色已晚。 云缺换上御兽殿的学子服,大大方方来到御兽殿区域。 相比于其他学殿,御兽殿可以说是最特殊的一处。 在这里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妖兽。 庞大的熊妖趴在地上打瞌睡,驾驭熊妖的学子趴在熊背上打瞌睡。 凶猛的狼妖如家犬一样,跟在学子身后亦步亦趋,夹着尾巴,闭着嘴,生怕露出獠牙吓到别人。 水桶粗细的巨蟒盘成蛇阵,跟随着竹笛的音律晃动头部,好似翩翩起舞。 狰狞的猛虎如猫儿般抻着懒腰,在学子的喝斥下越过一个又一个铁圈。 云缺看得目不暇接。 有这种好地方,谁还去看马戏班子啊。 看到学子训练虎妖钻铁圈的时候,云缺眼前一亮。 谁说萍山君不能来学宫,御兽殿就很适合嘛。 能在外面出现的妖兽,均已驯服,不会伤人,看着凶猛,实则安全得很,轻易不会躁动。 不过随着云缺的脚步走过,附近的妖兽纷纷变得不安起来,仿佛看到了天敌。 那头打瞌睡的大熊猛然惊醒,其背上打瞌睡的学子被掀翻在地,摔得龇牙咧嘴。 云缺知道自己身上煞气太重,不再看热闹,快走了几步来到大殿。 妖物大多感知敏锐。 云缺的到来,就像猪圈里进来了一位屠夫,猪猡们天生畏惧。 大殿里几乎坐满了学子,云缺找了个角落坐好。 不多时,御兽殿先生走了进来。 风先生仍旧是云缺上次见过的装束,衣着普通,脸上扣着一张铁脸面具,看不到容貌,只能看到一双冷森森的眸子。 今日授课的内容,是如何驯服七阶妖兽梅花豹。 讲台旁,有一个大铁笼,其内徘徊着一头豹妖,浑身花纹犹如梅花,散发着七阶妖兽的凶气。 梅花豹没有被驯化,始终低吼不断,在铁笼内躁动不安,这时候如果进去个活物,立刻会被妖兽撕碎。 风先生的声音有些沙哑,授课风格十分精练,话不多,每一句都是御兽的重点。 一众学子们听得聚精会神。 云缺没听。 因为根本学不会。 御兽需要灵气,是道家法门,风先生讲得不错,可是对云缺这种武夫来说,无异于听天书。 听懂了,也学不成。 先生在台上讲课,云缺在台下琢磨着奔雷掌。 时而在桌子下边拍出一掌,聚精会神的开着小差。 以至于风先生的授课告一段落,云缺还沉浸在奔雷掌的玄奥当中。 忽然听到旁边学子正小声的叫自己。 “先生让你去驯兽。”旁边的学子低声道。 云缺诧异了一下。 一抬头,看到讲台上的风先生正指着自己,重复着刚说完的一句话。 “你来尝试一番,用我刚讲的办法驯服梅花豹。” 第314章 云中寻雷 云缺尴尬了一下。 听课的时候开小差,被先生抓个正着。 没办法,云缺只好走到讲台上,隔着铁笼看了眼妖兽,故作为难的道: “学生愚钝,刚才没太听懂,恐怕难以成功。” 风先生声音沙哑的道: “无妨,即便失败,妖物也伤不到你,进去试试。” 这下云缺没退路了,只好打开铁门,走进铁笼。 云缺的举动,他自己觉得很正常,却把大殿里的其他学子们惊得目瞪口呆。 毫无防备之下,敢与七阶妖兽关在同一个笼子里,这不是找死么! 御兽殿的学子大多属于道门一派,驯化妖兽之前需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各种法器护身才行,哪有人空着两只手就去面对妖物的。 风先生站在铁笼旁,目光晃动了一下,没说话。 铁笼内。 见有活物进来,梅花豹立刻支起獠牙,从喉咙里发出凶悍的低吼。 这头妖物被关得时间很长,几天没吃东西,早已饿得发疯,眼珠里遍布血丝。 云缺走进铁笼后,还贴心的回身把门关好。 嘶!嘶!嘶! 云缺背对着妖兽关门的举动,引起大殿内一阵吸冷气的响动。 很多学子额头见汗,紧张不已。 生怕下一刻妖兽扑杀,直接将云缺咬死。 关好门,云缺面对即将暴起的梅花豹,做了个龇牙的举动。 令所有学子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梅花豹弯曲四肢,就要扑杀,结果浑身一僵,不知为何倒退几步,缩在角落里发出低吼。 吼声与之前有些不同。 变得低沉很多,而且听不出凶煞之意,倒好像野狗遇到老虎发出的求饶声。 云缺现在有点为难。 道门驯服妖兽的手段,他实在不会。 无奈之下,云缺请教道: “刚才学生实在没听懂,我用别的手段驯服妖兽行不行?” 风先生缓缓点头,道:“可以。” 得到先生首肯,云缺放松下来,挽起了袖子。 安静的大殿内,响起了奇怪的声音,乒乒乓乓,拳拳到肉。 御兽殿的学子们,嘴巴越张越大,有些人甚至下巴都脱臼了。 这些学子们今天大开眼界。 平日里他们驯服妖兽的办法,是用法术或者法器将妖兽的神魂彻底镇压,令其完全慑服,然后再以精血炼制成封印,刻在妖兽的神魂之内,达到不会反噬的效果,几步下来,才算彻底成功。 但今天云缺动用的手段,实在惊人,用四个字可以概括。 简单粗暴! 一顿老拳,云缺把梅花豹揍得鼻青脸肿,獠牙断了好几颗,最后死狗一样缩在角落不动弹。 云缺这才收手。 打开铁门走到外面,朝着风先生施礼道: “学生完成任务,已经驯服梅花豹。” 说完,云缺归座。 周围的学子们纷纷以一种看怪物的目光望着云缺。 旁边挨着的学子都在往远处挪凳子,想离云缺远点。 徒手暴打七阶妖兽,这是什么人呐! 太凶了吧! 风先生看了眼奄奄一息的梅花豹,沉默不语。 身为先生,他也头一次见到用拳头驯服妖兽的学生。 这不是驯服,根本是打服的。 半晌后,风先生道:“今日到此为止,散了吧。” 授课结束。 云缺第一个站起来,奔到讲台旁,拦住要离开的风先生。 “先生,学生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云缺道。 “说。”风先生简短道。 “我想知道有关朔风蝠的消息。”云缺直言道。 不等开口风先生,外面传来沉闷的雷声。 一阵滚雷,连绵不绝,半晌才消散。 乌云低沉,雷音不绝,今晚的雨,不会小。 风先生望向夜空的云层,道: “你所询问的妖类,极其罕见,想知道朔风蝠的消息,需要完成一次任务。” 云缺听得奇怪,问个问题而已,这位风先生居然讨价还价。 “我试试,不知是什么任务。”云缺道。 “随我来。” 风先生走出大殿。 云缺跟在后面,低着头往前走。 一步两步…… 等走出七步之后,云缺忽然一愣。 周围到处是杂草树木,根本不是学宫,而是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山顶! 再往远处看,天祈城隐约能看到轮廓,至少在几十里之外。 怎么过来的! 云缺心头暗惊。 凭空挪移的手段,李玄驹就会。 传送阵,云缺又不是没用的。 但李玄驹的传送阵,需要先行刻画法阵,然后人再站上去才行。 而风先生的挪移之法,云缺竟丝毫感觉都没有! 好高深的修为…… 风先生站在山顶,迎着夜风,披上了一件大氅。 大氅很奇怪,十分厚重,底端拖着一条拇指粗细的绳子,显得不伦不类。 云缺看得奇怪,问道: “先生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风先生没说话,抬手间扔出一块巨大的岩石,三丈多高。 岩石落地后,传来轰隆一声闷响。 听得出份量极重! 看到岩石的那一刻,云缺目光晃动了一下。 那不是普通岩石,而是一种特殊的石妖! 从气息判断,至少在五阶程度。 岩石上融出一个孔洞,风先生将绳子穿过去,打了个死结。 天空中再次传来雷鸣,滚滚雷音震耳欲聋。 等雷鸣过后,风先生抬头望天,道: “你的任务很简单,如果我一去不回,你试着将我拽下来,尽力而为即可。” 云缺愣了一下,顺着风先生的目光看去。 天空除了低沉的乌云之外,什么也没有。 “先生要去何处?”云缺不解道。 “云中。”风先生言简意赅。 云缺闻言一惊。 去乌云里! 那不是找死么! 云层的高度,很少有修行者能抵达,飞行法器飞不到那么高,或许法宝可以接近。 云缺听说过高空有罡风,越往高处越凶险。 又不是去看风景,飞那么高,一旦遭遇罡风,即便当时不死,摔下来也会粉身碎骨。 尤其乌云。 云层里是有雷霆的! 云缺诧异了一瞬,很快猜到风先生的目的,问道: “莫非,先生想要去云中寻雷?” 风先生缓缓点头,道: “确切的说,是雷精,今日乌云密集的程度,十年难得一见,云中有机会凝聚出雷电精华。” 云缺没听过雷精,既然如此危险才能采集,定然是天地至宝。 “如果先生在云中遇险,我又拽不下来,后果会怎样。”云缺皱眉问道。 “很简单,我会死于云中,被雷霆粉碎。”风先生语气丝毫不变,仿佛生死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这下子云缺为难了。 风先生真要有个意外,学宫先生死于面前,自己一个学子,回学宫怎么交代。 “太危险了,先生何必执着于雷精,等下次乌云少点再去寻雷不行么。”云缺规劝道。 “雷精,比我命贵。” 风先生低语中,将一副材质特殊的手套交给云缺,道:“我若出现意外,石妖会动手拽动绳索,这副手套可隔绝雷电之力,你帮着石妖拽绳子即可,如果觉得危险,或者手套破损,你可以一走了之,我之生死,与你无关。” 说罢,风先生展开大氅,双脚离地。 大氅铺展开来,变成巨大的风筝! 风先生居然以放风筝的手段,飞向云层。 云缺站在山顶,抬头看着越飞越高的风先生,大致估算着绳索的长度。 直至过了半晌,绳索绷直。 “差不多三千丈……” 云缺暗暗心惊。 这种高度,五品金身境的武夫掉下来也得摔成肉饼。 轰隆隆……咔嚓!!! 一道闪电在乌云中炸起,耀亮了四周。 “风先生……疯先生还差不多!雷精比命重要?” 云缺大为不解。 实在想不通风先生为了雷精能这么拼命。 站在石妖旁边,云缺心神不宁的等待着。 同一时间。 山脚下有三个家伙正在做着奇怪的事情。 两人,一虎,贼头贼脑的在林间乱找。 不找别的,专门找大树。 找到一棵大树就问一声。 “门六?是你吗?” “门六,吃宵夜了,出来吧你。” “滚出来,我看到你在树里了!” 常威瞎子和萍山君转悠了半天,围住一棵最高的老树上下打量。 “城里没有,门六那孙子到底去哪了,王爷吩咐找他,这怎么找啊,漫山遍野全是树。”常威唉声叹气的道。 “我看这棵树挺像,大当家你瞧,两个枝桠像不像两只手!没准门六就躲在这里,咱们一起喊他试试。”瞎子道。 “喊个屁!老子嗓子都喊哑了,动刀!” 萍山君抄起一把匕首,咔嚓一声扎进树里。 常威和瞎子吓得一哆嗦。 就萍山君这种找人的办法,即便找到门六,估计也是个死的。 看了看大树没动静,三人垂头丧气。 “要下雨了,看样子这雨不小。”瞎子道。 “山上瞧瞧去,没有的话,咱们回城吃宵夜。”常威说着往山顶走。 “我要吃烤猪,两头!”萍山君气呼呼的道。 三人闷头往山顶走的时候,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在山顶区域。 山顶。 云缺眼睁睁看着电光顺着绳索从高处落下,咔嚓一声巨响,直接将石妖劈得碎石迸溅。 闪电包裹着绳索,居然源源不断! “抓到雷精了?” 云缺惊疑道。 石妖被劈之后,伸展出两只巨石手臂,死死握住绳索,开始往下拖拽。 这段过程极其艰难。 石妖散发着五阶妖兽的气息,它本体是坚固的岩石,无比沉重,按理说力量极大。 可不知为何,拖拽绳索的速度十分缓慢。 并且在拽绳子的途中,石妖的手臂不断被雷电消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 照这么下去,石妖根本拽不回风先生,就得当先被雷电彻底击碎! 云缺带好手套,上去帮忙。 抓住绳索,立刻感受到一股恐怖而狂躁的力量存在。 那是绳索上的雷电之力! 雷电这种力量,云缺并不陌生。 他所斩杀的妖物当中,有些拥有雷电天赋,云缺自己就被电过多次。 武夫肉身强悍,普通妖物的雷电完全能扛得住。 哪怕偶尔被天雷劈一下,以云缺现在的本体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绳索上包裹的雷电之力,十分特殊,云缺动用妖瞳看去,发现雷电深处呈现出暗金之色。 难道是雷精的力量? 云缺一边猜测,一边动用全力往下拽绳子。 速度的确比石妖自己拽的时候要快一些,但有个问题出现。 云缺的手套,正在逐渐融化!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云缺不得不松手。 风先生给的隔绝雷霆的手套,被绳索上的雷电之力击碎,变得破破烂烂,无法再用。 这下云缺只剩赤手空拳。 云缺这边一旦松手,石妖的压力倍增,巨大的身躯不断崩裂,已经不足之前的一半大小。 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石妖就会彻底碎裂。 云缺抬头看天。 乌云滚滚,看不到风先生的半点影子。 云缺估计如果自己不帮忙的话,风先生很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沉吟了一下,云缺低语道: “月魁姐,我徒手的话,能不能抗住这种程度的雷电之力。” 耳畔中传来冷漠的声音: “别小看姐姐的妖魂融骨,区区雷霆,电不死你。” 有月魁肯定,云缺放心了。 张开双手,嘭一声握住了蕴含雷电的绳索。 握是握住了,云缺整个人开始狂抖,抽筋一样。 云缺在心里大骂,又被月魁给耍了。 电不死你,这句话本就有两层含义,关键点在于其中的死字。 死字音轻,代表着电不死,没关系。 死字音重,那就倒霉了。 刚才月魁说出电不死你的时候,死字明显语气很重。 这时候常威瞎子和萍山君爬上了山顶,一眼看到云缺在奇怪的打摆子。 “是王爷!王爷怎么了,一个人在山顶跳舞?”常威奇怪的道。 “可能城里太闷了,王爷出来散散心,跳跳舞。”瞎子猜测道。 “我看着怎么不对劲呢,他都翻白眼了。”萍山君挠头道。 常威和瞎子终于察觉到情况不对,急忙冲过去想要拉开云缺。 结果两人一接触云缺,立刻也开始狂抖。 萍山君一时没反应过来,憨乎乎的冲过去,随后它也开始打摆子。 冷雨夜。 三人一虎抖个不停,在山顶一起摇摆…… 第315章 你要升天 气机暴起之下,云缺好不容易甩开绳索。 云缺这边松开绳子,常威瞎子和萍山君随之脱离了雷击,纷纷瘫倒在地。 石妖仍在奋力拉拽绳子。 只是身躯比之前小了一大半,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碎裂。 头顶,绳索的另一端始终在云层里,根本看不见风先生的影子。 糟糕…… 云缺紧锁眉峰,风先生凶多吉少,容易死在天上。 救人? 云缺实在打怵。 绳子上的雷霆之力非同小可,太过可怕。 不救的话,风先生怕是下不来了。 “再试试!” 云缺动用了妖力,双眼瞬间转为血红,运转的气机与妖力融合,铺满全身。 如果以妖力还是没办法拉下来绳子,云缺只能回学宫求救,至于这段时间风先生会不会被电死,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听天由命。 “过来帮忙!” 云缺低吼一声,身后没动静。 回头一瞧。 常威翻着白眼浑身抽搐,瞎子一个劲的吐白沫,萍山君还好些,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嗝一声,吐出个黑烟圈。 云缺无奈之下骂了句饭桶,三个家伙是指望不上了。 当云缺再次握紧绳索,周身立刻被电光包裹。 麻酥酥的感觉,令云缺很不舒服,难以用力。 试了试还行。 动用妖力,果然能抵抗雷电。 随后云缺开始奋力拉拽绳子,与旁边的石妖一起,一点点将绳索从高空收回。 这段过程极其艰难。 云缺感觉到随着绳索收回,来自高空的雷电之力会逐渐增强。 好像绳索顶端的不是风先生,而是绑着一位雷神! 来不及多想,云缺咬牙拉绳子。 连绳索上的雷电都如此恐怖,可想而知在云层里的风先生将遭遇多么可怕的雷霆之力。 云缺甚至有一种预感,等拽到最后,拽下来的是一副白骨。 酥麻的感觉渐渐变成刺痛。 绳索蕴含的雷电开始透过妖力,侵蚀到云缺的双手,那种被雷电击打骨头的痛感,正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即便是云缺,额头也开始冒冷汗。 绳索在云缺与石妖拼命的拖拽下,一尺一尺的收回。 云层中,隐约能看到风先生的身影。 快了…… 云缺狠狠咬着牙,努力往下拉拽绳子,抓出去的手掌,携带着层层雷电,沉重如山。 嘭! 嘭! 嘭! 云缺一次次的扬起手,一次次的拍出手掌。 这种枯燥而凶险的循环,渐渐衍化为武道。 连云缺自己都没察觉到,当他每一次艰难的拍出手掌,手上的雷电之力便与掌心的气机融合一分。 拍一掌,融一分! 当风先生被拖拽到距离地面百丈高度,绳索上的雷电之力到了一种无比恐怖的程度,一旁的石妖彻底崩裂,化作一地碎石头。 只剩云缺自己。 现在的云缺,进入到一种奇怪的状态。 耳边没有风雷之音,眼瞳里却闪烁着暗淡的电光,抓绳子的速度越来越快,拍出的手掌非但不会被雷电攻击,反而愈发娴熟。 云缺的眼前一片黑暗,唯有一条雷电组成的绳索,他越拽越觉得顺手,下意识的越来越快。 到最后,云缺突然暴喝出声,一把将绳索完全拽了下来。 轰隆隆!!! 沉闷的雷音,炸起在山顶。 雷鸣声,惊醒了云缺。 风先生倒在一旁,不知生死,风筝般的大氅破破烂烂,遍布焦糊。 风先生死死抓着一个小巧的笼子,笼子里跳跃着一团鸭蛋大小的白色光团,表面不断冒着雷弧。 “这就是雷精?” 云缺看了眼光团,急忙来到风先生近前,想要将其搀扶起来看看死没死。 刚抓到风先生的手臂,云缺发现对方开始浑身抽搐,好像被电到了一样。 赶紧把小笼子挪开,放在一旁,云缺又来搀扶风先生。 结果一碰对方,风先生又开始抽筋。 “怎么回事?” 云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后豁然一惊。 自己的手心里,居然流转着雷光! 不是手心表面,而是皮肤之下! 使劲甩了甩手,雷电还在,出不去。 云缺看了看四周,来到一棵大树近前,把手放在树上。 咔嚓一声! 大树被雷霆炸得四分五裂。 这下云缺懵了,赶紧求援。 “姐啊,我这是咋了?” 耳畔里响起月魁冷漠的声音: “天谴,你要升天了,坏事做太多,一旦做件好事老天都看不过去,收拾收拾东西,等会老天爷来抓你回去当雷公。” “我当雷公,你不成了电母……别逗我了,好姐姐,快点帮忙把雷电弄出去,弟弟害怕呀。”云缺道。 “呦,你还会怕呢,我记得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怕过,怕字怎么写来着?”月魁语气戏虐的道。 “我怕和青瑶亲热的时候,电到她。”云缺道。 “你脑子里除了钱和女人,还有什么?”月魁愠怒道。 “还有姐姐!我怕伤到姐姐,毕竟姐姐是我的亲人,伤到你,我会难过的。”云缺道。 “口是心非……你身上的不是雷电,而是雷霆精华。”月魁道。 “雷精不是被抓到了么,在笼子里。”云缺诧异道。 “笼子里的只是一半雷精,另一半,被引到你身上了。”月魁道。 云缺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拽绳子,把雷精拽过来一半! 随后云缺惊疑不定起来,道: “这玩意在我身上,那我会不会有危险?” “有危险的话,你早死了,雷精的力量暂时被妖力封住,伤不到你,近期之内你要想办法把雷电炼化或者驱散,排出体外,否则你会吃不消的。”月魁道。 “排出体外……拉出去,行不行?”云缺道。 “你要是有那个本事,也可以。”月魁道。 “我回去试试,上完茅厕之后,姐姐帮忙看看拉没拉出去。”云缺道。 “信不信我掐死你!”月魁怒道。 “开玩笑嘛,别生气,姐姐说的炼化,难道是真的,我能炼化雷精?”云缺道。 “傻弟弟,你今天运气不错,误打误撞居然引雷入体,要知道雷精可是罕见之物,那是雷电本源,多少修行者求之不得,能不能炼化,看你的造化。”月魁道。 “我哪有什么造化,我的造化就是有个好姐姐!”云缺道。 “哼,油嘴滑舌,今天姐姐心情不错,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帮你以雷精锻体,让你的肉身强度更上一层楼。”月魁道。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云缺乐呵呵的道。 自从有了妖魂,云缺的医术渐长,尤其治疗晚期公主病这一块,颇有心得。 这时风先生的身体动了动,强撑着爬了起来。 见先生没死,云缺走过去询问道: “先生伤得如何,要不要……紧!!!” 最后的紧字拉出了长音儿。 看到风先生的模样,云缺被吓了一跳。 对方的铁面具碎裂开来,呈现出一张恐怖的面孔。 脸孔上方正常,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模样,普普通通,从鼻孔下边开始,就不是人脸了,而是骷髅! 风先生的下半张脸,几乎血肉尽失,下颏只剩白骨,看起来极其狰狞。 云缺心说天上果然危险,飞一次云端,半张脸没了。 风先生爬起来之后,第一时间查看笼子里的雷精,确定雷精逃不出来,这才盘坐在地,取出两粒灵丹吞服。 缓和了好一阵儿,风先生重新睁开眼。 看了看碎裂的石妖,风先生将目光落在云缺身上,道: “今日若没有你帮忙,我必死于云中,我这人从不欠人情,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 一听这话,云缺浑身都不舒服。 凌妙清也说过欠条命,结果怎么样,杀你的时候还你这条命,等同放屁一样,毛用没有。 还不如直接给钱来得实在。 既然先生这么说了,云缺只好客气道: “先生遇险,当学生的哪能不闻不问,尽点微薄之力而已,先生不必在意。” 风先生摆了摆手,道: “欠人情,我不舒服,我帮你杀个人,取对方之命还这份人情,想要杀谁,你自己选,到时候告诉我即可。” 云缺听罢眼前一亮。 这种欠条命的归还方式,虽然古怪了一些,但关键是够实在! “先生所言当真?我想杀谁,你一定会出手?”云缺问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承诺的事,向来说到做到。”风先生道。 “就这么定了!先生到时候可别反悔,我的仇家都很强的。”云缺道。 “杀不掉,我便战死,一条烂命而已,算什么大事。”风先生道。 云缺从对方的言谈中,听出了一种悲意,一种心灰意冷。 看了看对方紧紧抱在怀里的笼子,云缺问道: “不知先生寻找雷精,用来炼丹还是炼器?” 风先生低头望着笼子里的雷精,目光晃动,低语道: “治病……” 说完治病二字,风先生站起身,大氅摆动间,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治病?” 云缺听得莫名其妙,想不通什么怪病居然需要雷精这种奇物来治疗。 尽管想不通究竟,云缺却判断出风先生枯骨般的下颚,绝非这次所伤,应该是以前的旧伤。 云缺此时心情大好。 雷精锻体,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若能成功,本体将融入雷电本源之力,到时候修炼奔雷掌一类的雷电功法轻而易举。 比雷精更大的机缘,是风先生的承诺。 云缺相当于多了一份威力恐怖的底牌! 云缺的敌人可不少。 邵武国的强者,楚红莲背后的‘他们’,加上很可能隐在幕后诈死的魏墨城,这些强大的存在,云缺一个人难以抗衡。 学宫先生的一次出手,而且还是必杀的出手,对云缺来说太过珍贵。 不再多想,云缺急匆匆赶回学宫准备锻体。 云缺走后不久,压抑了多时的大雨终于倾盆而落。 冰冷的雨水,浇醒了山顶的三个倒霉蛋。 常威睁开眼,茫然道:“我是谁!” 瞎子爬起来,迷茫道:“我在哪!” 萍山君口眼歪斜,摇摇晃晃抬起硕大的虎头:“咿呀咿!咿呀咿呀咿!” 常威和瞎子被电得迷迷瞪瞪,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萍山君则被电得忘了怎么说人话…… 第316章 圣人头骨当球踢 次日天明。 云缺龇牙咧嘴的瘫倒在榻上,眼白上翻,一个劲的打摆子。 一夜锻体,一夜折磨。 昨晚的经历,云缺很想忘记,实在可怕。 雷精锻体,月魁说得挺轻松,实则云缺整整被雷电轰了一宿。 现在云缺的头顶都在冒青烟。 云缺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在沸腾,要不是中途吃了一粒生血丹,估计血都得蒸发掉大半。 雷精锻体的痛苦,不亚于上一次妖魂融骨。 云缺先后昏过去三次,又强撑着醒来,可以说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完成锻体。 休息了半晌,先查看一番本体。 云缺很快惊喜起来。 本体的强度,远超之前! 感受着强悍的筋骨,云缺感慨道:“金身之躯,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月魁冷淡的声音传来: “金身算什么,你现在的肉身强度堪比五阶妖兽,比五品金身强得多。” 之前云缺以妖魂融骨后,本体类似六阶妖兽的身躯强度,如今雷精锻体,不亚于五阶妖兽! “姐姐辛苦了,小弟感激不尽!”云缺咧嘴笑道。 “别谢那么早,你看看自己的手心。”月魁道。 云缺抬手一看,手心的皮肤下居然还有一团雷光在游动。 “怎么回事?雷精不是用来锻体了么!”云缺惊讶道。 “用了一少半而已,以你现在的身体强度,雷精之力尽数动用,你会直接散架。”月魁道。 “那怎么办,剩下的雷精,我自己留着?”云缺道。 “能留最好,毕竟是罕见的雷电本源,如果留不住,只能消耗掉,否则时间一长,这些雷电之力会侵蚀你的脏腑,肚子容易被破开个大洞。”月魁道。 “这么可怕!我能保留多久?”云缺道。 “说不好,少则十几天,多则十几年,看你自己的能耐了,忙了一夜,我要休息,最近几天别来打扰我。”月魁的声音渐渐消失。 云缺为难了。 雷精是好东西不假,但无法长时间保留在身上。 扔掉吧,又太可惜。 “风先生那笼子不错,下次问问哪有卖的,我也弄一个。” 云缺自言自语。 有了装雷精的笼子,身上的雷精不就能保存了么。 即便自己不用,至少能卖个好价钱。 打定主意,云缺展开双手,发现只有左手的手心里隐约能看到一团雷电,右手则没有。 尝试着控制了一下。 运转妖力在手心,雷电渐渐消失不见。 肉眼看不见,但云缺能感受到雷电还在左手掌心,只是被手掌里的妖力覆盖。 “这样应该电不到人了。” 云缺试了试用左手拿些杂物,果然没有雷光出现。 只能掩盖,无法控制,这一点云缺有些郁闷。 雷精的威力极其可怕,如果能加以运用,必定威力绝伦。 相当于武夫也能施展法术。 可惜,别说驾驭,连驱逐出本体都十分费劲。 “我要是道门修士就好了,白瞎了这么好的雷电本源。” 云缺唏嘘感慨。 其实云缺想错了,他要是道门修士,别说运用雷精,现在早被雷电之力炸得四分五裂。 道门修士的肉身本体,可扛不住雷霆之力。 云缺忽然想起关于朔风蝠的线索,风先生还没说呢。 去了趟御兽殿,没找到人。 打听了几个学子,得知风先生可能在回春殿。 云缺寻到回春殿。 本以为风先生来回春殿看病,毕竟昨晚被雷电轰得不轻,结果找了半晌,找到风先生的时候,发现对方正在探望病人。 一间幽静的病房内,风先生正站在病床前,凝视着床榻上的病人。 是名女子,很瘦,三十岁上下,容貌清秀,谈不上多美,面色苍白,始终闭着眼睛沉眠不醒,浑身被一种奇异的寒气包裹。 云缺发现昨晚的那团雷精,连着笼子一起,被风先生放在病人头顶。 “先生……” 云缺刚开口,风先生立刻扬起手止住云缺后面的声音,随后将被角掖了掖,转身走出病房。 来到外面的长廊,风先生道: “想问朔风蝠是吧,昨晚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说明,据我所知,朔风蝠是北域特有的妖物,栖息于冰洞深处,昼伏夜出,喜欢寒冷之地,几乎不会离开北域。” 云缺听得很认真,继续询问道:“先生可知朔风蝠的重量,通常是多少。” “重量?” 风先生沉吟了一下,缓缓摇头道:“朔风蝠极其凶残,难以驯化,我曾得到过一具朔风蝠的干尸,没有血肉,很轻,被做成标本,活物的重量不太清楚,想要确定其重量,只有去北域抓到一只活的朔风蝠。” 云缺听闻后,道:“北域啊……过几天就是北域历练了,不知道朔风蝠好不好找。” “朔风蝠擅长隐蔽自身,极难寻找,等到了北域,我可以借你一只灵兽用来寻找朔风蝠。”风先生道。 “先生也去北域?”云缺诧异道。 “北域太过危险,此次历练,学宫派遣先生与学正随行,我会随队前往。”风先生道。 “那太好了!到时候还请先生多多帮忙。”云缺道。 风先生点点头,转身要走。 “先生留步,学生还有件事,不知先生装雷精的那个笼子,哪有卖的?”云缺道。 “那不是笼子,而是一件法宝,大型国度的修行坊市内才能见到,十分昂贵。”风先生道。 “得多少钱?”云缺道。 “至少一万起价。”风先生道。 “才一万两?有这么便宜吗!”云缺道。 “不是银两,而是灵石。”风先生道。 云缺一听顿时泄气了。 一万灵石,就是一千万两白银! 云缺瞄了眼病房,道: “先生的亲人病了?” 风先生的目光变得暗淡下来,道: “那是我娘子。” 风先生不在多说,缓步离去,背影有些萧瑟。 “难怪……” 云缺低语了一句。 看来风先生是位痴情人,为了自家娘子,宁可冒着生命危险飞入云端寻找雷精。 云缺没去追问是什么病。 需要雷精的病情,肯定不会轻,也许只是用雷精吊命罢了。 随后云缺先去司天监斩妖司,询问暗卫有关司徒盼晴的消息。 接着去了趟刑部天牢,询问穹音尸体的消息。 得到的结果一样。 音讯皆无。 坐在刑部大厅,云缺敲着桌面道: “怪了,皇城里怎么出了盗尸贼呢。” 陈洲骅沏好热茶,倒满一杯先递给云缺,道: “王爷莫急,这种小事早晚能水落石出,尸体肯定飞不了,我让兄弟们抓紧查呢,昨儿一天抓了十几个蟊贼。” 云缺喝了口茶水,道:“有没有无舌的消息。” 自从无舌逃走,云缺私下里知会过陈洲骅,让刑部暗中追查无舌的踪迹。 “没消息,那个老阉人肯定不在皇城里,我派了心腹手下前往各大城池,只要发现无舌,消息会第一时间送回来,到时候咱们冲过去,宰了那老东西!”陈洲骅咬牙切齿的道。 无舌的存在,是万人恨的角色,陈洲骅对无舌哪能有好脸色,恨不得早点弄死。 “陈兄费心了。”云缺道。 “王爷这说的什么话!自家人,就该随便使唤!我陈洲骅的刑部,就是王爷的刑部!”陈洲骅义正言辞的道。 好像刑部归他了似的。 云缺临走前,一巴掌拍在陈洲骅肩头,用的是左手,道: “有陈兄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你觉肩头麻不麻?” 陈洲骅道: “不麻啊!王爷拍这一下,我觉得舒筋活骨,嘿!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不麻就好。”云缺告辞离开。 拿陈洲骅做了个试验,确定左手里的雷精不会外溢,云缺完全放心下来。 与牧青瑶的约定还没兑现呢,这要上手一摸,把自家娘子电个好歹就不妙了。 陈洲骅是朋友,朋友嘛,用来做试验最适合不过。 原本想去皇宫看看牧青瑶,走到半路,云缺想起来一件事,又转回了学宫。 学宫大比总共三份奖励,前两份领完了,最后一份还没领呢。 最后一份奖励比较特殊。 文殿修炼一天。 回到学宫后,云缺来到位于学宫深处的文殿。 文殿不太大,极其幽静,四周古树如林。 文殿所在区域设有禁制,不可靠近,需要先去事务堂领取通行的令牌才能进去。 先到事务堂领取令牌,云缺走进大殿。 刚迈进文殿,一股清风拂面而来。 云缺觉得整个人变得精神奕奕,并且连识海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云缺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与妖魂的联系在走进文殿后彻底切断。 妖魂,被文殿内的气息隔绝开来。 大殿中心,立着一尊儒圣雕像,惟妙惟肖。 儒圣的雕像,学宫正门就有,云缺几乎每天都能看到。 但文殿里的这尊雕像有些不同。 雕像手里没拿书本也没有毛笔,而是捧着一颗金色的骷髅头! 骷髅头与正常人的头骨大小相仿,虽是骷髅,但看不到任何狰狞,反而给人一种平和之感。 云缺打量着雕像,心里生疑。 难道儒圣把佛陀的脑袋砍掉后,带回学宫了? 看着看着,云缺渐渐升起一种强烈的冲动。 读书! 写字! 大殿两侧摆着笔墨纸砚,云缺下意识的拿起笔,开始书写。 写了半天。 字是越写越好,但云缺也反应了过来。 我来修炼的,又不是来写字的! 放下纸笔,云缺试着打了套拳。 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文殿内,起伏着惊人的文气,不过对云缺这种武夫来说没用。 在这里练字倒是进展神速,练武的话,没有任何助力可言。 云缺觉得亏了。 牧青瑶如果来文殿,肯定能收获颇丰。 自己一个武夫来,充其量来参观一番。 于是云缺打着参观的心思,围着儒圣雕像转了几圈,伸手把金色骷髅头摘了下来。 掂了掂,还挺沉。 抛了两下,又捶了两下,发现骷髅头极其坚固,非金非铁,不知什么材料。 一天时间,才过去一半不到,现在就走吧,实在浪费机会,留下来也没什么收获。 云缺闲得无聊,开始踢骷髅头玩。 一脚踢起来,再用另一只脚接住。 反正来也来了,就当练练腿法。 大殿后侧,一扇开着的小窗外面,宋道理一张黑脸此时黑里透红,头顶隐约有雾气升腾。 被气的! 大祭酒也在窗外,目光随着云缺踢起的骷髅头上下移动。 宋道理实在看不下去了,压制着怒气道: “大祭酒,云缺那小子……” 秦蒙无奈的摆了摆手,转身离去,道: “入文殿之弟子,任何收获均为天定,外人不可打扰,这是他的缘法,走罢,眼不见为净。” 宋道理黑着脸跟在大祭酒身后,走出很远后,再也忍不住,抱怨道: “是他的缘法不假,但那臭小子也不能拿圣人头骨,当球踢啊!” 第317章 山顶的风景 蹴鞠这种游戏,云缺儿时经常玩耍。 住在斩妖司的时候,母亲会陪着一起踢球。 之后云缺住在青狐山,只能一个人踢,少了很多乐趣,但还是乐此不疲。 因为第一个鞠球,是母亲送给自己的,云缺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用杂草编织的小球,很软,对当时年幼的云缺来说十分适合,即便力气用得很大也伤不到脚。 云缺的脚力,其实很强。 斩妖的时候通常用刀,只是平常没多少机会施展而已。 十岁的时候,云缺已经能踢石头了,不是单纯的踢着玩,而且是从山脚直接踢到山顶的那种。 浮萍山附近碎石很多,云缺经过的时候都会踢上一阵子。 专门往山顶踢。 以至于那几年的时光,萍山君总在骂老天,没事儿下什么流星雨。 文殿之内,踢着头骨的云缺,恍惚间回到了童年。 四周是青草地,蔚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白云,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天气极好。 小小的云缺,在草地上踢着一个竹子编织的鞠球,玩得不亦乐乎。 踢累了,便往草地上一倒,一边打盹一边晒太阳。 耳边是知了的阵阵叫声,慵懒而惬意。 云缺闭着眼,觉得无比舒适,内心一片平静,仿佛在这片天地间没有任何烦恼,一切的烦心事统统被忘记。 忘记了岁月,忘记了忧愁,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 这种空灵的感觉,让云缺久久不愿醒来,直至身旁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踢得不错。” 小云缺睁开眼,看到旁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四旬上下的年纪,五官端正,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儒衫,头顶戴着普通的儒冠。 看一眼就知道,这位肯定是个教书先生。 云缺一骨碌坐了起来,道: “先生也会踢球?” 中年文士微笑道:“儿时经常以蹴鞠为乐,强身健体,我踢得还不错。” 小云缺一听来了精神,道: “那咱们比一比,看谁踢得好!” 中年文士笑道:“可以。” 小云缺摩拳擦掌,道:“我去画个门,谁先踢进去三个球,谁赢!” “门无内外,进门与出门又有何区别。”中年文士抬手指向远处的一座高山,道:“要比,就比些难的,谁把鞠球踢到山顶,谁赢。” “好哇!往山顶踢球我最拿手了!” 小云缺信心十足,狡黠道:“既然是比试,得有点彩头才行!先生若赢了,这球送你,我要是赢了,先生送我点什么呢。” 中年文士莞尔一笑,道:“你若赢了,便送你一场造化。” 小云缺撇了撇嘴。 心说这先生真抠门,连个球都输不起,造化那东西不就是哄小孩子的么。 很快,小云缺不再关注彩头,因为比试的过程更有趣。 两人来到山下,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 河面很宽,奇怪的是河水纹丝不动,平静得毫无波澜。 河水虽然平静,但水里面有东西。 四头奇怪的野兽。 一头浑身青色的水牛,一头浮在水面的巨鳄,一只高大的怪蟾,一头浑身雷光的大象。 小云缺看着河里的野兽,十分好奇,想不通种类不同的四种野兽怎么会聚集在一起。 中年文士站在河边,道: “你要如何过河呢。” 小云缺道:“游过去!水不深,很快即可抵达对岸。” 中年文士道:“河里的野兽并非善类,惊扰了它们,会遭到攻击。” 小云缺道:“好办,全部斩了,这活儿我拿手!”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抬手指向对岸,道:“河里的野兽,你可以斩杀,那么对岸的危险,你要如何应对。” 小云缺顺着中年文士的指点望去,发现河对岸有一头庞大的石头怪物,正在躁动不安的走来走去。 小云缺道:“照砍不误!我有刀的,我的刀……” 小云缺说话间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确有刀,却是把很普通的砍柴刀,刀刃上遍布豁口,杀牛都费劲,更别说砍石头了。 小云缺为难起来,一时想不出好办法。 中年文士微笑道: “登山的路,只有一条,但登山的办法,未必只有一个,你可以仔细想一想,河对面的石头巨人,为何在徘徊不定,水里的野兽,又为何留在河里。” 小云缺坐在河边,望着河水与高山,皱着小小的眉头陷入沉思。 中年文士也坐在一旁,面带微笑。 如此画面,犹如先生给学生出了一道难题,学生在努力思考,先生在安静等待。 …… 天祈学宫,事务堂。 宋道理回来后,越想越生气。 他能容忍云缺的调皮,却无法容易云缺对儒圣遗骸不敬。 身为儒家子弟,在宋道理的眼里,儒圣便是天,是世间道理的源头,是不可亵渎的圣人,平日里谁若敢在他面前羞辱儒圣一句,他绝对会拼命。 宋道理是一位虔诚又固执的儒修,对儒圣的敬重,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大祭酒能容忍云缺,宋道理实在忍不下去,在屋子里坐立不安,最后决定重返文殿。 他要提醒云缺,那是儒圣遗骸,不是玩具,不能触碰更不能当球踢。 宋道理气呼呼的再次来到文殿。 透过后窗看去,随后宋道理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看到云缺正盘坐在大殿中心,闭着眼睛,对面,金色头骨悬浮半空,位置与云缺的头部齐平,虽然没有身体,但看得出也是坐姿。 呆愣了半晌,宋道理转身就跑,跌跌撞撞冲进大祭酒的木屋,门也忘了敲。 秦蒙正盘坐在木床,闭目打坐,看到宋道理慌张的样子,立刻皱了皱眉。 宋道理可是学正之首,最很稳重的一个人,今天居然如此惊慌。 “出什么事了。”秦蒙问道。 “显圣!显圣了!”宋道理惊喜交加的道:“大祭酒!儒圣头骨自行漂浮,圣人显灵了啊!” 秦蒙呆滞了一瞬,跳下木床,鞋都忘了穿,与宋道理赶到文殿外。 隔着小窗,两人看到云缺与漂浮的金色头骨。 大祭酒浑浊的双眸在此刻变得清澈起来,神色中透着紧张与惊喜,好半晌没说话。 最后秦蒙轻轻将后窗关好,示意宋道理远离此地。 到了远处,宋道理紧张的道: “圣人会不会降下神谕?云缺年纪太小,一旦疏忽,容易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缘啊!” 秦蒙望着头顶的天空,忽然笑了起来,道: “我是第九代学宫大祭酒,前面八位前辈,毕生都在等待着圣人的消息,可是几千年过去了,圣人从未给学宫留下过只言片语,只有后山的八字圣言。” “每一位大祭酒都想知道,圣人的脚步,最终停留在何处,沧海到底有没有尽头?彼岸到底有没有鲜花?天祈学宫因何建立在云州角落?学宫存在的意义难道只是传授学问而不问世事?” “我们有太多疑问,世间有太多未解之谜,数千年来,圣人遗骨从未自行移动,今天的确是天大的机缘,让我们有机会窥视这方天地,但你要记住,这份机缘是云缺的,不是学宫的,更不是我们的。” 大祭酒这一番话,让宋道理恢复了冷静。 宋道理回头望向远处的文殿,目光中的灼热渐渐消失,最后被释然所取代。 他明白了大祭酒的教诲。 儒圣遗骨,因云缺而动,旁人即便强行插手,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唯一的改变,只是破坏云缺的这场机缘而已。 “学生懂了,机缘天定,不为人力所更改,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宋道理呼出一口浊气,道:“希望云缺这次,能有所感悟。” 宋道理与秦蒙等待在文殿远处,不敢打扰,两人都期待着云缺这次的机缘能收获颇丰,对修炼一途有更深感悟。 河边。 小云缺的确有所感悟。 他想通了一件事。 “我想到办法了!”小云缺跳了起来,信心满满。 “说说看,你的办法是什么。”中年文士微笑道。 “我们不去山上玩了,就在草地上踢球!把比试改为看谁踢得更远!”小云缺道。 中年文士笑道: “你很聪明,明白知难而退的道理,很多人都认为知难而上才是正理,殊不知有时候退一步,才会海空天空。” 中年文士没有任何遗憾的神色,始终带着平静的微笑,站起身与云缺远离河畔。 走了一段路,云缺站住了,回头看向河对岸的山顶,疑惑道: “先生去没去过山顶,山顶有什么?” “去过,有风景。”中年文士道。 “好看么?”云缺好奇道。 “有好看的风景,也有难看的风景。”中年文士道。 “为什么风景还有好看难看之分?山顶的风景,不是只有一种么。”云缺不解道。 “登山之路,你会看到什么。”中年文士道。 “阶梯,树木,花草,也许还有奔跑的松鼠!”云缺道。 “你觉得这些风景,好看么。”中年文士道。 “挺好看啊!”云缺道。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道:“你仔细看,阶梯旁边有蚁穴,树木之上爬满小虫,花草之间埋着腐烂的尸骨,奔跑的松鼠背后,是一只猎食的毒蛇,这样的风景,还好看么。” 小云缺想了想,道: “不好看,可是为什么风景会不一样呢,明明是很好的风景,怎么会变得难看起来?” 中年文士道:“同样的风景,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便是截然不同的模样,世间风景皆如此,你要如何欣赏,才不枉此生呢。” 小云缺皱着小小的眉头,想了好久,忽然明悟道: “看远处!只要我一直看远处的风景,就看不到近处的蚁穴和小虫,也看不到尸骨和毒蛇,这样一来风景就会变得美好!只有忽略脚下的羁绊,我才会永远走在寻找风景的路上!” 中年文士微笑着点头,道: “很好,看来你明白了风景的道理,是个聪慧的孩子,我们去草地上,踢球罢。” 小云缺没走,而是始终望向河对岸的高山,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道: “先生,我想去山顶。” “为何非要去山顶,河里有野兽,对岸有怪物,去山顶的路很难走,既然我们比试踢球,草地也一样。”中年文士道。 小云缺昂首道: “我要去山顶看风景!既然先生到过山顶,我也能爬上去!” “山顶很危险,你也许会死在途中,如此危险的风景,你还想看么。”中年文士道。 小云缺傲然道: “七叔教过我,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别看我小,我可是武夫!无所畏惧的武夫!” 中年文士平和的目光中泛起一丝异彩,微笑着颔首道: “孺子,可教。” 第318章 骂我的人多了他们算老几 皇宫。 牧青瑶坐在金銮殿,翻看着厚厚的奏折,秀眉微蹙。 大殿外,一行人走来,为首是首辅周史伯,陪着一位温婉的妇人。 直至两人走进大殿,牧青瑶才发现有人来了。 一抬头,牧青瑶高兴起来,起身扑到妇人的怀里。 “娘!您怎么到天祈了。” 王妃苏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头,温和道: “我家瑶儿的大喜之日,当娘的怎能不来,你父王离不开黑铁城,让我来全权做主。” “父王同意了!”牧青瑶高兴得跳了两下,尽显小女儿的姿态。 随后发现不妥,自己还穿着龙袍呢,急忙站好,幸亏周围没有外人。 周史伯见礼后,笑着道: “这趟黑铁城,老臣可没白走,阜南王亲口答应,陛下与平天王的婚事终于定下了。” 王妃笑道:“接下来挑个好日子,两个孩子早日完婚,我还等着抱外孙呢。” 牧青瑶羞红了小脸,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云缺如果知道,肯定会高兴的不得了。 王妃左右看了看,问道:“云缺呢,没在皇宫吗。” 牧青瑶道:“他在学宫呢,最近他也很忙,即将冲击六品。” 王妃点头道:“年轻人,就该忙碌一些才好,大好年华不可辜负,勤学苦练,将来才能拥有一身过硬的修为。” 首辅连连颔首,很赞同王妃的说法。 天祈学宫,演武殿。 梅钱盘坐在学子单独的屋舍,周身气机涌动,炼化着刚服下的灵药。 俄顷。 梅钱睁开眼,沉声道:“药效变弱了,再吃下去用处已经不大。”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梅钱耳畔响起。 “不是药效变弱,而是你的修为在逐渐增长,这种低阶灵草的药力对你来说愈发渺小,你要寻找更好的灵草。” 梅钱懊恼的道:“天祈城附近都找遍了,连八山都转了个遍,根本没有值钱的灵草,我能怎么办!” 苍老的声音道:“找不到,只能用钱买。” 梅钱无奈的道:“有钱我还用去漫山遍野的找么,直接去找房石买就完了,冲击六品需要的灵药太过昂贵,买不起啊!” 苍老的声音道:“你不会学学云缺,也弄个皇帝当老婆,看看人家捞钱的速度,再看看你,人比人,气死人呐。” 梅钱撇着嘴道:“他那是走了桃花运,我才不找女人,女人只会影响我修炼的速度,下个月历练,正好我们去北域找一找灵草。” 苍老的声音道:“要找你自己找,别来烦我,我要闭关了。” 梅钱急忙说道:“别呀!没有你,我自己哪能找到灵药,你是我爷爷行了吧,亲爷爷!” 苍老的声音道:“都是不要脸的坏种,你们两个的差别这么大呢,没有我帮忙,你这辈子估计连六品都冲不进去,亏你还是个侯爷。” 梅钱讪讪的道:“只给我个侯爵的名头,根本没俸禄,我有什么办法。” 苍老的声音道:“再穷的国度,侯爵也不可能没俸禄,你在百玉城当校尉的时候,每月也没少了俸禄,怎么成了侯爷,反倒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梅钱疑惑的道:“我也觉得奇怪呢,这都月底了,司天监的俸禄都发了,侯爷反倒不给俸禄……不对!侯爷肯定有俸禄,而且还不少!我的银子一定被克扣了!” 苍老的声音道:“克扣侯爷的俸禄,谁胆子那么大。” 梅钱咬牙说道:“还能有谁,肯定是云缺那孙子干的!我这就去户部要钱去!他一边跟皇帝卿卿我我,谈情说爱,一边还惦记我这三瓜俩枣,简直是禽兽!禽兽不如!” 牧青瑶与王妃认为云缺正在学宫认真求学,苦练修为,梅钱认为云缺正在跟女帝花前月下,耳鬓厮磨。 然而云缺正在磨刀。 河边,小云缺用脚踩着一块大青石,闷头磨着小小的砍柴刀。 中年文士面带笑意站在旁边,也不催促,安静看着。 等砍刀磨得锋利,小云缺满意的点点头,道: “差不多了,咱们登山去!” 站在河边,小云缺迟疑起来。 他发现河里的几头野兽,全部面朝着对岸,盯着高山。 小云缺忽然想起先生刚才说过,让他仔细想一想,河对面的石头巨人为何在徘徊不定,水里的野兽,又为何留在河里。 是啊,野兽为何不上岸呢? 对岸的石头巨人,为何又在河边徘徊不定? 很快,小云缺灵光一闪,道: “我知道了!河里的野兽也想爬山,但石头巨人挡着路,想要占山为王!” 中年文士轻轻颔首,道: “能看出这一点,实属难得,那么接下来,你该如何应对。” 小云缺道:“合纵连横!想办法与河里的野兽联手,先干掉石头巨人!” 小云缺说完,直接动手,跳进河里先给四头野兽分别来了一刀,随后呜嗷大叫着冲向对岸的石头巨人。 四头野兽吃疼,又看到有人对石头巨人发动冲锋,立刻怪叫着跟了上去。 山脚下,一场恶战。 水牛断了角,巨鳄掉了牙,怪蟾瞎了一只眼,大象的鼻子裂成两半。 石头巨人终于被打倒,碎裂成满地石块。 小云缺反倒没费多大力气,有四个大家伙牵扯巨人的注意力,他只管背后下刀子。 没了石头巨人,四头半残的野兽纷纷开始登山,仿佛山顶有着美味佳肴,奋力攀爬。 小云缺不甘示弱,闷头登山,跑在野兽前面。 山路崎岖,无数阶梯,仿佛没有尽头。 爬着爬着,小云缺发现不对劲了。 脚下的石阶,经不住太沉的重量,自己攀登没问题,可身后的四头野兽一起爬山,将石阶踩得遍布裂痕。 石阶上的裂痕,很快蔓延到山体,随着不断攀登,整座高山出现崩塌的征兆。 “山要塌了!这可怎么办!” 小云缺茫然道。 不知何时,中年文士站在小云缺身旁,遥望着山顶,道: “登山的路,只有一条,如何走上去,你自己选择。” 小云缺沉思了一下,猛然握紧了手里的砍柴刀。 这时怪蟾跳了上来,一蹦十个台阶,落在云缺旁边,等它想要继续往上跳的时候,忽然被一把砍柴刀捅进肚子。 怪蟾的巨眼滚动了一下,死死盯着小云缺,仿佛带着不解,想不通为何刚才一起与石头巨人对战的战友,居然会自相残杀。 “抱歉啊,这座山归我了!” 小云缺将砍刀用力转动,搅碎了怪蟾的五脏六腑。 接着用同样的手段,将水牛,巨鳄与大象相继斩杀。 高山不在颤动,四周恢复了宁静,崎岖的山路铺满血迹。 中年文士平静的道: “之前联手对敌,如今反目成仇,无情否。” 小云缺冷静道: “无情与否,看代价如何,能保住山顶的风景,杀便杀了,又能怎样,谁还能骂我不成。” 中年文士平静的道: “还会有后来人想要上山看风景,他们并不知道这座山曾经险些坍塌,后来人只会看到山路上的尸体,自然会骂你这个登山之人无情寡义。” 小云缺不屑道: “骂就骂呗,骂我的人多了,他们算老几!我看我的风景,后来人,我才懒得理睬!” 说罢小云缺大步登山,朝着山顶奔跑。 很快来到山顶。 居高临下,美景尽收眼底,山脚的长河宛如银龙,美轮美奂。 然而山顶的另一侧,居然是万丈深渊,漆黑的云雾翻滚不休,仿佛要吞没一切。 半座山! 两侧,是天宫与地府的差距。 小云缺愣住了,不解道: “先生,这山怎么断开了?” 中年文士站在山顶,面朝着长河一侧,道: “美好的景物,必然会有两面,风景有远近之别,你可以永远看向远方,欣赏远处的风景,但脚下的泥潭,却始终存在。” 小云缺挠了挠头,听不太懂,道: “那这座山会不会塌呀,看起来很危险。” 中年文士道:“不会,只要我站在山顶,山,便不会塌。” 小云缺放心了,好奇的打量着悬崖下的云雾,道: “先生,深渊下面是什么地方?你去过吗?” 中年文士始终背对着深渊,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道: “去过,深渊之下,是彼岸。” 小云缺惊奇道:“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地方,先生胆子真大,那么危险的地方也敢去!” 中年文士微笑道: “彼岸,亦有风景,有些人,虽然在欣赏风景,但在更远处的人们眼里,他只是风景中的一部分,你要记住,最美的风景永远在远方,永不停步,你才能欣赏到别人无法看到的风景,永不停步,才是真正的行路人……” 小云缺似懂非懂,轻声呢喃: “行路人……” 看着翻滚的云雾,小云缺渐生困意,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文殿外。 大祭酒与宋道理等了整整一天,直至午夜。 云缺进文殿已经一天一夜,时间已到,始终没出来。 大祭酒轻轻打开后窗,与宋道理探头望去。 大殿里,传来鼾声。 云缺正睡得香甜。 金色的骷髅头被当成了枕头垫在脑后,可能睡得饿了,抱着骷髅头还啃了两口。 宋道理和大祭酒的眼皮开始狂跳。 “他的机缘,莫不会是顿包子,或者一笼馒头……”宋道理目光呆滞的道。 “也可能,是个鸡腿……”大祭酒苦笑道。 一觉醒来,天都亮了。 云缺觉得肚子好饿。 趁着文殿里没人,赶紧把头骨放回雕像手中,然后去饭堂吃早饭,又在南楼门口欣赏一会儿歌舞,接着去了趟茅厕,最后返回西楼,吃灵丹开始修炼。 至于昨晚那个奇怪的梦,早被云缺忘到脑后。 刚服下一粒养元丹,耳畔传来月魁焦急的声音: “你刚才去了什么地方!” 云缺随口道:“茅厕。” “茅厕之前!”月魁道。 “南楼听曲儿。”云缺道。 “再之前!”月魁道。 “饭堂吃饭。”云缺道。 “你除了吃喝拉撒,就知道听曲儿是吗!看看你的神识海变成了什么鬼样子!”月魁语气恼怒的道。 云缺闻言一惊,急忙收敛心神回归识海。 等云缺在神识海睁开眼,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第319章 女人真难伺候 识海之内,多了些东西。 呈现在云缺眼前的,是一座恢宏大殿,顶天立地! 高大的殿门闪烁着金色光华,犹如烈日般刺眼,大门紧闭。 在这座大殿面前,云缺的元神之躯显得渺小如蝼蚁,需要仰头才能看清大殿全貌。 “这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有一座殿宇?” 云缺惊奇的看向妖魂,道:“你弄出来的?” 月魁庞大的妖躯在大殿面前显得一样渺小,懊恼道: “你的识海,我无法具化殿宇,明明是你自己弄出来的!这座大殿的气息很奇特,我不舒服,赶紧弄走!” “不是我啊!我的识海有弊端,至多弄出来几滴黑眼泪,你瞧。” 云缺为了证明大殿不是自己具化而出,特意想象着眼泪。 随后哗啦声大起。 从云缺的眼皮里冲出来两条大河,河水很快蔓延过云缺与月魁。 泡在水里,云缺都惊了。 之前费尽全力,多说挤出两滴眼力,怎么现在直接能挤出两条河来! 咕噜噜,云缺一张嘴,吐出一串气泡。 月魁漂浮在水里,龇起獠牙。 云缺立刻想象着收走河水,果然一个念头之后,大河消失不见。 “还说不是你!快点把那座破房子收走!”月魁愤愤的道。 云缺嘴上答应,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来到大殿门外,仔细打量。 凌妙清曾经说过,妖魂融入元神,注定难以控制识海空间,具化不出东西,因为月魁的强大妖魂,压制着这片识海空间。 云缺也试过多次,自己确实在识海空间无法完成具化的举动,充其量挤出点黑眼泪。 可刚才出现的大河,又打破了这个规则。 到底怎么回事? 云缺疑惑不已,推开大门走进大殿。 大门一开,月魁立刻传来一声惨叫,痛苦的逃向远处。 云缺反而没什么感觉。 大殿内空荡荡,毫无一物,地面是古老的青色石砖,墙壁为普通的木头,穹顶极高。 云缺在大殿里转了一圈,还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怪了,我的识海空间,怎么会有座殿宇?” 闭上眼,试着将大殿抹去。 等睁眼一看,自己还在大殿里,别说抹去大殿,一块砖也没少。 这下云缺更奇怪了。 自己的神识海,不仅多出来一座庞大的殿宇,居然还无法消除。 仔细打量了一番四周。 云缺越看越觉得眼熟,低呼道: “这不是文殿吗!” 如果将殿宇缩小百倍,确实与学宫内的文殿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儒圣雕像而已。 云缺坐在大殿里冥思苦想,始终想不通自己识海怎么会多出一座文殿。 昨天在文殿毫无收获,睡了一觉而已…… 回想起那个奇怪的梦,云缺的神色渐渐变了。 梦里的中年先生,云缺并不认得,但是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现在回想起来,梦里的先生与儒圣雕像有些神似。 儒圣雕像,年纪已过六旬,是一位威严的老者形态。 梦里的先生,只有四旬年纪,和蔼而普通。 两相对比之下,云缺几乎能确定,梦境里的先生,应该就是儒圣在中年时期的模样! 圣人入梦! 云缺惊疑不定。 这种怪事,云缺未曾经历,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以儒圣的名望,想必不会如墨老那般行夺舍之事。 否则的话,就不是识海里多一座文殿,而是儒圣亲临了。 坐在大殿里感悟良久,除了心神平和之外,云缺没发现有特殊的好处。 于是走出大门,去找月魁。 走了好远,才看到月魁卷缩在角落,受气的大猫似的。 “你故意的!”月魁龇牙道:“你想镇压我是不是,你嫌我碍事了是不是!” 云缺在心里无奈一叹。 得,又犯病了。 “哪有!我镇压你做什么,你是我姐姐,又不是外人,那大殿不是我弄的。”云缺道。 “那你让大殿消失!大殿的气息太可怕,我不敢接近。”月魁道。 “我做不到啊,刚才试了好多次,无法抹消,我也没办法。”云缺道。 “你就是故意的!你嫌我碍事,好!杀了我吧!困在这鬼地方我早受够了!快点动手!”月魁暴躁道。 “好姐姐,真不是我弄出来的大殿,我发誓!刚才我去学宫领取奖励,在文殿闭关一天,结果睡了一觉,识海里就多出一座文殿来,我能怎么办,要不我给你修堵墙,与大殿隔开?” 云缺好言相劝,同时心念转动,一堵高墙凭空而现,远处的大殿看不见了。 月魁渐渐收起獠牙,冷哼道: “一堵墙不够,我也要一座大殿,妖都模样的殿宇。” “行,你想要啥都行。” 云缺再次具化,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拔地而起,大殿内金光闪闪,墙壁是金银,地面是美玉,穹顶镶满了宝石,宛若星空。 大殿里一张宽敞的大椅,铺着厚厚的鹅绒。 月魁幻化为人身状态,坐在大椅上试了试,满意道: “还算凑合。” 云缺累得头晕眼花,一次具化出这么多东西,神魂乏累呀。 女人,真难伺候…… 云缺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回归本体。 试了试肉身之力与修为,一如以往,没有半点提高。 拿不准文殿究竟有什么用途,云缺沉吟稍许,离开百花殿,来到大祭酒的住处。 见到秦蒙后,云缺发现大祭酒今天的目光有些不同,看自己好像看到什么宝贝似的,笑容满面。 “学生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大祭酒。”云缺恭敬的施礼道。 “但说无妨。”大祭酒微笑道。 “学生自文殿修炼之后,识海里,多了点东西。”云缺道。 “多了什么?”大祭酒眼中光芒闪烁,期待的问道。 “多了……一座文殿。”云缺如实道。 大祭酒愣怔了一下,神色骤变,道: “你说什么!你的识海里多了什么?” “文殿,跟学宫里的文殿一模一样,但是没有儒圣雕像。”云缺道。 大祭酒呆滞在原地,直勾勾盯着云缺。 好半晌之后,大祭酒放声大笑,笑得无比开怀。 云缺更糊涂了,这老头怎么一惊一乍的。 秦蒙止住笑声,道: “缘之一字,妙不可言,果然是你的缘法啊。” 云缺狐疑道:“大祭酒,我得了什么机缘?我的修为没变,身体也没变化,好像没什么好处。” 秦蒙笑道:“文殿镇魂,如果这都不算机缘,那天下间也就没有任何好处能当得上机缘二字了,你可知识海内的文殿,代表着什么。” 云缺道:“文殿是房子,代表着儒圣帮我修了个屋子住?” 秦蒙道:“你的说法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仔细想想倒也没错,儒圣,的确帮你修了座房子,这座房子能稳固你的识海空间,如定海神针,你因为识海中宿入妖魂,致使识海不稳,长久下去必然崩塌,这种弊端,老夫也无能为力,不过文殿的存在,帮你解决了这份弊端,这便是你得到的好处之一。” 云缺惊喜起来。 原本凌妙清预测,十年之内,自己的识海必定出现坍塌,到时候便是生死大劫。 现在有了文殿镇魂,识海崩塌的弊端彻底消失。 云缺高兴之余,听出了大祭酒的弦外之音。 文殿稳固识海,只是好处之一! “不知识海文殿,还有什么其他好处?”云缺问道。 秦蒙的神色变得唏嘘感慨,道: “天祈学宫最初的模样,其实只有一座文殿,那是儒圣闭关之处,如今的学宫之所以有如此规模,是多年来围绕文殿不断修筑的结果。” “可以说文殿,是学宫的根基所在,文殿存在,天祈学宫便存在,文殿若坍塌,学宫也会随之败落,直至消弭于世间。” “你识海中的文殿,与学宫内的文殿其实有着同样的用处,只要识海文殿不倒,你的识海空间便会永远存在,无论狂风暴雨,文殿,永远是一处避风港。” “学宫文殿,代表着儒圣,识海文殿,则代表着儒圣的一份传承。” “这份传承与修为境界无关,是一份天地至理,是多少儒家学子宁可舍弃生命也想窥破的门径,你现在无法感悟,以后自会逐渐明悟。” “朝闻道,夕死可矣啊……” 云缺听懂了。 自己在文殿睡了一觉,居然误打误撞,得到了儒圣传承。 这可不是小事! 学宫创立数千年,没听说哪个学子得到过儒圣的传承。 云缺觉得纳闷。 我怎么得到的传承呢? 我一个武夫,得到儒家至圣的传承有什么用。 做了个梦而已,就得到传承,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如果做梦也能得到儒圣传承,那其他学子都去文殿睡大觉好了,大家一起得传承。 很快云缺联想到不同之处。 做梦之前,自己在文殿里踢骷髅头来着…… 怀着忐忑的心情,云缺问了句: “大祭酒,儒圣雕像手里的金色骷髅,是谁的头啊?” 秦蒙道:“那是儒圣头骨。” 嘶! 云缺直吸冷气。 儒圣头骨! 自己居然踢了半天! 云缺在心里暗暗嘀咕,识海里的文殿,到底是传承还是惩罚? 朝闻道夕死可矣,这种道,我可不想要,我还没活够呢。 儒圣应该没那么小心眼吧…… 云缺在胡思乱想之际,大祭酒笑着道: “文殿镇魂,圣人传承,除了这两份好处之外,你的识海文殿还有第三个好处,这个好处,天下儒修梦寐以求,你今后千万不要对外人提及,尤其对儒修,半个字都不要讲。” 一听这话,云缺立刻来了精神。 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肯定是天大的好处! 第320章 画中有妖 识海文殿的第三个好处,的确令云缺无比震惊。 但是震惊过后,就是无比遗憾。 甚至想骂娘。 学宫文殿之内,起伏着磅礴的文气,无穷无尽。 既然是文殿,识海文殿也有着同样的好处。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气! 得到如此好处,对任何儒家修士来说都能发疯。 几乎是无限的文气,预示着施展法术的时候,无需消耗自身法力。 原本可以施展两次口诛笔伐就会耗尽法力,难以为继,有了识海文殿可以接连施展一百次一千次甚至一万次! 这种好处,别学儒家学子,大祭酒说出来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然而如此天大的好处,落在云缺身上成了鸡肋。 云缺是武夫! 文气这东西,给武夫是屁用没有啊! 当然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云缺今后吟诗作对的时候张口就来,写字的时候下笔如有神。 即便闭着眼睛随便写,也能写出书法大家都难以企及的墨宝。 云缺想了半天,除了写字卖钱这个好处之外,无尽文气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得知第三个好处之后,云缺变得垂头丧气。 这就相当于把一头烤得香气喷喷的烤全羊,放在一只青蛙面前。 它是真吃不下啊…… 见云缺落寞的模样,大祭酒笑着开导道: “无尽文气对武夫来说确实没多大用处,但武夫也可以尝试修炼其他派系,闲暇之时不妨试试儒道,也许会开窍呢。” “好,有机会我去鸿儒殿听听课。”云缺有气无力的敷衍道。 修儒,可不容易。 尤其武夫修儒,难上加难。 世上的修行派系有很多,两种派系同修的大有人在,但有绝大多数都会先修其他派系,最后转修武道。 如果先修炼武道,基本没人能修成另外几种派系。 武夫像一条笔直的大道,走上去,很难有回头路。 大祭酒笑道: “别那么气馁,年轻人应该勇于尝试,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即便修不成多么高深的儒家境界,哪怕修成最低的九品开窍境,也有机会施展出一些儒家法术,威力或许不高,胜在文气足够充足。” 云缺听罢眼前一亮,道: “学生懂了!威力不行,数量来凑!李玄驹的画地为牢能禁锢很大一片区域,我只要施展出拇指大小的画地为牢就算成功,一口气施展一千次,画一堆圈圈,串联起来不也是牢吗!” 大祭酒笑容一僵。 本意是开导云缺勇于尝试,识海文殿放着也是放着,不能浪费。 结果人家还真不浪费,一次施展一千次画地为牢,这是把圣人传承当免费大餐了。 别人打架刀剑齐出打得热火朝天,你打架先蹲在地上画圈圈…… 云缺高兴之余,想起墨老曾经提及的无尽识海,正好大祭酒当面,于是询问了一番。 “无尽识海……” 秦蒙沉吟稍许,解释道:“修士识海,均有尽头,无尽识海只是传说罢了,有些人天赋异禀,元神天生强大,致使识海空间随之庞大,看似无尽,如果仔细探究,一定会有尽头。” 云缺对大祭酒的解释很认可。 自己的确没去仔细探索过识海空间,也许看着无边无际,实际是有尽头的,墨老的无尽之说,只是个夸大的说法罢了。 不再纠结无尽识海,云缺告辞后回到西楼。 修儒绝非易事,云缺没准备近期去研究儒道,先把武道修好再说,现在的境界这么低,哪有功夫去研究儒武同修。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云缺是懂的。 将最后一枚百霞果吃掉,云缺盘坐屋内,吸收灵果。 一连两天足不出户,始终在修炼。 百霞果与后买的二十粒养元丹,尽数吃光。 云缺此时的境界到了七品与六品的临界点,还差临门一脚。 大致算了算。 灵丹灵果,泡澡的灵石与灵草耗费,全部加上,差不多接近百万。 “六品宗师应该改个名字,叫做百万宗师,钱花不够,别想成宗师。” 感慨了一句,云缺走出屋子。 今天是月末最后一天,今晚兵道殿先生授课。 白厌几次提及,云缺耳朵都要听出茧子,尤其兵道殿先生极其狂妄,上次妖山血案,大祭酒召集所有先生,唯独兵道殿先生不去。 这种狂人,云缺得见识一番。 先去皇宫参加朝会,与文武群臣敷衍一番,主要是去看牧青瑶。 云缺已经是王爷的身份,大朝会去不去都行。 退朝后,好不容易找到与牧青瑶单独相处的机会,云缺抱怨道: “你这皇帝当得太累,每天不得清闲,要不然把你爹接来让他坐皇位得了,你成了公主,咱们就有时间在一起了。” 牧青瑶点了下云缺的鼻子,轻笑道: “即便将来父王坐皇位,我这个当女儿的也要打好基础才行,大晋现在乱象未平,等天下长宁,百姓安居之际,我就不忙了,整天陪你。” “你说的啊,不能说话不算数。”云缺道。 “我可是皇帝,自然一言九鼎。”牧青瑶娇笑连连,道:“对了,我娘来了,父王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真的?什么时候成亲!”云缺搓着手道。 “父王已经挑好了日子,草长莺飞,万物复苏之际。”牧青瑶道。 “开春儿啊,得下个月呢。”云缺大为失望。 “一月而已,急什么。”牧青瑶柔情似水的道:“我又不会跑,我就坐在金銮殿里,等你娶我。” 云缺被眼前的俏脸完全迷住,两个年轻人逐渐靠近,越来越近。 “咳咳咳。” 龙椅后传来青禾的咳嗽声。 云缺这个扫兴啊,怎么走到哪都有青禾这个大火堆! 真讨厌! 牧青瑶红着脸,继续翻看奏折。 “这几天,司徒盼晴来没来过皇宫。”云缺问道。 “没来过,昨日问过三师兄,他说五师姐出门了,奉师尊之命去寻找一种灵草,最近师尊需要炼丹,三师兄过几天也得出远门。”牧青瑶道。 “原来出门了,我说在司天监没看到司徒盼晴呢。” 云缺没提朔风蝠的事。 毕竟只是猜测未必是真相,现在说出来牧青瑶肯定要担心。 “你小时候在司天监修炼的时候,监正,有没有教过你特殊的修炼法门?”云缺问道。 “没有,我只修炼十七年蝉,一直没有修为,炼不成其他法门的。”牧青瑶奇怪道:“为何问起司天监的功法?” “哦,我想学点儒家法门,看看有没有捷径,前两天儒圣托梦给我,说让我继承儒道,将儒家发扬光大,没发现我现在一身文气吗。”云缺道。 牧青瑶嘟起小嘴儿,道: “没看出来有文气,痞气倒是不少。” 云缺看得出牧青瑶这些天明显有些疲惫,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你别不信,你们圣人真给我托梦,还教我踢球呢,那个梦可有意思了,有条大河,河里面有四头野兽,河对岸有个石头巨人挡路,我想带着河里的野兽一起围殴那石头人,可是野兽们不听我的,你猜我用了什么办法。” 牧青瑶这两天确实疲惫,听云缺说得新奇,眨着大眼睛猜测道: “用食物收买野兽!” 云缺故作高深的摇头道:“猜错了,我当时没有食物,只有一把砍菜刀。” 牧青瑶立刻猜了出来,道:“你捅了野兽一刀,把它们都引上岸与石头怪拼杀!” 云缺笑道:“知我者,皇帝也!我这招百试百灵。” 牧青瑶道:“做梦也不忘下黑手,坏人。” 云缺委屈道:“本王也是被逼无奈嘛,谁让岸边的石头人那么厉害,我这叫合纵连横,废物利用,公平公正。” 牧青瑶掩口笑道:“以多欺少,只有你觉得公平公正。” 云缺狡辩道:“藏石镇矿洞里的壁画上,还四个打一个呢,连圣人佛陀都能以多欺少,我自然也可以……” 说到这里,云缺的神态渐渐变了,目光茫然起来。 这时首辅前来找皇帝商议朝政,云缺麻木的打过招呼后,心不在焉的走出大殿。 此时云缺的脑子里,全是矿洞里的那幅壁画,心绪如同起伏的海浪。 本打算逗牧青瑶开心,结果玩笑之间,让云缺察觉到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 梦境里的登山之行,与矿洞里的壁画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石壁上,儒圣,佛陀,道尊,巫神四位超品强者围杀一名武夫。 梦境里,水牛,巨鳄,怪蟾,大象,四头野兽与石头巨人对峙。 走在长街上,云缺对街边的嘈杂充耳不闻,思索着壁画与梦境所预示的东西。 “青牛代表道尊,大象代表佛陀,巨鳄代表儒圣,怪蟾代表巫神,对岸的石头巨人代表着壁画上的武夫……” “莫非石壁上展现的画作,曾经发生过,四位超品联手击杀了那武夫……” “杀掉武夫后,四位超品开始登山,过程中,儒圣斩杀了其他三位……” “高山又代表什么?为何承受不住四位超品,山顶的风景,又预示着什么……” 云缺陷入巨大的迷茫当中,想不通其中关键,眉峰紧锁。 “不对!” “我下河之后才发生了战斗,我应该代表着儒圣。” “还是不对!” 云缺的眉峰越锁越深,自语道: “壁画上只有四位超品对战武夫,梦境里如果我代表着儒圣,加上河里的野兽是五个人,壁画四战一,梦境五战一,人数不对啊……” “道门,儒家,佛门,巫修,武者……妖!” 云缺的脑海划过一道闪电。 如果算上妖族超品,那么梦境里的数量就对上了! 可是壁画上,为何没有妖族超品呢? 云缺一边沉思,不知不觉间走进了学宫,眼前,是高大宏伟的儒圣雕像。 仰望着雕像,云缺站了许久,终于,一个念头如灵光般闪现在脑海。 “我知道了!画中有妖!” 云缺的目光随之清明,自语道:“壁画中是六位超品!妖族超品在那武夫身上,因为他是妖武者!” 天边, 落日西斜,黄昏已至。 壁画与梦境的谜团,云缺看到了一些答案,但还有更多无法理解的谜团存在。 高山究竟代表着什么,山顶的风景有何寓意,云缺始终不懂。 不过云缺想起了梦里,先生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我站在山顶,山,便不会塌。’ 冥冥之中,云缺生出一份奇怪的预感,儒圣与其他超品的消失,一定隐藏着惊天的隐秘。 正想着的时候,肩头忽然被一只大手重重拍了一下。 云缺一回头,身后是白厌。 “我就知道王爷不会错过今天,今晚这堂课,我等了足足一年时光!” 白厌说话间,两只眼睛无比明亮,脸上带着一种朝圣般的憧憬。 云缺从来没见过白厌如此模样,好奇之余,与白厌一同来到兵道殿。 云缺也打算开开眼。 看看学宫最狂先生,来自仙武大秦的强者,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第321章 大秦军神 兵道殿的构造,与其他各殿截然不同。 除了一座大殿之外,周围是一排排的营帐,兵道殿的学子们行走坐卧极其整齐,看得出平日里的作息与军旅生涯相似。 兵道殿,简直就是一座学宫内的军营! 兵道殿的学子不如其他学殿的人数多,但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股英气,举手投足间,隐隐有大将风范。 这一点是演武殿那群武夫比不上的地方。 演武殿完全是武夫的地盘,兵道殿虽然武者较多,但也有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存在。 来兵道殿的人,大多有着远大的抱负,将来想要在兵道一途有所建树,成为真正的将军。 而演武殿的那群武夫就不行了,整天斗殴打群架,离开学宫也是一群莽夫,靠着修为不低,混个校尉乃至偏将问题不大,想要成为将军,有点难度。 真正的名将,未必要武力过人,很多时候兵道造诣的高低,才是胜负关键。 学宫兵道殿,培养的便是成为名将的人才。 当然这只是学宫的目的,在云缺看来,兵道殿想出人才,恐怕比演武殿的概率都低。 原因只有一个。 兵道殿先生,一年才授课一次! 实在太懒。 云缺与白厌两人来到大殿,发现已经座无虚席,好不容易找了两个位置。 大殿内的构造也与其他学殿不同,座位呈圆环形状,围拢开来,中间是一片空旷区域,摆放着硕大的沙盘。 沙盘上有着不同颜色的小旗,大小不一的小土包,还有些石块堆积成了小型城镇。 兵道殿有沙盘用来推演,云缺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这里是教兵法的地方。 但云缺发现个奇怪之处。 大殿内的学子,可不止兵道殿的人,还有演武殿,道山殿与其他学殿的学子。 从衣服即可分辨,况且齐御就坐在旁边呢。 齐御正跟旁边的学子有说有笑,没看到云缺。 云缺用脚踢了踢齐御的凳子,等对方回过头来,问道: “你不在演武殿打架,跑兵道殿来凑什么热闹。” 齐御一看是云缺,气呼呼的道:“你不在百花殿绣花,跑来凑什么热闹!” “我来学兵道,以后好当个将军。”云缺道。 “废话!谁不想当将军,来这边听课的都想当将军!”齐御理直气壮的道。 “你已经是将军了啊,开门将军。”云缺道。 “啊?是哦,我都忘了!” 齐御挠了挠头,忽然咬牙切齿的道:“什么开门将军!我是邵武国的人,结果大晋封了我个将军,这不是断我后路吗!到底谁那么贱,非得举荐我当将军,别让我逮到他,逮到了打个半死!” 云缺呵呵了两声,结束了这场对话。 不能再聊了,容易露馅。 齐御其实挺倒霉,尽管他在邵武国住青楼,连家都没有,但毕竟来自邵武国,结果莫名其妙被大晋封了个将军,他要想回邵武国,非得被当做奸细不可。 “白师兄,为何兵道殿授课,其他学殿的学子都能来听讲。”云缺询问白厌。 学宫之内,不分高低,外界的地位在学宫里无效,云缺称呼师兄,显得更亲近一些。 “学宫虽是传授学问之地,却并不迂腐,兵道殿的授课太难道,一年仅有一次,许多学子慕名而来,求学心切,学正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白厌笑着解释道。 “兵道殿的先生,究竟有什么能耐,一年讲一次,架子未免太大了。”云缺道。 “大秦军神,这份名头够份量了吧。”白厌道。 “军神?难道兵道殿的先生是大秦的大将军?”云缺道。 “正是,仙武大秦,有两位举世闻名的强者,一是秦皇赢開,二是军神白起,兵道殿先生便是后者,有着率领秦军百人屠一国的惊人战绩,先生曾被百万大军围剿,以一己之力连杀七天七夜,尸骨堆积成山,一个人,七天之内杀掉三十余万敌军,因此先生除了大秦军神之外,还有个称号。” 白厌的神色带着深深忌惮,凝重的低语道:“杀神白起!” 云缺听得倍感好奇,与那位素未谋面的兵道殿先生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云缺斩妖,白起斩人,这不是知音吗。 兵道殿先生的名号,云缺早知道,但这些经历并不了解,听得很是入迷。 等白厌讲完,云缺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白师兄姓白,兵道殿先生也姓白,你们该不会是亲戚吧。” 白厌笑着摇头道: “在大晋,白姓比较罕见,不过在大唐,白姓随处可见,因为大唐的国姓便是白,不瞒师弟,我家祖上其实是大唐之人,很多年前为了做生意而搬到大晋,后来家道中落,父母病故,唉……” 后面的事,白厌不在多谈。 云缺知道,白厌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只是没想到白厌祖上来自大唐。 “既然白是大唐国姓,兵道殿先生莫非也是大唐之人,他怎么成了大秦的军神?”云缺问道。 “这个不太清楚,也许因为遭逢变故而远赴大秦,或者如我家一样搬迁而来,不管如何,天下间白姓的根,始终在大唐。”白厌道。 “莫非云州所有白姓之人,祖上都能追溯到大唐?”云缺打听道。 白厌点头道: “可以这么说,佛国大唐历史悠久,云州绝大部分白姓的先祖,均出自大唐。” 云缺皱起眉,暗自沉吟。 自己的母亲也姓白。 如果像白厌所言,那么自己的母亲或者外祖父,也可能来自大唐。 前朝斩妖司的人,没有家,所有人的过往与来历,在迈进斩妖司那一刻便被隔绝开来。 斩妖司,变成了妖武者共同的家。 云缺回忆着年幼时的画面。 母亲从未说过来自何处,也没讲过外祖父的只言片语,这一点云缺能肯定。 而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云缺记得小时候,父亲很少说话,经常面带微笑坐在远处望着自己,关于祖父祖母的消息,父亲从来不曾提及。 人声鼎沸的大殿里,云缺的思绪开始发散。 母亲若来自大唐,那么大唐那边,会不会有自己的亲人存在? 父亲又来自何处呢,父亲会不会有兄弟姐妹? 云缺想着想着,发现周围的声音消失了,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脚步声,由远及近。 散去思绪,云缺抬头看去。 大殿门外,走来一位中年先生,个子不高,甚至可以说有点矮,比云缺矮了半个头,穿一身黑色布衣,容貌没有任何特点,普普通通,扔人堆里很难发现的那种。 这位先生的目光,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存在,好似万年不化的寒冰。 但凡被那道目光扫中之人,都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云缺有些意外。 兵道殿先生,居然如此普通。 如果不知道身份,谁能想到这样一位普普通通的先生,居然是仙武大秦的军神! 白起的脚步不快不慢,十分稳健,当其走进大殿,云缺感受到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种压迫感不是任何气息,而是自身携带的一种独特气势,无法施展,非与生俱来,而是常年积累而形成。 云缺面对过很多妖物,也遭遇过很多强者。 有的人,如同猛虎,凶猛强悍。 有的人,类似孤狼,阴狠狡诈。 有的人,犹如白兔,人畜无害。 有的人,好比毒蛇,森冷凶险。 云缺感受过很多不同的气势,唯独兵道殿先生的气势与众不同。 那种气势无比恐怖,让人不寒而栗,仿佛在白起的脚步之后,跟随着百万雄兵! 大殿内的学子们,很多人都感受到了先生的气势,无不噤若寒蝉,有些人甚至开始慑慑发抖。 白厌坐得很稳,但是鬓角处有一滴冷汗滑落。 面对兵道殿先生的气势,云缺的煞气被自行激发,不断在身周起伏。 云缺可不是有意为之,而是煞气根本不受控制。 一旁的齐御原本已经腿在打颤,在先生的气势下强撑而已,这下好,又被云缺的煞气笼罩。 齐御咬着牙硬抗,浑身冷汗。 路不长,白起很快走到大殿中心,当他站定,那千军万马的气势随之消失。 大殿内,学子们无不冷汗连连,云缺的额头也全是冷汗,急忙收敛煞气。 白起目光平静的看了云缺一眼,显然感受到云缺身上的磅礴煞气。 白起站在沙盘一侧,道: “今日授课的内容为沙盘推演,我曾率兵五万,于百川之地迎击七国汇聚的五十万大军,今日推演的课题,便是重演百川之战。” “觉得自己擅长战阵者,可上前参与推演,沙盘内有五十支小旗,每支小旗代表一万军兵,你们选出五十个人与我对战,我将难度放低,只用一万军兵迎战。” “沙盘为法宝,拿到小旗之人会以分身状态进入沙盘完成推演,由于推演过程完全在厮杀,对进入沙盘者来说是真实发生的一切,所以神魂之力不足者,切勿入内,沙盘推演不是玩乐,其中凶险万分,能力不足者禁止尝试,否则会损伤元神。” “以你们的造诣,不可能赢,能在这场战役中学到多少,看你们自己的天赋。” 先生说得很平静,听不出鄙视的意思,而且学子们也都认可自己肯定赢不了,对先生的说法毫无反驳。 别人觉得赢不了,云缺则不同。 兵道殿先生果然够狂,大话说得面不改色,云缺不服,开口道: “如果我们赢了先生,能得到什么好处。” 白起看了眼云缺,平静的道: “无需你们打败我,只要有人能在沙盘内碰到我一根指头,算我输,碰到我的人,我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任何愿望。” 第322章 请先生给钱 兵道殿先生说完,大殿内安静了瞬间,随后沸腾起来。 学子们惊喜不已。 有人高声道: “先生说的是真的吗!我的愿望是冲进六品,先生能满足吗?” 白起颔首道:“可以。” 又有人争着问道: “先生先生!我是大秦人士,我的愿望是能在先生麾下效命!” 白起颔首道:“可以。” 齐御激动的提问道:“我的愿望是冲进五品金身!先生也能满足这种愿望吗!” 白起风轻云淡的道:“可以。” 一名女学子大胆的道:“我的愿望是嫁给先生!先生能否满足我的愿望?” 白起淡然一笑,道:“可以。” 大殿里无比热闹,学子们提出的愿望五花八门,一时间兵道殿成了许愿池。 只要不是飞升成仙或者冲进一品的无礼要求,白起全部同意。 询问愿望的声音当中,终于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先生有几件法宝?有多少银票?有多少灵石?有没有尚未出嫁的女儿妹子之类的亲戚?” 古怪的问题,吸引了白起的目光,循声望去,是个眉目清秀,精神奕奕的少年郎。 “你叫什么名字。”白起问道。 “云缺,不缺钱的缺。”云缺道。 白起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道:“法宝,银票,灵石,女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云缺腼腆的笑了笑,道: “我全要。” 旁边的齐御与白厌不动声色的往远处挪了挪椅子…… 不认得! 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我们肯定不认得! 白起淡然一笑,道: “只要你赢了,你想要的一切全归你。” 云缺立刻精神起来,挽起袖子第一个报名。 白厌与齐御也站起来报名,一时间大殿内有上千人想要参加这次沙盘推演。 人太多,名额只有五十个。 在众人觉得肯定有筛选条件的时候,白起直言道: “以境界划分资格,不到六品者,无缘此次推演,境界低微,代表着神魂虚弱,不适合入沙盘。” 先生说完规则,大殿里哀叹四起。 六品的学子,在学宫内可不多,在场的数千人当中,达到六品的仅有百余人而已。 别人没有怨言,毕竟修为不足,入沙盘推演有可能受伤。 但云缺不同,他的神魂之力别说入推演沙盘,即便是真正的战场也毫无问题。 云缺抗议道: “先生所言的规则,学生觉得并不公平!我的神魂一点都不虚弱,不比六品差,为何不许入沙盘。” 白起道: “世间本无公平可言,规则,由强者制定,你若不服气,可以在推演结束之前冲进六品宗师,我给你留一支小旗。” 武道殿先生的狂妄,不在于言谈,而是刻在了骨子里,这番话一出,但凡学子,没人敢反驳。 给你机会了,你可以当场进阶不就行了。 可是谁都知道,当场进阶这种事肯本不可能。 傲气这种东西,大秦军神的确展现得淋漓尽致,然而白起并未想到,他面前的年轻人,同样有着一身傲骨。 当然云缺除了傲骨之外,占便宜的天赋更是无人能及。 “学生不服气!现在我就开始进阶,如果推演结束之前我冲进六品宗师,先生给什么奖励。”云缺大大方方的道。 白起笑了起来,道: “今日你若能当场入宗师,你到五品的所有资源,我全包了。” “好!先生可得说话算数,给我留一支小旗!” 云缺说罢拿出燕血露,一口喝干,坐在椅子上开始冲击境界。 旁边众人看得啧啧称奇。 没见过有人当着上千人的面破境的,这位胆子可真大,不怕被人打扰走火入魔。 云缺当然不怕。 原本境界已经到了七品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冲击六品也就这两天的事,正好在这冲击境界,还有好处可拿。 七品到六品都得一百万两打底儿,六品到五品肯定需要天价的资源。 有人包了一个大境界的资源,这种好事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沙盘旁,白厌和齐御各自抓起一支小旗,随后达到六品的学子们纷纷争抢小旗。 五十支小旗,很快被瓜分一空。 没人给云缺留小旗,因为没人相信云缺当场能成为宗师,包括白厌和齐御在内,都觉得云缺在说大话而已。 推演开始之前,白厌躬身一礼,提出一个问题。 “当年百川之战,学生有所耳闻,先生以五万兵力大破七国五十万联军,敢问先生,此战大捷之后,那七国可否再次聚集兵力反攻?” 白起缓缓摇头,道: “没有。” 白厌不解道: “百川遍布绝险,地势极其重要,为兵家必占之地,失去百川屏障,任何国度都如门户大开,七国兵败,应该卷土重来才对,为何将百川拱手相让?” 白起淡然一笑,道: “百川之战结束后,七国被我逐一击溃,已在云州除名。” 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能听到一声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白厌的脸上遍布着震惊之色,一时哑口无言。 一战灭七国! 而且还是只以五万兵力迎战五十万大军之后,率军一鼓作气连灭七国! 望着白厌震撼的模样,白起轻笑道: “大晋儒将,你白厌的名头已然不小,不过晋国太小,蜗居之地,出不了真正的将星,云州大地,才是天下名将应该驰骋的战场。” 白厌再次躬身一礼,恭敬道:“先生教诲,学生莫不敢忘。” 白起摆了摆手,道: “不是教诲,而是替你庆幸,你该庆幸我在这里教书,若战场相遇,我早已杀进天祈城。” 对于白起的狂傲,白厌丝毫没有反驳,而是觉得理所应当。 如果在战场遇到大秦军神,白厌没有一丝丝的胜算,整个大晋算上阜南王,恐怕也挡不住白起的大军。 白厌再次问道: “学生有一事不解,先生乃大秦军神,秦皇虎视云州,先生作为秦皇左膀右臂,为何不在军中效力,反而到了学宫成为先生?” 白厌的问题,其实很多学子也有此疑惑。 白起正值壮年,又是大秦军神,相当于秦军的定海神针,这样一位风云人物,居然跑到学宫任教,成了先生。 就好比买卖正值兴隆赚大钱的时候,突然不干了,跑去出家当了和尚。 学宫先生,其实与出家没有太大不同。 一入学宫,便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之前是诸侯也好,帝王也罢,走进学宫大门,世俗的身份便再无用处。 正常来看,白起这种人物,不可能来学宫任教的,可偏偏人家在学宫里当先生已经好几年了。 白厌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多年,今日见到先生,所以想问个究竟。 白起沉默了一下,道: “此事说来话长,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是我曾经打赌输了,才来学宫任教十年。” “打赌输了?”白厌惊奇道:“先生能否说说,究竟与何人的赌注?” 一众学子立刻期待起来,纷纷恳求,想要听听先生的十年赌约。 白起狂傲不假,但为人并不清高,很接地气,毕竟身为武夫,行事大多畅快,既然学子们满心好奇的询问,白起洒然一笑,讲述起来。 “这场赌约,要从九年前大秦攻打岩国开始说起,当时我率军十万,奇袭千里,绕开岩国几座重镇,直接兵临皇城。” “当时的十万兵力,并不足以围困一座皇城,唯有攻城一途,开战之前,岩国皇帝登上城头,与我打赌,三天之内,我能取下他的人头,岩国所有守军不再抵抗,尽数归入大秦。” “三天内如果我没能取下皇帝的人头,我就去天祈学宫教书十年,而且定下规则,岩国皇帝就在皇宫之内,不会逃走。” “如此简单的赌注,在我看来把握十足,一座皇城而已,挡不住我的十万大军,于是痛快的答应下来,至此赌约成立。” “战斗开始后,我用了不到半天时间便攻进皇城,杀进皇宫,然而却找了整整三天,始终没找到岩国皇帝。” “那场赌约,我输了,于是来到天祈学宫,成为兵道殿的先生。” 白起讲完,大殿里的众人更觉得好奇。 十万大军杀进皇城,却找不到皇帝,这是什么原因? 齐御挠着头,疑惑道: “皇帝说了不会离开皇宫,难道皇帝食言,自己跑了?要是跑了的话,相当于皇帝作弊,先生也没输啊!” 白起缓缓摇头,道: “我的确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岩国皇帝没有逃,他始终在皇宫,他把自己,镶嵌到了墙壁里,成为一幅壁画,就在我眼前,我却没能发现,君王死社稷,岩国皇帝,是秦皇之外,我最敬佩之人。” 众人听得惊疑不已! 一国皇帝,不惜将自己镶进墙壁成为壁画,用自己的一条命,为岩国换来十年太平。 尽管白起讲述得波澜不惊,但听在学子们的耳中,都有着一种血淋淋的感觉。 国度之间的战争,居然残酷到如此地步。 学子当中尤其白厌这种军中将领,更是深有感触,暗暗唏嘘。 讲述完这段往事,白起抬起单掌朝着沙盘一按,整座沙盘开始变幻起来。 “沙盘推演,现在开始。”白起沉声道。 拿到小旗的五十人,纷纷神色肃穆,准备着进入沙盘,重演一番当年的百川之战。 就在推演即将开始之际,突然一个不协调的声音传来。 “先生等等,还有我呢。” 白起扭头一看,又是云缺。 而且云缺的姿态很奇怪,很恭敬的躬身施礼,两只手却抬了起来,手心朝上。 白起神色变得不快起来,道: “规则已经定好,不到六品,没资格入沙盘。” 白起为人爽快,最不喜欢婆婆妈妈胡搅蛮缠之人,他现在觉得云缺就是这种人。 刚刚才说过规则,你小子又来凑什么热闹。 云缺直起身,呵呵一笑,浑身气机运转,瞬间向四周溢散开来。 感受到云缺远超七品的气机波动之际,白起的愠怒神色立刻变成了愕然。 白厌,齐御,周围五十个准备入沙盘的学子齐齐怔在原地,目瞪口呆。 先生讲了个故事的时间而已,云缺居然突破到六品,成为了宗师境的武夫! 没人见过如此惊人的进阶速度! 哪怕大秦军神白起,也被震惊得瞠目结舌。 云缺面带微笑,好整以暇的抬了抬左手,道: “请先生给旗。” 又抬了抬右手。 “请先生给钱。” 第323章 熬完十年一身债 其实云缺也没想到,自己进阶六品宗师境会如此快速,如此顺利。 那种水到渠成的顺畅感,根本不像进阶一个大境界,倒像斩杀了一群妖物后的畅快淋漓。 直至确定自己完全达到了宗师境,云缺终于能彻底断定,从小开始的斩妖之旅,儿时的艰苦磨练,绝非无用功,而是意义非凡。 斩妖十万,换来的,是无与伦比的扎实基础! 别的武者凭借一些天赋加上大量财富,年纪轻轻即可冲进七品甚至六品。 云缺则在九品八品境界徘徊了十多年,看似浪费岁月,实则始终在堆积经验,打造根基。 万丈高楼平地起,最主要的,是根基是否牢固。 根基越牢固,楼就能建得越高、越结实,反之,基础若不牢固,不仅楼盖得不高,还有着坍塌的风险。 冲进六品之后,云缺的心里十分畅快,却没有太多的喜悦。 因为六品还远远不够! 他的目标,是一品武夫,乃至超品强者! 想要攀升到武道之巅,根基与天赋自然重要,但银子更不可或缺。 于是云缺伸出双手,笑容满面的找先生要钱。 谁让面前这位学宫最狂先生,大秦军神,是个不折不扣的冤大头呢。 七品到六品至少一百万银子打底儿,六品到五品没个一千万估计想都别想。 云缺很是庆幸,今天这堂课来对了。 学不学兵道无所谓,关键冲到五品金身的所有资源有了着落。 白起很意外,也很震惊。 这位来自仙武大秦的军神,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当真有人在自己的课堂上冲击境界,还能成功。 云缺外溢的气机,是不折不扣的六品宗师境,白起感知得一清二楚。 身为先生,又是大秦军神,白起无法言而无信,只能认栽。 目光复杂的看了看云缺,白起颔首道: “后生可畏。” 简单四个字,份量极重。 如果是外面的普通教书先生,说出这四个字,代表着学生的天赋很高,将来有机会金榜题名。 可是从白起口中说出这四个字,代表着一种认可。 能让大秦军神认可的武夫,普天之下,可没有几个。 白起说话算话,当场掏兜儿,送给云缺一瓶金乌丹,共十粒。 金乌丹是六品宗师武者常用的丹药,可强化本体,为五品金身打基础,一粒至少三万两以上,一瓶的价值少说三十万两。 一次给出三十万两的灵丹,如此手笔,看得其他学子羡慕万分,眼红不已。 随后白起又拿出一支小旗,允许了云缺参加推演。 小旗的数量变成了五十一支。 至于多出的一万敌军,对白起来说无关紧要,这次百川之战的推演,别说多一万敌军,再多十万,白起也有绝对的把握立于不败之地。 云缺接过小旗和丹药,道谢后,再次伸着手,道: “十粒金乌丹对于冲击五品来说,九牛一毛,还请先生将剩余资源交给学生,以后学生就不来麻烦先生了。” 三十万两哪够冲击五品,云缺的目标是上千万白银的资源。 白起道: “金乌丹药效霸道,初入六品的武者数日方可炼化一粒,等你将这瓶金乌丹用完至少两月之后,到时候再来寻我索要丹药。” 云缺一听这话,立刻警惕起来。 一瓶金乌丹打发我两个月,一年也用不了几瓶,白起已经在学宫九年,与岩国皇帝的赌约是十年,还有一年就走了。 你是要跑啊! 想赖账,门儿都没有! “十粒金乌丹而已,无需两月,一天就没了。” 云缺说着,打开瓷瓶,直接往嘴里倒灵丹。 十粒金乌丹,一口吞掉! 云缺的举动,令周围惊呼四起。 人们不可思议的盯着云缺,看怪物一样。 丹药虽好,没人敢一次吃太多。 一旦无法炼化药效,那么沉积的药力会成为致命的危机,直接将修行者撑爆! 白厌看到云缺的举动,顿时大惊,想要拦,已经晚了。 十粒金乌丹下肚,云缺没事儿人一样伸着手,继续索要。 灵丹而已,别人吃不了太多,云缺可不一样。 妖魂融骨,加上雷精锻体,云缺现在的肉身堪比五阶妖兽,一次吃下十粒金乌丹毫无问题。 只是药效很难快速消化而已,需要回去后继续祭炼才行。 白起也是一惊。 见云缺吃完丹药居然毫发无损,他知道对面的小子肯定有特殊体魄,十粒金乌丹打发不了。 白起拿出一张价值百万两的银票,甩给云缺,道: “用完再来,记住,只能购买修炼所需的资源,若被我发现用在别处,赌约作废。” 云缺高高兴兴的收起银票,深施一礼,道: “先生放心,这笔钱购买的资源我会详细记账,过几天去要钱的时候,账单给先生过目。” 白起听完眼角抽了抽。 过几天还来要钱? 那是一百万两的银票! 就够你花几天是么! 白起现在无可奈何,来学宫快十年,什么好处没有不说,到最后可算要熬完十年了,居然背上一身债。 这先生当的,亏大发了…… 沙盘推演正式开始。 五十一名学子分列在沙盘一侧,神色凝重。 白起站在对面,气机转动之下,沙盘内升腾起一股玄奥的气息,将众人笼罩其中。 但凡拿着小旗的学子,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竟出现在遍地黄沙的战场。 大殿内, 五十一支小旗落入沙盘,五十一名学子目光变得茫然。 在其他的学子们眼前,沙盘之上出现了五十一个人的身影,只是很小,如指甲盖大小,但能看的十分清晰。 大殿里所有学子聚精会神的盯着沙盘,观看着这场别开生面的百川之战。 云缺出现在沙盘的位置比较靠后,周围全是大小不一的沙丘,身后,是一万名手持钢刀的军兵。 这些军兵面目模糊,如同傀儡,需要云缺下达指令才会行动。 行,走,坐,卧,一套指令尝试过后,云缺满意的点点头,开始了更新奇的尝试。 “倒立,爬行,滚着走,飞起来!” “哦原来飞不起来。” 云缺这边玩得不亦乐乎,其他人也一样,倍感新奇的控制着属于自己的军兵。 五十一名学子出现的位置各不相同,相隔有远有近,其中有三名学子离着很近,一开始便兵合一处。 正要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三名学子忽然听到马蹄踏动的声音。 抬头一看,黑压压的铁骑铺天盖地而来! “是先生!” “先生怎么当先杀过来了?” “先生只有一万骑兵,居然敢冲击我们五十万大军!” 惊呼声刚起,一万骑兵已经到了,几乎是碾压般,将三个学子的三万军兵踏平。 三人相继被斩杀,纷纷出局。 沙盘推演刚开始而已,学子一方,已经损失了三万兵力。 三名淘汰的学子在沙盘外清醒,面带懊恼,低着头回归座位。 实在太丢脸了。 沙盘世界。 白厌登上一座沙丘,瞭望四周,很快发现远处一条黑龙般奔行的一万骑兵。 “原来先生是骑兵,这下麻烦了,学子们肯定都是步兵,想要赢,至少得汇聚十万以上的兵力。” 白厌沉吟稍许,定下计划,开始召集附近的学子。 兵道这方面,白厌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他本是禁军指挥使,领兵多年,深知在战场上遭遇骑兵,必须尽快集合足够的兵力才能抵抗,如果五十万大军分散开来,会被逐一击破,毫无胜算。 很快,白厌找到周围的九名学子,凑齐了十万大军。 云缺也寻了过来,加入到白厌的阵营。 在白厌与云缺汇合的这段时间,白起的骑兵已经消灭了十多名学子。 五十万大军,剩下三十多万。 这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学子一方便损失惨重。 剩下的三十几名学子,分为三处阵营,白厌为首的一处,齐御为首的一处,还有一名比较老成的学子也汇聚了十余万大军。 云缺站在一处沙丘顶端,朝着齐御的方向大吼道: “咱们兵合一处!要不然容易顶不住!” 齐御也站在沙丘上,耀武扬威的撇嘴道: “我才不过去!你想独吞好处,我不上当!” 云缺喊道:“好处平分,我们这边有白将军带队!” 齐御大手一挥,傲然道:“谁还不是个将军,我也是将军!我不能带兵吗,兄弟们说对不对!” “对!齐师兄肯定旗开得胜!” “有齐师兄率领我们,此战必胜!” “演武殿万胜!演武殿无敌!” 十几个学子在齐御身后呜嗷乱叫。 云缺不喊了,直接放弃沟通。 那边一群莽夫,全是演武殿的山炮。 白厌登上沙丘,环顾四周,朝着齐御与另一名领兵的学子喊道: “此处地形适合伏击,我们三方埋伏于此,推演刚刚开始,趁我们军心不稳,先生的骑兵肯定会来,只要骑兵一到,我们三方合力奋战,才有赢的机会,否则必败无疑。” 齐御和另一名学子互相看了看,同意了白厌的计划。 随后三方人马各自准备,就在原地埋伏起来。 沙盘世界时而有风沙大起,加上沙丘众多,白厌选的位置类似山谷,地势较低,的确很适合埋伏。 不提齐御与另一名学子如何排兵布阵,白厌这边先将盾兵与枪兵混合起来,放在最前方,然后是刀兵,最后是弓兵。 有白厌安排,十名学子很快将队形列好。 无需多么费力,只要朝着自己控制的军兵下达命令即可,十分简单。 白厌这边刚刚排列好阵型,迎面飞沙大起。 在狂沙中,白起的骑兵随之而来。 白厌大喜,下令迎敌。 齐御与另一名学子虽然没怎么准备好,但也相继迎战。 三方协力之下,对抗白起的骑兵。 本以为三十多万军兵,即便消耗不掉白起的一万骑兵,怎么也能留下一大半。 结果在风沙里冲出来的骑兵,居然很少,只有三百左右,由于冲锋的速度太快,又有沙石遮掩,让人误以为上万的大军。 三百骑兵一头撞进三方军阵,犹如飞蛾扑火,肯定回不去了。 白厌看清迎面来袭的骑兵人数后,豁然一惊,大吼道: “声东击西!中计了,小心身后!” 当白厌喊出中计这句话的同时,大军后侧出现了骑兵。 站在最后的弓兵直接被斩杀大片,中间的刀兵与前面的枪兵盾兵挤在一起。 刀太短,砍不到骑兵,枪被盾挡住施展不开,原本完美的阵型,瞬间坍塌。 三方学子被骑兵冲击得混乱不堪,进不得进,退不得退。 云缺被夹在乱军当中,很难施展身手,身边左右全是自己的军兵。 “白师兄!擒贼擒王,找到先生才有机会!”云缺大喊道。 “不用找了,我们输了。”白厌站在原地没动,仰着头。 云缺顺着白厌的目光看去。 四周的沙丘上出现了大批骑兵,这些骑兵没有马,手里拿着超大号的铁锹,开始扬沙子。 一片沙土下来,云缺这才发现,原来战阵后方冲击而来的骑兵仅有五千左右,另外一半全是战马。 而三方学子的阵营则如同羔羊般被赶在一起,地势又类似山谷,简直是一座天然的坟墓! 大片的黄沙迎头落下,不多时,学子们的三十万大军尽数被埋葬。 输得彻彻底底。 从战役开始,甚至没人看到白起的影子。 云缺在沙盘外醒来,心里暗暗嘀咕。 这先生什么嗜好啊,这么爱埋人呢,以前肯定没少干! 第324章 敢问先生如何赢我 一场沙盘推演,耗时仅有一个时辰。 学子一方完败, 白厌朝着先生躬身一礼,输得心服口服。 白起背着手,道: “你对这场推演有何感悟,说来听听。” 白厌沉思了一下,道: “先生先出奇兵,消耗我们兵力,故意让剩下的学子集结在山谷地带,再用三百骑兵趁着风沙佯攻,然后迂回战术,进攻后营,同时占据高处地势,借沙土完成最后的绝杀。” “天时,地利,人和,加上一个快字,先生运兵如神,赢得干净利落。” 白起神色不变,道: “你学到了什么。” 白厌恭敬的道: “兵贵神速,声东击西,釜底抽薪,借势而为。” 白起缓缓颔首,道: “儒将之名,你倒是当得上,你有些兵道天赋,不过想要成为云州之上的将星,你还差些火候,这场沙盘推演,真正的东西,你没学到。” 白厌再次施礼,道: “请先生赐教。” 其余学子们纷纷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大秦军神亲自传授兵道理念。 白起背着手,语气平静的道: “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在于千变万化,不可执着于一种战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上策,沙盘之内,我从一开始便始终在试探,试探你们的配合程度,试探你们的兵力部署,试探你们的布阵经验。” “当我斩杀第一个敌人的时候,我便看透了你们的根基,立刻选择速战速决,先摧毁你们零散的兵力,之后你们集结起来,分为三处大军,其实本可以与我抗衡一二,结果你们选了个山谷地势。” “山谷驻军,最易遭遇偷袭,火攻水攻都能令你们伤亡惨重,百川之地,最合适的战法是进退有据,不断拉扯敌军,一旦大军停下,只能宣告失败。” “送你们三个字,变则通,战场局势千变万化,每一个瞬间都是胜负的关键,随机应变,才是将星必须拥有的能力。” 白厌听得入神,其他学子也一样,对先生的教导仔细揣摩。 连齐御那群演武殿的莽夫,此时也在绞尽脑汁理解着先生的教导。 尽管演武殿都是莽夫,但没有傻子,知道先生教导的学问极其难得,能听懂一星半点也有着巨大的好处。 唯独云缺,提出不同的见解。 “先生虽然说得在理,但我觉得沙盘推演先生胜之不武,你用骑兵,我们只有步兵,不公平。” 白起笑了起来,道: “多给你一万骑兵,你们依然没有胜算。” “换成其他兵种行不行?”云缺问道。 “随你选。”白起道。 “我要一万炮兵,人手一门火炮,敢问先生,如何赢我。”云缺就等着对方说大话呢。 此言一出,一众学子们听得目光呆滞。 一万门火炮,你还真敢要哇! 白起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这位大秦军神身经百战,什么样的敌人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云缺昂首站在原地,脸上不红不白,平静得毫无波澜。 脸是什么东西? 咱不知道,咱也没有。 我就拿着一万门火炮怼你脸上,敢问阁下如何应对。 白起被气乐了,道: “给你一万门火炮,你还是赢不了。” “为什么?”云缺道。 “因为我会亲自出战。”白起简短的几个字,说出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杀意。 听得在场的学子齐齐打了个寒颤。 一人之力,对抗万炮齐发! 这种能力,四品破军也做不到! 收起沙盘,白起宣布今日授课结束,负手而去。 等白起走到门口,云缺忽然问了句: “百川之战,先生大破七国联军之后,不知那五十万大军下场如何,是被打散了么?” 白起脚步不停,留下四个字。 “尽埋百川。” 先生的身影遥遥远去,留下一群学子在大殿内瞠目结舌。 云缺暗暗道了句果然如此。 这位兵道殿先生,确实有埋人的怪癖。 而且一埋就是五十万! 云缺不由得心生感慨,自己辛辛苦苦十几年,斩了十万妖。 人家一场战役,埋了五十万人。 大秦军神,果然够狠! 云缺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当初妖山血案,白起之所以没来,未必是狂傲,更有可能是大祭酒根本没叫他来。 就白起这种隔三岔五灭一国的战绩,在云州肯定仇家众多,学宫先生们来自五湖四海,保不准谁的家国被白起灭过,见面还不得打起来。 为了避免意外,当时大祭酒选择了不通知白起。 云缺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授课结束,白厌离开学宫,云缺本想回百花殿消化药效,结果刚才吃得有点多,药效过量,开始爆发。 正好齐御与一群演武殿的学子在旁边。 云缺道: “今日天气不错,适合切磋,齐师兄今晚有没有空,敢不敢比试比试,让你们十个一起上也行。” 齐御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怒道: “好!比就比!来演武殿,今晚我们奉陪到底!” 旁边的演武殿众人纷纷呼喝。 “你敢打十个?今天让你知道知道演武殿的厉害!” “让他竖着进演武殿,横着出去!” “走走走!演武场较量!” 一群武夫气势汹汹,围着云缺来到演武殿,更多演武殿的学子一看到云缺,立刻咬牙切齿摩拳擦掌。 一个时辰之后,云缺毫发无损的回到西楼,盘坐修炼。 今晚的回春殿,人满为患,全是鼻青脸肿的演武殿学子。 其中齐御最惨,人脑袋成了猪脑袋,脸都肿了。 平日里,都是演武殿去围殴其他学殿的学子,那叫一个气势汹汹。 一旦云缺回了学宫,演武殿就变成了被殴打的一方,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一次兵道殿之行,云缺收获颇丰。 学兵法是其次,云缺本来对领兵也没有兴趣,主要是冲进五品的资源有了着落,百万两的银票,云缺头一次见识。 消化了药效后,特意找房石看一看真伪。 房石确定为真之后,对云缺的财力大加赞许,趁机推荐了好几样灵丹和法器。 西楼三层。 云缺将朔风蝠尸体沉进墨老装尸体的大桶。 里面的药水有防腐效果。 看着桶里狰狞的妖兽,云缺皱眉低语: “到底是不是司徒盼晴……” 牧青瑶曾经问过李玄驹,得知司徒盼晴奉命去寻找灵材。 牧青瑶信了,但云缺没信。 朔风蝠的出现,实在可疑,司徒盼晴出门的时间点又如何巧合,不弄清这件事,云缺始终心神不宁。 翻开墨老留下的炼神术书籍,云缺仔细看了看前三层。 第一层炼尸术,已经大致修成。 书籍上记载的炼尸术,控制炼尸是其一,还有制作炼尸。 成功制作一具炼尸需要很繁杂的过程。 第二层御魂术,不仅能夺舍,主要作用是控制外人的神魂。 相当于第一层控制尸体,第二层控制活人。 之前没细看,现在仔细观看后,云缺对这部法门愈发震撼。 控制活人,这种手段实在匪夷所思! 第三层破神术,顾名思义,以破坏对手的元神为主,修成之后,与人动手的时候无需武道也不用施展法术,直接元神交锋,无往不利,几乎看对方一眼,即可摧毁对方的元神,令其成为行尸走肉。 破神术的描述,更加令人震惊。 恶毒倒是其次,关键这种手段防不胜防,中招之人到死都不知道谁下的手。 从三层法门的详解,云缺了解到修行界真正的残酷之处。 弱小的修行者,永远是案板上的鱼肉,在面对强者之际,只能任人宰割。 感慨之余,云缺盯着最后的炼神术三个字发呆。 第四层没有记载,空白一片,按照墨老的说法,炼神术最后一层无法以记录的形式保存下来,必须得到功法的原本才有机会修炼。 “炼神……莫非最后一层是炼化神魂,将对手直接炼化成活着的傀儡,为己所用?” 想到这里,云缺自己都觉得震惊。 如果当真是炼化神魂,那不就相当于修行者驯化妖兽么,将一个修行者完全变成自己的手下,胆敢有二心,一个念头魂飞魄散。 “哪来的法门,这么邪门……” 云缺暗暗咂舌。 回想了一番地图,铁山国比邻邵武国,不是很大,与大晋的国土相仿。 远倒是不远,但云缺没打算近期去。 以墨老的修为,都被害得差点惨死,说明铁山国的女帝绝非泛泛之辈,必定是修行强者。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对方有没有修成炼神术的最后一层。 人家真要修炼成功,云缺现在去了,岂不是肥肉上门,等着被人家一口吃掉。 云缺可不想被炼化神魂,成为别人的傀儡。 去,是肯定要去的。 必须修为足够的时候再去,并且去之前,先得了解铁山国的实力。 即便云缺不去,阜南王也会去。 铁山国的黑铁矿,是阜南王最为看重的东西。 想起阜南王的退路之说,云缺悚然一惊。 白起对白厌说的那句话,云缺印象极其深刻。 ‘你该庆幸我在这里教书,若战场相遇,我早已杀进天祈城。’ 白起既然能说出这话,说明在他的脑海里,大晋,已经是必争之地! 尽管大晋地处偏远,在云州的角落,但大晋的硝石矿,对白起这种军神来说肯定是一块难得的肥肉。 唯有吃掉,才能后顾无忧! 白起还有一年时间便会离开学宫,云缺不由得生出一种紧迫感。 仙武大秦,犹如一头巨兽,慢慢的蚕食着整个云州,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大晋早晚会成为人家的腹中餐。 以前的时候,大晋兴亡,云缺根本不在乎。 现在不行了。 皇帝是自己媳妇,云缺岂能不管。 “红尘呐,还真是一张网啊,跳进来,就出不去喽……” 云缺叹息一声,无可奈何。 还是牧青瑶看得清,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感悟,确实是个奇才。 散去思绪,云缺感受一番境界。 宗师境果然与七品截然不同,五感六识变得极其敏锐,无论听觉还是视觉都比之前强出倍许。 在屋子里打了几拳。 气机的磅礴程度是七品时候的三倍以上,运转更加流畅。 尤其对力量的掌握,变得极其精湛。 以前云缺拿青石练拳,一拳即可击碎,但是很难留下完整的拳印,力道控制得并不理想,或全力以赴,或威力不足。 现在的话,不仅能打出拳印,还能控制拳印的深浅。 完美掌握自身力量,不浪费一丝一毫,这便是宗师境的核心所在。 高兴之余,云缺也深知一点。 六品宗师,被戏称为无底洞,想要冲进五品金身,耗费的资源是天文数字。 好在找到个冤大头,云缺自己都犯愁的事儿,完美解决。 云缺下定决心,在白起离开学宫之前,尽快冲击五品,就算冲不进去,也整天吃丹吞药。 现成的便宜,必须占够了才行。 要不然等白起一走,上哪找人家去,没准人家离开学宫之后,再次相见就是战场了。 以云缺估计,大晋与大秦之间,注定会有一战。 纷乱的思绪,被五脏庙的抗议打断。 肚子饿了。 看了看天色,还没到半夜,饭堂应该有吃的。 云缺走出西楼,发现百花殿草坪上围着很多学子,房石也在,不知有什么热闹。 走过去瞧了瞧。 确实新鲜,居然有个算卦的。 第325章 云缺之棺 人群中间,是一名女学子,二十岁上下,脸上有一大块暗红的胎记,乍一看有点吓人。 五官倒是端正,只是那块胎记的存在,让这名女学子的容貌与美丽根本不沾边。 云缺不认得对方,很陌生。 大半夜的在这里算卦,还有这么多学子围观,看来这人应该有点本事。 云缺站在人群里看热闹。 女学子以九宫八卦,替一名女同窗占卜,声音温和的解读道: “山水蒙,中下卦,坎为水,形如山,山水有相逢,终究山水难相融,你这段感情注定难有善终,不如趁早解脱,另寻良人。” 求卦的女学子一听,顿时眼圈发红,抽泣道: “我就知道会这样,每次见他,他都心不在焉,对我经常敷衍,他的心根本没放在我心上,算得真准,谢谢你,呜呜呜……” 女学子哭着跑开。 人群立刻嘈杂起来,都想算一卦,甚至有人互相争抢。 房石提议道: “天这么晚了,咱们这么多人肯定算不完,大家都别争,我提议收钱卜卦,五两银子一次,我先出五两!” 说着房石直接拿钱。 钱不多,只用了五两银子就能排到前面,房石的买卖之道确实高明。 卜卦的女学子温和一笑,摇摇头道: “我不缺钱,无需银两,师兄想要算什么。” 人家不接,房石更乐了,连五两银子都省了,立刻道: “财运!只算财运,其他的我不感兴趣。” 女学子点点头,让房石选一个字,用来卜卦。 房石二话不说,直接选了‘钱’字。 很快有了结果。 “水天需,中上卦,水在青天月在瓶,隆冬烟雨如珠帘,师兄的卦象是富贵之兆,不过近期却有散财之嫌。” 房石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道: “烟雨如珠帘,必定散落满地!算得真准啊!我刚亏了上万两银子,真是神算!” 房石心服口服。 因为他的血滴子,云缺根本没给钱。 云缺在人群里看完房石卜卦,没了兴趣。 算命先生,云缺不仅接触过很多,甚至和梅钱都当过,骗过几个狗大户。 这行当是有窍门儿的。 语术是其一,眼力是其二,察言观色是算命之人必须具备的能耐,说话两头堵,怎么算都不会错。 不过那都是街头的算命先生,赚不了几个钱,云缺和梅钱玩得比较高端。 先踩盘子,了解狗大户的家里都有什么人,把底细彻底摸清,然后寻个由头登门拜访,随便胡扯个灾祸,对方基本乖乖给钱。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怎么算都不信。 那也好办,第二天弄点死猫死狗死耗子往对方家里一扔,除非傻大胆,否则肯定回头来求你。 赚了大把不义之财的人,其实最怕报应,云缺与梅钱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没少在那些狗大户家里捞钱。 行骗多年,云缺与梅钱唯一失手的一次,是一家皮货商。 店铺极大,财源滚滚。 不仅贩卖皮货,暗地里还给青楼供货,专门在小村镇买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娃,说得挺好听,是去城里当丫鬟,衣食无忧,结果转回头就高价卖给了青楼。 做人牙子生意的,哪有善男信女,自然不信命。 后来云缺和梅钱手段用尽,对方就是不信,把两人骂了个狗血喷头,撵出大门。 云缺和梅钱也没惯着对方,当晚黑布蒙面,把那家皮货商洗劫一空,把人牙子绑起来暴打半宿,打得只剩半口气,临走放了把火,所有皮货付之一炬。 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呗。 多简单点事儿。 云缺这边转身刚要走,忽然那算命的女学子开口道: “今日最后一卦,送给转身之人。” 云缺已经迈步了,背对着女学子,听到这话觉得好奇,下意识的又转过身。 其他人全都正对着女学子,有人回头四下张望,但没人转身。 转身之人,只有云缺一个。 房石兴冲冲的道: “云师弟转身了!来来来,算一卦,挺准的。” 云缺看了眼那女学子,对方的表情始终温和平静。 故意的? 云缺的眉峰动了动,一时拿不准对方是不是故意找自己算卦。 因为根本不认得。 女学子望着云缺,平和的道: “说一个字即可。” 云缺想都没想,直接道:“刀。” “想算什么呢。”女学子问道。 “算我还能活多久。”云缺道。 女学子点点头,开始认真的卜卦。 房石在旁边直皱眉,小声道:“刀这个字,不吉利呀云师弟,再说算命哪有算阳寿的,算算运道,算算姻缘多好。” 云缺笑了笑没吱声。 既然对方选了自己算卦,那就算个不可能有结果的。 命数,没人能算得出来。 除非天道亲自来算。 女学子低着头,在八卦盘上算得很认真,云缺发现对方抬手之际,手腕上有些新旧不一的伤痕,一条一条,犹如龟裂,触目惊心。 这种伤势,云缺一眼便可断定如何形成。 自残。 很快,女学子卜卦结束,望着云缺面带微笑道: “风水涣,下下卦,隔河望金,欲取则亡,你有血光之灾,活不了太久。” 下下卦,是最凶险的卦象,围观学子听得直抽冷气。 学子们都在暗暗庆幸,幸亏自己不是下下卦,否则真假不说,今天晚上肯定睡不踏实。 云缺笑了笑,道: “借你吉言。” 说罢大步离去。 算卦这种东西,云缺根本没信过,不以为意。 由于看了会热闹,到饭堂的时候,已经关门了。 学宫饭堂提供宵夜,但午夜之前肯定会关门的。 既然饭堂关门,云缺只好去街上吃。 要不然肚子抗议,睡不安稳。 今晚月明,满天星辰。 找了个小酒馆,要上五斤酱牛肉,两盘热菜,外加半盆米饭,云缺吃了个沟满壕平。 酒没喝。 云缺并不嗜酒。 人多的时候,热热闹闹喝几杯,一个人吃宵夜就免了。 明天就是北域历练,清晨出发,云缺可不想在先生面前一身酒气。 吃饱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街上几乎见不到人。 云缺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北域之行要如何寻找父母的遗体,不多时转进一条小巷。 空旷的巷子里,幽深安静。 旁边的高墙上,蹲着一只黑猫。 喵!! 看到云缺这个路人,黑猫忽然炸起长毛,发出凄厉叫声。 猫叫声很尖锐,犹如被人踩中了尾巴。 云缺想着心事,没理睬野猫,结果刚走到墙下,那黑猫突然从墙头扑了下来! 自从进阶到六品宗师之后,云缺的听觉愈发灵敏,黑猫轻盈的身体所带动的风声,在他耳中清晰可辨。 无需用眼睛,云缺以耳朵即可分辨黑猫的方位。 抬手一拳。 稍许气机,便将黑猫打飞,撞在墙上成了肉饼。 停下脚步,看了眼死猫。 云缺皱了皱眉。 那只猫,不正常。 云缺是猎妖人,身上的煞气尽管收敛,仍旧有些煞气在身上徘徊起伏。 而猫狗这些小动物,对煞气的存在是极为畏惧的。 在藏石镇的时候,街边的野猫野狗别说靠近,只要云缺的身影出现,镇子里的牛羊猫狗甚至老鼠都得落荒而逃。 怎么天祈城里的野猫,胆子都这么大了? 云缺觉得很是纳闷。 家禽与野兽对云缺来说如同猪猡,而云缺就是屠夫,哪有屠夫进了猪圈,猪猡非但不逃反而还扑上来的道理。 继续往前走。 在即将走出小巷的时候,对面出现一头干瘦的野狗。 野狗不断低吼,龇着尖牙,敌意十足。 云缺自然不会给一条野狗让路,大步前行。 野狗突然发疯一样冲来,跳起来就要咬云缺,随后被一脚踢飞,撞在墙上成了第二个肉饼。 云缺挑起嘴角,淡淡一笑。 “血光之灾,算得挺准嘛。” 走出小巷后,云缺听到一种嚓嚓的声音。 街边,有个布衣汉子正在低头磨菜刀。 磨刀发出擦擦声,在夜里十分刺耳。 “这么晚了,还磨刀呢。”云缺随口说了句。 “家里有只鳖要宰,我那婆娘身体不好,炖鳖汤给她补补,刀不快不行啊。”布衣汉子低着头道。 “用不着那么麻烦,教你个法子,活鳖下锅,炖出来的鳖汤味道更好。”云缺道。 “活的不行,乱爬乱跳,容易翻锅,还是先宰了,再下锅比较合适。”磨刀汉子低着头道。 云缺笑了笑,脚步不停。 走过磨刀的汉子,街边是一座青楼,楼上传来阵阵丝竹之音,夹杂着莺声燕语,令人遐想连篇。 嘎吱一声。 二楼的窗户被一只玉手推开,探出一张女人的脸,厚厚的胭粉,在午夜显得有些惨白。 “小哥儿,上来呀。” 女人挥动绣帕,招呼着路上的云缺。 云缺抬头看了眼,呵呵一笑,道: “没钱。” 女人掩口娇笑,晃动着绣帕道: “今晚寂寞难耐,只想寻一良人倾述衷肠,不要钱的,快上来,姐姐等你呦!” 随着女人手里的绣帕转动,云缺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最后双眼茫然。 抬起的脚步,麻木而缓慢,云缺好似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走进了青楼。 咚!咚咚! 三声梆子响起在无人的长街。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声音遥遥远去。 三更天,子时。 街边,老鼠钻出洞穴,四处觅食。 磨刀汉子吹了吹锋利的刀刃,提着明晃晃的菜刀走进青楼。 长街上行来一队人马,最前面的两人打着招魂幡,后面四个人抬着一口厚重的棺材。 大红色的棺材,被放在了青楼门口,在午夜里格外刺眼。 棺材正面刻着字。 平天王,云缺之棺! 第326章 阿狼不是狗 阿狼,是个代号,也是个名字。 叫做阿狼的男人,从小是个孤儿,乞讨为生,因一次冲突,打残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后来被抓到打了个半死,对方不解气,买通司礼监的人,将阿狼送进了司礼监。 司礼监,也叫敬事房。 阿狼的命运,本来是成为太监,但他逃过一劫,被一名老太监领走,经过多年残酷的训练后,成为了一名冷血的暗卫。 阿狼的修炼天赋不错,不到十年冲进六品宗师境,在暗卫中是一名头目。 所有暗卫均都沉默寡言,阿狼也不例外,只知道完成任务,像一头真正的孤狼,行走在黑暗深处,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 直到一次灭门的任务,面对大宅里最后一个活口,阿狼举起的刀,迟迟没能落下。 那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女娃,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跪坐在尸体堆里,直勾勾的望着他,漂亮的大眼睛里,是绝望与不解的目光。 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家人…… 那一刻,阿狼迟疑了,手里的屠刀再也没有力气斩下去。 他开始回忆自己这一生,除了杀人之外,好像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活着,仿佛就是与杀人一样的任务。 阿狼的刀,最后还是斩了下去。 小女娃没死。 死的,是阿狼的两个同伴。 阿狼杀掉了同行的两名暗卫,将小女娃带到另一个村镇,交给一户人家,留下一笔钱。 如果不杀同行的暗卫,这次任务就算失败,而失败的代价,会被无舌亲手抹杀。 无舌,从来不允许暗卫失败。 从那次之后,阿狼阴暗的心里,照进了一束光。 尽管那束光细小如针,没什么温暖可言,但让阿狼觉得活着,舒服了一些。 自从新皇登基,无舌逃走,阿狼本以为自己的结局会被新皇抹杀。 毕竟暗卫,本就不该存在,他们只是一群冷血的杀手而已。 那天,当云缺说出守天下三个字的时候,阿狼不知为何,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仿佛久远的记忆一点点从枯井中被拽了出来。 守天下,那是父亲曾经与他说过的话啊! 阿狼的父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守城军兵,守卫着大燕皇城的大门,当年晋皇入城之后,虽然对朝堂上的前朝文武礼遇有加,却暗地里将守城的燕军杀得一个不剩。 阿狼的父亲就此丧命,阿狼成了孤儿。 晋皇入天祈,绝非外人传扬的那般兵不血刃,只有阿狼知道,死的,都是些寂寂无名的大头兵而已。 这件事,阿狼很久之后才得知,他已经做了多年的暗卫,始终替仇人在效力。 但阿狼没办法。 以他的能力,无舌一只手就能捏死他,如何反抗? 阿狼浑浑噩噩,直到晋皇化妖,无舌逃走,这一切,对阿狼来说宛如一场噩梦。 而那句守天下,让阿狼从噩梦中真正醒来。 当天云缺说出守天下的时候,阿狼第一个往前迈出了一步。 他要像父亲对他说的那样,守住了天祈城的大门,就是守住了天下。 到了斩妖司,阿狼终于觉得自己是个活人,可以在阳光下行走,但他没忘自己的任务,始终在皇城内寻找司徒盼晴的下落。 不找到司徒盼晴,五百暗卫将始终在皇城里游荡。 今晚阿狼带着十名手下,在皇城北街区域寻找。 就在刚才,阿狼看见云缺走进一家青楼。 云缺既是斩妖司少监,又是王爷身份,是阿狼的顶头上司,按理说上司进青楼,当下属的应当视而不见,就当没看见。 阿狼的眼力很强。 他看出云缺走路的姿态不对劲,随后又看到有个汉子提着菜刀走进青楼,紧接着一口棺材被放在青楼门口。 接连的古怪,令阿狼察觉到事态不对。 一招手,阿狼与十名暗卫无声无息的潜入青楼。 阿狼带着的这一队暗卫,均为七品身手,动作矫捷,配合默契,很快抵达二楼。 整个二楼鸦雀无声。 墙壁上燃着火烛,幽静的长廊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阿狼目光阴沉。 凭借宗师境的敏锐感知,他预感到这座青楼不同寻常,极度危险。 但云缺在楼上,阿狼只能硬闯。 冲上长廊,阿狼正想挨个包间查看,忽然长廊尽头的一间屋子,门开了。 走出个布衣汉子,手里提着锋利的菜刀。 正是之前在街边的磨刀人。 打开的屋门,让阿狼看到了屋内的情况。 云缺正瘫倒在一个女人怀里,口眼歪斜,一个劲儿的嘿嘿傻笑。 显然中了法术。 布衣汉子冷冷的道: “平天王倒是有几只忠心的狗,可惜没用,既然来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屋子里,浓妆艳抹的女人用手抚着云缺头顶,声音尖细的道: “动作快些,别把我的宝宝吵醒了,他要是醒了,会哭的,呵呵呵呵!平天王,真是狂妄的名号,明天,你就变成地藏王喽,哈哈哈哈!” 女人的怪笑中,阿狼猛然挥手,与身后十名暗卫同时发动冲锋。 他是狼,不是狗! 长廊两侧的包间里,突然冲出十余名武者,均有七品修为。 恶战,在下一刻爆发。 阿狼的身手绝对不弱,六品宗师的威能,放在整个大晋也不算弱者。 然而布衣汉子的战力更是不低,同样有着六品宗师修为,任凭阿狼拼尽全力,亡命相搏,一时也难以冲进房中。 布衣汉子的菜刀势大力沉,刀气翻飞,招式大开大合,无比勇猛。 阿狼与对方战成平手,难以抽身。 十名暗卫纷纷被强敌缠住,在狭小的长廊内殊死拼杀。 刀剑撞击的脆响,不绝于耳。 战斗持续了不到盏茶时间,阿狼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自己手里的刀,与布衣壮汉的菜刀撞击之际,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毫无响声。 我聋了? 阿狼察觉到局面诡异,他狠狠咬牙,拼尽全力震开菜刀,一个箭步冲进包间。 他想将云缺救走。 可是刚进屋子,阿狼就觉得浑身剧痛! 阿狼忽然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十几道伤口! 剧痛传来的同时,阿狼惊觉自己根本没闯进包间,还在长廊之上。 对面,布衣汉子的菜刀上正滴落血迹。 回头看去。 十名暗卫纷纷倒在血泊当中。 什么时候受的伤? 阿狼百思不解,这时包间里传来女人的诡笑声。 “呵呵呵呵,愚蠢的武夫,只会闷头冲杀,陷入幻术都不得而知,在巫修面前,武夫简直是废物!” 阿狼此刻终于明悟,刚才的战斗,被幻术所影响。 阿狼的心已经沉到谷底。 他是六品宗师,普通幻术很难奏效,能让他轻易陷入幻境,说明对方的境界至少与他同阶。 六品巫妖! 阿狼很快判断出那女人的修为。 六品巫妖的强大,令阿狼不寒而栗,他现在的强敌不止一名巫妖,还有一个宗师。 对方两个六品,本就很难抵挡,更别说他已经身受重伤。 阿狼深吸一口气,低吼着冲出。 “阿狼……不是狗!” 长刀决然斩出,为了救下云缺,阿狼视死如归。 布衣汉子提着菜刀没动,看死人一样瞥着冲来的阿狼。 屋中的女人冷笑道: “看在你是条忠犬的份上,给你个痛快。” 浓妆艳抹的女人抬起手,掌心里托着一条一指长短的大蜈蚣,蜈蚣为金色,不断扭动身躯,细牙若隐若现。 呼!! 女人轻轻一吹,金色蜈蚣竟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布衣汉子突然出刀。 这一刀的力量无比凶猛,直接将阿狼的长刀崩开。 阿郎顿足在门口,想要抽身已经晚了。 眼看着金色蜈蚣就要飞来。 蜈蚣显然绝非凡物,一旦临身,非死即残。 阿狼不怕死,他只是遗憾着没能救下王爷,没能完成任务。 千钧一发之际,两根手指忽然出现在金色蜈蚣两侧。 啪一声轻响,直接将蜈蚣夹住。 阿狼愣了。 布衣汉子与屋内的女人也愣了。 手指,就在女人身旁探出。 那是云缺的手! 躺在女人怀里,云缺口眼歪斜的状态早已恢复,嘴角挂着一抹冷笑,道: “美人可不会玩这么恶心的虫子,我猜你是个丑陋的老妖婆。” 说话间,云缺双指交错。 咔嚓一声! 金色蜈蚣直接被捏成两半,瞬间死掉。 女人惊诧了瞬间,立刻恢复冷静,道: “你是第一个挣脱幻术的武夫,不过没用,除了幻术之外,你还中了我的蛊虫,只要我心念一动,你会立刻毙命!” 云缺坐了起来,愁眉苦脸的道: “这么说,我只能听你差遣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让本王做什么?杀皇帝还是杀首辅,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照办。” 浓妆艳抹的女人愣了一下,没见过这么配合的。 “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做好一件事就行,那就是死掉!”女人冷笑道。 “不用这么恶毒吧,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妨说来听听,恩怨宜解不宜结嘛,肯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云缺耐心规劝道。 “呵呵,除了你死掉之外,没有解决办法!既然你醒来,那便最后看一眼这片世界,然后闭眼等死!”女人恶狠狠的道。 “闭眼没问题,临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云缺道。 “你无需知道。”女人冷冷的道。 云缺见套不出话来,话锋一变,道: “你们教主已经死了,树倒猢狲散,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女人怔了一下,对云缺的说法有些无法理解,她很快冷哼道: “你的话太多了,死吧!” 说着女人掐动法诀,催动蛊虫灭杀云缺。 结果掐了半天,手都掐麻了,云缺还是好端端的坐在面前。 “怎么回事!蛊虫明明种在你身上,不可能失效!”女人惊疑不定的道。 “你说的,是这个吗。”云缺忽然张开嘴,吐出了一条银色蜈蚣。 蜈蚣身体僵直,一动不动,早已死掉。 女人惊呼道:“不可能!” 不可能三个字刚出口,银色蜈蚣的头部突然炸起一道寒光,直接穿透女人的额头。 妖刀! 在被种下蛊虫的那一刻起,妖刀已经将蛊虫钉死。 女人的额头被开出一个大洞,她居然没死,一个后跃跳了起来,朝着布衣汉子急急吼道: “联手杀了他!” 第327章 最近药吃得有点多 在女人与布衣汉子即将出手之际,阿狼忍着伤口的剧痛,挡在云缺身前。 身为暗卫,护主是习惯,也是宿命。 如此危险的局面,在阿狼的认知中,必定是他这名暗卫在前面死战,然后王爷或者趁机退走或者寻找机会反击。 暗卫的死活,主人,是不在乎的。 如果暗卫先逃,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情的抹杀。 在无舌手下多年,阿狼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在阿狼准备拼死一战的时候,肩头被云缺拍了一下。 阿狼认为那是王爷的信任与鼓舞,他心里更加战意十足,哪怕今天战死于此也无怨无悔。 然后下一刻,阿狼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云缺不是拍他一下,而是直接将他扒拉到一边。 “正好最近药吃得有点多,拿你们练练手。” 云缺推开阿狼后,挽起袖子,面带笑意的迎向敌人。 在阿狼眼里的两名强敌,在云缺眼里只是两只弱鸡罢了。 七品的时候,杀六品都无需太费力,现在云缺已经六品,同阶之间哪有对手。 无需动用妖力,云缺凭借六品修为,挥刀便斩。 浓妆艳抹的女人掐动法术,施展巫术,布衣汉子的菜刀上寒光大起,全力斩落。 云缺的第一刀,与布衣汉子的菜刀相撞,发出刺耳轰鸣,当两把刀被各自的力道震开之际,云缺拍出了左掌。 布衣汉子暗暗欣喜,他以全力攻出右拳,打算将云缺的手掌轰碎。 拳对掌,本就占据优势。 布衣汉子的刀法很强,但没人知道,他的拳法其实更强。 出招的同时,布衣汉子的拳头上竟铺满一层坚冰! 拳力暴增,砸出的拳头好似一柄冰锤。 “破冰拳!!!” 布衣汉子暴喝出声,这一拳携带着惊人的威能。 能施展出携带寒冰之力的拳法,说明此人拥有了沟通五行的能力,在六品宗师里绝对属于高手。 大晋的兵将当中,六品修为的虽然不是很多,但也绝对不少,以陈洲骅为例,战力不低,但五行拳道始终学不会。 甚至在学宫学子当中,也流传着‘六品易达,拳道难修’的说法。 布衣汉子信心十足,他有绝对把握一拳将云缺的手臂废掉。 下一刻,布衣汉子看到了雷光。 云缺拍出的一掌,看似不紧不慢,但掌心处却有雷电迸溅! 奔雷掌! 咔嚓!!! 雷鸣声在屋中炸起。 布衣汉子的冰拳被瞬间击碎,整个人倒飞出去,浑身缭绕着大片雷光,砸碎了窗户落向街头。 飞出青楼的同时,布衣汉子已然咽气。 临死前,他觉得自己不是与同阶武者对轰了一拳,而是被一头五阶巨兽捶了一巴掌! 落地后,尸体焦糊,还保持着出拳的姿态,只不过拳头已经彻底没了,空荡荡只剩断腕。 另一边,那浓妆艳抹的女人尚未施展出法术,云缺已经杀掉了一个。 阿狼看得瞠目结舌,女人也呆滞在原地。 一刀,一掌,瞬杀同阶! 云缺甩了甩手上残留的雷弧,满意的点点头。 雷精的效用确实不错,能辅助自己修成奔雷掌,再修炼一阵子,掌法差不多能彻底掌握。 现在还差点火候。 打出的雷电之力,容易外溢到自己手上,力道难以控制。 干掉布衣汉子之后,云缺将目光望向对面的女人,道: “该你了。” 浓妆艳抹的女人快速完成了法术,瞳孔消失,双眼转白。 包间内,微风起伏。 隐约有细碎的呢喃声徘徊,仿佛很多人在耳畔低语,令人昏昏欲睡。 阿狼知道那是幻术,令人产生幻觉,失去对身体的感知。 一旦陷入幻术,在敌人面前就成了活靶子,任人宰割。 六品巫妖全力施展的法术,同阶武者很难抵抗,阿狼借助伤口的剧痛勉强保持一丝清醒,但脚下彻底失去知觉,难以迈步,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要摔倒。 阿狼焦急不已,认为王爷一样难以幸免,结果甩头一看,云缺稳稳当当站在原地,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六品巫妖的幻术,完全不受影响! 好强的神魂! 阿狼在心里敬佩不已,他并不知道,云缺身上除了有一道强大的妖魂之外,识海中还有文殿镇守。 文殿的存在,不仅是识海的一份支撑,还是一处避风之港。 再强大的幻术,对现在的云缺来说也不算什么,只要文殿不坍塌,与神魂之力有关的幻术基本无效。 看着对面的女人咬牙切齿的施展法术,云缺淡淡一笑,一刀给对方来了个透心凉。 女人被钉死在墙壁上,手脚乱蹬,口中发出尖锐嘶吼,整个人逐渐扭曲变幻,化作一条巴掌大小的恶心蛊虫。 云缺一把掐住蛊虫,跃出窗外来到青楼房顶。 早看出那女人不是本体。 六品巫妖擅长炼蛊,能以本命蛊化作人形,而本体藏在暗处,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不过本命蛊如果被杀,本体仍会重创。 云缺跃上房顶的同时,青楼外的长街上赶来一伙人马,都是刑部的人,为首的正是陈洲骅。 正巧今天陈洲骅巡夜,被刚才的打斗声吸引而赶来查看。 自从升官又封侯,陈洲骅每天都会亲自带人巡视皇城,乐此不疲。 以前巡夜,那是没办法,敷衍而已。 现在不同了。 陈洲骅觉得整个皇城都是自己的地盘,恨不得整天在街上晃悠,尤其遇到熟人,被喊一声侯爷,他能美一天。 抵达楼下,陈洲骅看到房顶的云缺,立刻纵身跃上青楼。 “王爷怎么在这!出了什么事?”陈洲骅道。 “正好陈兄到了,城里有蟊贼,咱们一起抓。”云缺说罢将手里的蛊虫一把捏死。 随着蛊虫死掉,不远处一间屋舍内传来一声闷哼。 尽管声音不大,云缺立刻分辨出方位,脚下一动,飞身跃出,来到屋舍近前。 这是一户民宅,小门小院。 陈洲骅紧跟在云缺身后,到了地方一挥手,一众手下立刻将院子包围起来。 随后一脚踢开大门闯了进去。 院子里,坐着一名佝偻的老妪,满脸褶皱,嘴角挂着血迹。 本命蛊被杀掉,她这个主人受到重创,想要逃,已经晚了。 院子里没有其他人,陈洲骅当先闯进屋子,看了眼便退了出来,对云缺道: “一对老夫妻,已经被杀。” 云缺始终盯着对面的老妪,道: “死到临头,不想说说自己的身份么。” 老妪恨声道: “狗贼云缺!你无需知道我的身份,你只要知道像你这种狗贼,人人得而诛之!呵呵呵呵,你会永远活在恐惧当中,惨死街头……” 噗! 老妪话没说完,毒牙刀已经将她扎了个对穿。 云缺没下死手,避过了心脉要害,扎进肚腹。 “你不是红莲教的人,我有那么多仇家吗?” 云缺松开手,老妪跌倒在地,卷缩成一团,犹如被钉死的蜈蚣一样尖声惨叫。 之所以判断对方不是红莲教余孽,是因为在青楼的时候,云缺诈过对方一句,突然问出红莲教树倒猢狲散。 结果对方错愕瞬间,显然对红莲教比较陌生。 云缺有点想不通,除了红莲教余孽,谁还能特意来皇城暗杀自己? 陈洲骅在旁边出主意道: “王爷,把她交给我们刑部,酷刑之下,再硬的嘴也得招供!” “有劳陈兄。” 云缺点点头,将毒牙刀从老妪身上取回。 老妪已经废了。 不说重创的伤势,毒牙刀的毒力她也挺不住多久。 陈洲骅将这间小院当做了刑部天牢,亲自动手,拿过带刺儿的皮鞭,甩开膀子一顿暴打。 老妪被抽得满地打滚儿,哀嚎声传出多远。 住在附近的百姓纷纷被吵醒。 出门一瞧,街上全是刑部的官差,哪还敢多问,家门紧闭不敢吭声。 在刑部当差,严刑拷打是最基本的能力。 陈洲骅虽然不是提牢司的人,拷问这方面比谁都狠,这顿鞭子,抽得老妪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六品巫妖的确很强,但是落在六品武夫手里,想死都难。 云缺发现陈洲骅拷问,是有技巧的。 十几鞭子下去,问一句,对方不肯说,再来十几鞭子,层层加码,力道越来越重,直至将对方打到崩溃。 “我说!我说!别打了!” 老妪尖叫着求饶。 陈洲骅扬起的鞭子没再落下,冷喝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来暗杀王爷!谁指使你的!” “没人指使……我、我……” 老妪暗淡的眼中闪烁起寒光,浑身伤口冒出大量鲜血,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同时往外冒血,变得无比狰狞恐怖,同时怒吼道: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嘭!!! 老妪的身体突然膨胀,犹如吹大的气球,变胖了一倍有余,然后爆裂开来。 随着老妪的爆开,院子里刮起一阵狂风,鲜血四溅,犹如下起一场血雨。 云缺与陈洲骅向后急退,避开了鲜血与碎尸。 血水落下,满地殷红。 六品巫妖境界的老妪尸骨无存,惨死当场。 “老东西,死这么痛快,便宜你了!” 陈洲骅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等骂完之后,他忽然打了个寒颤,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陈洲骅嘀咕道:“怎么回事,这么冷呢?” 老妪死后,小院里的温度突然骤降,阴风阵阵,竟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陈洲骅伸手接住几片雪花,仔细看了看,顿时神色大变,惊呼道: “不是雪!是阴气凝霜!那老东西变成鬼了!” 第328章 大晋第一狠人 在陈洲骅的惊呼中,殷红的地面出现了一层红光,光晕内有水纹晃动。 整个院落仿佛变成了异界,猩红的血光犹如一个门户,通往地府。 陈洲骅与阿狼等人纷纷后退,避开红光的范围。 人们惊疑不定。 武夫,其实是不怕鬼物的。 鬼物与道门和儒家修士互为天敌,一旦被鬼物附身,其他派系的修士很容易修为尽废,金丹与文气被摧毁一空,没了法力,只剩本体,根本不是鬼物的对手。 但武夫不同。 武夫没有法力可用,只有一身狂暴的气血。 气血激发之下,寻常鬼物不敢接近。 不怕归不怕,如果是太强的厉鬼乃至鬼王,武夫也得退避三舍。 陈洲骅经常办案,接触过鬼物作祟,他此时忌惮无比的道: “鬼气凝霜,肯定是鬼王!我们不是对手,赶紧求援!” 话音未落,红光之内浮现出一团庞大的黑影。 先是一颗水缸大小的苍老头颅,与那老妪一般无二,眼如火烛,不断跳动着鬼火,紧接着是一具巨蟒的身躯,水桶粗细,蟒身两侧还生着手脚。 手脚并非一双,而是上百只! 密密麻麻,犹如蜈蚣的细爪,狰狞恐怖。 六品巫妖境界的老妪,果然化作了鬼王,院子里完全被鬼气笼罩,阴风大起。 哐当一声! 院门被阴风关闭。 陈洲骅大惊之下想要冲出去,结果看似单薄的木门,比钢铁还要坚固,以他六品宗师的力道居然打不开! 陈洲骅心惊肉跳的道: “这下麻烦了!这种程度的鬼王我们对付不了,必须道门或者儒家的六品高手才能抵抗!” 武夫的战力,完全在本体肉身,砍人简单,砍鬼太难。 一般的鬼物,刀剑拳脚都是无效的,更别说眼前的这头鬼王。 老妪化作的鬼王张开大口,无声咆哮,阴风肆虐,吹得陈洲骅阿狼等人连连后退。 云缺始终没动。 依旧站在院落中心,抱着肩膀,面带笑容。 鬼王吼完,将一双鬼火般的眼珠盯住云缺,蛇身摆动,想要将云缺围困其中。 “王爷小心!”陈洲骅惊呼。 云缺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在庞大的鬼王面前舒展了一下筋骨,随后煞气暴起! 云缺脚下突然升腾起百根煞气之柱,每一根都有手臂粗细,穿透了鬼王的身体,将其钉在地面。 完全由煞气汇聚成的柱子,挤满了整个院落,鬼王避无可避,鬼身完全被封住。 只剩一颗硕大的鬼首,张着大口,无声哀嚎。 陈洲骅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无以复加,头皮发麻。 他知道云缺很强,但他没想到云缺对付一头鬼王居然如此轻松! 其他六品宗师畏惧不已的鬼王,在人家平天王面前跟只蚂蚱差不多! 陈洲骅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贪玩,经常抓蚂蚱烤着吃,用根竹签子一穿,点起火堆一烤,味道还不错。 现在的鬼王,在陈洲骅看来就是签子上的蚂蚱,等着被烤熟。 阿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鬓角流下冷汗。 不是被鬼王吓的,而是被云缺吓的。 阿狼很难想象,自己这位新主子,不仅拼杀的时候不用手下帮忙,连如此恐怖的鬼王也能轻易镇杀! 陈洲骅与阿狼都对云缺的手段敬佩不已。 其实云缺没怎么费力气,只是动用了这些年积攒的煞气而已。 当初在青狐山遇到牧青瑶的时候,云缺就说过,鬼物是个笑话,这句话说得好像玩笑,其实的确如此。 鬼物在云缺面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罢了。 钉死老妪化作的鬼王之后,云缺从陈洲骅手里要过带刺的皮鞭,甩了甩,笑容和蔼的朝着鬼首问道: “从哪来啊?” 鬼王拼命挣扎,发出沉闷厉吼。 云缺点点头,以煞气包裹住皮鞭,抡圆了狠狠抽在鬼首之上。 陈洲骅和阿狼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直勾勾看着云缺拷问鬼王,一鞭子下去,鬼王的鬼身就会消失一点,十鞭子抽完,鬼王小了整整一圈。 云缺停手,笑呵呵的问道:“仙乡何处?” 鬼王还是拼命挣扎。 云缺又点点头,继续鞭挞。 每抽一鞭子,陈洲骅的眼皮就跳一下。 他现在彻底服了,想要对云缺顶礼膜拜,他充其量拷问活人,看人家平天王,直接拷问鬼啊! 还是头鬼王! 陈洲骅心里冒出一个称号,刑部第一狠人! 很快陈洲骅觉得不对,应该是大晋第一狠人才对! 一顿鞭子过后,再看鬼王,只剩下一小坨。 狰狞的鬼躯消失不见,剩下个大脑袋卡在煞气柱子上奄奄一息。 这时候已经不能叫鬼王了,而是一只吊死鬼。 鬼王没有彻底消散,云缺始终没停手,再次抽出一鞭子,将鬼物的脑袋直接抽开。 这下鬼物挺不住了,尖叫着喊出人言。 “邵、邵武!” 云缺闻言目光一动。 邵武国的人! 云缺彻底明白过来。 难怪来暗杀自己,原来是邵武国暗中动手,想要剔除大晋这边的主要战力。 云缺猜测着暗杀自己的命令,应该来自凉北川。 毕竟凉北川那只断手,就是云缺砍的。 天边泛白,晨光之中,鬼物仅剩的躯体缓缓融化,最终消散成虚无。 陈洲骅道: “看来邵武国贼心不死,始终惦记咱们大晋!” 扔掉鞭子,云缺道: “刑部盯着点皇城,盘查可疑人物。” 陈洲骅道:“王爷放心,回去我就把兄弟们都散出去!” 云缺道:“穹音尸体的事,有没有消息。” 陈洲骅道:“没有,真是怪事儿了,谁能来天牢挖尸体?我问过当时留守刑部的兄弟,天牢绝对没来过外人。” 既然刑部那边没消息,云缺也没办法,只能让陈洲骅继续追查。 不过云缺也知道,大概率是查不到了。 能在不留任何痕迹的情况下,从天牢盗走穹音的尸体,对方的修为绝对不低。 要知道天牢就在刑部,任何时间都有刑部官差驻守,飞出去只鸟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何况是带走一具尸体。 到底谁盗走的尸体呢? 云缺压下疑惑,唤来阿狼,吩咐道: “通知所有暗卫,无需再找人,你们的新任务是追查邵武国的奸细,抓到了直接灭杀,不需要活口。” 阿狼领命,立刻去召集暗卫。 司徒盼晴不用再找了。 既然司徒盼晴被吕青安排出门寻找灵材,肯定不会在城里。 至于那只朔风蝠到底是不是司徒盼晴,很快就有分晓,因为今天就是北域历练。 云缺让陈洲骅去一趟皇宫,将邵武国派遣刺客的消息告知牧青瑶。 随后云缺赶回学宫。 一进大门,广场上已经汇聚了上千名学子,都是参加北域历练的。 其中不少熟人,演武殿的学子占了一半。 猎杀妖物这种事,演武殿的这帮武夫觉得就应该是自己的活儿,让其他学殿的学子去北域,根本没必要,只要演武殿去了,妖山逃走的妖物全能宰了。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也是演武殿这群武夫的真正目的。 但凡历练,参与的学子自然有男有女,平日里演武殿基本看不到女人,清一色的爷们儿,好不容易等到一次历练,终于有了与其他学殿女学子接触的机会。 猎妖是小事儿,趁机来一次英雄救美,讨个媳妇才是大事。 云缺到了之后,发现带队的果然是风先生,学正宋道理也随行。 除了这两位之外,还有个小女娃,正是灵匠殿先生孔气气。 两位先生,一位学正,看来学宫对此次北域之行十分看重,怕学子们遭遇危险。 临行前,宋道理简单说明了此行历练的规则。 抵达北域后,共有三天时间探索,历练结束后,以猎杀妖物的数量来排名,按照名次分配奖励。 规则简单,但宋道理语气严肃的提醒了一件事。 不可深入北域,尤其是妖都范围,不可接近,学子们猎杀妖物,只能在北域外围。 北域越往深处越冷,不算妖物的威胁,极寒的天气对学子来说也是一场严苛的考验,深入北域,极有可能一去不归。 讲述完规则后,宋道理宣布历练开始。 随后云缺好奇起来。 北域冰原,离着天祈城可不近乎,马车赶路的话,没有一个月的话到不了,即便飞行法器也得飞行十天八天的时间。 在云缺疑惑着如何前往北域的时候,风先生拿出了一只精巧的小船。 花盆大小,共有三层,是一种精美的楼船,如同工艺品一般。 风先生将小船往高处一抛,小船立刻悬于半空,迎风而长。 楼船的阴影,在地面上快速扩大开来。 不多时,一艘长有十多丈的巨大楼船悬于半空! 庞大的船体所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所有学子笼罩其中。 惊呼声此起彼伏。 云缺看得眼红不已,这么庞大的飞行异宝,绝对不会是法器程度,肯定是法宝! 如此庞大的三层楼船,一次运载千人毫无问题。 两位先生与学正当先登船。 学子们兴奋不已的纷纷上船。 到了船上,云缺能感受到脚下的甲板起伏着磅礴的灵气波动,三层木楼修建得雅致而古典,飞檐斗拱,古香古色。 楼船缓缓升高,距离地面百丈后开始飞行,速度之快,十分惊人,远超任何飞行法器。 云缺大致估算了一下。 没有凌妙清的飞剑快,但也没差太多,这种速度,一两天即可抵达北域。 真是难得的宝贝啊,云缺感叹不已。 三层楼里都有学子在高谈阔论,一个个兴奋不已,甲板上也有很多人。 云缺站在甲板边缘,如临云端,观赏着脚下难得一见的景色。 看着风景,云缺隐约觉得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 回头看去,果然三楼一处窗口,有人在望着自己。 是个女学子,脸上有一块难看的胎记。 见云缺回头,女学子的嘴角泛起一抹古怪笑容,转身离开窗口。 云缺皱了皱眉。 他想起了昨晚,对方给自己卜的那一卦。 说自己有血光之灾。 果不其然,吃完宵夜就遭遇了暗杀。 云缺心中起疑。 脸上有胎记的女学子,到底是谁? 第329章 虎爷我天命不凡 楼船行于高空,地面的树木变得如同草芥,林间野兽好似小虫般渺小。 从高处看,地面的行人如同蚂蚁,但蚂蚁不尽相同,有的蚂蚁脑瓜特别大,长了颗虎头。 云缺在船上看到了常威瞎子和萍山君,两人一虎正在一处山顶乱逛。 正好风先生站在船头,云缺跑过去道: “先生能否停下船,我把坐骑带上来。” 楼船随之停住,落向山顶。 常威和瞎子仰着头,惊疑不定的望着头顶的庞然大物。 “好大一片云啊,难道要下雨?”萍山君眯缝着眼睛道。 “虎爷,是船,好大的船!”瞎子道。 “你不是瞎子吗,怎么眼神儿比我还好?”萍山君怒道。 “是王爷!”常威看到云缺从楼船上跳了下来。 云缺来到山顶,问道: “有没有门六的消息。” 常威道:“回王爷,没有,天祈城我们找遍了,周围的山林也快找遍了,没看到门六那家伙。” 瞎子道:“我们正准备去更远点的深山找一找,说不定门六那家伙躲山里了。” 云缺道: “不用在野外找,你们去大晋各处城镇寻找,找不到就去邵武国找,邵武国如果也没有就去铁山国,俸禄提前预支一年的,沿途吃喝住宿的钱,全从司天监出,你们别的事不用干,只找门六。” 常威和瞎子一听,顿时高兴起来。 这种好差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整天溜溜达达逛大街,吃喝拉撒全免费,还有俸禄拿,简直是提前养老了。 常威和瞎子满心欢喜的承诺,肯定找到门六。 萍山君也跟着点头。 云缺一指老虎,道:“你不用去找门六,跟我走。” 等云缺带着萍山君上了楼船,常威好奇道: “王爷带走虎爷,这是要去哪?” 瞎子道:“发财去呗,跟着王爷,肯定是赚大钱去了。” 楼船腾空,遥遥远去。 常威和瞎子欢欢喜喜的赶往皇城,去预支俸禄,准备出门好好游玩一番。 常威和瞎子羡慕着萍山君能跟着王爷赚大钱,萍山君也觉得自己受到了重用,趾高气昂,在心里瞧不起常威和瞎子两个泥腿子。 你们只能走路,虎爷我上船了嘿嘿! 等上了楼船,看到船头那位戴着铁脸面具的身影后,萍山君高兴不起来了。 风先生的存在,带给萍山君巨大的压力。 对方一句话没说,萍山君就开始腿软,就像即将出栏的肥猪,看到了拿着屠刀的屠夫,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 萍山君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无数同类的气息,而且全是强大无比的妖族! 风先生看了眼萍山君,对云缺道: “妖物天生凶残,罕有例外,尤其虎妖极易反噬,武者没有驯化妖物的法门,以妖为坐骑,最佳手段是抹掉其灵智,方可一劳永逸。” 云缺听懂了。 风先生的意思是将萍山君这头虎妖弄成傻虎,骑着安全。 萍山君也听懂了,吓得虎毛立了起来,一个劲儿哆嗦。 云缺看了看萍山君,道: “你有灵智吗?” 萍山君立刻赌咒发誓道: “没有!我是天生傻虎!什么是灵智我不知道!” 云缺朝着风先生拱了拱手,道: “它没灵智,先生多虑了。” 风先生点了点头,铁脸面具的存在,挡住了额头跳起的青筋。 你们一人一虎在这演双簧呢? “七阶虎妖能化形的比较罕见,拥有灵智的更少,你这头坐骑不一般。” 风先生声音平淡的道:“现出原形。” 萍山君哪敢拒绝,立刻听话的现出妖身,不是正常大小,而是与普通豹子相仿的体态。 正常情况,萍山君的妖身快赶上一座平房了,庞大凶悍,但在风先生眼皮子底下,它拼尽全力变得小点,再小点,这样显得人畜无害。 风先生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奇,抬手按在虎头上。 萍山君吓得瘫软在地,它觉得有一股恐怖的气息扫过浑身,一动不敢动。 “果然不是普通的白额石鳞虎,这头虎妖身上有一丝远古妖族的血脉,若能觉醒血脉之力,将会进化为远古异种风雷虎,可驾驭风雷之力,翱翔于雷霆之中。”风先生点头道。 “风雷虎?能飞吗!”云缺惊奇的问道。 “不仅能飞,还能控制狂风闪电,遁入雷云之中可瞬息千里,风雷虎早已灭迹,世上看不到了。”风先生道。 萍山君在旁边听得瞪大了虎眼,内心狂喜,也不哆嗦了,只觉得信心满满。 虎爷我果然天命不凡! 正在高兴着呢,萍山君就听到云缺压低了声音询问风先生。 “先生刚才说的抹掉灵智,应该怎么抹啊?” 萍山君又炸毛了…… 风先生道: “妖族由来已久,大多传承至远古,妖族身上有些远古异种的血脉并不罕见,当真能觉醒血脉的妖族,万中无一,凤毛麟角,绝大多数是无法觉醒的,除非有天大的机缘,或者有上古同族妖兽的传承,否则没机会觉醒血脉。” 云缺一听泄气了。 原来只是个极其渺小的机会而已,就萍山君这种憨货,想要觉醒远古血脉基本没戏。 风先生回到楼内,楼船快速飞行在半空。 从高处眺望的风景难得一见,很多学子留在甲板上。 云缺站在船头瞭望远处,心里猜测着门六的下落。 常威和瞎子找了好多天,始终没有消息,门六不告而别,究竟去了何处? 门六如果当真是乾阳神木,只要找到他,就能救醒幽人。 云缺回忆着与门六相识的往事。 门六这个人,脑子不太正常,经常能看到门六在发呆,而且目光茫然,好像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门六不告而别,会不会是他想起了往事? 云缺在这边沉吟,身后传来一些女学子的声音。 “好可爱呀!” “毛发真顺滑!” “还能编成辫子呢!” “让我摸摸让我摸摸!” 云缺被吵得没心思多想,回头一看,一群女学子正围在萍山君旁边,你一把我一把的摸个不停,其中有个年纪小的女学子,别出心裁用萍山君的虎毛编起了辫子。 萍山君不敢动,趴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云缺一把将大猫拖了过来,道: “不好意思各位师姐,这是我的坐骑,禁止上手,它很凶的,别伤到你们。” “哪里凶嘛,大猫可乖啦!” “让我们玩玩嘛,别那么小气。” “就玩一会儿,一小会儿!我的辫子快完成啦!” 一众女学子连连哀求。 云缺摇头拒绝道: “萍山君乃万兽之王,它是虎,不是猫,虎王不可辱!” 萍山君终于敢喘口气,对云缺充满了感激。 要是落到这群女学子手里,把自己编得满身都是辫子,那还怎么做虎王了? 传扬出去,浮萍山的其他老虎知道了怎么看它这位虎王? 山下的狐狸知道了怎么看? 村里的大鹅知道了怎么看? 虎威尽毁呀! 刚放心下来,萍山君就听到云缺报价了。 “以时间算钱,一刻钟二十五两银子,半个时辰一百两。” 萍山君听得云山雾罩,掰着爪子正算半个时辰有几刻钟呢,耳边听到周围的女学子欢呼起来,接连出价。 “我要玩两刻钟!给你五十两!” “这是一百两,归我半个时辰。” “我给二百两,我要玩半天!” “白天我要修炼,等晚上谁也别和我抢,我要枕着大猫入睡!” 萍山君呆滞了一下,茫然的抬起头,看到云缺正笑呵呵的收银票。 喵呜!喵呜! 萍山君不敢虎吼,满船都是修行者,只能发出大猫的叫声求救,结果云缺看都没看它一眼。 萍山君彻底绝望,眼泪汪汪的被一群女学子拖走了…… 说好的虎王不可辱呢! 我虎爷的尊严,就值几百两银子啊! 萍山君心里的呐喊,云缺当然听不见,热乎乎的银票还带着师姐们的体温,香喷喷的,揣起来心情格外舒畅。 至于虎王的尊严…… 宠物有尊严吗? 在云缺眼里,尊严就是糟粕,趁早扔掉。 我都不要脸了,我的宠物要什么脸! 常威和瞎子只猜对了一半,萍山君的确跟着王爷赚钱去了,只不过王爷是用萍山君来赚钱…… 楼船二层一处窗口。 目睹了萍山君被拖走的一幕,正想招呼云缺上来的梅钱,默默关上了窗。 随后梅钱耳畔传来苍老的低语。 “堂堂七阶虎妖,沦落到猫的地步,呵,老虎真是凄惨呐。” 梅钱神色凝重的点头道: “太不应该了!云缺那家伙怎么能这样!” 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嗤笑,正想告诫梅钱离云缺远点,与这种人做朋友,没有好下场。 话还没说,就听梅钱懊恼的继续道: “怎么能一刻钟才要二十五两银子呢,至少也得要三十两才够本啊!” 苍老的声音很久没有出现,最后怒冲冲的留下四个字。 “一丘之貉!” 飞行得久了,再好的风景也变得无聊起来。 云缺开始找人打听,脸上有胎记的女学子到底是谁。 昨晚的暗杀,云缺有种预感,好像与那女学子有关。 对方给自己算的那一卦,不是巧合,是有意而为。 打听了几个人,都不认得胎记女子。 难道是新来的? 云缺暗暗猜测。 正想回楼里休息,齐御气势汹汹的找了过来。 齐御今天气色不错,神采奕奕,拦住云缺道: “敢不敢再切磋一番!你要不敢的话,今后就别叫云缺,给你加个德字,改叫云缺德!哈哈!” 看着齐御欠揍的模样,云缺活动着手腕,道: “随时奉陪。” 两人拉开架势。 一群演武殿的武夫围在两旁呜嗷乱叫。 齐御道:“今天只比拳脚,不许用武器!” “可以,开始吧,你一个人不行的话,再叫来十个一起上。”云缺道。 “用不着!我一个就够了,今儿拿你当靶子!让你尝尝我新修成的能耐!” 齐御得意的嘿嘿坏笑,一掌拍向云缺,出掌同时,掌心竟迸溅出一丝雷光! 第330章 理字就是扒皮分尸 齐御的武道天赋很高,在演武殿学子当中算是出类拔萃的那种。 几天时间,他竟学会了先生传授的奔雷掌。 尽管只掌握了皮毛,打不出多少雷电之力,但威力绝对不小。 齐御掌心的雷电共有两条,一指长短,交叉于手心,带着风声拍向云缺。 齐御曾经私下里试过。 与同阶学子切磋,互相轰击之下,对手仅用肉身之力绝对扛不住。 挨他一掌,得在原地哆嗦半天。 齐御对自己的掌法信心十足,认为他是演武殿第一个学成奔雷掌的天才,正好今天让云缺吃个亏,他好解解气。 齐御的想法没错。 演武殿里,他的确是第一个学会奔雷掌的。 但是,云缺不是演武殿的人。 齐御信心满满的一掌拍出,只见云缺也同样拍来一掌。 而且云缺掌心的雷弧多达十几条! 齐御大惊。 他没想到云缺也修成了奔雷掌,而且从雷弧的数量即可分辨,人家比他的威能要强得多。 收手已经不可能了,齐御咬着牙将这一掌拍下。 双掌相击,发出一声雷鸣。 云缺身上闪过两道雷光,脚下纹丝不动。 齐御身上闪过十几道雷光,浑身乱颤,口眼歪斜,鼻口冒烟。 旁边演武殿的武夫们正在叫好呢,这下子齐齐哆嗦了起来。 两人互相轰击的雷电,顺着甲板蔓延,将旁边的一群武夫给电了一下。 演武殿这群武夫在惊诧之余,对云缺和齐御的武道天赋既羡慕又嫉妒。 这才几天呐,人家居然学会了奔雷掌! 一些对奔雷掌有些感触,又始终施展不出的学子,纷纷瞪大了眼睛,仔细观摩。 切磋,对武夫来说是常态。 不仅比斗的两人能在切磋中感悟武道,旁观的人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齐御身为武夫,又有个当先生的姐姐,修炼资源自然不缺,肉身本体被他打熬得很强,很快恢复过来。 “你居然也学会了奔雷掌!好,咱们再来!” 齐御怒吼着再次出手,还是奔雷掌。 云缺以一样的招式还击。 甲板上,时而炸起一道雷音。 每道雷音响起之后,齐御都会在原地哆嗦一下,而且哆嗦的时间越来越长。 因为云缺打出的雷电之力越来越多。 最初是十道,接着是二十道,三十道。 齐御仗着肉身强悍,一次接一次的挑战,到最后眉毛头发被电得焦糊一片。 不仅齐御,围观的演武殿一群武夫全都头顶冒烟。 没办法,云缺外溢的雷电范围越来越大,他们如果躲远,就看不清两人出招,学不到东西。 想要学奔雷掌,只能硬着头皮挨电。 一连打退了齐御十次,云缺晃了晃手腕,道: “不赖嘛齐师兄,挺耐打的,再来。” 齐御杵在原地,头顶都在冒烟,他不打了,他现在只想哭。 齐御没答话呢,旁边有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 “你们没完了是不是!想打架出去打,少在船上胡闹!” 听声音很年轻。 云缺断定是船上的女学子,既然对方语气刁蛮,云缺回头就想反击。 结果扭头一看对方的模样,即将喷出口的声音,被云缺咽了下去。 对方是道山殿的女学子,叫寒修雪,二十出头的年纪,瓜子脸,模样还不错。 这人云缺认得,妖山试炼与学宫大比,寒修雪在道山殿的成绩位列前茅。 认得归认得,并未说过话,也没有交集,之所以云缺没骂出口,是因为寒修雪现在的模样。 原本长发披肩,亭亭玉立,现在寒修雪的秀发根根直立,都在脑袋上面立着,看起来像个可笑的刺猬。 在寒修雪身后,还跟着一群前来质问的女学子。 横眉立目,咬牙切齿,无论之前是什么发型,现在全成了爆炸头。 被电的。 云缺与齐御切磋,打出奔雷掌的威能越来越强,已经笼罩了整座楼船。 这些女学子好端端的坐在楼里说说笑笑,结果被电得狼狈不堪,这才冲出来讨个公道。 云缺和齐御谁也没敢吭声,灰溜溜离开甲板回到楼内。 在天祈学宫有个人尽皆知的三不惹。 第一不能惹游子湖里的灵尊。 第二不能惹掌管事务堂的黑面虎宋道理。 第三不能惹学宫里的师姐。 惹了师姐,断了姻缘,这还是小事。 真惹了师姐,会跳出来一大堆师姐,这才是大事。 学宫里的各殿师姐,都是成群结队的,一个师姐被欺负,一堆师姐出头,谁敢惹。 一个女人不可怕,一群女人才可怕。 云缺是猎妖人不假,一个女人不算什么,但一群女人,猎妖人也顶不住啊。 楼船内,是大小不一的宽敞房间。 云缺直奔三楼,找了一圈,终于在一间数十人的大屋里,发现脸上有胎记的那名女学子。 坐到对方面前,云缺道: “算得挺准,昨晚差点有血光之灾,能不能再给我算算。” “可以,你想算什么。”胎记脸的女子面带浅笑。 “算这次北域之行。”云缺道。 “说一个字。”胎记脸女子道。 “还是刀。”云缺道。 女子拿出八卦盘,扔下九枚小小的龟壳,开始推演卦象。 周围其他学子纷纷好奇的张望,旅途枯燥,有新鲜事自然会吸引目光。 不多时,女子卜卦结束,望着云缺道: “天雷无妄,下下卦,飞鸟落笼中,奋飞不能腾,无食又无水,活不到三更,你这次北域之行,依旧有血光之灾,会身死道消。” 云缺笑了笑,道: “死了好,反正我也活够了,可惜想死也死不了,要不然,你帮帮忙,送我一程。” 女子面带微笑的道: “抱歉,我只卜卦,没能力帮你,不过你放心,我卜的卦大多很准。” “希望你这次算得也准,请教师姐大名。”云缺道。 “朱静姝。”胎记脸的女子道。 “原来是朱师姐,对了打听个事儿,朱师姐见没见过一个喜欢玩虫子的八旬老妪,还有一个喜欢抡菜刀的布衣汉子,一人是六品巫妖,一人是六品武夫。”云缺道。 “没见过。”朱静姝平静的道。 “没见过就算了,昨天晚上吃宵夜,遇到那两个家伙欺负一个小孩子,我上前与他们理论,结果他们骂我多管闲事,我这人脾气好,跟他们讲道理,大人不能欺负小孩,可他们俩不但不听还上来打我。” 云缺叹了口气,道:“我是学宫学子,行走在外,凡事得讲个理字,他们可以打我骂我羞辱我,但道理,我还是会讲的,最后,那两个恶人终于明白了我的道理,处理完这件事,我觉得身为学子,很有成就感。” 朱静姝听完后,神色如常的道: “你与他们讲的,究竟是什么道理呢。” 两人的对话,屋子里的学子们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都很好奇,云缺到底用了什么道理才能让两位六品强者折服。 云缺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侃侃而谈道: “我把那菜刀汉子的皮扒了,然后塞进一个龟壳里,再把巫妖老妪切成块儿,埋在花园里,这下他们就能彻底明白我的道理了。” “你想啊,理字分开,一个王,一个里,那两个家伙一个进了王八壳,一个埋进土里,两人凑一起,正好是个理字,我的道理,就这么简单。” 云缺这边说完,旁边众人觉得头皮发麻。 合着你的道理,就是扒皮分尸呗…… 云缺起身道: “以后再来找朱师姐卜卦。” 朱静姝望着云缺的背影,脸上始终挂着意味难明的浅笑。 离开三楼的房间后,云缺下到二楼,刚才看到梅钱就在二楼。 没找到梅钱呢,云缺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好似闷雷,随后脚下忽然一沉。 整个楼船,不知为何下坠了数丈。 “什么声音?打铁呢?” 云缺听着好像打铁的响动,刚嘀咕一句,又传来一声闷响。 楼船再次下坠。 船上的学子们乱了套,纷纷跑出房间查看情况。 这里是百丈高空,一旦楼船坠落,有飞行法器的还好,没有飞行法器的肯定得摔死。 尤其武夫,大多没有法器,百丈高度掉落,六品宗师也活不成。 云缺没心思找梅钱了,循着击打声寻到一楼。 长廊尽头有个房间,响声就从此传出,隔着门板能看到屋子里有火花乱串。 这时甲板上传来阵阵惊呼。 长廊两侧有窗户,云缺探头一看,差点也喊出声来。 由于楼船不断下坠,此时离着地面不足五十丈的高度,而楼船正对面,是一座巍峨高山! 楼船的飞行速度极快,正朝着高山撞去。 云缺对力量十分了解。 他很清楚如此速度的撞击,后果不堪设想! 正常人如果全力奔跑,突然撞到一面墙,至少头晕眼花脑袋起个大包,重点的,吐血都有可能。 楼船的速度比千里马都快出十倍不止,这种速度一旦撞正了,山塌船毁! 船上的学子们落个重伤都算万幸,很容易直接被巨大的力量直接撞死! 云缺的反应极快,气机调动,护住本体。 情况危急,帮别人是做不到了,云缺只能自保。 危急关头,风先生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双臂一挥,做出个抬举的手势。 一股庞大的灵气波动从船身浮现! 巨大的楼船,船头位置突然抬起,朝着斜上方飞去。 楼船在颠簸中,几乎是贴着山体在向上飞行,树木与船底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 最终,楼船越过高山。 化险为夷。 云缺松了口气,几步来到长廊尽头的屋子。 云缺打算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差点害得大家船毁人亡。 宋道理的身影此时来到近前,黑着脸,先一步走进屋子。 云缺跟在宋道理身后,一进门,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 第331章 委屈你了 眼前这间屋子,被灵匠殿先生占据。 屋内有个大铁桶,铁桶上面悬浮着一把硕大的铜锤,娃娃模样的孔气气正挥动手指,控制着铜锤砸进铁桶。 原来楼船下坠的危机,是这位灵匠殿先生给砸出来的。 见铜锤还要砸落,宋道理连忙催动法力禁锢住铜锤。 再砸下去,楼船都得贴地。 “干什么!没看到我在锻器吗!” 孔气气没好气的吼道。 语气不善,却是娃娃音,听起来非但没有威严,反而有些好笑。 宋道理黑着脸,道: “楼船险些坠落,请先生住手!” 风先生此时也赶了过来,站在宋道理身旁,瞪着孔气气直运气。 “我才不住手呢!我锻器正在紧要关头,失败了你们赔钱!”孔气气掐着腰,蛮横无理的道。 云缺站在一边看热闹,能看得出宋道理与风先生此刻万般无奈。 灵匠殿这位先生,不仅人变成了娃娃,连心智也和娃娃差不多,学宫里哪有当先生的还会耍赖的。 宋道理管得了学子,可管不了先生,只能好言相劝: “楼船行于高空,先生的铜锤太过沉重,在楼船上锻器实在不妥,不如到了北域再锻器如何。” 学正之首说软话,云缺头一次见识,听得直想乐。 “到北域?” 孔气气仰着小脸儿撇着小嘴儿道:“到北域黄花菜都凉了!没听过趁热打铁吗,铁凉了还怎么打!我的材料很难得,锻造失败的话,找你们俩赔钱!你俩别想跑!” 风先生没吭声,宋道理眼角直跳。 遇到个不讲理的学子好办,打罚都可,遇到个不讲理的先生,实在没辙。 眼看着孔气气还要继续砸落铜锤,宋道理急中生智,道: “锻器也行,先生能否换一名灵匠殿学子控制铜锤,孔先生的力道,楼船实在扛不住。” 屋子里站着不少灵匠殿学子,孔气气闻言四下看了看,拒绝道: “我的铜锤是法宝,他们的法力根本驾驭不住,只能我自己砸!” 宋道理连忙道: “可以找一名修炼武道的学子帮忙。” 孔气气不耐烦的朝着满屋学子道: “你们谁是武夫?” 灵匠殿弟子纷纷摇头。 武夫学锻器,相当于寒窗苦读十载,到了乡试的时候不去考试,直接去酒楼当小二。 那不是傻子么! 灵匠殿传授炼器之道,祭炼各种法器提炼各类材料,炼器是需要法力的,武夫去灵匠殿,只能单纯的学打铁。 “没有武夫,还得我自己来!” 孔气气浑身法力一起,轻易震开宋道理阻挡铜锤的力量。 看到这里,云缺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满屋就他一个武夫,现在不溜,更待何时。 云缺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要开溜,结果没等转身就被宋道理和风先生一左一右给夹住。 “这有武夫!” 宋道理连忙大喝,又小声的对云缺道:“委屈你了,干会活儿吧。” 风先生也拍了拍云缺肩头,如释重负。 云缺苦着脸,满心无奈。 来看个热闹,结果被抓了壮丁,太倒霉了点! 孔气气看了眼云缺,道: “是你啊,好吧,你来砸。” 云缺很想说我不砸行不行,可看到宋道理和风先生殷切的目光,只好接过铜锤。 为了保住一船学子,砸就砸吧…… 看到云缺拿起铜锤,宋道理与风先生立刻退出房间,反手把门关好。 “幸亏有云缺在,孔先生的那件铜锤,不用法力我是拿不动啊。”宋道理感慨道。 “我也拿不动。”风先生赞同道。 一位儒家修士,一位道门修士,肉身力量实在没有多少。 屋子里,云缺接过铜锤后心头一惊。 好重的份量! 至少几万斤。 也就云缺这种妖武者,换成其他六品宗师,未必抡得动。 抓紧铜锤后,云缺扫了眼面前的铁桶,表情变得诧异起来。 铁桶是空的,里面没东西! “快点砸呀!一会儿都凉了!”孔气气掐着腰催促道。 “这……砸什么材料?难不成先生在锻造空气?”云缺疑惑道。 “你什么眼神儿!没看到里面有粒沙子吗!”孔气气说着在铁桶里捡出一个米粒大小的沙硕。 云缺看得眼睛都直了。 几万斤的大铜锤,就砸一粒沙子? 玩呢! “武夫果然啥也不懂,这是沙精,沙中精华!炼制极品法器的材料!快点砸,凉了就会锻造失败,你赔钱!” 孔气气将沙子扔进铁桶,拿出几块糖果,一边吃一边监工似的盯着云缺干活。 没办法,云缺只能开砸。 轰轰的闷响持续不断。 每砸一下,楼船都会颠簸一次,云缺在这边砸沙子,楼船上的学子们多出一种大海行舟之感。 没多大一会儿,开始有人晕船了,跑到甲板边缘大吐特吐。 打铁的活儿,对云缺来说不算什么。 接连砸了百锤之后,云缺停手看了看。 铁桶里的沙子原封没动,之前多大,现在还是多大。 “成功了吗?”云缺问道。 “早呢,沙精都没变化,里面的杂质全被砸出来才算彻底成功。”孔气气吃着糖,声音模糊不清的道。 云缺继续抡锤,一边砸,一边问。 “既然沙精是炼制极品法器的材料,为何还要砸呢?” “提炼!提炼懂吗!沙精我才不稀罕,我要提炼出一粒灵沙!”孔气气道。 “莫非灵沙能炼制法宝?”云缺道。 “当然了!沙精只能炼制法器,多说用在极品法器上,灵沙却是炼制法宝的材料!非常珍贵!”孔气气道。 “灵沙很难提炼么?”云缺道。 “这么说吧,百粒沙精,未必能提炼出一粒灵沙,你说难不难!”孔气气道。 云缺了解沙精后,停下铜锤,喘口气。 即便是武夫,抡大锤也累呀。 伸手拿出铁桶里的沙精,云缺仔细看了看。 沙子被砸得很热,内部有些浑浊的杂质,晃一晃,好似水纹般晃动。 看着手里的沙子,云缺觉得有点眼熟,很快联想到藏石镇矿洞里的诡异石壁。 石壁就是由无数沙硕组成,最开始矿洞里闹邪祟的时候,云缺还追着砍过一团能动的沙子。 手里的沙子,与组成石壁的沙子有点类似。 但矿洞里的沙子明显比手里的沙子要精纯太多,以云缺的眼力,没发现矿洞里的沙子有杂质。 “请教先生,灵沙能炼制出何种法宝?”云缺问道。 “那可多了!沙属的法宝飞剑,或者法宝战甲,法宝重盾,各类武器防具都行!灵沙甚至能炼制出拥有自主灵智的极品法宝!” 孔气气面带憧憬的道:“我毕生的目标,就是将这柄铜锤打造成极品程度的法宝!” 听闻自主灵智四个字,云缺心头一动。 矿洞里的石壁,明显有着自己的灵智,那面石壁是会跑的! 至少是件极品法宝! “如果先生打造出极品法宝,不小心,法宝自己逃了,应该如何抓回来呢。”云缺继续抡动铜锤,套话道。 “极品法宝怎么可能逃掉!一旦拥有,必定先刻下烙印,成为本命相连的本命法宝,收入元神日夜蕴养,平常都舍不得用!”孔气气道。 “要是丢了呢,或者与人战斗后遗失,该怎么办?”云缺道。 “那可麻烦了,失去神魂烙印的极品法宝,通常会融入与本体相同的材质当中,土属的法宝沉入地底,雷属的法宝飞到云中,水属法宝潜入江河湖泊,极品法宝拥有收敛气息的能力,神物自晦,根本没个找!” 孔气气提及炼器,显得兴致勃勃,道: “即便找到了也很难抓住,品质越好的极品法宝,其形成的灵智越狡猾,遇到危险会提前躲避,需要动用强大的法阵或者禁制封锁空间,才有机会将其擒获!” “极品法宝的个头儿,是不是都挺大的,比如这间屋子这么大?”云缺问道。 屋子的比喻,云缺已经往小了说,矿洞里的石壁比云缺所在的这间屋子要大出数倍。 “没那么大,极品法宝通常都很小巧,外表与普通刀剑相仿,我这件铜锤如果能锻造到极品程度,会恢复为小锤子,拿着趁手,屋子那么大的根本不是法宝,古宝还差不多!”孔气气道。 “古宝,比法宝还厉害?”云缺道。 “当然了!远古至宝才能叫做古宝,那是一品强者甚至超品强者才能拥有的宝贝!我只知道现存的古宝,只有天一道宗里有一件。”孔气气道。 得知法宝与古宝的区别,云缺愈发断定那块诡异的石壁极有可能是古宝等级。 超品强者的宝贝啊! 云缺心里一阵火热。 可惜,石壁跑得太快,追不上,更别提收服。 锤了半天,孔气气终于喊了停手。 拿出沙子看了看,遗憾道: “还是不行,砸废了,提炼不出灵沙,哎,真晦气!” “既然废掉了,这粒沙子能不能给我?学生砸了半天挺累的。”云缺道。 “你想得美!我孔气气的材料,什么时候给过别人!就算废掉了也不会送人!给你块糖当做报酬好了。”孔气气扔给云缺一块糖果,就想打发了云缺。 “反正材料也废了,先生不如卖给我,我出钱买总行吧。” 云缺顺手把糖果揣兜里,一块糖打发叫花子呢,得想办法捞点真正的好处才行,反正这位先生喜欢卖废品。 “看你这次还算卖力气,行罢,一百两卖你了!”孔气气大度的道。 云缺二话不说,立刻掏钱,把沙子买了下来。 屋子里还有不少灵匠殿学子。 这些学子瞪着眼睛,张着嘴,伸着手,好像要说点什么,怎奈交易太快,云缺给完银票,拿着沙子已经走人。 望着云缺离去的背影,灵匠殿一众学子唉声叹气。 千万不能让自家先生做买卖,否则早晚把家底儿赔个精光。 沙精的确提炼失败,没能提炼出灵沙,但即便失败,它本身还是沙精啊! 一粒沙精,至少一万两起价! 结果被先生当成没用的废弃品,一百两给处理掉了…… 第332章 永平公主根本不平 云缺在楼船上找到房石,拿出沙子询价。 房石干脆利落,给出一万一千两的收购价。 云缺心满意足的收起沙精。 没白干活。 抡了会儿大锤,一万多两银子到手。 其实沙精是小事,云缺现在不差钱了,那块诡异的石壁才是宝贝。 如果当真是古宝,根本无法以金银来衡量,其价值大概能与游子湖里的灵尊相提并论。 谁的石壁呢? 儒圣,道尊还是佛陀,或者是巫神? 石壁不知跑去了何处,即便找到,以云缺当前的修为也收服不了。 散去思绪,云缺在房石手里买了十粒金乌丹,花费三十万两白银。 金乌丹为六品灵丹,专门用来强化本体,是宗师武夫必备的丹药,一粒三万两。 交易完成,房石笑眯眯的道: “云师弟财力雄厚,年轻有为,假以时日定可冲进五品金身!今后需要何种丹药灵材,尽管来找我,保证给你个最低价!” 一次豪掷万金的主儿,在学宫里可不多见,云缺买得越多,房石越高兴。 云缺将一粒金乌丹扔进嘴里,吃零食般嚼着道: “房师兄这里还有什么灵材能冲击五品金身,不要便宜的,只要最贵的。” 有兵道殿先生白起的承诺,云缺现在对买丹药的钱一点都不在乎,反正也不是自己出。 房石笑得合不拢嘴,道: “当然有!六品宗师武者服用的灵材,最贵的要数龟兰汤,成品的话,在外面一份至少二十二万两白银,我身上只有一份,云师弟想要的话,二十万卖你,价格绝对公道,云师弟可以去修行坊市打听价格,如果我卖得贵了,不仅二十万两退给你,龟兰汤我也不要了!” 龟兰汤这种灵材,云缺从阜南王那边听说过,云缺现在身上就有熬制的材料,只是没有成品。 “四彩兰与千年山龟熬的是吧,用不用加些其他材料。”云缺道。 “不加也可,但药效差一些,通常成品龟兰汤至少要多加十几份灵材,才能达到最佳效果。”房石道。 “房师兄的那份我要了,你再多进点,一份太少。”云缺甩出二十万两银票。 “云师弟放心!等回去之后我再进三份!”房石笑呵呵的接过银票。 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是五十万两的交易。 “三份不够,怎么也能十份二十份的,我喝得快。”云缺道。 房石闻言一惊,道: “云师弟万万不可!龟兰汤的药效太强,六品武者服用后,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炼化药效,最少也得隔一个月才能喝一次,喝多了容易出事,肉身扛不住啊!” 云缺摆了摆手,道:“上货就是了,我先预定二十份。” 房石连忙点头称好,这可是大买卖,他准备回到学宫立刻从房家商行调货。 临走前,云缺问道: “房师兄跟你打听个人,昨晚算命的那个女学子朱静姝,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房石道: “不瞒云师弟,我刚刚才打听到朱静姝的身份,从一名东楼女学子口中知道的,给了人家不少好处,如果别人来问,我肯定要收钱,既然云师弟询问,免费告诉你,她是邵武国皇帝最小的女儿,永平公主。” 云缺哦了一声,神色不变。 果不其然,是仇家。 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伤亡惨重被打出天门关,凉北川又丢了一只手,邵武国本就视大晋为敌人,这下子更加记恨大晋。 而云缺这位平天王,自然会被看作女帝的左膀右臂,被邵武国视为必须除掉的目标,并不意外。 云缺忽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从天牢救走穹舞之后,本来想让穹舞去找南楼先生,求一个来年的举荐名额,怎奈名额已经定了,是来自邵武国的公主。 转过年来,朱静姝便进了学宫,看来这位永平公主就是齐灵珠举荐的学子。 “永平公主,根本不平嘛。” 云缺嘀咕了一句后告辞离开,留下房石在屋子里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到底什么地方不平。 一天一夜的飞行,楼船终于抵达北域地带。 云缺站在甲板上眺望,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银白。 北域终年被冰雪铺盖,犹如一片广袤无垠的雪原。 在这里,天空呈现出更加深邃的蔚蓝,白云与大地同色,起伏的山峦雄伟壮观,峰峦叠嶂,树木上披着厚厚的雪衣,玉树琼枝,宛如与世隔绝的异界。 北域极美,但也极其凶险。 这里曾经是妖都所在之地,无数凶猛的妖物盘踞其中,人烟罕至。 敢走进北域的,只有修行者。 凡人踏入,往往有去无回,成为妖物的腹中餐。 尽管妖都覆灭,但北域广阔无边,其中的妖物并未因为妖都消失而减少,反而经过十多年的繁衍,妖物的数量会变得更多。 妖都的存在,对大晋来说是巨大的威胁,但也变相的束缚着栖息在北域的妖族。 妖都覆灭,北域的妖物变得肆无忌惮,经常有妖物走出冰原猎食,以至于靠近北域的人族村落不得不迁徙到更远的地方。 楼船落在北域边缘一处空旷的小村之内。 村子有些年头了,十几间木屋早已破破烂烂,荒废多年。 曾经住在村子里的百姓,不知被妖兽吞噬,还是早已远走,只留下曾经的家园,在冷风中渐渐腐朽。 上千名学子纷纷下船,好奇的打量着荒废的村落。 宋道理施展法术,平地拔起一座类似高塔形状的三层木楼,塔尖镶嵌着一颗奇特珍珠,即便白天也会闪烁着幽蓝色的光泽,离着很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将参加历练的学子们召集到木楼前,宋道理洪声道: “我再宣布一次规则,此次历练以三天为限,三天之后,所有学子必须离开北域,我与先生住在此处,楼顶的明珠作为标记,百里外可见,能让你们不至于迷路。” “给你们两个忠告,第一,探索北域之际,尽量不要动用飞行法器,北域中有为数不少的飞行类妖兽,在空中飞行,很容易被妖物袭击。” “第二,以百里为界,一旦深入到北域百里,危险会成倍增加,而且超过百里,你们将看不到楼顶的明珠光泽,很容易迷失方向,若在北域迷路,有可能九死一生。” “不要想着夜晚以天象辨别方位,北域的星象并不准确,北域深处的极寒之力会扭曲你们的视线,以星象判断方向很可能越走越远。” “好了,北域历练正式开始,切记要小心行事,这里不是妖山,遇到危险只能靠你们自己解决。” 学子们纷纷摩拳擦掌,拿出武器防具,开始了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当然也有混不吝的,比如演武殿一群武夫,呜嗷乱叫着冲进雪原,没去猎杀妖物,反而自己人先在雪地里打闹起来,先是用雪团互相攻击,接着挖冰块互相砸,最后拳脚齐上,乱哄哄一片开始打群架。 宋道理叹了口气,摇摇头走进木楼。 整个学宫,就属演武殿这群武夫精力充沛,到哪都不消停。 “云师弟,送你个小玩意。” 房石凑了过来,神秘兮兮的将一个酒杯大小,类似瓶盖的小圆盘塞给云缺,圆盘里有一个细小的指针。 “房师兄,这是什么,指引方向用的?”云缺道。 “云师弟就是聪明!这个叫指我针,你在雪域里探索,只要不超过百里距离,即可按照指针的方向寻到此处,木楼上的明珠虽然能指引方向,但在暴雪天气里就看不到了,有了我这个小玩意,不怕迷路。”房石道。 “多谢房师兄,这玩意多少钱。”云缺道。 “你是老雇主,免费送,嘿嘿。”房石道。 “不对吧房师兄,既然是指示方位,里面不应该刻上东西南北么,怎么没有字?”云缺道。 “不需要,这玩意不指东西南北,只指我,我在哪,指针朝哪,要不怎么叫指我针呢。”房石道。 云缺听得好笑。 房石卖的东西千奇百怪,连名字都怪,又是大血滴子,又是指我针,谁起的名呢。 “还是不对啊房师兄,如果你也在北域迷路,我就算找到你有什么用,咱们还是回不来。”云缺提出质疑。 房石笑呵呵的拿出一件特殊法器,催动法力,变化成一座能住人的小木屋。 “我不去北域,我来做生意的,我就在学正和先生旁边,找到我,就能找到先生了。”房石解释道。 云缺听罢挑起大拇指。 果然是生意人,一门心思赚钱呐。 房石的小木屋刚支好,立刻有生意上门。 都是一些被冻得慑慑发抖的女学子,找房石购买一些保暖避风的法器或者灵符。 房石一边做买卖,一边推销他的指我针,生意出奇的好。 云缺活动了一下筋骨,正准备出发,看到风先生在木楼下对自己招了招手,示意过去。 等云缺过去后,风先生拿出一只奇特的小鹰,头似猫,通体银白,没有一根杂毛。 小鹰是活物,气息在七阶程度,是一只已经驯化的妖兽。 “七阶雪鸮,嗅觉极其灵敏,朔风蝠是它的天敌,闻到气息会立刻示警,让它助你寻找朔风蝠。” 风先生解说后,将其放在云缺肩头。 之前风先生答应过云缺,到北域帮着找一找朔风蝠,人家说话算话,借出一头珍贵的妖兽。 雪鸮忽然扇动翅膀,从云缺身上逃开。 风先生诧异了一瞬,看了看云缺,道: “你杀过很多妖?” 第333章 只要我不饿你就没危险 雪鸮的异样,令风先生有些意外。 要知道这可是他驯化多年的妖兽,无需法力,一个念头即可号令。 没有风先生的命令,雪鸮不敢有任何异动,比家里养的看门狗还要听话老实。 可此时的雪鸮,居然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 风先生修炼多年,第一次遇到如此怪事,从雪鸮神魂中传来的惊恐,风先生猜测出云缺身上有着独特的气息,这种气息同为人族察觉不到,但妖物极其敏感。 面对风先生的疑问,云缺如实道: “偶尔猎妖,卖点小钱,没杀多少。” 云缺说得很谦虚,的确没杀多少,也就十多万而已…… 风先生再次拍了拍雪鸮的头,掌心涌动着法力波动,这次雪鸮老实了,落在云缺肩头一动不动,只是一双漆黑的小眼珠时不时的转一下,瞄着云缺,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云缺谢过风先生后,离开木楼,一边走一边捋了捋雪鸮的羽毛,轻声安抚道: “别怕,小家伙,跟着我安全得很,只要我不饿你就没危险。” 木楼下,风先生面具后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云缺的声音虽然很小,以风先生的修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叫你不饿,就没危险? 合着你要是饿了,雪鸮就成烤鸡了呗…… 走到雪域边缘,云缺打了个呼哨,召唤萍山君。 很快一阵狂风袭来,猛虎现身。 看到萍山君的模样,云缺吓了一跳。 猛虎还是猛虎,只是满身的虎毛都成了辫子。 老虎此时目光呆滞,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犹如被卖进了青楼的苦命女子。 翻身上虎,云缺四下里看了看。 “奇怪,梅钱那孙子怎么不来占便宜了。” 没看到梅钱,不知去了何处。 “出发!” 云缺薅住虎头上的两根长辫子,脚下一踹,萍山君风一般窜了出去。 云缺架着鹰,骑着虎,威风凛凛冲进北域。 四散在雪地上的学子们,适应了北域的寒冷后纷纷朝着深处进发。 角落处,朱静姝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风,遥遥望着云缺消失的方向,嘴角渐渐抿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北域无边无际,冰雪遍地,寒气袭人。 再次来到这片雪域之地,云缺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十多年前,云缺来过这里。 不算陌生。 当时斩妖司的妖武者们,成群结队,杀气腾腾,宛如大军。 可没人能回来。 除了云缺自己。 云缺行进的方向,始终向北。 他的目标不是妖山逃走的妖兽,而是北域深处的妖都。 前往妖都的路,是一条不归路。 时隔多年,云缺再次走上了这条熟悉的路线。 久远的回忆,不受控制的跳了出来。 云缺想起当年临行之前,母亲亲手给自己缝制的一件小皮袄,在冰天雪地里穿着很暖和。 云缺想起接近妖都之后,父亲沉默着拍了拍自己的肩头,没说一句话,转身走向妖都。 血…… 云缺的回忆里,到处是鲜血。 刀气的呼啸与妖兽的嘶吼混杂成令人心神狂躁的旋律。 残酷的杀伐,令很多妖武者彻底妖化,化身为暴躁的妖物,继续厮杀。 最后,云缺已经无法辨认周围的妖兽到底是曾经的家人,还是妖都的妖族。 回忆带来的躁动与不安,令云缺眼底渐渐浮现殷红。 妖气开始不受控制的扩散开来。 翅膀扇动的声响在耳边出现,将云缺从回忆中惊醒。 雪鸮展翅腾空,在头顶盘旋。 云缺身上的妖气,将雪鸮惊走,迟迟不敢落下。 深吸一口气,云缺将月玉贴在额头,尽力收拢着妖气。 半晌之后,雪鸮再次落下。 不过没站在云缺肩头,而是站在老虎头顶,身体朝前,但小脑瓜始终扭向一侧,漆黑的眼珠盯着云缺,准备着随时逃走。 雪鸮很聪明,宁可接近萍山君,也不愿意接近云缺。 收敛妖气的功夫,云缺忽然听到一声轰鸣。 声音极大,传出很远,一阵寒风刮来。 云缺在风中扭头看去,响声来自一侧的一座雪山。 应该是其他学子的手段,云缺没去看热闹,让萍山君继续前进。 在楼船上就因为看热闹,抡了半天大锤,现在云缺对热闹不感兴趣。 萍山君很听话,继续奔跑。 可雪鸮不听话,居然扇动翅膀,朝着发出响动的雪山飞去。 “傻鸟!回来!” 云缺吼了一声,雪鸮根本不回头,很快飞过雪山。 不知雪鸮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云缺只好让萍山君跟过去瞧瞧。 肯定不会是朔风蝠,否则雪鸮不可能给天敌送上门去当点心。 很快萍山君越过雪山,来到山后。 好东西没看到,只看到几颗光头。 都是学子,穿着学宫的衣服,正围在山脚一处炸开的大洞旁。 学宫里的光头学子最好辨认,肯定是佛心殿学子。 佛心殿是佛门一脉,拜入佛心殿,相当于当了和尚,当然也可以不剃光头,不过心诚的学子大多会提前剃度。 佛心殿学子不多,是天祈学宫里学子最少的一处学殿。 云缺在学宫的时候很少见到佛心殿学子,这些小和尚平常不怎么在外走动,都在佛心殿潜心修佛,不知这次出现在北域有何目的。 猎妖这种历练,佛心殿很少有人参加。 雪鸮盘旋在高处,预示着附近有它在意的东西。 看到雪鸮,几名佛心殿学子立刻紧张起来,其中一名年长些的对云缺道: “这位师弟,天上可是你的灵兽,能否收起来。” “暂时收不起来,不用管它,它不会捣乱,几位师兄挖什么呢。”云缺看了看冰洞,问道。 一个年轻的小光头急忙道: “没挖什么,我们在验证法术威能!” 云缺瞄了眼对方,小和尚立刻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显然在说谎。 年长的学子迟疑了一下,道: “出家人不打妄语,我们在寻找冰花,雪鸮喜食冰花,师弟若不收取,它容易与我们争抢。” 云缺没听说过冰花,打听了一下,得知是一种珍贵的材料,可炼器,也可作为佛门用来超度亡魂的媒介。 云缺抬手示意雪鸮落下。 等雪鸮落在虎头,被云缺一把掐住,拿出绳子将雪鸮绑在萍山君脑袋上。 这下雪鸮飞不起来了,气得直叫唤。 “再乱飞,炖了你!” 云缺嘀咕了一句,与几名佛心殿弟子告辞。 人家先发现的材料,自己就不凑热闹了。 “佛心殿,要做法事?” 临走前,云缺问了句。 云缺对庙宇很熟,小时候实在饿得慌,就去找个和尚庙混点吃的,只要庙里的和尚没饿死,都会给他点食物。 云缺甚至跟着做过法事,因为做完法事,贡品都能吃。 对于寻常庙宇来说,做法事是大事,很隆重,但佛心殿是学宫学殿,怎么也要做法事? “确实如此,先生说大晋阴气太重,亡魂西聚,要做一场法事超度,命我们借此机会来北域寻找冰花。”年长的学子如实答道。 云缺点了点头,明白了缘由。 最近一段时间,大晋确实混乱,人死得太多。 鸿雁城,梨花城的百姓全部伤亡过半,八山城更是满城死绝,红莲教带来的杀戮,几乎有百万生灵因此丧命。 正要离开,云缺忽然皱了下眉,问道: “亡魂西聚,是什么意思,大晋的亡魂都去往西天极乐了么?” 年长的学子摇头道: “不是前往西天极乐,而是大晋地界的亡魂在往西方汇聚,先生说,西为死门,亡魂若汇聚过多,易生灾祸。” 得知真相,云缺告辞离开。 继续前行的路上,云缺始终沉默不语。 亡魂西聚…… 西面,是十万大山…… 莫非是巫族的手段,在汇聚亡魂? 想着想着,云缺悚然一惊。 如果巫族需要大量亡魂,那么红莲教的出现,绝不会仅仅为了掀翻殷子受的统治那么简单。 巫族,红莲教,他们…… 冥冥之中,云缺仿佛看到了棋盘的轮廓。 但是棋盘上有多少棋子,有多少条棋路,仍然模糊不堪,无法窥视。 北域,起风了。 大雪伴着狂风而至。 云缺让萍山君爬上一座雪山,观察了一下远处。 天地间一片浑浊。 仿佛有一阵恶浪在天边出现,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雪鸮不断拍动翅膀,想要逃离,可惜被绑住,飞不起来。 不能再走了…… 云缺判断出这场风雪极其可怕,立刻在山脚挖出个雪洞,暂时栖身。 雪域里的风暴,连修行者也难以抗衡,不仅狂风飞雪,还会伴随着恐怖的极寒,甚至有强大的妖物随风而来。 强行赶路,迷失方向是小事,被妖物吞噬才最倒霉。 云缺了解北域,知道这种风暴的危险,必须躲避才行。 刚躲进雪洞,洞外立刻传来刺耳的风啸,天地间一片昏暗。 没过一小会儿,洞口便被冰封。 闲来无事,云缺拿出一粒金乌丹扔进嘴里,开始吃丹修炼。 萍山君趴在一边无精打采的解着身上的辫子,雪鸮一个劲儿的啄着脚上的绳子,两头妖兽各忙各的,倒也安然无事。 洞外,风雪愈发狂暴。 云缺在心里盘算,这里距离雪域边缘差不多百里,到了宋道理说过的界限边缘。 但离着妖都还有很远一段路,如果风暴不停,此行北域就得空手而归了。 正想着心事呢,一颗奇怪的脑袋钻了进来,圆咕隆咚,是个大雪球,雪球上有两个孔洞,孔洞深处是一双眼睛。 “雪怪?” 云缺拔刀就砍。 “别别别!停手!我不是雪怪!” 雪球里传来人声,听着耳熟。 第334章 公主会换脸 等这位爬进洞,扒掉脑袋上的雪,云缺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原来是齐御。 收起刀,云缺坐回原位,道:“这里有人了,你去别处挖洞住。” “凑合躲一会儿,我差点被风暴吹走,吓死老子了。”齐御心有余悸的坐在一边。 要不是武夫的体魄,这种程度的雪域风暴,直接能冻死。 云缺满心不耐烦。 本来地方就小,又来个大活人,云缺运转气机就要再打出个洞来,让齐御滚一边去。 “别挖!你疯了啊!” 齐御连忙阻止,心惊胆战的道:“这里已经是北域深处,雪山里容易遇到冰蛭,那玩意专吃活物,挖出来一条够咱俩喝一壶的。” “知道得不少啊,你来过北域?”云缺散去气机,道。 “我没来过,我姐说的,她到过北域,她说北域雪山里栖息着冰蛭,越往深处越容易遇到。”齐御道。 “知道危险,你还走这么远。”云缺道。 “我这叫艺高人胆大!好歹我也是宗师啊。”齐御道。 “这次你想走多远?”云缺道。 “到此为止,我可不走了!本来追着一头七阶妖兽,结果越跑越远,妖兽没追到,自己差点被风暴吹走。”齐御唉声叹气的道。 “齐师兄是邵武国的人对吧,打听个人,永平公主朱静姝,你认不认得。”云缺道。 “不认得,我们家小门小户的,哪能接触到皇族,再说了,邵武国的公主多了去了,谁知道什么永平公主。”齐御道。 “邵武国,有很多公主?”云缺道。 “至少上百位,邵武国皇帝的妃子无数,整天不用干别的,生孩子玩呗。” 齐御说着神色变幻起来,语气古怪的道:“我虽然没见过公主,但我听说过一个民间流传的诡异传闻,说邵武国的公主,经常会换脸!” 云缺听得好奇起来,道: “换脸?难不成邵武国的公主都会易容术。” “不是易容术,所谓的换脸,是永久改变了样貌!比如你说的什么永平公主,之前也许貌美如花,过几年之后就变得普普通通,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封号没变,脸变了!”齐御道。 “可能邵武国的公主太多,封号不够用,一个封号一人用两年,大家换着用。”云缺打趣道。 “谁知道呢,还有传闻说邵武国的皇帝是妖魔,一年需要吃一个公主续命,听着都吓人。”齐御道。 “你在哪里听说的这些传闻,真的假的。”云缺道。 “青楼啊!那帮客人给花魁们讲故事的时候,我就趴在门缝听的,你还别说,听完这种故事,花魁们肯定被吓得投怀送抱。”齐御道。 “齐师兄,我要修炼了,麻烦你离我远点。”云缺没好气的道。 齐御不吭声了,两人各自盘坐修炼。 风暴持续了半天之久。 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风啸渐渐停息,大雪依旧。 雪洞里安静无声。 云缺睁开眼,正打算出去瞧瞧,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咔嚓,咔嚓。 好像有利齿在咀嚼着什么。 齐御也听到了,连忙抽刀戒备。 洞口早已被大雪封死,云缺没有妄动,盯着入口。 不多时,洞口的白雪出现轻微晃动。 紧接着一只苍白的女人手掌,从雪里伸了进来! 无人的北域深处,荒凉的雪山底部,本该人烟绝迹的地方,居然出现一只女人的手。 齐御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汗毛倒立,屏住呼吸。 云缺则神色平静,握住了背后的毒牙刀。 人手这种东西,未必只有人类才有,有些妖物也能幻化出来,甚至用身体的触角之类模仿。 云缺曾经遇到过多次。 一些奇特的妖物用触角幻化为人手人脚乃至婴孩模样,当做陷阱,用来捕杀猎物。 不过下一刻,云缺目光晃动了一下。 伸进洞口的这只手,手腕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伤痕,密密麻麻好似龟裂,十分惊人。 云缺立刻皱起眉。 这只手,他曾经见过。 永平公主卜卦的时候! 朱静姝的手? 在云缺的诧异中,伸进来的手掌扣进冰层,努力的往雪洞里爬。 这下子,齐御更发毛了。 眼前的画面实在恐怖,齐御甚至联想到手臂后面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干尸。 其实齐御胆子不小。 身为武夫,胆量都很大,去墓地睡一觉的事儿,齐御也不是没干过。 但今天不同。 这里是北域,遍地异兽,又离着先生的木楼百里之遥,求救无门,刚才一场恐怖的风暴已经够吓人了,谁料到风暴刚结束,又开始闹鬼。 云缺微微皱着眉,握紧了毒牙刀的刀柄。 诡异的局面,云缺不以为意,闹鬼也无所谓,反正见得多了。 鬼怪那东西,云缺都懒得理睬。 但此时的局面不同寻常,云缺没感受到鬼气,反而察觉到浓烈的妖气随着女人的手臂蔓延开来。 手,的确是人手不假。 而妖气的来源,又与手臂同出一处。 云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 他已经猜到了真相。 人的手臂与妖气同时出现,那么只能预示着一件事。 这个人,被妖物吞掉了大半! 哗啦!!! 随着手臂不断爬行,其后的肩膀与面孔终于出现。 的确是永平公主。 朱静姝此时的模样无比恐怖,她只有半张脸,半个肩膀,大半的身体完全被一种古怪的肉球包裹,那肉球遍布褶皱,不断蠕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救……救我……” 朱静姝的半张面孔痛苦不已,发出轻微声音,紧接着吐出一大口鲜血。 咕噜! 肉球继续蔓延,将朱静姝仅剩的半张脸吞没。 只剩下一只手,在肉球外颤抖。 齐御干呕了一下,差点没吐出来,惊呼道: “是冰蛭!五阶冰蛭!” 肉球模样的怪物,其实是一种巨大的虫类,没有眼睛鼻子,头部只有一张大口。 朱静姝的手臂,犹如面条般被冰蛭吸进口中。 同窗学子被活生生吞杀,如此画面,任谁看来都会无比震撼。 齐御脸色惨白的道: “快逃!这东西一旦出现肯定不止一条!我姐说冰蛭都是成对儿的!” 话音未落,一侧的冰雪中突然又冲出一条冰蛭,头部开裂,现出一张黑洞般的大口,嘴巴里遍布着细密獠牙,腥臭无比。 果然被齐御说中了,这座雪山里栖息着两条冰蛭。 后出来的这条,体型比正面的那条要小一些,散发着六阶妖兽的气息。 齐御咬着牙低吼道: “一人一条,生死天定!既然云师弟喊我一声师兄,我就得有个师兄的样子!我对付这条难缠的!” 说罢齐御气机暴起,运用蛮力,一个肩顶,将后爬出来的六阶冰蛭撞出雪洞。 齐师兄果然有师兄的样子,先挑了条境界低的对付。 云缺忽然间理解了齐御说的难缠二字。 六阶冰蛭难以缠死齐御,所以叫难缠,五阶冰蛭能缠死他,叫能缠。 所以难缠的,是六阶冰蛭而非五阶冰蛭。 齐御将冰蛭撞开后,雪洞外传来一阵呼喝。 时而奔雷掌,时而王八拳,反正声音挺大,还越来越远。 透过被撞开的大洞,云缺看到齐御一边大吼,一边连滚带爬在前面逃,冰蛭在后面扭曲着身体狂追。 很快,追逃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当中。 云缺一时感慨,低吟道: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有此同窗,徒呼奈何……咦?我怎么变得文绉绉了?” 云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文殿镇魂,原来有副作用啊! 现在文气没用,面对一条五阶冰蛭,武力才有用。 跟妖物之乎者也的讲道理,它上来就一口,教你弱肉强食才叫真正的道理。 五阶冰蛭,气息的确恐怖,不过云缺并不在乎。 云缺现在已经是六品宗师境,七品的时候动用妖力也能宰掉五阶,现在更没问题。 不过云缺迟迟没有动手。 因为眼前这条冰蛭的状态,有些古怪。 随着雪层坍塌,现出了冰蛭的本体,长有五丈,身躯庞大如怪蟒,在冰蛭头部上方,顶着一个银色的圆盘,看似独角,却并非冰蛭身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八卦盘,其内刻有九宫八卦图。 这个八卦盘云缺曾经见过,朱静姝曾经卜卦所用。 八卦盘的出现,让云缺预感到冰蛭进食的一幕,恐怕并不简单,其中有诈! 如果朱静姝已经被吞掉,她的八卦盘无论法器还是法宝,都该失去灵气掉落。 现在的情况是,八卦盘犹如长在冰蛭头顶,好似皇冠。 云缺没有轻举妄动,顺手抓住老虎尾巴,把萍山君拽了过来。 “吃它,我没肉。” 云缺把老虎往前推了推。 萍山君所有虎毛根根直立,转过虎头,满眼哀怨。 刚被卖给女学子,被人家当做猫狗玩了一天,这下又给卖了。 萍山君觉得自己肯定不是猫,更不是狗,但云缺是真的狗。 嗷呜!! 萍山君发出虎啸,想要吓唬吓唬眼前的大虫子。 吼!!!!!! 冰蛭张开黑洞般的大口,吼得萍山君四爪发软,原本还算庞大的虎身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犹如豹子大小。 萍山君实在没办法。 只能努力变小,我小点,肉少点,不那么明显。 “吵死了!” 云缺被震得耳朵嗡嗡响,一拳轰出,火光暴起。 一记赤炎拳,将五阶冰蛭砸了个跟头,倒着飞了出去。 冰火相克! 以赤炎拳的威能,对冰蛭造成的伤害极大。 冰蛭摔倒,云缺趁机离开雪洞。 外面地方宽敞,进退均可,施展得轻松。 被一头五阶妖物堵在雪洞里,太过危险。 肉虫般的冰蛭翻滚着摆正躯体,就要朝着云缺扑来,下一刻,冰蛭头顶的八卦盘突然旋转起来。 咔!咔!咔!咔! 八卦盘两侧蔓延出两条金色飘带,内侧带有一排长针,围拢成圆,犹如一个项圈般将冰蛭的脖子锁死。 随后九宫八卦的字迹,竟自行从八卦盘上游出,覆盖在飘带之上。 被锁死的冰蛭,发出怪叫,身躯明显缩小了一圈,妖气也比之前虚弱了倍许。 这头妖物找不到施法之人,将全部怒火发泄在云缺身上,晃动着庞大的躯体吞向云缺。 第335章 本王就这么霸道 冰蛭的速度是短板,爬行速度不是很快。 以云缺的身手,躲避冰蛭吞杀很简单,尤其当八卦盘出现异样之后,冰蛭的气息一直缓慢下降。 没过多久,便从五阶程度降低为六阶。 面对一头六阶妖兽,云缺对付起来更为简单。 毒牙刀捅几个伤口,然后让萍山君去与冰蛭打斗,云缺只管站在旁边看热闹即可。 毒力扩散的速度并不明显。 北域里的妖兽,血液流动缓慢,大多不怕毒。 不怕归不怕,架不住云缺继续捅啊。 接连捅了百十来刀,冰蛭扛不住了,动作越来越慢,气息越来越弱,最后趴在地上翻滚嚎叫。 见冰蛭不行了,萍山君来了精神,恢复成庞大的妖躯,跳到冰蛭身上连抓带咬。 咬两口,还不忘吼两声,王者气势十足。 好像这头五阶冰蛭是被它打败的一样。 等冰蛭连翻滚的力气也耗尽,云缺挥了挥手,赶走老虎。 来到冰蛭近前,云缺掀开对方的大口瞧了瞧。 细牙间除了一些碎肉之外,没有尸骨遗留。 朱静姝看似进了冰蛭的肚子,但云缺觉得对方没死。 看了看始终转动的八卦盘,云缺沉吟起来。 这东西等阶不低,极有可能超过了法器的范畴,是一件真正的法宝。 五阶冰蛭这等凶兽,极品法器也未必能锁住。 唯独法宝可以镇压。 八卦盘在云缺看来,很像一种项圈,如果拴条绳子,就成了狗链子。 抓捕妖兽的法宝? 云缺举起毒牙刀,准备把八卦盘从冰蛭头上撬下来。 无主之物,有缘人得之嘛。 没等动刀,一旁的冰雪上忽然刮起一阵旋风。 一道身影从旋风内浮现而出,犹如鬼魅,披着斗篷,脸上有一块难看的胎记。 正是朱静姝! 云缺猜到这家伙没死,瞥了一眼,继续撬八卦盘。 咔嚓,咔嚓,咔嚓。 磨牙般的声音响起在无人雪域。 云缺这边撬八卦盘,把冰蛭疼得一抽一抽直哆嗦。 朱静姝站在一旁也不阻拦,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道: “当着面,偷盗人家东西,大晋的王爷都这么霸道无理吗。” “你还真说对了,本王就这么霸道,你能奈我何。”云缺说着,撬得更起劲了。 “你用法器是撬不动的,那是法宝,专门用来封印妖力,抓捕妖物。”朱静姝道。 “我要是撬得动呢。”云缺道。 “撬得动的话……也不是你的。”朱静姝抬手一招,八卦盘上亮起光晕,将冰蛭拖到她身后。 云缺诧异了一瞬。 这家伙挺机灵,居然没上套。 如果对方说撬得动就归你,那云缺立刻动用妖刀,先把法宝抢过来再说。 朱静姝抬手的同时,手腕上流下几滴鲜血,落在白雪上十分刺眼。 以云缺的眼力,看出了伤口所在。 朱静姝的手腕上,缺了一块血肉,羹匙大小的一块。 “冰蛭刚才吞吃的,是你的替身。”云缺道。 “不是替身,是一具以我血肉祭炼的傀儡,我只有六品修为,施展不出身外化身那等高阶术法。”朱静姝道。 “以自身血肉制造傀儡,邪门的功法,莫非你是巫修。”云缺道。 “道门六品,正统修士,我不喜欢修炼巫法。”朱静姝道。 云缺点了点头,道: “好一个正统修士,不喜修巫却喜欢杀人,我猜皇城里的巫修老妪与菜刀武夫,与你有关。” “我派去的。”朱静姝大方的承认。 “你是不是觉得,身为学宫弟子又是齐先生所举荐,我就不敢杀你。”云缺冷冷一笑,道:“我可以帮帮你,让你的封号名副其实,永平公主,永远躺平。” “你当然敢杀我。” 朱静姝目光平静的道:“大晋立国十六年,奸臣当道,妖邪遍地,强兵悍卒尽在边关,皇城禁军外强中干,豪门世家花天酒地,皇城夜夜笙歌,百姓苦不堪言。” “大厦将倾之际,平天王凭空出世,刀斩锻纸侯,力敌血蛮大军,覆灭红莲教,大败邵武国五十万大军,斩昏君于金銮殿外,又是未来的女帝夫君。” “可以说没有你云缺,就没有如今的大晋,你连皇帝殷子受都敢杀,岂能不敢杀我一个区区邵武国公主。” 云缺笑了笑,道: “我的底细,你摸得很清嘛,既然了解我的为人,你觉得今天还有活路么。” 朱静姝浅浅一笑,道: “敢杀我,与能否杀掉我,是两回事。” “我可以试试,杀不掉的话,算你走运,杀得掉的话,算你倒霉。”云缺笑呵呵的道。 朱静姝站在雪地上,微微仰起头,脸上的胎记显得更加清晰几分,浅笑道: “我能看出你的杀意,你想杀掉我,而且下定了决心,我很欣赏你这份杀伐果断。” 云缺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冷淡道: “你好像很了解我。” “当然,我们神交已久,知己,未必朝夕相处,也可以远隔万里从未得见,我知道你的快乐,知道你的哀愁,知道你的一切。”朱静姝淡淡浅笑,脸上丑陋的胎记微微扭曲起来。 “少来装神弄鬼,你这么了解我,不妨说说我的快乐是什么。”云缺道。 “杀伐。” 朱静姝微笑道:“杀伐于你而言,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快乐,我说得,可对。” “没钱的时候我才杀伐,有钱了我是善人,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说得不对,我的快乐是……”云缺迟疑了一下。 自己的快乐,好像不太好对外人说。 毕竟咱是王爷,总不能告诉别人,本王的快乐,是观摩美人出浴吧。 “是女人,我知道的。”朱静姝浅浅一笑,道:“为了平息你的杀意,我可以给出一份你不会拒绝的好处。” “好处?该不会是你自己吧。”云缺冷笑道。 “残柳之躯,岂能当做好处,如果你喜欢,随时可以拿去玩乐,不用客气,我不在乎。”朱静姝道。 云缺皱了皱眉。 眼前这个邵武国的公主,不太好对付。 一番言语交锋,云缺没占到任何上风,反而始终被对方的气势压制。 “等我感兴趣的时候,也许会试试,说说你的好处,我这人胃口大,杀我之仇不共戴天。” 云缺目光骤然一冷,道:“如果你的好处我不满意,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你一定会满意。” 朱静姝说着蹲下身,团了个雪球,又将雪球掰成两半,其中的一半扔给云缺。 云缺接住半个雪球,盯着对方,等待下文。 “与我联手共图大计,事成之后,一半的邵武国,归你。”朱静姝平静的道出了好处。 云缺听罢心头一震。 一半邵武国! 这种好处,闻所未闻。 云缺表面上不以为然,冷漠道: “看不出来,永平公主还是位卖国之人,你把邵武国分我一半,你那皇帝老子会同意么。” 朱静姝平静的道: “邵武国,不是父皇的邵武国,你可以慢慢考虑,我需要提醒你一点,你已经成为邵武国的眼中钉肉中刺,与我联手,才是最佳选择。” “无论同意与否,我都要谢谢你,替我除掉了两个碍事的家伙,你杀掉的两人,是我的护卫,也是监视我的眼线。” 云缺目光一沉,道: “借刀杀人这招,公主殿下玩得挺溜啊,六品护卫白白死掉,是不是太浪费了。” 朱静姝关于邵武国皇帝的说法,印证了阜南王的判断,邵武国,果然不是表面上那么平静,而是被九夷人在幕后控制。 云缺大致看出了朱静姝的目的。 眼前这个永平公主,想要借助大晋之力,对抗九夷人,彻底掌握邵武国。 朱静姝脸上挂着浅笑道: “人,是用来死的,无论是谁,只有死掉,才有价值。” 听到这句话,云缺断定对面的女人是个冷血之人,这种人无论修为高低都极其危险。 “你怎么不让碍事的眼线去暗杀别人,邵武国记恨的,未必只有我一个,本王只有区区六品修为而已,对邵武国威胁不大。”云缺道。 “正因为你是六品境界,他们两个才敢去动手,皇宫有强者坐镇,杀皇帝,不亚于让他们送死,杀白厌,他们更不可能成功,从而怀疑我的真正目的,唯有你这位平天王,最为合适,他们不会起疑,顺利去送死。”朱静姝道。 “果然最毒妇人心,你够狠的,不仅借我之手杀掉眼线,还借我之手抓捕五阶冰蛭,怎么算我都吃亏。”云缺道。 “我卜的卦,很准的,此次北域之行,你仍有血光之灾,送你个破解之法当做报答,就此停步,可解此劫,如果你非要继续前行,我只能祝你一帆风顺,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朱静姝说完,脚下出现一圈白光,灵气升腾。 传送开启的同时,朱静姝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的胎记变得愈发难看,道: “杀伐,也是我的快乐,我们是同一类人,从杀伐而生,至杀伐而死,呵呵呵呵……” 白光瞬间消失,朱静姝与冰蛭失去了踪迹。 云缺呼出一口哈气,看了看手里的半个雪球,朝着萍山君道: “公主给的灵丹,便宜你了。” 说着将雪球扔给萍山君。 萍山君一动没动,任凭雪球砸在脸上。 它是老虎不假,又不是猪。 “连老虎都不吃,我会吃你画的大饼么,一半邵武国,凭你一个公主?” 云缺嘀咕了一句,骑上老虎继续朝着北域深处赶去。 第336章 儒圣附体了? 与永平公主的相遇,云缺始终觉得不太舒服。 云缺见过很多人。 好人坏人,阴险的人,狡诈的人,表里不一的人,甚至心里住着妖的人。 但朱静姝与以往所见的任何人都不同。 不是说对方有多么特别的地方,而是永平公主这个人,在云缺看来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那是一个神魂与躯壳分割开来的人,肉身如行尸走肉,神魂则阴险如蛇。 对,就是蛇! 云缺确定了一点,永平公主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一条阴冷无情的毒蛇。 蛇会蜕皮。 对于曾经的身体一部分,蛇不会有任何留恋。 蛇很冷血。 云缺不止一次亲眼见过,饥饿的蛇妖,连自己的后代也会毫不犹豫的吞噬。 割掉自己血肉来制造傀儡,朱静姝的举动,与冷血的蛇妖极其相似。 尤其对方谈及身体的时候,用了一个奇怪的词汇。 残柳之躯! 一国公主,本该金枝玉叶,怎能是残柳之躯? 又不是青楼里的女人。 这一点云缺很疑惑,当时朱静姝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不像在开玩笑。 “莫非,邵武国的公主,都成了九夷人的玩物?” 云缺想起了齐御曾经说过的民间传闻,邵武国的公主经常改变容貌。 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么邵武国的公主们,绝对有问题。 “殷子受送郡主,邵武国送公主,这皇帝当得真他娘窝囊,回家种地好不好,坐什么皇位呢。” 想到这里,云缺徒生感慨,轻吟道: “五子争权武观乱,百日懒朝狩东园,都郭无首后羿起,堪笑失国为哪般,呜呼,哀哉……咦!儒圣附体了?我怎么又文绉绉的了?” 云缺一个劲敲脑子。 得去回春殿瞧瞧了,文气太重不是什么好事儿啊,我一斩妖的屠夫,之乎者也的成何体统! “老子是刀客!不是文人骚客!” 云缺既懊恼又无奈。 儒圣文殿镶在识海了,拿不出去不说,还整天冒文气,云缺自己也没辙。 无尽雪域,猛虎独行。 萍山君可能是在楼船上受到了打击,一声不吭闷头赶路,速度飞快。 老虎用狂奔的速度,来证明着自己是百兽之王,不是家猫。 随着行进得越远,周围的寒气越重,云缺身上铺满一层冰霜。 对武夫来说,寒气无所谓,北域真正致命的地方,是藏身于冰雪中的各类妖兽。 一路上,遭遇了几次危险。 一次刚刚翻过一座雪山,结果那雪山崩塌开来,现出一头巨大无比的冰雪巨猿,要不是老虎亡命狂奔,差点被追上。 一次撞上了一群雪域狼妖,萍山君本以为自己是老虎,吼一嗓子狼群就得四散奔逃,结果它吼完,狼群齐齐怒吼,几十头巨狼全是六阶妖兽,萍山君只有七阶而已,吓得再次狂奔。 最危险的一次,是跑着跑着,地面冰层突然开裂,老虎掉进冰水里,水里全是凶猛的怪鱼,虎毛被咬掉一大片,爬出来的时候,尾巴少了一截。 当然这些危险全是萍山君自己的遭遇,到最后累得狼狈不堪。 至于云缺,则毫发无损。 因为云缺有先见之明,一旦遇到危险立刻扔出玉鹰法器飞起来,留下老虎在地面。 一块灵石而已,避免危险还是值得的。 这么点小钱,云缺舍得花。 一处安静的雪山脚下,萍山君趴在雪地上大喘特喘,哀求道: “王爷,下次你出行,能不能骑马啊,我快挺不住了,再这么折腾几次,我非玩完不可。” 云缺其实也想带小破马来,可小马耐力不行,加上北域冰天雪地,肯定跑不多远。 还得老虎抗造。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断历练才能不断成长,也许此次北域之行就有你的造化呢。”云缺语气诚恳的画着大饼。 “我不想成长,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只想回家!”萍山君哀嚎道。 “坚持坚持,快到了。” 云缺登上山顶,遥望北方。 连绵的雪山尽头,是一片辽阔冰原,一望无际。 那片冰原,便是当年的战场! 北域妖都的所在之地! 云缺此时心神一阵躁动,双拳渐渐捏紧。 他在这里厮杀过,那种酣畅淋漓的杀伐,仿佛就在昨天。 到处是刀光,到处是异兽,到处是鲜血…… 云缺的眼眸渐渐铺上一层血色,他此时有一种拔刀而战的冲动,想要劈斩,想要战斗,想要杀戮…… 脖颈上的月玉,忽然散发出暗淡的光泽,一股凉丝丝的气息将云缺笼罩。 心头的躁动随之消失。 云缺回过神儿来,悚然一惊。 不知何时,妖刀已经被自己握住,冰冷的刀锋在白雪映衬下显得愈发锋利。 难道,我真的喜欢杀伐…… 云缺脑海里回荡起朱静姝的声音。 ‘杀伐于你而言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快乐……’ 快乐? 云缺回忆起这些年的斩妖历程。 为了生存,为了修炼,斩妖早已成为习惯。 而斩妖的过程当中,自己真的快乐吗? 好像有一些快乐。 就像顽童喜欢踩蚂蚁,野狼喜欢追兔子,犹如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云缺随之迷惑起来。 是因为妖武者的缘故,从小就要与妖兽搏杀,还是因为识海中有一头强大的妖魂? 云缺想不出答案。 但杀伐,对他来说的确有一种快乐的感觉。 尤其斩妖之际的那种爽快,能让他从小孤寂的心灵,得到一丝慰藉。 云缺从山顶滑下。 迎面的寒风,吹散了烦乱的思绪。 云缺的快乐有很多种。 比如吃一顿饱饭,喝一顿好酒,欣赏一番美人,或者如此时这般,从雪面上快速滑下。 小时候每当下雪,云缺都会与梅钱跑到山顶,大喊大叫着滑下来,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滑到山脚,激起一片雪花,把老虎埋了半截。 萍山君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躲都懒得躲。 云缺正准备继续出发,忽然虎头上的雪鸮仰起小脑瓜,躁动不安的扇动翅膀。 雪鸮的模样,预示着有天敌出现! 呼!! 空中飞过一道黑影,速度奇快,瞬息间越过山顶。 尽管黑影的速度很快,以云缺的目力仍旧看清了模样。 一头庞大的朔风蝠! 翼展五丈有余,通体漆黑,两只长爪好似弯钩。 朔风蝠的出现,令云缺神色一变。 不是惧怕妖物,而是那只朔风蝠的爪子上,抓着猎物。 是个人,穿着学子袍! 云缺所在的位置,距离北域边缘几乎有千里远,而学正规定的探索范围只有百里。 除了云缺之外,应该没人能走这么远。 是朔风蝠在北域边缘抓来的学子,还是那学子深入北域遭遇了朔风蝠的捕杀? 云缺没去多想,跳上虎背追了下去。 既然朔风蝠出现,正好将其抓住。 不一定非得斩杀,只要让云缺碰到朔风蝠,甩两下即可估计出重量。 “追!” 在云缺的号令下,萍山君继续狂奔,绕过雪山一路猛追。 可惜地面上跑的妖兽,注定没有天上飞的快。 萍山君拼了老命也追不上,空中的朔风蝠越飞越远。 追踪途中,云缺的瞳孔转为竖瞳,想要看一看蝠妖抓走的学子认不认得。 先是看到了衣服上的演武殿标记。 从对方一动不动的状态来看,不是已经死了,就是重创昏迷。 随着蝠妖飞行的晃动,隐约看到了那学子的侧脸。 看到侧脸后,云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别说只看到侧脸,即便看到单独的额头或者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云缺都能认得出来。 正是梅钱! 云缺万万没想到,梅钱居然成了猎物,被朔风蝠抓走。 “那孙子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 云缺诧异着低语。 梅钱为人谨慎,轻易不会涉险,这次居然阴沟里翻船。 不管梅钱因何遇险,云缺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看朔风蝠飞行的方向,应该是回归洞穴。 蝙蝠这种东西,无论普通的还是妖类,都有群居的习惯。 真要等梅钱被带回蝠妖洞穴,后果不堪设想。 “加快速度,梅老六要成点心,快点追!” 云缺低喝着催促道。 萍山君拼尽全力,玩了命狂奔,还是被越甩越远。 云缺没办法,让老虎发出虎啸,看看能否把朔风蝠吸引过来。 萍山君一边跑一边嚎叫,结果朔风蝠根本不回头。 云缺又掐住雪鸮,让雪鸮跟着一起叫,还是无法吸引朔风蝠的注意力。 那头蝠妖好像很急切的想要回家开饭,对身后的响动不闻不问。 这下云缺急了。 天色已经渐晚,一旦朔风蝠离开视线,再想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到时候梅钱必死无疑! 情急之下,云缺想到了加快马匹速度的办法。 想要让马儿爆发出全部速度,捅一刀就行。 碍于萍山君皮糙肉厚,捅几刀它也不在乎,云缺选择了用手。 左手。 手心里裹着雷精的那只。 啪!!! 抡圆了一巴掌,拍在老虎背上,一层电弧顺着虎毛扩散开来。 萍山君被电得一激灵,速度果然快了几分。 但还是追不上朔风蝠。 飞行法器的速度还比不上萍山君狂奔来得快,云缺救人心切,顾不得老虎的感受了,一顿狂拍。 把萍山君电得死的心都有。 人家骡子拉磨还有歇气的时间呢,你这是拿我当死狗啊! 萍山君也怒了,妖气暴起,虎眼通红,这辈子的力气全都爆发开来,速度果然又快了不少。 也就勉强能跟上朔风蝠而已。 狂暴的气血,注定坚持不了多久,当一条冰川横在眼前的时候,萍山君终于力竭。 冰川并不平坦,蜿蜒起伏,遍布坑洼,还有无数高矮不一的冰柱如同冰锥般锋利。 这种地势,注定无法奔行。 “没劲了!老子又不会飞!”萍山君呼气如牛的吼道。 “不会飞……你不会学啊!”云缺一巴掌砸下,雷弧迸溅。 “我学……我学你妹呀!吼!!!”萍山君怒吼着,一跃而起,扑向冰川。 气血狂暴,加上筋疲力尽,还有满身雷电,萍山君已经到了极限。 它也想飞。 可它是虎妖,怎么可能飞得起来。 人的潜力,有时候就是在极限之时被开启。 虎也亦然。 当萍山君怒吼着凌空扑出的同时,身体两侧血肉里居然爆发雷光,伸展出一双雷电之翅! 虎妖,居然真的飞了起来! 第337章 他到底谁生的 萍山君的雷电双翅,让云缺大为惊讶。 瞬间联想到风先生曾经说过的风雷虎。 萍山君在极限之下,竟觉醒了远古异种的血脉! 云缺大喜,骑着老虎飞跃冰川地带。 远处,朔风蝠呼扇着巨翅,消失在一座雪山之下。 追到雪山脚下,萍山君落地后摔了个跟头。 老虎会飞之后,不会走了。 雪山就在眼前,能看到山脚处有一个巨大的洞窟。 云缺发现萍山君的状态不对。 雷电羽翅已经消失,虎身不断有旋风从内到外溢出,好似个漏气的皮球,气息忽高忽低。 萍山君一双虎眼内充满着惊喜,急急道: “进阶!我要进阶了!” “离这边远点,你自己找个安全地方。”云缺说罢纵身跃起,冲向山脚的洞窟。 萍山君知道这里危险,连滚带爬逃向远处,寻找安全之地准备进阶。 如果能成功,它将成为六阶妖兽。 老虎能否进阶,云缺没心思多管,梅钱现在的处境太过危险,必须尽快营救。 冲进洞窟的同时,云缺妖气暴起,双眼转为竖瞳。 洞窟很深,凸凹不平,斜着延伸向山腹深处。 云缺一路疾行,顾不得掩盖气息。 终于,看到了那头朔风蝠。 蝠妖落在地面,身躯比人高大一倍以上,一双赤红之眼寒光闪闪,两只爪子紧紧的抓着猎物。 云缺停住脚步,手持妖刀冷声道: “打个商量,我给你点好吃点,换你的猎物,如何。” 吱!!! 朔风蝠发出一声尖叫,森冷的气息随之大起。 “五阶……” 云缺沉声低语。 对面的蝠妖,散发着五阶程度的妖物气息。 云缺此时心头渐渐发沉。 不止担忧着梅钱的处境,还有司徒盼晴。 皇城里那只蝠妖也有五阶程度,无需什么眼力,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眼前的异兽绝对不可能只有十斤上下的重量。 蝠妖的叫声尚未消失,云缺动了。 脚下炸起气旋,浑身妖气涌动,狂风般冲向巨兽。 此地为蝠妖洞穴,很可能还有更多朔风蝠栖息,云缺必须速战速决,救走梅钱立刻逃离。 否则云缺自己都容易出不去。 妖力暴起之下,妖刀斜斩而出,直奔朔风蝠的脑袋。 朔风蝠猛然扇动肉翅,形成一股小型龙卷。 云缺曾经与皇城里的朔风蝠战斗过,很清楚蝠妖的风属天赋,早有准备,斩出的一刀顷刻间变成三刀,每一刀都如排山倒海,带着恐怖的刀气。 断刀式,三式齐出! 狂暴的刀气直接将龙卷斩开。 朔风蝠没想到眼前这渺小的人类,居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刀气,它一时大意,急忙合拢肉翅当做盾牌抵挡。 咔!咔!咔! 三道深深的刀痕出现在肉翅之上,鲜血迸溅。 朔风蝠吃疼之下,松开了梅钱,巨爪朝着云缺抓来。 云缺不去收刀,直接拍出左掌。 奔雷掌!! 咔嚓!! 雷光爆闪,一团闪电将朔风蝠笼罩其中。 瞬间交锋,云缺施展出全力,只为争取时间。 这一掌之下,云缺就此验证了五阶朔风蝠的重量。 至少三百斤以上,绝非十斤那么轻。 朔风蝠遭遇雷电重击,竟还有余力,用另一只巨爪将梅钱抛向身后。 洞窟是斜的,梅钱像个球儿似的滚进深处。 云缺骂了句倒霉,越过朔风蝠追了进去。 刚冲到蝠妖身旁,浑身麻痹的朔风蝠竟拼命晃动肉翅,一根骨头扫了过来。 肉翅中间的关节是活的,弯曲之下犹如骨剑,想要阻拦云缺。 云缺全力侧身躲避。 骨剑没伤到本体,却划开了衣服,在学子服上撕开一个大口子。 避过肉翅,云缺直接冲向深处。 洞窟越走越黑,好在云缺的妖瞳无视黑暗,追出几十丈之后,云缺脚步一顿。 出现岔路! 隧洞里不止一条路,眼前变成了三条! 梅钱不知滚进了哪条通道。 看了眼地面,左侧通道附近有重物撞击的痕迹,云缺立刻追进左边。 又走了不远,发现通道变成了竖着朝下,犹如巨大的井口。 里面黑漆漆,不知通往何处。 梅钱肯定掉下去了,云缺毫不犹豫纵身跃下。 露水朋友也得救啊。 毕竟有过命的交情,互坑是互坑,算计归算计,云缺其实与梅钱一样,关键时刻,不惜舍命一战。 下坠的过程不算太久,大致十余丈之后,云缺脚下着地。 着地是着地了,但地面是斜的,好似滑梯,继续滑向深处。 这一滑,足足滑了半晌。 云缺估计有百丈距离! 等到终于冲出通道,眼前是宽敞的巨大石窟。 落地的同时,云缺脚下不稳,往前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 吱吱! 吱吱! 旁边传来一阵清脆叫声。 云缺左右看了看,没敢吭声。 坏消息是,他现在被包围了。 四周全是朔风蝠。 好消息是,朔风蝠都很幼小,半人多高,气息只有九阶程度。 云缺所在的地方,是朔风蝠幼崽的巢穴! 一群小朔风蝠对于云缺这个外来者十分好奇,有的用小爪子抓两下,有的用脑袋拱一拱,还有的想要上来舔一舔,被云缺一脚踹了出去。 小朔风蝠没什么威胁,云缺又浑身妖气,混在幼兽当中开始寻找梅钱。 找了半晌,没看到人。 “掉哪去了?” 云缺离开幼兽群,开始在洞窟边缘寻找。 很快发现了梅钱的踪迹。 洞窟里遍布着深浅不一的坑洞,角落处有一个岩石裂缝,正好能容纳一个人的空间,但是挺深。 梅钱就掉进了裂缝里。 梅钱的位置十分倒霉,距离地面一丈多深,狭窄逼仄。 云缺如果挤进去,由于无处借力,抓到梅钱之后,云缺自己也出不来了。 不进去,在外面用一只手还碰不到梅钱,更拽不出来。 再不然就得把山体切开。 云缺向来随身携带绳索,早已成了习惯,只要先下去用绳子把梅钱绑上,然后在外面拽绳子即可将其救出来。 结果往腰间一摸,云缺傻眼了。 绳子丢了! 刚才与洞口的朔风蝠恶战之际,云缺的衣服被划出一个口子,绳子被蝠妖的骨刺带了出去。 “今天这么倒霉呢?” 云缺万般无奈,不由得想起了朱静姝卜的卦。 下下卦,血光之灾。 绳子丢了没关系,大不了切开石头,跳下去把梅钱拽出来。 正要动刀,忽然地面颤动起来。 一团巨大的黑影,从洞窟另一侧的通道里出现。 那是一头庞大的蝠妖,无比肥壮,云缺估计这家伙可能飞不起来,太沉了。 随着肥胖蝠妖现身,洞窟里一群朔风蝠幼兽纷纷发出欢快叫声,好像在迎接着亲人的到来。 不用问,肯定是幼崽的母亲。 云缺没有妄动,因为这头朔风蝠散发着四阶妖兽的恐怖气息! 母蝠妖口中叼着一大块不知什么妖兽的肉,来到近前后,开始给幼崽们分配食物。 由于妖兽肉太硬,幼崽咬不下来,母蝠妖撕下一条肉,放在一只幼崽面前。 幼崽们也不争抢,老老实实等在旁边。 见母蝠妖一时没发现自己,云缺没办法,只好蹲在幼崽当中想对策。 对策没想出来呢,肉先来了。 母蝠妖将一条肉放在云缺面前,转头又要去撕新的,随后愣住了一下,又转回头看了看云缺,巨大的眼珠里冒出一种疑惑之色。 好像在奇怪着面前这个小家伙,怎么和其他孩子长得不大一样。 巨兽的脑袋就在面前,云缺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妖气涌动。 反正在妖兽眼里,云缺肯定不是人族,妖气绝对纯正。 至于能不能穿帮,那就看母蝠妖够不够傻了。 幸好,母蝠妖没多少灵智,确认云缺身上确实有妖气后,转过头继续撕肉。 云缺心里松了一口气。 鸠占鹊巢,不仅占了人家的巢,还让鹊帮着孵蛋呢。 古人诚不欺我。 飞禽类的妖兽,都够傻的。 两相比较之下,萍山君简直是妖兽里的大聪明,千古奇才! 虽然萍山君也蠢,但它肯定能分辨出自己的后代是虎还是羊。 耐心的等待了半晌,云缺只盼着母蝠妖分完食物赶紧走开,他好救人。 结果今天的倒霉事儿接连不断。 又有一头强壮的四阶蝠妖出现。 这头是公的蝠妖,气息也在四阶,落地后,如同王者般巡视着一群小蝠妖。 很快公蝠妖的目光落在云缺身上。 吱吱!! 公蝠妖发出一声厉吼,獠牙大张,凶相毕露。 云缺知道穿帮了。 这头公蝠妖肯定见过人族,知道自己的模样绝对不是同类,而是食物。 就在公蝠妖朝着云缺嘶吼,张开大口要吞来之际,母蝠妖也发出尖锐嘶吼,挥动肉翅撞开了公蝠妖。 母蝠妖居然在保护云缺。 这下子公蝠妖愈发愤怒,朝着母蝠妖吱吱怪叫。 尽管听不懂蝠妖之间的交流,但云缺明显能感受到公蝠妖吼声中的愤怒与屈辱。 那意思很明显, 一群孩儿里出了个怪胎,长得和我一点也不像,肯定不是跟我生的,他到底谁生的! 母蝠妖不甘示弱,挡在云缺面前怪叫不断,很快两头巨兽互相撕咬起来。 云缺看得瞠目结舌,在心里默默道歉。 不好意思啊,破坏你们夫妻感情了…… 趁着蝠妖掐架,云缺悄悄溜到角落,试着伸手抓梅钱。 只差半个手臂的距离,够不到。 “你他娘死没死!死了我就不管了,没死赶紧动一动!” 云缺小声骂道。 梅钱紧闭着的眼皮,这时忽然睁开,眼睛与以往不同浑浊一片,他伸出手,被云缺一把拽了上去。 两人动作飞快,绕开撕咬的两头巨兽,匆匆逃进来时的通道。 第338章 护心镜里的老爷爷 两头巨兽在洞窟掐架,没关注到逃走的两个身影。 云缺和梅钱终于逃离险地,在昏暗的通道中快速疾行。 “你想钱想疯了是不是!北域也敢走这么远,不要命了?”云缺在前面走着,埋怨道。 “追踪一棵雪参,结果遭遇蝠妖,大意之下被抓来此地。”梅钱在后面沉声说道。 云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回头盯着梅钱浑浊的双眼道: “雪参呢,分我一半。” “被蝠妖吞了,想要去它肚子里取。”梅钱随之停步,声音低沉中透着一种沙哑。 “当真?你是不是想独吞雪参?”云缺道。 “区区雪参,骗你作甚。”梅钱说罢双眼晃动了一下,拍了拍自己身上道:“真没有,不信你自己翻,这次你救我一命,若有雪参,送你就是了。” “信你一次。”云缺转过头继续往外走。 走了一段上坡路之后,到了垂直的洞口区域。 云缺用刀切出几块豁口,当做阶梯爬了上去,梅钱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爬行途中,梅钱的目光始终阴沉,动作不那么顺畅,看起来体力不支,最后还是云缺在上边拉他一把,才爬了出来。 距离山洞出口已经不远。 两人身后的洞窟深处传来阵阵嘶吼,也不知那对妖兽夫妻打成了什么模样。 云缺倒提着毒牙刀,继续走在前面,边走边道: “交情归交情,这次我冒死救你,可不能白救,最少三千两银子,加上以前你欠我的钱,四千两整,回学宫别忘了给我钱。” “好。”梅钱下意识的道出一个字。 好字刚刚出口,昏暗的通道里刀光一闪! 云缺突然回身一刀! 这一刀斩得无比迅猛,又极其决然,闪电般斩向梅钱的脖子。 梅钱此刻显然没多少力量,他无法躲避。 眼看着刀刃即将斩中,忽然一块镜子出现在梅钱面前,镜面里浑浊一片,宛如涌动着大雾。 毒牙刀斩在镜面上,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刀刃陷进去大半。 云缺双眼血光一闪,抛弃毒牙刀,妖刀浮现而出! 看到妖刀,梅钱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故作惊慌道: “你做什么!连我也砍?” 云缺声音冷冽的道:“砍的就是你,因为,你不是梅钱!” 云缺此时已经能彻底断定,眼前的家伙,只是梅钱的躯壳,而非梅钱本人! 在洞窟里的时候,云缺就发现梅钱眼里的浑浊有些不对劲,当时旁边有两头四阶巨兽,没时间多想。 逃出洞窟后,与梅钱的一番对话,加深了云缺的怀疑。 梅钱的声音没问题,是他本人,但语气明显与以往不同,尽管他极力掩饰,对云缺这种熟人来说很容易察觉。 梅钱的目光晃动了一下,道: “你如此武断,如果真杀了梅钱,你难道不怕自己后悔。” 云缺冷冷一笑,道: “别说四千两的外债,哪怕只有四两银子,梅钱都得跟我讨价还价,钱比他的命重要,你答应得那么痛快,肯定不是梅钱。” 梅钱点了点头,道:“果然还是你最了解他,你们都是钱眼儿里的蛀虫,没一个好东西。” 云缺冷漠道: “至少比你强,我们只爱财,不喜欢别人的身体!” 说罢妖刀一震,断刀式即将出手。 “等等,我不想与你为敌。”梅钱盯着妖刀,忌惮道。 “我不管你是谁,既然你夺舍了梅钱,我只能送你上路!”云缺冷声道。 “夺舍?呵,你太瞧得起他了,区区七品武夫,蝼蚁一般,要天赋没天赋,要气度没气度,整天钻在钱眼里,老夫宁可魂飞魄散,也不需要这种饭桶肉身。”梅钱冷哼道。 云缺迟疑了一下,拿不准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你既然没夺舍他,那梅钱的元神去哪了,他为何无法苏醒。”云缺质问道。 “他为了追踪一棵雪参遭遇危机,被蝠妖重创,伤势算不得多严重,暂时昏厥而已,来北域之前我已经提醒过他莫要逞强,谁料他太过贪心,不自量力!”梅钱语气懊恼的道。 “你如何证明梅钱的元神还在。”云缺道。 夺舍这种凶险的遭遇,云缺自己就遇到过。 当时墨老的夺舍,如果没有妖魂,现在云缺这具肉身已经是墨老在控制,所以云缺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在说谎。 “老夫只是以神魂之力暂时控制他的身体罢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立刻回去。”梅钱道。 “回去?” 云缺盯着对方面前的铜镜,道:“梅钱的护心镜果然有问题!你住在护心镜里!你是他爷爷?” 被梅钱当宝贝,洗澡都戴着的护心镜,果然有玄机。 “休要乱讲,谁是他爷爷!” 梅钱的语气变得愤怒起来,道:“老夫若有这种孙子,早亲手掐死了!要天赋没天赋,要气运没气运,交友还不慎,整天与一些坏痞厮混,好的不学只学捞钱,坑人,占便宜!如此子孙,要他作甚!” 云缺赞同的点头道: “梅钱确实没什么气运,穷得叮当响,在白玉城结交的都是狐朋狗友……哎?我怎么觉得你在指桑骂槐呢?你把梅钱唤醒,让他跟我说话,否则我信不过你。” “现在醒不过来,他已受伤,我没办法,你如果不信老夫,我可以现在就走,他的死活你自己看着办。”梅钱道。 “好哇,你回镜子里吧,我会把梅钱带回去。”云缺道。 “临走之前,我警告你,小子!以后别敲他的护心镜,你知道有多难受吗!”梅钱语气愤然的道。 “不至于吧,敲两下而已,很难受么?”云缺道。 “你自己找个大鼓钻进去,让别人在外面敲!你就知道难不难受了!” 梅钱说完,眼中的浑浊之色开始旋转起来,犹如漩涡,同时铜镜里也出现了漏斗般的漩涡。 很快,梅钱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铜镜则重新变化成护心镜,藏在梅钱身上。 这时云缺耳畔响起老者语气不善的警告: “护心镜的秘密,只有梅钱一个人知道,老夫对他没有恶意,你小子若敢说出去,休怪老夫翻脸!” 云缺在心里冷哼一声,心说你连身体都没有,还有脸可翻么。 踹了梅钱两脚,又翻开眼皮看了看。 确实昏厥了过去。 “喂,梅老六,醒醒!” 云缺扇了几巴掌,梅钱毫无知觉,一时间难以唤醒。 洞窟深处不断传来蝠妖的吼声,云缺不再耽搁,拖死狗一样拖着梅钱往外跑。 反正梅钱是武夫,拖行途中的磕碰不在乎,多说出去后脑袋多几个包而已,都是皮外伤。 沿着通道又走了一段路,云缺来到最初的岔路口。 通往山体深处有三个通道,通往山外只剩一个通道。 云缺一手拖着梅钱,一手抓着妖刀。 山洞口那头五阶蝠妖不知在不在了,如果堵着出口,还有一场恶战。 以云缺如今六品宗师的境界,对付单独一头五阶妖兽没什么问题,关键这里是蝠妖巢穴,不能恋战,必须尽快逃出去。 山腹内绝对不止一个巨型洞窟,除了两头四阶蝠妖之外,肯定还有其他蝠妖,这种险地,云缺也必须小心应对才行。 刚到岔路口,云缺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响动。 嘎吱,嘎吱。 像是磨牙,又好像啃咬绳子的声音。 云缺立刻放缓了步伐。 三条通道,声音就来自隔壁。 云缺将梅钱暂时放下,自己以最轻的脚步挪出通道。 啃咬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的确就在旁边。 很快云缺看到了绳子。 正是自己丢的那捆。 一半在外面,另一半探入中间的通道,不知被什么东西抓着啃咬。 无需多看,肯定有一头蝠妖躲在通道里。 云缺想都没想,身形一动,转进中间的通道,手起刀落,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斩去。 这头妖物距离太近,必须斩杀,否则云缺带着梅钱一逃,对方肯定发现,容易引来更多蝠妖。 云缺这一刀毫不留情,斩出一道刀光,刀风呼啸。 然而出刀的同时,云缺也看清了对方的轮廓。 云缺猛地停住妖刀。 刀刃在半空顿住,轻震之下发出一阵刺耳嗡鸣,炸起的气息朝着四周席卷开来。 全力出刀的同时,又以全力收刀,这种情况极有可能被自己的力量反噬,相当危险。 但云缺顾不得太多。 因为对面的根本不是蝠妖,而是一个人! 昏暗的洞窟内,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抱着绳索撕咬,好似在磨牙。 这人年纪不大,是个女孩子,个子不高,披头散发,趴伏在地好似妖兽,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 由于女孩低头啃着绳子,云缺看不到对方模样,但是从对方破烂的衣服大致能看出原本应该是一套裙衣。 而且是材质不错的裙衣。 云缺大为诧异。 朔风蝠的巢穴里,怎么会出现小女孩! 蝠妖难道有什么癖好? 喜欢拿人族当孩子养? 从对方破烂的裙衣来看,绝不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模样。 如果从小被蝠妖养大,怎么可能会有裙衣穿。 四散的刀气,惊到了啃绳子的女孩,她猛然抬头,朝着云缺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云缺涌动着妖力的双眼,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十来岁的样子,一张瓜子脸,尽管脏兮兮但眉眼十分清秀,两排小白牙咬着绳子,目光中透着一股凶狠。 看清之后,云缺直接怔在原地。 面前的这张脸,云缺熟得很。 云缺怎么也没想到,在北域深处的蝠妖巢穴,居然能遇到熟人。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司徒盼晴! 第339章 天雷无妄,下下卦 看到司徒盼晴,云缺惊奇不已,低声喊道: “你怎么在这!” 司徒盼晴并不回答,低吼着扑向云缺,上来就撕咬。 云缺不想伤她,收起妖刀,一拳将对方打倒。 “你疯了!是我啊!”云缺低呼道。 司徒盼晴发出吱吱两声怪叫,一扭头,逃进洞窟深处。 云缺自然要追。 司徒盼晴为何出现在这里,不弄清楚,云缺誓不罢休。 但是梅钱昏厥不醒,带着的话是个累赘,放在这里容易被吃掉。 几步来到梅钱近前,云缺踹了一脚,急急道: “老匹夫,快出来!” 梅钱一动不动,翻着白眼。 云缺立刻换了语气,道:“老前辈,情况紧急,你出来帮帮梅钱,我要回去救人!” 梅钱眼珠晃动了一下,再次铺满一层浑浊,他坐了起来,道: “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这处妖兽巢穴十分凶险,不止有四阶妖兽存在,你若回去,容易再也出不来。” “出不出得来是我的事,你掉进去我会救,司徒盼晴掉进去,我一样会救。”云缺沉声道。 “哼,意气用事,你自己都觉得司天监不是好地方,司天监的人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人呐,活着不易,要学会自保才能活得长久。”梅钱冷哼道。 “我和梅钱说话的时候,你是不是都能听得见?”云缺道。 “偶尔,老夫对你们谈论的话题不感兴趣。”梅钱淡然道。 云缺点了点头,心中很是感慨。 本以为自己和梅钱孤苦伶仃,可怜兮兮,从小两个人到处奔波,没什么朋友。 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两个人,是他娘的四个人! 云缺身上有妖魂,梅钱身上有个老匹夫。 原来我们一点都不孤单,俩人吃饭,其实是一桌四位,还挺热闹! “前辈说得有道理,意气用事是我考虑欠妥,我决定了……” 云缺目光坚毅,一把抓住梅钱的手臂道:“我们一起回去救人!” 梅钱浑浊的目光明显僵直了一瞬,甩开云缺,怒道: “老夫现在的状态帮不了你!我的元神之力有限,只能暂时控制这副身体。” 吱!吱! 两人身后传来蝠妖怪叫,洞口那只五阶朔风蝠此时追了过来。 “你解决这个,帮我断后。”云缺道。 “五阶蝠妖问题不大,你最好动作快点,一刻钟之后看不到你,老夫不会多等。”梅钱说话间双掌浮现出光晕,护心镜上法力升腾。 云缺扭头冲进中间的通道,追了下去。 司徒盼晴出现在北域,这一点云缺万万没想到,从对方的状态来看,绝对是妖化的征兆。 司徒盼晴已经认不出云缺了,显然神智有损。 让云缺万般不解的是,司徒盼晴怎么会在朔风蝠的巢穴里? 她自己跑来的,还是被抓来的? 栖息在皇城里的那头朔风蝠,难道与司徒盼晴无关? 可是那头朔风蝠为何明明能击杀花不谢,却没下手? 怀着满腹疑惑,云缺脚步飞快。 梅钱身上的神秘老者说得没错,这处蝠妖巢穴相当危险。 猎妖人对妖气极其敏感,云缺能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妖气,越往深处,越重! 即便明知此行凶险,云缺还是义无反顾的追了下去。 司天监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吕青有很大的问题,或许魏墨城就隐在幕后。 但司天监的几位师兄师姐,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都拿云缺当自己人一样。 阎罗,李玄驹,花不谢,司徒盼晴这些人,早已被云缺视为朋友。 朋友多了,果然麻烦……云缺万般无奈,但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通道七扭八歪,斜着探入地底。 眼前始终漆黑,看不到司徒盼晴的踪迹。 追着追着,迎面出现一头朔风蝠,足有五阶程度,张着大口朝云缺扑来。 在朔风蝠出现的同时,云缺看到司徒盼晴就躲在妖兽身后。 朔风蝠好像在保护司徒盼晴。 妖兽的怪异,云缺没时间去多想,妖刀出手。 “给我滚开!” 断刀式,三式齐出! 汹涌的刀光宛若刀山一般,在如此狭窄的通道里,完全封死了妖兽。 一招过后,五阶朔风蝠被斩出满身血迹,哀嚎着砸进土层里。 情况紧迫,云缺不敢留手,全力一击重创了朔风蝠,接着就要招呼司徒盼晴。 看到妖兽被斩,司徒盼晴扭头又跑,手脚着地,爬得飞快。 “别跑!是我啊,我是云缺!” 云缺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司徒盼晴头也不回。 很快两人冲出通道。 呈现在云缺眼前的,是一片空荡荡无比宽敞的地底空间,比之前那两头四阶蝠妖的地盘要大出十倍不止。 地面遍布着坑洼,许多坑洼里还有积水。 头顶是一片倒着的石笋,时而有水滴在石笋上滴落,掉在地面的水洼里,发出嘀嗒声。 地底世界,压抑沉闷。 只有嘀嗒,嘀嗒的水滴声不断回荡。 云缺豁然止步。 这处空旷的地底世界,起伏着堪称恐怖的磅礴妖气! 头顶的石笋上倒吊着数百头朔风蝠! 这里是蝠妖真正的巢穴! 司徒盼晴手脚并用,快速爬到洞窟中心一个巨大的石笋下面。 那石笋很奇怪,中间胖,两头尖,上下两端各自连接着穹顶与地面,好似一个巨大无比的陀螺。 察觉到外来者,穹顶倒吊的蝠妖纷纷睁眼。 一双双殷红的眼珠,在黑夜里犹如鬼火般相继出现,齐齐盯住了云缺。 云缺深吸一口气,朝着远处的司徒盼晴招手道: “过来,我不会伤你。” 司徒盼晴蹲坐在最大的石笋下,龇牙低吼,对云缺敌意十足,刚才被云缺打了一拳,她可没忘。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云缺往前慢慢挪了两步,轻声道: “你家住在天祈城,在司天监,城里有很多好吃的,各种各样的糖果,点心,葱油饼,烤鸭,包子,瓜子……过来,我带你去吃。” 司徒盼晴渐渐收起小虎牙,凶狠的目光变得茫然了一些,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记不清楚。 见对方的神态出现变化,云缺开始慢慢往前挪步,准备接近后把司徒盼晴一巴掌拍晕然后扛着逃走。 云缺走得很慢,时刻盯着头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头顶的一群蝠妖冲下来。 漫天蝠妖的洞窟里,云缺虽然不惧,但司徒盼晴的处境太过危险,一旦陷入妖群当中,顷刻间会被啃成白骨! 随着云缺的脚步,他距离司徒盼晴越来越近。 还差十丈,九丈,八丈…… 云缺默默计算着距离。 司徒盼晴现在的状态绝对不对劲,类似妖化,又没有任何妖力,也没变成妖物形态,与幽人的状态截然不同。 云缺实在想不通司徒盼晴到底怎么了,只能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将其救走,等回到天祈城再说。 就在两人相隔还有五丈的时候,石窟中心那根庞大的石笋忽然动了! 石笋外表剥离开来,好似坍塌一样。 并非石层碎裂,而是展开了宽大无比的肉翅! 呼!!! 一股恐怖的飓风袭来,云缺直接被吹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砸出一个人形大坑,足有一丈多深。 如此恐怖的风力,换成其他六品武夫非死即伤。 云缺靠着强悍的本体勉强抗住。 等狂风消散,云缺从石壁里跳了出来,双眼竖瞳变得殷红如血,浑身妖气爆发到极致。 单凭着风力就能将云缺吹飞,对方的能力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落地同时,云缺的竖瞳盯住了石笋上出现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头巨大的蝠妖! 之前合拢双翅裹在石笋上,现在展开肉翅现出真身。 双眼如灯,在黑暗里闪烁幽芒,獠牙森白,好似一根根锋利的长枪,只是展开一只巨翅便有十丈,庞大的身躯犹如夜幕里的魔神! 当这头巨兽展翅之际,浓郁到极致的妖气如恶浪般袭来,瞬间填满整个洞窟。 四周数百只朔风蝠同时发出尖锐啸声,好似恭迎着王者降临,刺耳的尖啸在洞窟内回荡不休,如魔音贯耳。 面对着庞然大物,云缺微微弯下腰。 并非被慑服,而是妖化之前的习惯动作。 能让云缺准备妖化,说明对方的强大,远远超出云缺所能抗衡的极限。 以云缺对妖族的熟悉,已经判断出巨兽的等阶。 远超四阶! 洞窟里的庞大蝠妖,是一头货真价实的三阶妖王! 当洞窟里回荡起蝠妖尖啸的时候,司徒盼晴痛苦的捂着耳朵,在地上来回滚动。 以她的本体,扛不住数百只蝠妖的啸声,更扛不住三阶妖王散发的恐怖妖气。 云缺看了眼司徒盼晴,目光盯住对面的妖王。 三阶妖王,与妖魂月魁同阶,如此可怕的强敌,云缺没有任何把握。 月魁没有本体,实力未必能与真正的妖王抗衡,而云缺自己的肉身尽管被多次打熬,充其量堪比五阶妖兽,若被妖王抓住,会被轻易撕成碎片! 斩妖多年,这一次,云缺遇到了真正的生死危机。 云缺再一次想起了朱静姝在楼船上算的那一卦。 ‘天雷无妄,下下卦,飞鸟落笼中,奋飞不能腾,无食又无水,活不到三更。’ 云缺心头渐渐发沉。 现在的局面,与卦象完全一致! 云缺此时犹如飞鸟落在笼子里,陷入了地底兽巢,飞不走,跳不掉,连救人都成了奢望。 九死一生! 第340章 泼妇公主 地底洞窟,蝠王现身。 云缺的处境陷入绝险之地。 一头三阶蝠王已经足够凶险,何况还有数百只朔风蝠存在。 随着蝠王的低吼,石笋上的朔风蝠纷纷展翅飞起,肉翅震荡的响动犹如惊涛拍岸,令人心神巨震。 尤其成群蝠妖所发出的啸声堪比魔音贯耳,若非云缺动用妖力,单单这股音浪即可摧毁活人的神魂。 云缺能抗住啸声,司徒盼晴可扛不住。 司徒盼晴不再翻滚,卷缩成一团颤抖不停,耳鼻中溢出血迹。 面对恐怖的妖族,云缺没有退缩,反而几步跃到司徒盼晴近前,将其抓起来扛在肩头。 原本云缺距离洞口很近,为了救司徒盼晴,他不得不来到三阶蝠王面前,站在了满天蝠妖之下。 数百双猩红的眼珠齐齐盯住地面的云缺,嗜血的蝠妖纷纷张开獠牙。 云缺知道逃不出去,必然会有一场死斗。 妖气的升腾,令云缺呼吸开始沉重,一双竖瞳毫无惧色,一手扛着司徒盼晴,一手举起了妖刀,指向正对面的庞大蝠王。 “斩妖……而已!” 低吼中,云缺的长发开始转为殷红,肩头妖气涌动。 轰!轰! 一双巨大的妖爪从肩头探出,扣在地面。 云缺准备好妖化状态,即便与群妖殊死一战,他也要带走司徒盼晴! 庞大的蝠王始终盯着云缺的一举一动,当看到云缺扛起司徒盼晴并将长刀指向它的时候,这头蝠王巨大的眼珠滚动了一下。 巨翅再次起伏,扇出一股狂风。 令云缺意外的情况出现。 蝠王扇出这阵狂风,没朝他而来,竟吹向空中的数百蝠妖。 妖群被狂风吹得纷纷后退,抓紧穹顶石笋,连绵的啸声戛然而止。 当狂风过后,数百蝠妖不再发出声音。 洞窟里变得安静下来。 只剩下云缺沉重的呼吸声,每呼出一口气,都有一股妖气被喷吐而出。 云缺此时心智还在,他发现了一个特别之处。 蝠王扇动的两次翅膀,都只动用了一只翅膀。 由此云缺判断出,蝠王的另一只翅膀肯定有伤! 三阶妖王的确可怕,云缺没什么胜算,不过若是一头有伤在身的妖王,云缺完全妖化之下,未必没机会。 吼…… 蝠王发出一声低吼,而后传来低沉的人声。 “放下她,饶你一命……” 听到蝠王口出人言,云缺并不意外。 如此强大的妖物,心智必然极高,能说人话正常不过。 让云缺意外的是,蝠王居然索要司徒盼晴,更不惜用放走自己为代价。 蝠王好像对司徒盼晴很看重。 刚才蝠王扇动巨翅,阻止妖群尖啸的举动,好像也在为了保护司徒盼晴。 云缺想不通缘由,拒绝道: “用不着你饶我一命,这丫头我肯定要带走,她是人,不是妖,想灭族的话,你可以拦我试试。” 蝠王大口开合,道: “猖狂的人类,既然你想死,我成全你!” 呼!!! 蝠王突然探出巨爪,朝着云缺抓来。 云缺自然不甘示弱,双肩的妖爪齐齐拍出。 当妖爪与巨爪撞击同时,蝠王大口中喷出一道风旋。 那风旋足有数丈方圆,顷刻间将云缺困在其中。 等云缺奋力挣脱狂风,肩上的司徒盼晴居然消失不见! 猛然抬头,云缺看到司徒盼晴正被蝠王的巨爪抓住。 “把她还给我。”云缺冷冷喝道。 吼!!! 回答云缺的,是蝠王凶猛的吼声。 云缺彻底暴怒,你会吼,我也会! 吼!!! 妖气暴起,云缺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蝠王更是将吼声提高数倍,可怕的音浪几乎将空气震荡出波纹。 三阶妖王的吼声,恐怖至极。 在蝠王的吼声中,云缺头顶的妖气开始汇聚,浮现出一颗血狸之首。 血狸大口开合,与云缺同样发出吼声。 恶战开始之前,洞窟里吼声不断。 蝠王的厉吼越发高昂。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吼到最后,蝠王的吼声不知为何出现震惊的波动,随后竟奇怪的闭上了巨口。 蝠王闭嘴,云缺和血狸可没闭嘴。 云缺的吼声不大,血狸的吼声震耳欲聋。 一边吼,一边冲向蝠王,几乎顶着对方的鼻子嘶吼不断。 云缺不吼了,看着头顶的血狸巨首开始发呆。 血狸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对着蝠王大骂,云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蝠王好像被喷一脸吐沫星子似的,偏偏不敢还口,一边挨喷,还一边眯着眼睛,有一种无奈之感。 血狸吼了半晌,这才回归云缺的头顶。 蝠王沉默良久,再次发出低沉的声音: “公主殿下……” 听闻这四个字,云缺瞬间恍然。 难怪蝠王被吼得不吱声,原来认出了月魁! 云缺这才想起来,月魁是妖都公主,栖息在北域妖都附近的蝠王,肯定与妖都公主是熟人。 妖气涌动间,凝炼出月魁的人身形态。 现身之后,月魁张嘴就骂: “吼什么吼!你嗓门大是不是,吵死人了!再吼把你舌头割掉,让你变哑巴!” 蝠王沉默不语。 云缺也沉默不语。 现在云缺算看懂了,妖都公主不仅是公主病晚期,还是个泼妇…… 月魁劈头盖脸把蝠王一顿臭骂,蝠王始终一声不吭。 穹顶的数百头朔风蝠纷纷将肉翅裹紧身体,伪装成石笋,一动不动,眼睛都不敢睁,可能是在祈祷着公主别看见它们,拿蝠王撒气就好。 等月魁骂够了,蝠王声音低沉的道: “公主殿下为何寄宿于人族之躯,妖身在何处?” “没了,被人炼成了刀!你高兴了是不是!亏你还认得我这个公主,当年妖都之战,你跑得倒是挺快!以后别说你是妖都的人,妖都没有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废物!”月魁愤恨的骂道。 蝠王被骂成废物,一点也不恼,低垂着头,不敢还口。 见月魁能震慑住对方,云缺收敛了妖气,道: “姐,让它把司徒盼晴放开。” 月魁掐着腰,朝着蝠王吼道:“听到没有!放开那小丫头!” 蝠王倒是听话,将司徒盼晴轻轻放在地面。 别看被巨爪给抓走,司徒盼晴毫发无损,可见蝠王没想伤她,只是想将司徒盼晴从云缺手里夺过去。 云缺抱起司徒盼晴,正要查看一番伤势。 司徒盼晴突然张嘴咬在云缺肩头。 云缺的肉身极其强悍,法器都未必砍得动,何况是司徒盼晴的牙齿。 司徒盼晴没咬动,接着一下跃起,手脚着地逃离了云缺,竟爬到蝠王脚下,躲在巨爪后,朝着云缺龇牙低吼,敌意十足。 云缺无比疑惑,喊道: “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云缺啊,你是司徒盼晴,你在司天监排行老五,你不记得了?” 司徒盼晴仍旧张牙舞爪。 任凭云缺如何呼唤,就是不肯过来。 蝠王发出低沉的声音: “不用喊了,她不认得你,她也不是你口中的司徒盼晴。” “那她是谁?”云缺质问道。 蝠王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女孩,道: “它是我的孩子,朔风蝠一脉最有天赋的后辈。” “不可能!她明明是人,怎么会是妖!”云缺道。 身为猎妖人,云缺对妖气极其敏感,他能断定司徒盼晴身上没有妖气,虽然行为举动类似妖兽,但绝对是人的身体。 蝠王的声音中多了一种无奈,道: “她曾经被人掠走,丢失十余年,不久前,我在天祈城附近察觉到她的气息,于是冒险潜入城内,找到了她,当时她是人身,但朔风蝠有着与生俱来的独特气息,我可以清晰分辨。” “我的孩子,被人用特殊手段融入了活人之躯,已经与人族肉身融为一体,我用尽办法,终于将她们分割开来,本想带走孩子,结果出现意外。” “分开的人身与妖身均都完整无缺,可以继续活下去,但是她们的神魂错位了,我孩子的神魂留在人族身体当中,而那人族女孩的神魂,则留在了妖族躯体之内。” “我本想将她们全都带走,不料妖族身躯醒来后突然逃掉,躲在城内。” “当时我察觉到有强者的灵识在接近,天祈城太危险,我不敢久留,只好将人族身体带了回来,这便是以往的经过。” 听闻了经过,云缺怔在原地。 司徒盼晴,果然与幽人类似,也被改造为妖武者! 很快云缺反应过来。 确切的说,司徒盼晴并不是妖武者,因为她修的是道门一脉,不是武夫。 难道又是魏墨城的试验品? 云缺此刻惊疑不定。 幽人与司徒盼晴身上都有妖物融合,那么司天监其他弟子,会不会身上也有妖物? 牧青瑶会不会有危险? “魏墨城……你究竟要做什么?” 云缺狠狠咬着牙,心潮翻滚。 随后云缺豁然一惊,目光望向司徒盼晴。 如果蝠妖说的是事实,皇城里那只朔风蝠拥有着司徒盼晴的灵魂,岂不是说,司徒盼晴已经死了! 云缺深吸一口气,问道: “有没有可能,她身上还残留有司徒盼晴的神魂,她会不会醒过来?” 蝠王缓缓摇头,道: “两道神魂已经各自归位,属于人族的神魂永远留在了妖族身上,现在的她,只是拥有人类身体的朔风蝠。” “我要带她走。”云缺斩钉截铁的道。 “不行,她是我的孩子,除非你能证明她还是人类,否则,她只能留在北域。”蝠王沉声道。 云缺与蝠王的争执,月魁没插手。 这种局面太过罕见,现在的司徒盼晴说成是蝠妖也没错,毕竟失去神魂的人类,只剩下躯壳而已,蝠王留下自己的孩子,无可厚非。 “她不是妖!”云缺怒道。 “证明给我看。”蝠王道。 “好,我证明给你看!” 说罢,云缺拿出身上的几种灵丹与灵草,试着引司徒盼晴过来。 结果司徒盼晴非但不过来,还一个劲的低吼,敌意十足。 云缺又试着说了很多皇城的事,司徒盼晴还是低吼不断。 云缺无计可施,心里随之渐渐绝望。 现在的司徒盼晴,显然成了一头拥有人身的妖物,不听人言,不喜灵丹,油盐不进。 无奈之际,云缺顺手摸了摸兜,随后眼前一亮。 第341章 星辰之脸 云缺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糖。 这块糖是在楼船抡大锤之后,孔气气当做报酬糊弄云缺的,当时云缺根本没吃,扔兜里就忘了。 糖纸是银色的,点缀着花纹,看起来很漂亮。 看到云缺拿出糖果,龇牙低吼的司徒盼晴立刻瞪起眼睛,也不吼了,眼珠随着糖果移动。 云缺拿着糖果,道: “糖!你最爱吃了,你忘了什么味道是吗,来尝尝,很好吃的。” 司徒盼晴想要上前,又迟疑不定,犹豫不决。 云缺轻轻将糖纸打开,里面是一颗漂亮的糖果,还印着字。 司徒盼晴的小鼻头不停的嗅着。 糖果香气令她痴迷,慢慢爬出蝠王脚下,接近云缺。 云缺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恶意,直接坐在地上,捧着糖果道: “送你吃,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蝠王望着司徒盼晴的模样,一双巨眼内呈现出复杂的目光。 司徒盼晴终于挪到近前,小心翼翼抢过糖果,扔进嘴里。 吃了糖果,司徒盼晴脏兮兮的小脸儿上现出享受的神态,眯着眼睛,十分痴迷。 云缺没在说话,而是将漂亮的糖纸折成一只小船,放在地面。 司徒盼晴眨了眨眼睛,蹲在小船前左看右看,拿起来闻了闻,爱不释手。 “甜吗。”云缺轻声道。 “甜……”司徒盼晴发出模糊的一个甜字。 远处的蝠王,目光晃动了一下,喷出一道沉重的鼻息,仿佛在叹息。 云缺笑了。 笑得无比开怀。 司徒盼晴的神魂,没有完全被剥离到蝠妖身上,至少她现在的身体里,还残留着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神智。 一个甜字,便是人与妖的区分。 “跟我走,我带你吃更好吃的东西,你最喜欢的瓜子,皇城里的酥油饼,还有烤鸭,烧鹅,唐僧馅的包子,我带你吃个遍。”云缺道。 司徒盼晴盯着云缺,犹豫着,随后用力点点头。 一颗糖果的味道,勾起了司徒盼晴仅存的一丝回忆。 她已经忘记了云缺的模样,忘记了自己是谁,但她还记得那些熟悉的美味。 云缺站起身,朝着蝠王道: “我赢了,我会带她回去,找办法治好她。” 云缺声音沉重,并非说说而已。 司徒盼晴的状态与幽人极其类似,神魂损伤,如此伤势堪称无解,不过有个例外。 只要能找到乾阳神木,找到门六,幽人与司徒盼晴都有希望恢复过来。 蝠王缓缓点了点头,道: “你可以带她走,但有个要求,如果你无法将她治愈,令她人族的神魂恢复过来,你要把她送回来。” “一言为定!”云缺道。 与蝠王的约定,就此达成。 云缺显得轻松了不少,可旁边的月魁始终沉着脸,看得出心情不好。 “妖都的叛徒……” 月魁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公主留步。” 蝠王声音低沉的道:“我不是叛徒,当年妖都之战,我被重创几乎濒死,不得已逃回洞窟。” 说完,蝠王展开了另一只始终没动过的肉翅。 随着翅膀彻底展开,云缺看到了一道惊人的伤口。 从蝠王的肉翅下方开始,直至其脖颈,深可见骨! 十多年过去了,这道恐怖的伤口居然始终没有愈合,翻卷的血肉触目惊心。 月魁回头瞥了眼,发出一声不以为意的冷哼,脚步就此停住。 “即便不是叛徒,你也是个没用的废物!”月魁道。 “对手太强,我实在无力抵挡,我是废物不假,但我对妖都的忠心始终不变。”蝠王沉声道。 “妖都都没了,忠心有什么用!”月魁冷哼道:“既然你没死,自生自灭吧。” “公主如何才能恢复妖身,我能做些什么?”蝠王询问道。 “我的妖身都被炼了,还怎么恢复!”月魁没好气的道。 “以公主的天资,定然有重获妖身的办法。”蝠王安慰道。 “有个屁的办法!你把妖身让出来,我借你之躯就能重生!”月魁道。 蝠王沉默了一下,道: “如果公主当真想要这具妖身,我自行覆灭神魂就是,望公主早日涅槃。” 说着这头蝠王当真开始动手。 云缺能感受到蝠王动用了神魂之力,看样子真要自毁元神。 出蝠王在妖都的地位不低,应该是妖都之主的左膀右臂,云缺没想到妖族也能如此忠诚。 月魁冷哼一声,骂道: “省省吧!谁要你这副难看的妖身,让我变成蝙蝠,我会恶心死!” 蝠王散去魂力,沉默着不吭声了。 月魁发了顿脾气后,觉得痛快了不少,问道: “妖都之战,你始终跟在父王身边,你可看到父王的下落。” 提及妖都之战,蝠王巨大的眼珠泛起一种深深忌惮,沉声道: “王上,被抓走了。” 闻听此言,月魁与云缺同时惊讶起来。 云缺始终认为妖都之主与燕皇率领的斩妖司同归于尽,没想到妖都之主居然被人抓走了。 还是在当年大战的时候! “什么!” 月魁急急追问道:“谁抓走了父王,难道是大燕司天监的人?” “应该不是司天监所为,抓走王上的强者,衣着与司天监不同,穿着紫色长袍。”蝠王回忆道:“共有两个紫袍人,我被其中一人重创,他只出了一招,我的伤势十多年来始终难以恢复。” “紫袍人?”月魁望向云缺。 云缺绞尽脑汁的回忆。 当年云缺自己就在征战的队伍当中,司天监的人手确实很多,但没人穿着紫袍作战。 妖武者也是武者,长袍这种衣服并不适合用来打斗。 “斩妖司没人穿紫袍,我能确定。”云缺道。 月魁将目光望向蝠王,追问道: “那两个紫袍人长什么模样,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快说!” 蝠王缓缓摇头,道: “他们戴着兜帽,我没看到他们的模样。” “你放屁!”月魁大骂道:“朔风蝠天生有夜视能力,再黑的地方也如同白昼,别跟我说你个三阶蝠王,连兜帽遮住的阴影也看不透!” 蝠王喷出一股鼻息,语气低沉的道: “兜帽遮蔽的阴影,我自然能看透,但那两个紫袍人的兜帽里面,没有面孔。” 月魁愣了一下,道: “难道他们没有脸?兜帽里面既然没有面孔,那有什么?” 蝠王的语气变得极其忌惮,沉声道: “兜帽里面,是星辰。” 云缺听罢再次一惊。 星辰脸! 显然是那两个紫袍人用特殊手段遮蔽了容貌,即便能窥视兜帽深处,也只能看到一片星辰。 “难道抓走妖都之主的,是‘他们’……” 云缺喃喃低语。 以云缺猜测,红莲教主背后的神秘势力,或许与妖都之主被抓走有关。 月魁沉默了良久,道: “那两个紫袍人还有什么特征。” 蝠王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巨眼晃动了一下,道: “有字,我看到他们袖口上,绣着不同的字迹。” “什么字迹?”这次是云缺追问。 “一人绣着辰字,一人绣着巳字。”蝠王回答道。 “辰?巳?难道是他们的名字,或者代号?” 云缺低语了一句,接着问道:“他们的紫袍有没有特殊之处,比如材质,花纹之类。” 蝠王再次沉思半晌,道: “看不出是何材质,我记得紫袍下摆绣有云纹。” 云缺默默记下了两个神秘人的特征。 云纹紫袍,星辰之脸,辰巳代号。 能将妖都之主抓走的强者,绝对非同小可,那等程度的高手,以云缺如今的修为遥不可及。 但云缺有种强烈的预感, 早晚有一天,自己会与‘他们’碰面,甚至交手。 因为自己的第二道妖魂,极有可能是那两个紫袍人的手笔。 …… 洞窟入口。 梅钱眉峰紧锁。 五阶蝠妖倒在一旁,没有任何气息,已经被杀掉。 梅钱在等待。 一刻钟的时间早已过去,直至半个时辰,也没见到云缺的身影。 洞口外传来积雪被踩动的轻微声响。 不多时,一颗毛茸茸的虎头探了进来,朝洞窟里看了一眼立刻缩回去。 梅钱看到了萍山君,他回头看了眼洞窟深处,不再等待,几步走出洞口。 山洞外,萍山君躲在一个雪堆后面贼头贼脑的观望。 它此刻已经达到了六阶妖兽的气息,但在北域深处这种险地,萍山君的存在仍旧不值一提,很容易被当做猎物吃掉。 “老虎,我们走。” 梅钱招呼萍山君。 萍山君见没有危险,急忙跑过来四下看了看,道: “王爷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云缺死了。”梅钱道。 “死了!” 萍山君瞪大了虎眼,满脸的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死了?云缺比你强多了,你都能活着出来,他怎么会死在里面?” 梅钱并非本人,而是由神秘老者控制,此时张了张嘴很想骂老虎一顿,问问他什么地方比我强。 最后话还是没说出来,变成沉沉一叹。 “他是比我强,天赋惊人,可惜,他命不好,世上有一种东西最难缠,叫做羁绊,陷进去,便再也挣脱不出。” 梅钱唏嘘道:“真正的强者,必须冷血才行,热血激昂的代价,早晚会被烧成齑粉。” “云缺就这么死了?唉……” 萍山君唉声叹气一脸苦涩,道:“估计尸体被妖物吃了,用不着埋了,咱们给他立个碑吧。” 梅钱本不想耽搁,沉吟了一下,抽刀削出一块冰碑,刻上云缺之墓四个字。 随后梅钱跳上虎背,一人一虎就此远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皓月当空,斗转星移。 寂静的洞口,云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爬行的司徒盼晴。 “梅钱!萍山君?” 四下看了看,又吼了两嗓子,没人回应。 很快云缺看到自己的墓碑。 一脚将墓碑踹断,云缺骂骂咧咧的又折返回地底洞窟。 坐骑跑了,怎么回去? 只能找蝠王。 飞行法器又危险又耗费灵石,有免费的,谁花钱呀。 第342章 第五幅壁画 自从见识到月魁在蝠王面前的趾高气昂,朔风蝠的老巢对于云缺来说就成了菜市场。 畅通无阻。 走路都是晃着膀子走,要不然对不起妖都公主的气势。 云缺现在后知后觉。 早知道月魁在北域这么有面子,根本不用找风先生帮忙,让月魁指路不就完了,走了一通弯路。 不过走弯路有时候也有好处。 如果不找风先生,就遇不到雷精,也就没有之后的雷霆锻体了,更不会有半个雷精封在手心的好处。 蝠王得知云缺想要去妖都,二话不说亲自陪同,载着云缺与司徒盼晴离开山洞,飞往更北的方向。 夜已深, 夜空中遍布星辰,地面是白雪皑皑,空旷而静怡。 司徒盼晴卷缩在云缺身旁,困得直打哈欠,眼皮打架,很快睡着了。 望着身旁的小小身影,云缺心情十分复杂。 既欣慰,又担忧。 欣慰着司徒盼晴还活着,担忧着牧青瑶与花不谢那几位其他监正弟子的命运。 回去之后,云缺打算将司徒盼晴安置在学宫。 避开监正的耳目。 司徒盼晴的状态,有可能揭开吕青的阴谋,挖出藏在暗中的魏墨城。 紧迫感,再次袭来。 大晋看似已经安稳,谁又能想到,大晋真正的危机不是燕太子,也不是红莲教,而是司天监! 云缺现在的根基,根本无法与魏墨城抗衡。 五百暗卫是一份战力,但远远不够,加上白厌的金吾卫与上官鸿途的刑部,仍旧相差甚远。 如果魏墨城就是抓走妖都之主的紫袍人,那么他的修为绝对达到了一个无法估量的恐怖程度。 大晋之内,怕是没有对手。 七叔远行,国师回山。 云缺现在唯一的助力,只剩下天祈学宫。 “至少在二品境界……” 云缺猜测着紫袍人的修为。 因为妖都之主就是二阶化羽,想要擒获达到二阶程度的强大妖族,没有二品修为想都别想。 云缺仿佛看到了一个无穷无尽的巨大漩涡,在天祈城内不断旋转。 即便如今有了六品修为,一旦扯进漩涡,必定粉身碎骨!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一个个词汇从云缺脑海里蹦出来。 云缺觉得自己就是蚍蜉,就是螳臂,根本挡不住那恐怖的漩涡。 换成旁人,若是察觉到如此危机,定会远远躲避,能逃多远逃多远。 云缺逃不了。 因为牧青瑶在天祈,斩妖司在天祈,自己拥有第二把妖刀的谜题也在天祈。 云缺不会逃。 自从成为猎妖人以来,无论前面挡路的是妖邪还是鬼怪,他都会一刀斩开,一路向前。 空旷冷冽的北域世界,云缺感受着冷风袭面,心神变得如同万年寒冰般坚毅,不知不觉中轻吟道: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飞雪连天,不过些许风霜而已。” 一句些许风霜,道尽一世傲然。 身为斩妖之人,注定一生行走于生死边缘,区区危机,何时怕过! 这,便是云缺与生俱来的傲气。 不过傲气归傲气,冒一会儿就行了,整天一身傲气的,那叫冒傻气。 云缺拍了拍蝠王,客气的道: “蝠王大人,有没有想过出山呐,北域天寒地冻资源匮乏,总窝在这里,进阶无望啊。” 云缺的目的很明显,拉拢蝠王。 连圣人都能合纵连横,借助其他超品之力干掉强敌,云缺自然也可以。 “没想过。”蝠王传来低沉的声音:“除非公主下令,否则我不会离开北域。” “你把我当成公主,我说的话,就是公主的话。”云缺道。 “你不是公主,你只是公主寄宿元神的容器,我不与容器交谈。”蝠王道。 “嘿你这老蝙蝠!你们公主是我姐姐,我相当于妖都太子!我说的话不算是不是!”云缺怒道。 “妖都没有太子。”蝠王沉声道。 “怎么没……” 云缺张了张嘴,不再辩驳。 妖都太子这种身份,不能乱认。 如果自己成了妖都太子,那老爹岂不是戴了绿帽子! 三阶妖王啊,云缺暗道可惜。 如果能把蝠王弄到手,又多了一份战力。 可惜,老蝙蝠只认月魁,不听自己的。 算了,从长计议吧。 云缺打消了拉拢蝠王的心思。 其实让月魁出面,蝠王应该能听命,关键是月魁那家伙有时候云缺也指使不动,经常不听话。 远处,一座巍峨宫殿出现在群山之中。 妖都,到了。 云缺的目光随之渐渐发沉。 接近妖都后,地面上的枯骨明显多了起来。 一些巨大的妖物骨架,在白雪映衬下显得倍加狰狞。 枯骨越来越多。 其中有妖族遗骸,也有人族遗骨。 血迹,早已被冰雪覆盖。 云缺清晰的记得,当年,这里遍地猩红! 多年前的喊杀声,仿佛就在耳畔回荡。 随着接近妖都,云缺的心神再次起伏不定。 眼中铺上血色,云缺借助妖瞳扫视着地面枯骨,寻找着父母的遗骸。 一路飞去,毫无收获。 即将抵达妖都之际,云缺听到了奇怪响动。 叮叮当当,好像有人用锤子砸着什么东西。 蝠王没有下降,而是盘旋在半空,绕着妖都飞行。 终于,云缺看到发出响动的来源。 在妖都一侧的墙角,有个小女娃,正抡着大锤砸着妖都的石墙,一边砸好像还在一边嘀咕着什么。 尽管对方低头砸墙,云缺还是一眼认出对方。 灵匠殿先生,孔气气! 都不用看脸,看那把金色大锤就知道是谁了。 孔气气正闷头砸着石墙,旁边散落着几块砖石,看模样不像个先生,好像个盗贼。 这位学宫先生,居然来妖都挖墙脚。 空中庞大的蝠妖出现,孔气气立刻察觉到危险,猛地抬头,仰着小脸,大吼一声: “不好!被发现了!我跑!” 没等云缺开口呢,孔气气跳了起来,大锤抡到身后,朝着地面猛地一砸。 轰隆一声闷响! 那金色大锤砸到地面后竟反弹开来,犹如装了弹簧,画着圈飞向远处,很快消失在天边。 云缺都看愣了。 这种逃跑的手段,闻所未闻! 孔气气抓着锤柄,跟着大锤一起旋转,也不怕转吐了。 愣怔良久,云缺终于说出话来: “跑反了呀……” 孔气气的确逃得飞快,不过逃反了方向。 风先生与宋道理的营地在北域边缘,应该往南逃,结果孔气气飞行的方向是北。 越逃越远…… 蝠王落地,云缺跳了下来。 望了会儿更北的天空,始终没有孔气气的身影。 无奈的摇了摇头,云缺大为感慨。 人呐,确实很奇怪。 有些人看着有点傻,实际上并不傻,反而还很聪明。 有些人看着有点傻,实际上真的傻…… 在北域,天象并不准确,泛白的方位未必是东,这一点经常来北域的修行者大多知道。 就算天象不准确,脚印是准的。 云缺脚下就有一排孔气气来时留下的脚印,结果这位先生还是跑反了。 不看天象,就不能看看脚印么。 反正先生修为都很高,云缺不再关注孔气气是否迷路,捡起一块砖石看了看。 入手居然是温热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应该价值不菲。 难怪孔气气来妖都挖墙脚。 砖石个头不小,云缺试了试,怀里装不下,于是习惯的拿出个大黑袋子。 正要装点带回去的时候,察觉到有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 云缺抬头,正好看到蝠王两颗巨大的眼珠子。 “怎么能挖妖都的墙角呢,挖倒了多不好。” 云缺脸上不红不白的说完,将孔气气没来得及带走的几块砖石又给塞回墙上。 至于可疑的黑袋子,当然轻描淡写的从新收好。 司徒盼晴还在睡着,云缺背着手,大大方方走进妖都。 蝠王等在门口,一双巨眼里始终起伏着警惕之色。 蝠王现在有种奇怪的预感,刚走个贼,又来了个大盗。 妖都修建得无比宏伟,高大的铁门足有十丈,仿佛这里是一座巨人的殿堂。 铁门已经破烂不堪,歪歪斜斜,缺失大半,曾经辉煌的妖都如今尽显苍凉。 妖都,云缺没来过。 当年大战,只在远处看到过这座大殿。 如今,云缺终于走进妖都。 进门后是宽敞大厅,地面上到处是大小不一的坑洼,坚固的石板开裂无数,没几块好的。 四周空荡荡。 寒风从铁门吹进来,发出阵阵风啸。 妖都早已无主,沦为一片死地。 云缺无奈的叹了口气。 妖都覆灭,司天监一样覆灭,同归于尽的结局仿佛早已被定好的宿命。 无人能摆脱。 穿过大厅,来到后殿。 后面是一间又一间由石墙隔开的巨大空间,极其宽敞。 云缺注意到一个特点。 每一个空旷的房间内,都有一幅高大的壁画。 壁画占据着整面墙壁,栩栩如生,都是美人。 第一幅,是一个俏脸如狐的女人,一身红裙,肩绕红纱,脚下盘着血色长尾,明显是一头狸妖所化。 第二幅,是一个眉分七彩的女子,身披七彩霞衣,妖娆而美丽,身后张开着一对七彩羽翼,应该是蝶妖化形。 “看来你父王也喜欢美人。”云缺欣赏着壁画,道。 “壁画上的,都是父王的妃子,第一个是我娘。”月魁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妖都之主的妃子不少嘛。” 云缺走过一间间大厅,看到了四幅形态不同的美人壁画,同时对妖都之主的审美很认可。 都是绝美之人,一个比一个漂亮。 当走到最后一间大厅,云缺抬头看去。 随后云缺整个人僵在原地,直勾勾盯着第五幅壁画,眼里晃动着剧烈的震惊之色。 第343章 暴君 第五幅壁画,与前面四幅有些不同。 是一名仪态温婉的女子,五官清秀,目光温柔,一身朴素的衣裙,虽然并不昂贵,却有一种高贵的气质。 这幅壁画里没有任何妖的成分,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却雕刻得最为仔细,每一分色彩都运用到极致,整幅画堪称完美。 五幅壁画,五位美人,前面四个各有风采,最后一位则略显平淡,但这幅壁画也是所有壁画中保存最好的一幅。 看到第五幅壁画,云缺的脑子变成一片空白。 震惊这种词汇,已经无法描述云缺此刻的心情,云缺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脚步踉跄了一下,云缺沙哑着道出一个字。 “娘……” 第五幅壁画上的女子,正是云缺的母亲! 云缺怎么也没想到,妖都深处,居然有母亲的壁画! 感受到云缺心神的巨震,月魁以妖气形态凝聚出身体,站在一旁惊奇的道: “这幅画是你母亲?哈哈!我就说嘛我们有相同的血脉,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傻弟弟。” 云缺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恶狠狠的道: “不可能!你爹那老妖一定在大晋见过我娘,觊觎我娘的美貌才回来画了壁画!” 月魁撇了撇嘴,道: “父王可没那些闲情雅致,他只会将自己得到过的女人,刻在壁画上,看一眼就念念不忘日思夜想,那是你们人族才做得出来的蠢事,妖都之王看上的女人,无论任何手段,必然会得到她。” 云缺深吸一口气,渐渐恢复冷静,指着壁画道: “你见过我娘?” “没见过,这幅壁画是父王在十八年前亲手雕刻,前几幅他都没亲自动手,可见他对画中的女人有多喜欢,以时间推算,雕刻壁画那一年,你正好出生。”月魁道。 “我不信!”云缺低吼道。 “以我妖骨为刀,而不反噬,与我妖魂同处于一片识海,而不崩塌,这世上除了与我有相同血脉之人,其他人根本做不到,信不信由你。”月魁道。 “你被炼成了妖刀!生死容不得你!我神魂天生强悍,足够镇压你!”云缺反驳道。 “行,就算你神魂够强行了吧,你用区区八品修为就能压得住三阶妖王,你可真厉害啊。”月魁撇嘴道,说完妖气散去,消失了身影。 大殿内,云缺痛苦的抱住了头。 即便他不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妖都之主那等妖族至强,不可能看到个喜欢的女人,什么也不做,回来画幅画。 月魁那种三阶妖王,即便祭炼成妖刀,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被一个三岁大的娃娃掌握,还如臂指使。 加上房石那件验证血脉的法器血滴子,云缺的血液始终徘徊在人族与妖族之间。 种种迹象表明,云缺身上,流淌着妖族之血! 云缺的痛苦,并不是因为自己。 猎妖人的下场难逃一死,最后化妖的比比皆是,妖族血脉而已,对云缺来说不算什么。 妖血武夫,本就不是纯正的人族。 自从妖物融入本体的那一刻开始,妖武者便是人族与妖族之间的特殊存在,说成是怪物也不为过。 即便哪一天变成真正的妖,云缺都不会有多少意外。 真正让云缺痛苦的,是父亲。 如果云缺是妖都之王的后代,那么父亲的头上,就彻彻底底被扣了一顶翠绿翠绿的帽子。 云缺因父亲而痛苦,替父亲而愤怒! “我果然,是个怪物……” 云缺闭上眼,回忆着父母的音容笑貌。 云缺始终相信一点,母亲肯定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妖都之王得逞。 “混蛋!!!” 一拳砸下,地面青石四分五裂,震起一片冰雪。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缺心神震荡,无比暴躁,眼睛在不知不觉中转为了竖瞳。 眼前蒙着一层血色。 云缺很想砸碎面前的壁画,几次挥拳,又几次落下。 壁画上,母亲温柔的目光,令云缺迟迟无法动手。 冰冷的北域深处,云缺的心情,也如这冰天雪地一般,遍布极寒。 旭日东升,一缕阳光透过破碎的窗口落下,照在云缺身上。 阳光的暖意,驱不散云缺心头的寒冷。 坐在壁画前,云缺将月玉贴在额头,一丝丝寒意涌入脑海,抚平着不安的心神。 过了许久,云缺从新睁开眼。 东升的旭日,已经变成西坠的残阳。 云缺在妖都坐了一天之久,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 随着心神的冷静,眸光也愈发冷冽。 “妖邪之物,就该彻底杀光才好,留着都是祸害,应当杀得干干净净!” 云缺的低语,伴着冷冷杀意:“欺负我娘的人,无论他是皇帝还是乞丐,亦或是妖都之主,我会亲手杀掉!” 妖都太子这种身份,云缺不稀罕。 自己身上是否有妖族之血,云缺也不在乎。 但欺辱母亲的这份仇,身为人子,不得不报。 即便自己有着妖都之王的血脉,云缺一样要杀掉对方! 月魁的身影再次凝聚而出,冷淡道: “只要你有那个本事,随便杀。” 云缺皱了皱眉,道: “我要杀你爹,你不拦我?” “为什么要拦你,你想杀谁是你的自由,我只是一把刀而已,我不会帮你,也不会阻拦。”月魁的语气充满冷漠,好像对妖都之王的死活并不在乎。 云缺目光晃动了一下。 想起月魁在追问蝠王有关妖都之王的下落之际,神色与语气中更多的是惊奇,而非担心。 “你难道不是你爹亲生的?”云缺道。 “是又能怎样,我在父王眼里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女儿罢了,他恨不得早点把我扔出去,让我自生自灭。”月魁道。 云缺听得很是不解。 月魁与自己不同,她是完整的血狸一族,应该认可妖族身份才对,怎么听语气,月魁像个异类似的。 “你娘呢?”云缺道。 “早死了,因我而死。” 月魁迈动脚步,走在空旷的大殿内,声音低沉的道: “妖都只是个冷冰冰的大屋子而已,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感情可言,包括父王在内,平常我只住在我的屋子里,很少出门,因为我不想看见父王,更不想看到这些壁画。” 云缺察觉到月魁的情绪不同以往,有着剧烈的波动存在。 无需从语气判断,妖魂就在识海空间,云缺能清晰感觉得到。 “你娘怎么死的。”云缺问道。 “被父王所杀。” 月魁惨然一笑,道:“因为我的血脉不纯正,父王与母亲都是正统的血狸一族,唯独我,血脉有些斑杂,因此父王怪罪母亲,一怒之下将她杀掉了。” 听闻之后,云缺随之恍然。 妖都之主,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连妃子都能随意击杀,只因为后代血脉不纯。 血脉斑杂这种事,其实在人族当中都有不少个例,在妖族当中更是常见。 比如萍山君,传承有风雷虎的血脉,而它本身的种类是白额石鳞虎。 很显然,萍山君就是血脉斑杂那一类的。 妖族存世多年,不少妖物有上古异种的血脉在身上,只是很难觉醒而已,需要极高的天赋与契机才行,萍山君正是靠着天赋不俗,加上云缺当时着急赶路,又恰好手心有雷精这等奇物。 否则萍山君即便活到死,它也觉醒不出风雷虎的天赋能力。 毕竟天雷这玩意,老虎肯定会躲的,不至于傻乎乎的整天找乌云挨雷劈。 所以月魁的血脉不纯,在云缺看来很常见。 但是在妖都之王眼里,则是一种耻辱,于是亲手杀掉王妃。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咱们一起干掉妖都之王。”云缺建议道。 “我不会出手,毕竟他是我父王,你想杀他我不管,随便。”月魁道。 “行,不用你帮忙,我用妖刀可以吧。”云缺道。 “不借。”月魁道。 “小气……反正你爹被抓走,估计活不长,也许早死了。”云缺道。 “他的死活我不关心。”月魁说完沿着阶梯走上二楼。 云缺站起身,最后看了眼壁画上的母亲,也来到二楼。 在二楼最深处的一个房间内,月魁站在屋子里环顾四周。 云缺看了看,发现屋子里的布置简单而别致,与人族女孩的闺房类似。 “你住这里?”云缺道。 “是啊,住了好多年。” 月魁来到书架前,望着尽数被寒气冻住的书籍,道:“这本书我没看完,不知后面的故事如何了。” 云缺拿起书,封面很熟悉,一个和尚带着三个徒弟取经的故事。 “原来你还喜欢看书,这本我看完了。”云缺把冰书扔在一旁。 “后来他们到西天了么?”月魁问道。 云缺正要开口,忽然脚下传来一阵颤动。 轰…… 诡异的闷响,出现在空旷的妖都之内。 “什么声音?好像从下面传来的。”云缺谨慎道。 月魁摇了摇头,不清楚声音来源。 云缺返回一层,四处找了找,什么也没有。 轰! 又一声闷响出现。 这次云缺听得很清楚,就在自己脚下! “地下有什么?”云缺道。 “地底宫殿,父王经常在地底闭关修炼。”月魁说着指了指角落。 云缺来到近前,在墙壁上找到个暗格,打开来里面是个机关,扣下去,立刻传出机括响动。 嘎吱吱的响声中,一层大殿地面开裂,现出一条通往地底的阶梯。 阶梯很长,深入地底足有百丈,等走到尽头,眼前出现一面铁门。 铁门上刻着狸妖头像,栩栩如生。 发现地底宫殿后,云缺立刻联想到宝库。 妖都之王的闭关地,一定有宝贝! “这里有东西?”云缺问道。 “不清楚,我没来过,父王不许任何人接近此地。”月魁道。 云缺一听,更觉得地底宫殿肯定有好东西。 轰! 突然一声闷响从门内传来。 有东西在里面撞击铁门! 云缺用拳头敲了敲铁门,极其寒冷。 轰!轰!轰! 铁门后的撞击声开始暴躁起来,接连不断,四周墙壁被震得纷纷开裂。 云缺惊疑不定。 里面的东西看来极凶,不知能不能对付得了。 撞击声越发密集。 铁门上从内而外渐渐被砸出一个痕迹,类似鞭痕,又像棍子扫出来的凹陷。 月魁目光一变,急急道: “走,离开这!” 等云缺走上地面,来自地底的撞击声渐渐变少,声音也弱了很多。 “到底是什么?”云缺问道。 “父王的断尾。”月魁笃定道。 “原来如此,妖都之王留了一条断尾看守宝库。”云缺道。 “应该是妖都之战的时候,被强敌斩断的一条尾,父王被抓走后,断尾藏到地底宫殿,今天发现外人的气息从而狂躁起来。”月魁道。 “既然是你爹的尾巴,你让它老实点,我去看看地底大殿里有没有好东西。”云缺道。 “你把自己手切下来,喊它一声看它答不答应。”月魁没好气的道。 “一条尾巴,能有多强?咱们姐弟俩应该斗得过吧。”云缺道。 “父王的一条断尾,不比蝠王弱,死心罢。”月魁道。 云缺死心了。 一条尾巴都有三阶大妖的实力,进去了也是送死,根本打不过! 入宝山而空手归,云缺没办法,只能暂时退走,以后等修为强大了再来寻宝。 等云缺走出妖都,来自地底的响动彻底消失。 云缺在附近寻找了一整天,始终没看到父母的遗骸。 距离三天的历练期限,就快到了。 云缺放弃寻找,乘坐蝠王飞向北域边界。 司徒盼晴早就醒了,一个劲在云缺身上翻吃的。 云缺没有糖,只好拿出块灵石让司徒盼晴对付啃啃。 回头望了眼越来越远的妖都,云缺忽然生出一种预感。 母亲,有可能没死! 如果自己当真有着妖都之王的血脉,当年的大战,妖都之王就不会对母亲下杀手才对。 “难道,娘还活着……” 这个念头,在云缺心里如同野草般疯长。 第344章 让她咬 北域边缘。 三天时限即将结束,学宫弟子陆续回返,有人收获颇丰,有人伤痕累累。 楼船停靠在木楼旁,学子们开始登船,准备返回学宫。 萍山君回来的时候,楼船即将腾空。 老虎急忙溜上船,把身上驮着的梅钱往甲板上一扔,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藏好,生怕被其他女学子发现,又来蹂躏它。 接近楼船之前,梅钱失去控制,昏厥在虎背上,神秘老者的元神没入护心镜中。 之所以萍山君回来的这么慢,是因为刚刚觉醒上古风雷虎的血脉之力,雷电翅膀时灵时不灵的,飞一会儿跑一会儿,堪堪赶在最后时刻抵达。 老虎一上船,头上的雪鸮立刻跳了下去,一蹦一蹦的去找主人。 原本灵动的两只小眼珠,现在木讷茫然,好似受了什么刺激,浑身白羽变得脏兮兮,不少已经焦糊。 三天雪域之行,老虎会飞了,雪鸮不会飞了。 比起所有学子的历练,雪鸮的遭遇是最凄惨的,被绑在老虎脑袋上,经历了一连串噩梦般的遭遇。 尤其最后追踪朔风蝠的时候,云缺为了激发老虎的速度连拍雷掌,当时忘了雪鸮也在老虎身上,把雪鸮电得一个劲哆嗦。 昏厥的梅钱很快被人发现,宋道理亲自赶来查看伤势,给梅钱灌下灵丹。 时间一到,楼船缓缓腾空。 齐御贼眉鼠眼的找到角落里的萍山君,小声询问: “云缺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萍山君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道:“云缺死了。” “啊?死了!” 齐御大惊,没敢多问,灰溜溜走开。 齐御现在十分内疚。 当时暴雪过后,他和云缺遭遇冰蛭,他对付一条六阶冰蛭,把更恐怖的五阶冰蛭丢给了云缺。 齐御觉得云缺那么能打,即便不是五阶冰蛭的对手,逃掉应该没问题,结果得知云缺居然死了。 “你一个人能打我们演武殿一群,怎么连只虫子都打不过?唉,云师弟在天之灵千万别怪我,实在是师兄实力不济,我也打不过五阶冰蛭啊,逢年过节我肯定给你多烧点纸……” 齐御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云缺,唉声叹气,嘀嘀咕咕。 甲板上,两位先生与学正站在船头。 风先生手里托着雪鸮,面甲下的目光里泛着疑惑之色。 雪鸮的状态实在惨不忍睹,风先生实在想不通,自己的灵兽到底被云缺带去了什么地方。 带去挨雷劈了? 孔气气盘坐在船头,鼓着小嘴儿生闷气。 没挖到妖都的材料不说,还差点迷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赶回来,途中撞到好几头强大的妖兽,浪费了几粒灵丹。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便是灵匠殿先生此行的真实写照。 “云缺还未回来,怕是凶多吉少。” 风先生沉声道。 沟通雪鸮后,风先生大致得知了云缺的经历,知道云缺追踪一头朔风蝠飞往了雪域深处。 “再等等。” 宋道理皱眉道,一张黑脸上现出担忧之色。 楼船悬浮在北域边缘,默默等待着。 孔气气等得无聊,抗议道: “还要等多久哇,我讨厌北域!破地方再也不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飞来一道黑影,犹如一朵乌云。 随着乌云接近,一股恐怖的妖气席卷而来! 楼船上所有学子在这股妖气中心神巨震,噤若寒蝉,有些境界低微的直接被妖气携带的威压震慑得昏了过去。 满船学子,没人敢妄动半分,根本不敢出门查看,甚至不知道妖气从何而来。 妖气袭来,船头的两位先生与学正纷纷神色巨变。 “妖王!” 风先生目光低沉,浑身涌动起磅礴灵气,挥手间一片火焰出现在面前。 火焰燃烧得十分奇特,不伤甲板,也感觉不到温度,瞬间凝聚出一头火焰雄狮。 这头雄狮浑身由烈焰组成,趴伏在风先生身前,朝着接近的乌云发出沉沉低吼。 火焰雄狮散发的气息不弱于妖王,只是雄狮身上的烈焰并不规则,有的地方燃烧得明亮,有的地方暗淡无光,显然受到过重创。 “三阶妖王居然会出现在北域外围!” 宋道理惊讶不已,调动全部文气,准备迎战。 “又是这只大蝙蝠!它怎么追过来了,我没偷东西呀!” 孔气气一下跳了起来,身边的大铜锤迎风而长,变成巨锤状态,一圈圈金色光泽在巨锤上不断扩散。 一听偷东西三个字,风先生与宋道理无奈不已。 整个学宫的所有先生,就属这位灵匠殿先生爱惹事。 风先生与宋道理都觉得是孔气气在北域深处抢了妖族的宝贝,这才引来一头三阶妖王。 否则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在北域边缘见到妖王这等强大的妖族。 随着乌云接近,显现出一头巨大无比的蝠王,飞行到楼船附近百丈开外,停在半空,一双巨眼盯住了船头的三人,目光中充满敌视。 风先生宋道理与孔气气各自运转法力,他们知道一场恶战无法避免。 妖族与人族向来势不两立,一旦遭遇,必定殊死相搏,罕有例外,又何况是妖王现身。 几人正准备出手恶战之际,忽然有玉鹰从蝠王背上飞起,直奔楼船甲板而来。 准备出手的三人看到飞行法器,立刻齐齐一愣,随后看清了法器上载着两人。 “是云缺!” 宋道理低呼道。 风先生与孔气气看到云缺后也倍感诧异。 对面的可是三阶妖王,怎么能驮着人? 这不成了坐骑! 三阶妖族的恐怖,学子们或许并不清楚,但身为先生与学正,自然一清二楚。 宋道理是四品儒修,如果他一个人面对蝠王,根本不是对手,下场只有被吞噬这一条路。 尤其让三人惊奇的是,三阶妖族驮人这种怪事。 之所以称呼三阶妖族为妖王,说明这种境界的妖族不仅有着强大的实力,还有着王者般的孤傲。 别说驮人了,不吃人都算人家心情好。 风先生在御兽之道颇有造诣,他自然看得出那蝠王绝非驯化的样子,根本不可能载着人族飞行。 风先生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撼,实在想不通云缺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才能乘坐妖王。 落在船头,云缺收起飞行法器。 司徒盼晴见到陌生人立刻变得躁动不安,躲在云缺身后龇牙低吼。 云缺朝着先生与学正拱手施礼,语速极快的道: “学生抓了头大的!此次历练是不是应该第一了?” 不快点不行啊,蝠王眼看着要走。 宋道理张了张嘴,麻木的点头道: “是……” 抓了只三阶妖王,你不第一谁第一。 云缺道:“多谢学正认可……呀!它跑了!” 送完云缺,蝠王挥动巨翅,朝着北域深处飞去。 不明真相的人看来,确实是跑了。 云缺指着蝠王大骂道: “老妖你还敢跑?下次别让我抓到你!抓到了炖汤喝!” 两位先生一位学正呆愣愣的看着云缺。 一个六品学子敢指着三阶妖王骂老妖,说实话,他们三位这辈子真没见过。 尤其骂完了,对方还不吭声,这种奇观估计下辈子也见不到。 云缺转回身,表情失落的道:“学正,猎物跑了,我也算第一吧?” “呃……算吧。”宋道理始终在震惊当中,一时没回过神儿来。 云缺再次谢过学正认可。 蝠王的便宜没占到,学宫的便宜不能不占,要不然这次北域历练岂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没好处的事,云缺能干么。 孔气气瞪大了眼睛,惊奇道: “你怎么抓到的大蝙蝠!” 云缺胡诌道:“说来话长,多亏了先生的那粒沙精,我打不过大蝙蝠,趁机扔给它粒沙子吃,结果吃完了它就变傻了,可能没吃好,吃进脑子里,脑子进沙子就容易对付多了。” “这样也行!” 孔气气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神功,催促道:“快开船!回去后多打造点沙精,我也要抓一头妖王玩玩!” 风先生与宋道理此时已经清醒过来。 两人目光复杂的看了看云缺,又目光怜悯的看了看孔气气,同时叹了口气。 这位灵匠殿先生,显然自己脑子进了沙子,也不想想,六品武夫怎么可能抓得到三阶妖王,显然云缺与那蝠王之间有猫腻。 既然话已经说出去,宋道理不好反悔,将云缺列为此次历练的第一名。 反正人家的确骑着妖王回来的,这一点千真万确,至于用了什么手段,那是云缺的能耐。 先生与学正各自回到房间,楼船调转船头,飞离了北域。 云缺拉着司徒盼晴,找到宋道理。 “学正帮忙瞧瞧,她的神魂出了问题,觉得自己是妖族,有没有办法让她的神智恢复过来?” 宋道理皱着眉,伸出手,想要感知司徒盼晴的状态。 结果司徒盼晴敌意大起,一口咬在宋道理手上。 云缺一惊,急忙去掰司徒盼晴的嘴巴。 “无妨,让她咬。” 宋道理阻止了云缺,仔细感知着司徒盼晴的神魂。 这段过程持续良久。 宋道理不是武夫,肉身并不强横,手背上被咬出了血迹,鲜血滴滴答答掉落地面。 然而这位学正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始终紧锁眉峰。 半晌后,宋道理沉声道: “她的神魂十分杂乱,妖的意念居多,人的意念几乎没有,想要恢复过来,难如登天。” 第345章 人间污秽,还是西天好 宋道理的看法,让云缺心头发沉。 如果司徒盼晴没有丝毫人族的意念,即便找到乾阳神木也未必能唤醒。 乾阳神木能治愈神魂伤势,但前提是得有神魂才行。 如果司徒盼晴的脑海里完全是妖魂,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无效。 云缺想要再问问学正,能否有办法找回人的意念,刚要开口,宋道理忽然抬起另一只手阻止了云缺发问。 云缺不明所以,没吭声,默默看着学正被咬。 宋道理的手背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云缺看着都疼。 可宋道理紧锁的眉头,不知为何居然舒展了几分,声音放得很轻,对着司徒盼晴道: “你瞧,我没有威胁,不会伤你,对吧。” 司徒盼晴仍旧咬着不松口,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好像弱了不少。 宋道理轻吟道: “人之初,性本善,你想做人,还是做妖呢。” 宋道理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法力外溢,但其自身的文气却如温和的溪流般缓缓流转。 司徒盼晴凶狠的目光渐渐茫然起来,不再咬人,躲到云缺身后。 “学正……她还有没有救?”云缺凝重的道。 宋道理抬起自己被咬得血淋淋的手,道: “她咬我的力道,刚开始很重,我不伤她,她咬得便渐渐轻了,这一点与野兽类似,世上大部分野兽在察觉到人类没有恶意的情况下,其实都不会主动伤人,但妖不同,妖如果咬住活人是绝对不会松口的,不死不休。” “她能出现类似野兽的举动,说明还有救,只要耐心帮她启蒙,再辅以蕴养神魂的良药,我认为有机会唤回她神魂里属于人族的意念。” 云缺明悟了刚才为何学正打断自己的询问,原来是在感受着司徒盼晴咬人的力道。 不过学正说的野兽习惯,云缺并不了解。 因为野兽这种东西,在云缺眼里都是食谱上的一道道菜而已。 活的野兽,无论狮子老虎,还是野狼兔子,只要看到云缺出现,无一例外全都玩命逃跑。 云缺在妖族眼里都是屠夫,何况是野兽了。 “原来野兽不怎么伤人啊,以后多吃点。”云缺嘀咕了一句。 听得宋道理直皱眉。 你这小子,胃口是不是太好了。 “给她启蒙恐怕麻烦,找个先生容易被她咬,学正能不能通融一二,让她住在天祈学宫?”云缺试着问道。 “通过学宫考核,自然可以入住学宫。”宋道理道。 “她现在这心智,估计跟野猫野狗差不多,怎么可能考得进学宫。” 云缺看了看野猫一样蹲在身后的司徒盼晴,道:“不瞒学正,她身上曾经融合过一头五阶朔风蝠,如今妖物之躯被强行抽离,结果她们的神魂颠倒,司徒盼晴的神魂留在妖躯,妖的神魂留在这副本体,妖躯已经被斩杀,如果无法醒来,她这辈子只能如此活着。” 宋道理听完,面无表情的道: “学宫有学宫的规矩,不可更改。” 云缺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找个地方安顿她,再想办法帮她启蒙。” 正要带着司徒盼晴走,宋道理再次开口道: “学宫除了先生之外,学正亦有举荐名额,只不过先生每年有一个名额,学正五年才有一个名额,把她留在我身边好了,我亲自替她启蒙。” 云缺大喜,按着司徒盼晴的小脑袋,两人一起恭恭敬敬给宋道理深施一礼,谢过学正。 宋道理摆手示意云缺起身,道: “修行之人讲究个缘法,既然她咬了我,也算与我有缘。” 屋子里没有旁人,云缺沉吟了一下,道: “不瞒学正,司徒盼晴的身份有些特殊,她曾是监正五弟子,她身上融入的妖物必定是人为,究竟是谁做的,我会追查下去,如果幕后之人发现司徒盼晴还活着,有可能来灭口,到时候学正恐怕会牵扯到危险当中。” 云缺能如实相告,是因为宋道理为人太过正直。 若非在学宫担任学正,在外面的话,宋道理绝对是一方大儒。 仁者境,名副其实。 这种人,云缺发自内心的敬重。 坑点好处没什么,真要因此而害了宋道理,云缺这辈子都会活在内疚当中。 宋道理听完后,并没有云缺预料的那般出现诧异之色,反而神色如常,一点没有意外。 “大祭酒曾经说过,天祈学宫,不过是这世间的一角罢了,学宫之人,始终身在凡尘。” 宋道理目光中浮现出一种深邃,道: “我以前始终以为,学宫如世外桃源,专心研究学问即可,后来才有所明悟,哪里有什么世外桃源,学宫,本在世间啊,身在人间,逃不掉羁绊之网,圣人的脚步从来不曾停留,而我们,却早早停步于此,实在迂腐……” “把她放心留在学宫便是,天祈学宫虽然显得迂腐,却从未惧怕过谁,司天监的确有古怪,你自己小心。” 云缺放心了。 司徒盼晴只要在学宫,无论吕青还是魏墨城就不敢去学宫抓人。 再次道谢后,云缺忽然愣了一下,问道: “学正怎么知道司天监有古怪?” 宋道理叹了口气,道: “我不知道,是大祭酒说的,这些年我经常能看到大祭酒在闲暇时,会望向一个方向。” “我好奇很多次,有一人忍不住,曾问过大祭酒在欣赏何处美景,因为大祭酒所望向的方位,除了观星台之外,什么也没有。” “大祭酒说他在看棋,有人在下棋,但他始终看不懂真正的棋路。” “从那次之后,我才知道司天监恐怕有古怪,只是连大祭酒也无法窥破真相。” 宋道理的这番话,再次让云缺深信魏墨城还活着。 能让大祭酒察觉到司天监存在着一丝不同寻常,说明司天监确实有问题。 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云缺不由得担心起牧青瑶的处境。 外敌再如何强大,总归有迹可循,内鬼这种东西神不知鬼不觉,最为凶险。 司徒盼晴有了落脚地,云缺反而更加心神不宁。 正好宋道理在,云缺问道: “学生有一事请教,不知如何才能成为天祈学宫的学正。” 宋道理道: “首先必须是天祈学宫的学子,修为至少七品以上,需要所在学殿的先生认可,最后由大祭酒亲自考核,通过后才能成为学正。” 得知了成为学正的要求后,云缺有了主意。 云缺自己对学正不感兴趣,他是替牧青瑶在寻找后路。 如果牧青瑶能成为学正,一旦有什么意外,那么天祈学宫就不会不闻不问,必定插手。 学正这个身份,无异于一份珍贵的护身符! 牧青瑶已经有七品修为,修的又是儒道,在鸿儒殿学子当中出类拔萃,大祭酒的考核肯定不成问题,关键在于鸿儒殿先生的认可。 正好云缺也打算回去后去鸿儒殿听听课,看看自己有没有修儒的潜质。 哪怕最低的九品儒修也行啊! 要不然一身文气,白白浪费,除了写字好看,没事儿蹦出点之乎者也以外,毛用没有。 离开之前,云缺担心司徒盼晴不肯留在宋道理这里。 等宋道理拿出一包糖果之后,云缺的担心彻底消失。 司徒盼晴跟只小猫似的,捧着糖果闻起来没完,完全陶醉于糖果的香气当做,拽都拽不走了。 告辞后,云缺在船上寻找老虎。 萍山君没看到呢,先在角落里撞见了齐御。 这时天已经黑了,船上各处点着灯笼,齐御正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面前还摆着个饭碗当香炉,里面插着三柱香。 走近了,听到齐御嘀咕道: “云师弟你一路走好,西天极乐就在西边,别走错了,不认路就找别的小鬼儿打听打听,千万别回天祈城了啊,人间污秽,还是西天好……” 云缺一听这个气呀。 你在这给我超度呢。 超度就超度吧,连点贡品都没有。 云缺放轻脚步,来到对方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旁边。 齐御正嘀咕呢,忽然看到旁边出现个人,把他吓一哆嗦,仔细一看居然是云缺,这下差点没吓尿裤子。 “云、云、云师弟!你怎么还没上路呢!”齐御惊恐的道。 “路上没盘缠,你让我怎么走啊,西天那么远,我身无分文,去不成的,只能留在齐师兄身边,天天陪着你,半夜给你讲故事。”云缺声音冷淡的道。 “别、别呀!我给你拿盘缠!” 齐御连忙往外掏东西,拿出来一摞纸钱道:“刚从房石手里买的,五两银子一捆!说是佛心殿学子亲手刻的印!保准儿在阴间花得出去!本来打算回去烧给你,既然你急用,我现在就烧!” 齐御冷汗连连的找火折子。 云缺无奈的捂住了额头。 演武殿这群莽夫还真好骗,烧纸那是民间风俗,跟佛心殿有什么关系,明显是房石自己做的纸钱,用不了两个铜板,转手买五两。 黑! 真黑! “烧纸没用,普通人死了能花出去,修行者死了不行,去的地府不一样。” 云缺阴森森的盯着齐御,道:“我们那边,只认银票。” “啊?得烧银票啊!” 齐御为难了,但云缺就在旁边呢,他可不想整天有个死鬼跟在旁边,半夜刚睡着,人家开始讲鬼故事。 无奈之下,齐御只好拿出一百两银票。 “不够。”云缺道。 齐御又拿出一百两。 “太少。”云缺道。 齐御一咬牙,把身上仅有的一千两银票全拿出来,正要烧,结果被云缺一把抢了过去。 “还没烧给你呢!”齐御道。 “不用了,我自己烧。”云缺把银票揣起来,几步走远。 齐御坐在墙角直挠头。 自己给自己烧银票,这是什么鬼? 自烧鬼? 没听说过有这种操作啊! 过了半晌,齐御渐渐明白过来,龇牙咧嘴的道: “自己给自己烧银票,你他娘的没死吧!” 第346章 公主失足了 云缺在船上找了半晌,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萍山君。 一看到云缺,萍山君立刻瞪大虎眼,先仔细嗅了嗅,确定是活人,急忙道: “我就知道王爷福大命大!肯定打得妖巢里的大妖小妖哭爹喊娘!我本来要去帮王爷大杀四方,却被梅钱给骗了!他居然诅咒王爷,说王爷死了!梅钱那家伙实在该死!” 萍山君最近跟着常威和瞎子,别的没学会,马屁和自我开脱学到了九成。 云缺眯着眼睛道: “你既相信我在大杀四方,又相信梅钱的鬼话,你的脑子呢。” “脑子……” 萍山君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个完美说辞,道:“是梅钱逼我走的!他威胁我,说我不驮他走的话,他就把我打成猫,丢给女学子换银子!” “他只是威胁你是吧。”云缺微笑起来。 一看云缺笑,萍山君更加害怕,连忙点头道:“是、是啊!他威胁我,我没办法呀!” “我从来不威胁别人,威胁人多不好,有辱斯文。” 云缺笑呵呵的掐着老虎脖子,将萍山君拎到甲板上,高声道:“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活蹦乱跳的大猫打折了啊!玩一刻钟只要十两银子!” 呼啦一声。 一群女学子纷纷围拢过来,有的摸头,有的薅毛,有的玩尾巴,有的开始编小辫。 于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萍山君,在莺莺燕语中被一群女学子拖走了。 北域一行,几乎人人都有收获,最不济的也在对战妖兽的过程中加强了实战经验。 唯独萍山君的收获最特别。 它收获了满满登登的一路耻辱。 萍山君最想不通的是,来的时候一刻钟二十五两银子,回去的时候变十两了,境界提升,怎么身价还掉了? 耻辱! 简直是奇耻大辱! 卖完萍山君,云缺一个人坐在甲板边缘,思索着蝠王带来的消息。 两个神秘人的代号,一个辰,一个巳。 究竟代表着什么? 辰与巳,云缺第一个想到的是时辰。 辰时与巳时。 用时间作为代号,听起来有点古怪,不伦不类。 随后云缺想到了生肖。 辰龙,巳蛇。 以生肖作为代号,听起来就顺畅多了。 想通了这一点,云缺的眉峰不由得渐渐锁紧。 生肖有十二个! 难不成,紫袍人也有十二个? 两个紫袍人就能抓走二阶境界的妖都之主,十二个修为如此恐怖的神秘强者汇聚在一起,灭国已经轻而易举,甚至能覆灭半个云州! 对于‘他们’的存在,云缺愈发忌惮。 楚红莲临死时让杨七古远走高飞,离开云州,当时云缺觉得楚红莲在危言耸听。 如今看来,楚红莲当初确实在为杨七古着想,不想让杨七古陷入这场无边无际的漩涡。 而云缺自己,已经早已身在漩涡之中。 “抓走妖都之主,难道他们想要打造出更强的妖血武夫?” 云缺猜测着神秘人的目的,始终没有头绪。 线索太少。 云缺如今只能隐约看到棋盘的存在,却看不到任何棋路的变化,甚至连棋子都没见过几个。 大地上时而能看到些积雪。 一群野马奔驰在靠近北域的山野之中,马儿如风,所过之处留下阵阵白霜。 那是一群妖马。 体态强健,踏地如雷,比起草原的战马还要彪悍。 这种妖马很难驯化,一旦成功驯服,将是绝佳的坐骑。 “北域有点好东西……” 云缺望着远去的马群,自言自语。 等草原那边安稳下来,云缺打算建议阜南王来北域附近收集战马。 铁浮屠若配上妖马,战力将会翻倍。 马群的出现,让云缺联想到战场。 一骑绝尘,勇闯三军的威武,云缺不感兴趣。 正如白起教导的那般,变则通。 战场上瞬息万变,必须拥有随机应变的本事,才能成为真正的将星。 所以云缺对于战阵兵道,最感兴趣的,始终是火炮。 变则通这三个字,指的是兵法与地势,战阵与兵种,时机与战机如何熟练掌握,方为大将之才。 不过到了云缺这里,变则通三个字,仍旧与火炮有关。 火炮本身臃肿沉重,不利于行军,需要提前安置,虽然杀伤力惊人,弊端更大。 战场上的火炮,最怕偷袭,只要被接近,那就成了没用的废材,一堆破铜烂铁。 纵观千古,无数将星对于火炮的利用均为攻城与守城,其他地方作战,只是锦上添花,主要靠的还是重甲骑兵。 没人能指望着单独利用火炮,就能打败势均力敌的对手。 云缺的思维,向来天马行空,不会限于固有的规则。 就比如现在, 云缺想的是,把火炮架在楼船上会有多大的威力。 看了看楼船的大小,云缺大致估计一下,在两侧都架满的话,两百左右不成问题。 两百门火炮,同时开火的话威力绝对非同小可。 尤其一边飞一边开炮,轰个几轮,天祈城也扛不住。 云缺站在船头比量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这里位置最好,应该造一门巨型火炮,一炮即可轰开城门,十炮就能炸平皇宫,千军万马有什么用,靶子而已。” 云缺在脑海里构建着能飞在空中的战船,想得正入迷呢,身后传来女子声音。 “楼船为法宝中的极品,能用得起如此异宝的强者,随手一道法术即可轰开城门,何需火炮。” 云缺回头一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身后是永平公主,朱静姝。 “别看不起火炮,只要将炮弹威力提升,普通飞行法器也可装载,我用法器带着一门百倍威能的火炮,飞到你们邵武国皇宫上方,开一炮就跑,你能奈我何。”云缺道。 朱静姝淡淡一笑,道: “邵武国皇城有大阵笼罩,法器飞不进去,即便让你飞进去,你何来的百倍威能,火炮之威能以硝石为主,每一炮的威力都是固定的,除非你一次带够百门火炮,否则寻常的一炮而已,多说砸坏些砖瓦,只能惹人笑话。” 云缺呵呵一笑,道: “我的炮,与别人的炮可不同,吃我一炮,能让你永世难忘,你要不要试试。” 身为公主,被如此调侃通常会勃然大怒,可朱静姝非但没有任何怒意,反而掩口而笑,道: “好哇,什么时候试呢,最好当着牧青瑶的面,就怕你不敢。” 云缺瞥了对方一眼,靠在船舷的栏杆上,道: “我看你不像邵武国公主,倒像个青楼里的公主,廉耻这种东西,你没有是吧。” “廉耻有何用,能杀人么,能换钱么,还是能换来别人的敬畏,我不需要廉耻,我只需要能让旁人畏惧的手段,即便我是青楼公主,只要别人惧怕,便足够了。” 朱静姝学着云缺的模样,也倚在栏杆上,眺望远方,道:“山川秀丽,江河无边,这大好的天下,真令人着迷啊,大晋原来也如此之美,可惜,这等美景终将纳入他人之手。” “凭你们邵武国,拿不下大晋,无需你在这里杞人忧天。”云缺道。 “邵武国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可以保证,即便有阜南王坐镇,大晋,还是保不住。”朱静姝道。 “你这么厉害,莫非给大晋算过国运?我其实也会算卦,算得还挺准,今天心情不错,我帮你们邵武国算一卦,算算邵武国为什么不简单。”云缺道。 “可以,算对了,送你件礼物作为奖励。”朱静姝微笑道:“用不用借你一份九宫八卦图。” “不用,我算卦用手即可。”云缺说着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 朱静姝打断道:“三生万物,道法自然,你用道门至理能算得出什么呢。” “两人下棋,多嘴是驴,一人算卦,多嘴王八,你自己也是卦师,这点道理不懂么。”云缺道。 “是我多嘴了,你继续。”朱静姝道。 “三生四,四生五,五生六七八,八生九,到九就算出来了,邵武国本身不厉害,厉害的,是藏在后面缩头缩尾没脸见人的九夷人。”云缺呵呵一笑,道:“算对了吗。” 朱静姝没有任何意外,点了点头,道: “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你居然也知道九夷人,你算对了,九夷人才是邵武国真正的主人,他们不仅控制着邵武国,对大晋始终虎视眈眈,早晚会一口吞掉你们。” “让他们来吞吞试试,小心崩掉满口牙。”云缺道。 “原来你不了解九夷人,否则你绝不会如此口气,当你知道九夷人真正的可怕之处,你只想忘记他们,永远也不要想起。” 朱静姝的语气变得阴沉了一些,沉默稍许,问道:“为何五生六七八,而不是五生六,六生七。” “人家生得多,五能生,不行吗。” 云缺趴在栏杆上,道:“武夫也一样,能吃能喝,能生能养,能战能杀,最是危险,得罪了武夫,还往人家旁边凑,你说,是不是找死。” 朱静姝听得出弦外之音,毫不在乎,道: “喜欢杀伐的人,大多睚眦必报,我当然知道你很危险,毕竟我利用了你,你咽不下这口气,不过现在你不敢报复,先生与学正都在船上,你能奈我何。” “唉,神交已久这种说辞,看来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你还是不了解我。” 云缺轻叹一声,脚下忽然一动,勾起了朱静姝的双脚。 由于倚在栏杆,朱静姝脚下失去支点,整个人翻出船外! 这位向来行事稳重的永平公主,眼瞳里泛起诧异,没想到云缺竟会当真下手。 从船头坠落之际,朱静姝看到云缺正微笑着朝她挥手道别,耳边除了风声之外,还能听到云缺的惊呼。 “呀!公主失足了!” 第347章 最丑陋的美人背 甲板上有不少学子,发生在船头的一幕,很多人看到了,全部惊得目瞪口呆。 当云缺没事儿人一样走过来的时候,学子们吓得纷纷往两边躲。 生怕挨着近了,被这位杀神给扔出去。 “风大,都进屋吧,甲板太危险,刚吹下去一个。” 云缺说完,甲板上哗啦一声,一个人不剩,空荡荡,干干净净。 同窗间互相残杀,是学宫明令禁止的,尤其还有先生与学正在场。 云缺当然不会那么莽撞。 把朱静姝扔出去,是给她个教训而已,否则这种人容易蹬鼻子上脸,今天利用你除掉眼线,明天就容易利用你杀人放火,甚至让你背黑锅。 至于朱静姝会不会摔死,云缺一点都没多虑。 永平公主拿得出法宝,又岂能没有飞行法器。 先去看了看梅钱。 仍在昏厥。 “还睡?开饭了,醒醒。” 啪啪,啪啪。 云缺一边喊,一边扇梅钱嘴巴。 这种简单粗暴的唤醒方式百试百灵。 梅钱没动静,只有眼皮轻微动了动。 “会不会失血过多?生血丹挺贵的,有点舍不得啊。” 云缺拿出丹药瓷瓶,打开盖子心疼的嘀咕着。 梅钱还是没动静。 不过眼皮睁开了一丁点,盯着丹瓶,喉结不着痕迹的动了动。 “没办法了,谁让我们是兄弟呢,便宜你了。” 云缺一手拿着药瓶,一手继续扇嘴巴。 噼里啪啦扇了半晌,梅钱就是纹丝不动,云缺就是不拿丹药。 “算了,等回学宫让回春殿帮着疗伤,反正你也死不了。” 云缺收起丹瓶,大摇大摆的走了。 等云缺走后,梅钱猛地坐了起来,一个劲搓脸。 “吝啬鬼!老子没有你这种兄弟!嘶嘶嘶!手真黑!脸真疼!” 梅钱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云缺是个一毛不拔的家伙,自己就不应该装死,早点起来,至少不挨打。 这下好,丹药没骗来,脸被扇得通红。 在船上找到房石,云缺将指我针还回去,道: “没用上,房师兄收着吧。” 房石没要,而是从身上翻出一片薄薄的玉石,道: “送出去的东西,岂能再要,云师弟自己留着玩,这片玉石等同于坐标,放在何处,指我针就会一直指向它,范围不大,百里内有效,再远容易失灵。” 云缺道谢后,将玉石片揣了起来,道: “房师兄,打听个消息,有个神秘势力以十二生肖为代号,实力很强,你有没有听说过。” 房石敲了敲脑袋,摇头道: “没听说过,要是云师弟确定有这种神秘势力,那对方应该很少在外走动,也许我们房家在大唐的总部能有些消息,不过需要购买,毕竟云州之上的神秘势力不少,有些极其强大,我们房家也招惹不起,泄漏这种势力的消息,担着很大风险,所以价格会很贵。” 出门后,云缺始终暗自沉吟。 看来大唐早晚得走一趟了,房家的大本营就在大唐。 钱这方面,云缺倒是不在乎。 不是大方,而是这份消息太过重要。 只有查清紫袍人到底是何来历,才能看清真正的棋盘。 否则的话,云缺就像无头苍蝇般在无边无际的棋盘上乱撞,连下棋的是谁都不知道。 找了个没人的房间,云缺吃下几粒金乌丹,闭目修炼。 这几天在北域忙活,没工夫吃灵丹,得补上才行,抓紧时间冲击五品,要不然浪费了白起的一番苦心。 一番苦心,只是云缺心里的敬语,估计到了白起那边,就是倒霉透顶四个字了。 不久后,房门一响,朱静姝走了进来。 这位永平公主此时有点狼狈。 原本顺直如瀑的长发,现在散乱不堪,往一个方向斜着。 被大风吹了半晌,头发都吹歪了。 坐到云缺对面,朱静姝脸色铁青的道: “你够狠,杀人不眨眼,” “你也一样,害人不吭声,你杀我一次,我杀你一次,咱们扯平。” 云缺眼睛都没睁,平淡的道:“没什么事儿的话,还请公主移驾别处,本王要休息了。” 朱静姝沉默了好一会儿,神色恢复正常,道: “当然有事,上次与你说的交易,考虑得如何。” “平分邵武国?没兴趣,慢走不送。”云缺闭着眼睛道。 “没想到堂堂平天王,一代少年俊杰,只是个井底之蛙,没有任何抱负可言。”朱静姝道。 “省省吧,激将法对我没用,至于邵武国要吞并大晋这种话也不用浪费口舌了,邵武国觊觎大晋又不是一天两天,当初燕皇在世的时候,邵武国也想吞并大晋,他们敢动手么。”云缺道。 “你若以为邵武国不敢动手,是因为大燕兵强马壮,那就大错特错了。” 朱静姝侃侃而谈道:“之所以燕皇时期,邵武国没有征战燕国,是因为一个人。” 云缺闻言睁开眼睛,道“谁?” “大燕的监正,魏墨城。” 朱静姝继续道:“魏墨城的修为深不可测,他才是九夷人真正忌惮的原因,到了大晋时期,也是因为一个人,九夷人才依然没有妄动。” 云缺沉声道:“因为国师?” “正是凌妙清,因为有这两位高手存在,大燕与大晋才能安稳多年,如今女帝登基,大晋看似迎来盛世,殊不知是动荡的开始。” 朱静姝笑容转冷,道:“现在的大晋,没有了魏墨城与凌妙清那等强者坐镇,凭着吕青与阜南王,根本保不住这片江山!我能保证,一年甚至半年之内,邵武国必定发兵大晋,九夷人会亲自动手!” 云缺皱了皱眉。 朱静姝说得没错,无论燕皇统治的大燕还是殷子受在位时的大晋,都有强者存在,震慑着邵武国背后的九夷人。 而如今的大晋,虽然不再是一盘散沙,未来可期,但现阶段没有一位能真正威胁到邵武国的人物。 阜南王不行,首辅与白厌不行,牧青瑶更不行。 云缺现在才发现, 当今的大晋,其实处在最凶险的境地,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将会万劫不复! 尽管猜测魏墨城还活着,但云缺对魏墨城没有任何期待。 大晋的生死存亡,魏墨城不会在乎,否则当年就不会出现燕皇北伐,殷子受那种废物也能坐上皇位的情况。 沉吟良久,云缺道: “我有司天监,有女帝,有儒将白厌,有铁浮屠,有阜南王,你呢,你有什么,你拿什么来与我平分邵武国。” 朱静姝底气十足的道: “我没有部下,也没有帮手,我只有随意通行九夷城的资格。” “九夷城?九夷人的老巢么,在你们邵武国?”云缺道。 “九夷城位于邵武国海边,是九夷人真正的老巢,是邵武国所有公主们的噩梦之地,只要杀掉九夷城之主,邵武国就会从新掌握在我手里!” 朱静姝说话间,目光变得阴冷无比,眼底泛着浓浓恨意。 “仔细说说,为何公主们会去九夷城,去观光?”云缺道。 “如果你认为受尽凌辱也算观光的一种,那便是了。” 朱静姝冷冷的道:“九夷城之主最喜欢年轻又高贵的女人,公主,是他最爱的玩物,邵武国所有公主都会被送去九夷城,供其玩乐,玩够了,还能活下来的公主有机会返回邵武国。” “玩死了的公主,就换个旁人来顶替,邵武国经常有公主与本人不符的传闻,流传多年,但真相,没人知道,即便知道了,也没人敢外传。” “对了,你们大晋曾经送去邵武国不少郡主,现在估计都在九夷城,不知大晋的郡主们能活下来几个,我猜,她们一个也活不成,呵呵。” 朱静姝的笑声很冷,云缺能听出笑声里夹杂着无尽恨意。 既然邵武国的公主都会有此磨难,那么眼前的永平公主自然不会例外。 朱静姝,也曾经是九夷城之主的玩物之一。 “玩够了的公主,相当于扔掉的玩具,你为何有资格随意通行九夷城。”云缺质疑道。 “我是个例外,我比其他公主多了修炼天赋,算是城主的弟子,所以我能随意通行,其他人,没这个资格。”朱静姝道。 “原来如此,既然你与九夷城主有师徒之情,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与你联手覆灭九夷人呢。”云缺道。 “我可以发下毒誓,我这条命,就是留着与九夷城同归于尽,若有半点谎言,天打雷劈,我不得好死!”朱静姝赌咒发誓的道。 “算了吧,誓言这种东西,你认为我会信吗。”云缺冷笑道。 朱静姝默默的盯着云缺,良久后,她站了起来,转过身。 云缺以为对方要走,也没挽留。 朱静姝的手腕的确够狠,但还远远达不到倾覆九夷人的地步,简直如蚍蜉撼树,毫无胜算可言。 与其联手,云缺得不到半点好处不说,很容易自己被拖下水。 这种盟友,云缺不需要。 然而朱静姝并没走,转身之后,衣袍落下,现出后背。 美人背,自然养眼。 云缺最喜欢欣赏这种高雅的画面。 但朱静姝的背,毫无美丽可言,密密麻麻全是大小不一的疤痕! 疤痕的形状千奇百怪,铺满了后背。 有的是抓痕,有的是鞭痕,有的是铁块烫伤的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一排排深深的牙印! 原本光洁的美人背,变成了丑陋的蛤蟆皮。 仿佛这位永平公主曾经与野兽共处一室,不知遭遇了多少年的折磨。 第348章 只要会挖坑人生无难事 展示过身上的伤痕,朱静姝穿好衣袍,重新坐在云缺对面。 “现在,你应该信了吧,我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摧毁九夷城,拉着九夷人一起去地府。” 朱静姝说得风轻云淡,但眼底的恨意仿佛无穷无尽,目光冷得骇人。 “我相信你对九夷人的恨意。” 云缺沉吟良久,开口道:“但联手对付九夷城的事,免谈,我这王爷做得好好的,不想趟浑水。” “大晋兴亡,你也不在乎?”朱静姝道。 “我这人目光短浅,活一天赚一天,不懂什么雄才大略,等邵武国什么时候打过来再说。”云缺道。 “我不信你能置身事外,你娶了女帝,大晋就有你的一份,除非你背井离乡逃之夭夭,否则九夷人不会放过你这位平天王。”朱静姝道。 “大不了到时候我躲进学宫,九夷人厉害的话,让他们攻打天祈学宫来抓我好了。”云缺道。 面对云缺的慵懒无赖,朱静姝一时无话可说,她很想拉拢住云缺这份强援,可惜人家说什么也不上道。 “国破家亡之际,你会追悔莫及!”朱静姝怒气冲冲的一甩袖子,起身道。 “我的国,早破了,公主别忘了,我是大燕的猎妖人。”云缺呵呵一笑,道:“想要拖我下水,你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才行,没好处的事,本王向来不做。” 朱静姝没离开,站在原地盯着云缺道: “我的诚意已经足够,半个邵武国的好处你都不要,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我要……”云缺笑容渐冷,道:“整个邵武国,包括九夷城。” 朱静姝始终稳健的神色,在此刻出现变化,脸上明显浮现出惊讶之色,道: “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不怕吃不下邵武国,反被噎死。” “放心,我胃口好,多少都吃得下,就怕你舍不得。”云缺道。 朱静姝的神色很快恢复平静,道: “好,我答应你,若能剔除九夷人,整个邵武国可以归你,邵武国早已名存实亡,并入大晋,未尝不可。” “一言为定,过阵子你就可以动手了。”云缺道。 “过阵子?我动手?”朱静姝诧异道:“你难道只想居于幕后?我一个人如何抗衡九夷城!” “我很忙的,我得帮你打造点东西,大晋硝石多,我给你弄个几百万斤,不够的话上千万斤也没多大问题,你带进九夷城引爆,轰一下,城就没了,多简单,反正你也不想活,正好了却你的一番心愿。”云缺道。 朱静姝冷冷的瞪着云缺,道: “几百万斤硝石,我怎么带进去,你当九夷人是傻子么。” “好办,你多准备点储物袋,慢慢往里运,一次不行运十次,十次不行一百次,细水长流,等硝石足够了,一根火把的事就解决了。”云缺道。 “你的计划真不错,只出矿,就能得到一国之地。”朱静姝冷笑道:“我必须也死在九夷城是么。” “你自己说的,你活着的唯一目的是拉着九夷人一起去地府,我只是帮你完成心愿而已。” 云缺叹了口气,道: “如果你不想死也简单,想想办法就是了,比如做一根燃烧缓慢的引线,或者干脆插根檀香,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你逃出城外,动动脑子好不好,你这种心智,我得仔细考虑考虑是否与你结盟。” 朱静姝神色变幻了一下。 她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只认为云缺说出的计划如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实现,现在仔细一想,虽然成功率很低,但也有些机会。 朱静姝再次坐下,道: “以硝石摧毁九夷城,办法虽然可行,但太多的硝石无处存放,早晚会露出马脚。” “你不会挖坑吗,买个大院套儿,屋子不住人只挖坑,装不下了再把旁边的院子也买下来,继续挖坑,多简单点事儿,只要会挖坑,人生无难事,坑挖得足够巧妙,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云缺如同教书先生般讲解道。 他这番理论,如果让宋道理听到,非得气个半死。 学宫学子,挖坑学得最好,传出去天祈学宫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单凭硝石的威力,摧毁九夷城或许可行,但杀不掉城主,无法除根。”朱静姝道。 “你那个城主师尊,什么修为?”云缺道。 “三品化神。”朱静姝沉声道。 听闻三品,云缺立刻皱了皱眉。 九夷人居然有如此强者坐镇,难怪邵武国会成为傀儡。 “此事,从长计议。”云缺道。 可不得从长计议么,三品强者,以大晋如今的实力根本挡不住。 “留给你们大晋的时间,不会太多,以我对城主的了解,他不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若等到大晋再出三品,吞并大晋的机会便彻底消失。”朱静姝道。 “你那个师尊有没有弱点?下毒的话,有没有机会,或者挑拨离间,让九夷人自相残杀。”云缺道。 “谨慎而冷血,阴险又狡诈,暗杀他,不可能,除非你也有三品的实力。” 朱静姝道:“他唯一的弱点,也许只有寿元了,为了延寿,老东西经常寻找各类稀奇的灵丹与功法,他曾经炼化过许多婴孩,制作成婴丹服用,为了延续寿元,他可以不惜任何手段。” 云缺听罢若有所思,道: “既然寿元不多,那就好办了,一把杀猪刀即可要他老命。” “什么刀能杀掉三品化神?”朱静姝疑惑道。 “岁月这把杀猪刀啊,咱们熬死他。”云缺道。 “你的主意没一个靠谱!” 朱静姝气冲冲起身离开,临走前,道:“给你个忠告,最好尽快集结大晋所有力量,九夷人很快会点燃战火,到时候你们若没有准备,等着被灭国吧!” “凉北川,也是九夷人?”云缺问道。 “凉北川是老东西的大弟子,九夷人放在明面上的话事人。” 朱静姝说罢离开房间,站在门口喘息了半晌。 多年养成的稳重,令她这位永平公主可以处事不惊,偏偏今天几次被云缺打破。 “怪胎!” 暗暗骂了一句,朱静姝就此离开,去了别处的房间。 云缺始终陷入沉思当中。 朱静姝的忠告,绝非危言耸听。 大晋的处境,确实不妙。 如今看来,阜南王以草原作为退路的做法,有先见之明。 云缺不得不佩服老丈人的眼光。 大秦是猛虎,横扫天下,但云州之上还有一些如九夷人这般的鬣狗,找到机会,就会冲上去咬一口肥肉。 天下时局,波谲云诡。 楼船行空,飞往天祈。 一路上,云缺始终在盘算着应对之法,脑海里自行构建出整个云州地图。 摆在眼前的只有几条路。 万不得已之下,退守草原是一条路。 第二条路,是尽快提升大晋的实力,比如阜南王进阶三品,来自九夷人的威胁即可迎刃而解。 或者白厌与其他将军冲进四品,只要四品高手的数量够多,也能与九夷人周旋。 但这条路需要漫长的时间。 境界提升,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需要长年累月才行。 而大晋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九夷人不可能让大晋有一段安稳的发展时期,必定会趁着女帝刚刚登基,又没有三品强者坐镇的机会动手。 第三条路,是主动出击。 邵武国只是个壳子,九夷城才是关键,只要摧毁九夷城,打退九夷人,让对方忌惮,即可获得足够的修养时间。 但这条路几乎行不通。 有三品强者坐镇的九夷城,再多的兵力填过去,恐怕也是白费。 除非有白起那种军神亲自出手。 前两条路,其实都是下策。 第三条路又几乎是条死路,云缺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好办法能让大晋免于这场危机。 云缺无奈的嘀咕道: “弱国无天理啊,柿子专挑软的捏,铁山国不也挨着邵武国么,怎么不去打铁山国……” 本是一句抱怨之言,云缺忽然目光一动。 脑海里的云州地图,铁山国三个字变得格外清晰。 云缺想到了一个办法。 朱静姝说过,九夷城之主为了延寿,经常寻找各类稀奇的灵丹与功法。 能延寿的灵丹,云缺肯定没有,但云缺有一部上古法门的消息。 炼神术! 管它有没有延年之效,反正足够古老神秘就行,只要九夷城之主对炼神术感兴趣,他就得去铁山国抢。 能把墨老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铁山国女帝,绝非泛泛之辈,实力必定极强。 一个冷血城主,一个无情女帝,正好让两个狠角色互相厮杀。 大晋则可以坐山观虎斗,如果运气够好,也许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是个办法……” 云缺点点头,觉得此计可行,自言自语的感慨道:“只要会挖坑,人生无难事啊。” 一天之后,楼船抵达天祈城。 回到学宫,司徒盼晴被安顿在事务堂,由宋道理亲自看管,帮其启蒙。 云缺之前还担心司徒盼晴兽心难驯,容易关不住,逃出去就麻烦了。 结果云缺多虑了。 宋道理的看管手段很简单,给司徒盼晴安排了一间带小院的住处,就在自己的住处隔壁,院子里既没有栏杆,也不设铁锁,直接放养。 只在司徒盼晴的小屋里放了个大铁柜子,里面堆满各类糖果糕点。 一天三餐之余,会让司徒盼晴吃一盏茶的时间,随后铁柜子锁死。 自从认准了铁柜里有吃不完的糖果,司徒盼晴睡觉都在柜子上,别说逃出去了,屋门都不出,赶都赶不走。 云缺不由得大为感慨。 司徒盼晴的人心虽然没剩下多少,但吃货之魂还在熊熊燃烧,根本浇不灭啊! 北域之行耗时数日,天祈城里的桃花已经结出嫩芽。 春天,即将到来。 云缺的大婚之日,也即将到来。 洞房花烛夜,本该是人生喜事,可面对即将来临的大婚,云缺却犹豫了。 无法确定的血脉,是云缺犹豫的原因所在。 如果自己当真是妖族,而非人族,该如何面对红颜呢…… 娶,还是不娶,是个问题。 很大的问题。 第349章 人生苦短及时娶妻 北域之行的最高奖励,是三粒金乌丹,价值接近十万两。 比妖山历练的奖励高些,没有学宫大比的奖励丰厚。 云缺领取之后直接当了早餐,一个人坐在西楼想着心事。 咚咚咚。 有人敲门。 “云师弟,是我。” 门外传来木安的声音。 “进来吧木师兄。”云缺散去思绪。 木安推门走了进来,捧着几本古旧书籍,面带为难的道: “这两天我才知道,墨老已经辞去先生之职,离开了学宫,这些书都是与修炼有关的珍贵书籍,墨老却没带走,云师弟觉得这些书该如何处理。” 云缺拿起两本翻了翻。 一本是道门九品到五品的修炼经验,另一本是修炼法术的心得体会。 确实是难得的书籍,记载着墨老的经验与心得,拿出去绝对价值连城。 “既然墨老没拿走,那便留在西楼好了。”云缺道。 “行,我先拿一本回去看,这几本留在云师弟这边,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翻翻,对修炼有好处的。”木安拿了一本,见云缺有些心不在焉,问道:“云师弟可有心事?” “没什么心事,对了木师兄,等你修炼有成离开学宫,准备去哪,会不会回家娶妻生子。”云缺随口问道。 “修炼一途哪有尽头,我不会娶妻更不会生子,我要全心修炼,人生苦短,不能将心思放在享乐之上,修行界广阔无边,危机重重,唯有修成一门绝世神通才有立足之地。 云师弟天赋比我好得多,只要肯潜心修炼,将来必能大展宏图,若能成就一品,何愁女人,到时候不知多少仙子美人投怀送抱,赶都赶不走呢。” 木安微笑着说道。 “也对,登顶修炼之巅,自有美女如云。”云缺点头道。 “云师弟心智也比我高得多,只要你肯下苦工,没有修不成的法门,莫要辜负光阴啊云师弟,修炼,才是正途。”木安苦口婆心的道。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云缺的目光坚毅起来。 “没错!我等修炼之人,当以苦修为主,切勿被外物影响了修炼进度。”木安赞同道。 云缺盘坐榻上,如老僧入定般沉声道: “人生苦短……” 见云缺如此认真的模样,木安嘴角泛起意味难明的浅笑,缓缓点头,认可的低声道: “嗯。” 随后云缺傲然的道出了后半句:“及时娶妻!” “嗯?”木安僵了一下。 “我想通了木师兄,我要去娶妻!”云缺跳下床榻,昂首道。 “不、不修炼了吗?云师弟莫要浪费年华啊。”木安道。 “当然要修炼,我准备娶了媳妇和媳妇一起修炼!修炼累了还能打情骂俏,何乐而不为,劳逸结合,修为定将一日千里!” 云缺说着大步而去。 “去哪呀云师弟?”木安道。 “看我未来的媳妇去,木师兄自己看书吧。”云缺离开西楼,直奔皇宫。 与木安的闲聊,云缺解开了心结。 妖族血脉算什么,只要登顶修炼之巅,还怕没手段剥离妖血么,即便无法剥离,到时候也会有办法压制。 可一旦错过了良缘,追悔莫及。 云缺可不想步七叔的后尘,正如演武殿先生所言,敢爱敢恨,方为武夫! 犹犹豫豫谨小慎微,那不是武夫,是懦夫。 望着云缺大步走远,木安张了张嘴,无奈一叹。 “劝你修炼,有这么难么……” 木安嘀咕了一句,背着手缓步离开屋子,举止如同老者。 金銮殿。 牧青瑶正在批阅奏折,秀眉微蹙,聚精会神。 已经是午时,朝会刚散,牧青瑶没来得及吃午饭,始终忙着。 直到眼前的奏折被人一下子合上,牧青瑶才抬起头。 眼前,云缺正趴在龙案对面,看着她嘿嘿直笑。 “你回来啦!” 牧青瑶高兴起来,秀眉舒展,也趴在龙案上问道:“快说说,此行北域可有收获?” “收获没多少,趣闻倒是挺多,我在北域遇到司徒盼晴,她受伤不轻伤及了神魂,神智变成了小娃娃,谁也不认得,见人就咬。” 云缺笑着说道,没提司徒盼晴与朔风蝠的关联。 一是怕牧青瑶担心,二是怕牧青瑶去质问吕青,现在还不是与吕青摊牌的时机,不能打草惊蛇。 牧青瑶惊讶起来,担忧道: “五师姐在何处,我去看看她。” “不用急,除了神智模糊之外,她没什么大碍,在学宫里,宋学正负责看管,给她启蒙,过阵子肯定能逐渐好起来。”云缺道。 牧青瑶这才放心下来,关切道: “北域里妖族繁多,到处是危险,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遇到什么危险,梅钱倒是差点死在北域,他被一头大蝙蝠抓走当点心,我追了半天才追上,你猜他被抓到了什么地方?”云缺卖着关子。 “那么危险!快说嘛,别吊人胃口,后来到底怎么了,你把他救出来了是不是?”牧青瑶听得出神,摇着云缺的手臂催促道。 云缺把梅钱掉进蝙蝠洞,自己躲在一群小蝙蝠中间,被母蝙蝠当做孩子喂食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听得牧青瑶惊呼连连,又啼笑皆非。 “无论到哪里,你都会有奇遇,真想和你一起去历练天下,可惜,我走不开。”牧青瑶用两只小手捧着下颏,嘟起小嘴儿道。 “等大晋安稳,我就带你去历练天下,放心,我们有的是机会。” 云缺微笑道:“对了,这次救回梅钱,多亏了老虎,萍山君居然进阶六品,而且觉醒了上古异种风雷虎的血脉,拥有一双雷翅,它能飞了,速度极快。” “真的!虎威将军呢?”牧青瑶惊奇的道。 虎威将军,是萍山君的封号。 “虎威将军……” 云缺左右看了看,挠了挠头道:“好像,可能,大概忘船上了。” 学宫,仙丹殿。 萍山君正被几名仙丹殿的女学子蹂躏,一身威武的虎毛又成了满身小辫子。 虎威将军,现在成了辫子将军。 自从到了学宫,萍山君本以为这场噩梦之行终于结束,结果逃下船来根本没看到云缺。 刚要虎吼一声呼唤云缺,结果看到广场上的儒圣雕像,萍山君愣是没敢吭声,它发现所在之地居然是天祈学宫! 这下老虎差点被吓死。 学宫啊! 哪有妖族能进学宫的! 的确有,全在笼子里装着呢。 本想悄悄溜走,却被几名女学子按住,强行拉到仙丹殿。 在船上被蹂躏了一路,又在学宫里继续被蹂躏,萍山君实在忍无可忍,愤怒到了极致。 老子是百兽之王! 不是小丫头的玩具! 吼!!! 萍山君豁出去了,张开大口发出虎啸。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女子,容貌秀美,气质温柔,如同邻家姐姐般和蔼可亲。 几名女学子立刻躬身施礼,口称先生。 来者正是仙丹殿的先生,薛子仪。 萍山君的虎啸已经吼出去了,结果看到先生后立刻变了味道。 吼……哦哦哦!喵! “好漂亮的大猫。” 薛子仪途经此地,经过老虎的时候顺手摸了两下毛茸茸的虎头,缓步离去。 萍山君被吓了个半死。 大口紧闭,再也不敢吼了。 先生摸那两下,它当时的心跳都快停了,生怕人家一巴掌把它拍死。 没办法,萍山君只能继续忍受女学子们的折磨,祈祷着云缺早点想起它,把它救出这片苦海。 萍山君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噩梦不仅没结束,反而才刚刚开始! 皇宫,后花园。 云缺与牧青瑶吃过午饭,散步闲谈,青禾跟在两人身后。 重新修建后,花园的规模小了一多半,四周是树木,中间区域一个小池塘,水里有鱼儿游动,架着小桥,池塘中间修着一个小小的凉亭。 规模不大,但景致不错。 “我去了妖都,妖都附近有许多妖族枯骨,阜南王肯定喜欢,有机会派人运回来打造武器。”云缺道。 “找到伯父伯母的遗骨了吗。”牧青瑶轻声询问。 她了解云缺,知道云缺到北域最主要的目的,一定是寻找家人的尸骨。 云缺摇了摇头,道: “没找到,不过……我有点渴了,皇宫里有没有桂花羹。” 听闻不过两个字,牧青瑶立刻会意,知道云缺有话单独对她说,回头道: “青禾姐,御厨里应该有桂花羹,你给云缺拿一碗来。” 青禾点点头,转身去御厨。 两人走上小桥,来到凉亭里,云缺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道: “我在妖都,见到了母亲的壁画,青瑶,有一个消息必须告诉你,我,恐怕不是纯粹的人族。” 牧青瑶的目光诧异了一下,接着变得坚毅无比,拉起云缺的手,郑重而深情的道: “三天后我们成亲,不管你是人也好,是妖也罢,我只知道你是云缺,世间独一无二的云缺,我们心有灵犀,我们同生共死,今生如此,来世亦如此。” 云缺望着女孩的双眼,大为感动,道: “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永世无悔!”牧青瑶仰着俏脸,决然道。 两道年轻的身影,在小小的凉亭里相拥在一起…… 远处长廊,青禾端着一碗桂花羹停住脚步,望着凉亭里的两道身影,青禾犹豫了一下,转身又去了趟御厨。 铁足之人,是阜南王送给青禾的绰号。 青禾的脚力自是惊人,这么点距离,片刻就到。 在御厨又盛了一碗桂花羹,青禾端着两碗桂花羹,皱了皱眉。 可能觉得自己的速度还是太快了点,打扰人家小夫妻恩爱,青禾放下碗,把装有桂花羹的大锅端了起来,拿了个大勺子,坐在御厨里闷头大吃起来。 第350章 云哥儿专治刁民 相聚总是短暂。 青禾没来打扰云缺与牧青瑶,别人却来打扰。 偏偏来的这位风尘仆仆,一脸优容,正是闫罗。 闫罗在金銮殿没见到牧青瑶,从宫女口中得知女帝在后花园,于是急匆匆寻来,正好看到不该看的一幕。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闫罗有些尴尬的道。 云缺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何止不是时候,简直太不是时候了! 牧青瑶问道: “二师兄此行知远县,可有巫族的消息?” 闫罗摇了摇头,道: “这几日我一直在追查,始终没有巫族的蛛丝马迹,不过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有大雾从十万大山里蔓延而出,正在逐渐笼罩知远县。” “大雾?”云缺奇怪道:“是否有毒?” “我在雾中行走过,没有毒,却有一种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与死气有些类似,修行者有法力护身问题不大,没有修为的普通百姓就不好说了。”闫罗道。 得知怪雾弥漫,云缺立刻联想到上次七叔察觉到的天地气息异变。 这种雾气,对普通人肯定有所影响,藏石镇逐渐增多的病患便是最好的例子。 “知远县区域的百姓,迁移进度如何。”云缺问道。 “不足一半。”闫罗道。 牧青瑶秀眉微蹙,道: “举家迁徙,没那么容易的,毕竟普通百姓没多少积蓄,每家每户都有很多杂物携带,如此一来,搬迁的进度必定缓慢。” 登基之后,牧青瑶便下旨,将知远县百姓迁入八山城,为了避免百姓被十万大山溢出的邪恶气息侵蚀。 牧青瑶本是一片好心,保护百姓的安危,可搬迁进度远远出乎预料。 “二师兄,藏石镇还有多少人没搬走。”云缺问道。 “藏石镇进度最慢,大部分人都没搬走,镇上的矿场日夜开工,为了多赚点钱,矿工们没日没夜的开矿,生怕到了八山城没了营生,吃不上饭,百玉城倒是好些,城里百姓大部分已经迁到八山城。” 提及知远县地界的村镇,闫罗一脸无奈,道:“城里的百姓容易迁走,大多习惯了城里的生活,村镇里的百姓执拗得很,尤其藏石镇,有的老人非得等园子里的菜成熟了才肯搬走,我看过一些人家,刚种的地,菜芽还没发呢,成熟至少得几个月以后。” 牧青瑶道: “不能再拖延了,必须将知远县的百姓尽快迁走,我让户部派遣马车协助百姓搬迁。” 首辅得知闫罗回来后,匆匆赶来,听闻经过,周史伯紧锁长眉道: “百姓愚昧,不知陛下一片好心,一间泥瓦房看似寒酸,在许多百姓眼里却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那是他们的家,强迫百姓们迁走,对陛下声望有损,这个黑脸,老夫来唱,我走一趟知远县。” 首辅的一片苦心,牧青瑶哪能不知,可是没别的办法,只能同意。 比起百姓们怨声载道,能保住知远县百姓的生命,更加重要。 “我同首辅一起去,藏石镇我熟。”云缺道。 当天出发,临走前云缺叫上了陈洲骅。 户部带着马车去协助百姓搬家,进度估计也快不到哪去。 刑部就不同了,只要陈洲骅那群凶神恶煞的刑部官差一出面,进度至少能快上几倍。 大雾的出现,让云缺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尽快抵达,直接让李玄驹出手设下传送阵。 数日的行程,盏茶时间就到了。 第一站是百玉城。 平日里热闹的城池,此时冷冷清清,街上看不到几个人。 首辅去了府衙。 云缺则登上城头,眺望远处。 百玉城内还不觉得什么,一到城头,立刻能感受到薄薄的雾气笼罩四周,越往远处,雾气越大。 “这雾不太正常,我觉得浑身不舒服。” 陈洲骅站在一旁,忌惮道。 不动用法术感知的前提下,宗师境武者的感知,比任何派系的同阶修行者都要敏锐。 云缺也感受到雾气中蕴含的阴冷气息。 雾气没有任何毒力存在,偏偏给人一种阴冷之感,好像有无数条毒蛇在大雾里游弋。 上次与七叔去藏石镇的时候,云缺几乎没什么感觉,只有七叔察觉到阴冷气息的存在。 这次连云缺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可见十万大山里溢出的气息,是在逐渐增加的。 “泡在这种雾气里,多一天,对身体就多一份侵害,陈兄这次多受累,帮着百姓们尽快迁走。”云缺道。 “这种小事儿手到擒来,谁赖着不走直接抓进刑部天牢!一个村里抓几个,其他人也就怕了。”陈洲骅对这种事最为老道。 等首辅给百玉城知府下达最后通牒,命其三天内将百玉城彻底清空后,一行人直奔藏石镇。 到了镇上,云缺不由得锁紧眉峰。 百玉城的雾还算稀薄,藏石镇的雾简直惊人! 走在街上,只能看到两丈外,整个小镇完全被大雾笼罩。 镇子上,几乎没有几家搬走的,绝大部分百姓仍旧住在这里。 周史伯叹了口气,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身处险地而不自知,怨不得他们啊。” 周史伯照例先去镇上的衙门,下令召集镇子上的百姓,每家每户都要派人来衙门。 云缺没跟着,而是去了后山矿洞。 云缺打算去瞧瞧,石壁回没回来。 衙门里很快挤满了百姓,黑压压一片,都听说朝廷有大官到了,没人敢吭声。 等人到得差不多了,周史伯开口道: “天灾已至,藏石镇越发凶险,这场大雾来者不善,不知多久才能散去,为了镇上百姓安危,本官命你们三天内必须搬离此地,入住八山城。” 周史伯语气沉重,目光凌厉,当朝首辅的威严尽数拿了出来。 旁边的三班衙役听得直冒冷气,连连点头。 可百姓们不认账。 偏远村镇的百姓,从未见过当朝首辅,对首辅俩字就没什么概念。 首辅的威严能震慑满朝文武,却镇不住小村小镇里的寻常百姓。 一名老者开口道: “三天?那不行啊,我家的菜还没长成呢,就算搬走也得把菜先收了。” 另一个汉子道: “矿也没开完呢,咱们走了,谁来开矿?背井离乡的,怎么也得多赚点钱才心安。” 一个老妪道: “我家的鸭子正在孵蛋,这几天肯定走不了!谁来也不搬,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另一个妇人道: “我家那口子正在房顶卸瓦片,卸完了瓦片还得拆墙,怎么也得小半月才能忙活完,前两年新盖的房子,我家得把瓦片和青砖都带走。” 一群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衙门里顿时成了菜市场,嘈杂不堪。 周史伯气得胡子直翘。 发火吧,百姓们为了自家着想,孵蛋,收菜,挖矿,卸瓦,没什么不对。 不发火吧,好言相劝人家根本不听。 周史伯万万没想到,自己堂堂首辅,到了小村镇居然压不住一群百姓。 陈洲骅见首辅要下不来台,急忙大吼一声,道: “废什么话!大难临头还想着你们那点菜地那点鸡鸭鹅狗!三天之内必须迁走,否则关你们进天牢!” 有个唱黑脸的,首辅放心下来。 然而陈洲骅与周史伯谁也没料到,天牢是什么地方,这群小山村里的百姓也不知道。 被陈洲骅这么一吓唬,人群里那个妇人立刻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没天理了呀!新盖的房子不让住,非要赶我们走,这是什么世道啊!呜呜呜!老天睁睁眼吧,救救我们这些苦命人呐!” 她这么一闹,立刻那老妪也配合起来,往地上直挺挺一倒,大哭道: “我的鸭儿呦!一年到头就指着孵点鸭蛋活命,你们不让我孵蛋,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老命一条,我哪也不去!就死在藏石镇!” 人群再次嘈杂起来,抱怨声不绝于耳,吵得陈洲骅一个头两个大。 刑部的声威根本没用,他也没招儿。 云缺在矿洞里转了一圈儿,没见到石壁,从矿里回来,还没进府衙就听到里面哭喊声不断。 分开人群,云缺走了进来。 “云哥儿回来了!” “云哥儿替我们做主啊!” “云哥儿也住藏石镇,咱们谁也不走!” 百姓们见云缺出现,立刻有了主心骨。 无需多问,云缺知道这帮人不肯搬走,于是来到人群前方,冷冷的道: “你们想活还是想死。” 百姓们互相看了看,纷纷开口。 “当、当然想活了,谁不想活着呀!” “我可不想死,刚娶的媳妇,还没生娃呢!” 云缺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道: “想活命,立刻离开藏石镇,给你们一天时间,天黑之前,都给我搬出去,不走的,在这里等死。” 陈洲骅在心里叹了口气。 心说刑部都压不住这群刁民,你连王爷的身份都没抬出来,怎么可能有人听话。 周史伯也觉得云缺的说法太过生硬,连解释都没有,就一句话让人搬走,能行么? 出乎陈洲骅与周史伯的预料,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人群里有人开口。 “云哥儿说了危险,我们藏石镇肯定要大难临头!我这就回家收拾东西,今晚启程!” “青菜不要了,我们家今天也走!” “难怪我家那口子最近总生病,幸亏云哥儿回来,要不然我们镇子非得变成鬼村不可!” “走走走!大家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搬家了搬家了!” 人群纷纷往外走,脚步匆匆,各回各家收拾东西。 刚才倒在地上的老妪也不装死了,腿脚麻利的往外走。 陈洲骅神色古怪的问道: “大娘,不孵鸭子了?” “不孵了,一会儿炒了吃,吃完好搬家。”老妪急匆匆走远。 陈洲骅彻底服气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云哥儿专治刁民。 首辅不好使,刑部不好使,原来在藏石镇,就‘云哥儿’这几个字好使啊! 百姓们散去,云缺四下看了看,问道: “武大川呢?” 一名衙役急忙回话: “回禀王爷,武大川最近总往山里跑,人都魔障了,说什么与美人相会,一去大半天,我记得昨天早上他又去了山里,到现在还没回来。” 第351章 我是谁 藏石镇附近的山里有什么,没人比云缺还清楚。 最早的时候山里有妖,砍没了妖物,只剩野兽,后来野兽也被烤着吃完了,就剩下石头和树。 藏石镇附近那叫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别说什么美人了,连只兔子都没有。 武大川身为藏石镇捕头,当初在衙门里与云缺是同僚,人不错,没少请云缺吃酒。 得知武大川的古怪行径,云缺立刻察觉到有问题,问清了方向后,打算去找找。 陈洲骅也想一起去,被云缺拦下。 “陈兄留下保护首辅,我自己去就行。” 云缺说罢走向门外。 来藏石镇小半天而已,外面的雾更大了。 云缺停住脚步,取出一块玉石片递给陈洲骅,道:“定位用的,哪也别去在这等着。” 陈洲骅接过玉石片,留在衙门陪着首辅。 房石送的指我针,云缺本以为没什么用处,现在正好用得上。 镇子里的雾已经很大,山里肯定更重,这种天象最容易迷路。 如果是普通雾气无关紧要,云缺对镇子附近的一草一木都熟得很,这场大雾来得诡异,留个后手以防万一。 即刻出发,云缺独自走进后山。 正常情况下,荒郊野岭,找个大活人不算难,但如今的山岭遍布大雾,视线只能看到丈许范围。 别说找人,看清路就不错了。 用眼睛肯定找不到武大川,于是云缺用了鼻子。 血狸的嗅觉极其敏锐,云缺一路寻去,翻过几座山,终于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武大川的身影。 武大川正站在一棵老树前,神色痴迷的自言自语。 “出来吧小花,又没有外人,别害羞,我已经等了一天,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就看一眼,看不到你,我的魂儿都没了……” 云缺蹑手蹑脚走到附近,盯着武大川面前的老树,毒牙刀已然握在手里。 树后面,有东西! 云缺能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气息在树后起伏,类似沸腾的气血,又像冰冷的阴气,极其古怪。 武大川念叨半晌,可能等得实在不耐烦,靠近大树伸手往树后划拉。 “我就知道你在这!你也想我了对不对,出来呀,我的心肝宝贝……” 武大川费劲的往外拖拽,果然被他拽了一个东西。 看到树后面的东西,云缺诧异起来,眼中泛起疑色。 被武大川拽出来的,并非什么美人,而是一个怪物! 那怪物有着人形躯体,大脸是青色的,极其健壮,好似野兽,眼睛赤红,嘴巴无声的开合着,披头散发,身上有衣服但是破破烂烂。 妖? 云缺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妖不会有衣服。 人? 又不像,人脸不会是青的,那怪物的脸上毫无血色,单独看脸的话,更像厉鬼,却没有鬼气存在。 非妖,非人,非鬼。 云缺一时猜不到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没有妄动,隐在一旁观察局面。 武大川好像眼瞎了似的,拽出来个怪物还兴高采烈,一个劲的倾诉衷肠。 怪物不知为何脚下不动,站在原地,听着武大川的情话,不过大脸上的表情无比狰狞,大口不断开合,口水淌了满地。 武大川越说越动情,越说离着怪物越近,最后一把将怪物抱在怀里。 “小花,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我答应你,今天娶你回去!” 武大川沉浸在美好的幻象当中,认为自己抱住了一个小美人,结果抱的是一个比他庞大一倍的怪物! 怪物脚下不动,但大嘴能动。 武大川的投怀送抱,无异于将点心送到人家嘴边。 怪物张开大口,朝着武大川的脖子突然咬下。 咔嚓!! 牙齿合拢的响动在林间出现。 云缺及时拽开了武大川,怪物一口咬空。 可能是食物被抢走,怪物发疯般伸出双手,想要将武大川抓回去。 刀光一闪,毒牙刀洞穿了怪物小腹。 站在怪物面前,云缺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怪物被捅了一刀之后,居然毫不在乎,直勾勾盯着云缺,喉咙滚动,即将发出咆哮。 咔嚓一声闷响。 云缺手起刀落,在怪物吼出声音之前将其头颅斩落。 脑袋滚到武大川脚下。 武大川大惊失色,捧着头颅跌坐在地,眼泪长流道: “小花!你怎么了小花,你醒醒啊小花!” 云缺没理睬武大川,再次看了看怪物立在原地的尸体,彻底断定了对方的身份。 “血蛮……” 山岭间出现的人形怪物,正是之前从八山城逃走的血蛮! 血蛮铁青的大脸,显然是被某种力量侵染所致,云缺猜测应该与巫族有关。 确定了血蛮之后,云缺看了眼树后的浓雾。 逃进山里的血蛮足有近万之数,现在只出现一个,其余血蛮会不会也变成如此古怪的模样? 鼻翼动了动。 附近没有活物的气息。 云缺的心头愈发沉重。 近万血蛮,本就是一股可怕的战力,如果血蛮被巫族以神秘手段同化,甚至驾驭,那就麻烦了。 从眼前死掉的血蛮来看,脚下无法行动,定是因为某种力量的束缚。 武大川不知从哪找到一个异变的血蛮,被他当做红颜知己给拽到这里,天天来看望。 想要知道血蛮的来处,只能问武大川。 云缺来到武大川近前,对方还在抱着人头痛哭流涕。 云缺一把将人头打飞,抓着武大川的脖领子问道: “知不知道我是谁?” 武大川双眼无神,迷茫的道:“你是……翠花?” 啪!啪!啪! 三个嘴巴子甩出去,抽得武大川蒙头转向,云缺又问道: “这次呢,认不认得我了。” “阿秀?”武大川迷茫道。 啪!啪!啪! 又是三个嘴巴子。 “现在呢,仔细看看,我是谁。”云缺道。 “你是……二舅?”武大川捂着脸道。 啪!啪!啪! “我是谁。” “三姨?” 啪!啪!啪! “我是谁。” “爹?” 啪!啪!啪! “我是谁。” “云哥儿!” 啪!啪!啪! “云哥儿你怎么还打?” 武大川捂着脸哀声道。 “哦,醒了啊。”云缺松开手,道:“你怎么跑这来了,山里有媳妇是么。” 云缺对着武大川说话,但目光望着武大川头顶。 妖瞳运转之下,云缺看到了一些碎裂的黑气,正在逐渐消弭。 那是鬼气。 一顿嘴巴子,云缺从武大川身上扇出了一只鬼物! 鬼物在云缺蕴含煞气的手掌下,彻底崩裂,很快消散一空。 云缺由此确定,武大川的异样来自于鬼物附体。 幸亏武大川是武夫,换成普通人绝对坚持不住多久。 “山里哪有媳妇……我怎么在这?” 武大川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道:“这几天我总觉得浑浑噩噩,好像在做梦一样,脑子里一团浆糊。” “边走边说。”云缺道。 路上,云缺得知了武大川这些天的经历。 最初进山,武大川是来采蘑菇的。 武大川贪杯,最爱吃的菜是干煸蘑菇,用来下酒那叫一个美味。 但凡大雾,他都会进山弄点蘑菇。 几天前,他进了一次山,然后就开始神志不清,总说胡话,隔三岔五就往山里跑,也不知在什么地方遇到个小美人,本想着带回镇子里,看看有没有机会给自己当个媳妇,结果对方不肯走。 于是武大川每天都去找人家,一天拉着走一段路,拉了几天,终于快要回到镇子,却差点被人家给咬死。 要是云缺不来,武大川这条命肯定保不住。 得知那怪物会吃人,武大川吓得满身冷汗,一个劲儿的道谢。 云缺问了问最初发现血蛮的位置,可惜武大川当时神志不清,根本不记得路了,指不出方向。 云缺只好作罢。 通过武大川一事,云缺察觉到大雾里那种阴冷气息,应该与大量鬼物汇聚有关。 难怪佛心殿的先生要寻找冰花做法事,看来知远县这边的鬼物已经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 两人走了许久,翻过几座山,始终没看到藏石镇。 当一座陌生的矮山出现在眼前,云缺停住脚步。 “云哥儿,咱们是不是迷路了?”武大川疑惑道。 云缺动用妖瞳之力,四下看了看。 妖瞳能看破鬼物,能看破幻境,唯独看不破山里无尽的大雾。 雾气的存在,遮蔽了云缺的视线,无法察觉到周围变化。 在一棵大树上切出个豁口,云缺继续往前走。 两人又翻了两座山,来到一处山坳。 “还是这棵树!” 武大川发现了留下豁口的老树,惊恐道:“糟了!鬼打墙!云哥儿我们怎么办?” 鬼打墙这种事,在民间流传已久,传得神乎其神。 武大川听过不少鬼打墙的故事,今天亲自体会了一次,吓得他满头冷汗。 云缺皱了皱眉。 刚才行走的一段时间,他始终动用着妖瞳,隐约在大雾里发现几头游荡的鬼物。 对于武大川来说,鬼打墙很可怕,但对于云缺来说则不算什么秘闻。 之所以在山里往前走,却始终绕圈子,是因为附近有大量鬼物存在,汇聚起的鬼气扭曲了空间,让行人彻底失去方向。 如果没有大雾,云缺可以靠着妖瞳看破鬼气,找到来时的路。 现在做不到。 鬼气与浓雾融合在一起,除非能看破大雾,否则就看不破鬼气。 幸好来的时候准备了后手。 云缺拿出指我针,不再看路,只按照指针方向前行。 第352章 父亲的遗物 房石送的小礼物,果然好用。 不久后,两人顺利走出山岭。 回到镇上,云缺将武大川的经历告知了首辅。 周史伯立刻察觉到事态危险。 “大雾本就伤人神魂,若血蛮大军趁机掩杀而来,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加快进度迁徙百姓。” 云缺道: “藏石镇百姓没怎么出过门,小地方的百姓不知刑部的厉害,其他城镇会好些,陈兄接下来多费心。” “交给我了!”陈洲骅道。 当天,一行人离开藏石镇,赶往附近几个村镇。 离开的时候,陈洲骅与周史伯对云缺愈发佩服,藏石镇百姓的确只听云哥儿的,没到晚上,已经有很多人推着车,赶着牲口,陆续启程。 下一站,云缺选了乌鸡镇。 首辅照例去了府衙。 云缺没进镇子,而是来到镇子边缘处一间小屋。 这里是小豆丁的住处。 屋子里没人。 云缺来到屋后荒山。 果然看到小豆丁正蹲在一个坟包前烧着纸钱。 一边烧,一边嘀咕。 “姐姐,你在天上还好吗,天上冷,你要多穿些衣服,乌家寨已经没了,两只妖鸟也被杀了,云大哥帮你报仇啦,你在天上一定要保佑云大哥,保佑他战无不胜,多斩些妖怪……”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小豆丁猛然回头,大叫一声。 “云大哥!” 小豆丁像只小兽般扑在云缺身上,高兴不已。 揉了揉小女娃的头,云缺道: “你得搬家了,去八山城住,这里有危险。” 小豆丁点点头,望着坟包不舍的道:“姐姐怎么办?我搬走了,姐姐会想我的。” 云缺指了指天空,道: “你姐姐在天上,你到哪里,她就在哪里,她永远住在你头顶的天空。” “对哦!姐姐会一直陪着我!”小豆丁蹦蹦跳跳回木屋去收拾行李。 云缺来到小坟前,望着还未燃尽的火堆,低语道: “世上的妖真多啊,不仅深山大泽里有妖,天祈城里也有,九夷城里也有,斩都斩不完,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斩下去。” “睡吧,我去斩妖了。” 云缺朝着乌灵儿的坟墓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小坟旁,开着一朵小白花。 微风吹来,花儿摇晃,仿佛在为远去的猎妖人助威,摇旗呐喊。 大雾弥漫,很快遮蔽了花朵。 坟墓之下,乌灵儿瘦小的白骨轻微晃动起来。 仿佛有某种力量,在驱使着白骨爬出地面…… 接连两日,云缺与首辅走遍知远县,有刑部和户部协助,百姓们搬迁的速度明显加快。 用不了几日,即可尽数迁移到八山城。 奔波这两日,周史伯与陈洲骅几乎没合眼,饭都没怎么吃。 云缺也没吃饭,一直吃灵丹,有天半夜饿得慌,直接把二十万两一份的龟兰汤给喝了。 不喝不知道,一喝吓一跳。 金乌丹的药效对于六品宗师来说已经足够强劲,一小瓶龟兰汤入肚,云缺觉得吃进去上百粒金乌丹,磅礴到恐怖的灵气如同风暴般冲进四肢百骸! 以云缺如今的肉身强度,勉强能扛得住龟兰汤的药效,换成其他六品宗师,喝完汤别想四处走动,必须全力炼化药效才行,半个月能站起来的都算强人。 喝完汤,云缺在大雾里打了半宿的拳。 这玩意实在太补,云缺能感受到本体的强度明显增加了不少。 难怪被称之为六品宗师的最佳补药,龟兰汤的药效确实惊人。 其实药效还好,云缺扛得住,但其中的千年老龟这种药材,实在太补,喝完之后,云缺时不时的流鼻血,只觉得浑身燥热不堪,只想找个强敌大战一场。 当然了,这种躁动还有种解决办法,七叔之前已经指点明路。 找个女人即可。 强敌现在暂时没有,不过媳妇即将到手。 还有一天,便是云缺的大婚之日。 回到皇城后,云缺发现城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女帝大婚的消息早在两天前便传了出去,估计现在整个大晋已经人尽皆知。 走在街上,云缺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新婚之喜,人生大事,父母却早已不在,实在遗憾。 云缺幻想着如果父母都在身边,得知自己即将大婚,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不觉间,走进斩妖司,来到儿时与母亲经常乘凉的老树下。 望着树上的嫩芽,云缺一阵恍惚,耳畔仿佛回荡起母亲温柔的笑声。 短暂的回忆,被脚步声打断。 云缺回头一看,居然是吕青。 “师伯。” 云缺躬身见礼。 “听闻你明日大婚,师伯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一件防身之物。” 吕青拿出一枚铁质的手镯,递给云缺,道:“可还眼熟。” “这是……” 云缺接过手镯看了看,内侧刻着一个‘晴’字。 “我爹的铁镯?”云缺诧异道。 这件手镯云缺有印象,父亲曾经戴着,上面刻着的晴字,是母亲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当初北伐妖都,临行前,你父亲将铁镯留在我这里,求我将其炼制成极品法器,他想回来之后,将铁镯送给你母亲,当做一个惊喜,可惜,故人已逝,这件铁镯我已经炼制到极品程度,如今交还于你。”吕青道。 “谢师伯。”云缺再次施礼。 “借花献佛罢了,成了亲,你就不是小孩子了,斩妖司的事务,你要多多上心才行,我要闭关,明天的婚宴,就不参加了。”吕青道。 “我知道了师伯,斩妖司我会上心的。”云缺道。 吕青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对了师伯,你会下棋吗。”云缺忽然问了一句。 吕青停住脚步,道: “棋艺不精,略通一二,你喜欢下棋?” “是啊,最近比较沉迷棋道,有机会找师伯切磋切磋。”云缺笑道。 “好。” 吕青大步而去。 云缺一直目送着吕青消失。 这个师伯,云缺始终看不透。 每当面对吕青,云缺总觉得对方被一层云雾笼罩。 不再多想,云缺把玩着铁镯。 是父亲的遗物无疑,内侧刻着的晴字,与父亲的笔迹一模一样。 将铁镯带在左手,云缺仔细感知。 确实达到了极品法器程度,能当做一份后手用来防御。 法器这种东西,其实武夫无法激发出全部威能,毕竟需要法力才行,不过武夫也能用。 比如法器刀剑,武夫无法让飞剑腾空对敌,却能以自身力量让法器达到神兵利器的效果。 防御法器也一样。 这枚铁镯有二指宽,带在手腕上,有着类似臂盾的效果,抵挡极品法器程度的飞剑轻而易举。 如果用手腕去挡,手容易被飞剑切断。 带上铁镯去挡,则安全得多。 铁镯很凉,无法用体温变暖,不知何种材质,云缺小时候只见过父亲戴在手上,并没碰过。 父亲是个沉闷的人,从不与儿时的云缺玩耍,只会站在远处,笑呵呵的望着妻儿。 抚摸着冰冷的铁镯,云缺低语道: “爹,儿子明天娶媳妇了,将来生一堆娃娃,让你儿孙满堂,你在天上也会开心的,对不对。” 深深呼出一口气,云缺散去思念的心绪,离开司天监,去了学宫。 到学宫后,直接求见大祭酒。 幽人与司徒盼晴的下场,让云缺担忧着牧青瑶的处境,明日大婚,云缺想要给牧青瑶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 而这份礼物,必须有大祭酒认可才行。 见到大祭酒之后,云缺拿出了喜帖。 秦蒙一看就笑了起来,道: “人老了,不喜欢热闹,喜酒不去喝了,不过贺礼还是要出的,说罢,想要什么贺礼。” 云缺在心里挑起大拇指,大祭酒就是大祭酒,真大方。 “学生不要贺礼,学生只想求个学正的名额。”云缺道。 “你想做学正?”秦蒙道。 “不是我,是牧青瑶,学生认为以牧青瑶的坦荡为人与儒家造诣,在学宫挂名个学正之职,应该还算合适吧。”云缺道。 “大晋女帝,从小寻找灵花,济世度人,在人品方面确实当得上学正之职,不过学宫有学宫的规矩,学子想要成为学正,必须先由各殿先生认可,然后老夫亲自考核方可。” 秦蒙沉吟了一下,道:“牧青瑶想要成为学正,老夫考核这方面可以免了,她的为人与善举足够担当学正之职,若她能通过鸿儒殿先生的认可,便可成为学正,老夫给她特殊的方便,允许她在学宫之外行走。” 云缺一躬到地,谢过大祭酒。 尽管大祭酒无法直接任命牧青瑶为学正,但大祭酒给的方便足够宽容。 学宫学正,只能留在学宫事务堂,管理学宫事宜,从来没有学正能在学宫外随便晃悠的。 毕竟学正不是先生。 先生是聘用的,来去自如,学正则是职务,隶属学宫,要守学宫的规矩。 大祭酒不亚于打破了学宫固有的规矩,给牧青瑶特殊照顾。 云缺很感激大祭酒。 皇帝虽然在外面高高在上,放在学宫里则毫无高贵可言,大祭酒绝非看在牧青瑶是皇帝的面子上才给的方便,而是认可了牧青瑶的为人。 而这个方便,便是大祭酒送给云缺的一份特殊的新婚贺礼。 趁着还有时间,云缺急匆匆赶到鸿儒殿。 学正的身份如果能在今天定下,明天洞房之时,正好可以给牧青瑶一份大大的惊喜。 惊喜这种东西,由两个成份组成。 洞房花烛夜,喜的成份已经足够,惊的成份,自然也要越多越好。 第353章 老剽客 鸿儒殿修建得极有特色,宽敞的广场上立着五座假山,其上分别刻着仁、义、礼、智、信五个大字。 广场正中间有一块高大的石碑,其上是一些学子们的墨宝,可以随便书写,但字迹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散。 谁的文气越盛,字迹会相对消失得越慢,由此验证儒家修为的高低。 云缺到的时候,鸿儒殿先生柳停风正要迈进学殿大门。 云缺心想既然来了,那就听一听课,等授课结束看看有没有机会套个近乎。 于是脚下发力,风一般冲出,先一步在先生进门前,闯了进去。 柳停风五旬上下,文质彬彬,穿着一身儒雅的长衫,手持羽扇,正迈步往里走呢,只觉得一阵狂风从身边吹过,扇子差点没拿稳。 瞪了眼落座的云缺,柳停风四平八稳的开始授课。 讲的是长篇大论,儒家学问,听得云缺昏昏欲睡。 先是昏昏,接着欲睡,最后直接睡着了,安静的课堂上,起伏着专属于武夫的呼噜声。 柳停风乃是一方大儒,对学问无比执着,最为看重规矩,哪有学子上课能睡着的,气得这位先生眼皮直跳的讲完了一堂课。 知远县的事,忙活了两天,云缺没怎么睡,这次睡得十分香甜。 直至听到一声冷哼,云缺才豁然惊醒。 睁眼一看, 脸色铁青的先生正站在面前,怒目而视。 先生很生气,云缺很后悔。 后悔着自己怎么能打呼噜呢,安安静静的小憩一会儿不行么,非要睡得如此惊天动地。 以后不能熬夜了,云缺暗暗自责,早睡早起才是正道。 柳停风看得出云缺的内疚,以为对方知道上课睡觉是对先生的侮辱,殊不知人家正在想着早睡早起,少打呼噜。 柳停风冷哼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大好年华昏昏欲睡,成何体统!” 云缺张口就答: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为民奔波劳累过度,先生担待。” 柳停风目光诧异了一下,道: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焉知民如水,君如舟。” 云缺开口道: “耄耋老叟,倚老卖老,岂知少年强,国则兴。” 柳停风点点头,道: “对仗倒是工整,有些小聪明,罚你抄写四书五经各五十遍,字迹必须与对仗一样工整,何时写完,何时离开。” 柳停风大袖一挥,一摞白字出现在云缺面前,旁边是笔墨。 云缺不干了。 四书五经各五十遍,写到明天也写不完呐! “先生抱歉啊,我不是鸿儒殿的人,我其实是演武殿的学子叫齐御,这次来找人的,我这就走。” 云缺说完就想溜,结果走不出去。 四周仿佛有一层无形壁垒,四四方方,将云缺所在的座位完全封死。 柳停风冷哼一声,道: “你平天王的大名,学宫里早已无人不知,知错不改,反而说谎,我不管你是王爷也好,武夫也罢,到了我的鸿儒殿,就是我的学生,四书五经各抄写一百遍。” 云缺尴尬的笑了笑,无奈坐好。 原来人家早认得自己,这下坏菜了,写完一百遍,不知得几天。 明儿就是大婚。 要是自己大婚之日被罚在鸿儒殿里抄写四书五经,连媳妇都娶不上,那可是天下奇闻了。 暗暗试了试以力道撑开禁锢,发现纹丝不动,云缺立刻放弃逃走的想法,改变战略道: “先生,能不能少抄点,学生文采飞扬,抄多了也没用啊。” 柳停风被气乐了,哪有这么不要脸的,直接说自己文采飞扬。 “可以,给你个题目,一盏茶的时间内,以我名字作首诗,若我满意,你只抄一遍即可。” 说着柳停风瞪起了眼睛,道:“如果我不满意,一百遍,一个字也不能少!” 说罢一甩袖子要去喝杯茶。 “不用一盏茶,现在就有了,先生听好。” 云缺略一沉吟,道:“一支白杨柳,停风驻画前,墨舞长河水,心如万丈岩。” 自从文殿镇魂,云缺对于吟诗作对是张口就来,文气无尽。 柳停风脚步猛然一顿,眼中泛起惊奇,呢喃道: “一支白杨柳,停风驻画前,墨舞长河水,心如万丈岩……不错,不错!” 柳停风很满意这首诗。 其中不仅有他的名字,寓意还极好,形容他的文墨之道如长河之水,向儒之心如万丈之岩。 这首诗一出,柳停风有点飘飘然了,心里无比畅快,但身为先生,自然喜怒不形于色,板着脸道: “算你过关了,四书五经只写一遍即可。” 云缺松了一口气。 一遍没问题,过一会儿即可写完,一百遍实在要命,于是闷头开写。 鸿儒殿的气氛与其他学殿不同,这里有着浓浓的学风,类似民间学堂,授课结束后很多学子没走,有的练字,有的看书,有的探讨学问。 柳停风也没走,坐在讲台后老神在在的品着茶,时而有学生向他请教,他都耐心解答,像个教书先生。 这时学殿外走来个胖和尚,一张笑脸,看不到脖子。 云缺瞄了眼。 认得,是佛心殿的先生,法号晦心。 “难得禅师今日得闲,我这小殿蓬荜生辉啊,来尝尝我新买的灵茶。”柳停风笑着起身拱手。 “柳先生的茶,向来妙极,贫僧有口福喽。”晦心还礼后笑呵呵的坐下来开始品茶。 “听闻禅师正在准备一场浩大的法事,可否需要帮忙。”柳停风道。 听闻法事,云缺一边写一边竖起耳朵。 在北域的时候就听佛心殿学子说起过,佛心殿要做法事,超度汇聚到西方的冤魂。 晦心禅师轻叹一声,道: “不瞒柳先生,贫僧此次前来,正是要求先生帮忙,这场法事需要大量材料与法具,有些尚未集齐,以贫僧一人之力,难以为继。” “看来这场法事规模惊人啊,我鸿儒殿尽量帮忙便是。”柳停风道。 “如此甚好,贫僧多谢柳先生了。”晦心禅师双掌合十,感谢道。 “多年老友,何须客套。”柳停风笑着给对方添满茶水,道:“方才偶得一首小诗,禅师也是爱诗之人,帮忙品评一二。” “柳先生文采奕奕,定是佳作,快快吟来。”晦心禅师笑呵呵的道。 “咳咳。”柳停风清了清嗓,吟道:“一支白杨柳,停风驻画前,墨舞长河水,心如万丈岩。” 晦心禅师抚掌赞道:“妙啊!柳对风,水对岩,此诗不仅有柳先生的名讳在其中,寓意更磅礴大气,当得上佳作二字,柳先生的文采,贫僧心服口服。” “区区小诗,何足挂齿。”柳停风笑道。 两位先生在前面闲谈,云缺在大殿后边听得一清二楚。 听完后,云缺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明我做的诗,怎么一转眼就成别人的了? 说好的君子呢? 云缺瞄了眼谈笑风生的鸿儒殿先生,在心里骂了句老剽客! 读书人,果然也不要脸。 过了不久,晦心禅师喝完茶后告辞,没往门外走,而是朝着云缺走了过来。 到近前后,晦心禅师双掌合十宣了句佛号,很客气的道: “贫僧,见过王爷。” 云缺立刻起身还礼,道: “先生折煞学生了,这里是学宫,没有王爷,只有学子。” 晦心禅师苦笑一声,道: “贫僧想求王爷一件事。” “先生请讲,若能帮忙,学生定会尽力而为。”云缺道。 “贫僧要做一场法事,超度大晋西聚亡魂,需要的材料法具极其繁多,还望王爷能禀明大晋皇帝,请陛下助贫僧一臂之力,亡魂不消,阴气不散,对大晋没有好处。”晦心禅师道。 “这事儿我就能做主,大晋一定会全力协助先生收集材料,完成这场法事。”云缺承诺道。 西边的大雾始终在蔓延,云缺早就猜测与亡魂西聚有关,正愁没什么办法呢,晦心禅师正好出面。 如果将大雾消除,大晋也算躲过一劫。 否则的话,一旦怪雾蔓延到八山城乃至皇城,不知会发生什么后果。 晦心禅师笑道: “贫僧能看出王爷有一颗善心,只是煞气重了些,煞气不仅伤身更伤魂,想要消弭煞气,佛法为不二之选,若王爷今后被心魔所困,不妨试一试修佛,或许有奇效。” 云缺口中敷衍,说有机会试试,心里根本没想过去修佛。 做和尚可不行。 媳妇怎么办,那些孤苦伶仃的出浴美人怎么办? 没人欣赏的话,多少美景会扼杀于浴池之中啊。 云缺是有宏大抱负的热血少年,他要赏尽天下美人出浴图! 当了和尚,看谁去? 门儿都没有! 晦心禅师走后,云缺继续闷头写字。 足足写了一个时辰,终于全部写完。 云缺写得算快的了,别的学子再来一个时辰也未必写得完。 大殿里已经没人了,学子们陆续离开,云缺是最后一个。 柳停风走过来检查一番。 云缺本以为自己终于能逃出去了,结果柳停风忽然惊咦一声,拿起云缺写的纸张仔细端详。 越看,这位鸿儒殿先生越震惊,嘴巴不由得渐渐张大,眼瞳不断的晃动起来。 仿佛他拿着的不是刚刚写好的字迹,而是什么稀世珍宝,爱不释手。 “这些字……都是你写的?”柳停风无比惊讶的问道。 第354章 落子无声 “是啊,墨迹还没干呢,我可没偷懒,一字不差。”云缺道。 柳停风拿着纸张来回踱步,入迷般呢喃道: “笔力遒劲,笔锋传神!如此字迹简直趋于大成!比我写的都好!好字,好字啊!” 云缺没什么意外。 他现在写字确实好,没办法,文气太盛。 柳停风欣赏过字迹,看了眼桌上,并无四书五经。 “均为默写?”柳停风道。 “是啊,一字不差。”云缺道。 “儒家典籍,倒背如何。”柳停风问道。 云缺闭着眼睛开始倒着背四书五经,语速极快,不需要回忆,如同脑子里有许多文字一般。 柳停风的目光变得愈发惊讶起来,听了良久,打断道: “好了,不用背了,你以前是否修过儒道。” “没有,一直修武来着。”云缺道。 柳停风拿出一套鸿儒殿的学子服,递给云缺道: “从今天开始,你是鸿儒殿的学子,我三天授课一次,记得来听课。” 云缺惊讶起来,道: “先生不妥吧,我是百花殿西楼学子,不是鸿儒殿学子……” “墨老已经辞去先生之职,西楼并无先生可言,你到学宫应该差不多有一年了,正好可以改换学殿。”柳停风道。 “要改,我也是去演武殿啊,我是武夫!”云缺抗议道。 柳停风沉声道: “道家修的是道法自然,佛门修的是立地成佛,儒家修的是以德服人,武道修的是什么?修到最后空有一身蛮力!如何能勘破大道!世上各派均有超品强者,唯独武夫一品到头,修武,没有前途!” 云缺在心里嘀咕着那是你没看到壁画,武夫不仅有超品,还比其他所有派系的超品都强。 没看壁画上好几个超品打一个武夫么…… 当然话不能明说,云缺只好委婉的道: “学生天资愚钝,不适合修儒,等我武道有些造诣了,再来研究儒道也不迟。” “儒家典籍倒背如流,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你已经有儒家九品开窍境的修为,什么叫天资愚钝?自学成才,难道还叫愚钝吗。”柳停风道。 “啊?我有九品开窍修为了?我怎么不知道呢。”云缺惊奇道。 “儒家九品开窍主要为强化记忆,学习能力逐渐加强,八品修身为锤炼文胆,出言成章,都没什么法力可言,即便有些法力也微乎其微,难以运用,所以你才感觉不到修为的存在。”柳停风道。 云缺随之恍然。 在鸿儒殿写了遍四书五经而已,居然修成了儒家九品! 难怪自己能倒背如流,四书五经虽然看过,但之前肯定无法倒背。 “学生懂了,不过学生还是想去演武殿,毕竟演武殿先生教得好,更适合我。”云缺道。 柳停风闻言瞪起了眼睛,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打不过许闲云!” “先生的以德服人,应该……” 云缺的话,只说了半截,就见柳停风朝着旁边挥出一拳。 轰隆隆…… 学殿厚重的墙壁,直接被击穿,出现了一条条横竖不一的豁口,能看到外面的树木。 从云缺这个角度,可以完整的看出那些豁口的形状。 正是一个巨大的‘德’字。 “应该打得过吧……”云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把后半句话给改了。 柳停风指了指云缺,又指了指地面,道: “你!今后就是鸿儒殿学子!去罢。” 云缺心说儒家这么暴力的吗? 以德服人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难怪世上没有了超品,全被儒圣以德服人了! 不服的,直接打服! 拿上学子服,云缺万般无奈。 最初入学宫,只想着去演武殿,结果阴差阳错到了百花殿。 好不容易快熬到一年,把墨老都给熬死了,这下总能去演武殿了吧,结果又被强行调到鸿儒殿。 来学宫修武,就这么难么? 反正也逃不掉了,云缺讨价还价道: “让学生转到鸿儒殿也行,学生有个要求,还望先生能认可牧青瑶,让她成为学正,如果先生不答应,学生宁可离开学宫也不来鸿儒殿。” 索要好处,是云缺一贯的行事作风。 柳停风想都没想,直接痛快的点头认可道: “可以,我答应了,牧青瑶那丫头本就是鸿儒殿最出色的学子,虽然经常在外奔波,但学问一直没有落下,以她的人品与造诣,将来必是一方大儒。” 这下云缺放心了。 鸿儒殿先生认可,大祭酒那边又早已同意,只差牧青瑶回来一趟到事务堂领取学正令牌即可。 学宫学正,是一条最佳的后路。 如果今后牧青瑶出现意外,学宫不会不闻不问,毕竟学正有麻烦,学宫肯定会出面的。 学正的身份,相当于一件护身符,有了这个护身符,云缺才能真正放心。 谢过先生后,云缺高高兴兴的走了。 大婚之前,终于为自家娘子准备了一份最好的礼物。 云缺走后,柳停风不高兴了,在大殿里顿足捶胸,哀声道: “世上有儒武同修,有佛武同修,有道武同修,甚至巫武同修,何时有过武儒同修!先修武,后修儒,百年难遇的儒家奇才,就这么让武道给毁了啊……” 柳停风看出云缺有着修儒的绝顶天资,但是这份天资已经被限制。 因为云缺先修的武道,早就是武夫。 在修行强者的眼里,武夫是一条直路,谁都能上去走几步,而其他派系则是蜿蜒小路,必须走得十分谨慎用心。 走惯了蜿蜒小路,换成直路的话轻而易举。 但走惯了直路,再想转上蜿蜒小路,极其困难,基本走不了多远。 柳停风认为云缺这个修儒的好苗子,被武道给耽搁了,殊不知云缺面前的儒道之路,根本不是蜿蜒小径,更不是什么直路,而是一个大下坡儿。 不用走,一抬脚自己就滑出去了。 而这个大下坡的形成,正是文殿存在的效果。 毕竟儒道是儒圣开辟的一脉修行体系,云缺相当于坐在了儒家祖师爷的肩膀上。 修儒,不在于云缺多么用功,而是在于云缺想修到什么地步,就像下坡一样,想滑多远,滑多远。 当晚,云缺被陈洲骅与一群刑部的老熟人拉到酒楼,足足喝了半宿。 以陈洲骅的话说,明天娶了媳妇,相当于踏进坟墓,彻底失去自由。 陈洲骅喝得满脸通红,举杯道: “我们这些小人物成亲,多说是座小坟头,埋进去还有机会爬出来蹦跶蹦跶,王爷成亲,那就是埋进了陵墓啊!你娶的是皇帝,今后去青楼都没人敢招待你!趁着今天还有自由,一会儿我请王爷去青楼耍耍!” 云缺笑道: “你不怕皇帝知道了,明儿找你问罪。” 陈洲骅本来喝得有点多,一听这话立刻醒酒,连忙道: “嘿嘿说笑而已,说笑而已!青楼里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与陛下相提并论!陛下是天上的皓月,人间第一美人!今后王爷敢在外面找女人,我第一个去禀报陛下!我这人最是忠心耿耿,绝对的忠臣!” 云缺笑道: “你还真是忠臣,皇帝面前大义灭亲啊,对了,刑部最近有没有消息。” 陈洲骅的一张大脸立刻苦涩起来,叹气道: “实在对不住王爷,我们刑部没用,什么消息也没查到,尸体的事儿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真是怪事,我把城里但凡与下葬有关的买卖全查了个遍,城外乱葬岗都派人翻了,根本没有穹音的尸体!” “王爷你说,穹音会不会没死,埋了几天,自己跑了?” 云缺轻叹一声。 他也希望穹音没死,但尸体是云缺亲手埋的,绝无生还的可能,早已死透了。 除了穹舞之外,不可能有人来挖穹音的尸体,而穹舞又从未来过。 到底尸体哪去了呢? 云缺始终疑惑不解。 “无舌,有没有消息。”云缺问道。 “暂时没有,大晋地界的大城,我都派人去查了,没有无舌的踪迹,我估计那老家伙也许不在大晋。”陈洲骅道。 云缺点点头,不再多问。 刑部已经尽力了,查不出消息也没办法。 一直喝到半夜,众人才散去。 云缺回了学宫,准备睡一觉,明早好精神点,迎接自己的大婚之日。 陈洲骅等人各自回家,准备明天再好好喝一顿。 明天可是大事,皇帝成亲,举国同庆,绝对热闹非凡。 今晚的皇城,很多人都在忙碌着。 有人准备贺礼,有人准备新衣,也有人准备着下完最后一步棋。 观星台。 一袭青衣的吕青盘坐在台上,面前是一副普通棋盘。 棋盘对面,漂浮着一道模糊的影子。 棋局已经到了最后,吕青拾起一子,落在棋盘上,淡然一笑,道: “釜底抽薪,你输了。” 对面的影子半晌未动,仿佛在凝视棋盘,良久后,传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不错,你的棋艺有进步,这盘我输了。” “是你心不在焉而已,我棋艺不精,只是略通一二。”吕青轻笑道:“大晋的这盘棋,也该收尾了,明日,即可落子。” 模糊的影子传出一阵低笑,道: “但凡棋局,变化万千,别那么自信,毕竟这里是天祈城,以学宫为名的天祈城。” 吕青遥望着夜空,道: “有些变数才有趣,一直赢,也会无聊的,你决定好了么,舍弃他,是否有些可惜。” 模糊的影子低笑道: “他为此而生,谈何舍弃,落子罢……” 有形的棋盘上,棋局已经结束。 而无形的棋盘上,落子无声。 第355章 云缺大婚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人生四大喜事,云缺终于恰逢其一。 今日,云缺大婚! 今天是大晋最热闹的时刻。 女帝与平天王成亲。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如今云缺的名头,在大晋已然人尽皆知。 斩诸侯,破红莲,退血蛮,战邵武,这些战绩随便拿出来一个,都会让普通百姓津津乐道许久。 尤其云缺的身份,草根出身,最终爬到了王爷的高位,想一想都让人振奋。 毕竟贫寒人家,才是大多数,所以普通百姓提起平天王来,都觉得倍感亲切。 其实连云缺自己也没想到。 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的猎妖人而已,只喜欢下黑手,占便宜,捞油水,却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远,在民间留下了一段挽大厦于将倾的传奇。 天祈城里无比热闹。 所有街巷挂满了红灯笼,鞭炮声从早上便络绎不绝。 皇宫内张灯结彩,宫娥忙忙碌碌,准备着盛大的喜宴。 云缺与牧青瑶都是不喜欢繁琐的人,接亲迎亲那一套全免了,云缺到了皇宫,换上牧青瑶给他准备的大红喜袍,配上俊秀的脸庞,倒也英姿勃勃。 但凡有人见了,定会夸一句少年俊杰。 繁琐的礼节可以免,但贺礼可不能免,云缺站在皇宫门口,就盯着文武百官,看谁没带贺礼来。 皇帝成亲,贺礼自然不会少。 文武群臣早在几天前就开始筹备贺礼,皇宫里都要堆出个小山来。 名人字画,珍珠玉石,巨大的珊瑚屏风,珍贵的灵材,各类灵丹妙药应有尽有。 文官送礼,大多讲究,选的东西既文雅又珍贵。 武将送礼,基本清一色全是银票,或者一箱子一箱子的赤金足银。 这种贺礼,最对云缺的胃口。 送什么字画,我写的字,比你们送的都好! 金银才是硬通货,多多益善。 今天虽然没有朝会,但来的文武百官是最齐全的一次。 白厌特意从八山城赶回来参加喜宴,带来了一小箱灵石作为贺礼。 云缺捧着灵石笑得合不拢嘴,私下里问了问白厌,我多娶几个,是不是还有同样数量的灵石贺礼。 白厌听得直咧嘴。 这份贺礼他快倾尽家财了,你再娶几个,不说皇帝同不同意,满朝文武都得破产。 远在天门关驻守的将军吴戚也派人送来了价值连城的贺礼,他是边关守将,无法擅离天门关,特意让手下捎句话,要几坛喜酒带回边关尝尝。 云缺自然不会小气,命人装了两大车好酒,即刻启程送往天门关,给边关的将士们都喝点喜酒。 上官鸿途与陈洲骅一众刑部熟人纷纷道贺,各自带着价值不菲的贺礼。 礼部侍郎牛大空不仅道贺,马屁拍得连云缺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在牛大空口中,这就不是女帝和王爷成亲,而是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成亲,马屁拍上了天宫。 马庸和牛不才的贺礼最重,是字面意思上的重,份量重。 这两位藏石镇的老熟人,深知云缺的为人,别的没有,就送银子,装了两大箱子,八个人抬来的。 云缺一一道谢。 首辅带来的贺礼比较特殊,是一幅墨宝,为周史伯亲手书写。 字画不值钱,但首辅这幅墨宝,云缺有些收受不起,上面写着一行力透纸背的大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首辅大人这幅字,小王担不起呀。”云缺苦笑道。 “老夫能力有限,勉强能辅佐陛下治理大晋江山,不过老夫观人,从未错过。” 周史伯微笑道:“王爷今日担不起,以后早晚会有一天能担得起这行字。” 把首辅请进大殿后,迎来了司天监的众人。 闫罗,李玄驹,花不谢,牧忍,还有三位少监,冷春鱼,印绍元,祈凌兰。 云缺一一招呼,忙着收礼。 收着收着,云缺觉得不对劲了,怎么司天监的人,多了个奇怪的家伙。 抬头看了眼牧忍。 这位大舅哥始终站在花不谢旁边,也不说话,也没贺礼,硬杵在原地,见云缺看他,还理直气壮的瞪起眼。 等闫罗李玄驹众人进了大殿,云缺拦住牧忍,道: “兄长在上,妹夫这厢有礼了,不知兄长的贺礼在何处呀。” 牧忍仰着头,大步往里走,留下一个字。 “免!” 云缺这个气呀,心里打定了主意。 你免我的贺礼,等你和花不谢成亲那天我也空手去,不仅白吃白喝,我还闹你洞房! 最后来的是学宫弟子。 乌泱泱一大片,足有几百号,齐刷刷全是演武殿的武夫,一个个垂头丧气,不像来吃喜酒,好像来发丧。 武夫本来就穷,在学宫没事儿被云缺殴打,人家成亲,还特意通知他们来随份子,云缺做得绝对到位,演武殿有一头算一头,人手一份请帖。 请帖背面全都印着个拳头图案,那意思十分明显。 要么,来随份子,花钱。 要么,等我回去揍你们。 以齐御为首,一群武夫愁眉苦脸的掏银票。 “齐师兄多吃点,皇宫酒宴价值不菲,争取把贺礼钱吃回去。”云缺打趣道。 “吃不穷你!”齐御怒匆匆带着一帮武夫冲进大殿。 要不是金銮殿足够大,真就装不下这群人。 演武殿的武夫可以坑,其他人,云缺并未通知,尤其先生和学正,虽然有几位很熟,但云缺没去打扰人家。 自己一个学子,成亲这种小事怎能劳烦先生来凑热闹。 齐御之后,是梅钱,房石,木安,穹舞。 其他人来,云缺没意外,只是没想到穹舞也来了。 穹舞走到近前,低着头道: “云缺,我替姐姐来道贺,祝你和牧青瑶一生幸福。” 云缺没说话,点了点头。 房石拿出一个木盒子,笑道: “云师弟大婚,我可不能小气,这里有五种丹药,均为强健元阳之物,武者一旦娶妻,精力肯定大不如前,该补的,一定得多补补才行啊。” 说着朝云缺挤了挤眼睛,一副你看我多体贴的架势。 木安也带来了贺礼,他境界不高,送的是两粒普通丹药,云缺同样笑着谢过。 礼轻情意重,用礼物珍贵的程度衡量别人的真诚,是不对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放在梅钱身上就不适用了。 梅钱也学着木安,送了两粒普通丹药,大步流星就要进去喝酒,结果被云缺一把薅住。 别人都进了大殿,唯独梅钱没进去。 “你这贺礼,太轻了吧,我今日大婚呐,你就用两粒破丹药糊弄?”云缺横眉立目。 “我又没有钱,拿不出好东西,礼轻情意重!我的情意比谁都重!”梅钱义正言辞的道。 “你个黑心的家伙忘恩负义,在北域要不是我,你早被朔风蝠当点心吃了。”云缺道。 “我当然感激你!放心,你以后遇到危险,我也一样上,饿了,让开,我要吃饭。”梅钱道。 “想吃饭可以,再拿一份贺礼。”云缺道。 “凭什么别人一份贺礼,我就得两份?”梅钱怒道。 云缺压低声音,神色古怪的道: “因为你不是一个人啊,你身上还有一个呢,所以你得两份贺礼。” 梅钱闻言顿时神色一变,急忙把云缺拉到一旁没人的地方,道: “你胡说什么!我身上哪有别人!” 云缺得意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护心镜里的老家伙如果不算人的话,你也可以只拿一份贺礼。” “你!你怎么知道的!”梅钱大惊失色,这可是他的秘密,不料被云缺得知。 “我劝你把护心镜当贺礼,我帮你收着,镜子里的老东西不是好人,你在北域昏迷的时候,他想夺舍你,要不是我及时破坏了他的计划,哼,你梅老六早就魂飞魄散了,护心镜太危险,送我吧。”云缺低声道。 梅钱听得惊疑不定,这时一道苍老而愤怒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 “别听他胡诌!要夺舍我早夺舍了,你们俩没一个好饼,就算没了神魂,肉身也坏的流油,顶风能臭八百里!白给老夫都不要!就给他一份贺礼,他爱要不要!” 梅钱神色古怪的看了眼云缺。 云缺抬头望天,没事儿人一样嘀咕道: “人心不古啊,我说最近怎么街上没地痞了,原来不是坏人变少了,是坏人变老了,走喽,收礼去喽。” 喜宴即将开始的时候,云缺看到皇宫外急匆匆跑来两人。 常威和瞎子。 “你们不是出门了么?”云缺奇怪的道。 “是啊王爷,我们先去的鸿雁城,在城里吃喝了几天……啊不是,在城里找了门六几天,正打算往远处走呢,听说王爷大婚,这不又赶回来了。”常威嘿嘿笑道。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爷成亲之后肯定雄风更盛,勇猛依然!”瞎子拍马道。 “行了,进去吃罢,吃完了赶紧去找门六。”云缺无奈道。 打发了常威和瞎子,还有百官陆续赶来,云缺不再招呼,踹了脚蹲在旁边装石狮子的萍山君,道: “开饭了。” 萍山君没反应,两眼发直。 “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云缺道。 直到今天早上,云缺才在学宫里找到萍山君,带了出来。 萍山君浑身哆嗦了一下,道: “学宫……太可怕了!” 学宫的确可怕。 对于老虎来说,简直是噩梦。 被一群女学子蹂躏好几天不说,每当它想偷偷逃走,不是撞见学正,就是遇到先生。 有一次偷偷溜到游子湖,打算藏在水里,天黑再逃出学宫。 结果湖里有个更狠的,不知什么东西,只看到一张大嘴,差点把它吞了。 学宫之行,对萍山君打击极大,它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踏进学宫半步,宁可去街上装狗,也不去学宫当猫。 正要进大殿,云缺看到远处走来一人,脸上有胎记。 永平公主出现在皇宫。 “你来作甚。”云缺脸色一沉。 朱静姝这个不速之客,云缺可没请,人家不请自来。 第356章 死期已到 永平公主这个盟友,云缺根本不需要。 将其当成炮灰,倒是可以考虑。 与朱静姝这种人联盟,很容易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朱静姝大大方方的拿出一个木盒,盒子里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平天王与大晋女帝的大喜之日,我这位异国公主自然不能小气,特来贺喜。” 见云缺板着脸挡着路,朱静姝笑道:“怎么,难道大晋连这点度量都没有,怕我一个小女子搅乱婚宴么,你放心,我只是来讨杯喜酒而已,顺便见识见识大晋第一美人的庐山真面目。” 旁边有宫娥接过贺礼。 云缺冷声道:“吃酒可以,你若敢闹事,别怪我不客气。” 朱静姝笑道:“我很乖的,从来不会无理取闹,要不要我帮你卜一卦,算一算你的大喜之日是否顺利。” 云缺冷声道:“不必了,你算的一点都不准,街边的算命先生都比你算得灵。” 朱静姝笑道:“其实来之前,我已经替你算过,今天,你还有血光之灾,三连卦,均为下下签,实属罕见,你最近运气不怎么好啊,要小心哦,王爷。” 朱静姝面带轻笑越过云缺,走进大殿。 云缺冷哼了一声,嘀咕道: “今晚洞房,肯定见血,用你算。” 大殿内热热闹闹,酒菜飘香。 节目不少。 有舞姬献舞,有琴师助兴,有将军舞剑,有文臣吟诗。 今日女帝与平天王大婚,大家都觉得高兴,皇宫越热闹,代表着未来的大晋越繁华。 常威和瞎子不知在哪找了个铁圈儿,一人拉着一边,招呼萍山君也露一手,随后被愤怒的虎威将军一顿胖揍。 萍山君多日积压的恶气,终于有了发泄之处。 在学宫里咱是小猫,在外面咱是虎爷! 云缺进来的时候,看到牧青瑶正与几位将军夫人谈笑,青禾站在旁边。 在牧青瑶身后,还站着一名铁浮屠,一身重甲戴着头盔。 铁浮屠本就驻扎在皇宫,随时保护女帝,出现在大殿里并不意外。 让云缺觉得有点奇怪的是,今天这种日子,大殿里诸多将军在场,不会有危险,居然还有铁浮屠跟着。 招呼过一群熟人后,云缺来到牧青瑶近前。 几位将军夫人立刻见礼,知趣的各自归座。 牧青瑶今天穿着大红的嫁衣,并非龙袍,一张俏脸格外美丽,帝王的气势尽数抛掉,宛如寻常人家刚出嫁的女儿,带着几分憧憬,几分羞涩。 “娘子真美,跟画里的仙子一样。”云缺发自内心的赞道。 “再美的画,也只属于夫君一人。”牧青瑶温柔的轻声道。 云缺嘿嘿一笑,道: “说个正事,佛心殿的晦心禅师昨天找到我,求大晋帮忙收集些材料做场法事,为了超度西聚亡魂,我替你答应了,西边的怪雾应该与亡魂过多有关。” 牧青瑶惊喜道: “佛心殿先生若能出手,可解大晋之危!太好了!明天我便派人去学宫询问需要何种材料,大晋一定全力以赴协助晦心禅师。” “还有件事,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等晚上再告诉你。”云缺神神秘秘的道。 “我也有礼物送给夫君。”牧青瑶调皮一笑。 “好哇,等洞房的时候,咱们比比谁的礼物好。”云缺嘿嘿笑道。 牧青瑶俏脸一红,偷偷掐了云缺一把。 喜庆的大殿,欢声笑语,云缺不由得心头一阵遗憾。 熟人都到了,唯独七叔没在。 也不知七叔去了何处,找没找到乾阳神木,会不会遇到危险。 云缺拿七叔,其实早就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世上最后一位亲人。 今日大婚,七叔没在场,云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牧青瑶看到云缺的表情,立刻猜到云缺的心思,轻声道: “七叔一定会回来的,如果不回来,我们可以去找他。” 云缺点点头,道: “你说得对,七叔为了我的伤势去寻找灵药,我已经恢复如初,不能让他在外面奔波忙碌。” 说话间,云缺听到大殿外有负责收礼的宫人在高声念着礼单。 “昔日故人贺礼,深海珊瑚屏风一对!走盘珠十盘!宝石五箱!法器百件!千年神木九尺!” 本来大殿内推杯换盏热火朝天,结果众人的声音渐渐被压了下去。 不是宫人的声音有多大,而是这份礼单太过惊人。 每一样单独拿出来都是大手笔,居然接连好几样,宝石都是成箱的送! 云缺听得好奇,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故人如此大方。 没这么有钱的故人啊? 尤其最后的千年神木,这玩意能当礼物送? 根本是无价的宝贝! 云缺往外看了眼,送礼的拉着马车来的,两大车货,车上装得满满登登,分别有六名家仆打扮的下人护送。 没看到主人,只看到贺礼。 好奇之下,云缺喊来常威和瞎子,让两人将最贵重的千年神木抬进来。 很快两人将一个大木箱抬进大殿。 长有一丈多,宽七尺,很大的一个箱子。 单单这箱子的材质就价值不菲,里面装着的东西肯定是贵重之物。 云缺朝着大殿外的家仆问道:“你们主人是谁?” 一名瘦小的汉子拱手道: “回禀王爷,主人说了,昔日故人区区贺礼,不成敬意,王爷打开礼物便知主人是谁。” 牛大空挤到近前,拍着箱子赞叹道: “上好的红松木啊!足有百年以上!装礼物的箱子至少价值千两,好大的手笔!王爷这位朋友定是一方巨富!” 云缺的眉峰动了动,心头起疑。 如此重礼,来得蹊跷。 云缺可不认得什么一方巨富,如果是大晋的豪门世家,拍他这位平天王的马屁,那家主也该到场才对,何必弄得神神秘秘,故作玄虚。 能拿得出如此财富的故人,云缺只能想到永平公主,但朱静姝已经送过礼了,现在就在大殿里坐着呢,不可能再送一份。 到底是谁? 云缺看了眼常威。 常威立刻会意,与瞎子一起动手拆开木箱。 当木箱被拆掉,终于现出了所谓的千年神木,大殿内立刻响起惊呼阵阵。 木箱里,的确是木头,但不是什么神木,而是一口大红的棺材! 新婚之日,红棺似血! 常威和瞎子被吓傻了,大喜的日子送棺材,显然送礼的不是什么故人,而是仇人! 大殿里,众人纷纷停下动作,神色不定的望着棺材。 首辅紧锁眉头,白厌握起拳头,闫罗站起身,陈洲骅跳脚开骂。 “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子!送礼送棺材?你家死绝了是不是!” 云缺目光一沉,看了眼角落里的朱静姝。 送棺材这种事,永平公主是有前例的。 朱静姝安静的坐在原位,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不是她。 就在众人疑惑着送礼之人的时候,大门外传来一道沙哑苍老的笑声。 “嘿嘿嘿……云缺,我这份贺礼你可还满意,装你们夫妻绰绰有余!” 随着声音的出现,大门口出现一道身影,面容苍老,目光阴鸷,两条袖子空荡荡垂在身侧。 正是无舌! 见到无舌出现,文武百官立刻大惊。 无舌当初被齐灵珠斩断双臂,随后逃之夭夭,就此没了音讯,没想到今天在女帝与平天王新婚之日出现。 当初云缺要对无舌动手,除了白厌之外,别人并不知情。 周史伯上前一步,解释道: “无舌,当初之事是一场误会,斩你双臂并非陛下之意,是学宫先生……” 不等周史伯说完,无舌冷声骂道: “你闭嘴!一群卑鄙小人,你们比殷子受都不如!我在皇城辛苦多年,替阜南王铺路,结果呢,他女儿登基,第一个就要除掉我!你们都该死!我这次回来,就是找你们报仇雪恨!” 首辅还想解释,被云缺拦住。 云缺道: “冤有头债有主,总管大人应该去学宫报仇,齐先生在南楼呢,你不认得路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无舌冷声道: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云缺,今天你死定了!” 云缺道: “好言难劝该死鬼,既然你非得来找死,还带着棺材,也罢,本王费点力气,把你埋了。” “呵呵呵呵,云缺,你死到临头还在这吹牛,我倒是很佩服你这一点,既然我敢来,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么。” 无舌往后退了一步,阴测测的道:“邵武国以百万两,悬赏你的人头,这笔钱,我收了,动手!” 无舌说罢一摆手。 赶车的六名家仆当中,有一人抬手扔出一道豪光。 豪光中包裹着一座冰晶小塔,直接飞到金銮殿上方,洒下大片寒光。 顷刻间,整座金銮殿铺上了冰霜,一层又一层,寒气袭人。 半空的小塔随之碎裂开来。 而大殿外,则多出一座冰晶巨塔! 巨塔形成的速度极快,完全封死了金銮殿,整个皇宫内刮起阵阵寒风,地面结出冰层。 法宝的气息,在皇宫内涌动不休。 无舌站在塔外,冷笑道: “死期已到,云缺,牧青瑶!你们今天死定了!七位五品同时出手,我看你们拿什么挡我!” 说话间,无舌身后的六名家仆纷纷冷笑起来。 他们只是假扮家仆而已,实则是来自邵武国的五品强者! 算上无舌,这次齐聚大晋皇宫的五品高手,共有七位! 第357章 干他 新婚喜宴,彻底变了味道。 不但局面骤变,从喜庆变成凶险,连桌上的酒菜也变成了冷菜冰汤,大殿内寒气袭人。 一些没有修为的文官冻得慑慑发抖,眼看着坚持不住。 闫罗与李玄驹同时催动法力,隔绝寒气,首辅与众多有修为的百官更是不遗余力,施展各自手段抵挡。 “此乃寒属法宝,困杀效果极强,必须冲出去才是上策!” 白厌说着往身后一抓,想要摘弓,结果抓了个空。 今天是女帝大喜之日,在金銮殿设下的酒宴,没人带武器进来,一众将军全都赤手空拳。 云缺几步来到朱静姝近前,冷声道: “邵武国来的人不少啊,公主殿下算得真准,我今天果然有血光之灾。” 朱静姝道: “与我无关,如果是我派来的人,何必连我自己一起困在冰塔里。” 云缺瞪了对方一眼。 应该不是朱静姝的手段,一个公主而已,未必能调动这么多五品高手。 邵武国这次奇袭天祈城,下了血本,精锐尽出,如果把这些五品高手都斩杀在皇城,邵武国将元气大伤。 云缺的想法是好的,但局面对大晋一方极为不利。 加上无舌,共有七名五品高手,而大晋这边的五品数量,只有五位。 闫罗,李玄驹,白厌,章岳,青禾。 即便五品高手数量比对方少,其实大晋这边也有优势,满朝文武齐聚一堂,六品七品比比皆是,更不用说还有学宫的几百武夫,数千铁浮屠就在皇宫之外。 主要是对方占据了先机,以法宝之力封住大殿。 闫罗李玄驹与首辅等人需要耗费法力抵抗寒气,几乎难以出手,否则一旦挡不住法宝的寒气,没有修为的群臣很快会被冻死。 云缺快步来到门口,直接轰出烈焰拳。 烈焰刚刚暴起,被一片突然出现的飞雪笼罩。 雪中蕴含着恐怖的拳力,一只拳头凭空而出,与云缺的烈焰拳对轰。 云缺直接倒飞而出,越过半个大殿才落地,急退数步堪堪站稳。 轰出去的烈焰很快被飞雪熄灭。 门口处,接连浮现出七道身影,与云缺对轰一拳的,是一名矮小之人。 这些身影完全被冰雪包裹,如同披着一层冰晶保甲,其中有个没袖子的,显然是无舌。 云缺站稳后,看了眼右手。 手背上残留着一层白霜,冰寒刺骨! 尽管运转着气机,那寒气还是难以驱除。 云缺目光一沉。 与他对拳的家伙,有着深厚的冰拳造诣,并且拳力加上了法宝之威,变得无比恐怖! 无舌怪笑了一声,厉喝道: “今日便是大晋覆灭之时!你们谁也别想活命,受死!” 六道冰甲身影齐齐冲出,留下一人站在门口没动。 留守之人是道家五品金丹,负责驾驭冰塔法宝,他往后退了两步,将本体完全融入坚冰当中,消失了踪迹。 其余六人则均为五品金身,加上冰甲护体,战力几乎倍增,各持刀剑朝着众人杀来。 青禾始终护在牧青瑶身旁,云缺没让她动手,青禾的任务是保护皇帝即可。 闫罗与李玄驹抵挡法宝寒气的同时,寻找着藏进冰塔里的五品金丹。 他们的对手是那名道家修士,被困在法宝当中无比凶险,闫罗与李玄驹必须联手才有机会,单独一人很容易被其击杀。 别看大殿里没修为的很多,能打的其实也不少。 白厌,章岳两位五品将军当先杀出,缠住两名冰甲强敌。 上官鸿途,陈洲骅与一群刑部武者迎战第三名冰甲强敌。 牧忍,花不谢,加上司天监三位少监,联手其他武将挡住第四名对手。 云缺迎战无舌。 敌人共有六名金身一名金丹,此时只剩下一名金身武夫,常威瞎子和萍山君勉强抵挡。 前面的战团,都能将冰甲强敌拖住,唯独最后的战团实在不堪一击。 常威和瞎子被人家一拳一脚给揍飞,萍山君坚持得时间长一点,多挨了几拳同样被打飞出去。 这名邵武国的武者身形高大,不用武器,只用拳脚,战力惊人。 “一群酒囊饭袋!大晋当真无人呐,全是饭桶!哈哈哈!今天爷爷要大开杀戒!” 高大的武者大笑着就要找其他目标动手。 好巧不巧的,瞎子和常威被打飞后,摔在齐御那群学子的酒桌上。 桌子也碎了,菜也飞了,酒也洒了。 满地狼藉。 “随了份子,还不让吃回来!当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齐御恼羞成怒,一指那邵武国壮汉,大吼道:“干他!” 演武殿这群武夫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呢,平白无故随了份子不说,本想把礼钱吃回来,结果饭也没了,于是几百号武夫呜嗷怪叫着冲向那壮汉。 演武殿来的这帮学子,都是与云缺动过手的,修为最低在七品,六品的好几位。 在演武殿有个规矩,敢跟云缺过招,七品是最低要求,否则容易伤到自己。 换句话说,被云缺揍,至少七品才能勉强扛得住。 邵武国那壮汉正得意的要大开杀戒,砸死大晋的文武百官,结果被一群武夫围了个密不透风。 尽管有五品金身境,也架不住几百号六品七品的武夫围殴,打出去一个,扑上来十个,忙得他满头大汗。 这位做梦也没想到,大晋皇宫里别的没多少,武夫多得跟大白菜似的。 而且演武殿的学子有个习惯, 一旦群殴肯定开骂,一边打一边骂,把壮汉祖宗十八代全拎出来问候了个遍。 弄得壮汉满腹狐疑,怎么大晋的武将不仅数量多,还一个比一个粗鄙? 好歹是官儿啊,居然跟街边地痞似的,群殴起来无比熟悉,配合得还贼好。 见六名武者尽数被缠住,牧青瑶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对青禾道: “青禾姐找机会出手,必须先重创一名强敌,久战之下,对我们不利。” 青禾点了点头。 如果在外面,持久战对邵武国一方不利,皇宫出事,铁浮屠与禁军即刻会来援。 大军围杀,五品金身也讨不到好处。 但现在的局面不同。 整个大殿被法宝笼罩,邵武国的高手有法宝之力加持,时间一长,大晋这边必会破绽百出。 牧青瑶的想法,与云缺一样。 云缺自从动手,直接用了妖力,妖刀的威能足以斩杀五品。 必须速战速决! 七位五品高手奇袭而来,云缺虽然出乎预料,却并不担心。 大晋这边的高手也不少,挡住这次袭击不难。 让云缺忌惮的,是邵武国的军师。 无舌带来的六位高手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四品破军境的凉北川! 自从无舌出现,云缺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出招愈发凶悍,刀刀不离无舌的脑袋。 无舌原本有五品巅峰修为,失去双臂后,战力大跌,没了手,他对战只能用脚。 如此一来,对上云缺便打得极其难受。 无舌的脚力其实很强,不亚于拳法,但云缺专门砍脑袋,根本不防守。 云缺的对战思路极其清晰。 你踢我一脚,我不躲直接硬抗,我砍你一刀,你怎么接。 无舌确实不敢硬接妖刀,始终在大殿里闪避,刚找到个机会准备出脚,人家的刀先来了。 无舌打得无比憋屈。 云缺刀刀致命,就是欺负他没有手。 无舌气得暗暗咬牙,扫了眼其他几位邵武国带来的高手。 这一看,无舌的心凉了半截。 白厌与章岳缠住了两人,尽管有冰甲,两名邵武国高手也难以取胜,势均力敌。 被刑部武者围困的第三名邵武国高手,仗着冰甲在身,占据上风,但是刑部的人太多,上百号人轮番鏖战,想要获胜绝非一时半刻能做到的。 与司天监一方打斗的第四名邵武国高手,周身风火雷电都快集齐了,被接连不断的法术消耗,司天监的少监均有六品修为,加上牧忍,花不谢与十几位六品境界的武将联手,此人只能疲于应对。 当无舌看向第五名高手之际,直接被吓了一跳。 看不到人,只看到一群武夫上蹿下跳,骂骂咧咧的围殴着什么。 五位来自邵武国的五品金身境高手,没一个能大杀四方的,尽数被缠住。 一边躲避云缺的刀锋,无舌抬头看去。 藏身法宝里的邵武国金丹高手,处境也不太好。 闫罗与李玄驹各自动用道法与儒家术法,将其的真身找了出来,并全力轰杀。 两位五品修士,对战一人,即便有冰塔法宝护身也难有胜算。 最后无舌看到了首辅周史伯。 老头子精神抖擞,一身浩然气涌动不休,一会儿帮这边,一会儿帮那边,越忙活越精神。 无舌气得头顶生烟。 他逃离大晋没多久,怎么大晋这边的战力与气势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人,还是那些人。 但是所有人的战意都无比高昂。 如果是殷子受在位的话,别说七位五品奇袭皇宫,即便只来三位,殷子受都会吓得屁滚尿流,带着一批将军逃之夭夭,再留下一批人当炮灰。 大晋,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大晋了…… 无舌暗恨不已,又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晋,比殷子受在位的时候强了太多。 分神的工夫,无舌被一刀斩中。 妖刀的恐怖,直接将冰甲切开,在无舌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无舌往后急退,咬牙断喝: “时机已到,动手!” 随着无舌一声厉喝,停放在大殿里的红木棺材突然炸开,从棺材里跃出一人,左手是一只铁手! 看到此人,云缺立刻一惊。 凉北川! 失去左手后,凉北川竟炼制一只铁手代替,他始终藏在棺材里,没人察觉到。 凉北川的身形如同风雷,闪电般冲出,方向,正是牧青瑶! 第358章 神兵天降 木棺藏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凉北川的出现,预示着局面彻底失控,大晋一方的文武百官,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一位四品破军境武者。 邵武国的阴险,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无舌与六名五品高手,只是障眼法而已,用来吸引大晋一方的战力。 法宝冰塔的困敌功效,将整个金銮殿封为一处死地。 真正的刽子手凉北川,压轴出场。 首辅与白厌闫罗等人纷纷大惊,惊呼声四起。 凉北川的目标很明显,先杀皇帝! 看到凉北川的那一刻,云缺提刀冲出,想要拦住对方,却被无舌拼命阻拦。 无舌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只要凉北川抓住牧青瑶,就能令在场的所有百官心生忌惮,畏手畏脚,对付起来就简单多了。 在场的大晋高手全被强敌缠住,无力回援,人们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青禾身上。 青禾始终护在牧青瑶身旁,见凉北川袭来,青禾运转全力扫出一腿。 青禾的腿法极其惊人,扫出之际炸起破风声,堪比铁鞭。 然而面对四品破军,青禾的铁腿毫无用处,被凉北川一拳轰飞,整个人砸进冰层。 五品金身,接不住四品一拳! 青禾被打飞,原地只剩下牧青瑶一人。 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帝,此刻俏脸苍白,但目光透着决然之色。 牧青瑶深知自己不是凉北川的对手,躲与不躲没有区别,四品破军的气机早已将她牢牢锁住,根本逃不掉。 牧青瑶已经有了必死的明悟,昂着头,望向来袭的强敌。 身为一国之主,即便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一旁的王妃苏氏惊得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凉北川攻向女儿,她险些昏死过去。 牧忍在远处怒吼着往这边狂奔,眼睛瞪出了血丝,只是远水不解近渴,他的速度快不过凉北川。 云缺拼尽全力,一刀斩开无舌,浑身妖气暴起,冲向牧青瑶的方向。 闫罗与李玄驹齐齐施展法术,想要拦住凉北川。 首辅不顾自身安危,将全部浩然气调动,朝着凉北川攻去。 众人都想救下牧青瑶,可惜为时已晚。 凉北川已经到了近前,面带狞笑,展开铁手,抓向牧青瑶的脖子。 四品破军境的速度之快,在场众人无人能及,眼看着凉北川即将掐住牧青瑶,所有的法术与身影,都被凉北川甩在身后。 凉北川此时无比得意。 只要他抓住大晋女帝,在场的文武就得听他摆布,大晋今日必将亡国! 邵武国的军师,携带着必胜之心而来。 自从无舌投奔邵武国之后,立刻成了凉北川的座上宾,并且在无舌的配合下,制定了这次奇袭皇城的计划。 无舌对于皇城的熟悉,足以让凉北川等人混进天祈,借着送贺礼的名义,潜入皇宫。 凉北川甚至想到了之后的局面。 他以女帝为要挟,先杀掉白厌等人,将大殿里有战力的将军屠杀一空,留下一群没用的文臣。 然后用牧青瑶来号令禁军与铁浮屠,稳住皇城局面,再让无舌收拢曾经的暗卫,暗中除掉所有铁浮屠,就此彻底占据天祈城。 到时候大晋的战力被尽数瓦解,皇城里再无威胁可言,邵武国的大军可以轻易入驻。 一次奇袭,夺取整个大晋,如此计划堪称完美! 凉北川连牧青瑶的结局都已经想好。 大晋女帝的身份,是他师尊最喜欢的东西,他会将女帝送去九夷城,定会得到一份丰厚的奖赏。 凉北川探出铁手的这一瞬,他脑子里想的全是美事,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失手。 有些时候,往往事与愿违。 凉北川的美好愿望,从一开始,就没能实现。 当他的铁手即将抓到牧青瑶之际,在牧青瑶身后忽然砸出一个拳头。 拳头包裹着铁甲,正是那名始终站在牧青瑶身后的铁浮屠。 凉北川早看到了这名铁浮屠,他根本没在意,铁手瞬间握成拳,与那铁浮屠的拳头轰击在一处。 在凉北川看来,一名铁浮屠而已,多说六品,就算五品金身,他这一拳也能将对方的拳头砸碎。 可是双拳轰击在一处的那一刻,凉北川脸上的得意之色骤然消失! 他感受到对方轰出的拳,携带着一股山岳般的厚重之力,仿佛那不是拳,而是迎面砸来了一座山! 轰…… 沉闷的轰鸣响起在大殿之内。 狂风大作! 双拳对轰之处,空间几乎扭曲起来,外溢的拳力将地面冰层直接震碎,咔嚓嚓快速蔓延。 眨眼而已,地面的坚冰铺满龟裂! 拳力不仅震碎冰层,形成的气浪朝着四面八方翻涌,一旁的龙案直接碎裂成齑粉! 如此恐怖的拳力外溢,六品修为也不敢硬抗。 牧青瑶身在狂风中心,原本最为危险,却被那铁浮屠用另一只手揽住,护在怀里。 冰冷的铁甲在拳风中巍然不动! 凉北川不受控制的往后倒退。 蹬蹬蹬! 接连退出五步才站稳,铁手之上,爬满了细密裂痕。 狂风散去,众人瞪大了眼睛。 一身铁甲的身影看似普通,此刻稳稳站在原地,怀里抱着女帝,简直如神兵天降。 群臣眼里的神兵天降,在云缺看来可不是滋味。 那是我媳妇,被别人抱着算什么事儿呀! 凉北川站稳后,神色变幻不定,阴沉沉的道出两个字。 “破军!” 与他对拳的铁浮屠,居然拥有着四品破军境的战力! 牧青瑶惊疑未定,她看不到铁浮屠面具下的脸,却看到了铁浮屠透过面甲的一双清冷双眸。 本想着挣脱出对方怀抱的女帝,下一刻变得惊喜起来。 牧青瑶认出了那双眼睛。 这时铁浮屠抬起手,缓缓摘下头盔,现出一张文雅的面孔,四旬上下,气质沉稳,双眸深沉。 “父王!” 牧青瑶紧紧搂着铁甲,眼中含泪。 看到此人的模样,云缺不吃醋了。 那铁浮屠正是阜南王! 首辅与白厌等人长出一口气,纷纷拜见王爷。 阜南王的出现,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如果说凉北川奇袭而来,还有迹可循,毕竟邵武国与大晋始终有仇,凉北川又被云缺斩断一只手,他来报仇虽然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可阜南王的出现,毫无半点征兆,不仅云缺和牧青瑶不知道,连王妃与牧忍也毫不知情。 将女儿放下后,阜南王望向凉北川,道: “久闻军师大名,今日得见不虚此行,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小女的贺礼足够珍贵,本王自当还你一份同样珍贵的大礼,来人,取八口棺来。” 凉北川带着一口棺椁,共计八位高手奇袭皇宫,阜南王则反手送上了八口棺的大礼。 八个人,一人一口棺! 阜南王语气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带着千重杀意,万般霸道! 仅仅一句话而已,点燃了白厌与一众武将的战意,哪怕在场的文官听了,也觉得热血沸腾。 这才是帝王之言! 不提战力与修为,殷子受与阜南王比较起来,简直如萤火与皓月,天差地别。 看到阜南王的那一刻,无舌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眼中有深深的恨意,也有深深的忌惮。 凉北川神色阴沉的道: “四品巅峰,好一个阜南王!今日算错一步,没想到你会在皇宫,不过没关系,今天只是送你们个教训而已,下次,你们所有人都会人头落地!” 凉北川说得够狠,实际上他已经心生退意。 如果没有阜南王,今天凉北川一个人就能大杀四方,毕竟在场的没有四品强者,五品再多,他也不惧。 怎奈阜南王坐镇,凉北川想要赢,已经不可能了。 刚才那一拳,凉北川感受到阜南王的战力压他一头! 阜南王是四品巅峰程度的破军强者,而他凉北川虽然也是四品破军,但距离巅峰,还有一段距离。 这段看似不远的距离,在亡命厮杀的战场上,则会变成一道鸿沟,难以超越。 阜南王淡淡一笑,道: “军师说错了,没有下一次。” 话音未落,阜南王踏步而出,一拳砸向凉北川。 云缺也在同时出刀,斩向无舌。 白厌,牧忍,闫罗,李玄驹,上官鸿途,陈洲骅等众人紧接着动手。 大殿内,再次腥风血雨。 大好的良机,谁也不想错过,只要将凉北川这八人击杀于此,邵武国将元气大伤! 发生在皇宫内的恶战,胜负极其关键,代表着两个国度的未来。 五品强者,无论邵武国还是大晋,都是顶梁柱般的存在,是国运的源头,损失得越多,国运越少,一国的战力会随之骤降。 有阜南王压制住凉北川,局面彻底扭转,大晋一方重新占据上风。 青禾从冰层里冲出,腿有些一瘸一拐,受伤不轻,但战力犹在。 牧青瑶直接让青禾参战,无需保护她。 现在的局面,极其关键,凉北川显然没有了后手,只能被大晋一方围剿。 闫罗始终在寻找敌人中唯一的道门金丹,在阜南王出现的那一刻,闫罗没闲着,终于找到对方的藏身处,他动用法力轰开头顶一处坚冰,果然将那道门金丹给打了出来。 此人一现身,立刻被闫罗放出的无数毒虫缠住。 李玄驹趁机施展出画地为牢,将此人封死在原地。 首辅更是不计代价的调动浩然气,再次给这名金丹高手加了一层禁锢。 三人合力,彻底封住道门金丹。 战斗没持续多久,邵武国一方,第一个被重创的已然出现。 正是无舌。 第359章 同样是坏痞差距这么大呢 失去双臂的五品武夫,战力本就不行,无舌之前阻拦云缺,已经挨了一刀,此时被妖力暴起的云缺砍成了血葫芦,跌倒在地奄奄一息。 重创无舌后,云缺将目标放在那名五品金丹修士身上。 大殿仍旧被笼罩在法宝冰塔当中,此人不除,大晋的众人始终被封在塔里。 法宝的威能,非同小可,是法器远远难以企及的存在。 风先生的楼船法宝,云缺早看得眼红,现在有件法宝放在眼前,很快就会成为无主之物,下手得趁早。 邵武国那名金丹高手被闫罗李玄驹与首辅施展的三重法力困住,一直在拼力抗衡,始终难以脱困。 情急之下,此人不顾一切的催动浑身法力,大吼道: “玄冰塔,凝雪为刀!” 冰塔在主人的驱使下,从顶端落下鹅毛大雪。 雪片在下落途中尽数旋转起来,变化成数之不尽的银色刀刃。 每一片雪花,都是一把锋利的尖刀! 在场的文官惊恐不已,他们大多没有修为,一旦雪片临身,必定被活剐! 大雪如刀,洋洋洒洒,仿佛降下一片刀网。 在如此环境中作战,白厌青禾等人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用来防御本体。 即便五品金身境高手,也不敢小觑法宝的威能。 凉北川与其他邵武国武者见状立刻加大攻势,趁着雪刀来临,想要转败为胜。 机会稍纵即逝。 被闫罗李玄驹与首辅三人围攻的情况下,那金丹修士能全力驾驭法宝,已经担着极大的风险,自身很容易被重创。 凉北川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云缺更不想。 不等漫天雪刀落下,妖刀已经扎进了那五品金丹的后心。 一刀,给此人捅了个透心凉。 妖刀一转,搅碎心脉! 其实这位挺倒霉的,他一边防备闫罗和李玄驹外加首辅,一边还要帮着凉北川等人占据优势,本想掌控大局,到头来自己先送了命。 云缺用实战经验教会了这位金丹强者一个道理,拼命的时候想太多,很容易被捅死。 抽出刀,云缺拍了拍尸体肩头,道: “千里送法宝,多谢,本王笑纳了。” 扑通一声,尸体栽倒在地。 邵武国的金丹一死,闫罗李玄驹彻底腾出手来,加入其他战团。 封住大殿的冰层随之碎裂,冰塔最终恢复成巴掌大的小塔,落在金銮殿屋顶,成了无主之物。 冰层一旦融化,大殿外面的景象立刻映入众人眼帘。 外面是黑压压一片铁甲! 铁浮屠将大殿围了个风雨不透。 在铁浮屠之外,是无数禁军,刀剑齐举。 整座皇宫,完全被大晋的军兵填满,到处是人。 凉北川瞄了眼门外,心头越发沉重。 他知道今天没戏了,能全身而退都算好的。 四品破军虽然战力无双,但也是血肉之躯,万军中能取上将首级不假,可一旦被千军万马包围形成车轮战,破军武者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更何况现在大晋不仅汇聚了数以万计的军兵,还有阜南王这位四品强敌在前。 阜南王看出凉北川心生退意,攻势突然变得愈发迅猛,拳风霍霍,砸得空气震荡出波纹,每一拳都有开山之力。 凉北川立刻心头大惊。 如此拳道,他应对起来很是吃力,尤其左侧的铁手。 虽然祭炼了一件法宝代替,毕竟没有自己的手灵活,被砸出的裂纹越来越多。 最后咔嚓一声脆响! 阜南王竟一拳砸碎了凉北川的铁手! 丢掉一只手,凉北川愈发势弱,只能以右手接招,连连倒退。 这时又一名邵武国的五品发出惨叫,心窝处扎进一支长箭。 冰塔一破,立刻有禁军将白厌的神弓送来,拿到神弓的白厌,战力倍增,一箭击杀了一名同阶武者。 紧接着第二名邵武国五品战死。 被章岳与青禾联手击杀。 没过多久,第三名邵武国五品殒命,被闫罗与李玄驹联手灭掉。 一个接一个的五品阵亡,让邵武国一方彻底陷入绝境。 邵武国这边少一个五品,大晋一方就多一位五品加入其他战团,此消彼长,大晋一方越战越勇。 当云缺的妖刀鬼魅般捅进一名五品金身的后心,凉北川知道大势已去。 他带来了七位五品,除了他自己之外,全得死在天祈城! 凉北川一声大吼: “走!” 此时还能站着的,只剩下演武殿学子们群殴的那名身形高大的武者,剩下的非死即残。 这名武夫怒吼着轰开一群学子,冲向皇宫大门。 出是出去了,结果外面全是黑压压的铁浮屠! 铁浮屠的存在,专门为杀戮而生,刀不离身,不像演武殿学子们没有武器。 哗啦一声脆响。 数千把重刀齐齐扬起,形成一片刀海! 邵武国最后一名五品武者,眼睛瞪出了血丝,怪叫着冲进铁浮屠当中。 他知道自己今天走不掉。 除非会飞,否则注定被围杀致死,因为铁浮屠之外还有无数禁军,一名五品金身,扛不住数以万计的大军围杀。 更何况铁浮屠战力惊人,挥动的重刀如同剁肉,五品金身也扛不住多久。 眼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围杀,凉北川不敢去援助,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凉北川飞身而起,以气机凝炼成无形阶梯,踏空而立,居高临下盯住阜南王,冷喝道: “今日之仇必报!阜南王,你最好洗干净脖子,我师尊会亲自动手,取你人头!只要你一死,大晋再无高手!这片江山必将纳入我邵武国囊中!” 阜南王冷冷一笑,道: “九夷城主若亲自前来,本王自当好好招待一番,十万铁浮屠,一定能让城主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凉北川神色变了变,恨得咬牙切齿。 陷入铁浮屠的那名五品武者,他也不救了,他怕再拖延片刻,他自己都走不掉。 凉北川几步踏上屋顶。 他想将冰塔法宝收走,可惜有人先他一步,梅钱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一把抓住冰塔,没敢看凉北川,直接又跳了下去。 凉北川气得脸色发黑。 顾不得梅钱,凉北川转身就走。 四品破军能踏空而行,速度极快,地面上的武者确实没办法,连闫罗李玄驹的法术也没多少效果。 白厌本想挽弓,后来放弃了。 当初在天门关的时候,他已经试过,近距离的情况下,他的箭都很难伤到凉北川,何况这么远的距离。 五品金身的箭道,对四品破军基本无效。 阜南王没有追,背着手站在大殿门口,目光变得阴沉下来。 四品强者过招,伤到对手或许不难,不过想要杀掉同阶,极其艰难。 不说四品破军即便身受重创仍有极强的战力,最主要是拦不住,四品破军可以踏空而行,无论地面还是半空,速度都极快,只要一心逃亡,同阶之间很难追得上。 阜南王没追,云缺可没打算放过凉北川。 这一会儿的功夫,云缺拉来了一门火炮,点燃引线,朝着凉北川的身影一炮轰了出去。 轰鸣大作! 凉北川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人用炮轰他。 等听到炮声,他已经来不及躲了,只能用本体硬抗一炮,在半空被轰了个跟头,灰头土脸的狂奔而去,逃得狼狈不堪。 凉北川逃了,陷入铁浮屠围杀的那名邵武国武者可逃不掉。 阜南王亲自出手,几拳下去就将此人彻底轰杀。 四品巅峰的战力,恐怖至极! 自此,除了凉北川逃走之外,邵武国奇袭而来的七名五品,有六人被诛杀在皇宫之内。 剩下个无舌,奄奄一息。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殿内炸起一片欢呼。 旗开得胜! 周史伯笑得合不拢嘴。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一战对大晋的意义何在。 邵武国损失了七名五品高手,彻底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再想图谋大晋,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首辅仰天大笑,道: “天佑我大晋啊!” 天佑二字,众人深以为然。 若非阜南王神兵天降,今天的局面将是大晋群臣被一锅端掉! 到时候大晋非但没了皇帝,连群臣都尽数丧命,邵武国可以长驱直入,趁机拿下整个大晋。 白厌等一众武将只觉得心情畅快,这一战酣畅淋漓,杀得痛快。 最痛快的要数演武殿一群武夫。 今天他们算打过瘾了,虽然人人都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仍旧高兴。 因为对手是五品金身! 平常都是被云缺打,今天他们终于反客为主,对战五品高手,哪怕被打也高兴,因为最后死的是那五品金身。 齐御简直扬眉吐气,眼圈乌黑,满嘴是血,却哈哈怪笑,好生痛快。 所有人当中,最高兴的是梅钱。 躲在角落里,梅钱刚要把冰塔法宝揣怀里,云缺已经到了近前。 “拿来。”云缺伸手道。 梅钱把法宝背在身后,表情严肃的道: “我爷爷说了,此宝冥冥中早已注定有主,谁抢到就是谁的。” 云缺往梅钱身后的地面望去,惊奇道:“谁的银子掉了?” “我的!”梅钱回头一看,空空如也。 云缺顺手把冰塔法宝夺了过来。 梅钱气得龇牙咧嘴。 云缺呵呵一笑,道: “你爷爷早死了,没事儿少听鬼话,没听说那个词儿么,鬼话连篇,不可信。” 云缺揣起法宝,乐呵呵的走开。 梅钱耳畔随之响起老者无奈的低语。 “天赋没人家好,气运没人家好,连占便宜都没人家手快,同样是坏痞,你们差距这么大呢?” 第360章 揭开谜底 来自邵武国的危机,在阜南王出现之后,迎刃而解。 凉北川逃走,六名五品高手尽数战死,剩下个无舌被重创濒死。 大殿之内,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无舌身上。 人们愤恨不已。 若非阜南王坐镇,今天大晋的文武百官怕是没一个活人,全得被邵武国高手屠杀一空! 无舌浑身是血,大口喘气,死死盯着阜南王,眼神充满了怨恨。 阜南王缓步来到无舌近前,居高临下望着眼前的故人,目光清冷的道: “你无舌的脾气向来睚眦必报,算到你会来,正好今日了结恩怨。” 听到这话,云缺终于明白了为何阜南王会提前抵达天祈城,扮作铁浮屠不肯现身,原来就是等无舌来袭。 阜南王的神算,在场的文武群臣心服口服。 无舌吐出一口血,愤恨道: “牧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蛰伏在殷子受身边十几年,帮你得了大晋,你居然卸磨杀驴!你才是两面三刀的卑鄙之徒!你们牧家不配称帝!我就算死了也不服!” 周史伯神色微变,转身招呼群臣离开大殿。 阜南王若声望有损,牧青瑶的声望也会随之蒙尘,无舌与阜南王之间的恩怨,首辅不想让群臣见证,现在走还来得及,等一会儿无舌若说出他与阜南王如何结盟,他对阜南王如何忠心,让其他百官听到,很容易心生芥蒂。 群臣全都知趣,见首辅下令,众人立刻想要退出大殿,给阜南王腾出地方。 阜南王淡然一笑,摆手道: “本王与无舌之间的事,无需避人,诸位都可旁听,顺便见识一番无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周史伯与群臣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的站在两侧。 无舌惨笑道: “我是什么人?我自然是天底下最倒霉的忠臣!当初我瞎了眼,与你这个白眼狼结盟!落到今日的地步,我认了!给我来个痛快!” 阜南王冷冷一笑,道: “不用急,你今天必死,不过死之前,一些往事还是说清为好,否则满朝文武还以为是我图谋大晋,谁会想到,真正图谋天下,想要殷子受早点死的,是你无舌呢。”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齐齐一怔。 连云缺也觉得十分意外。 在场的群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认为阜南王以大晋为棋,布局多年,终于推翻了殷子受,让自己的女儿灵芸郡主登上帝位,而无舌只是阜南王推翻殷子受的一份后手而已。 没人能想到,无舌才是图谋大晋之人! 无舌的神色变得愈发阴沉,宛如垂死挣扎的独狼,恶狠狠的道: “你放屁!若不是为你们牧家,我会在殷子受身边当了十多年太监!你牧辰就是个无情无义之辈!” 阜南王淡然道: “我若无情无义,你无舌便是狼子野心,殷子受入驻天祈当晚,是谁找到我,想要与我平分天下,是谁信誓旦旦的保证能除掉殷子受,以天祈城为界,将大晋一分为二,是谁将国号都已经想好,一为晋国,一为燕国。” “你见殷子受取代燕皇太过简单容易,你认为殷子受能做到的,你无舌也能做到,而且能做得更好,于是你想借我之手,平定草原,待到大晋国运稳固之后,再将大晋分割为两国,我们分而治之,各自称帝。” 阜南王这番话说完,首辅与白厌等人听得瞠目结舌。 没人能想到,无舌这个老太监,居然才是最想取代殷子受称帝的人! 无舌的老脸扭曲起来,骂道: “胡说八道!我一个太监之身,当什么皇帝!明明是你觊觎皇位!” 阜南王背着手,继续道: “即便没有我联手,你仍然会毒杀殷子受,因为你怕,你怕殷子受掌握大权又得知真相之后,把你千刀万剐,毕竟殷子受这些年来生的儿女,没有一个是他的血脉,都是你无舌的功劳。” “当年殷子受尚未起兵,还是诸侯之际,你便与其妃子苟且,生下了殷宣,这些年你有很多机会害死殷子受,但你始终没动手,你再等,不是等我坐稳南疆,而是在等你的儿子殷宣有一天能接替皇位,你才能在幕后执掌大晋。” “可惜,殷宣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只会描鸾刺凤,将自己当做女人,此事满朝文武早已人尽皆知,你知道让殷宣接替皇位,群臣必将反对,于是你改换了策略,想要用殷子受后宫里的妃子们再生几个儿子,选一个出来挑大梁。” “你的愿望,始终无法如愿,大晋只有殷宣一个太子,其他均为公主,你不觉得好奇么,为何这些年来,你生不出儿子。” “今天,本王帮你揭开谜底。” 阜南王负手而立,面带浅笑,最后一句话说完,群臣中走出一人,五十多岁,相貌平平,是一位御医。 御医来到阜南王身旁,躬身一礼,道: “属下奉王爷之命,这些年为皇妃们调配了几味补药,不仅滋阴养颜,还能让皇妃们的身子只生女儿,生不出第二位皇子。” 这名御医的现身,让云缺恍然大悟。 原来阜南王留在皇宫里的真正心腹,是这御医,而非无舌! 无舌此时面如铁青,接连咳出鲜血,狰狞道: “好你个阜南王!你比狼还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阜南王淡然而笑,道: “你我互为棋子,都是对方棋盘上的一枚弃子罢了,当年你说得好听,与我平分天下,暗地里却蛊惑皇帝将我派遣到草原,你不仅利用我平定草原,还利用我制衡殷子受,你自己则在天祈城只手遮天。” “当初答应你的那一刻,你应该料到会有今日,本王手里若握住一国之运,断然不会将一国两分,这是一方枭雄必须拥有的霸气,你只看到我的能力,却没看到我的雄心壮志。” “无舌,你的目光终究短浅,你要知道,既然上了棋桌,最后只能有一个赢家,不存在两个,今日话已说清,你可还有遗言。” 唰!唰!唰! 一把把森冷的长刀被铁浮屠举起,对准了无舌。 无舌无话可说,他这些年来的阴谋诡计,彻底被阜南王公之于众。 蛊惑皇帝,霸占后宫,暗杀臣子,图谋皇位。 无舌这些年做了很多事,可惜,没有一件事对他真正有利。 他对群臣的威慑,令百官终日惶恐,对他无比惧怕,却没有任何百官甘愿为他卖命。 无舌是个只会算计,而不会行动的人,他最大的缺陷,便是没有忠心的手下。 暗卫根本不算。 因为暗卫没有感情可言,只是一群冷冰冰的杀人机器。 无舌缺少了真正的威望。 而阜南王,这些年来一步步走得无比稳健,声威正盛。 无舌充其量培养了五百暗卫。 阜南王的铁浮屠早已有万人之多,这还是缺少黑铁难以打造重甲的情况下。 如果不缺材料,铁浮屠的数量将会十倍百倍的增长! 这就是阜南王与无舌之间的差距。 得知了前因后果,周史伯沉沉一叹,其他文武百官如梦方醒。 原来晋皇殷子受,才是最可怜的人。 看似高高在上,称王称帝,结果只是阜南王与无舌两人眼里的一枚棋子,随时可以踢出局。 自此,十多年前一场各怀心机的盟约,彻底破裂。 无舌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在临死之前,他不再谩骂阜南王,而是目光复杂的道出最后的遗言。 “别杀殷宣……” 阜南王缓缓颔首,道:“可以。” 阜南王的声音,堪比号令。 刀光闪烁,十几把重刀斩落,带起了一片血雨。 无舌被铁浮屠斩杀当场。 阜南王的手段,堪称铁血。 该杀之人,当场击杀,毫不留情! 阜南王并不壮硕的身躯,在此刻看来杀气环绕,犹如真正的帝王,震慑天下。 杀伐果断方为帝王,对于阜南王此举,满朝文武全都服气。 首辅望着无舌的尸体,道: “蛀国之虫,该死!” 群臣纷纷大骂无舌,这种祸害,多留一天对大晋来说都会危险一天。 谁能想到无舌居然是个假太监,而且还霸占了殷子受的后宫。 众人骂着无舌,心里都觉得殷子受可怜,当了十几年皇帝,最后连个亲生的后代都没有,这要是传出去,必将成为整个云州的笑话。 绿帽皇帝的传闻,注定传遍天下,殷子受也注定会成为最大的笑柄。 大局已定,阜南王吩咐清理战场,重新摆宴。 今天是他闺女的大喜之日,自然要喝个痛快。 至于金銮殿刚死了人,阜南王根本不在乎,身为武夫,刀山箭雨中也要谈笑风生,何况区区几具尸体。 打扫战场这种好差事,云缺当仁不让,立刻唤来阿狼,吩咐道: “五品武夫的尸体留着,其他的处理掉,尸体身上的东西记得扒干净。” 除了失去双臂的无舌,另外五名五品金身武夫的尸体,云缺打算拉回学宫,泡在药桶里,等以后尝试改造炼尸。 阿狼领命后,与暗卫拖走了几具尸体。 梅钱看得抓耳挠腮,嫉妒不已。 算上无舌,总共七位五品,身上肯定有值钱的东西,这下子云缺又发一笔横财。 他也想占点便宜,怎奈阜南王在场,梅钱没敢吭声。 人家是云缺老丈人,肯定不会帮着外人。 大殿内再次热闹起来。 群臣纷纷拜见阜南王。 云缺找了个空当,趁着没人的时候询问阜南王道: “岳父大人,凉北川这次败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九夷城的城主若亲自来袭,咱们如何应对?” 第361章 冤大头 邵武国的五品高手,云缺并不担心,单打独斗的话,以云缺现在的修为杀五品并非难事。 九夷城的城主,才是最危险的人物。 三品高手一旦出现在天祈城,将是一场浩劫。 到时候云缺只能去求风先生出手,用掉风先生曾经的承诺,否则别无他法。 阜南王低声道: “短期内,九夷城不会妄动。” 云缺也低声道:“莫非岳父大人当真有十万铁浮屠?” 凉北川逃走之前放下狠话,九夷城之主会亲自前来,而后阜南王以更加犀利的言辞还击,说出了十万铁浮屠。 单独的铁浮屠只有七品左右的修为,可一旦汇聚到十万之数,那就是一股恐怖的力量,三品高手也得忌惮三分。 阜南王淡淡一笑,低声道: “没有,诈他而已,为了大晋安危,你要尽快想办法弄到更多的黑铁矿才行。” “今日小胥大喜之日,不谈国事!” 云缺话锋猛转,忙不迭的朝着梅钱那边走过去。 铁山国的黑铁矿最多,关键云缺不敢去啊,铁山国女帝能把墨老害成那等凄惨模样,谁去谁倒霉。 “梅兄气色不佳,是不是酒菜不对胃口,你想吃点什么大可说出来,御厨不会做,我亲自给你炒两盘!”云缺道。 梅钱正生闷气呢,见云缺走过来,立刻没好气的道: “我想吃王八蛋炒饭,你去炒两盘。” 王八蛋炒饭,天下第一名菜,流传已久,空有其名无有其实,谁也没吃过,倒不是难做,因为谁炒谁是王八蛋。 “好办,我叫瞎子去给你炒一锅。” 云缺笑呵呵的坐在梅钱旁边,道:“商量个事儿,让你爷爷教教我法宝怎么用,问问他老人家,武夫能不能用法宝。” 梅钱冷笑一声,道: “我爷爷说他死了,教不了你,想学也成,到阴间去找他,他肯定收你当徒弟。” “那么小气呢,我用冰塔法宝换你的护心镜,如何。”云缺道。 “门儿都没有,不换!”梅钱道。 热热闹闹的酒宴一直持续到天黑。 文官们不胜酒力,走了不少,武将们一个没走,越喝越精神,大殿里全是武夫们吆五喝六的声音。 云缺起身朝着众人拱手告辞。 牧青瑶早已回到新房,走了一个多时辰,不能让自家娘子等久了不是。 转到后宫,云缺志得意满的推开新房大门。 屋子里静悄悄,幽香扑鼻。 新娘子安静的坐在一边,盖着红盖头。 云缺搓了搓手,笑着揭开盖头,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羞涩俏脸。 牧青瑶抿着唇,垂着头,很害羞的样子。 烛光下,红颜如水,美得令人痴迷。 云缺伸手抬起眼前的俏脸,欣赏良久后,笑容忽然一冷,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 “假扮我娘子很有趣,是么。” 云缺冷声道,眼中呈现出竖瞳。 刚进屋就发现不对劲儿,这里被幻术改造过,是一座无人的偏殿,并非婚房。 眼前的红颜瞬间改换了模样,脸上出现一大块难看的胎记。 不是牧青瑶,而是永平公主朱静姝! 朱静姝没反抗,任凭被云缺掐住脖子,似笑非笑的道: “大难临头还有心情洞房,平天王的兴致真不错,凉北川逃走,必定回九夷城搬兵,城主一旦亲临,你们大晋等着灭国好了。” 云缺松开手,道: “阜南王手握十万铁浮屠,你们城主,可以来大晋试试。” 朱静姝的脸上恢复了浅浅笑意,道: “打造铁浮屠需要黑铁,我查过大晋的黑铁矿,总共没有几座,十几年的时间,大晋出产的黑铁多说够锻造两万套黑铁甲,以我估计,阜南王手里的铁浮屠至多两万,或许还不到,我猜得可对。” 云缺皱了皱眉。 眼前这个永平公主,心机太深,连大晋有多少黑铁矿都调查过,从而推算出铁浮屠的数量。 阜南王手里的铁浮屠,总共只有一万,朱静姝几乎猜对了。 “卦卜得挺准,猜谜也厉害,你这种人最好早点弄死,否则后患无穷。”云缺道。 “生死对我而言没什么两样,我不在乎,反倒是你这位平天王,大婚之后,成家立业,你与大晋将彻底绑在一起,若九夷城主来临,你要如何应对,如何保住你的娘子呢。” 朱静姝微笑着继续道: “凉北川此人心智很高,今天他吃了大亏,也许一时想不起来,等他冷静之后,一定会着手追查铁浮屠的真正数量,阜南王这一招诈敌之法确实高明,但拖不了太久,如果大晋只有一万左右的铁浮屠,凉北川一定还会来,到时候城主也会亲临天祈。” 云缺沉默不语。 阜南王说过,短期内九夷人不会妄动。 但这个短期究竟是多久,没人知道。 在大晋没有出现三品强者坐镇之前,九夷人随时都有可能倾巢而出,将大晋彻底吞掉。 沉吟良久,云缺道: “你那个老鬼师尊,很喜欢偏门的功法是吧,他对神魂方面的法门,有没有兴趣。” 朱静姝道: “当然有兴趣,城主对神魂一道颇有研究,据说他元神很强,究竟强到什么地步,我不知道,但神魂法门对他的吸引力,绝对极大。” 云缺点点头,道: “那就好,我给你一份上古法门,你带回九夷城交给你师尊,这份法门我保证他没见过,不过只有前三层而已,第四层法门很特殊,是变化的图案,需要感悟图案中真正的意义才有机会修成,一旦修成此功法,即可勘破天地造化之力,冲进一品。” 听完云缺的描述,朱静姝的笑容僵住了瞬间,疑惑道: “一品契机?你若有如此珍贵的上古法门,何需送给城主,自己修炼多好。” 云缺道: “我没说完呢,我只有前三层,最后的第四层在铁山国女帝尹宁眉手里,九夷城主如果想要,他得去铁山国寻找。” 朱静姝道: “祸水东引,办法虽然不错,但城主不是傻子,他修炼至今上百年,假功法一眼即可分辨,骗不了他。” 云缺笑了笑,道: “我知道假功法骗不过一位三品强者,所以我给你的,是真功法。” 说罢云缺将炼神术的前三层拿了出来,扔给朱静姝。 朱静姝接过来,仔细观看,越看神色越震惊。 这位永平公主见识过很多功法,尽管无法完全确定,她觉得这份功法不像假物,很有可能是真品。 给出炼神术,云缺丝毫不心疼。 第一层已经修炼完毕,第二层与第三层也完全记下,倒背如流,无需再看书籍。 最重要的一点,云缺根本信不过墨老! 墨老留下的功法,极有可能是个天坑,云缺可不想往里跳,最好找个冤大头先跳进去探探路。 墨老阴险狡诈,虽然夺舍失败,谁能保证他不会在炼神术上动手脚。 一旦修完第二层与第三层,来个走火入魔,那才倒霉透顶。 正好现在就有个冤大头。 云缺打算让九夷城的城主先去试水,看看炼神术有没有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如果九夷城城主修炼之后一切正常,那云缺也就放心了,可以修炼。 如果法门有问题,九夷城城主走火入魔,那只能怪他自己倒霉,云缺也算避免一次危机。 况且炼神术的第四层在铁山国,九夷城城主想要完整的法门,就得去找铁山国女帝,到时候双方必定有一场恶战。 九夷城与铁山国斗起来,大晋这边就安全了。 给出炼神术,正是一箭双雕之计。 反正云缺什么损失也没有,早就记下了炼神术前三层,带在身上占地方。 如果是道门或者儒家修士,拥有一部上古法门肯定当做传家宝,宁可身死道消也绝不会交给旁人,作为自己的独家秘笈。 但云缺是武夫。 修士们眼里的宝贝功法,在武夫眼里就是废纸一张。 云缺根本不在乎上古法门会不会外传,越多人修炼越好,大家都会炼神术,相当于谁都拿对方没辙,互相抵消之下,最后拼的还是自身战力。 墨老做梦也没想到,他认为的绝世法门,就这么被云缺随手送人。 其实云缺最在意的,不是炼神术本身如何神异,而是炼神术最后记载的东西,也就是云缺的体质问题。 云缺想要知道真相,就要去面对铁山国女帝,墨老的目的是借云缺之手,除掉女帝。 只是墨老忽略了一点。 云缺的脑子与正常人不同,看待事物,往往会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一面。 在云缺看来,只要炼神术经手的人够多,修成的人够多,无需自己去看最后一页到底写了什么,问就行了。 再隐秘的奇闻,只要知道的人多了,自然会流传开来。 朱静姝的神色变得凝重下来,收起法门,道: “我即刻返回邵武国,走一趟九夷城,将这部功法交给城主,希望我们能有坐山观虎斗的一天。” 云缺道: “功法的来历,你自己编,九夷城之主与铁山国女帝能否有一战,看你表演了。” 朱静姝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云缺暗自低语: “坑已挖好,只待一跳。” 给九夷城城主挖的坑,是阳谋,而且是无解的阳谋。 只要对方看重炼神术,必定要去斗一斗铁山国女帝。 待其两败俱伤之际,便是云缺坐收渔利之时,夺铁山国黑铁矿,据邵武国为己有! 等永平公主走后,云缺忽然反应过来,急匆匆赶往婚房。 该洞房了! 第362章 祝你们三个幸福 洞房的布置很简单。 一张大床,一方小桌,两个木椅。 看不出皇室的奢靡,与寻常人家的卧房相差无几。 桌上燃着红烛,屋内光线柔和。 云缺进来的时候,牧青瑶正坐在桌旁,翻看着奏折。 听到门扉响动,牧青瑶急忙要去拿盖头,毕竟今晚洞房,该有的仪式不可或缺。 “夫君稍等,我的盖头……” 牧青瑶没等拿到红盖头,整个人已经被抱了起来。 云缺嘿嘿笑着: “武夫向来不在乎礼节,吃饭趁热,睡觉趁早,天都黑了,我与娘子也该歇息了。” 大红的帐幔缓缓垂落。 随后是窸窸窣窣的衣衫响动。 “等、等等,我还没送夫君礼物呢。” 牧青瑶拿出一个的小巧兽皮袋,道:“送你的。” 云缺接过来看了看,大为惊喜道: “储物袋!” 以气机开启储物袋查看,里面的空间有一间屋子大小,能装下很多东西。 储物袋价值太贵,五千灵石起步,云缺实在买不起,这件礼物当然喜欢。 “咦!里面还有东西。” 云缺以气机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小瓷瓶,还有一些金沙草之类的灵草。 瓷瓶里均为丹药,等阶都不高,适用于八品,灵材也是八品七品武夫的必用之物,不过对于现在的云缺来说没什么用处。 牧青瑶柔声道: “从青狐山回到皇城后,我收集了一些丹药灵草,本想送给你,可你修炼的速度太快,我收集到八品丹药,你到了七品,收集些七品丹药,你冲进六品,这些灵丹灵草都没用了。” “谁说没用,这些灵丹是娘子的一片心意,珍贵无比,比储物袋还要贵重。”云缺语气真诚的道。 “夫君喜欢就好。”牧青瑶轻声道。 “为夫也有礼物送你,不过你得去学宫才能取来。”云缺笑道。 “什么礼物要去学宫取?”牧青瑶好奇起来。 “学正的身份。”云缺道:“大祭酒与鸿儒殿先生均已认同,你去学宫即可领取学正令牌。” 牧青瑶惊讶道:“学正的身份很难获取,必须最杰出的学子才有机会,我的修为太低,不够格的,为了我而付出太多代价,不值得。” “有什么值不值得,你是我娘子,做什么都值得。” 云缺刮了下牧青瑶小巧的鼻子,笑道:“你的人品与声望足够担当学正,即便我不去求,大祭酒与鸿儒殿先生也早已认可了你,水到渠成而已,大祭酒说了,你身份特殊,不必在学宫任职,挂名即可。” 牧青瑶轻轻点头道: “有了学正这层身份,不亚于一份护身符,夫君怕我以后遇到危险,提前为我准备一份后手,青瑶多谢夫君。” “娘子果然深知我心。”云缺笑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牧青瑶温柔的接了下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通字刚出口,便转为了一声嘤咛。 桌上的红烛,被一道掌风熄灭。 洞房花烛夜,自然是人生喜事,不过这份喜事,并不一定只是两个人的喜事,还有很多人也想凑个热闹。 婚房后墙。 一堆人影蹑手蹑脚的寻了过来。 有常威和瞎子,萍山君与梅钱,陈洲骅和白厌,闫罗与李玄驹,还有马庸牛不才和齐御。 十多人一字排好,蹲在后窗下面听墙根儿。 女帝大婚,闹洞房没人敢,阜南王就在大殿喝酒呢。 不过听墙根儿,问题不大。 都是云缺的老熟人,大多不在乎云缺的面子,尤其梅钱齐御这种学宫学子,不闯进洞房都算给云缺面子了。 一群人谁也不出声,全都竖着耳朵,听着屋子里床榻发出的嘎吱响动,一个劲儿的无声窃笑。 别人在窃笑,白厌是苦笑。 他不想来,是被陈洲骅和闫罗硬给拽来的。 白厌身为金吾卫指挥使,又有侯爵身份,在学宫还是云缺的师兄,来听墙根儿他觉得实在丢人,只是拗不过同僚,被强行拉了过来。 白厌坐在最边上,一脸无奈,想着等这帮人听一会儿就赶紧走,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一群人正笑嘻嘻的听着呢,墙角转过一道身影。 正是青禾。 一看到青禾,众人脸色一垮,没人吭声。 白厌的脸变得忽红忽白,尴尬得想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青禾冷着脸走到近前,也坐在地上,看管囚犯似的盯着后院的这群家伙。 由于白厌坐在边上,青禾正好坐他旁边,这下白厌整张脸都红了,低着头,尴尬不已。 刚才只是想找个地缝钻,现在白厌想挖个坑把自己埋喽。 见青禾没言语,常威瞎子等人胆子大了起来,也不走了,继续听墙根儿。 这一听,就是一个时辰。 直至午夜,屋子里的床榻终于不响了。 不多时,洞房内传出第一道浑厚的男子声音。 “舒坦!” 一听就是平天王,墙角的众人纷纷挑起大拇指,一个多时辰,真能折腾。 很快,房内传出第二道娇滴滴的虚弱声音。 “你坏。” 一听就是牧青瑶。 墙角的众人纷纷捂嘴窃笑,陈洲骅更是朝着旁边人挤眉弄眼,一脸贱兮兮的模样,那表情好似在说,看到没有,平天王也是同道中人。 人群里唯独萍山君,挠了挠虎头,想不通舒坦和你坏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天色已晚,众人听完了热闹,打算回去。 没等起身呢,人们听到房内传出第三道冷漠低沉的女子声音。 “无聊。” 陈洲骅刚站起半个身子,弯着腰,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其他人也是如此,一个个犹如木雕泥塑。 当无聊两个字出现之后,洞房内外,出现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后,陈洲骅等人蹑手蹑脚的离开。 到了远处,人们神色复杂的回头望去,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 祝你们三个幸福…… …… 八山城,西门。 藏石镇捕头武大川,终于走进了这座即将成为新家园的城池。 自从云缺回了一趟藏石镇,镇里的百姓已经尽数迁走,武大川身为捕头,一直帮着镇上百姓忙活着搬迁事宜。 到了八山城,武大川也算长出一口气。 “还是城里好,比邻天祈,住在这里多安全,又有守军,又有高墙,妖物也不敢接近。” 望着高高的城墙,武大川感慨不已,忽然想起今天是女帝与平天王大婚之日,他自语道: “云缺的喜酒是赶不上了,安顿好之后再去道贺吧,曾经的小仵作,如今的平天王,云缺真的飞黄腾达了啊,我们藏石镇果然出人才!” 云缺有出息,不仅武大川觉得高兴,整个藏石镇的村民都觉得脸上有光,很是自豪。 在镇上百姓们眼里,云缺相当于寒门学子,一朝高中,封侯拜相,乡里乡亲的自然跟着高兴。 这段时间一直有知远县的百姓迁徙而来,行人络绎不绝,于是城门也午夜也始终大开,城下有军兵把守。 藏石镇百姓人数很多,入城得一段时间,武大川站在城门口帮着忙碌了半宿。 天快亮的时候,藏石镇百姓大多进了城,武大川走到一边与守军套起近乎。 他一个小镇上的捕头,在八山城这种皇城脚下的地方,没人在乎,守军中的小头目虽然与他闲谈了两句,语气明显带着一份倨傲。 大城里的守军头目,一个小捕头可比不得。 然而在得知武大川曾经与平天王是同僚,都出自藏石镇之后,守军头目立刻热情起来,叫手下沏了壶热茶,拉着武大川坐在城门旁边,边喝边聊,越说越投缘。 武大川担任捕头多年,自然懂得人情冷暖,他心里挺美,下定决心到了八山城好好干,争取往上爬一爬。 武大川觉得以自己的能耐,只要多多努力,加上有平天王这位曾经的熟人,没准能混到刑部当差。 人一有了干劲儿,精神头就变得十足。 喝完茶,武大川继续帮着藏石镇百姓搬家。 “起雾了?” 武大川发现四周出现稀薄的雾气,天还没亮,城门附近变得模糊不清。 “乡亲们动作都快点!” 武大川招呼着百姓们,他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 藏石镇大雾,让他差点被野人给咬死,当时要不是云缺及时寻来,他这条命肯定保不住。 这时一架驴车的轮子坏掉,停在路中间,别人都过去了,就剩下这一家。 武大川挽起袖子,帮着去推车。 车上装的货物很沉,以武大川的力气也仅仅能缓慢前行。 雾气渐大,武大川看到旁边有个魁梧的身影经过,立刻喊道: “喂!过来帮忙推车!” 对方充耳不闻,继续往城门走。 武大川来气了,追上去抓住对方肩头,喝道: “一个镇子的街坊,让你出把力气帮忙而已,又不是要你钱!” 武大川说完,对方仍旧没回头,还是往前走,此人力道极大,一下挣脱了武大川的手臂。 身为捕头,武大川在藏石镇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人,恼怒之下他几步拦在对方面前,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混账,乡里乡亲的,大家一个镇子住着,连帮点小忙都不愿意。 等看清此人样貌,武大川原本恼怒的神色骤然大变。 在他眼前,是一张陌生的铁青色大脸,双眼血红,脖子上青筋凸起,宛如野兽。 武大川不认得这人,但如此模样的怪人他曾经见过,藏石镇后山差点咬死他的那个怪物,就是眼前这副模样! 一阵大风袭来,吹散了城门口的大雾。 武大川惊恐的发现,无数身形魁梧的怪人,正朝着城门大步走来! 第363章 狼烟再起 清晨时分,云缺悠悠转醒。 牧青瑶卷缩在身边,犹如一只乖巧的猫儿,还在熟睡。 对于自己的新婚之喜,云缺很满意,除了昨晚洞房时的一点意外。 月魁说出无聊两字后,牧青瑶羞得钻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当时云缺也尴尬不已,可是没办法。 在草原的时候与凌妙清见面后,月魁被暂时封住了妖力,之后就开始生气,公主病爆发,为了哄月魁,云缺随口说了句洞房的时候你可以随便听。 这下好,人家记住了,洞房的时候还真听。 不仅听,听完了还发表一下看法,觉得很无聊。 看来以后不能乱说话了,容易遭报应,云缺在心里嘀咕一句。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云缺推开门走到屋外。 呼吸着清晨的空气,整个人格外精神。 舒展筋骨的时候,云缺看到了天边的红光。 不是旭日初升的光芒,而是火! 火光伴着浓烟,在天边升腾,看位置,正是八山城的方向! “狼烟!” 云缺豁然一惊。 时隔不久,熟悉的狼烟再一次出现在八山城。 八山城有白厌率领金吾卫镇守,一旦燃起狼烟,只能说明一件事。 敌袭! 云缺转身走进屋内。 牧青瑶已经醒了,听到云缺方才的惊呼,急忙问道: “何处狼烟,出什么事了?” 云缺沉声道: “八山城方向,估计是逃走的那一万血蛮攻了过来,我去找李玄驹,用传送阵先过去,娘子坐镇皇城,正好阜南王没走,一旦八山城的变故我们应对不来,便请岳父出手。” “好,夫君自己小心。”牧青瑶点头道。 云缺来到司天监,先给阿狼下令,命五百暗卫以最快速度赶往八山城,随后找到李玄驹。 闫罗得知消息后一起同行。 光晕闪过,三人以传送法术挪移而去。 传送的速度,比起任何飞行法器都要快捷,不多时,云缺便出现在八山城内。 法阵光晕消散,眼前呈现出一片混乱。 街上杂乱不堪,一些尸体横七竖八倒在两侧,有百姓也有军兵。 西侧城门处,炮火声连绵不断。 城内起了大雾,看不到太远的地方。 “去城门!” 云缺刚冲出几步,一侧的小巷里忽然窜出两道身影,均为身形魁梧的血蛮。 血蛮的状态与以往不同,脸上毫无血色,低吼着扑杀而来。 没用闫罗与李玄驹动手,云缺持刀而上。 寻常血蛮而已,别说两个,即便十个百个云缺也不惧。 刀光耀起,快若闪电,在两名血蛮身上切出无数伤口。 两名血蛮悍不畏死,对身上的伤口不管不顾,亡命扑杀,形如凶兽。 很快,云缺将血蛮先后击杀。 扑通,扑通。 两具尸体倒地。 云缺持刀而立,神色凝重。 这两名血蛮,与藏石镇后山里的怪人类似,身体得到极大强化,正常修为应该只有七品,却能爆发出接近六品的战力。 闫罗惊疑道: “这些血蛮有问题!除了气血狂暴之外,他们身上还有另一股阴冷气息,这份气息令血蛮神智模糊,战力几乎翻倍!” 李玄驹忌惮道: “这群蛮子不是逃进十万大山了么,怎么会杀进八山城来?近万血蛮如果全部战力翻倍,对付起来实在棘手。” 三人赶到城门后,终于看到白厌。 白厌正站在城头,手持长弓,凝望城外。 城墙上全是禁军,一排火炮时而吞吐火舌。 云缺快速登上城头,道:“白将军,战况如何。” “情况不太妙,有一部分血蛮昨夜混在进城的百姓当中,已经冲进八山城,军兵发现后立刻封锁西城门,我回来的时候,血蛮正大举攻城,鏖战多时,敌人的攻势暂时被压制住。” 白厌简短说明情况。 云缺朝城外看去,白茫茫一片大雾,仅仅能看到城墙下方,远处根本看不清。 白厌挥了下手,立刻有几门火炮朝着大雾深处轰去。 “雾气很怪,我的箭息术无法感知到敌人,探测类法术无效,只能间隔一段时间开几炮,暂时逼退大雾里的血蛮。” 白厌沉声道:“这次出现的血蛮与以往不同,他们可以攀爬城墙,速度极快,普通军兵很难对付。” 云缺看到城墙上有不少军兵尸体,其中夹杂着血蛮的尸体。 “八山城这地方是不是犯天谴呐,刚被灭城一次,不到半年而已,又来?”李玄驹嘀咕道。 “幸亏白将军回来得及时,八山城一旦被破,免不得又一场屠杀。”闫罗道。 白厌道: “其实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若非守军拼死关闭城门,冲进城里的血蛮还要更多,对了,有个人出力最大,好像是藏石镇的捕头,是他最先发现的血蛮。” 白厌说着指了指城头一侧,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 云缺扭头一看,竟是武大川。 武大川身上到处是伤口,正龇牙咧嘴的用伤药,旁边有守军帮他包扎。 伤势很重,但没有生命危险,武夫皮糙肉厚,养上一两月也就没事了。 来到近前,云缺道: “藏石镇的百姓进没进城?” “都进来了,王爷吩咐的事,下官肝脑涂地也得办好!”武大川疼得直抽冷气。 昨晚他发现血蛮怪物后,一边呼喊守军一边直接动手,结果根本不是血蛮的对手,差点被撕碎,守军及时赶到才将血蛮怪物杀掉。 随后大批血蛮出现,武大川与城下的守军拼了老命才关上城门。 虽然有一些血蛮趁机冲进城内,但大部分血蛮被挡在城外,随后便是城头上的恶战,直至白厌回来,八山城才算守住。 武大川此时后怕不已。 如果他昨天没发现血蛮出现,一旦大批血蛮冲进城里,别说藏石镇百姓,城里的所有人都得被杀掉。 云缺拍了拍武大川肩膀,道: “做得好,首功一件,今后八山城的总捕头,是你的了。” 武大川大喜,连连道谢。 藏石镇只是小村镇,哪能与八山城相比! 藏石镇的捕头,连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而八山城的总捕头,比校尉的地位都高,直属刑部,少说也是个七品乌纱。 一次恶战,官升三级! 提携武大川,对云缺来说根本不算事儿,与陈洲骅知会一声即可。 武大川为人不错,能力也是有的,在藏石镇矜矜业业,调到陈洲骅手下当差正合适。 云缺从白厌口中,得知冲进八山城的血蛮大致有几百人,禁军已经在清缴,怎奈城内起了大雾,短时间内难以将城里的血蛮绞杀干净。 云缺道: “我与二师兄清理城内血蛮,三师兄留在城头协助白将军,决不能让城外的血蛮进城,等皇城援军一到,我们直接杀出城外。” 闫罗与李玄驹点头称好。 白厌道: “之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是兵道殿先生面对如此局面,该如何应对,是全力防守,还是冒险出击,王爷已经给了我答案。城内百姓刚刚迁来不久,尚未安置妥当,人生地不熟,加之大雾弥漫,遇到危机难以寻找藏身之地,唯有将血蛮扼杀在城外,对城内百姓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云缺道: “我怕城里施展不开而已,没想那么多,血蛮异变战力大增,此战诡异,白将军可要多多出力才行。” 白厌道: “王爷放心便是,只要白某不死,八山城就不会破。” 云缺不再耽搁,与闫罗返回城内,各自开始搜寻血蛮,并加以诛杀。 闫罗前往城东。 云缺走的城西方向。 一路寻去,云缺动用血狸的嗅觉追踪血蛮。 雾气太大,视觉无效,幸好血狸的鼻子足够灵敏,在大雾中能察觉到血蛮气息。 不到半个时辰,云缺先后斩杀了近百血蛮。 城西的血蛮清缴得差不多,云缺转向另一条长街,抵达城北。 城内血蛮的数量在几百人左右,云缺估计了一下,自己与闫罗加上城内守军,再有一个时辰应该能将血蛮清理干净。 疾步如飞,云缺奔行在无人的长街。 途经一处酒楼,在门口遇到两名血蛮在徘徊。 云缺二话不说,将两名血蛮斩杀。 尸体刚刚倒地,立刻从酒楼里冲出十几名血蛮,低吼着扑向云缺。 断刀式出手! 三式断刀式齐出,十几名血蛮身首异处。 别看血蛮异变,战力大增,在云缺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以云缺的战力,斩杀宗师境如同切菜,何况一群只有八品七品的血蛮。 干掉了这伙血蛮后,云缺目光中泛起疑色。 之前斩杀的血蛮,大多是单独行动,有的在杀人,有人在游荡,很少有两个血蛮聚集在一起的情况。 现在居然有十多名血蛮汇聚,显然不太正常。 云缺没走,而是提刀走进酒楼。 酒楼里空荡荡,没有人影。 云缺闻了闻,确定酒楼高处还有血蛮气息,于是直奔三楼。 到了三楼,云缺放缓脚步,无声行走。 三楼全是包间,房门紧闭。 云缺一路来到最深处的一个包间门口,一脚踹开大门。 屋子里果然有个披头散发的血蛮,听到响动后,此人一头撞破窗户,跳了出去。 尽管血蛮的动作极快,云缺还是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云缺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 “忽疾,你想往哪逃呢!” 第364章 把云州从头到尾炸一遍 藏身于酒楼三层的血蛮,正是曾经来过皇宫的草原使者。 后来忽疾随着炎狼军一同奇袭八山城,最终狼狈而逃,躲进十万大山。 此人没什么修为,是炎狼军的智囊。 云缺追着对方跃出窗外。 云缺稳稳落地,忽疾则摔得不轻,一条腿直接断了。 忽疾没有血蛮的战力,尽管被大雾里的气息强化,他本身并不强悍。 云缺将长刀架在忽疾脖子上,冷声道: “心情不错嘛,来了八山城还想喝顿酒,说,血蛮因何异变。” 忽疾眼里布满血丝,与其他血蛮的麻木不同,他的眼神还有些许灵动。 “吼!吼!!”忽疾发出野兽般的吼声。 扑哧一刀。 忽疾肋下多出个血洞。 “少学狗叫,不会说人话,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云缺冷声道。 “是、是黑袍!”忽疾痛苦的吼道。 “黑袍?是人是鬼。”云缺又捅了一刀,问道。 “不知道!他们穿着黑袍,在深山里随着大雾出现,血蛮全被他们控制住,逐渐异变!”忽疾五官扭曲的道出实情。 “你确定是黑袍,而不是紫袍?”云缺捅了第三刀,问道。 “黑的!绝对是黑袍子!没有紫袍,我又不瞎肯定没看错!”忽疾疼得满头大汗。 “你为什么没有异变。”云缺道。 “我、我没有修为,也没有血蛮的气血,所以才能保留神智,其他蛮族全成了怪物,他们还认得我,但说不出话,我只能号令十几个,再多的控制不了。”忽疾道。 “黑袍人给你们下达了什么命令,为何要进攻八山城。”云缺捅出第四刀。 “没有命令!黑袍人不说话,我不知道血蛮为何攻打八山城,我本想趁机躲起来找机会逃走,结果被你抓住,其他消息我真的不知道了!”忽疾嘴角挂血,虚弱的道。 “乌连在何处。”云缺问道。 乌连是上次血蛮奇袭八山城的首领,号称朱邪部第一猛士,有五品修为,此人若是异变,战力将变得极为恐怖。 “在大军后面压阵!乌连变成了呆傻模样,没了心智,被黑袍人控制了!”忽疾道。 “总共有多少个黑袍人。”云缺捅出第五刀。 “不清楚,我只看到十来个而已,或许还有更多,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你别捅了,送我个痛快!”忽疾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好。” 云缺手起刀落,忽疾人头落地。 杀掉忽疾,云缺始终眉头紧锁。 异变的乌连是一个威胁,但更危险的,是那些神秘的黑袍人。 难道是巫族? 云缺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在十万大山里出没,又能以怪雾控制住近万血蛮,使其全部异变,这种诡异的手段也就巫族才能动用。 八山城里的大雾,变得更浓了。 一些黑影从远处急掠而来,冲出雾气,为首的正是阿狼。 暗卫到了。 云缺吩咐道: “你们搜寻城内,将城里的血蛮处理干净。” 阿狼躬身领命,带着暗卫开始行动。 五百暗卫,足以清理掉城内血蛮。 云缺返回城墙。 炮声已经停息,云缺以为炮弹被耗尽,结果不是。 有人下令停止开炮。 下令的不是白厌,而是阜南王。 牧辰站在城头,望向城外,一双清冷的眸子波澜无惊,仿佛能看透遮天的大雾。 阜南王到了,云缺终于放心下来,将忽疾口中得到的消息,如实告知了老丈人。 “我觉得黑袍人有可能是巫族。”云缺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战场之上不分种族,只认刀剑。”阜南王下令道:“开城门,出战。” 城内,牧忍率领的五千铁浮屠整装待命。 铁浮屠的战力无需质疑,对上炎狼军也不落下风,即便血蛮异变,战力倍增,但失去了炎狼的血蛮,战力远不如前,铁浮屠仍有优势。 闫罗此时也赶回城墙。 听到阜南王下令开城门,闫罗担忧道: “城外大雾弥漫,视线不足丈许,如此环境对骑兵不利,一旦遇到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白厌道: “王爷用兵如神,铁浮屠在草原所向披靡,但八山城附近山岳颇多,地势并不平坦,加之视线不佳,必定影响铁浮屠的战力。” 白厌的劝说是一番好意,云缺也觉得现在出兵有点太早。 怎么也得等血蛮攻上来的时候再出兵,一鼓作气将血蛮大军重创。 现在出城,连敌人都看不到。 阜南王在城头负手而立,只是淡淡的道了句无妨,并没解释什么。 嘎吱吱,城门开启。 牧忍低吼一声,第一个冲出城外。 五千铁浮屠犹如钢铁洪流般随在其后。 这时阜南王动了。 右手袍袖挥动,朝着面前的虚空砸出一拳。 嘭!!! 拳力震荡空气发出的闷响,犹如战鼓一般。 云缺眼睁睁看着阜南王在虚空中砸出了一道拳印! 那拳印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扩大开来,其上蕴含的拳力无比惊人。 随后阜南王砸出了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 嘭!嘭!嘭!!! 战鼓般的四拳过后,城头上呈现出四个重叠的拳影,由小至大,齐齐扩散开来。 呼啸的拳风忽然炸起! 四重拳影,打出一片恐怖的飓风! 这股飓风比龙卷还要可怕,炸裂的同时,吹开了大雾。 城外的景物,随着狂风吹过而显现开来。 在城门远处,站立着无数血蛮! 铁浮屠的冲锋好似一股狂风,卷起了大雾的同时,也将血蛮大军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殊死恶战,在毫无征兆中开始。 看到铁浮屠冲击血蛮的壮观景象,城头上的众人无不倒吸冷气。 白厌佩服着阜南王的用兵之道,闫罗佩服着阜南王的料事如神,云缺则佩服着阜南的一拳之威。 四品巅峰的破军境强者,居然一拳能轰出数百丈的拳风! 这种精湛的拳力运转,四品之下的武夫根本做不到。 看似简单的四拳,不仅要叠加拳力,还要控制拳力所产生的狂风范围。 如果拳风朝着四面八方溢出,能吹开城外的大雾不假,但绝对达不到数百丈的距离。 而阜南王的拳风,几乎是一条直线。 拳风的走向从城头开始,到城下的地面,高出城墙的雾气几乎丝毫未动,仍旧浓郁。 若将大雾换成大雪的话,那就更加直观,相当于阜南王四拳打出了一个长达数百丈的平行雪洞! 云缺羡慕不已。 四品破军对力量的掌握,已经到了极致,一拳破千军,名副其实。 白厌在城头紧紧捏着双拳,目光中充满炙热。 身为五品金身,白厌对四品境界的向往比所有人都要强烈,这位大晋儒将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冲进四品,否则死了都无法瞑目。 铁浮屠的冲锋,迅猛而凶狠。 一次冲锋便将上千血蛮斩于刀下。 一个来回,接近两千血蛮彻底丧命。 李玄驹看得心惊肉跳,嘀咕道: “铁浮屠果然强悍,照这么下去,再来几次冲锋,血蛮必将全军覆没。” 闫罗感慨道: “武夫确实不好惹,一个武夫是莽汉,一群武夫也只会混战,可一旦一群武夫披上重甲结阵冲锋,便是无敌的大军,根本挡不住!” 白厌唏嘘道: “铁浮屠训练有素,比禁军强得不是一星半点,何时大晋能有百万铁浮屠,恐怕仙武大秦也得避其锋芒。” 几人都对铁浮屠的战力发自内心的佩服,对阜南王的手段赞叹有加。 阜南王道: “白将军此言差矣,单独的骑兵,虽然战力惊人,但绝非无敌,真正无敌的大军,需要多兵种配合才行,必须有高阶修士助阵,以法术乃至法宝协助骑兵,才能真正的战无不胜。” 白厌听得连连点头,记下了阜南王的教诲。 兵道一途,白厌最佩服的是大秦军神白起,其二便是阜南王。 阜南王的多兵种配合之说法,不仅白厌认同,闫罗与李玄驹听罢也连连点头。 唯独云缺不认同,在旁边反驳道: “小胥觉得,骑兵步兵或者修士辅助,其实都不重要,可有可无,只要我有足够的炮兵,即可天下无敌。” 阜南王笑道: “火炮的确威力巨大,但距离有限,行动笨拙,在战场上单独的火炮大阵,一旦耗尽弹药,便成了活靶子,如何才能天下无敌。” 云缺道: “简单,只要弄一艘巨型法宝楼船,再把火炮全架在飞行法宝上,看到地面的敌人就开炮,炸没了弹药就跑,回去补充后再接着炸,周而复始,只要我的炮弹足够多,我能把云州从头到尾炸一遍。” 云缺说完,发现城头上的几人全都用古怪的目光盯着他看。 阜南王愣怔了好一会儿,哈哈一笑,道: “你小子真是个鬼才!这种办法也能想得出来,空对地,占据绝对先机,实在无解,除非以飞行法器登船搏杀,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头顶往下落炮弹,记得别往外说,有机会我要研究一番这等战术。” 云缺点头道: “岳父大人放心,这法子我只说一次,以后外人若是知道了,不关我事。” 白厌闫罗和李玄驹听明白了,如果以后有人用了这种战术,就是我们三个往外传的呗? 唏律律! 城外忽然传出一声战马悲鸣。 众人循声望去,铁浮屠当中的一匹战马竟被人一拳打飞出去! 那战马是牧忍的坐骑。 战马横着飞出百丈有余,砸在城墙上,直接碎裂成一滩血肉! 牧忍反应极快,在战马被砸中的同时他直接弃马。 牧忍刚刚落地,眼前出现一座铁塔般的身影,正是此人一拳将战马砸死。 看到那魁梧之人,云缺立刻认了出来,低呼道: “乌连!” 第365章 灭世之音 乌连身为朱邪部第一勇士,本身拥有着五品金身境修为,加上他是血蛮,气血爆发之下战力可以倍增。 此刻的乌连与之前截然不同。 一张大脸毫无血色,面色铁青,眼瞳发红,脖子与手背处能看到凸起的血管,浑身散发着一种阴寒之气。 铁浮屠的战马均有重甲,堪称刀枪不入。 牧忍是阜南王世子,他的坐骑比其他铁浮屠的战马都要好,有妖族血脉,战马本身既有七阶妖物的程度。 如此宝马,却被乌连一拳给硬生生击碎! 当马匹尸体砸在城墙的那一刻,云缺瞬间判断出这一拳的力道。 远超五品! 乌连的一拳之力,几乎达到了四品破军境的威能! 城头上响起阵阵惊呼。 白厌与闫罗李玄驹等人对乌连的战力无比惊讶。 面对如此强敌,只有六品境界的牧忍绝无胜算! 城下,牧忍弃马后刚刚站稳,乌连已然冲到近前,铁锤般的拳头猛然砸落。 牧忍痛失宝马,怒意大起,以全力斩出重刀。 咔!!! 重刀斩在铁拳上,非但没能破开拳头,反而刀身被拳劲折为两半。 手持断刀的牧忍整个人倒飞出去,跌出十几丈,双臂几乎失去感觉。 乌连大步而行,冲向牧忍。 看架势,这位朱邪部第一勇士要把世子生撕了才肯罢休。 一旁的铁浮屠纷纷围攻而来,保护世子殿下,却没什么用处,被乌连三拳两脚打飞一片。 片刻之间,乌连到了牧忍近前,低吼着再次轰出一拳。 这一拳打出的同时,空气被震出一层层波纹,可见拳力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城下的交锋,发生得太快,城头上的众人刚回过神儿来,乌连的重拳已经朝着牧忍的脑袋砸去。 闫罗与李玄驹来不及施法,白厌正要弯弓搭箭。 这时阜南王动了。 没有冲向城外,而是一脚踢向垛口,踢出一片砖石。 随后阜南王一拳轰出,砸在一块比较完整的青砖上。 云缺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阜南王奇怪的举动。 如果是云缺自己砸青砖,肯定能一拳砸碎,可是碎裂的砖头能有什么用? 根本救不了人! 很快云缺瞪大了眼睛,阜南王的拳头结结实实轰在青砖上,但砖石仍旧完好无损,在空中犹如一道利箭般呼啸而出! 这块青砖,不偏不倚撞在乌连拳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青砖碎裂成齑粉。 乌连的拳力被完全化解,整个人被青砖上的力道震得倒退两步。 阜南王脚踩城头,直接飞掠而出,在半空如履平地,很快到了乌连面前,二话不说,挥拳而上。 乌连嘶吼着反击,两人恶战在一处。 阜南王亲自出手,云缺毫不意外,毕竟乌连要打杀牧忍,阜南王哪能不闻不问。 自己儿子被欺负,当爹的自然要出头。 白厌收起长弓,羡慕道: “破军强者的力量运转已经炉火纯青,一块青砖承载万钧之力而不碎裂,如此手段,身为五品简直不敢想象。” 闫罗道: “四品强者确实可怕,身边所有物品都能当做武器,一块石头,一把沙子,乃至一片落叶均可杀人,防不胜防,面对如此对手,我们道家修士很难占到便宜。” 白厌赞同道: “破军武者的力道运用,弥补了武夫只能近身作战的最大缺陷,战力提升到极致。” 白厌随即下令禁军出城,协助铁浮屠击杀血蛮。 有阜南王亲自出手,此战大局已定。 阜南王一出手,立刻压制住乌连,打得乌连节节败退。 尽管有血蛮之力与怪雾气息加持,乌连本身仍是五品而已,对上阜南王这种四品巅峰强者,基本没有胜算。 落败,只是时间而已。 云缺看着城外恶战,心中暗暗感慨。 四品破军的战力实在恐怖。 云缺与凉北川交手过两次,每次都是凉北川狼狈而逃,但有前提。 第一次是幽人妖化,爆发出四品战力,第二次是阜南王在场,亲自出手压制。 如果没有幽人与阜南王,云缺除非不计代价妖化,否则绝不是破军武夫的对手。 即便完全妖化,想要击杀破军也很难,毕竟破军强者的本体淬炼到一种强大的地步,想要击杀难如登天。 云缺现在对五品金身已经不期待了,开始向往着破军境。 看出老丈人稳赢,云缺询问道: “刚才那块青砖,是不是类似隔山打牛。” 白厌道:“差不多,通过控制力量令其聚而不散,达到隔山打牛,牛死而山不崩的效果。” 云缺道:“换成一团棉花呢,能不能承载万钧之力?” 白厌道:“棉花太轻,寻常四品未必做得到,不过四品巅峰强者有可能做到。” 云缺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道: “既然棉花能承载万钧之力,银票也行吧。” 白厌愣了下,道:“银票……好像没人试过,或许可以。” 云缺点了点头,用右拳砸了下银票,道: “我提前砸进万钧之力,再把银票拍给白将军,效果一定不错。” 说着云缺将银票轻飘飘拍在白厌身上。 白厌僵住一瞬,浑身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张了张嘴,有些话实在不好说出口。 你这招数,肯定有奇效不假,但有一点。 太不是人了吧! 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招数? 拿别人银票,多说手短,拿你银票,那是命短。 云缺收起银票,笑容古怪的嘀咕道: “到了四品,银票,灵符,灵丹,灵草,请帖,圣旨,便签,都能成为武器,真好,到时候就不用动武了,有敌人就文斗。” 李玄驹在旁边听得奇怪,问道: “四品破军,与人文斗?优势全无啊,你怎么赢?” 云缺解释道: “文斗就是互喷嘛,我的口水有万钧之力,别人喷我一脸,过后我洗把脸就行,我喷别人一脸,他脸都没了,我稳赢啊。” 听完后,白厌,闫罗,李玄驹齐刷刷打了个寒颤。 都在心里翻出个小本子,记好一行字: 等云缺到了四品,他给的东西不能要,他张口立刻跑远点…… 不大会儿的工夫,乌连已经被阜南王打得口喷鲜血,只剩招架之力,连还手的力量都没了,脚下不断陷入地面,硬生生被阜南王砸进地底。 云缺看得憧憬不已,道: “四品巅峰都如此可怕,三品武夫岂不是更加恐怖。” 白厌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的道: “一己之力破千军,大道朝天任我行,这句话用来形容四品破军最为恰当,也足够霸气,而三品的描绘则简单得多,只有四个字,返璞归真。” “所有修炼体系均有上中下三个大阶段的区分,世上能达到上三品的修士,少之又少,无一不是天赋异禀之人,武夫三品为归真境,此境界最大的改变是驾驭天地之力,换句话说,可以压制天地气息,控制附近的五行之力。” “这种能力,是武夫真正的蜕变,其他任何派系修行者,一旦进入归真境武夫的气息范围,将被彻底隔绝开来,无法感知天地灵气,难以施展法术,犹如进了牢笼的猎物,只能被武夫击杀。” “归真境武者,是同阶修行者最为忌惮的存在,也是所有派系当中最难达到的三品境界。” “低阶武者数量繁多,人数远超其他派系,但是境界越高的越罕见,可想而知,武夫这条路有多艰难。” 白厌的语气充满感慨。 旁边的闫罗与李玄驹听罢纷纷点头。 确实如此。 高阶武夫的数量,远远没有其他派系的数量多。 武者在低阶的时候其实修炼不难,只要有充足的修炼资源即可,可一旦超过四品,资源只是其中的一个条件,还需要极高的天赋才行。 云缺虽然憧憬着四品破军,但对三品归真并不期待。 因为太遥远。 自己现在只有六品宗师修为,三品那等高度,还是期待老丈人吧。 最好阜南王一口气冲进一品,甚至超品,到时候云缺也不用修炼了,顶着阜南王女婿的名头,走到哪都无敌。 别人望子成龙,云缺是望老丈人成龙。 牧忍被两名铁浮屠搀扶上城头,满头大汗,看样子伤得不轻。 “兄长伤势如何,要不要紧?”云缺关切的道,伸手还捏了捏牧忍的伤处。 “疼!”牧忍瞪着眼睛吼道。 “疼就忍着点,等回到天祈城让花不谢帮忙疗伤,看她心不心疼,她要是心疼,你们俩的好事就成一半了。”云缺道。 牧忍想了想,咬牙切齿道:“好主意!” 搀扶世子的两名铁浮屠一脸佩服,心说平天王就是了不起,不仅能出馊主意,还能硬生生把世子殿下说话只说一个字的毛病给改喽。 连阜南王都没这份能耐。 城外的战斗接近尾声。 有禁军配合铁浮屠,血蛮大部分被斩杀。 首领乌连也被阜南王砸得半死不活,还剩一口气吊着,整个人陷入地底,只剩下个脑袋在外面,奄奄一息。 别看云缺在说笑,但始终观察着城外。 被阜南王轰开的大雾,渐渐回落,除了血蛮之外,没有任何黑袍人的身影。 巫族,究竟藏身何处? 云缺心头始终存疑。 忽然一声轻响,在云缺身边出现。 旁边的垛口上有一粒小石子,此时掉落在云缺脚下。 碎石落地,很平常的情况。 数千铁浮屠均有战马,冲锋之下,地面会随之颤动,城墙上的沙石滚落,不算意外。 但云缺突然一皱眉。 脚下确实有震动的感觉,但不是铁浮屠。 因为此时的铁浮屠已经停止了冲锋,仅剩的血蛮分散在四周,无需战马冲杀。 不是铁浮屠造成的震动! 云缺立刻得出判断。 轰…… 地面再次出现震荡,城墙上的众人感知得一清二楚。 云缺神色一变,望向远处,眼前只有大雾弥漫,看不出大雾深处究竟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轰隆,轰隆,轰隆…… 震动的声音持续不断,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大雾里奔行。 轰鸣的闷响远远传来,犹如天地间立起一口丧钟,敲响了灭世之音。 同一时间。 学宫游子湖内泛起层层波澜,一头庞然大物冲出水面。 腾蛇出水,天灾来临! 第366章 小僧去也 百玉城,老树商行。 商行的东家是个六旬老者,此刻正在骂着家丁。 “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搬完,再偷懒你们全都滚蛋!到了八山城看谁能收留你们这群饭桶!” 一名管事苦着脸道: “东家息怒,不是我们偷懒,实在是商行的东西太多了,百玉城里到处是我们商行的产业,客栈里的桌椅要搬,酒楼里的装饰也要搬,东西实在太多,运了三天连一半都没运完。” 商行东家一听,立刻大怒,骂道: “知道东西多,还这么磨磨蹭蹭!那些桌椅装饰都是钱!不搬走被人偷了怎么办,你赔吗!” 管事的不敢吭声,知道东家是个小气鬼,最开始连客栈酒楼都想拆掉,把木头瓦片全都搬走,后来觉得工程浩大,这才罢休。 商行东家骂累了,气呼呼的道: “不能再耽搁了,你去雇点人手帮着搬东西,到北街找,那边便宜,一天给十个铜板,他们都得抢着来。” 管事的苦着脸道: “东家,城里没人了,现在满城就剩我们商行还没搬空,其他人家早到了八山城。” “没人?” 商行东家懊恼道:“这帮穷鬼,家徒四壁,搬家倒是方便了,我呸!到了八山城他们也是一辈子穷命!只要我们老树商行入驻八山城,将来必定一家独大,一群穷鬼,让他们跑得快,等老子吸干他们的血汗钱!” 轰隆,轰隆,轰隆…… 商行东家正骂着呢,忽然听到阵阵闷响,好像城墙坍塌的响动,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到底什么声音!” 商行东家慌了,地面不断的震荡令他心神不宁,急忙吩咐道:“快、快走!桌椅都不要,现在就出发!” 家丁们手忙脚乱的准备出发,随后人们发现拉车的马匹出现古怪。 所有马儿全部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一动不动,无论怎么甩鞭子,就是不肯动弹一下。 看到马匹的异样,商行东家立刻冒出冷汗。 他觉得大事不妙,急匆匆走出院子,想要出城。 结果还没来到门口,商行东家看到了一只脚。 一只硕大无比,脚趾比他还高的巨大脚掌! 那脚掌完全由石头组成,从天而降,踩在院门处,将院门与院墙直接踩成齑粉,巨大的轰鸣响彻四周。 商行东家傻在原地,浑身颤抖,屎尿齐流,吓得魂不附体。 到处是浓雾,他根本看不出那只脚究竟是什么怪物,只能看到前半个脚掌而已。 脚掌抬了起来,越过了商行,踩在院子后门。 一步而已,横跨一间三进三出的大院子! 轰鸣声远去。 商行东家瘫倒在地,心里一个劲念佛,庆幸着自己逃过一劫。 可是很快,又一只大脚从天而降! 轰隆…… 巨大的石脚落下,又抬起,继续朝前行走。 商行东家不见了。 原地只剩下一滩血泥。 轰鸣声不绝不断,一只又一只巨大无比的石脚从老树商行经过。 最初还有家丁惊恐的哀嚎声,很快便再无声息,整个百玉城逐渐坍塌碎裂,直至化作废墟,天地间只剩下无尽的轰鸣。 …… 乌鸡镇。 小镇上空无一人,所有百姓早已搬迁到八山城。 除了死人之外,再无活人存在。 地面的震动,令泥土翻滚,一些墓地里的棺材被震了出来。 若隐若现的呢喃,在大雾里浮现,犹如一首来自远古的歌谣,唱给亡者来听。 小镇后山,有一座小坟包。 墓碑上刻着乌灵儿之墓。 随着地面塌陷,现出坟里的一副白骨。 瘦小的白骨,随着震荡不断晃动,骷髅空洞的眼眶里忽然燃起幽蓝的火光。 咔嚓,咔嚓。 白骨自行从泥土里爬了出来,直勾勾站在原地,面朝东方。 小镇附近,一具又一具白骨从地底爬出。 有的是一副白森森的骨架,有的还有完整的尸身,有的腐烂过半,眼球在眼眶外晃荡。 大雾里的呢喃声高昂起来,从歌谣变作战歌。 所有尸体开始奔跑,好似野兽,速度越来越快,朝着东方而去。 …… 天祈学宫,游子湖。 巨兽腾蛇冲出水面,整片湖水尽数升腾,掀起的湖水犹如暴雨。 腾蛇长达数十丈的身躯尽数腾起,在半空盘成蛇阵,头部后侧伸展出无数尖刺。 此时的灵尊,狰狞恐怖,二阶化羽的妖气好似一场风暴席卷开来。 湖心凉亭被瞬间摧毁! 湖边两侧的树木齐齐碎裂! 地面上的古老青砖成片掀起! 从游子湖开始,学宫之内仿佛爆发出一场骇人的飓风。 在湖边附近有些学子,猝不及防之下被尽数吹飞出去。 大祭酒的身影此刻挪移而来。 秦蒙站在湖边,神色凝重的躬身施礼,急急道: “灵尊息怒!学宫之地学子众多,还请灵尊收回妖气!” 秦蒙很清楚一头化羽大妖在尽数爆发妖气之下,足以摧毁整个天祈学宫。 腾蛇非但没有收拢妖气,反而在后背处展开了一对巨大的骨翅。 当骨翅出现,秦蒙脸色骤变! 灵尊展翅,预示着彻底狂暴! 二阶化羽的妖气能摧毁学宫建筑,可一旦二阶化羽失控陷入狂暴,那么天祈学宫里的学子不知要身亡多少。 秦蒙不敢怠慢,浑身文气涌动,以全力镇压着腾蛇。 宋道理紧接着赶来,惊呼道: “大祭酒!我来帮忙!” 秦蒙挥手阻止,道:“你立刻出城,往西走,寻找灵尊躁动的原因,快!” 宋道理这才发现,灵尊一双巨目始终盯着西边。 这时一道道身影出现在湖边,学宫的诸位先生相继而来。 演武殿先生许闲云打着哈欠来的,睡眼朦胧,当看到腾蛇后,立刻睡意全无,惊讶道: “灵尊出水!居然闹出这么大动静,谁往湖里撒尿了么?” 孔气气扛着大锤,一看到水面的巨兽立刻把锤子收了起来,胆战心惊的道: “灵尊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我们灵匠殿打铁动静太大,惊扰了它老人家?我回去让学子们小点声。” 风先生沉声道: “灵尊状态不对,神魂暴躁,极其危险。” 鸿儒殿先生柳停风紧锁眉峰道: “我等助大祭酒一臂之力,封住灵尊,否则学宫不保!” 秦蒙额头遍布冷汗,艰难的道: “多谢诸位援手,切记不可动用法术法宝,否则容易激怒灵尊。” 一众先生纷纷点头,各自动用法力,协助大祭酒镇压灵尊。 其他人都有法力,唯独演武殿与兵道殿的两位先生没有。 许闲云站在湖边,又开始犯困,直打盹。 白起背着手,眉峰微皱,望着半空的巨兽一语不发。 最后来的,是佛心殿先生,晦心禅师。 这位胖和尚来到河畔后,朝着大祭酒双掌合十宣了句佛号,道: “贫僧,来与大祭酒辞别,今后,怕是无法再担任先生之职。” 秦蒙点头道: “学宫先生,本可来去自如,今日难以抽身,无法相送,禅师勿怪。” 秦蒙说得客气,但任谁都看得出,现在大祭酒何止难以抽身,根本是深陷危机。 对于晦心禅师的辞行,孔气气最是看不惯,小声嘀咕道: “有危险就想跑,难怪佛心殿招不到几个人,有此先生,简直误人子弟!” 虽然声音不大,周围的先生都有高深修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晦心禅师专门在这种时候辞去先生之职,明显是见势不妙要溜之大吉。 晦心禅师一张胖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再次双掌合十,与大祭酒辞别,朝着几位先生点头示意后,就此离去。 有一众先生相助,腾蛇的妖气被暂时压在。 但这头巨兽仍旧躁动不安,发出连连低吼,始终盯着西边。 学宫正门广场。 晦心禅师站在儒圣雕像近前。 “一日入学宫,终身为先生,这些年小僧研读过儒圣遗作,深有感触,圣人之名,名副其实,儒、道、佛,虽各自理念不同,却均为人道,而人道之上,大道朝天,天地有心吾道不孤,没有这片天下,何来百家争鸣。” 晦心禅师没有双掌合十,而是朝着雕像躬身一礼。 “这场法事,终归要有个结果,小僧去也。” 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 八山城。 缓慢而密集的轰鸣声,不断从大雾深处传来。 云缺的目光愈发阴沉。 识海内,月魁的神魂在躁动不安,预示着有可怕的东西在接近。 阜南王一拳砸碎了乌连的人头,立刻下令铁浮屠回城。 登上城头,阜南王紧锁眉峰。 白厌惊疑不定的道: “铁骑,还是妖群?如此程度的地面震动,前所未见!” 李玄驹忌惮道: “会不会是一群巨象妖兽?象类妖物皮糙肉厚,最难对付。” 闫罗沉声道: “知远县附近没多少妖族,更不用说巨型象妖,应该不是妖,而是其他可怕的东西。” 云缺的鼻翼动了动,道: “尸气!” 大雾里,不知何时夹杂起浓郁的尸气。 云缺本就是仵作,对尸气极其熟悉,加上血狸的嗅觉,立刻断定是尸气无疑。 当云缺说出尸气之际,城外传来哗啦哗啦的怪响,好像海浪,又像无数骨头在互相摩擦。 白厌弯弓搭箭,朝着城外放出一箭。 箭矢旋转而出,扎进地面,箭气将大雾撕开一道豁口。 随后城墙上的众人看到了惊人一幕。 城外,是无数尸骨! 密密麻麻,朝着城墙狂奔而来的亡者大军! 第367章 神魔之血白骨阶梯 八山城下,第一具尸体沿着城墙往上攀爬,快如猿猴。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直至无数尸骨铺满了城墙! 尸骨中掺杂着血蛮。 这些血蛮刚刚被铁浮屠击杀,全是尸体,浑身鲜血淋漓,有的脑袋都掉了仍旧往城上爬来。 数之不尽的亡者,在此刻汇聚成军,攻上八山城。 “杀!” 阜南王脚踏城头,一道拳风砸飞一片尸体。 其余众人纷纷出手。 云缺砍落几具尸体后,觉得十分蹊跷。 看似凶猛的亡者大军,其实不堪一击,无需妖刀,毒牙刀即可扫出去一片。 除了血蛮尸体战力不弱之外,其余尸体十分普通,与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相差不多。 城墙上有禁军与铁浮屠,加上阜南王坐镇,攻城的尸体再多也无济于事。 根本冲不进城里。 城下的亡者大军,无法造成地面震荡。 大地的轰鸣越发沉闷,犹如一道道闷雷回荡不休,由远及近。 大雾里,一定藏着更可怕的东西! 亡者大军如潮水般涌来,又被纷纷斩落城下,很快,八山城下堆积出如山的尸骨,好似阶梯,后面的尸体更能轻易爬上城头。 闫罗施展法术轰飞一片尸体后,疑惑道: “大多是寻常尸体而已,没多少战力,来得再多也白搭,控制这些尸体攻城有什么用?” 闫罗的疑惑,白厌与李玄驹也一样不解。 阜南王始终皱着眉,面色凝重。 云缺望向城下,道: “填坑,用尸体堆出个斜坡,方便落脚,后面肯定有更狠的东西要来!” 众人恍然大悟,随后愈发震惊。 八山城的城墙极高,易守难攻,如果以无数尸骸当做砖石,堆出个斜坡来,那么真正的大军攻城就简单多了。 踩着尸骨冲上城头即可! 云缺忽然又道: “不对,尸骨大军堆积的速度不会太快,短时间内达不到堆上城头的效果,而轰鸣声越来越近,大雾里的东西很快就要到了,踩着半城高的尸骨冲不上城头,除非……” 说出除非二字,云缺目光忽然变得冷冽。 李玄驹焦急道:“除非什么?” 云缺沉声道: “除非对方只需要两步即可跨越城墙,一步踩在尸骨堆上,一步,踩上城头!” 云缺对于白骨阶梯的说法,李玄驹白厌几人一时没想明白。 两步登城,五品金身也难以做到,除非像阜南王那等四品强者,可如果是破军强者,无需阶梯,直接踏空即可越过城头。 别人没想明白,阜南王已经想到了云缺所描述的画面。 “巨兽……” 阜南王低语中,朝着大雾深处再次轰出四拳。 强劲的拳风,吹开了迷雾。 数百丈外开的景物,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城头上的人们,看到了山。 一座移动的山! 山体比城墙还高,人形状态,一步迈出即有十余丈,石脚落地发出沉闷轰鸣,石头脑袋上有着两个洞窟般的凹陷,其内闪烁着幽蓝之光,犹如双眼。 看到山岳般的巨人之际,城头众人无不惊诧莫名。 于此同时,由于大雾被拳风震开,来自山岳巨人的气息随之传来,堪比四阶妖兽! 云缺一眼认出,低喝道: “山岳力士!” 出现在八山城外的巨人,正是当初伪装成双角山,后来被楚红莲唤醒的巫族怪物,山岳力士! 白厌运转全力,一箭飞出,扎在山岳力士头顶,将岩石炸开一个大洞,却没能阻止山岳力士半步。 山峦般的巨人继续抬起大脚,朝着八山城走来。 闫罗惊呼道: “山顶有人!” 城头众人仔细看去,果然山岳力士头顶的一棵大树旁,站着一名黑袍人。 山体太过庞大,以至于让人们忽略了山顶的活物。 “巫族……”云缺冷声低语。 不用问,山岳力士这种怪物,必定从十万大山而来,横跨知远县,才能抵达八山城。 让云缺心头发沉的是,轰鸣声并不仅仅来自对面的山岳力士,还有更多轰鸣声不断响起在大雾深处。 山岳力士,绝非一个! 藏身十万大山的神秘巫族,终于现身而出,带来了一场毁灭般的劫难。 阜南王虚空而立,盯着接近的巨兽,目光中战意大起。 下一刻,阜南王脚下踏出波纹,冲向山岳力士。 山岳力士停下脚步,抬起硕大的手臂,拍向阜南王。 与山岳力士相比,阜南王是渺小的,如同大树面前的蚍蜉。 但阜南王可不是寻常蚍蜉,不仅能撼动大树,还能摧毁大树! 四品巅峰的修为,被阜南王尽数施展,凌空一拳,硬撼山岳巨人的大手。 轰隆隆!!! 山岳力士庞大的手掌,被阜南王一拳砸穿,破开个大洞。 阜南王冲过孔洞后,直接落在山顶。 面前,是一名枯瘦的黑袍老者,皮包骨,双手下垂,指尖处不断滴落着金色血液。 血液落地后,立刻渗入地底。 牧辰冷声道: “之血,果然是巫族,你以自身血液化为养料,催动山岳力士。” 黑袍老者枯槁的脸上,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抬起右手指向阜南王,口中发出沙哑的一个字。 “咒。” 随着咒字出现,牧晨身上忽然冒出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岩石,层层叠叠,片刻间铺满浑身。 眨眼而已,阜南王变成了山顶的一块巨石! 来自巫族的诡异咒术,令人防不胜防,言出则法随,毫无征兆。 城头上的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惊恐。 “王爷!” 一众铁浮屠眼睛通红,争先恐后要出城去拼命。 牧忍大喝一声:“守!” 世子的号令,铁浮屠不敢不听,继续坚守城头。 云缺站在城头没动。 他知道阜南王的战力,绝非一头山岳力士就能打败的,即便巫族出世,四品巅峰的破军强者也有一战之力。 果不其然,山顶巨石很快出现裂痕。 咔嚓嚓一阵脆响后,岩石崩碎,现出阜南王的身影。 毫发无损,安然而立! 树下的巫族老者低沉道: “破军……” 他知道咒术对阜南王无效,手指滴落的血迹开始变快,几乎连成一条线,尽数没入地面。 老者脚下的山岳力士在脑袋下面张开大口。 吼!!! 雷鸣般的怒吼中,山岳力士挥动两条石头手臂,砸向阜南王。 如此状态的战斗,云缺曾经亲身体会过。 山岳力士看似笨拙,但力量惊人,防御力更是极强。 四品破军尽管足够强悍,但比拼身体强度绝非上策,毕竟武夫是血肉之躯,山岳力士身体断裂无关紧要,武夫一旦被砸中,非死即残。 阜南王脚下一动,快速避开砸来的大手。 紧接着飞身跃上巨石手背,几步越过大手,一拳轰向树下的巫族老者。 老者仰头望着袭来的铁拳,忽然张口发出尖锐之音。 咔!咔!咔!咔! 老者脚下的地面,突然冲出一根根石锥。 石锥高有数丈,形成一片锋利的石林,将老者护在其中。 从城头望去,此时山岳力士的头颅顶端犹如长出了头发,根根直立。 石锥冒出的速度极快。 阜南王不得不停止冲锋,向上跃起,堪堪避开石锥。 对于所有武夫来说,近身才能获得最大优势,距离一旦拉开,对武夫极为不利。 跃到半空,阜南王接连三拳,砸碎三根石锥,终于看到老者身影。 正想继续冲杀,那老者忽地抬起双臂,吐出一字。 “藤。” 哗啦啦!! 地面上出现大片藤蔓,在石锥之间互相缠绕,形成丛林般的形态。 黑袍老者的身影再次消失。 牧辰目光泛冷,双拳互相对撞。 呼!! 火光大起! 阜南王撞击的双拳,犹如点燃了烽火,烈焰升腾。 紧接着阜南王由上至下,双拳同出,砸向地面。 轰隆隆!!! 整个山顶震荡起来。 熊熊烈焰瞬间弥漫开来,笼罩整个山顶,藤蔓陷入火海当中,好似无数怪蛇般被烧得不断扭曲。 从阜南王登到山顶,到烈焰大起,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云缺看得无比眼热。 阜南王的烈焰双拳,笼罩范围之大,实在惊人! 云缺自己就会烈焰拳,相比之下,连阜南王施展的两成拳力都达不到。 四品破军的拳法,太过可怕。 不仅云缺,白厌闫罗李玄驹都在惊叹不已。 白厌捏紧的双拳在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激动之色。 对五品金身境的武者来说,能亲眼目睹破军强者出手,绝对是一场难得的机会。 从阜南王对战山岳力士这短短的过程中,白厌学到的东西,他自己苦苦摸索一年也未必能有所收获。 闫罗与李玄驹看得心惊肉跳。 身为道门与儒家修士,实在无法想象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与一头达到四阶程度的山岳力士肉搏。 这种事只有武夫才做得出来。 也只有武夫,才敢如此硬拼! 关键敌人不止一头山岳力士,还有那黑袍的巫族老者。 云缺在心里猜测,巫族老者很可能是一名四品咒言师,与楚红莲同等境界。 因为四品咒言师才能瞬间施展咒术,达到言出法随的奇效。 云缺不由得替老丈人担忧起来。 阜南王以四品破军境,对战一头四阶的山岳力士,外加一名四品咒言师,相当于以一敌二! 云缺的担忧,很快得到验证。 山顶的火海开始倾斜,并非火焰流走,而是山岳力士仰起了头。 下一刻,巨大的山岳力士忽然跳了起来,一跃十余丈,一口将半空的阜南王吞没。 第368章 昨天大婚今天出家 剧烈的轰鸣声传来。 山岳力士双脚落地,砸出一片滚滚沙尘。 城头上的众人惊得瞠目结舌。 没人能想到,山岳力士如同山峦般的笨重身体,举起还能跳起那么高! 阜南王被吞入山岳力士口中,生死不知! 牧忍眼睁睁看着亲爹被吞,怒吼道: “开城门,铁浮屠冲锋!” 他也不守了,也不一个字的蹦了,急得满头大汗。 白厌闫罗与李玄驹各自准备好出城恶战,拼了命也得援助阜南王。 云缺始终观察着战局。 当初对战山岳力士的时候,他处于妖化状态,神智模糊不堪,不清楚山岳力士究竟有多可怕,完全借助月魁的力量在战斗。 被山岳力士吞掉会有什么后果,云缺并不清楚,但他相信阜南王不可能就此陨落。 那可是四品巅峰的破军强者! 半步三品! 不等众人出城,云缺忽然出声道: “等等,你们听!” 众人纷纷侧耳倾听。 嘭,嘭,嘭…… 擂鼓般的闷响,从远处传来。 声音沉闷,好像隔着一座山,仔细辨认,竟是从山岳力士的身体中传出! 嘭嘭声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最后轰隆一声,山岳力士的头顶碎裂开来,被砸出一个大洞! 阜南王的身影从洞中一跃而出。 城头上,众人见状松了一口气。 山岳力士发出低沉吼声,两只大手朝着头顶拍来。 阜南王站定于山顶,衣袍无风自动,磅礴的气机在身后组成一尊重甲战神般的虚影。 只见阜南王抬起右手,朝着山顶一拳砸下,低吼道: “力破千军!” 嗡!!! 落下的铁拳带出刺耳嗡鸣。 在城头上的众人看来,阜南王砸下的不是一拳,而是一道从九天而来的闪电! 阜南王身后的虚影同样砸下一拳。 轰隆隆!!!!!! 山石崩裂,大地震颤! 一拳之威,力破千军! 阜南王这全力一击,将山岳力士的头颅完全砸碎,大片岩石崩裂开来。 庞然大物的身影,在轰鸣中倒地。 尘土飞扬之中,阜南王踩在一块最大的岩石上负手而立。 短暂的一场恶战,令城头众人大开眼界。 四品巅峰的破军武夫,战力简直骇人! 随着山岳巨人崩碎,那黑袍老者现出身影,枯槁的老脸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濒死之际。 阜南王盯着不远处的老者,冷声质问: “巫族,为何进攻大晋。” 黑袍老者并不答话,仰头望着天空,沙哑低语: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 “致命于帝,然之得瞑,魂兮,归来……” 咏念完一段晦涩难明的咒言后,黑袍老者瞬间干瘪,如同枯萎的藤蔓般卷缩成一团,直至碎裂为满地齑粉。 巫族老者彻底死掉。 自始至终,没与阜南王说过半句话。 巫族老者死掉之后,阜南王没来由的觉得身边掠过一股寒气。 城头之上,白厌闫罗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阴冷的诡异感觉,出现在空气当中。 不是冷风,也非霜雪,而是一种奇异的阴冷,诡谲中透着令人心悸的感觉。 阜南王踏空而起,返回城头。 尽管阜南王安然无恙,但云缺发现老丈人的气息明显比出战之前弱了不少。 同时对战山岳力士与咒言师,阜南王消耗掉极大的气机。 白厌道: “王爷战力无双,下官心服口服!” 闫罗道: “王爷的手段实在厉害,对战两名四品强者仍旧全胜而归,四品破军果然强悍。” 牧忍在旁边听得很是自豪,称赞他爹好像在夸他似的。 阜南王此时神色忽然一变,喷出一口鲜血。 “爹!”牧忍大惊。 其他人错愕不已。 阜南王一摆手,道: “小伤,无妨,山岳力士腹中有一股强悍的巫蛊之力,四品破军境只能勉强抵挡,五品必亡。” 白厌听闻倒吸一口冷气。 连阜南王都被巫蛊之力伤到,他这种五品金身一旦被吞掉,毫无活路可言。 看似笨拙的山岳力士,居然如此可怕! 阜南王受创,令众人心里蒙上一层阴影,尽管伤势不重,可大地的轰鸣声始终没停。 云缺沉声道:“不止一头山岳力士……” 阜南王缓缓点头,神态凝重道: “足有数百之多,大晋,危矣。” 从地面震荡的规律,阜南王大致猜测出山岳力士的数量。 白厌闫罗李玄驹众人齐齐神色骤变,人们的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一头山岳力士就如此可怕,连阜南王都能受创,数百头的话,岂不是无人能敌! 数百头山岳力士,相当于数百位四品强者! 城头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心里都开始渐渐绝望。 如果当真有数百头山岳力士,非但八山城保不住,整个大晋也保不住! 百位四品,足以横推一国! 压抑的气氛中,有脚步声传来,一位胖大的和尚登上城头。 众人回头看去,有人认得,但大部分人都觉得陌生。 云缺一眼认出,来者正是佛心殿先生,晦心禅师。 “阿弥陀佛,王爷别来无恙。” 晦心禅师的胖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笑意,走到近前宣佛号打招呼。 云缺以为对方跟自己说话,正要还礼,只听阜南王开口道: “一别多年,禅师风采依旧。” 云缺没吭声,原来老丈人与晦心禅师还是旧识。 晦心禅师微笑道: “当年王爷年纪轻轻,风头正盛,如今虽至中年,仍旧神采不减当年,而贫僧却老喽,岁月不饶人啊,贫僧此次来八山城,是想做一场法事,不知王爷可否行个方便。” 阜南王闻言立刻眼前一亮,道: “禅师德高望重,自可在此开坛做法,只是外面……” 晦心禅师笑着摆手打断了阜南王后面的话,道: “祸起红莲,大晋百姓亡故百万,冤魂不散,受人控制西聚于此,贫僧这场法事,便是为了外面的亡魂而做,只可惜晚了些,若非材料不足,贫僧早该动手才对。” 晦心禅师的语气中充满遗憾。 云缺知道佛心殿学子曾经在北域寻找材料用来做法事,在鸿儒殿的时候,更遇到过晦心禅师,并且替牧青瑶答应了对方收集法事所用的材料。 晦心禅师早有做法之意,只是没料到西聚的亡魂已经被巫族利用。 云缺终于明白过来。 大雾里的气息,之前的亡者大军,甚至山岳力士复苏,都是巫族利用无数亡魂所制造出的结果! 至此,云缺想通了很多事。 红莲教的出现,并非为了覆灭大晋,真正目的是制造杀戮,从而出现大量亡魂,最后利用这些亡魂来唤醒更多的山岳力士! 阜南王闻言心头大喜。 只有晦心禅师出手,城外的山岳力士才有可能停下脚步。 大晋才能保住! “小王替大晋百姓,谢过禅师。”阜南王深施一礼。 晦心禅师微笑道: “王爷无需客气,做法之前,贫僧有个请求,当年贫僧的提议,王爷考虑了这么多年,可曾有答案。” 阜南王的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皱眉道: “当年禅师说我有慧根,与佛门有缘,说实话,小王对佛门不感兴趣,如果禅师出手的条件是让我皈依佛门,小王便如禅师所愿。” 晦心禅师颔首道: “铁血手段,又心怀苍生,王爷的确是帝王之相,贫僧不会为难王爷,此事过后,无需王爷阪依佛门,只要王爷指派一名传承之人入我佛门即可。” 阜南王闻言松了一口气。 但云缺的心,却提了起来。 传承之人! 能涉及传承的必定是亲近之人,亲生子女,真传弟子之类,或者是女婿。 牧忍还没听出来什么危机呢,云缺先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在大舅哥身后。 阜南王皱起眉头。 他没有亲传弟子,心腹倒是不少,全是铁浮屠。 杀人不眨眼的一群边军悍卒,怎么去当和尚? 晦心禅师微笑道: “王爷无需为难,比王爷更适合佛门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退一步海阔天空,懂得激流勇退者,亦可一往无前,此等心智,天生有颗佛门慧心。” 阜南王皱眉道:“禅师所言的人选是……” 晦心禅师笑着指向牧忍。 牧忍愣了愣,脸色顿时发苦,他的脾气最适合铁浮屠,当和尚实在难为人。 云缺松了口气,小声劝慰道: “放心吧兄长,和尚也能还俗的,你在庙里好好念经,我帮你看着花不谢,肯定不让别人把她抢走。” 牧忍苦着脸回头点了点头,对云缺的承诺十分感激。 这时就听晦心禅师的声音响起: “人选便是平天王。” 云缺的表情立刻僵住,张着嘴巴虽然没出声,但心里已经开始骂娘。 老子昨天刚刚大婚,今天让我出家当和尚? 玩呢! 这时众人都反应了过来。 原来晦心禅师所说的退一步海阔天空,指的就是云缺刚才不动声色的退后那一步。 阜南王为难了起来。 毕竟云缺是姑爷,让姑爷出家当和尚,女儿不得守活寡么。 阜南王看了看云缺,转向晦心禅师道: “禅师,能否换个人选?” 第369章 你不在红尘谁在红尘 阜南王这么一说,云缺提着的心,终于安稳了几分。 最好让牧忍去,反正大舅哥没媳妇,实在不行让私生子鸿影去,当几年小和尚正好磨练一番蛮族的野气。 晦心禅师笑道: “巫族之劫,贫僧误入因果,这场法事有些迟了,我的因果,我来承担。今日之劫,是大晋的因果,也是王爷的因果,贫僧只有这一个要求,还望王爷能答应。” 晦心说得云山雾罩,但众人大致听得出来,人家就要云缺,别人不行。 大雾中轰鸣渐近,阜南王的眉峰越锁越紧,沉声道: “云缺刚刚大婚,不适合入佛门,此战过后,本王随大师遁入空门。” 众人听罢无不赞叹,阜南王的担当,不服不行。 宁可自己去出家,也不让女婿当和尚。 云缺很是感动。 反正老丈人有妻有妾,有儿有女,该享受的早享受过了,正好去佛门清净地闭关冲击三品,一举双得。 晦心闻言缓缓摇头,笑道: “若是当年,王爷想要皈依佛门,贫僧求之不得,但现在不行,王爷代表着大晋气运,你遁入空门,大晋气运将就此断绝,况且云缺比王爷更适合佛门,他与佛有缘,与贫僧有缘。” 云缺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问道: “先生此言差矣,我们只在学宫见过一面,谈何有缘?” 晦心望向云缺,微笑道: “你刚才退的那一步,为慧缘,你的封号天王是佛门护法天神,为佛缘,之前在学宫相遇,你答应的收集法事器具,为善缘,平天王与佛门有三缘之功,是最具佛根之人。” 云缺眼皮直跳,恼怒道: “我觉得与佛门无缘,就算有缘,也是孽缘!” 晦心禅师始终面带笑意,道:“孽缘,亦是缘。” 云缺恨不得掐死眼前的胖和尚,气得咬牙切齿。 我也没得罪佛门啊,怎么给我安上个三缘之功?昨天洞房意犹未尽,今晚还要接着睡呢,当了和尚算什么事呀! 哪怕入道门,云缺都不会如此抗拒,道家有道侣,能成亲。 和尚是肯定不能娶媳妇的。 就算之前娶了,那也不能睡了。 阜南王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出言道: “禅师此言,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众人看得出阜南王不打算让云缺入佛门,大家都很理解,毕竟新姑爷去出家,这种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晦心禅师微笑道: “王爷无需多虑,佛门不渡无缘之人,也不会强迫有缘之人,只要云缺帮忙送封信到大唐雷音寺,并在寺里当一天和尚即可,之后他是去是留,全由他自己做主。” 闻听此言,阜南王立刻点头道: “可以,我答应了。” 云缺张了张嘴,心说我没答应呢! 一天和尚的期限,阜南王不会有半点犹豫,远处大雾里传来的轰鸣已经很近了。 大晋有灭国之危,如果用一天和尚的代价换取晦心禅师出手,阜南王认为这笔买卖绝对划算。 云缺没吭声。 这种生死关头,用不着讨价还价了。 得到阜南王的答复后,晦心禅师哈哈一笑,盘坐在城头,开始咏念经文。 声音不大,低沉而有力,念的是往生咒。 随着晦心禅师咏念的声音,他周身浮现出金色光泽,那光泽缓缓扩散开来,先是笼罩城头,而后笼罩整座八山城,不断扩大。 金光如同朝阳一般,驱散了大雾。 大雾发出嗤嗤轻响,如同冰水遇到烈焰,逐渐消弭。 云缺以妖力覆盖双眼,能看到大雾中不断有亡魂在消散。 佛门秘法,效果确实惊人。 金光散开的距离越来越远,不多时,城外数百丈的大雾消失,现出了一座座移动的高山。 山岳力士从大雾中现身而出,依旧迈动着步伐,朝着八山城接近。 数量不知有多少,隐约能看到后方的大雾里还有许多高大身影。 云缺握紧了妖刀。 城墙上的众人做出战斗准备。 晦心禅师的超度,虽然对亡魂有效,未必能阻挡山岳力士。 云缺死死盯着最接近城墙的一头山岳力士。 怪物头顶,同样站着一名黑袍巫族,容貌枯槁,瘦得皮包骨,看不出多大年纪。 此人指尖在不断滴落血迹,没入山岳巨人头顶。 大雾在退散。 越来越多的山岳力士显现出身影! 足有近千之数! 庞大的躯体顶端,都站着一名巫族,同样枯槁瘦削,同样双手滴血。 阜南王此时目光中充满忌惮之色。 其他人更是脸色苍白,心神巨震。 成群的山岳力士所带来的压迫感,即便阜南王这种四品巅峰也觉得心惊不已。 轰鸣中,犹如无数高山在碾压而来。 如果挡不住,整个大晋将被踏为平地! 城墙下已经堆积起无数尸骨,山岳力士只要踩上尸骨,即可一步登上城头。 真要让山岳力士冲进八山城,铁浮屠与禁军无异于一群弱小的蚂蚁,城里的百姓会被踩成肉泥! 城头上没人开口。 唯有晦心禅师的咏经声,伴着山岳力士踩出的轰鸣回荡在天地之间。 当第一头山岳力士距离城墙不足百丈之际,晦心禅师的声音忽然高昂起来。 金光之中,开始出现流转的经文。 每个经文都有指甲盖大小,密密麻麻铺满天空,仿佛将天地间串联了起来,无比壮观。 云缺看得震撼不已。 晦心禅师不知有多高的修为,施展出的手段绝不在阜南王之下。 三品? 还是二品? 云缺猜测着晦心禅师的修为,阜南王则沉浸在佛门之力的玄奥当中。 不止阜南王, 白厌,闫罗,李玄驹,牧忍等人此刻的神色全都变得十分安详。 之前准备随时恶战的状态消失不见,目光平和,神态轻松。 仿佛面对的不是毁天灭地的山岳力士,而是一场温和清风,不再有杀戮的暴躁,不再有阵前的雄风。 云缺很快发现了众人的不同。 因为旁边的牧忍变得太松懈了,手里的长刀没握住,直接掉在地上。 云缺暗暗心惊。 由于有妖魂存在,晦心禅师咏念的佛经很难对云缺造成影响,但别人就不行了,单独的神魂,会在佛经中感受到温暖,心灵几乎被洗涤了一遍。 仅仅身处佛经当中就变得如此模样,对面的巫族更得挺不住才对。 望向城外,云缺估计得果然没错。 山岳力士头顶的黑袍巫族,脸上出现痛苦之色,浑身颤抖。 在佛经笼罩之下,山岳力士抬起的大脚变得艰难起来,好半晌才能迈出一步。 每一座山体之内,都有大量亡魂在冒出,而后纷纷在佛经的笼罩下消融。 佛经果然有效! 驾驭这么多山岳力士,代价绝对不小,以巫族之血加上大量亡魂才能做到。 只要超度了亡魂,再杀掉那些黑袍巫族,山岳力士就会彻底停步,化作高山,再无威胁可言。 驾驭山岳力士的巫族显然不肯罢手,一名巫族闷哼一声,直接切断手指,鲜血连成一串滴落在山顶。 其他巫族纷纷效仿,切断手指,加快血液滴落。 当巫族的之血增加,山岳力士几乎停住的步伐,再次迈动开来,逐渐接近城墙。 由于失血速度加快,所有黑袍巫族的身体都在缓慢的干瘪。 这些巫族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祭品,驱使山岳力士进攻。 城头上,晦心禅师轻声一叹。 胖手一招,面前出现一部经书。 哗啦啦! 书页自行翻动,随后飞出。 每一个山岳力士,都被贴上了一片经书。 晦心禅师停止往生咒,转换为地藏菩萨本愿经。 高昂的咏经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贴在山岳力士身上的经文,随即铺上一层金光,印入山体。 经书一旦没入山岳力士的身躯,山顶的黑袍巫族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变得萎靡不振。 近千名巫族,在佛经声中拼力抗衡。 很快,第一个巫族彻底干瘪,身体碎裂成一地齑粉。 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显得无比刺耳,接连不断。 这种渗人的响动,惊醒了阜南王与白厌等人。 人们惊诧不已,目睹着远处山顶的黑袍人一个个碎裂,一个个身亡。 失去巫族的驾驭,山岳力士彻底不动了,人形的身躯逐渐变化成高山,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 过了许久。 漫天大雾,终于尽数消散。 八山城外,多出上千座高山! 有的山体郁郁葱葱,遍布树木,有的山体光秃秃,悬崖峭壁,景致各不相同。 若非亲眼目睹,根本没人能想象到,城外的连绵高山居然是一群能踏平一国之地的巨兽! 大雾散尽之际,佛经停了下来。 晦心禅师坐在城头,身上再无金光,普普通通的一个胖和尚。 “幸亏有禅师出手……” 阜南王刚要拱手道谢,忽然目光一变。 以牧晨的高深修为,居然感受不到晦心禅师身上的任何气息。 包括生机! 阜南王目光中泛起悲色。 晦心禅师了结了这段因果,却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胖和尚眼中失去光泽,艰难的抬起手,朝着云缺招了招。 云缺也看出这位先生陨落在即,几步来到近前。 晦心禅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从信封看,有些年头了,不知在身上带了多久。 将信交给云缺后,晦心禅师声音虚弱的道: “送去雷音寺之前,途中会经过禅杖寺,那是贫僧的故乡,替我去看一眼故土可曾安好。” 云缺接过信,郑重的点了点头。 晦心禅师神态祥和,望着云缺微笑道: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妖邪无尽,魑魅丛生,你不在红尘,谁在红尘……” 第370章 最后的巫族 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听得城头众人无不敬佩。 晦心禅师当得上高僧二字。 以己之命,换苍生之命! 云缺站在胖和尚面前,神色肃穆深施一礼。 晦心禅师最后的话,说得没错。 妖邪无尽,魑魅丛生,身为猎妖之人,岂能不在红尘。 晦心禅师面带微笑,艰难的伸出手,轻轻落在云缺头顶。 这位大和尚眼里最后一丝光泽,就此散去。 胖乎乎的大手,从云缺头顶缓缓滑落。 天祈学宫佛心殿先生,来自大唐的晦心禅师,坐化于八山城的城头。 云缺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佛门弟子,很少在修行界走动,以至于佛门显得愈发低调,谁能想到,真正的佛门高僧竟有如此大义。 叹息之余,云缺觉得头顶凉丝丝。 伸手一摸,光溜溜一颗大光头! 晦心禅师拍了下云缺的头顶,直接把云缺的头发给拍没了,提前剃度。 “你个老秃……” 云缺瞪着眼前的胖和尚,骂不出口了。 晦心禅师,如今只是一具尸体。 云缺无奈的叹了口气,光头就光头吧,之前又不是没剃过,正好天快热了,光头凉快。 阜南王朝着尸体躬身一礼,吩咐道: “厚葬。” 铁浮屠领命,准备运走晦心禅师的尸体。 这时一道流光落在城头,宋道理赶来。 “晦心禅师!” 宋道理豁然一怔。 他从学宫出来,直奔八山城,到了之后,看到的,是城外多出的连绵高山与佛心殿先生的尸体。 云缺将之前的经过简短讲述一遍。 “学宫少了位先生,世间少了位高僧。”宋道理长叹一声,朝着尸体躬身施礼,道:“先生大义。” 云缺,白厌,闫罗众人齐齐朝着尸体施礼,齐声道: “先生大义!” 晦心禅师的尸体盘坐在城头,一张胖脸上还挂着笑意,仿佛生死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漫长的修行,如今功德圆满,便可拂袖而去。 宋道理望向城外,皱眉道: “没想到巫族出世,居然如此惊天动地,一头山岳力士便有四阶之力,千头山岳力士,足以踏平大晋。” 云缺问道:“学正可知巫族究竟有何目的,灭掉大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宋道理摇头道: “巫族向来神秘,千百年来消声灭迹,这次居然出现如此繁多的巫族,闻所未闻。” 阜南王道: “异族与异国有着类似之处,异国出兵,无外乎开疆扩土,异族出山,想必也与疆土有关,巫族,想要占据大晋,从而打造一座巫蛊之国。” 宋道理道: “有这个可能,巫族与人族相差不大,行为举止也与人族类似,十万大山资源匮乏,若能占据大晋建立巫国,对巫族来说有着极大的好处。” 阜南王与宋道理的看法几乎一致,白厌闫罗众人也认为理应如此,唯独云缺始终紧锁眉峰。 “我觉得不太像,巫族既然消失了千百年,毫无消息,说明巫族的数量应该不多,他们这次带来大批山岳力士,是以巫族自身血液甚至神魂为代价才能驱使,等踏平大晋,估计山顶的巫族也差不多活到头了,一次损失这么多巫族,就算建立巫国,没人也玩不转呐。” 云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阜南王听罢点点头,道: “我对巫族了解不多,学宫里应该有记载巫族的书籍,大祭酒或许对巫族有所了解。” 宋道理道: “云缺的说法,有些道理,巫族用同归于尽的方式进攻大晋,确实蹊跷,何况以山岳力士的气息,不该引动灵尊狂躁。” 云缺问道:“灵尊又从湖里出来了?” 宋道理道:“灵尊不仅飞出水面,还展现出战斗姿态,大祭酒与诸位先生正在合力镇压,天祈学宫建立了上千年,灵尊从未出现过如此状态。” “战斗……” 云缺沉吟道:“一定与上次一样,灵尊察觉到令它仇恨的气息出现……不对!上次灵尊只探出半个身子,没有完全离开游子湖,这次居然整个妖身都出来了,还彻底狂暴,说明令它仇恨的气息很近!” 云缺望向远处的连绵高山,看不到活物,但云缺心里有种奇怪的预感。 真正可怕的东西,并非黑袍巫族,也不是山岳力士。 究竟是什么? 云缺实在想不通真相。 这时旁边传来白厌的惊呼: “有人!” 众人随着白厌的手指,看到群山当中一座最为高大的山峰顶端,出现一个黑袍身影。 云缺直接动用妖力,双眼转为竖瞳。 借助血狸之眼,云缺看清了远处的黑袍。 那是一名耄耋老者,弯腰驼背,手里拿着一根白骨手杖,独自站在高山之巅。 其他人虽然没有云缺看得那么清晰,但也隐约看到了山上有个人。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 最后出现的巫族老者,修为绝对不低。 晦心禅师的佛经,灭杀掉之前的所有巫族,唯独此人活了下来。 能抗衡晦心禅师的巫族,必定有着恐怖的实力! 白厌握住了长弓,沉声道: “最后一个巫族,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我们联手将其击杀即可解除危机!” 阜南王冷声道: “合力攻之!”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铃铛的脆响。 叮当,叮当。 铃声并不清脆,反而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 高山上的黑袍老者,摇动起手里的骨杖,骨杖顶端绑着一枚小小的黑色铃铛。 随着铃音出现,从其他高山顶端的巫族尸体里纷纷钻出各种各样的怪虫。 有蝎子,有蜈蚣,有蜘蛛,有毒蛇,千奇百怪,形态各异。 “巫族本命蛊!”宋道理沉声道。 这些巫族虽然已经死在佛经之下,但身上的本命蛊还在,此时被巫族老者尽数唤醒。 阜南王疑惑道: “肉身一死,本命蛊威力再大也难以发挥全部实力,并无大用。” 阜南王虽然不了解巫族,但对巫修相当熟悉,草原上的巫修不在少数。 而巫族,与巫修的等阶一样,功法也类似。 众人疑惑之际,群山上的蛊虫纷纷飞起,朝着那黑袍老者汇聚。 白厌惊呼道: “他要收集所有本命蛊,增强自身战力!” 其他众人随之大惊。 召集死去族人的本命蛊,那老者肯定是要强化本体,将自己打造到最强实力。 很快众人发现猜错了。 那些本命蛊在飞到老者所在的山顶之后,竟纷纷炸裂开来,相继死掉。 白厌与闫罗等人觉得诧异不已,想不通老者究竟有什么目的。 然而云缺已经看了出来。 在他的竖瞳里,那些炸裂的蛊虫虽然本身死掉,却有一道道亡魂从蛊虫里飞出,尽数没入老者手里的骨杖。 “他在收集同族的亡魂!”云缺直接道出老者的目的。 这下众人更觉得糊涂。 召集蛊虫还能提升战力,召集蛊虫里蕴含的亡魂有什么用呢? 以在场这些人的战力,即便出现一群鬼王也不算什么。 宋道理紧锁眉头,道: “本命蛊里有巫族大部分元神,他在汇聚元神之力,他要做什么?” 阜南王沉声道: “巫修法门,最为阴邪诡异,诸位小心了,准备随我出战。” 白厌与牧忍等人齐齐大喝一声,刀剑在手,准备出击。 远处山顶,那黑袍老者很快将亡魂尽数收入骨杖,随后将骨杖高高举过头顶,吟唱着什么。 由于距离太远,听不清对方的声音。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响,很快传来了最后一句。 “致命于帝,然之得瞑,魂兮,归来!!!” 吟唱到最后,黑袍老者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预料不到的举动,他竟将骨杖扎进自己心窝! 高山上,金色的血液四下迸溅。 最后的巫族老者死在山顶,骨杖一头扎进心口,另一头支撑在地面,令其尸体前倾,没有倒下。 “死了……” 白厌惊疑不定,想不通老者这种自戕之举,究竟有何用处。 难道是发现打不过大晋这边,自行了断? 众人觉得莫名其妙。 云缺也觉得奇怪,但老者尸体杵在山顶的一幕,云缺有点眼熟。 曾经在百玉城见过类似的一幕。 一些大户人家祭奠先祖的时候,都会准备大量贡品,烤猪烤羊之类的,就是这么放在供桌上的。 刹那间,云缺恍然大悟,道: “祭品!” 咔嚓,咔嚓。 当云缺说出祭品二字的同时,高山之顶传来碎裂声。 巫族老者身上的骨杖寸寸崩断,其上的黑色铃铛化作一团黑芒没入地底。 碎裂声不大,传出极远的距离,听得城头众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天地间突然乌云密布! 即将冲出的阜南王,在城头顿住脚步。 四品巅峰的境界,让他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咔嚓,咔嚓。 沙石滚动的声音中,一座石碑从山顶缓缓升起,就在刚刚死掉的巫族老者身后。 石碑漆黑如墨,看不到字迹,却带来一种令人神魂剧震的气息! 同一时间,天祈学宫游子湖。 腾空的巨兽在大祭酒与一众先生的压制下,原本已经安静了不少,此刻忽然怪眼圆睁,目光中充满恨意,张开大口发出震天怒吼。 腾蛇的吼声无比尖锐,在空中震荡出层层波纹,很快扩散到整个皇城。 天祈城内,人们都听到了吼声。 百姓们惊疑不定,不知发生了什么,街上一片混乱。 皇宫内,牧青瑶心神不宁的等待着消息,手里的茶水早已冰冷。 啸声传来,牧青瑶惊得失手,杯盏落地,摔成粉碎。 “云缺……” 牧青瑶俏脸苍白,她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371章 唯一的成功品 八山城外已然再无活物,只剩下一座漆黑的石碑,屹立在天地之间。 石碑极其古老,表面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痕,犹如一双细长的眼睛,俯视着八山城里渺小的人类。 当石碑出现在山顶的那一刻,阜南王与宋道理觉得浑身汗毛纷纷立起。 身为四品强者,两人感受到一种天敌般的压制之力从石碑上传来。 巫族尽数身亡,唯有一块石碑残留,如此诡异的局面,令众人惊骇不已。 “那到底是什么……” 阜南王浑身气机不受控制的涌动,低语中充满忌惮。 宋道理惊疑不定的道: “谁的墓碑,居然有如此恐怖的气息!莫非巫族走出十万大山,真正目的是这块石碑?” 石碑本该是死物,但众人眼前的这块碑,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心悸之感。 阜南王与宋道理觉得畏惧,白厌闫罗李玄驹等人更是如此,心神巨震,连云缺的神魂都在不受控制的震荡。 石碑出现之后,天上的乌云变得愈发阴沉,天地间一片死寂,毫无声音。 云缺的脑海在快速转动,分析着石碑的来源。 红莲教祸乱大晋,制造杀戮,产生百万冤魂,原本云缺以为巫族利用这些冤魂之力唤醒更多的山岳力士,从而将巫族打造得更加强大,可以轻易占据大晋。 自从黑袍巫族尽数死掉,最后的巫族老者自尽在山顶,之前的猜测便彻底错了。 巫族并不想要占据大晋,也不想壮大本族,而是另有目的! 这个目的,就是高山上的那块石碑! 云缺心里泛起诸多疑惑。 一块石碑,究竟藏着什么力量,需要巫族上千族人不惜以生命来献祭。 巫族的举动,究竟是巫族强者指使,还是‘他们’在暗中促成? 诡异的局面,让云缺觉得眼前出现一片迷雾,无论如何努力,始终看不清藏在迷雾中的真相。 城头上的众人一时沉默不语。 即便身经百战的阜南王,面对如此诡异的局面也束手无策。 安静的城头,忽然出现一声惊呼。 “手!我的手!” 惊呼来自一名守军,此人的左手正在腐烂! 这人是金吾卫的一员,穿着禁军衣着。 白厌几步冲过去,查看了一眼立刻做出决定,一刀将军兵的左手斩断。 军兵疼得大呼一声,险些昏死过去。 腐烂的左手掉落在地,开始快速枯萎,很快彻底干瘪,仿佛有某种力量将断手的血液尽数抽走了一样! “蛊毒?或是巫术?”白厌惊疑道。 闫罗摇头道:“没感觉到法力波动,无人施法。” 诡异的断手,在众人看来无比刺眼。 没人施展法术,军兵的手居然会自行腐烂,如此现象,在场的众人根本无法理解。 断手的军兵被一名禁军搀扶着要去城下包扎伤口,刚走出几步,忽然又惊呼起来。 “手臂!我的手臂也烂了!将军救我!” 断手的军兵抬起手臂,断腕处居然再度腐烂,不断朝着肩头蔓延。 白厌大惊。 再出手,就得斩断整条臂膀,可是断臂后也无法保证其他地方不再腐烂。 找不到腐烂的真正根源,救不下这名军兵。 “是那石碑!”云缺冷声道。 尽管看不到有人施法,云缺以猎妖人的敏锐感知,察觉到空气中遍布着一条条细小的气息。 这些气息极其隐晦,十分古怪,连阜南王和宋道理那等四品强者也察觉不到,仿佛一条条无形的小蛇,游离在空气当中。 “我的手!我手也烂了!救命啊!” 又一名军兵惊慌大吼,他腐烂的是右手。 “我的脚!我的脚完了!怎么办!” 第三名军兵跌坐在地,甩掉鞋子,两只脚血肉模糊,森白的脚趾从腐肉中剥离出来,触目惊心。 越来越多的禁军身上开始出现腐烂。 城头上一片大乱! 白厌闫罗等人束手无策。 砍掉肢体,已然无用,根本阻止不了军兵腐烂。 云缺快速扫了眼城头,发现一个不同之处。 开始腐烂的,均为禁军,而且都是修为很低的禁军,城头上的铁浮屠则没有任何人出现腐烂的现象。 “与修为有关,修为越低,腐烂得越快。”云缺道。 白厌闻言急忙下令,命低于八品的禁军立刻退下城头。 阜南王始终盯着远处高山上的石碑,沉声道: “没用了,八山城里的活人恐怕谁也逃不掉,石碑在吸收活人气血,现在只有两条路,立刻退走舍弃八山城,或者击碎那块石碑。” 众人的心头开始渐渐发沉,仿佛被压了块大石。 修为高的,自然可以趁早撤走,但八山城里已经住满了百姓,这些无辜的百姓全会被石碑吸干气血变成干尸! 击碎石碑,听起来是最佳的办法。 然而那石碑的气息太过恐怖,站在这么远都令人心生畏惧,接近之后不知会有多少凶险,很可能有去无回。 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两条难以抉择的路。 独自逃生,舍弃满城百姓。 拼死一搏,也许尸骨无存。 面对如此选择,阜南王犹豫不决。 这时云缺一脚踩在城墙,妖刀指向石碑骂道: “装神弄鬼,活的巫族都不怕还怕个死的?妖邪而已,挖他坟!挫骨扬灰!战!” 城头一众高手,云缺的境界排不上号,但是云缺的战意是最为纯粹的。 被云缺的战意所鼓舞,众人心里的那份畏惧渐渐消失。 白厌握紧长弓,闫罗掐动法诀,一群铁浮屠齐齐低吼。 “战!!!” 战之一字,杀气沉沉。 仿佛感受到城头燃起的熊熊战意,高山上那块黑石碑,传来愈发恐怖的气息。 一阵狂风袭来! 城头的砖石发出阵阵碎裂声响。 铁浮屠的重甲传出嘎吱吱响动,仿佛有一只只无形大手,掐住了城头上的每一个人。 这种可怕的束缚感,几乎令人绝望! 一些修为低微的禁军甚至无法呼吸,纷纷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要掰开那双无形大手,却根本无效。 危机来临之际,晦心禅师的尸体第一个遭殃,快速枯萎,不断干瘪,最后竟碎裂开来。 尸体崩塌之际,一道金光在城头耀起! 金光犹如一把巨伞,撑开了漫天阴云! 众人惊奇之下仔细看去,原本晦心禅师盘坐之地,多了一块金色石子,好似玉石。 “舍利!” 宋道理惊呼出声。 高僧坐化之后,往往会有舍利形成,汇聚了此人毕生法力,可传承千年。 城头上的舍利,抵抗着来自石碑的阴寒气息。 军兵们的手脚停止腐烂,人们终于看到希望。 云缺松了一口气。 幸好晦心禅师有舍利存世,否则即便城头上的所有高手尽数而出,也未必能打碎那石碑。 云缺的战意足够,但毫无把握可言。 那块石碑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连月魁的神魂都在颤抖。 舍利的金光笼罩住整个八山城。 在金光所到之处,能看到无数细密的黑线在半空中游动,相继被金光所消弭。 头顶的云层,逐渐被金光驱散,乌云朝着四周翻滚涌动,即将现出蓝天。 就在人们觉得看到希望之际,远处的石碑上,那条细小的裂痕忽然流转起一道黑芒。 咔嚓!!! 裂开的乌云中,没有蓝天,而是落下一道漆黑的雷电! 雷电炸起在城头,不偏不倚落在舍利上,将舍利完全摧毁。 漫天金光,刹那间消散,天地间再次被阴寒所笼罩。 黑色雷电来得太快,没人反应过来,即便有所准备也根本挡不住。 舍利蕴含的力量,几乎是晦心禅师的毕生造诣,却被轻易摧毁,谁若去拦,只有死路一条! 宋道理的脸色变得更黑了,白厌呆滞在原地,久久无语。 闫罗垂下双手,放弃施法,李玄驹只想立刻动用传送阵逃之夭夭。 阜南王面色冷冽,盯着远处的石碑,一语不发。 没人开口。 但众人的心,全都沉入谷底。 呼! 一阵微风袭来,城头上现出一道青衣身影。 看到来人,云缺大为意外,惊讶道: “师伯!” 来者,正是吕青。 吕青的出现,出乎所有人预料。 宋道理眉头紧锁,阜南王的目光深处则闪过一丝忌惮。 “巫族古碑现世,监正可有破解之法。”阜南王道。 “破解谈不上,连王爷都束手无策,我只能尽些绵薄之力。”吕青道。 云缺道: “有师伯出手,定可扭转乾坤。” 云缺这句话看似奉承,实则下了绊子,用了捧杀之计,将吕青架起来,让吕青先出手对付那块石碑。 吕青叹息一声,对云缺道: “我知道你始终不信任我,今天情况特殊,有些事,无需再瞒你,幽人与司徒盼晴均出自魏墨城之手,前朝监正,其实没死。” 一句话,惊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 大燕的监正,居然还活着! 云缺心头巨震,他实在没想到,吕青居然在这时候摊牌,说出魏墨城的消息。 “当年的很多事,我也是后来才逐渐知晓,魏墨城打造了一些有违人伦的东西,他想打破人与妖的禁锢,创造出一种崭新的生命,妖武者,便由此而来,只不过所有妖血武夫都是失败品而已,最终结局只有化妖这一条路。” 吕青望着云缺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沉声道: “而你,其实也是普通的妖武者而已,并非魏墨城刻意为之,因为一场意外,让你成为了唯一的成功品。” 第372章 巫神碑 唯一的成功品,这种说法,是一种赞叹,可以用来夸赞法器,称赞法宝,听到的人都会很高兴。 唯独用在人的身上,这句话的含义会变得阴森冷酷。 云缺默默的听着,对于成功品的说法并不在乎。 妖武者本就是后天打造的产物,说出怪物也不为过。 现在云缺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吕青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很好奇,当年妖刀折断为何不死,今天我告诉你真相,你之所以能融入第二道妖魂,是魏墨城自己融合失败后,为了不浪费掉血狸之魂,想要借你之躯,暂时封印妖魂而已。只是他没想到,你竟与妖魂完美融合,从而拥有了第二把妖刀。” 云缺沉声道:“魏墨城,要将他自己打造成妖武者?” 吕青点头道: “是啊,他促成了大燕与妖都之战,真正目的,是抓住血狸一族,与其融合,将他自己打造为完美的妖血修士,如此一来,他才能摆脱寿元将尽的危机,重获新生。” 当年妖都之战的真相,由吕青口中道出,听闻之人,无不骇然震惊。 不惜拉着燕皇与整个司天监去与妖都死战,只为了一己之利,魏墨城此人绝对是个冷血的自私之人。 云缺的神色始终冷静。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一些,魏墨城真正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他自己,而非大燕。 “魏墨城在何处。”云缺问道。 “观星塔,他只剩元神,肉身已经在北域被毁掉,他曾在观星塔内刻下大阵,可以寄宿元神,这些年始终躲在大阵里,暗中掌控司天监,他的命令,我不敢不听。” 吕青惨然一笑,道:“好在他有一个致命弱点,元神无法离开观星塔,否则容易神魂受损,加速消散,十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寻找摆脱他的办法,怎奈他元神太强,我不是对手,始终没有轻举妄动。” 云缺微微皱眉,道: “魏墨城为何没去融合妖都之王。” 吕青神态诧异了一下,疑惑道: “当年我坐镇司天监,没去妖都,难道你身上的妖魂,不是妖都之王?” 云缺心头一震。 自己身上的妖魂,当然不是妖都之王,而是妖都公主! 以吕青所言,魏墨城当年的目标,应该是抓走妖都公主从而融合妖魂,燕皇与斩妖司的所有人,都是魏墨城用来拖住妖都之王的弃子! 既然魏墨城要抓的是妖都公主,那么抓走了妖都之王的两个紫袍人,又是谁? 云缺心头疑惑不解。 很快云缺得出一个猜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魏墨城利用了燕皇与斩妖司,而紫袍人在暗中又利用了魏墨城! ‘他们’,到底是谁? 云缺脑子里一片混乱,虽然得知了当年真相,却有更大的迷雾笼罩而来。 不知何时,四周泛起大雾。 弥漫的雾气携带着阴寒之力,飘飘荡荡,起起伏伏。 云缺不再多想,道: “既然师伯离开司天监,今后如何打算,魏墨城的元神该如何应对。” 吕青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魏墨城的元神已经无关紧要,若今天还能活下来,再想对策也不迟,可惜,我们今天未必会有活路,云缺,你可知那块石碑是什么。” 远处的高山变得朦朦胧胧,只能隐约看到石碑的轮廓。 云缺疑惑道: “不知道,难道师伯知道石碑来历?” 吕青沉声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传说中的巫神碑,巫神被镇杀后遗骸汇聚成碑,今日巫神碑出世,若无法阻拦,整个大晋将再无活物,大晋之内所有生灵都将成为巫神降临的祭品。” 吕青此言一出,阜南王,宋道理等人齐齐大惊。 巫神,乃是巫修一道的超品存在,与佛陀,道尊,儒圣齐名的恐怖强者! 巫神若是降临人间,足以摧毁一座国度,甚至整个云州! “巫神碑……难怪灵尊会暴躁!”宋道理恍然道。 游子湖里的腾蛇,正是感受到巫神的气息,从而狂暴不安。 阜南王道: “监正修为高深,可有破解之法。” “唯有摧毁巫神碑,大晋才能存在,否则,大晋必亡!当年魏墨城留下我镇守司天监,错过了妖都之战,侥幸逃过一劫,苟活多年,今天这场劫难,我不会逃,这是我的因果。” 吕青苦笑了一声,道:“今日离开司天监,我不打算再回去,受人摆布成为傀儡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云缺,魏墨城觊觎你很久,你这种完美的妖武者,他可望而不可及,你是唯一的成功品,他绝不会放过你,今天若能活下来,自己小心罢。” 随后吕青朝着阜南王与宋道理抱了抱拳,道: “此战毫无把握,诸位想要逃走还请自便,若有战意者,可随我一战!” 说罢,吕青脚踏城头,飞出城外,直奔最高的山峰而去。 闫罗高声道:“弟子愿随师尊一战!” 说罢紧随而去。 李玄驹苦着脸道:“弟子也愿参战。” 他不参战也不行了,师尊都去拼命,当弟子的哪能往后缩,战死也就算了,这要没死,必定会被逐出师门,一辈子背上个师门败类的名号。 李玄驹胆子不大,最是油滑,但这种臭名,他背不起,只能选择拼死一战。 宋道理腾身而起,洪声道: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为保天下苍生,宋某奉陪到底!” 阜南王身形跃起,沉默着冲向高山。 白厌无法飞行,跃出城外健步如飞,奔向高山。 云缺与牧忍刚要出城,阜南王忽然回头,瞪了两人一眼。 目光森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号令,尽管没开口,云缺与牧忍都知道阜南王的用意,是阻止两人出手。 云缺心头一暖。 老丈人心疼儿子,怕牧忍死在外面,但也没忘他这个姑爷,不想两个小辈去冒险。 冲出的几道身影,撕开了大雾,先后落在山顶。 云缺与牧忍留在城头,紧张的观战。 随后两人看到了一头怪蛇在山顶出现。 怪蛇由岩石组成,共有九颗脑袋,身躯庞大,每颗蛇首都是独眼,口中喷吐出风火雷电。 吕青等人刚一抵达,立刻与怪蟒恶战在一处。 尽管城头离着很远,剧烈的轰鸣仍旧清晰可辨。 云缺看到宋道理唤出了仁者剑,阜南王一身气机凝炼出战甲巨人,吕青催动出一柄火焰长剑,三人全力尽出。 很快白厌与闫罗李玄驹也到了,三人各自拿出看家的本领,亡命而战。 六位五品以上的高手,联手大战石头怪蟒。 战斗刚一开始,便险象环生。 怪蟒的强大,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宋道理的仁者剑能击杀嗜血魔莲,却斩不动石头怪蟒! 阜南王以四品巅峰的拳劲,仅仅能将怪蟒的一颗脑袋轰开丈许而已,他自己则被震得连退数丈。 吕青的火焰长剑每次斩落都在半空留下一片烈焰,剑气惊人,可是对石头巨蟒没多少伤害,砍上十几剑,仅仅留下十几道浅浅的痕迹而已。 白厌阎罗几人更不必说,只有招架之力,几乎无法反击。 “至少三阶……” 云缺沉声低语。 那九头怪蟒的战力,少说在三阶妖兽的程度,堪比北域蝠王! 三阶妖王,恐怖如斯! 有石头怪蟒存在,别说摧毁石碑,连接近都难以做到。 云缺知道不能再等了,否则老丈人他们都有生命危险,必须帮忙。 云缺看了眼牧忍。 牧忍用力的点了下头,道: “帮爹!” 云缺断然道:“好,帮咱爹!杀妖蛇!” 云缺抓起身边的一门火炮,扔出玉鹰法器,与牧忍向后跃上,直奔高山飞去。 接近山顶,飞行法器的速度变得缓慢起来,如陷泥沼! 最后直接飞不动了,定在半空。 越接近巫神碑,越能感受到一种可怕的压制力存在,这种力量无形无质,犹如禁制一般,存在于高山周围。 云缺与牧忍放弃飞行法器,跳到半山腰,往山顶狂奔。 等到了山顶,那种禁制之力变得无比可怕,六品宗师几乎要动用全力才能挪动脚步。 六品之下,别说登山,走到山脚已经是极限。 云缺动用妖力,行动变得顺畅,提刀直奔一条怪蟒。 牧忍低吼着往前冲去,速度比云缺慢了数倍。 多了两人参战,并未能改变局面。 石头怪蟒愈发狂暴,力量越来越大,山顶被砸出无数大坑,土石横飞。 怪蟒后方的黑色石碑上,那细小的裂痕始终泛着阴冷之光,犹如一只细眼,注视着来犯的敌人。 恶战持续不久,宋道理大喝一声: “速战速决,拖久我们必死无疑!” 阜南王与吕青齐齐点头,各自动用全力。 石头怪蟒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只要巫神碑完整,石头怪蟒就不会落败,即便斩杀一头,也许还有更多怪蟒出现。 吕青点指飞剑,口念法言,剑体随之分为千道,形成一座剑牢轰然落下。 宋道理将仁者剑催动到极致,豪光大盛,从剑牢中心砸落,斩进九头怪蟒连接在一起的蛇身部分。 怪蟒被禁锢,发出厉吼。 阜南王趁机运转气机,完全由气机凝聚的战甲虚影变得无比凝实,迈动大步冲到近前,一拳砸出。 三位四品强者,用出全部力量,终于成功击碎了巨蟒。 但代价极大。 宋道理的仁者剑彻底碎裂,吕青的剑阵尽数断开,阜南王的气机变得无比虚弱,嘴角溢血。 巨蟒碎裂后,岩石横飞。 其中一块碎石直接将牧忍砸出山顶,掉落山下。 白厌等人拼命抵抗,才堪堪抗住这些落石。 本以为巨蟒被摧毁,可以松一口气,然而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黑色石碑之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寒之气。 山顶的所有人瞬间冻成冰雕! 第373章 妖刀断异象生 天祈学宫,游子湖畔。 大祭酒与一众先生催动法力,联手压制着灵尊。 腾蛇的啸声越发高昂,一双巨眼变得猩红如血,死死盯着西面。 游子湖附近,一些学子在啸声中口鼻流血,被腾蛇的气息震慑得瘫软在地,无法动弹。 秦蒙心中焦急。 再持续下去,不仅学宫里的学子会受伤,整个皇城里的百姓也会被啸声所伤。 湖边的一众先生此刻都看了出来,单纯以法力,恐怕难以压制住灵尊,只能动用法术镇压。 可一旦动了法术法宝,相当于与灵尊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天祈学宫都有可能就此毁灭! 秦蒙无奈之下,踏空而起,几步来到腾蛇庞大的头颅上方,一巴掌拍在腾蛇头顶。 秦蒙这一掌,没有任何法力存在,只是单纯的肉身力量。 儒家修士,气力有限,根本伤不到腾蛇,更像是一种教训。 秦蒙洪声断喝: “圣人学宫,灵尊难道想要毁掉不成!” 腾蛇停止咆哮,一双巨眼盯住秦蒙,目光充满冷冽。 湖畔的先生们都为大祭酒捏了一把汗。 那是灵尊,圣人坐骑! 历届大祭酒在腾蛇面前都得以弟子自居,没人敢拍灵尊,更没人敢喝斥灵尊。 秦蒙的举动,打破了学宫上千年来的规矩,一旦灵尊暴怒,很可能一口吞掉秦蒙。 腾蛇安静了下来。 背后的骨翅缓缓收拢,巨眼转动,视线离开秦蒙,望向西方,随后沉入湖底。 水面上的涟漪,久久不散。 先生们纷纷放心下来。 秦蒙落在湖边,长吁一口气,谢过一众先生。 先生们拱手还礼,相继离去。 没人愿意在游子湖多待片刻。 平常的时候,学子们或许偶尔来湖边走动,但绝对看不到先生们的身影。 游子湖,对于学宫先生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能离多远离多远。 修为越高,越清楚灵尊的可怕。 秦蒙独自站在湖畔,长眉微锁。 虽然灵尊重新回归湖底,但大祭酒始终心神不宁。 灵尊越是暴躁,说明未知的危机越发可怕。 沉吟稍许,秦蒙忽然抬头望向远处的观星塔。 “棋局变了!” 秦蒙的声音低沉而疑惑,自语道:“暗渡陈仓,难道……” 秦蒙神色变幻了一下,望向西侧,随后挥手扬起一阵清风,身形随之消失在风里。 …… 八山城外,山巅之上。 被冰封的众人先后挣脱开来,只不过气息变得十分虚弱。 尤其白厌闫罗与李玄驹,几乎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吕青一袭青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撑起一道青色光幕,奋力走向石碑。 宋道理与阜南王也开始前行,用出所有力量。 云缺破冰之后,看到三位强者距离石碑只剩下十丈距离,但脚步变得愈发艰难,每迈出一步都要耗费极大力量。 宋道理低吼道: “我们合力一处!” 阜南王道了声好,将全部气机汇合到吕青的青色光幕上,加上宋道理四品的文气,光幕一时间豪光大盛。 白厌三人纷纷效仿,加入自身力量。 十丈距离,看似短暂,可走起来却无比漫长。 走出三丈之后,白厌与闫罗李玄驹尽数被震飞,口喷鲜血掉落山下。 云缺此时抵达近前。 刚一接近,立刻感受到狂暴的气息如同飓风般呼啸在耳畔。 仅仅跟在阜南王身后,云缺都有一种元神即将被吹散的错觉。 这种感觉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扁舟,在狂风恶浪中随波逐流,不知何时就会淹没在深海。 巫神碑所散发的气息,恐怖到令人战栗! 五丈之后,宋道理喷出一口鲜血,倒着飞出,落向山下。 七丈过后,阜南王闷哼一声,耳鼻渗血,无力支撑,同样被震出山顶,跌落山下。 山上,只剩下吕青与云缺。 云缺借用月魁之力,浑身妖力涌动,本想接替阜南王的位置,继续前行,结果根本做不到。 能站在原地,已经是云缺的极限,往前一步难如登天。 这还是云缺将妖力尽数爆发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妖力,六品武夫的身体会瞬间化作齑粉! 距离石碑仅剩三丈,吕青的脚步无法再迈动。 云缺能清晰看到石碑上的裂痕,宛如一只细长的独眼,轻蔑而冷漠的注视着前行之人。 妖力爆发,让云缺的神智开始模糊,喉咙里发出低吼,眼前一片血色。 云缺已经竭尽全力。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八山城被摧毁,看着大晋沦为死地。 因为大晋,有很多他无法放弃的人。 有娘子牧青瑶,有露水朋友梅钱,有岳父老泰山,有好友白厌,有司天监的师兄师姐,有一心为民的首辅,有陈洲骅那些同僚,有学宫里的同窗。 云缺此时惊觉,红尘这张网,他已经越陷越深。 大燕,是云缺的家。 虽然改名为大晋,但这片国度,依然是云缺的家。 本以为孤身一身,其实云缺已经多了很多的家人。 猩红的眼里遍布战意,云缺死死盯着眼前的石碑,低吼道: “岂能容你,毁我家园!” 妖力彻底狂暴,云缺再次迈出一步。 随着云缺的步伐,吕青撑起的青色光幕也开始向前扩展。 一步,两步,三步! 云缺此时距离石碑还有一丈的距离。 可是这一丈距离,宛如天堑,青色光幕之外,炸起着惊天雷鸣,仿佛石碑所在之地是一片雷电之眼,接近者,都将被天雷吞噬! 若没有青色光幕的存在,云缺无法走出这三步,现在还差最后一段距离就能接近石碑。 只要抵达石碑近前,即可出刀! “师伯!”云缺低吼道。 “我以全力助你,能否破这一劫,看你的了!” 吕青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缺回头看了眼,吕青此刻七窍流血,浑身颤抖,两只手向前伸展撑起青色光幕,手掌纹丝不动。 吕青已经到了极限。 阜南王等人落到山下,生死不知,如果再将青光往前撑一步,吕青极有可能就此陨落。 不可能斩断巫神碑…… 云缺心里下意识的出现这种念头,因为石碑的力量太过强大,在其面前,连阜南王那种四品巅峰修为都如同蚍蜉撼树。 然而念头仅仅出现一瞬,就被汹涌的战意取而代之。 妖力被催动到极致,云缺的身影外,浮现出血狸的轮廓。 妖化在即! 咔嚓,咔嚓。 云缺的神智尽管开始模糊,但听觉与视觉还在,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响动,好像骨头即将断裂的声音。 吕青的头,此时偏到一侧,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角度,而且还在慢慢往身后扭转。 骨头碎裂的细响,来自于吕青的脖子! 吕青的头还在继续向后扭去,但他撑起的青芒光幕却在向前缓慢延伸,即将接近石碑。 最后时刻,吕青喷着血大吼一声: “以命为法,道反天罡!” 嗡!!!! 青色光幕仿佛得到某种力量的加持,突然爆发出万道青光,将黑色石碑完全笼罩。 距离石碑的最后一丈距离,被彻底打通! 咔嚓!!! 脆响中,吕青的脑袋彻底转到身后,脖骨断裂而亡,尸体向前跌倒。 倒下的状态是趴伏在地,可人头的正脸却朝向天空,完全转了半圈! “师伯……” 云缺眼前的血色越发浓郁,视线模糊不堪。 这一刻,云缺脑海里浮现出儿时在斩妖司的画面。 吕青作为监正首徒,斩妖司的大师兄,为人十分温和,没见过他发脾气,始终面带微笑。 平日里监正魏墨城很少露面,斩妖司众人的修炼,大多都由吕青指点。 对于斩妖司的众人来说,吕青即是大师兄,也是半个师父。 如今,吕青陨落,前朝斩妖司只剩下云缺一人。 暴起的青光,开始被石碑上传来的气息压制,快速消散。 机会只有一次! 云缺怒吼着踏出一步,妖刀横斩,劈向石碑。 咔!!! 这一刀之力,是云缺有生以来所能动用的最大力量。 妖刀不偏不倚,斩中了石碑上那道裂痕。 刀,是斩中了。 但石碑毫发无损! 咔嚓的响动,并非从石碑传来,而是从妖刀传出。 一刀过后,云缺手里只剩下半截刀身! 妖刀,断了! 当刀身断裂那一刻,云缺耳畔里响起月魁的哀嚎之音。 浑身妖气快速消散! 眼中的竖瞳恢复为正常,眼眶内的血色尽数消失。 漆黑冰冷的巫神碑,在云缺眼前清晰可辨。 云缺错愕了一瞬。 巫神碑的可怕,超出他的预料,居然连妖刀也无法斩断,反而被崩裂! 眼看着吕青以生命为代价撑起的青光即将消散,接近石碑的机会即将消失。 一旦光幕散去,失去妖力的云缺必将被石碑上的气息震碎! 生死关头,云缺抬起左手。 手心里,雷光涌动! “奔雷掌!” 啪!!! 云缺以肉身之力,砸出一道耀眼雷光! 妖刀没了,云缺唯一能施展出的最强攻势,便是奔雷掌。 左手有雷精存在,这一掌的威能不弱于妖刀之力。 当掌心拍在石碑之际,云缺感受到一种彻骨的阴寒! 好像拍的不是石碑,而是一块万年寒冰。 与此同时,云缺察觉到另一股力量从石碑后传来。 那不是石碑自身的力量,与云缺自己的掌力类似,只是比奔雷掌的威能不知要强大多少倍! 云缺瞬间得出判断。 有人与自己一样,朝着石碑拍出了一掌,只不过自己在正面,对方在背面。 巫神碑后,有人! 第374章 封碑之人 奔雷掌的雷光,炸起在石碑表面。 电光滚滚,将漆黑的石碑铺满一片幽蓝之色。 高大的石碑颤动起来,整座高山随之晃动。 失去妖力加持,云缺的一掌之力,绝对达不到如此程度,撼动巫神碑的,另有其人。 这个人,就站在石碑之后! 奇怪的是,云缺并未感受到对方的力量,却有飓风般的掌风从巫神碑后方汹涌而起。 整座山顶尽数被这股掌风所笼罩,唯独云缺所在的地方,没有丝毫风声。 一掌开山,却不伤山顶的花草,如此力量,远超破军! 云缺打出一掌的瞬间,脑海里猜测着暗中出手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学宫先生? 大祭酒? 或者是,他们? 奔雷掌确实很强,但云缺知道自己这一掌对巫神碑无法造成损伤,就要收回手掌。 这时异象突起! 云缺左手带着的铁镯,忽然流转起一道黑芒,随后从铁镯表面浮现出一条条漆黑的铁链! 铁链共有十条,顷刻间将巫神碑缠绕起来。 由于铁链连接着铁镯,而铁镯戴在云缺左手的手腕,石碑被缠住的同时,云缺左手也被缠在了石碑表面。 铁链的出现,令云缺豁然一惊。 父亲的遗物只是极品法器,如今竟自行催动,那铁链上传来的气息绝非法器能比拟,甚至比法宝都要强大! 这是什么手镯? 云缺惊讶之际,发现了另一个诡异的情况。 面前两丈多高的巫神碑,居然在铁链缠绕下逐渐缩小! 缩小的同时,石碑上不断传来闷响。 石碑后面的神秘人,一掌接一掌的轰击着巫神碑! 如此诡异的局面,云缺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他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左掌握拳,云缺想要挣脱铁链。 结果别说挣脱,连握拳都做不到! 任凭云缺拼尽全力,左手掌心始终牢牢贴在石碑上,半点缝隙也挣不开! 巫神碑缩小的速度越来越快,几息之后,从两丈多高,变成三尺高。 随着巫神碑的缩小,云缺终于看到了石碑后的人。 一袭紫袍,下摆处绣着云纹,头戴兜帽,看不到面孔。 他们! 云缺心头巨震。 真正的幕后黑手,如今出现在眼前! 云缺目光转动,看向对方袖口,果然,此人的袖口处绣着一个辰字。 辰龙! 十多年前,抓走妖都之王的紫袍人之一! “你究竟是谁!” 云缺怒喝道。 紫袍人,是真正的棋手。 从燕皇北伐开始,到红莲教祸乱大晋,直至今日山岳力士来袭,巫神碑出世,这一切的背后,都是紫袍人的阴谋! 紫袍人现身之后,稳稳站在原地,没有开口,而是朝着巫神碑拍出最后一掌。 沉闷的轰鸣中,地动山摇! 巫神碑再次缩小。 铁链传来的哗啦声不绝于耳。 不仅巫神碑在缩小,缠绕石碑的铁链也在缩小! 顷刻之间,巫神碑变成一寸大小,被铁链封死在云缺左手。 云缺拼命甩手,想要甩掉蛊神碑,却毫无用处。 黑色石碑竟在铁链的封印下,一点点没入云缺掌心! 眼看着巫神碑沉进掌心,云缺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紫袍人在多年前布下的种种阴谋,最后居然全部指向了自己! 看似颠覆皇朝的一盘大棋,真正的目的,竟只有云缺一人! 究竟为什么? 云缺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紫袍人为何将巫神碑封入自己手里? 片刻的恍惚,云缺猛然惊醒,石碑已经尽数没入手心,黑光一闪,彻底消失了踪迹。 铁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掌上缠绕的十条细小锁链。 云缺惊怒交加,猛然握起右拳,一拳轰向对面的紫袍人。 烈焰拳出手,砸出一片火焰。 紫袍人根本没躲,站在火焰中一动不动,那看似汹涌的烈焰,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在火焰中,紫袍人缓缓抬起头。 云缺看到了兜帽深处,是一片星辰! 当初蝠王所说的星辰之脸,如今云缺亲眼所见。 兜帽之内,闪烁着无数星光,一眼望去,如同站在夜空之下,令人为之沉迷。 云缺直勾勾盯着兜帽里的星辰,犹如陷入梦境。 直到那星辰之中,出现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嘴角。 紫袍人在笑。 笑得无声无息,笑得冷酷无情。 那淡淡的笑容,仿佛夜空里的天神,在嘲讽着大地上渺小的蝼蚁。 “呵呵……” 云缺听到了一道模糊的笑声,隐隐约约,忽远忽近。 为什么将巫神碑封在我身上? 为什么!!!!!! 云缺心里在怒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周围一片黑暗。 星空消失,风声也随之消散。 静得可怕。 犹如永夜。 云缺眼前逐渐模糊起来,他无法呼吸。 云缺看到了水。 浑浊的水。 再一次,云缺回到了年幼时那段丢失的记忆。 他沉在水底,水里全是奇怪的小虫,在身边不断游弋。 云缺与上次一样,奋力朝着水面游去。 这一次游得决然无比! 云缺有种预感,水面之上,存在着一切的真相。 近了,更近了! 哗啦! 云缺瞪着眼睛,奋力冲出水面。 他想要看一眼真相,可看到的,又是那只大手。 哗啦! 小小的云缺,被大手按进水底,彻底失去力气,直至失去信心。 云缺越坠越深,四周再次变得漆黑如墨。 短暂的回忆,很快惊醒。 眼前仍旧是空荡荡的山顶,对面,神秘的紫袍人化作一片星光,消失在原地。 云缺几步冲到紫袍人所在的地方。 星光落在地面,随之暗淡,化作尘埃。 左手传来的冰冷,让云缺烦乱的心神渐渐冷静下来。 巫神碑已经确定被封进自己左手,这一点无法改变。 至于后果是什么,云缺没去多想,猎妖人本就没有善终,一死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云缺只是想不通,紫袍人为何偏偏选择自己,作为封印巫神碑的棋子。 巫神降临的容器? 云缺只能想到这一点,可自己的肉身,并没太多特殊之处。 六品宗师而已,如果巫神当真降临,这种肉身估计承载不了远古超品的力量。 用自己来封印巫神碑? 这个猜测,很快被云缺否决。 紫袍人,不可能有那么好心,为了天下苍生而去封印巫神碑,他们一定有着更为阴险的目的。 想到这里,云缺仔细感知着左手。 虽然看不到巫神碑,但手心里有一股极其阴冷的感觉存在。 除了阴冷气息,还有一道雷电之力,那是雷精。 云缺感觉到雷精与阴冷气息重叠在一起,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望着手上缠绕的铁链,云缺目光晃动起来。 不对! 铁镯不对劲! 云缺之前始终想着紫袍人的目的,忽略了父亲的遗物。 铁镯在父亲手里的时候,多说只有上品法器程度,是后来吕青帮忙炼制成了极品,交还给自己。 如今的铁镯居然能封印巫神碑,绝不可能是法器! 吕青在铁镯上动了手脚! 或者根本是换了个手镯! 云缺猛然回头,望向吕青的尸体。 如果吕青也是幕后之人,他又为何死在此地? 云缺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时山顶出现一道流光,一闪而逝,现出大祭酒的身影。 秦蒙到了。 抵达山顶后,秦蒙的目光就是一变。 八山城外多出的群山,加上残垣断壁的山顶,显然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战。 尤其空气中残留的阴寒气息,令秦蒙周身文气大起,如临大敌。 “大祭酒!” 云缺几步来到近前,伸出左手道:“巫神碑被封在我手里,大祭酒能不能把它挖出去?” 秦蒙闻言一惊,一把握住云缺的手腕,仔细感知。 大祭酒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许久后,沉声道: “传说巫神被儒圣镇杀于十万大山,遗骸化作石碑,若巫神碑出现异样,巫神有可能借此降临人间,你手心里的确有一块小石碑,气息十分恐怖,却被铁链与雷精同时封禁,短期内应该无碍。” 云缺急忙道: “短期是多久,一两天,还是一两年?如果没几天可活,我趁早准备棺材。” 秦蒙缓缓摇头,道: “巫神碑的存在,只是一份传说,老夫从未见过,不知此物有多大的威能,不过有人肯定知道。” 云缺追问道:“谁知道?” 秦蒙将目光望向吕青的尸体,道: “大燕监正,一定比老夫知道得要多。” 云缺豁然一愣。 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本来死去的吕青,嘴角忽然动了起来,开口道: “果然,瞒不过大祭酒,这盘棋你看了多年,如今,可否看出些端倪。” 说话间,吕青站了起来。 脚尖朝后,面孔朝前,脑袋转了半圈居然还能说话。 云缺惊讶道: “你没死!不对,你不是吕青,你是魏墨城!” 吕青呵呵笑道: “说对了,我正是魏墨城。” “吕青呢!”云缺喝道。 吕青的头部开始转动,将身体正了过来。 咔嚓嚓骨骼发出的响动,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不就是吕青么,你的师伯,现在是我的身体。”魏墨城发出苍老的笑声,道:“我养的徒儿,为我所用,天经地义。” 云缺勃然大怒,吼道: “你该死!” 魏墨城,居然夺舍了吕青! 云缺目光中泛起浓浓恨意。 他终于明白了当初为何柳十一临死前留下那句小心监正,原来柳十一说的小心监正,不是指的吕青,而是魏墨城! 一旁的大祭酒浑身文气鼓荡,冷冷盯着魏墨城,山顶尽数被磅礴的文气笼罩。 魏墨城丝毫没在乎文气,笑道: “奉劝大祭酒一句话,这盘棋,是神仙局,你想看看可以,若想入局会惹来杀身之祸,千年学宫传承不易,莫要毁在你秦蒙手里才好。” 笑声中,魏墨城身上泛起点点星光,整个人如同凭空蒸发般消失在原地。 第375章 再跳几个坑也无所谓 空旷的山顶,只剩下云缺与大祭酒。 四周静怡无声。 很难想象,这片山顶之前还是灭世般的场景,如今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云缺万万没想到,被斩妖司所有人敬重的大师兄吕青,居然早已陨落。 当年妖都之战过后,吕青虽然没有参战,坐镇司天监,依然没能逃过死劫。 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云缺自己而已。 云缺终于看清了真正的棋局。 原来从一开始,所有的布局,都是为了今天! 魏墨城之前伪装成吕青的那套说辞,显然在胡编乱造。 当年魏墨城一手推动了妖都之战,不惜以大燕所有战力与妖都同归于尽,趁机将云缺与妖都公主融合,打造出一个最为特殊的妖血武夫。 而后以红莲教祸乱大晋,制造无数杀戮,再用无数亡魂引来巫族,令巫神碑现世。 最后一步,是将巫神碑封禁在云缺的身上。 云缺本以为自己游离在棋盘之外,始终在努力看清这盘棋,今天看清了才知道,自己,才是最后一步棋。 自己居然是一个工具,用来封印巫神碑。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需多想也能知道,肯定是用自己这副肉身,当做巫神降临的器皿! 魏墨城最终的目的,是掌控巫神! 脑海中的无数谜团被彻底串联起来,云缺终于看到谜底。 但这份谜底,太过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居然在图谋巫神这种恐怖的存在! 看清谜题之后,云缺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份谜团。 既然魏墨城要掌控巫神,那么当年妖都大战,他为何要抓走妖都之王? 云缺如果是容器的话,只需要妖都公主就够了。 难道,妖都之王也被紫袍人当做一个容器,另有用处? ‘他们’所图谋的东西,云缺只能看到冰山一角,还有巨大的谜团无法得知。 大祭酒始终感知着云缺的左手,道: “巫神碑太过诡异,以我的修为无法剔除,我在学宫看了十几年的一盘棋,看到最后,自己也成了棋子……人老了,没用了。” 秦蒙在自责。 腾蛇的狂暴,拖住了他这位大祭酒,来晚一步。 魏墨城的手段实在高明,将学宫也算计了。 魏墨城料到巫神碑出世,必定引起腾蛇狂暴,从而让大祭酒与学宫先生疲于应对,没时间插手他的最后一步棋。 否则一旦大祭酒与学宫先生赶来八山城,局面将变得无法控制。 魏墨城,是个合格的棋手,大祭酒在心机算计这一点上,甘拜下风。 云缺看了眼左手,咬牙道: “实在不行,切了左手!少只手又死不掉!” 秦蒙凝重的道: “万万不可!巫神碑已经与你生机相连,切断左手的确能摆脱巫神碑,但巫神碑一旦离体,会将你所有生机尽数抽走,你会瞬间丧命。” 云缺神色一垮,道: “总不能等着巫神降临,大祭酒有没有其他办法?” 秦蒙沉吟道: “巫神已经陨落,被儒圣镇杀,此事在学宫有所记载,但巫神碑并无任何记载,传说此碑是巫神遗骸所化,以我猜测,碑中应该存留着巫神的一道残魂,若巫神残魂夺舍,以你如今境界绝无抵挡的可能。” “想要摆脱危机,有两个办法,一是尽快提升修为,将元神修炼到无惧巫神残魂的程度,此劫自可迎刃而解。” “这个办法,耗时太久,你能修炼到何种地步,巫神何时降临,均都未知,变数太大。” “另一个办法,以强力手段将巫神碑上的残魂祭炼或者抹掉,没了巫神的残魂,巫神碑只是个石碑而已,对你再无威胁。” “第二个办法,也许很快能达成,却需要世间真正的强者或者天地异宝协助,同样艰难。” 大祭酒给出的两条路,每一条都不好走。 云缺听得直皱眉。 自己修炼的话,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元神强大,关键武夫的修炼方式,根本没有涉及元神的,全是武道法门,或者打熬本体。 墨老留下的炼神术,倒是一个办法,就是不知真伪,轻易尝试的话,没准掉进另一个大坑。 寻找强者或者天地灵宝,说着简单,其实更难,连天祈学宫大祭酒都束手无策,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对付得了巫神的残魂。 衡量了一下,云缺觉得与其寻找强者相助,还不如冒险修习炼神术。 反正自己掉进了天坑,再跳几个坑也无所谓了。 虱子多了不怕咬,坑多了不怕跳。 “大祭酒,有没有第三个办法。”云缺苦着脸道。 “有。”秦蒙道。 云缺顿时精神起来,追问道:“什么办法?” “赌。”秦蒙沉声道:“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坐等巫神降临,但凡夺舍,必定要侵占识海空间,到时候,赌一赌巫神残魂,能否破得开儒圣传承。” 云缺闻言眼前一亮。 对呀! 自己识海里还有座文殿呢! 到时候真要挡不住巫神,直接把他封在文殿里,看看到底是巫神残魂厉害,还是儒圣的文殿强大。 想到识海文殿,云缺松了口气。 幸好当时在学宫文殿里睡了一觉,梦到了圣人,要不然遇到如今状况,恐怕只能等死。 人一精神,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 云缺问道: “大祭酒,我觉得还有个办法,学宫文殿里不是有圣人头骨么,咱们把头骨打碎炼制成手套,我天天戴着,这样一来,巫神未必敢出来作恶。” 大祭酒的眼皮跳了几跳,一脸无奈的望着云缺。 儒圣头骨,儒家学子的圣物! 打碎了做手套? 没人知道还好,一旦消息传出去,那就不是巫神要你命了,而是天下所有儒家修士都会跟你拼命! “圣人遗骸,不可毁坏,你可以到文殿试一试头骨是否有用,若能镇压巫神碑,你留在文殿修行也是一个办法。”大祭酒给出了个折中的建议。 能允许云缺常住文殿,其实大祭酒已经破坏了学宫规矩。 学宫一年一度的大比,只有最优秀的学子才能在文殿修炼一天,自从天祈学宫建成以来,没人能在文殿常年闭关。 连历届大祭酒都不行。 云缺谢过大祭酒后,问道: “什么手段才能炼化巫神碑里的残魂呢?” 秦蒙道: “抛去巫神的身份不提,但凡残魂,均为鬼物,炼化阴鬼之流,佛门自然最为拿手,我建议你走一趟佛门圣地,大唐雷音寺,也许会有转机。” 听闻雷音寺,云缺立刻想起晦心禅师临终前的委托。 怀里的那封信,就是送去雷音寺的! 正好,借机让雷音寺里的高僧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做场法事,把巫神碑里的残魂给彻底弄死。 云缺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巫神碑虽然是一场大劫,但应对的办法,越想越多。 看了看左手,云缺道: “还请大祭酒帮忙保密,巫神碑封进我手里这件事,我不想让旁人知道。” 其实云缺的目的,是瞒着牧青瑶。 之前的血脉一事,云缺可以不在乎,只要牧青瑶认定他这个人,妖血还是人血又能怎样。 但这次不同。 巫神碑的凶险,不仅仅是云缺一个人的劫难。 如果巫神当真降临,夺舍了云缺这具肉身,那么周围的所有人都有杀身之祸! 巫族超品强者,不可能是心慈手软之辈。 加上儒圣曾经镇杀了巫神,一旦巫神降临,作为儒修的牧青瑶,必定成为第一个祭品。 秦蒙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唏嘘道: “猎妖之人,注定一路坎坷,老夫希望你永远不要放弃,虫儿化蝶之前,必定以茧缠身,不得自由,但终究会有飞天之日,我相信你一定能打破巫神碑的桎梏,化茧成蝶。” 大祭酒的鼓励,云缺颇为感动。 不过云缺心里想的却不是打破巫神碑的桎梏,而是想着先打破儒圣头骨,试试到底有没有用…… 云缺抬手问道: “大祭酒可知这铁链是何异宝,切断会有什么效果。” “气息古老,与法宝不同,应该是件古宝,此物已经形成封印,想要切断封印状态的古宝,几乎没有可能。” 秦蒙感知一番铁链后,道:“你可以借用此物,将其当做防御手段,只要力量足够,徒手挡住法宝应该不难。” 云缺听完打定主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危机,先伸左手去挡。 铁链古宝挡不住,那就用巫神碑去挡。 自己死之前,说什么也得先把巫神弄死。 “大祭酒,刚才山顶还有一个紫袍人,是他将巫神碑砸进我手里。”云缺道。 “第二个人?” 秦蒙疑惑道:“我只察觉到魏墨城神魂犹在,没发现其他人的气息。” 云缺疑惑着望向巫神碑曾经屹立的地方。 神秘的紫袍人衣袖上绣着辰字,代表着辰龙,他到底是谁? 很快云缺不再多想,与大祭酒来到山下,找到阜南王宋道理等人。 好消息是,大家都活着,没人死。 坏消息是,伤势全都极重。 尤其闫罗李玄驹,白厌牧忍几人,几乎惨不忍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只剩半条命。 阜南王和宋道理由于达到四品,尽管伤得也很重,站起来都十分艰难,好在境界够高,恢复会很快。 五品之下,恢复起来就难了,白厌几人不知得修养多久才能好转。 阜南王以为云缺非死即残,已经做好了女儿变成寡妇的准备,见到云缺无恙,牧辰长出一口气。 云缺扯了个慌,说大祭酒出手后,巫神碑消失,应该遁回了十万大山。 大祭酒的出现,让众人信以为真,都以为巫神碑之劫迎刃而解。 秦蒙破例允许众人到回春殿疗伤。 阜南王强撑着站起来,以学子礼替众人谢过大祭酒。 云缺本想跟着一起回学宫,右手下意识的捏了一下,手里空空如也。 半截妖刀,不知何时消失了! 第376章 埋葬我死去的爱情 大祭酒带走众人,云缺独自留下,在山顶找了一圈。 没有妖刀的任何踪迹。 崩断的两截妖刀,仿佛彻底蒸发了一样。 云缺试了试重新汇聚妖刀。 别说妖刀,连妖力都不复存在!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般浮现在云缺心头。 “姐!你在哪?” 云缺大喊一声。 四周空荡荡,只有云缺自己的回音。 云缺坐在山顶,元神回归识海。 神识海内,空荡无边,唯有一座文殿屹立其中,不见了月魁的踪迹。 之前为月魁打造的宫殿,也随之消失不见。 “月魁!” 云缺在识海内大吼:“你给我出来!” 吼声回荡在识海空间,无人答话。 妖刀曾经消失过,但妖魂,从来没有消失在识海的时候。 云缺心头变得越来越冷。 妖刀消失,是月魁发脾气藏起来,不肯帮忙。 妖魂消失,只有一个结果。 月魁的元神已经消散! “你还有好几条尾巴,怎么会死?” 云缺咬牙大吼:“别藏了,我看到你了!快点出来!” “姐!你出来好不好,今天回去我还得洞房,让你听个够!” “月魁你个混蛋!给我滚出来!!!” 连哄带骂,云缺在识海空间呼喊半晌,毫无回音。 云缺呆呆的站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月魁的存在,最初被云缺当做敌人,总想着用什么办法把妖魂踢出去,把妖刀埋了。 后来得知老猎人的真相,云缺渐渐将月魁当做自己的亲人。 最后在妖都看到母亲壁画的那一刻,云缺虽然不愿承认,但月魁极有可能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个亲人。 如今,妖魂的消失,让云缺再一次体会到失去亲人的悲伤。 那种感觉,云缺最为厌恶,却无法改变。 云缺没想到,妖刀在巫神碑上斩断之后,连着月魁的神魂也随之崩塌。 云缺此时的心里空落落的。 犹如空旷无边的神识海。 呆滞了许久,云缺回归本体,发疯般狂奔起来。 他跑遍了每一座高山,到处寻找,想要找回月魁的残魂。 从清晨,一直找到黄昏。 天边一片金黄。 云缺的心里则一片冰冷。 没有妖刀的丝毫踪迹,也没有月魁的半点残魂。 云缺猛然捏起拳,奋力砸向地面。 “短命鬼!” 轰一声闷响,山顶被砸出一个大坑。 坐在坑边,云缺望着落日,呢喃道: “怎么就死了呢,你不是还有几条命没用么,你不是能涅槃重生么,留那么多条尾巴有什么用,带去地府开屏吗,你是血狸,又不是孔雀。” “虽然你的公主病挺讨厌的,咱可以慢慢治嘛,治不好,我哄你一辈子还不行吗。” “世上就你这一个亲人了,你死了,我会无聊的……” 天边的落日,渐渐沉入地平线,宛如陷入坟墓。 云缺知道,自己又该埋人了。 砸出的坑挺深,能当做坟墓。 云缺发现坑对面蹲着一只兔子。 兔子很肥,半人多高,蹲在坑边直勾勾盯着自己。 正常兔子是没这么大的,云缺一眼看出对方是妖。 一只兔妖。 云缺站起身,道: “今天心情不好,没胃口,滚远点。” 兔妖境界很低,听不懂人言,仍旧傻兮兮的蹲在坑边。 云缺没去理睬兔子,望着大坑为难起来。 月魁是元神之躯,没有任何东西遗留下来,妖刀彻底消失,连一件遗物都没有。 这要如何埋呢? “你我共处一身,我的身体也是你的身体,用我的头发代替你罢。” 云缺说着往头上摸了一把。 没头发。 忘了,之前被晦心禅师给剃度了。 既然没头发,只能用其他地方的毛发。 云缺往腋下拽了拽,随后龇牙咧嘴。 有点疼,还没拽下来。 站在坑边,云缺愁眉不展,不过很快有了办法。 松了松腰带,往下掏了一把。 果然有毛! 还不止一根。 将珍贵的毛发撒进大坑,云缺呢喃道: “什么毛都一样,姐姐肯定不会在意,做弟弟的,心意已经到了,你在天之灵快点投胎去罢。” 云缺低着头,开始将旁边的土石堆进大坑。 正埋着呢,忽然旁边的大兔子蹦了起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两只前爪朝着云缺的头顶拍下。 云缺心情低落,又低头埋土,根本没防备,被拍了个脑盖。 这下云缺怒了。 不等兔子落地,一把掐住,恶狠狠的道: “斩了十几年的妖,头一次遇到往上撞的,今晚就吃你了!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被抓住的兔子并不反抗,直挺挺一动不动,一双兔眼盯着云缺,忽然口吐人言。 “你埋谁呢。” 从兔子口中传来的,是女子低沉的声音,无比熟悉。 云缺闻声豁然一惊,紧接着狂喜起来。 那声音,正是月魁! “姐!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没死!太好了哈哈!” 云缺高兴得将兔子高高扔起,飞起几丈,接住后又再度扔起。 大兔子不断在山顶起伏,兔眼呆滞无神,只是眼皮在不断狂跳。 扔了几次后,云缺抱着兔子高兴道: “没死就好,回去我帮你盖个豪华的兔子窝!院子里种满胡萝卜!” 兔子呆愣愣的盯着云缺,再次开口道: “我问你,刚才埋谁呢。” 云缺尴尬了一下。 埋东西的全过程,兔子都看到了,也听到了,这个不太好解释…… 云缺道: “埋……埋葬我死去的爱情,嘿嘿,埋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还活着!你想吃什么口味的胡萝卜,弟弟给你做!清蒸胡萝卜还是红烧胡萝卜?” 大兔子张开嘴,一口咬在云缺手上。 没什么力道,低阶妖兔根本咬不动云缺这副强悍的肉身。 “咬在我身,痛在你心,只要能出气,姐姐随便咬。”云缺笑呵呵的道。 的确咬在他身上了,只不过没疼在月魁的心里,而是疼在兔妖牙上。 兔妖放弃了啃咬,怒声道: “我就算死了也不用你埋!再拿你那莫名其妙的毛出来,我就把它们统统拔光!一根不剩!” 云缺笑着哄道: “行行行,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不用你拔,回去我自己剃光,跟脑袋一样,身无根毛一身轻嘛。” “懒得理你!”大兔子撇起嘴。 兔子本来就是嘟嘟嘴,这下更显得古怪了,连嘟带撇,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云缺抱着兔子往山下走,道: “姐呀,兔子刀恐怕不好用,你以后在家里养老好了,胡萝卜管够,想吃多少吃多少,兔子嘛,最好养了。” “你才是兔子!我的元神被震出识海而已,在附近找了只兔妖带回来,让我回去!”大兔子气哼哼的道。 “还能回来?那好哇!以后还有妖刀可用,怎么回来,用不用掐死这只兔子?”云缺道。 “掐死你!”大兔子怒气冲冲的道:“贴头!” 云缺哦了一声,把兔子脑袋贴在自己额头。 兔身之上一道流光闪过,没入云缺脑海。 “好了没有?” 云缺等了半晌,把兔子拿下来。 这时的兔妖浑身颤抖,兔眼里充满恐惧,好像眼前出现了恶魔一样,吓得魂不附体。 感受到识海中多出月魁的元神,云缺将大兔子往旁边一扔,道: “今天心情好,不吃你了,玩去吧。” 兔妖连滚带爬的逃远。 放走兔妖,云缺并不担心它伤人。 兔妖这种东西比较特殊,普通野兔的时候,它吃草,成了兔妖,它还吃草,根本不吃肉,也就不会伤人。 兔妖最喜欢灵草,或许会与修行者争抢,不过对普通人并无威胁。 反正云缺猎妖十几年,没见过兔妖在人族村镇作乱的。 当然了,兔妖虽然吃草,云缺却是吃肉的。 进了他肚子的野兔与兔妖,自是不计其数。 今天这只兔妖运气好,免于红烧大劫,逃过一命。 在山脚找了块空地,云缺盘膝而坐,元神归入识海。 在识海中看到月魁的元神之后,云缺彻底放心下来。 庞大的血狸趴伏在一旁,无精打采,眼皮也不睁,看得出还在生闷气。 云缺偷偷数了数月魁的尾巴,还剩四条! 儿时在识海看到月魁时,是六条尾巴,上次与楚红莲一战,月魁少了一条,变成五条,这次妖刀断裂,又少一条命,仅余四条。 云缺猜测月魁最初应该有七尾,被魏墨城炼化后,死掉一次,消耗掉一条尾巴。 还有四次涅槃机会。 云缺在心里暗暗感慨,保命的天赋,用一次少一次啊。 当云缺重新在识海里建造出妖都,月魁才翻着白眼入住。 “你左手里有什么?我能感受到一种阴冷气息在你手上。”月魁问道。 “巫神碑,被魏墨城那老东西算计了……” 云缺叹了口气,将真相告知月魁。 双魂一体,无需隐瞒,就算云缺想瞒也瞒不住,只要月魁的元神回来,她一定感知得到。 “为何要拿你当做容器?你只不过有一半妖族血脉而已,承受不住巫神那种可怕的存在。”月魁惊疑道。 “我也想知道,天下那么多修行者,偏偏坑我?所以我得快些修炼,找魏墨城算账!”云缺冷声道:“还有那个辰龙,早晚亲手宰了他们!” 月魁仔细感知良久,道: “巫神碑的气息在外面察觉不到,应该是被那串铁链封印所致,我能感觉到雷精之力覆盖在石碑上,也算一层封印,你最好尽快想办法把巫神碑弄出去,等到雷精被耗空,不知会发生什么。” 云缺点头道: “我准备走一趟大唐,去佛门圣地找找办法。” 验证血脉的大血滴子在大唐,母亲的消息或许就在大唐,晦心禅师需要送的信也在大唐。 大唐,云缺是必须去了。 告知月魁真相后,云缺以飞行法器返回皇城。 天已经黑了,云缺直奔学宫,看望阜南王等人。 回春殿位于学宫南角,从正门到回春殿,需要途经游子湖。 云缺刚走到湖边,游子湖的水面忽然翻起恶浪! 腾蛇从湖底钻出,挡住去路。 第377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庞大的腾蛇直接爬出水面,盘在小路中间,一双苍白巨眼死死盯着云缺,大口开合,现出森白獠牙。 云缺立刻停住脚步。 别人察觉不到巫神碑的气息,灵尊显然察觉到了! 不等云缺想出对策,腾蛇已经张开双翅,汹涌的妖气扑面而来! 这时大祭酒出现,急急道: “云缺勿动!千万别出手!” 秦蒙生怕云缺拿刀出来砍向灵尊,现在还有机会解释,动手就说不清了。 大祭酒几步站到云缺身旁,朝着巨兽躬身施礼,正要开口,迎面扫来一条蛇尾。 云缺没动手,腾蛇先动手了。 大祭酒直接被扫飞出去。 云缺看得眼皮直跳,大祭酒那等修为都被打飞,自己动手也赢不了。 面对狂暴的灵尊,云缺下意识将左手背在身后。 腾蛇的大口近在咫尺,即将发出的怒吼却并未出现,反而将大口渐渐合拢,朝着云缺头顶吐出蛇信。 云缺小心的防备着。 猩红的蛇信类似巨蟒,就在自己头顶穿梭。 云缺甚至能感受到蛇信散发的森森寒气。 奇怪的是,腾蛇吞吐几次蛇信后,将巨首催下,趴伏在地面,一双苍白的巨眼盯着云缺一动不动。 云缺懂了。 腾蛇以蛇信感知外界,由此发现巫神碑的气息存在,才对自己产生敌意。 把左手背到身后,虽然掩盖不住巫神碑,却能将云缺自己的脑袋放在前面。 脑海里有文殿气息! 巫神碑的气息被挡在文殿之后,所以腾蛇先感知到的,是儒圣气息,所以变得安静下来。 大祭酒很快返回,站在云缺旁边惊疑不定的道: “灵尊感知能力极强,应该察觉到你身上的文气,切勿妄动,试着慢慢后退。” 云缺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腾蛇趴在原地没动。 大祭酒放心下来。 只要灵尊不再暴躁,离开游子湖的范围应该就安全了。 大祭酒的心刚放下来,就被云缺的一个举动又给提了起来。 云缺把左手从背后拿出,放在腾蛇眼前。 这下腾蛇再度暴怒,巨首昂起,獠牙开合,凶相毕露。 云缺又把左手背到身后。 腾蛇渐渐合拢大口,重新趴伏在地,回归安静。 见这招有效,云缺再次把左手拿了出来,又背回去,再拿出来,再背回去…… 于是庞然大物般的腾蛇时而昂首露牙,时而闭嘴趴伏,在游子湖畔起起落落。 大祭酒的心脏跟灵尊一样,也在云缺抬手背手的转换中起起落落…… 游子湖远处,一些途经此地的学子们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沉眠湖底上千年的灵尊,多少代学子从未亲眼得见的学宫神兽,居然趴在湖边,随着云缺抬手背手的动作,时而昂首时而趴伏,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看到这一幕的学子们呆滞良久,很快奔走相告。 学宫里的传闻,又加了一个。 云缺玩蛇…… 玩的不是普通蛇,也不是妖蛇,而是游子湖里的灵尊! 一旁的大祭酒看得瞠目结舌,胡子一翘一翘。 这得多大的心,连灵尊都敢戏耍? 贪玩的学子,大祭酒见的多了,但云缺这种贪玩的学子,秦蒙这辈子实在没见过。 不仅他没见过,估计学宫历届大祭酒,全都没见过。 这哪是贪玩,这是玩命呢! 云缺的确在玩。 腾蛇这么听话,正好趁机玩耍一番,如果能带走就更好了,有翅膀肯定能飞。 萍山君充其量带有一丝远古妖族风雷虎的血脉,飞行速度不是很快。 而腾蛇本身就是远古妖族! 如果能骑着灵尊,不仅速度够快,最主要的是威风! 学宫大祭酒见到都要躬身施礼的灵尊,自己骑着飞行,那滋味绝对够爽,到时候云缺第一个去的地方肯定是九夷城,让腾蛇先把那个魔鬼城主给吞了。 事实证明,想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 起伏十几次之后,腾蛇悬停在半空不动了,一双苍白的巨眼里泛起懊恼之色,大口中隐隐发出低吼。 云缺还在抬手背手,发现腾蛇不动,立刻觉得不妙。 可惜晚了。 腾蛇长尾一甩,将云缺与秦蒙齐齐给扫飞,随后一头扎进湖面,消失了踪迹。 腾蛇的确敬畏着儒圣气息,但它又不傻,看出被云缺戏耍,又不敢吞了云缺,只能离开。 惹不起,躲还不行么。 距离湖边几百丈的一棵老树,云缺和大祭酒两人齐刷刷挂在树枝上。 秦蒙吐出嘴里的树叶,苦口婆心的道: “云缺啊,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大唐,路费不够的话,学宫全出了。” 大祭酒觉得云缺如果常年留在学宫求学,估计学宫早晚被他拆喽。 云缺尴尬一笑,道: “盘缠没问题,好歹我也是个王爷,估摸着过两天出发,对了大祭酒,我想去文殿转转,临走前祭奠一番儒圣老人家。” 秦蒙无奈的点头答应下来。 大祭酒心里明镜一般,你小子哪是去祭奠儒圣,肯定是去试试头骨能不能镇压巫神碑。 儒圣头骨,蕴含着神秘力量,秦蒙倒是不怕云缺将头骨弄坏。 别说云缺,即便历届大祭酒联手,也伤不到头骨分毫。 云缺谢过大祭酒后,从树上跳下来,直奔回春殿。 望着云缺矫健的身影,秦蒙在树顶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语道: “年轻真好啊,艰难困阻无所畏惧,人一老了,就会畏首畏尾,越活越无趣……” 站在树顶,秦蒙遥望着整座学宫。 这位大祭酒原本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澈起来。 树顶的风景,与地面不同,看得更加广阔,能看遍学宫各个角落。 秦蒙看到演武殿的学子在切磋比斗,看到鸿儒殿的学子在树下观书,看到百花殿的学子在草地上追逐玩闹。 大祭酒的目光看过一座座学殿,看到无数学子。 秦蒙的嘴角泛起微笑,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也在学宫求学时的模样。 恰巧,脚下这棵树,秦蒙年轻时曾经爬过。 岁月仿佛在此刻重叠。 当年那名意气风发的少年,与如今苍老佝偻的身影融合在一起,同样站在树顶,眺望远方。 最终,大祭酒的目光落在远处一座高塔之上。 观星台上,早已空无一人。 秦蒙深吸一口气,自语道: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魏墨城,你这盘神仙局,老夫入之!” 回春殿。 云缺找到阜南王等人,挨个看过。 大祭酒带回来的病人,回春殿先生赵玉壶亲自出手治疗,用的全是上好灵药。 云缺询问一番,得知几人虽然伤势很重,并无生命危险,均可痊愈。 其中阜南王与白厌恢复得最快。 武夫之躯,其他派系的修行者比不得,本体强悍不说,自愈能力还极强。 尤其阜南王,用过灵药后,已经能下地走动,只是短期内不能战斗,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闫罗和李玄驹麻烦一些,两人是道门与儒家修士,伤到了脏腑,需要很长时间修养才行。 宋道理有浩然气护身,与阜南王的状况相似,用不多久即可痊愈。 伤势最重的是牧忍。 当云缺来到牧忍的病房,没看到人,看到个裹满白布的奇怪东西。 要不是白布下面有一双眼睛,云缺差点以为是僵尸。 牧忍的伤势均为外伤,骨头断了十几根,以他六品修为,接近巫神碑极其凶险,能保住这条命算他走运。 据赵玉壶所言,以牧忍的伤势,至少在回春殿躺半年才能下地。 云缺放心下来。 伤势轻重无关紧要,只要能恢复,对武夫来说就不算事儿。 牧忍曾经是铁浮屠,受伤是家常便饭。 随后云缺来到文殿。 有大祭酒首肯,云缺顺利进入大殿。 关上大门,云缺先朝着儒圣雕像拜了三拜,嘀咕着圣人勿怪,探手摘下雕像手里的头骨。 把头骨套在左手,云缺往地上一坐,仔细感知。 过了半晌,发现什么用都没有! 儒圣头骨跟一个死物没什么两样,毫无文气可言,更别提超品的力量。 “莫非儒圣传承只有文殿,遗骨没用?” 云缺嘀咕了一句,试了试掰头骨上的牙齿,打算弄几颗圣人牙齿去锻造个手套,管他有没有用先带着。 结果用尽全力,牙齿纹丝不动。 云缺有点心虚的回头看了眼雕像,圣人雕像依旧神态温和。 “弟子大祸临头,圣人多担待,借您牙齿一用,您老人家肯定不会介意对吧,如果介意您就吱一声。” 等了一会儿,云缺继续嘀咕道: “不吱声就是默许了哦,弟子得罪了……” 云缺抽出妖刀,开始撬牙。 文殿之外,有学正日夜驻守,此时这位学正听到文殿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叮叮叮! 当当当! 咔咔咔! 学正听得头皮发麻。 平日里,文殿即便有学子进入,无不安静无声,甚至没人敢在殿内开口说话。 今天不仅有动静,听起来跟拆房子差不多! 过了不久,云缺一脸遗憾的走了出来,两手空空。 门外的学正急忙进去查看一番,见大殿内原封不动,这才放心下来。 一次文殿之行,云缺得出个结论。 圣人牙口儿真好! 妖力都用了,愣是一颗牙也没撬下来。 学宫门口,云缺正要去皇宫,发现花不谢正等在外面,一脸焦急。 第378章 最无耻的月老 八山城出事后,云缺与闫罗几人前往查看,留下花不谢坐镇司天监。 花不谢在司天监等得心神不宁,后来实在坐不住,赶往八山城,半路遇到回返的铁浮屠,这才得知经过。 花不谢听闻众人受伤被大祭酒带走,急忙折返皇城,来到学宫。 她并非学子,一直等在外面,正好看到云缺出来。 得知闫罗李玄驹身受重伤在回春殿治疗,花不谢担忧不已,求云缺带她进去探望。 司天监的六位弟子,如今大师姐昏厥不醒,二师兄三师兄又被重创,花不谢实在担心。 云缺找到学正,说明缘由后得到通融,带着花不谢前往回春殿。 路上,云缺问道: “司天监有没有变化,吕青回没回来。” 花不谢疑惑道:“师尊出门了?我不知道,今天没见到师尊。” 云缺道: “正好你来了,有些话,得对你们说清楚。” 云缺带着花不谢来到闫罗与李玄驹的病房。 房间不大,干干净净,两张病床上闫罗和李玄驹有气无力的躺着,前者疼得直皱眉,后者一个劲哼哼。 “师兄!” 花不谢眼圈泛红,站在病床前紧咬牙关,神色充满内疚。 闫罗强撑着笑了笑,道: “小伤,死不了,我与你三师兄要在学宫住一阵子养伤,司天监那边,老四你辛苦些,师尊怕是伤得也不轻,你在家里多多照顾师尊。” 李玄驹虚弱的道: “师尊要是问我们,就说伤势很重,丢了半条命,至少半年才能回去,我的俸禄你记得帮忙领了,等我回去再给我啊。” 花不谢连连点头答应。 随后想起云缺路上说的话,花不谢问道:“你刚才说有话要对我们说,到底什么事?” 云缺看了看三人,道: “吕青,早死了。” 一句话,听得三人神色巨变。 李玄驹惊声道:“师尊战死了?巫族实在可恶!” 花不谢颤声道:“师尊,居然陨落……” 闫罗愣怔过后,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一把抓住云缺问道: “什么叫师尊早死了?云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师兄一直拿你当亲师弟对待,我们是一家人,有话不妨明说。” 云缺叹了口气,道: “二师兄,你们的师尊其实不是吕青,而是魏墨城,吕青在当年妖都之战过后,便已经被魏墨城夺舍,魏墨城以吕青的躯体与身份留在司天监,这次巫族现世,便是他在背后推动所致。” 云缺没提巫神碑的事,只是将吕青的真面目告知闫罗李玄驹等人。 毕竟这几位都是吕青的弟子,瞒着他们,容易今后再次被吕青利用。 还是挑明为好。 闫罗的目光变得暗淡下来,沉沉一叹,李玄驹神色复杂,躺在病床不吭声。 花不谢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一时难以承受这个噩耗般的消息。 吕青,是三人的授业恩师。 哪怕吕青战死,对闫罗几人来说也能接受,毕竟修行之人注定要经历凶险。 可是授业恩师,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这种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闫罗花不谢这些司天监弟子,对于传承,是很看重的,现在他们的感受是被欺骗,被利用。 原来司天监弟子这个名头,只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用的时候拿出来,不用了,就可以随手丢掉。 闫罗这时候才发觉,当时在八山城的时候跟随吕青出战,吕青自始至终没看他与李玄驹一眼,更没动用任何手段帮着两人防御。 他们这些弟子,犹如跟随将军出战的小卒,可有可无,没人过问他们的生死。 病房内沉默了良久。 云缺开口道: “魏墨城此人心狠手辣,幽人是他的试验品,司徒盼晴也是。” 李玄驹闻言一惊,道: “老五不是出门寻找灵材了么,师尊亲口对我说的!” 云缺道: “司徒盼晴身上融入了一头五阶朔风蝠,她已妖化,上次我与花不谢追杀的那头,就是司徒盼晴……” 话没说完,李玄驹惊怒交加: “老五死了?她还是个孩子!魏墨城这个混账!我跟他势不两立!” 花不谢猛然站了起来,惊声道: “怪不得……怪不得那头朔风蝠明明有机会杀我,却没动手!原来是五师妹!” 说完这句话,花不谢眼角流下泪水。 她始终想不通,为何当时那头蝠妖会放过她,如今终于得知真相。 闫罗猛地砸了下病床,痛苦的闭上眼。 魏墨城不仅夺舍了吕青,伪装这么多年,暗中还害了幽人与司徒盼晴。 以自己的弟子作为试验品与妖融合,如此恶人,简直是恶魔! “司徒盼晴没死,我在北域见到了她,她与身上的蝠妖被蝠王分割开来,成为两个不同的个体,一为人身妖魂,一为妖身人魂,我把她带了回来,就在学宫里。” 云缺将司徒盼晴的遭遇讲述一遍。 三人听得惊诧万分。 花不谢抹干眼泪,道:“没死就好!五师妹一定能醒过来!” 闫罗松开了拳头,道:“有学正帮忙启蒙,五师妹定可逢凶化吉,元神归位。” 李玄驹龇牙咧嘴的道:“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害我们白担心一场,我心里现在还七上八下的,早晚做病!” 云缺道: “我本来没说完呢,被三师兄你打断了后面的话。” 李玄驹支吾两声,不吭声了。 确实是他刚才大呼小叫,打断了云缺后面的话。 云缺沉声道: “当年魏墨城一手挑起妖都之战,害死我爹娘,这笔账,我早晚会找他算个清楚,到时候还望两位师兄莫要阻拦。” 闫罗道: “云缺你放心,我们与魏墨城再无师徒之情,再见面,便是敌人。” 李玄驹道:“要不是打不过他,我现在就想砍他脑袋!把大师姐害得人不人,妖不妖,把老五害得差点魂飞魄散,这种畜生,实在该死!” 花不谢冷声道: “从此我们退出司天监,不再做魏墨城的爪牙,与他一刀两断。” 云缺道: “魏墨城估计不会再回来了,司天监,是大晋的司天监,不是他魏墨城的司天监,我希望二师兄伤好之后,能接替监正之位,帮牧青瑶稳定江山。” 闫罗沉吟良久,点头道: “小师妹是皇帝,我们当师兄的自然要帮衬,我可以暂代监正之位,只是师兄修为不足,怕是难以胜任。” 云缺道: “二师兄的修为不低了,大晋之内没多少五品,如果嫌境界低,你可以快点修炼嘛,司天监那么多资源,不用白不用,你修为越高,我们越有依靠,今后大晋全靠两位师兄撑着了。” 闫罗同意下来,不过李玄驹总觉得自己好像又掉坑里了。 别人是打个巴掌给个红枣,云缺一贯的手段是先给个红枣再打个巴掌,打完了还拿绳子把你捆在磨盘上天天拉磨。 云缺与花不谢走后,病房里安静下来。 李玄驹撇嘴道: “用人的时候一口一个师兄叫得亲切,不用的时候就成了表师兄,云缺这小子,油滑得很。” 闫罗苦笑道: “他经历的苦难,比我们要多得多,不学得油滑如何生存,前朝斩妖司留下的独苗,将来走得一定比我们要远,我会一直留在司天监,帮帮小师妹,顺便看一看云缺究竟能达到何种高度。” “我看他四品也就到头了。”李玄驹道。 “绝对不止,他身上有一种我们所欠缺的东西。”闫罗目光凝重起来,低声道:“那种东西,叫执着。” 李玄驹想了想,改口道: “最多二品,还能高到哪去!他要是能达到一品,我把驹字改成驴!就叫李玄驴!” 闫罗瞥了二师弟一眼,道: “李玄驴,听起来好像也不错,这下我更对云缺将来的造诣,更感兴趣了。” 离开病房后,云缺将牧忍也受了重伤的消息告知花不谢。 花不谢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要去看望。 来到牧忍的病房,花不谢吓了一跳。 牧忍浑身白布的状态,实在骇人,不知道的以为他早已咽气,就等着下葬呢。 确认牧忍还有呼吸,花不谢默不作声的站在旁边,眼圈又开始发红。 牧忍原本闭着眼睛,听到声音后睁眼一看,见是花不谢,两个眼珠立刻晃动起来,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开不了口。 嘴巴都被包上了,牧忍说不出话来。 云缺在旁边道: “他伤势最重,浑身骨头断了一大半,估计难以好转,人已经废了。” 花不谢听完缓缓坐在床头,握住牧忍的手,眼泪滴答滴答的落下。 牧忍见花不谢哭了,立刻将愤怒的目光瞪向云缺,那意思是你小子别瞎掰,我伤势是重,但没到废掉的程度,养个一年半载也就好了。 云缺看到牧忍的目光,没去理睬,继续煽情道: “他现在成了废人,腿骨彻底粉碎,下半辈子估计只能瘫在床上,出门得抬着走,他不想拖累你,让我别把消息告诉你,今后不再相见。” 花不谢哭得愈发伤心起来。 云缺声音悲痛的继续道: “出战之前,他曾经对我说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你为妻,现在他成了废人,看完,你就走吧。” 花不谢抬起头,望着牧忍坚定的道: “我嫁!只要你没死,残废也好,痴傻也罢,你永远是我夫君!” 云缺朝着牧忍挤了挤眼睛,咱这妹夫当得,够义气吧! 当了次最无耻的月老,云缺不再打扰两人,离开病房。 临走前,云缺看到牧忍悄悄朝他挑起了大拇指。 大舅哥这次彻底服了,对云缺这个妹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事成双,云缺大婚之后,牧忍距离大婚也不远了。 到了皇宫,云缺看到满朝文武汇聚在金銮殿,一个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牧青瑶坐在龙椅上,坐立不安。 见云缺安然归来,所有人长出一口气。 云缺大致说明情况。 得知巫族出世,群臣惊呼不断,吓瘫了好几个,又听闻大祭酒抵达,局面转危为安,群臣纷纷长出一口气。 尽管没有亲眼所见,山岳力士行进的闷响在皇城里听得一清二楚,整个天祈城的地面都跟着震动好久。 等群臣散去,牧青瑶急忙抓住云缺的双手,仔细询问经过。 除了巫神碑真正的去向之外,云缺将全盘经过给自家娘子说了一遍,最后道: “岳父已经没有大碍,等会儿咱们一起回学宫去探望,顺便把你的学正令牌领到手。” 牧青瑶并没有因为云缺的讲述而安心,反而眼神变得愈发担忧。 “没事了,我们逃过一劫,别担心。” 云缺笑着揉了揉牧青瑶的头,道:“过两天我要去大唐走一趟,晦心禅师临终前托我去大唐送封信,你知道大唐的国姓是白,我娘也姓白,正好去大唐打听打听我娘的消息,没准儿还能找到些在世的亲人呢。” 牧青瑶始终俏脸苍白,紧紧抓着云缺左手,声音颤抖的问道: “这链子,是什么?” 第379章 你请的是不是巫神 巫神碑没入手心,外表看不出任何痕迹,但云缺左手的铁链始终存在,藏不住的。 以牧青瑶的细心,一开始就发现了云缺手上的奇怪链子,眼中充满担忧之色。 云缺笑着道: “捡来的巫族法宝,很厉害的,大祭酒说这些链子有类似盾牌的效果,不信你可以试试,飞剑都能挡得住。” 牧青瑶紧紧握着云缺的手腕,仔细看了看,脸色越发苍白的道: “铁链互相交错,形如蛛网,这些链子分明是锁!你骗我,你手里被锁进了什么?巫神碑没有遁回十万大山对不对,是不是被封在你手里?” 云缺本想否认,可望着牧青瑶布满忧色的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缺知道骗不过眼前这个聪慧的女孩,只好把真相告知了自家娘子。 牧青瑶默默的听完经过,什么也没说,将云缺的左手放在自己心口,轻声道: “这一世,我与你同生共死,巫神也好,天魔也罢,只要与你在一起,我便什么也不怕,以后不许骗我!” 云缺点了点头,将眼前的人儿揽在怀里。 许久之后,云缺道: “大唐有佛门圣地,大祭酒说过,想要镇压巫神邪气,佛门是不二之选,等我到了大唐,巫神碑的危机也许会迎刃而解,无需担心,你夫君鸿运齐天,死不掉的。” 牧青瑶柔声道:“我在天祈等你,多久都会等。” 云缺拍了拍自己的光头,笑道: “没准这次得当几天和尚,在庙里住一阵子了,原本晦心禅师想让你爹当和尚,结果偏偏看中我,非说我与佛门有缘,还说孽缘都算缘,当时我无法理解,现在想通了,我把巫神碑带去雷音寺,肯定是孽缘,让他们想办法处理,不帮忙我就赖在庙里不走了。” 牧青瑶原本眼含泪光,听云缺这么一说,破涕为笑,道: “幸好庙里没有美人出浴。” 云缺坏笑道:“那是肯定了,所以去当和尚之前,我得看个够。” 说着一下抱起牧青瑶,往后殿走去。 牧青瑶嘤咛一声,急忙挣扎道: “天还没黑呢!” “洗着洗着,天就黑了。”云缺道。 “先、先去学宫,看望父王。”牧青瑶红着脸道。 云缺这才转向,与牧青瑶回返学宫。 阜南王在病房里盘坐修养,见女儿与女婿到了,现出笑容,道: “爹是四品强者,些许小伤,无需担忧,在学宫修养几日我便回黑铁城,天祈这边的事,瑶儿自行掌管即可。” 牧青瑶点头答应。 随后阜南王看了眼云缺左手的锁链,眉峰不着痕迹的皱了皱,问道: “你伤势如何。” 云缺道:“小伤而已,早晚会恢复。” 以阜南王的心智,看出铁链的怪异,这东西当时在山顶恶战的时候,云缺身上可没有。 当时众人都被打落山下,不清楚山顶发生了什么,但阜南王从女儿眼底的担忧之色,察觉到了铁链的不同寻常。 既然云缺没说,牧辰不再细问,道: “准备何时启程去大唐。” 云缺道:“这两天就走,晦心禅师的信,早点送到为好。” 阜南王道: “巫族之劫过后,大晋应该会安稳一阵子,邵武国损失惨重伤筋动骨,近期应该不会有所异动,不过九夷人以阴狠著称,他们敢来暗杀一次,就敢来第二次,九夷人的存在,始终是最大威胁。” 云缺知道阜南王在担心九夷城城主亲自出手,道: “青瑶已经是学正身份,九夷人若当真攻入天祈,她可以到学宫避难,风先生欠我一次出手的机会,这份机会我会留给青瑶,即便九夷城的主人亲自抵达皇城,想杀我娘子,他得斗得过风先生才行。” “不错,是条完美的后路,瑶儿交给你,我放心了。” 阜南王赞许的望向云缺,道:“你与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我走每一步,都会给自己铺好一条后路,希望你自己也能留一条后路,少年人喜欢冒险无可厚非,但冒险的次数多了,早晚有失手的一天。” 云缺听得出阜南王在担心自己的处境,笑着道: “岳父泰山放心,我自己也有后路。” “如此甚好。”阜南王放心了不少,道:“瑶儿,五千铁浮屠留在你身边,当做护卫,你命老河全力开采黑铁矿,何时铁浮屠的数量达到十万,大晋才有机会与九夷城真正抗衡。” 谈论了大晋的局势后,阜南王神色一正,沉声道: “云缺,你去佛门之后,需要留一份小心。” “佛门会有危机?”云缺奇怪道。 仙武大秦,佛国大唐,佛门是大唐的国教,本该兴旺才对。 阜南王皱眉道: “当年晦心禅师劝说我入佛门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为何要选我,他说世上有慧根的人越来越少,佛门注定随之衰落,佛门,需要传承。” 云缺听罢疑惑道:“难道佛门急需传承?那岂不是说,佛门将会灭亡?” 阜南王道: “按理说只要大唐不灭,佛门就不会衰败,当时我断言拒绝,晦心禅师连连叹息遗憾不已,他说佛门终有一劫,他不远万里来到学宫,便是寻找破劫之人。” 云缺惊疑道:“莫非岳父就是晦心禅师眼里的破劫之人?” 阜南王摇头道:“不是,我只是他眼里有慧根的好苗子而已。” “连佛国大唐都找不到,犄角旮旯的大晋哪能有什么破劫之人……” 云缺说着说着,忽然神色一变,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惊道:“该不会是我吧?” 阜南王道: “晦心禅师陨落之前能将书信交给你,一定看出你与佛门有着某种冥冥中的牵连,此行大唐,你自己多加小心。” 云缺保证道: “岳父放心,我跟佛门毫无关联!送完信就走,我才不当和尚!” 云缺这番话,不管阜南王信不信,牧青瑶是坚信不疑的。 不说别的,和尚庙里没有美人,就这一点,云缺对佛门就毫无兴趣。 探望过阜南王之后,云缺本想带着牧青瑶去御兽殿,却在回春殿遇见了风先生。 风先生经常来回春殿,看望他沉眠不醒的妻子。 云缺躬身施礼,开门见山的道: “学生想求先生出手,帮我杀一个人。” 风先生缓缓点头,道:“杀谁,你说。” 云缺指了指身边的牧青瑶,道:“谁想杀我娘子,风先生就杀谁。” 风先生面具后的目光晃动了一下,沉默稍许,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巧风铃,道: “妥善保管,此物用一次便会消失,铃响之时,天祈城内我会瞬间抵达。” 牧青瑶接过风铃,与云缺一同谢过先生。 等两个年轻人走后,风先生来到长廊最深处的病房,站在病床前痴痴的望着妻子,呢喃道: “羽儿,你看到了吗,这世上,不止我一个痴情人……” 天色已晚,云缺与牧青瑶返回皇宫。 虽然昨天是洞房花烛夜,云缺今晚比昨天折腾得更加厉害,天明之际,牧青瑶去朝会的时候是挪着小步走的。 云缺没去朝会,而是去了司天监。 即将远行,云缺将暗卫暂时交给首辅代为掌管,任命阿狼为暗卫首领。 司天监变得十分冷清,官差虽然有很多,但少了许多生气。 先去看望幽人。 还是老样子,陷入沉眠。 “疯女人,我要去大唐了,顺便找找七叔和门六,你的伤势一定会好转过来,别睡得太死,等我回来。” 看过幽人,云缺独自走进观星塔,一步步沿阶而上,最终来到观星台。 高台上很冷,凉风阵阵。 站在高台边缘,能俯瞰整座皇城。 仿佛头顶就是云端。 高处不胜寒。 云缺觉得站在此地,犹如脱离了尘世,跳出了凡尘。 难道,这就是修行强者所追寻的意境? 云缺淡笑一声,自语道: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魏墨城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会好好找你清算!” 天祈城的事,云缺安排得差不多了,其实最关键是牧青瑶的安全问题。 有了学正身份与风先生的风铃,云缺终于能安心远行。 在塔顶的时候,看到斩妖司里晃荡着一匹小马。 小破马的能力极其罕见,绝对称得上宝马良驹,不过耐力不行,大唐距离晋国路途遥远,骑着小破马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 与其骑着小马,还不如带着萍山君上路。 最起码老虎的耐力极强,能远距离赶路,这一点在北域就验证过。 走下观星塔,云缺把小破马牵到皇宫,交给牧青瑶。 小破马别看耐力不足,跨越虚空的能力比李玄驹都好用,一旦遇到危险,牧青瑶可以骑马逃离。 李玄驹传送还得施法念咒,小破马给点吃的就成,好养多了。 随后云缺回了趟学宫。 打算找房石买点手串类的法器,把左手上的铁链伪装一下。 牧青瑶正是从铁链的缠绕方式,猜测出有封印效果,也许其他人也能看出些端倪,惹来是非。 况且铁链极有可能是古宝一类,价值惊人,出门在外,财不露白才是正道。 伪装成手串就安全多了。 实在不行,就戴个手套。 云缺闷头想着心事,还没走到房石的住处,忽然被人拦住。 抬头一看,是位先生。 还是云缺最不想看到的先生。 剑平之满脸堆笑,道: “又快一个月了,何时听课呀,下堂课专门为你特殊定制,讲初阶神道。” 云缺烦不胜烦,敷衍道: “还没到一个月呢,学生最近很忙,等月底再说。” 说完云缺加快脚步。 剑平之跟在旁边,挤眉弄眼的道:“最近忙什么呢,整天不在学宫,大好年华莫要辜负啊。” “上次先生教得挺好,我忙着请神呢。”云缺没好气的道。 剑平之呵呵笑道: “不赖吗,我就说你是万中无一的神道奇才,请到神了吗。” “请到一个。”云缺再次加快脚步,想要甩开对方。 “是吗!你可真是个小天才呀!”剑平之癞皮狗似的黏在旁边。 “是先生教导有方,您是个大天才。”云缺说着已经开始跑了。 剑平之得意起来,也跟着小跑,一边跑一边笑道:“让本先生猜猜,你请的,是不是巫神。” 云缺已经跑起来的脚步,在此刻豁然一顿。 第380章 已死之躯大唐故人 剑平之的一句话,犹如炸雷般响起在云缺耳畔。 云缺定在原地,麻木的转过头,望向旁边神采飞扬的剑平之。 云缺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怎么知道的! 剑平之随之停住脚步,得意的笑道: “怎么样,我猜对了吧,刚上了两堂课就能请到巫神上身,你修神的天赋已经有我年轻时的两成了,假以时日,你有机会追赶本先生的脚步,达到无上之境!” “你接下来可以尝试请茅神,请井神,请门神,请灶神,请屋子里的各路神仙!” “请遍了屋子里的真神之后,你要去请山神,请河神,请城隍,请土地,之后便是五湖大神!九江水帝!四值功曹!三台星……” 云缺急忙打断了剑平之的夸夸其谈,神色古怪的问道: “先生刚才说的巫神,是哪个巫?” 剑平之傲然道: “房屋的屋啊!屋神最容易请了,也叫保家仙,真身是黄鼠狼,在我故乡经常能看到,别小看屋神,借助其神力,上房揭瓦如履平地,偷鸡摸狗手到擒来!” 云缺听得眼角直抽,这里要不是学宫,眼前这个神棍免不了一顿毒打! “北楼还没招到人是吧。”云缺道。 “没呢,这届学子不太行,挑不出好苗子。”剑平之唏嘘道。 “先生慢慢挑,告辞。”云缺转身就跑。 挑一辈子你也招不来半个学子! 剑平之笑吟吟的站在原地,望着云缺跑远,他低声自语: “有些神,请一辈子也请不来,有些神,却不请自来,神道果然有趣啊,呵呵呵,云缺,你更有趣……” 见到房石后,云缺道明来意。 房石立刻拿出几十件法器,有手串,有手链,还有手环之类。 云缺挑了个檀木炼制的法器手串,共计一百零八颗小木珠,能缠在手上,也可当做项链。 问了问价格。 挺贵,要两万白银。 房石点评道: “云师弟好眼光!这件手串品阶不高,值钱的是材质,由千年古檀木打造,除了防御效果之外,还有清心凝神的功效,并且由高僧开光,是佛门之物。” 试了试大小,云缺痛快的给出银票,买下手串。 手串缠在手上确实能挡住铁链,但有个问题。 不动还行,左手若是经常活动的话,铁链还会被人看到。 “房师兄,有没有办法把手串改造一下,让珠子里能融进去其他东西,比如小珍珠或者细锁链之类的小玩意。”云缺道。 “简单,只要炼制一番即可达到云师弟想要的效果,不过融合之后,再分出来就难了,容易造成这件法器的损坏。”房石道。 “房师兄能不能帮忙炼制一下,多少钱我出。”云缺道。 “这种小事儿,免费了。”房石大方的道。 “需要多久,我要出趟远门,临走前最好能完成。”云缺道。 “今天晚上即可来取,实不相瞒,你这笔买卖是最后一次交易,我也急着出门呢,云师弟要去哪。”房石道。 “我准备去一趟大唐。”云缺道。 “你要去大唐?巧了,我也要回家,家中老祖即将大寿,我们房家在外的子弟都得回去贺寿。”房石迟疑了一下,道:“云师弟是我的老主顾,这次我破例捎你一程,明天我们一起走。” “那正好顺路,房师兄用飞行法器还是法宝。”云缺道。 正好能搭个顺风车,云缺自然同意,不用带着老虎了。 房石笑着摆了摆手,道: “不用飞行法器,也不用法宝,我的办法比任何法器法宝都要快,一炷香的时间,即可从大晋直抵大唐。” 云缺惊讶起来,道: “这么快?房师兄难道有传送类的异宝?” 大晋位于云州边缘,而大唐则在云州中心地带,二者之间的距离不止百万里。 李玄驹的传送法术都不可能抵达这么远的地方,累死也做不到。 房石笑道: “容我卖个关子,明天我们出发,到时候云师弟就知道是什么办法了。” 谢过房石后,云缺回到西楼。 邵武国的五名武者尸体,已经尽数泡在药桶里。 五位金身,如果能炼制成五具炼尸,威能至少达到六品程度。 绝对是一份极佳的助力。 可惜炼尸术云缺已经掌握,如何祭炼出完整的炼尸,云缺还不会。 只能等以后回来再说。 木安听到动静,寻了上来,见云缺在摆弄尸体,木安道: “云师弟找来的这些尸体真不错,全是五品金身,是炼尸的极佳材料。” “材料是不错,可惜无法制成炼尸,不堪大用。”云缺遗憾道。 “我可以试试炼制,虽然没学会炼尸术,我对制作炼尸还是有一手的,墨老以前祭炼尸体的时候经常让我帮忙打下手。”木安道。 “木师兄原来会炼制尸体,那最好不过,这些尸体如果能炼制成功,分你一具。”云缺道。 “不用分我,我又不会炼尸术,若是炼制失败,云师弟不让我赔偿就行了。”木安道。 “当然不会让木师兄赔偿,你尽管炼制,失败就扔了,反正白来的尸体。”云缺道。 “那好,没事儿的时候,我来炼制。” 木安憨厚的笑道:“真羡慕云师弟能修成炼尸术,墨老说过,炼尸术的造诣越高,控制炼尸的数量越多,如果云师弟能控制成千上万的强大炼尸,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炼尸术没那么容易修至大成。”云缺道。 “云师弟天赋过人,一定能行!”木安打气道。 “借师兄吉言,这些尸体有劳木师兄了,如果炼得顺手,今后我多弄点尸体回来让你炼制,没准炼着炼着你也能修成炼尸术了呢。”云缺道谢后,离开百花殿。 木安始终站在三楼,看着一排大木桶里的尸体,眼皮直跳。 “五具还不够,还要多弄点尸体……我真是贱呐,没事儿给自己揽一堆累活儿……”木安嘀嘀咕咕的开始摆弄尸体。 云缺随后去了兵道殿,找到白起。 先恭恭敬敬的拜见先生,随后拿出个小账本,上面记载着最近吃过的灵丹,连出处都写好了,都在房石手里买的,可以查验。 白起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账本,又面无表情的掏出一百万两银票,最后面无表情的目送云缺离开。 一个月不到,二百万两白银没了! 大秦军神是不假,又不是大秦财神,白起活了几十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他本以为一百万两,足够一名六品武夫消耗一年甚至几年时间。 结果人家不到一个月,硬生生吞了一百万两的灵丹! 看着云缺远去的背影,白起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传说中的神兽。 吞金兽! 处理完学宫事宜,天已经黑了,檀木手串炼制完毕,云缺取回来之后在没人的地方试了试。 果然有效。 手串融入铁链,将铁链完美覆盖。 不多时,云缺左手只有一条缠绕的檀木手串,看不到铁链的任何踪迹,无论怎样晃动左手,甚至打拳出掌,只要手串不被破坏,铁链就看不到半点影子。 云缺回到皇宫,又与娘子鏖战半宿。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原本牧青瑶有着早起的习惯,接连被云缺折腾了三天,实在没起来,快到中午才睁开朦胧睡眼。 云缺也刚起来,正在窗边伸展筋骨。 看到娘子醒来,云缺笑道:“日上三天,该吃午饭了。” 牧青瑶纠正道:“是日上三竿……” 话没说完,牧青瑶反应了过来,娇嗔一声,害羞的躲进被子里。 温存的时间总是短暂,云缺捏了捏眼前的俏脸,道: “我去去就回,在家等着。” “嗯,夫君一路顺风。”牧青瑶乖巧的道。 出发之前,云缺整理了一番储物袋。 毒牙刀,冰晶飞剑,玉鹰飞行法器,缴获的法宝玄冰塔,大件儿就这么几个,并不占地方。 剩下的灵丹灵石,一些材料加上银票,全装进去,还有很宽敞的空间。 云缺去了趟刑部,把一门火炮装进储物袋。 火炮一门就够,但炮弹越多越好。 直至将储物袋塞满了炮弹,足有三百多枚。 男人嘛,出门在外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云缺心满意足的走出刑部大门,把一群刑部官差看得心惊肉跳。 知道的,王爷这是出远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平天王要去攻城了。 在学宫见到房石。 云缺好奇着房石究竟用什么办法横跨半个云州。 房石拿出一个小托盘,其上刻印着繁复的符文,放在地面,立刻变化成丈许大小。 “定向传送阵,只可动用一次,用过作废,需要房家嫡系子弟的鲜血才可开启。” 房石一边解释,一边划破手指,将一滴鲜血滴在传送阵上。 “此行太过遥远,云师弟站在法阵上切勿乱动,否则容易损坏法阵,出现危险,正常来说这种法阵是不会让外人用的,谁让云师弟是老主顾呢,我们走。” 房石解释完,让云缺站在身旁,两人脚下流光大起。 光晕过后,原地再无人影。 一刻钟的传送,云缺四周始终是流转的霞光,等霞光消失,周围现出陌生的环境。 是一处宽敞大院。 院子中心有一座小塔般的建筑,三丈多高,刻满了符文。 云缺猜测应该是作为定位的法宝。 小塔周围时而有流光闪烁,不断有人以传送阵抵达此地,均为房家子弟。 抵达之后,房石与旁边的熟人打过招呼。 云缺发现房石在房家地位不低,其他年轻人对他都极其客气。 传送途中,云缺得知房家祖宅所在之地叫做元宝城,距离大唐皇城还有三天路程,距离雷音寺更远。 房家在大唐皇城注定有很多生意,但祖宅没在皇城,这一点云缺很理解。 房家富可敌国,自然对皇族有所防备,如果老家都搬进皇城,人家唐皇可以随时拿捏。 祖宅远离皇城,以防万一,才是大世家常用的手段。 房石邀请道: “今天是我家老祖大寿,云师弟既然到了家里,这顿寿宴必须吃好了才行,放心,不用云师弟送贺礼,一顿饭而已我们房家请得起。” 房石都这么说了,云缺入乡随俗,留下来准备吃寿宴。 反正之后也准备试一试房家的大血滴子,验证一番自身血脉。 跟着房石走向前厅,云缺被房家祖宅的庞大所震撼。 刚才的大院儿,仅仅是房家祖宅的一个小角落而已,房家祖宅占地极大,如同一座山庄,处处都有不同的景致,亭台楼阁到处都是,假山池塘应有尽有。 最过分的是,云缺居然在房家祖宅里看到一片小湖! 长宽各有百丈开外,眼神儿不好的都看不清对岸有没有人。 湖心修建着小岛,其上有巨大的凉亭,湖里游着许多花花绿绿的大鱼,也不怕人,发现岸边有人立刻游过来讨食。 云缺开了眼界。 房家祖宅的规模,比大晋皇宫都要庞大十倍不止。 还是有钱好啊,云缺在心里感慨不已。 到了前院,眼前是人山人海,整整齐齐的桌椅摆了几百桌。 房石帮着云缺找了个座位,自己去忙着献贺礼。 云缺看了看周围的人。 一个不认得,但衣着均都华贵,前来贺礼的客人当中,还有人穿着王侯的官袍。 房家老祖的面子,确实够大的。 大唐的侯爷王爷,大晋可比不得,人家是云州真正的大国,随便拿出来个侯爷,地位都比大晋皇帝要高。 云缺不仅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还第一次真正的身处豪门,感受了一次什么叫金玉满堂,贵气逼人。 房家老祖在厅堂里,什么模样看不到,云缺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 随着酒菜陆续呈上,云缺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菜都不错,闻味道很香,就是一道菜也不认得,全没见过! 牛眼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一盘子十个,里面的瞳孔还在不停转动,好像盯着用餐的客人。 烤鸭云缺见过,但烤熟了还会嘎嘎叫的烤鸭云缺实在没见过。 一盘类似白菜的菜肴,传出花香,端上桌之后,居然自己会开花,五颜六色,每一朵花的味道各不相同。 最后上来的是个大火盆。 火焰里游着一条三彩大鱼,一边游一边传出鱼香味儿,始终烤不熟,但夹一筷子出来就是熟透的鱼肉,吃到最后只剩一副鱼骨,还在火焰里缓慢游动。 云缺都看呆了。 不是见识浅,而是有钱人太会玩儿。 别开生面的房家寿宴,让云缺涨了不少见识。 云缺也没客气,闷头大吃。 估计这一桌菜,没有一万两下不来。 正吃得过瘾呢,身旁掠过一阵香风,一道曼妙身影从云缺所在的桌旁走过。 云缺低头吃饭,先看到的是一角紫色裙摆。 香气有些特别,不是体香不是胭脂,而是由多种灵药与香料融合在一起所组成,类似七叔送的驱毒香囊。 云缺嗅觉极其灵敏,身边的香气立刻能分辨出来,于是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 对方是一名身形妖娆的年轻女子,脸上戴着紫色轻纱。 如果走个正对面的话,看不清容貌,但轻纱并不严实,行走间,在侧面隐约能看到侧脸。 那是一名面容极好的女子,单看侧脸即可评估出是一位祸水级别的美人。 房家老祖大寿,大唐的名门望族必定前来贺喜,出现美人毫无意外,此时在场的就有无数容貌不凡的女子。 云缺正吃鱼呢,结果差点被噎着,整个人随之彻底僵住。 直至那紫裙女子走进厅堂,消失了身影,云缺还陷在震惊当中。 尽管只有一个侧脸,云缺却无比熟悉。 因为那张侧脸的主人,云缺曾经亲手埋葬。 穹音! 第381章 寅虎! 房家的寿宴热闹非凡,先是歌舞,后是戏曲,压轴节目是杂耍。 整个马戏班子被搬进了房家祖宅,精彩的表演看得众人连连喝彩。 热闹的气氛当中,云缺如同木雕泥塑一般愣怔了半晌,旁边人以为他看得入迷,殊不知云缺正陷入巨大的震惊当中。 刚才那紫裙女子,绝对是穹音无疑! 云缺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到大唐,居然看见了已死的穹音。 云缺脑子里充满疑惑。 如果穹音死而复生,她又为何出现在大唐? 穹音的故乡在邵武国,与大唐隔着千山万水,即便没死,她也不该来到大唐。 而且刚才云缺就坐在旁边,如果是穹音的话,一眼即可认出自己。 难道只是长得相似而已? 但也太像了,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莫非是穹舞? 云缺很快将这个念头否定。 穹舞就在学宫,根本没出门。 到底怎么回事? 云缺百思不解,决定去厅堂里瞧瞧究竟。 大厅内全是送贺礼的客人,络绎不绝。 房家老祖端坐在主位,穿一身大红的锦袍,神采奕奕,看外表也就六旬上下,实则早已年纪过百。 大厅内没有酒席,两侧堆满了贺礼,不断有家丁往外运礼物,否则整个大厅都装不下。 既然是收礼的地方,空着手不好往里进。 于是云缺拿出两棵金沙草,当做贺礼走进大厅。 金沙草五百两一棵,一千两的贺礼放在平时云缺肯定肉疼,现在顾不得了。 借着送礼的机会,在大厅里转了两圈,没看到紫裙女子的身影。 云缺皱了皱眉。 对方明明进了大厅,怎么人没了? 房石看到云缺进来,走过来道: “云师弟何必破费。” “老人家大寿,我们当晚辈的岂能白吃白喝,对了,房师兄刚才看没看到一位身穿紫裙的女子。”云缺道。 “没看到啊,我一直在帮着收贺礼来着,怎么云师弟遇见熟人了?”房石道。 “可能认错人了。”云缺道。 “云师弟随我来。” 房石拉着云缺来到房家老祖面前,躬身施礼道:“老祖,这位是我在学宫的师弟也是我的大主顾,叫云缺,他是大晋的王爷,年少有为。” 房家老祖呵呵一笑,道: “你在学宫那点小买卖,难得有位大主顾,房石啊,记住一点,我们房家生意遍布云州,赚谁的钱都行,唯独学宫的钱,宁可不赚结个善缘,莫要心黑坑骗同窗。” 房石急忙道: “老祖的教诲孩儿谨记在心,我在学宫里的买卖明码实价,质量上乘,绝不会高于坊市里的价格。” 云缺听完,对房家老祖有些刮目相看。 这老头不简单。 房石在学宫里的小生意,看似不大起眼,实则却有大用。 由这份小生意,能结识到学宫诸多学子,而学宫学子来自五湖四海,将来学业有成,便是云州各地的知名人物。 房石在学宫里的生意,无异于为他打下了一份人脉基础,这份基础,是旁人无法企及的存在。 试想将来房石行走天下,到各国经商,都有熟人照拂,他的生意将畅通无阻。 既然被引荐给房家老祖,云缺将早已准备好的两棵金沙草奉上,客气道: “小小贺礼,不成敬意,老人家莫要嫌弃。” 房家老祖笑道: “礼轻情意重,有这份心就行了,既然是房石的同窗,在家里多住几天,四处游玩一番。” 房家老祖伸手接过金沙草,随后交给旁边的仆人。 若非房石引荐,其他贺礼再如何贵重,房家老祖都不会伸手接的,这是看在房石的面子上,可见房家老祖对房石这个后辈很看重。 一场很平常的送礼举动,却让云缺心头再次巨震。 房家老祖穿着大红的锦袍,伸手之际,手腕处现出一截紫色的袖口,袖口边缘绣着一个字。 寅! 房家老祖收回手之后,内里的紫色袖口随之被盖在锦袍之下。 云缺的脑海里嗡了一声。 寅,十二生肖之一。 寅虎! 云缺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对面这位面目慈善的房家老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房石这时在旁边道: “老祖,孩儿有一事相求,云师弟想要用一次我们房家的大血滴子,老祖您看能不能给打个折扣。” 房家老祖笑道: “既然你都说了,那便给个五折好了。” 房石连忙谢过,还拉了拉云缺的袖子,云缺也跟着躬身道谢。 大血滴子用一次十万两,房家老祖一开口便免了五万白银,看得出足够客气。 后面还有不少人排队等着献礼,云缺与房石退开。 到了远处,房石道: “怎么样云师弟,我家老祖给的折扣够大方吧,五折啊,大唐的王侯都未必能有这种折扣,如果云师弟着急的话,今天我就带你去验证血脉。” 云缺麻木的笑了笑,道: “不急,我其实钱没带够,以后再说。” 房石道:“钱不够没关系,你是大主顾,记账即可,回到学宫再给我就行。” 云缺道:“最近身子有点虚,怕放血,改日,改日再来验证血脉。” 房石恍然道:“难怪,云师弟刚刚大婚,肯定没少折腾,嘿嘿,今后我得多上点补药,云师弟肯定用得到。” 云缺敷衍了几句,离开大厅,回到座位。 桌上原本的菜已经吃完,又上了一桌新的,菜式与刚才截然不同。 酒菜飘香,云缺毫无胃口。 房家之行,本以为吃顿饭就走,结果接连出现意外。 先是穹音,接着是寅虎! 云缺脑子里一片混乱。 如果房家老祖都是‘他们’当中的一员,那么‘他们’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恐怕已经遍布整个云州! 之所以拒绝验血,云缺是不想羊入虎口,一旦被察觉到自己血脉有问题,房家老祖肯定会起疑。 以云缺现在的力量,别说抗衡‘他们’,遇到其中的任何一个都要退避三舍。 能躲则躲。 渐渐让心神冷静下来,云缺眉峰微蹙。 紫裙…… 云缺想到了刚才穹音穿着一袭紫裙,虽然没看到云纹,但紫袍这种装扮是‘他们’的标志。 难道穹音也是‘他们’之一?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穹音当真有‘他们’的实力,当初别说杀殷子受,即便无舌那种五品金身也能一掌拍死。 随着心神的冷静,云缺得出一个猜测。 云缺虽然很希望穹音还活着,但他知道穹音不可能死而复生,最有可能的,是尸体被别人控制,类似炼尸术。 联想到刚才闻到的特殊香气,这个猜测变得更有可能。 女子爱美,无可厚非。 女人大多喜欢花香,于是有了胭脂,但刚才穹音身上那种复杂的香气,虽然很好闻,但味道偏重了一些,那种味道,用来掩盖尸气最为合适。 谁在盗用穹音的尸体? 云缺始终百思不解。 如果墨老还活着,那么墨老有可能利用炼尸,除了墨老之外,云缺并不认得擅长控尸的修行者。 寿宴一直持续到午夜,人们才陆续散去。 云缺始终没走,等到最后也没看到穹音出现。 酒宴过后,房石热情的将云缺领到一间客房,道: “云师弟想住多久住多久,外面有丫鬟,想吃什么叫她去拿,我们房家祖宅里的大厨就有上百位,随时可以开火烧菜。” “那便叨扰房师兄了。”云缺客气了一句,道:“对了,房师兄何时返回学宫,也用传送阵么。” 房石道:“难得回来一次,我要多住几日,陪陪老祖,传送阵只能返回房家祖宅时使用,回学宫需要自行赶路,云师弟如果办完事,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云缺道:“不必了,我还要去几个地方,估计得耽搁些时日。” 房石道:“那好,到时候我自己回去,云师弟在这里玩够了可以随时离开,无需打招呼。” 房石走后,云缺坐在客房里沉吟不语。 看样子,房石应该不知情。 房家老祖的身份,外人更不得而知。 若非见过紫袍人,又有蝠王提供的线索,单凭着紫袍与十二生肖这种标志,没人会想到这世上有一种恐怖而神秘的势力存在。 紫色衣袍,很多普通人都穿,十二辰也算不得多么奇特,毕竟在衣袍上绣花绣字的大有人在。 “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来自何处,目的何在……” 云缺望着窗外的夜空,在心头喃喃自语。 大唐的夜,与大晋一样,星辰满天,皓月高悬。 只是人在他乡,云缺免不得生出一种孤独之感。 不过这种孤独感很快便烟消云散。 云缺并不孤独。 识海中有妖魂月魁,有文殿,左手里有巫神碑,云缺甚至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正好去佛门圣地,看看佛陀有没有遗骨残魂之类,都弄自己身上。 再去道门走一走,找找道尊遗骨,然后再去妖族看一看,找找妖神遗骸。 反正已经是个容器了,不妨大度点,大家都来玩。 看谁能玩死谁! 你们活着的时候不是喜欢群殴么,既然都死得不安生,那我拿识海给你们搭台子,你们继续群殴继续干! 云缺在心里嘀咕,反正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后来想一想用词不当。 自己是光脚的不假,那群死鬼也没鞋呀。 随后云缺给自己找到个合适的词汇。 破罐破摔,爱咋咋地! 午夜时分,房家后宅,房家老祖走向卧房,行走间脚下生风,龙行虎步。 推开房门,看到屋内坐着一名紫裙女子,脚搭在大桌上,好似主人一般,形态倨傲。 房家老祖神色微微一变,无奈的叹了口气,邹着眉走进屋中。 第382章 死人多有趣 当房家老祖走进屋子,房屋四周闪过三道不同颜色的光晕。 “你自己家里,犯得着布置三重禁制,最近大唐的小贼很多么。” 紫裙女子手里把玩着两颗珍珠,脚搭在桌上,语气慵懒如此地主人。 “明知是我家,你还来此作甚。”房家老祖语气愠怒。 “怎么,怕被连累名声?也对,房家的生意满天下,向来以公平闻名,信誉满满,呵,谁又能料到,你这位房家老祖是从无本买卖起家呢。”紫裙女子嘲笑道。 “哼,少来跟我翻旧账,下次有事在外边碰面,别来我家。”房家老祖冷哼道。 “你当我爱来么,瞧那一群给你贺寿的伪君子,外表衣冠楚楚,内心龌蹉肮脏,在你家里走了一路,不下三百道贪婪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忘返。” 紫裙女子起身在屋中走了一圈,自恋道:“如此完美的身体,很难有男人不动心,你觉得如何,我美么。” 房家老祖冷冷道: “如果你这次来,是为了恶心我的话,你的目的达到了。” 紫裙女子淡然轻笑,丝毫不以为意,从一旁堆积如山的礼物中挑出两瓶丹药,道: “百岁大寿,只收了一堆破烂货色,没一个有用的,在我们那边,这些破烂连狗都不吃。” 房家老祖神色变得阴沉下来,道: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原来你们那边,还有狗呢。” “当然了,猫狗都有,还有老鼠,你要不要去瞧瞧,我可以带你过去一趟,只要你不害怕就行。”紫裙女子呵呵笑道。 “哼,免了。”房家老祖冷声道:“近期最好不要乱跑,若打乱了计划,殿主怪罪下来,你自己兜着。” 女子将价值不菲的丹药丢在一旁,道:“我有分寸,什么时候动手。” 房家老祖沉声道:“最近几天。” “等了好几年,终于要结束了,大唐挺无聊的,还不如你家老宅好玩,你家里有个有趣的小家伙,他好像认得我这副身体,别的男人都会看我的身材,唯独他只看我的侧脸。”紫裙女子笑道。 “在我家里,你最好消停点,否则别怪我翻脸。”房家老祖冷声道。 “放心,逗他玩玩而已,我肯定不会惹是生非,呵呵呵。” 紫裙女子轻笑着走出门外。 等对方走后,房家老祖的脸色彻底变得阴沉起来,既愤怒又无奈,良久后沉沉的呼出一口气,骂了两个字。 “魔鬼!” …… 云缺一夜未睡。 始终分析着当前的局面。 正常情况下,在看到房家老祖衣袖上绣着的寅字之后,云缺本该立刻离开此地,远离房家祖宅。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这是正确选择。 但穹音的出现,让云缺无法立刻离开。 不弄清穹音的真相,云缺始终心神不宁。 天亮后,有丫鬟送来早餐。 房家的伙食极好,比起大晋皇宫里的御厨手艺都要精湛。 云缺毫不客气,吃完之后,又要了一份。 昨晚没睡,宵夜也没吃,早上得补回来。 吃饱喝足,云缺开始在房府里散步,想要找一找穹音的下落。 这一散,就是半天,结果连房府一半区域都没走完。 实在太大了! 云缺还不好加快脚步,总不能在别人家里跑吧。 走到湖边之际,原本没抱着多少希望的云缺,居然看到了穹音。 对方坐在湖畔一张长椅上,换了身白色衣裙,没带面纱。 微风吹来,湖面掀起层层涟漪,女子鬓边的几缕长发随着涟漪摇曳不停。 碧水蓝天,美人观湖,简直是一幅绝美的画面。 云缺的目光怔了一下,脚下没停,缓步走到长椅近前,搭讪道: “请问这位姑娘,可知吃午饭的地方在何处,在下刚来房府,这里实在太大,迷路了。” 长椅上的美人偏过俏脸,道: “我刚来,不认得路。” 云缺道:“是在下冒昧了。” “我也饿了,不如一起吃。”女子说完,没动地方, 云缺看了看四周,道:“附近有吃的?” 女子指了指眼前的水面,道:“当然有,水里很多鱼,抓一些烤着吃。” “此地鱼儿想必是房家老祖所养,抓人家的鱼,不好吧。”云缺道。 “有什么不好,你吃不吃。”女子道。 “吃。”云缺道。 “吃就去抓啊,这里的大鱼笨笨的,很容易抓到。”女子道。 “实不相瞒,在下是个旱鸭子,不会水,这里水太深,我下去容易上不来。”云缺为难道。 女子站起身,道: “真没用,抓鱼都不会,看着点周围别让外人接近,我来抓。” 云缺皱了皱眉,以为对方要偷偷捞鱼,让自己把风。 很快云缺发现自己猜错了。 对方居然宽衣解带,将白裙留在长椅上,一头扎进湖里。 云缺这才知道,对方让自己看着点外人,别让人接近,是这么个意思。 小湖四周全是茂密古树,附近没人。 可云缺是个大活人啊! 哪有人这么不见外的? 随便看吗? 云缺始终微蹙眉峰。 美人入水的画面就在眼前,他看得一清二楚。 对方身上没有伤口,完美无瑕。 穹音的尸体则遍体鳞伤,一处骨头都支了出来。 难道不是穹音? 云缺陷入疑惑当中。 水花泛起的响动,将云缺从沉吟中惊醒。 抬头之际,对方已经穿好长裙,地面上多了一条活蹦乱跳的三彩大鱼,至少十多斤重。 “这么大的鱼,够吃了。” 女子在旁边树上折了根树枝,将大鱼穿起来,放在火上开始烤。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毫不生涩,好像经常在野外吃野味。 云缺站在旁边看着,心头再次生疑。 哪来的火? 烤鱼的火焰凭空而起,出现得极其诡异,以云缺的敏锐,居然察觉不到法术气息。 仿佛那火焰就是寻常的篝火,却没有半根木材。 不多时,鱼熟了,散发出香气,勾人胃口。 女子吹了吹,递给云缺道:“来,尝尝我的手艺。” 云缺没接。 女子笑了笑,自己咬了一口,道: “熟透了,很美味的,吃罢。” 云缺还是没接,瞄了眼不远处湖边立着的一个牌子,道: “不瞒姑娘,在下是佛门中人,不能吃肉。” 不是不能吃,而是不敢吃。 河边那牌子上清清楚楚写着八个大字: 鱼有剧毒,不可食用。 云缺此时顶着颗大光头,虽然没穿佛门衣装,说是和尚也有很多人信。 毕竟年轻人很少剃光头的。 女子放下烤鱼,道: “当和尚多无聊,娶不到媳妇,人生少了很多乐趣,你难道不喜欢女人么。” “在下早已看破红尘,一心皈依佛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云缺道。 “没看出来,小小年纪已经是高僧了,难得遇见一个对我身子没邪念的。” 女子说话间贴近云缺,似笑非笑的道:“你认得我,对不对。” 云缺心头一沉,表面上不动声色的道: “出家人不打诳言,姑娘的容貌,与我过世的娘子有几分相似。” 女子拉开距离,道: “怪不得你要做和尚,原来死了老婆,死心眼,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不会找个更漂亮的。” 云缺道:“我娘子已是倾国之姿,只可惜红颜薄命。” “你那娘子,有我美么。”女子道。 “不相上下。”云缺道。 “那你娶了我,是不是就不用出家了。”女子道。 云缺皱了下眉,没有立刻答话。 女子咯咯直笑,道: “逗你呢,你想娶,我还不嫁呢,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梅钱,梅花的梅,铜钱的钱。”云缺道。 “什么奇葩名字,没钱,你注定一辈子和尚命。”女子笑着道:“你对亡妻既然如此痴情,你想不想让她活过来。” 云缺闻言目光一沉,道:“生死有命,亡者无法复生。” “未必呦,我知道个地方,能让你见到已故的亡魂,只要你敢去,也许能再次见到你的亡妻呢。”女子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 “什么地方。”云缺道。 “等你想去的时候,我可以给你指路。”女子望着云缺好一会儿,咯咯轻笑,道:“骗你的,你还真信呐,拜你的佛去吧。” 说罢女子裙摆晃动,转身而去。 “姑娘可否留下大名。”云缺望着对方的背影道。 女子顿住脚步,回眸一笑百媚生,道: “你可以叫我,勾玉。” 望着对方身影消失在远处,云缺的眉峰紧紧锁起。 勾玉…… 这个名字很陌生,从未听过。 经过刚才的一番交流,云缺几乎能断定,这个勾玉,绝对不是穹音。 但是那具身体,却一定是穹音的遗体! 穹音的身子,云缺看过。 刚才勾玉入水之际所展现的身姿,与穹音一般无二! 穹音并未复生,而是尸体被其他神魂占据。 这道占据穹音尸体的神魂,令云缺生出一种深深忌惮。 对方绝不简单。 她能随意出入房家祖宅,又不是房家子弟,其身份必定十分特殊。 云缺猜测,这个勾玉极有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穹音虽然没有死而复生,但云缺心底隐隐浮现出一丝希望。 勾玉刚才说的有个地方能见到已故亡魂,也许是笑话,也有一丝可能是真的! 毕竟以‘他们’那些强大的存在,未必没有让死者复生的手段。 只是现阶段,以云缺低微的境界,无法与‘他们’真正交手,只能避其锋芒。 云缺没吃午饭,当天便离开房家祖宅。 过了不久,无人的湖边,空气一阵波动,浮现出白裙女子的身影。 勾玉的嘴巴动了动,吐出一口鱼肉,自语道: “挺聪明的小和尚,居然不上当,真无聊,好想看看他被毒鱼折磨的样子啊……” 说完,目光落在不远处立在湖边的一块牌子上。 白裙摆动,来到牌子近前。 看清字迹后,勾玉一脚将牌子踹进水里,骂道: “房老三你吃饱了撑的,自家水池立什么警示牌子,死人多有趣!” 恼怒中,勾玉挥手扬起一股炽热的气浪。 刹那间,水面上升腾起诡异的火焰,湖里的大鱼尽数熟透,鱼尸纷纷浮出水面。 第383章 几位大师还不安息 大唐地域辽阔,山岭众多。 一处名为野熊岭的山脉中,一队茶商正在赶路。 十余车茶砖装得满满登登,队伍前后均有护卫。 主人家乘坐的马车走在队伍最后,车厢宽敞,茶香四溢。 云缺正坐在车里品茶。 今天是离开房家祖宅的第三天,接连飞行,云缺有点吃不消了。 飞行法器毕竟属于法器一类,有法力的修士才能完美驾驭,武夫控制起来麻烦得多。 虽然放上灵石即可飞行,却需要控制方向与高度,武夫乘坐飞行法器,必须时刻关注着前方,无法分心。 其他派系的修士则方便得多,以法力即可完美驾驭飞行法器,闭着眼睛飞也没问题。 飞行法器对修士来说相当于一匹宝马,只要修士自身法力足够,这匹宝马自己即可一路向前。 对于武夫来说,当然也是宝马,区别是这匹宝马它没眼睛,只会闷头往前冲,稍一分神,有可能大头朝下砸到地面。 飞行的三天时间,云缺打了两次瞌睡,一次撞断几棵大树,另一次直接掉进山沟。 距离目的地太远,没办法,云缺只能下来歇歇脚,正好遇到一队商家,于是搭了顺风车。 云缺现在有点后悔。 应该带着老虎一起来,最起码老虎有眼睛,不会撞树。 “梅兄弟尝尝这壶茶,这是我家最好的雨前茶,今年刚出的,味道极好。” 商队主人是个中年人,姓周,一脸和气,对云缺这位路人热情招待。 云缺自然而然的报出梅钱的名字,接过茶尝了尝,有一股芳草香气,入口略苦但很快会回甘。 “好茶,周大哥的生意定然不错。”云缺道。 “家里有些茶园而已,小本生意,本地人不怎么喝茶,卖不出去,只能运到大城里卖给大茶商,赚些辛苦钱。”周姓商人道。 车厢里坐着一家三口,周姓商人的夫人话不多,轻声细语,看得出是大家闺秀。 两人有个小儿子,十来岁,在车厢里根本坐不住,上蹿下跳,没有老实的时候。 原本云缺是来歇歇脚,结果被这个熊孩子吵的不得安宁。 周姓商人喝斥道:“野熊岭到处是野熊,你再吵,把野熊招来看你怎么办。” 那孩子挥了挥拳头,道: “我才不怕!我有修为,斗得过野熊!” 挥拳有声,确实有修为在身,只是境界太低,九品武者的实力。 “熊妖,你也打得过么,刚才看到一头两人多高的熊妖,正在山里找肉吃。”云缺道。 小男孩仰着头道:“熊妖我也不怕!我是武夫,厉害着呢!” 云缺笑道:“八阶熊妖,离这不远,你再多喊几声估计它听得到。” 小男孩一听八阶,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云缺并非吓唬小孩,之前在半空飞行的时候,的确看到山里有一头八阶熊妖。 飞行这三天,云缺见到不少妖物,尤其在崇山峻岭深处,妖族并不少见。 大唐的地域比大晋要辽阔得多,深山大泽极多,最适合妖物栖息。 “梅兄弟打算去何处,如果顺路,不妨与我家同行。”周姓商人客气的邀请道。 他看到云缺乘着飞行法器落下,能拥有飞行法器的修士,修为不会太低,这一路跋山涉水路途遥远,若能有一位高手同行,对商队来说绝对是好事。 周姓商人雇佣了护卫,只是修为都很低,均为九品,共有十人,遇到低阶妖兽问题不大,一旦遇到八阶以上的妖兽那就危险了。 “我去禅杖寺。”云缺道。 大唐佛国,遍地庙宇,每天去寺庙的人不知有多少,没必要隐瞒。 一听禅杖寺,周姓商人的神色忽然变化了一下,道: “禅杖寺可远了,至少还得半个月的路程,不同路,呵呵不同路。” 对方微小的神态变化,没逃过云缺的眼睛。 云缺心头一动。 难道禅杖寺,有什么怪异之处? 没急着询问,云缺岔开话题,与对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车队走出野熊岭后,周姓商人明显松了口气,他知道山里有妖,始终有些担心,出了山,也就放心下来。 “再往前二十里有座小镇,我们到镇上落脚,到时候我请梅兄弟吃一顿好的。”周姓商人道。 云缺客气了两句,答应下来。 混饭不重要,得把禅杖寺究竟有什么怪异的消息,套出来才行。 刚走出山岭不久,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阵阵,大雨来临。 周姓商人直呼倒霉。 他运的货全是茶,最怕下雨,尽管已经用防雨的布料包裹,但在雨中时间过长很容易反潮。 茶砖一旦反潮,价格将大打折扣。 车队加快了速度,雨也越来越大。 “不行,不能赶路了,必须找地方避雨。”周姓商人焦急的道。 前方路边出现一座寺庙。 寺庙不太大,有几间屋子,足够车队避雨。 “不如去庙里避避雨。”云缺道。 周姓商人也看到了寺庙,只是他神色犹豫不定,好像很为难。 一旁的女人出言劝道: “至少还有十多里路才能抵达镇子,先避雨吧,茶砖要紧。” 既然夫人也劝说,周姓商人咬了咬牙,点头道: “成!先避雨!” 车队来到庙里,周姓商人找到管事的和尚,说明情况后,给了几两银子的香火钱。 拿了钱,自然会行方便,庙里的和尚帮着一起卸货,将一个个大箱子搬进空房间。 忙碌了好一阵,终于卸完货。 这时已经到了晚上,外面漆黑一片。 大雨没有停歇的征兆,周姓商人一家在寺庙里吃了斋饭,挤在一间旧屋子里,等天亮再继续赶路。 云缺没吃。 不是饭菜不对胃口,而是这间寺庙,不对劲。 和尚只有三个,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穿着僧袍几乎是崭新的。 新僧袍自然没什么问题,关键是这几个和尚行走之际,脚步十分稳健,而且行走的速度很快,口中念着阿弥陀佛,行走坐卧却有军旅气息。 云缺与禁军和铁浮屠打过很多交道,他发现庙里的和尚很像训练有素的军兵! 这是什么道理? 云缺百思不解。 难道大唐的和尚,都是如此模样,行走坐卧必须像个军兵? 正是由于这个奇怪的现象,云缺才没吃庙里的斋饭。 商队众人住的屋子很宽敞,加上云缺才十几个人而已,打地铺足够睡得下。 云缺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不久后,屋子里鼾声四起,商队护卫与周姓商人一家纷纷睡去。 云缺看了眼窗外的瓢泼大雨,拿出两粒丹药服下。 直至午夜,毫无动静。 云缺皱了皱眉。 难道自己想多了? 正疑惑之际,听到有脚步声接近。 脚步很轻,伴着大雨,寻常人绝对听不到。 却瞒不过六品宗师的耳力。 很快,屋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三个和尚鬼魅般闪了进来。 云缺没动,坐在角落眯着眼睛,瞄着和尚。 和尚没带武器,反而每人抱着一卷被褥。 云缺拿不准对方有何用意。 看样子,好像是怕商队众人寒冷,特意来送点被子。 可是送被子,需要这么鬼鬼祟祟么? 和尚先后将被子盖在几名商队护卫身上,同时在被子上按了一下。 轻微的闷哼声,从被子下面发出。 从被子外面看去,护卫的身体卷动了一下,随之再无声息。 看到和尚的手法,云缺立刻断定那被子下的护卫,已经死了! 看似轻飘飘的一按,其实动用了掌力,隔着被子打在护卫心口,直接将其震死。 如此麻利的杀人手法,绝非僧人的手段。 三个和尚的动作极快,一人一掌,将十名护卫尽数拍死! 云缺由此确定,这些和尚全是假的,都是些精通暗杀的军旅之人! 为何大唐的寺庙里会有军兵? 而且军兵居然暗杀香客? 这是什么道理…… 云缺越发糊涂,实在想不通这种怪事。 三个和尚最后来到睡在屋子里面的一家三口近前。 屋子里有张大床,商人一家睡在床上,护卫们都在外侧打地铺,云缺所在的地方离着床头不远,是一处墙角。 和尚们的行动十分整齐,从门口开始暗杀,不惊动任何人,一直杀到最里面,由于云缺的位置最靠后,他成了最后一个目标。 轰隆隆。 窗外传来滚滚雷声。 为首的和尚目光冷冽,脸上有一条刀疤,他将手里的一卷被褥扬起,轻轻盖在一家三口身上。 另外两名和尚站在此人身旁,各自选好了目标。 连那孩子也不放过! 刀疤脸和尚扬起手掌,对准了被褥下最小的身躯。 另外两个和尚分别将手掌按向商人夫妇。 轻飘飘,依旧落掌无声。 不过没落下去。 三人的手掌落到半截,被什么东西拦住了。 冷冰冰,十分坚固,不是平的,而是个圆形。 “这是……” 为首的和尚觉得手里的东西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呲呲呲。 床头一侧出现一串火花儿,随之传来云缺的声音: “这么晚了,几位大师还不安息,等什么呢。” 晚间安歇,正常人的生活而已,但云缺说的是安息,听得三个和尚豁然一惊。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将大屋里照亮片刻。 三个和尚终于看清眼前的东西。 黑漆漆,冷冰冰,一门火炮! 轰!!!!!! 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三个和尚在炮火中化作飞灰。 第384章 禅杖寺里残障多 周姓商人一家睡得死沉死沉,外面的雷声充耳不闻,他们吃的晚饭里被下了东西,以至于昏睡不醒。 然而睡得再沉,耳边炸起的炮声还是听得见的。 周姓商人猛然惊醒,随后他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眼前有三个半截的身体,上半身全没了,只剩下腿还站着。 贴着周姓商人的胖脸旁边,是滚烫的炮管。 周姓商人吓得魂不附体,随着屋子里的油灯亮起,他看到满地尸体! 护卫全都死了,七窍流血而亡! “妖僧!妖僧杀人!救命!救命啊!” 周姓商人吓得大喊,脸色铁青。 云缺收起火炮,坐在一旁,道: “没事了,杀人的和尚都死了。” “救命!救命!!”周姓商人还是大喊大叫。 “听不到我说话是么?” 云缺问了句,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被火炮震得暂时失聪。 云缺起身来到周姓商人近前,伸手掐住对方的嘴巴,口型明显的道: “闭!嘴!” 周姓商人虽然听不到,却看懂了,连连点头,搂着夫人和孩子卷缩在墙角慑慑发抖。 那熊孩子这次老实了,一动不敢动,满屋的尸体让他忘记了自己的修为。 云缺出门在庙里转了一圈。 没发现可疑之处,除了三个和尚之外再无旁人。 回到周姓商人所在的屋子,云缺道: “好些了没有,能不能听到声音。” “能、能听到一些。” 周姓商人连忙点头,脸上毫无血色,他那夫人甚至不敢抬头看云缺,吓得六神无主。 “周老哥,今天你运气不错,如果我不在,你们一家绝无活口。”云缺道。 “多谢梅老弟救命之恩!我给钱,我给报酬!这批货都送给梅老弟!”周姓商人以头触地,感激涕零。 “报酬免了,你好心捎我一路,就当还你个人情。”云缺道。 周姓商人感激得泪流满面,这份人情太值钱了,是他一家的三条命! 一家人朝着云缺磕头拜谢。 云缺让三人起来,道: “周大哥之前好像不太愿意来寺庙,这其中可有隐情,难道你早知道这间庙,有问题?” 周姓商人稳了稳心神,长叹道: “不瞒梅老弟,最近几年,大唐佛门的名声不太好,时常传出有僧人作恶的传闻,以至于大唐各处寺庙的香火越来越少,有钱有势的几乎不再去庙里还愿,大多转去了道门。” 云缺听得奇怪,问道: “大唐被称之为佛国,佛教乃是大唐国教,谁这么大胆子敢冒充僧人到处作恶?” 周姓商人道: “冒充?哪有人冒充和尚的,一定是那些和尚收不到香火钱,平日里又享受惯了,手里没钱,自然心生邪念,和尚,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什么四大皆空,我看都是假的!” 周姓商人的语气中充满愤怒。 云缺没去解释什么。 普通百姓,大多愚昧,看不出真相。 以云缺的眼力能判断出刚才行凶的三个和尚必定是军中悍卒,但在周姓商人眼里,那三个和尚则是手里缺钱的恶人。 从周姓商人口中得知的消息,让云缺心里生出一个猜测。 大唐之内,有人在嫁祸佛门。 看来能与仙武大秦相提并论的佛国大唐,并没有外表所见的那么太平。 云缺接着问了问有关佛门作恶的消息。 周姓商人气愤的道: “其他的消息我只是听闻,不敢确定是真事儿,但有件事绝对是真的,就在去年,一位郡主到庙里烧香还愿,结果回来后就人就疯了,请了无数名医也看不出病根,过了两个月发现郡主身怀有孕,这才真相大白。” “原来是郡主去庙里还愿的当天,被庙里的和尚所凌辱强暴,得知此事,唐皇大怒,一道圣旨之下,那座大庙里三百名和尚人头落地,杀了一多半!” “原本那座大庙香火还不错,自从发生此事之后,便一落千丈,几乎没人再去烧香了。” 云缺听得十分惊奇。 大唐居然还有这种荒唐事,敢在庙里非礼郡主,那和尚得多大的胆子,疯了还是傻了? 这不是找死么! 周姓商人说完,神色古怪的看了眼云缺,道: “出事的那座庙,就是梅老弟想去的禅杖寺。” 云缺闻言大为诧异。 禅杖寺是晦心禅师的故乡,居然出现如此恶人,禅杖寺里难道都是残障么,脑子坏了?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或者是有外人栽赃嫁祸? 难怪晦心禅师会对阜南王说出那句佛门有劫。 看来晦心禅师远离故土到学宫教书,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而且他无力改变,只能远遁他乡,另寻办法。 结果帮助佛门逃过一劫的办法没找到,晦心禅师自己先坐化于八山城。 周姓商人所知的消息不多,基本都是听闻而已,除了唐皇亲自下旨那次,其余的不知真假。 天亮后,云缺离开小庙,继续以飞行法器赶路。 行程不变,先去禅杖寺,再去雷音寺。 因为雷音寺更远,在大唐以西。 再次飞行三天,云缺降下飞行法器,走进一座小城。 飞不动了。 六天六夜不眠不休,一直驾驭法器,云缺现在飞得有点头晕恶心。 必须好好歇歇。 其实飞行还好,关键是路不熟。 云缺脑海里有着大唐地图,禅杖寺与雷音寺的大致方位都知道,但路上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以至于一天前,云缺误入一座峡谷,飞得好好的,突然被一群妖蜂给困住。 妖蜂均为九阶小妖,没什么威胁,但数量太多,足有上万只。 云缺不想浪费时间,折腾半晌才从甩掉蜂群,从峡谷里逃出来。 人没事,以云缺的强悍肉身,九阶妖蜂根本叮不动,但衣服遭殃了,被咬得破破烂烂。 原本是一身面料极佳的锦衣,是牧青瑶亲手选的,价值连城,现在成了一身破布条,走在街上跟个乞丐差不多。 离开大晋的时候,云缺只顾着带炮弹了,没带换洗的衣物。 在街上本想找一找衣帽店,买套衣服换,先看到一家酒楼。 云缺的肚子早就抗议了,不急着买衣服,先填饱五脏庙再说。 进了酒楼,云缺立刻迎来一片白眼儿。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此时云缺理解得淋漓尽致。 店小二板着脸,非但不迎接,反而往外哄。 “出去出去!我们家没剩饭!” 狗眼看人低的,何处都有,云缺见怪不怪。 儿时遭遇的白眼太多,早已习惯,但现在有钱了,自然不能在受气。 刚想拿出银票抽在店小二脸上,角落里传来一道声音。 “我这里有饭有菜,小师傅过来吃一口。” 云缺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一名温和儒雅的年轻男子,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仪表出众,气质沉稳得与年纪不太相符。 别人的饭菜,云缺没想去吃,自己又不是没钱,不过看到对方的模样之后,云缺愣了一下。 那年轻人,居然与云缺的五官眉眼有几分相似。 乍一看之下,云缺还以为是谁用了易容术,冒充自己。 来到对方桌旁,云缺道: “多谢施主好意,我不客气了。” 既然对方将自己当做小和尚,云缺也懒得辩解,坐下开吃。 菜都是刚上的,对方一口没碰,筷子都没拿呢。 一位老者坐在年轻人旁边,年过七旬,目光清明,他望着云缺,惊奇道: “这位小师傅的容貌与二公子有几分相似,不知小师傅如何称呼,在哪座宝刹修行。” 云缺道: “我叫梅钱,正准备出家,还没找到地方呢。” 老者既然称呼那年轻人为公子,显然是家仆护卫一类,看似身份普通,但云缺不曾小觑。 坐到一桌,云缺察觉到老者身上有一种极其隐晦的强横气息。 绝对是修行高手! 至于几品境界,云缺猜不到,对方没出手,无法判断。 能随身跟着高手护卫,对面的二公子绝非等闲之人。 二公子见云缺饭量惊人,抬手唤来店小二,又要了一桌饭菜。 吃饭的过程中,云缺与对方闲谈了几句,那位二公子显得心不在焉,好像有什么心事。 吃完饭,云缺再次道谢,准备去买身衣服,再泡个澡,好好休息一番再赶路。 临走前,二公子道: “小师傅若有难处,不妨明说,能帮的话,我可以尽力帮你,你我年纪相仿,不该这么早便跳出红尘,佛门清苦,未必适合你。” 云缺笑道:“早入佛门方可得证大道,人生苦短,我意已决。” 云缺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对方却当真了。 二公子肃然起敬,拱手告罪道: “是我唐突了,小师傅佛根深种,将来必有一番成就。” 云缺就此告辞,离开酒楼。 二公子的身份,云缺没去打听,如果没有那名老者的话,云缺不介意套套话,但那老者显然不是好惹的,初来大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那位二公子,云缺的印象不错。 对方大度而诚恳,家里肯定不缺钱,豪门世家的公子,能白请一个街边的流浪小和尚,如此气度已经远超同辈。 尤其对方的模样与自己有点像,云缺起初觉得奇怪,后来也就释然了。 这里是大唐,一百个大晋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大唐人口众多,出现模样相仿的情况不足为奇。 等云缺走后,酒楼里的老者惋惜道: “殿下为何不留下他,他的模样与殿下相仿,做个替身再好不过,也许能瞒天过海,替殿下解除即将到来的大劫。” 二公子端起酒杯,道: “我的劫难,我会自己承担,无需让旁人替我受苦。” 老者无奈道:“殿下心如菩提,可菩提却救不了殿下。” 二公子苦笑了一声,道: “人各有命,既然生于皇家,这便是我的命,此次拜见老祖,莫要多提无关之事,惹老祖不开心。” 老者沉沉一叹,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第385章 法号智杖 吃饱喝足后,云缺在城里买了套合身衣服,找家最大的澡堂子,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休息一夜,继续赶路。 四天后,终于抵达大唐远近驰名的一座名山,福明山。 禅杖寺,便修建在福明山深处。 福明山高有千丈,遍地古树,因其山顶有一块巨型岩石类似个福字而得名,附近百姓也称之为福禄山。 上山的路,云缺是走上的,没用飞行法器。 人生地不熟,贸然飞进山里有些不妥。 一路上只看到两个下山打水的小和尚,山里冷冷清清,没看到任何香客。 到了半山腰,云缺终于看到寺庙。 古老而恢宏,占地极大,殿宇多达十余座,如此规模,绝对是百年古刹。 可惜太过冷清,只闻木鱼声,不见还愿人。 庙里的和尚不多,云缺报出晦心禅师的名号,直接求见住持方丈。 听闻晦心禅师这四个字,庙里的和尚纷纷肃然起敬,对云缺极其客气,不多时方丈闻讯赶来。 禅杖寺住持是位老和尚,法号晦明,瘦得皮包骨,皱纹堆垒,年纪怕不得过百。 云缺道出来意,说明自己受晦心禅师所托,去雷音寺送信的,途经此地来探望一番。 “好,好哇!贫僧终于等来了有缘人,晦心师弟的接班人,果然不凡。” 晦明老和尚一张老脸笑开了花,拉着云缺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云缺被老和尚看得心里直发毛,道: “方丈误会了,我不是晦心禅师的弟子,我只是个送信的,在雷音寺住一天就走,我们没缘。” 云缺一边说一边挣脱晦明禅师的手。 结果云缺两只手都用上了,愣是没掰开对方枯枝般的老手。 云缺心头暗惊。 眼前这老和尚,好高的修为! 六品宗师用出全力,居然掰不动人家的一只手。 “有缘,有缘!哈哈,不仅有缘,还是一场佛缘。”晦明老和尚指着大殿里的佛像,笑着道:“你看,你与佛陀极为相似,分明是缘法。” 云缺看了眼佛像。 佛陀慈眉善目,大耳垂肩,跟自己别说相似,根本没有一点类似的地方。 “方丈是不是眼神儿不好,我与佛陀一点都不像。”云缺道。 “怎么不像!你看,你的头和佛陀的头简直一模一样,都是圆的!”晦明禅师高深莫测的笑道。 云缺目光古怪的瞄了眼老和尚。 心说果然是禅杖寺,连方丈都是残障,你不是眼神儿不好,而是脑子不好! 见个光头就说与佛有缘,那么天底下有佛缘的人多了,一到夏天遍地都是。 晦明禅师吩咐小和尚去取东西,不多时小和尚拿来袈裟与禅杖。 晦明禅师亲手给云缺披上架势,又将禅杖交到云缺手里,笑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禅杖寺下一任的住持方丈,我死之后,禅杖寺一切事务你来做主。” 云缺差点把禅杖扔了。 我来替晦心禅师看看故乡而已,怎么把自己还给搭上了? “不妥不妥!方丈必须德高望重才行,我初来乍到,岂能接替方丈之位。”云缺义正言辞的拒绝。 “晦心师弟的眼光不会错,他既然已经坐化,他的衣钵传人自然该接替方丈之位,贫僧大限将近,没几天可活喽,把禅杖寺交给你,贫僧放心。”晦明禅师道。 云缺本想反驳,忽然一愣,道:“方丈如何知道的晦心禅师已死?” 进了庙门,云缺可没提晦心的生死,老和尚居然料事如神,断定晦心已经坐化。 这一点让云缺惊奇不已。 晦明禅师叹息道: “临行前,晦心师弟曾经发下宏愿,他要替佛门找一份传承,否则他不会回来,既然只有你孤身归来,说明晦心师弟已经不在人间,阿弥陀佛。” 云缺不耐烦的道: “大师,我真不是晦心禅师的弟子,你给我架势也没用,我只答应晦心禅师去送信,在雷音寺住一天而已,多说当一天和尚我就会还俗,禅杖寺的方丈,您老还是另请高明为好。” 晦明禅师道: “贫僧就快死了,等接替方丈后,你可以远游,可以还俗,也可以留在禅杖寺,几天而已,难道还等不得么,咳咳咳咳……” 晦明禅师说着说着咳嗽起来,如同个破风箱一样喘息好久。 云缺心说倒霉,来了趟禅杖寺,结果被赖上了。 没办法,云缺只好表面答应下来,等晚上再偷偷溜走。 去雷音寺当一天和尚已经够郁闷了,在禅杖寺当几天和尚岂不是得烦死。 见云缺同意,晦明禅师笑得满脸褶子堆在一起,询问云缺的名号。 云缺理所当然的报出了梅钱的名字。 “梅钱,好名字,连名字都与佛门有缘,没钱才会出家,你这名字注定是佛门中人呐。”晦明禅师笑道。 云缺听得新鲜。 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等回去后见到梅钱,又有了一个损梅老六的说辞。 “可有法号?”晦明禅师笑着问道。 “没有。”云缺没好气的道。 “未来的方丈,没有法号可不行,贫僧给你取一个大气的法号。” 晦明禅师捻着白须,道:“我与晦心师弟是晦字辈,你是他弟子,应当是智字辈,此地为禅杖寺,就取杖字为名,你今后的法号,就叫智杖了。” 云缺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旁边的木鱼,又看了眼老和尚的光头。 好不容易才忍住抓起木鱼砸光头的冲动。 智杖,智障,这种法号你丫的怎么想出来的呢? 大气是大气,关键太大气了! 今后往外报出名号,肯定能震慑住天下人。 残障寺,智障大师…… 当晚,云缺连斋饭都没吃,和衣而睡,到了后半夜醒来,蹑手蹑脚跳出院墙。 回头看了眼安静的庙宇,云缺嘀咕道: “晦心禅师你在天有灵,我来探望过禅杖寺了,不便久留,这就走了,去雷音寺送完信,咱们再无牵连。” 健步如飞,跑到山下。 一抬头,前面还是山路。 云缺记得来时候是平路才对。 没想太多,闷头继续跑,等跑到半山腰想着喘口气,眼前是禅杖寺的大门。 又转回来了! 云缺立刻明白过来,老和尚算计自己!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自己逃不出去。 不动声色的返回住处,继续睡觉,天亮后也不出门,就在禅房里盘坐修炼。 等到了晚上,云缺继续逃跑。 这次改用飞行法器,飞出半宿,算一算路途够远了,离着禅杖寺上千里。 法器落在一处荒山,没等云缺喘口气,一扭头,旁边树林里还是禅杖寺的大门! 云缺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手段,自己居然丝毫没有察觉,本以为早已远离,其实是在原地转圈! 一连三天,云缺每晚都跑。 但每次停下来,都能看到禅杖寺的大门。 根本逃不掉! 云缺没招了,只能暂时住在庙里,等着老和尚咽气。 老和尚找到了接班人,将庙里的琐事全都推给云缺,一些大事小情,和尚们都要向云缺这位未来的方丈禀报。 云缺懒得理睬庙里的事情,极尽敷衍,懒得开口,只用鼻子哼。 哼字总共四个调,代表着新方丈的心情。 哼字一声,表示同意,和尚们禀报的事情可以自行处置。 哼字二声,表示疑问,和尚们立刻会仔细解释。 哼字三声,表示不满,和尚们会重新处理这件事。 哼字四声,表示愤怒,和尚们马上将禀报的事情否决。 一个字,足以掌管一座庙,倒也方便,不管对庙里的和尚还是偶尔出现的香客,均都如此。 久而久之,云缺这位新方丈多了个绰号。 哼哼大师。 一连在庙里住了半个月,云缺去探望晦明禅师,看看老和尚还有多久才能死。 怀着悲伤又期待的心情,云缺再次见到老和尚。 发现老和尚正在吃鸡蛋。 一大锅,几十个,一口一个吃得比黄鼠狼都麻利。 云缺看得眼皮直跳。 就这胃口,几天就死? 估计再活十年都没问题! 云缺当场发飙,扔了袈裟,撇了禅杖,左手奔雷掌,右手赤炎拳,要与老和尚拼命。 老和尚不还手,坐在那里一个劲咳嗽,咳得满地鲜血。 云缺无奈至极。 这还怎么动手?不仅动不了手,还得帮忙拍打后背帮老和尚顺气。 好不容易老和尚才不咳了,不去休息,反而让云缺搀着他在庙里散步。 走在庙里,云缺狐疑道: “大师,您什么时候死啊,有没有个准信儿?” “快喽,黑云遮日之际,便是贫僧的死期。”晦明禅师意味深长的道:“人固有一死,死得其所方为正途,不能白死啊,阿弥陀佛……咳咳咳。” 老和尚在庙里转了一大圈,别的没干,一个劲咳血,咳了一路。 中午吃过斋饭,云缺正在禅房里修炼,有小和尚前来禀报,大殿来了香客,出手阔绰,要见方丈。 云缺无奈之下只好出去瞧瞧。 来的是位女香客,模样甜美,身姿丰腴,一出手便是一千两的香火钱。 云缺照例哼哼两声,敷衍的表达谢意。 随后女香客提出在庙里借宿一晚,她长途跋涉而来,始终没休息。 和尚庙,通常不留女香客。 但人家给得够多,又甩出一千两,云缺自然笑纳,吩咐小和尚将香客带去客房。 下午的时候,天空昏暗下来,大片的乌云遮住天穹,庙里燃起火烛。 “黑云遮日,老和尚死了?” 云缺高高兴兴去看了眼,晦明禅师在吃甘蔗,正嚼得起劲。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去的时候,云缺一路骂骂咧咧。 途经客房,忽然听到房间里有女香客的呼唤声。 “大师,屋子里好黑,帮忙点灯可好。” “桌上有蜡烛。”云缺随口道。 “我现在不方便,大师帮帮忙嘛。”女香客语气中透着一股娇嗔。 云缺哼了一声,推门进屋。 等点燃烛火,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番惊人景象。 第386章 这么美的背必须捅几刀 客房内幽香暗涌,伴着水花的响动。 烛光下,那女香客正在木桶里沐浴。 伸展出来的手臂白皙得刺眼,一头乌黑秀发如同瀑布般铺在水面。 如此景象,是云缺最喜欢的画面,自然而然的多看了两眼。 女香客趴在水桶边缘,声音甜腻的道: “一路奔波,实在乏累,洗不动了,大师帮小女子擦背可好。” 云缺没哼,而是呵了一声,挽起袖子抓起浴巾开始帮忙。 出家人慈悲为怀,当然要助人为乐。 随着浴巾划过后背,女香客发出低声嘤咛,听得人遐想连篇。 “大师辛苦了,我的背,可还好看?”女香客道。 云缺仿佛入迷般盯着眼前的美景,呢喃道: “何止好看,简直完美!” “咯咯咯,大师,喜欢么?”女香客调笑道。 “贫僧爱不释手啊!”云缺一边擦背,一边赞叹道:“肤若羊脂,又似美玉,如此极品的美人背,不捅几刀,实在是暴殄天物。” 女香客尚未反应过来,一把漆黑的长刀已经从她后心捅了进去。 房间内变得安静下来。 刀体虽然扎进美人背,却没有任何血液流出,仿佛云缺的妖刀捅进了一块木头。 女香客缓缓转过身来,心窝处透着一个大洞,似笑非笑的道: “大师原来不爱美人,爱杀戮,你好狠的心呐,人家又没得罪你,为何下此毒手,原来外面传的都是真的,佛门果然藏污纳秽。” “是啊,佛门里的污秽的确不少,都是你们这些妖邪带进来的。”云缺冷冷一笑,道:“拜佛还不够,你还想学佛陀去西天,正好本方丈送你一程。” 云缺的声音杀气沉沉,脚步却在缓缓后退。 眼前这个女人刚到禅杖寺,云缺就察觉到对方身上隐藏得极深的妖气,只是判断不出对方究竟有多高的境界。 刚才出了一刀,云缺心头也随之一沉。 对方身上的妖气极其斑杂,有妖气也有人的气息,仿佛人与妖混杂在一起所形成。 这种气息,云缺自己就有。 猎妖人就是人身妖气,可对方又明显不同,其身上的人气与妖气并未完全融合,而是各自独立。 女香客此时的躯体发生了异变,在其一侧的肩膀处长出一颗狼头! 狼口大张,口吐人言: “西天多好,去了极乐世界即可享受无穷,嘿嘿嘿嘿!” 声音低沉,是个男声。 女人发出一阵轻蔑笑声,道:“小和尚,只要你有本事,最好送我们一程,如果你没本事,那我们就要送你上西天喽,咯咯咯咯!” 两道笑声,充满诡异。 云缺哈哈一笑,大骂道: “妖狼之躯嫁接女人之身,原来你是个老变态!恶心死人了!贫僧先吐为敬,等吐完再来送你们归西!” 说罢头也不回,破门而出。 客房内一阵乱响,紧接着冲出一头庞然大物! 巨狼之身高有两丈,头顶是女人的半截身体,犹如长在狼头之上的特殊独角。 “杀了他!”女人尖声喝道。 “今天禅杖寺注定灭门!吼!!!”妖狼发出长啸。 庙外,一声接一声的狼啸此起彼伏,呼应着狼王。 云缺在前面跑,怪物般的狼妖在后面追。 撞塌了佛像,踩乱了蒲团,一路鸡飞狗跳。 直至老和尚晦明出现在面前,云缺才停住脚步。 “庙里有妖!方丈速速镇杀妖孽!” 云缺一个箭步躲在老和尚身后。 晦明佝偻着身体,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始终面带笑意。 巨狼怪物就在眼前,张开大口,喷出一股腥臭之气,其身上的妖气达到了四阶程度! 让云缺震撼的是,狼头上的那个女人散发着四品道门气息!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四品道门修士与四阶狼妖居然嫁接在一起,看样子双方均有神智,互不干扰。 晦明禅师咳嗽起来,破风箱一般,咳了许久,气息虚弱的道: “贫僧有一事始终想不通,我禅杖寺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加以陷害,去年郡主之事便是你们所为,害得禅杖寺三百名弟子人头落地。” 女人冷笑道:“老家伙,你的问题挺多啊,死到临头,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 狼首开口道:“老东西,我们等了你一年,你就是不死,寿元已尽你还强撑什么,早死早超生!” 晦明禅师微笑道: “半月前我就该死了,可是不甘心呐,你们两个孽畜不除,贫僧死不瞑目,之所以撑到现在,是为了等你们啊。” 女人不屑道:“好大的口气,凭你这种将死之人,拿什么跟我们斗!” 狼首狰狞道:“别跟他废话了,庙里还有百十个和尚,全都吞了,正好当晚饭!” 说罢巨狼一跃而起! 晦明禅师不躲不避,或许他的腿脚已经难以迈动,躲不开了。 云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经过。 果然有人在嫁祸禅杖寺,正是眼前这头半人半妖的怪物! 见妖狼扑来,老和尚却难以避开,云缺直接斩出断刀式。 三式齐出,形成一片刀山,将妖狼阻拦一时。 “先躲一躲!” 云缺一把抓住老和尚的领子,扭头就逃。 一头四阶妖狼已经难以对付,加上个四品道门修士,云缺可不想硬拼,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本想带着老和尚躲避,结果云缺迈出一步就停住了。 不是不想逃,而是跑不动。 老和尚如同一座山峰一般,云缺愣是没拽动。 眼看着巨狼的大口就要将老和尚吞没,忽然间禅杖寺里暴起冲天血光! 数百道血色光柱拔地而起,刹那间形成一座牢笼,将整座庙宇完全封闭。 磅礴的阵道气息,在此刻显现无疑。 怪物巨狼一口咬在光柱上,发出咔嚓脆响,犹如咬中钢铁一般,牙齿崩断了几颗,发出一声惨叫。 云缺放心下来。 一眼望去,出现血色光柱的位置,都是老和尚咳出的鲜血! 之前云缺扶着老和尚在庙里转了一圈,老和尚咳了一路,原来是在以自己的精血布下封妖大阵! 晦明禅师双手合十,微笑道: “禅杖寺虽小,却容不得妖邪作乱,今日,贫僧以腐朽之躯镇杀你等,今日之后再无晦明,阿弥陀佛。” 涌出佛号之后,老和尚张开嘴。 云缺以为老和尚又要咳血,结果老和尚的嘴巴越张越大,直至形成一个黑洞,一口将妖狼咬成两段! 狼首部分与狼头上的女人,全都进了老和尚的肚子。 云缺看得瞠目结舌。 难怪老和尚临死也爱吃东西,这绝对是个大吃货啊! 吞掉狼妖后,晦明禅师恢复成正常模样,盘坐在地。 云缺发现老和尚的肚子在不断蠕动,那半截狼妖应该没死透。 “大师胃口真好,它们会不会逃出来?”云缺道。 “不会,我用死气将其包裹,我死之时,他们也会随我而去。” 晦明禅师望向云缺,道: “妖狼有双首,我这一口吞不下太多,剩下的,交给智杖你了,除掉妖邪,你可前往雷音寺,记得慢慢走,不着急。” 一听智杖这个法号,云缺就想揍人。 张嘴刚想骂两句,再看老和尚,已经没了呼吸。 就此坐化。 随着老和尚陨落,他的肚子也变得平静下来,再无声息。 妖狼虽然被杀,但还有一颗脑袋。 外面的半截狼躯失去头颅,非但没有倒地,反而不断踏动四爪,一颗新的狼头从腔子里长了出来。 这颗狼头比之前的小了很多,与庞大的身体很不匹配,并且气息也变得虚弱,只有五阶程度。 趁着老和尚的法阵还有效,云缺提刀而上。 四阶妖族太强,云缺没什么把握,能躲则躲。 五阶妖兽就没问题了。 何况这头妖狼刚被重创,气息很不稳定,只能堪堪达到五阶而已。 以云缺的手段,杀一头刚到五阶的妖兽不用太费力气。 不出盏茶的时间,妖狼浑身多出一百多处刀伤,被砍成血葫芦,奄奄一息。 云缺一脚踩在妖狼头顶,比划着妖刀,准备选个好位置下手。 “别!别杀我!大师别杀我!”妖狼口中发出哀求。 “你说不杀就不杀,那我多没面子,好歹我也是这里的方丈啊。”云缺道。 “我给你好处!给你银子!给你座金山!”妖狼道。 “出家人四大皆空,不爱财。”云缺道。 “想要什么,你说!只要不杀我,什么都听你的!”妖狼道。 “看你挺诚心的,饶你不死也行,先说说是谁派你们来嫁祸佛门的。”云缺道。 “没人派我们来!我们与禅杖寺有仇,单纯来报仇而已……你、你做什么!” 妖狼惊恐的发现,云缺正拿着黑刀开始扒它的皮。 “五阶狼皮,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你别动哦,不完整的话就不值钱了。”云缺道。 “你找死!你敢扒我的皮!我狼族会让你化为白骨!”妖狼大吼,连连发出狼啸。 庙外的狼群立刻呼应,有法阵存在,狼群冲不进来。 云缺的手法,是几十年的功夫,那叫一个利索,很快将狼皮完整的切了下来。 血肉模糊的妖狼疼得呜嗷狂叫,处于濒死边缘。 “狼肉虽然便宜,好在量大,不能浪费,忍着点啊,开始割肉了。” 云缺继续下刀。 妖狼再也无法忍受,哀嚎道: “我说!我说!” 不说就得被活剐,妖狼再如何凶猛,它也受不了。 云缺停住刀,神色一凝,等待着听闻真相。 以云缺猜测,这头妖狼应该与‘他们’有关,类似楚红莲那种棋子。 嫁祸佛门,引起一国乱象,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尤其寅虎就在大唐。 种种迹象表明,眼前的这头妖狼就是那些神秘人的棋子。 云缺本以为即将解开心中最大的疑惑,得知‘他们’真正的身份,结果妖狼说出的主谋非但不是‘他们’,反而是一位在整个云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云缺的耳朵都听出了茧子的人物。 第387章 你也抢钱庄了吗 狼妖很快咽气,彻底死掉。 云缺站在尸体旁诧异了好一会儿。 狼妖临死前说出的主谋,居然是大秦皇帝! 狼妖奉秦皇密旨,到大唐陷害佛门。 云缺脑子里一阵迷茫。 秦皇与佛门有仇? 转念一想不太对,佛门与世无争,怎么会得罪远在大秦的皇帝。 想起大唐最近佛门声望骤降,云缺隐约看出秦皇的目的。 釜底抽薪! 秦皇与佛门没有仇怨,而是以嫁祸佛门的手段来削减大唐的力量! 既然称之为佛国大唐,佛门对于大唐来说必定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是一份不可或缺的助力,如果能将大唐的佛门剔除,那么大唐整体实力会随之降低。 “秦皇志在大唐之地!” 云缺低声自语,心头发寒。 尽管从未见过秦皇,云缺却看出了那位大秦帝王的冷酷无情。 为了吞并整个云州,无所不用其极! 想通之后,云缺在心里给秦皇贴上了一个极度危险的标签。 冷血枭雄! 这种人不能接近,有多远,最好离多远。 狼皮收进储物袋,狼肉没什么用,一点不好吃,扔出去喂狗即可。 狼牙其实也是好东西,云缺看了两眼,没掰。 第二颗狼头是后长出来的,狼牙尚未长成,品质不佳,值不了几个钱。 随着晦明禅师的坐化,笼罩禅杖寺的光柱渐渐消散。 围拢在庙外的狼群一窝蜂般冲了进来。 庙里的和尚庙吓得六神无主,四下逃亡。 “方丈!有狼!” 一群和尚逃到云缺附近,大惊失色的禀报。 其实无需禀报,云缺已经看见狼群围拢过来。 和尚们惊慌失措,身为方丈的云缺则老神在在,顺手拿出一把剔骨刀。 面对一群妖狼,云缺只说了一句话。 “扒皮,还是抽筋?” 呼啦一声,狼群扭头就跑,不多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有时候煞气太重也是个好处,遇到低阶妖兽无需废话,散开煞气即可解决问题。 “方丈好厉害,一人之力震慑群狼!” “方丈身上有大佛缘,狼群敬畏佛法尽数退去。” “阿弥陀佛,有住持方丈在,禅杖寺可保平安。” “智杖师弟了不得,初入佛门便可感召妖狼,善哉,善哉。” 一群和尚敬佩不已,最后说话的是个年长的和尚,与云缺同辈,也是智字辈分。 “你才是智杖!你全家都是智杖!” 云缺没好气的骂了句,听得那年长的和尚莫名其妙。 智杖多好,又有智慧又有法杖,简直是佛门最佳法号。 和尚们发现晦明禅师已经坐化,纷纷现出悲容,围坐在尸体旁边咏经超度。 老和尚死了,云缺也就自由了。 试了试离开庙门畅通无阻,云缺决定立刻启程。 把禅杖和袈裟交给那位喜欢智杖法号的师兄,让其暂代方丈,云缺借口去云游,就此离开禅杖寺。 直至远离福明山,确定不会再转回去,云缺终于松了口气。 在禅杖寺耽搁小半月,别的没干,一直吃丹药来着,佛法一句不会,武道修为倒是见长。 下一站,雷音寺! 等送完信,在雷音寺住一天,云缺就算完成了与晦心禅师的约定,可以打道回府,回家陪娘子了。 至于秦皇的手段与大唐的危机,云缺觉得与自己无关。 大秦虽然强大,大唐也不弱。 秦皇想要吃掉大唐绝非近期能办到的事,最好两个庞然大物互相征战消耗,如此一来对晋国这种小国才最为有利。 否则以仙武大秦三十年吞并十余国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到晋国疆土。 在庙里的时候,云缺打听了雷音寺的具体位置与路程,一路向西,飞行法器接连飞行一月左右才能抵达。 路途遥远,但是没办法。 云缺手里只有玉鹰法器,比起马匹来说要快得多,怎奈大唐实在太大,想要横跨大唐,即便以飞行法器赶路也得几个月的时间。 飞行几两天后,前方出现一座大城,规模极大,堪比天祈。 正好肚子饿,云缺准备进城大吃一顿,刚到城下,头顶忽然掠过一片阴影。 那是一只巨型大雁。 浑身白羽,双翅展开足有十丈,如同一朵白云在城头飞过。 如此异兽,云缺第一次见识,好奇之余,发现大雁背上坐着一些人,有男有女,打扮各不相同。 大雁很快飞远,消失在天边。 “四阶妖物……” 云缺暗暗心惊。 大雁明显被驯化,否则四阶程度的妖族出入大城必定引起恐慌。 随便一座大城即可看到四阶妖兽,说明大唐确实有底蕴。 进城找了家生意不错的酒楼,要上一桌子菜,云缺吃了个痛痛快快。 云缺这边吃着,发现旁边食客的目光都有些古怪的看着自己。 云缺不以为意。 从禅杖寺出来的时候,没换衣服,现在仍是一身僧袍。 桌上的菜全是大鱼大肉,一个和尚如此大快朵颐,少不得招来非议。 云缺自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我是猎妖的,又不是吃素的,谁爱看谁看。 吃饱喝足,叫来店小二打听了一下。 得知刚才那大雁叫做云雁,一天可飞行万里,又称万里云雁,是一种交通工具,可承载五十人左右,往来于各处大城,隶属大唐官家,乘坐一次的费用是一块灵石。 得知这个消息,云缺高兴起来。 自己的飞行法器,一天多说飞个两三千里,不仅需要消耗一块灵石,还得自己瞪着眼睛驾驭。 万里云雁一天飞行万里,才一块灵石,怎么算都比自己飞要便宜得多。 “云雁所在的驿站就在城南,下一趟云雁要晚上才会启程,我们这座城是小地方,每天只飞两只云雁,如果是有名的大城,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一只云雁腾空,皇城里的云雁更多,据说一刻钟就要飞一只。” 店小二指点完方向,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道:“小师傅如果不是特别急,最好别去坐云雁,不如雇个马车之类的赶路。” 云缺奇怪道: “一次一块灵石而已,我出得起,难道乘坐云雁有什么危险?” 店小二压低声音道: “云雁没危险,是小师傅有危险,最近城里在盘查来往的和尚……” 提醒完,店小二匆匆离开。 盘查和尚? 云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难怪吃饭的时候旁边食客们神色怪异,原来不是看和尚吃肉,而是等着看和尚被抓。 云缺觉得晦心禅师确实有先见之明,大唐佛门果然有劫。 而这份劫难,来自于大秦。 云缺立刻结账,先找一家衣帽店,换了身行头,特意买个帽子戴上,以防万一。 刚从店里出来,就看到街头有军兵押着一个和尚经过。 云缺暗道侥幸。 刚才如果那店小二没提醒,肯定要惹出麻烦。 换了衣服,云缺也就不在乎了,在街上闲逛,等待晚上去乘坐云雁。 城里很热闹。 酒楼客栈应有尽有,尤其青楼更是繁多,一条街而已,云缺就看到了三座青楼。 楼上满是莺莺燕燕,五颜六色的手帕挥舞不停。 “好俊俏的小哥儿!上来听个曲儿呀,不收你钱哦。”青楼上传来女子声音。 云缺抬头望着楼上的女人,感慨道: “善哉善哉,贫僧只能度妖,度不了你们这些妖女啊……真不要钱吗?” 楼上的女子掩口娇笑,道:“听曲儿当然不要钱,不过瓜果点心是要钱的,座位也收费,如果听得好,想要与我开个包间,更需要一笔银子呢。” 云缺呵呵一笑,免费的,果然是最贵的。 “来嘛,姐姐唱的曲儿,好听极了。”女人诱惑道。 身为禅杖寺住持方丈,远近闻名的智杖大师,岂能被女人蛊惑,云缺神色肃穆法相庄严,给楼上的风尘女子留下了四字真言。 “老子没钱!” 正欣赏着大唐的繁华,云缺发现街上渐渐嘈杂起来,远处有军兵正在往这边汇聚。 穿帮了? 云缺转身就走,脚步飞快。 佛门的名声在大唐越来越差,如今普通和尚已经到了被官差盘问甚至关押的程度,这要被抓住,百口莫辩。 别的都好说,主要是光头太明显,即便戴着帽子,也容易穿帮。 在禅杖寺住了小半月,天天有和尚给云缺剃头,一根头发也没长出来。 再过个十天半月,等头发恢复正常,也就没人会误会了。 但现在不行,只能先躲躲再说。 云缺越走越快,身后的嘈杂呼喝却越来越近,云缺只好开始狂奔,跑着跑着,发现不止自己跑,旁边还有一位也在闷头狂奔。 这人四十上下,模样普通,生着两颗大龅牙,一身旧袍子灰不溜秋好像穿了几十年一样。 不是光头,却跑得飞快,几步超过云缺。 云缺哪能落后,这种时候谁在后面谁倒霉,已经能听到后面传来官差的厉喝声。 云缺加快了速度,很快追上对方,不过几步之后又被对方超过。 这下云缺生气了。 平白无故成了和尚不说,到处被人抓,还得了个智杖的法号,现在逃跑还被人甩在后面背黑锅。 脚下妖力运转,云缺再次提速。 两人在长街上犹如两道旋风,呼啸而过,跑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即便动用妖力,云缺只能与对方保持齐平,难以超过对方。 别看龅牙男子其貌不扬,速度惊人! 这时龅牙男子转过头,赞道: “跑得挺快呀兄弟!” “彼此彼此,老哥你也不慢。”云缺道。 龅牙男子随后说出一句差点把云缺气冒烟的话: “跑这么快,你也抢钱庄了吗?” 第388章 我们是悍匪 你也抢钱庄了吗? 云缺咂摸着这句话的含义,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 什么叫你也! 云缺终于弄清了对方为何跑得如此卖力,自己是为了躲避盘查和尚而跑,旁边这位老哥是刚抢了钱庄而逃! 和尚被抓住,充其量被详细盘查,多说挨顿板子关一阵子。 抢了钱庄被抓住,肯定得掉脑袋。 云缺脚下妖力暴起,道了句告辞,立刻转向旁边巷子。 龅牙男一时没反应过来,继续沿着长街往前跑。 等离开巷子,见后面没有追兵,云缺放慢脚步,走进街旁的茶摊,要了壶热茶。 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敢在大唐劫掠钱庄,胆子实在够大,云缺可不想与这种亡命之徒牵扯上。 喝完茶,天色渐暗。 云缺来到城南,找到驿站,交了一块灵石后乘上云雁。 云雁背上绑着几排座椅,脚下的羽毛好似绒毯,踩上去轻飘飘宛若身处云端。 云缺坐在最后一排,抻了个懒腰等着腾空。 不用自己驾驭就能日行万里,果然有钱就是舒坦。 陆续有人登上云雁,几乎坐满。 不多时,云雁在一名驿站官兵的驾驭下展翅腾空,飞出城外。 云缺盘算着路程。 飞行法器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换成云雁,用不上十天即可抵达,极大的缩短了行程。 关键还省灵石。 自己飞要三十块灵石,乘坐云雁只需要不到十块灵石。 简直是省钱又省力。 云雁刚刚飞离城池,云缺发现脚下的这头巨兽出现不安情绪,左右晃动,其背上的人们被颠簸得惊呼连连。 驾驭云雁的官兵此时也手忙脚乱,不知云雁出了什么状况。 很快云缺知道了缘由。 有人在云雁飞离城池的时候,抓住云雁的脚,这时爬到云雁背上。 半路搭车的家伙,云缺还认得,正是之前一起跑路的那个龅牙男。 “你怎么回事!云雁飞行途中不可打扰,你不要命了!”驾驭云雁的官兵怒声喝斥。 “抱歉抱歉,来晚一步没赶上,我着急出门,这就补票,官爷通融通融。”龅牙男拿出一块灵石,灵石下边垫着几两碎银子。 官兵本想将此人撵下去,看到银子后神色缓和不少,收了灵石又警告一遍后,让对方自己找位置坐好。 龅牙男来到最后一排,坐在云缺旁边。 云缺偏着脸,看着远处落日的风景,装作不认得。 龅牙男坐下后很老实,一声不吭,闭目养神。 随着云雁飞行,落日渐渐沉入地平线。 夜幕来临,皓月高悬。 入夜之后,龅牙男睁开眼,用胳膊肘碰了碰云缺,道: “小兄弟,去哪啊。” “探亲,家中大舅病重快死了,我去见最后一面。”云缺胡诌道。 “天下名医那么多,只要你有钱,什么病治不了。”龅牙男道。 “家里穷,请不起名医。”云缺随口道。 身旁这位明显是借助云雁逃出大城,之前飞跃城池的时候,云缺看到城门处全是军兵把守,城里肯定在缉拿匪徒。 能想出这种方法逃出城,这位的胆子确实不小。 “穷,不怕!银子就摆在钱庄里,只要你胆子大,想要多少有多少!”龅牙男道。 “我是个老实人,没那个胆子。”云缺道。 “老实人?那你刚才跑什么。”龅牙男狐疑道。 “实在没钱,吃了顿霸王餐。”云缺道。 “霸王餐?”龅牙男盯着云缺,眼睛发亮,道:“敢在城里吃霸王餐,有种!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在下梅钱。”云缺道。 “我问你叫什么,没问你有没有钱。”龅牙男道。 “我就叫梅钱,梅兰竹菊的梅,钱币的钱。”云缺道。 “哦,梅钱,你这名字一听就缺钱。”龅牙男道。 云缺是万般无奈。 心说我即便说出真名,你也得说我缺钱,梅钱,云缺,没一个好名字。 云缺决定以后报齐御的名字,或者木安,再不李玄驹也行,总比又是没钱又是缺钱好得多。 云雁背上,大多的旅人已经昏昏欲睡,长时间的飞行又十分平稳,只要睡一觉即可抵达目的地,确实方便。 见旁边人都睡了,龅牙男再次用手肘碰了碰云缺,低声道: “梅钱兄弟,咱们遇见就是缘分,待会儿跟我干一票大的!” 云缺一听立刻警惕起来,道:“你要去劫谁?” 龅牙男指了指脚下,低声道:“劫这头云雁!” 云缺很想大骂一句你个疯子,可惜话没出口,对方已经开始行动。 龅牙男捂着肚子去找驾驭云雁的官差,说他闹肚子想要去方便,不等官差拒绝,龅牙男一记老拳将官差砸晕了过去。 云雁察觉到头顶的异样,立刻不安起来,发出一阵长啸。 啸声惊醒一众旅人,大家茫然四顾,不知发生了什么。 龅牙男站在众人面前,掐着腰喊道: “打劫!都别妄动,谁不老实扔下去!” 人们大惊,缩在座位上不敢乱动。 随后龅牙男招呼云缺过去。 云缺此时是无奈至极,本想着轻松点赶路,谁成想遇到这种麻烦。 龅牙男在城里奔跑的速度极快,可见修为肯定不低,云缺越是不想惹事,偏偏有一堆麻烦事找上门来。 没办法,云缺只好起身走过去,想着如何应对。 龅牙男将云雁头部的缰绳交给云缺,道: “你驾驭云雁,我去收钱,放心,少不了你那一份!” 随后龅牙男将云雁背上的所有人全都洗劫一空,连打晕的官差也没放过,从官差身上搜出来几百两银子。 能乘坐云雁的,没有小门小户,一块灵石就是一千两白银。 龅牙男收获颇丰,金银首饰不算,单单银票就抢了十几万两。 劫财的过程十分顺利。 云雁上的旅人有不少都有修为,其中有人反抗,结果龅牙男一记老拳下去,反抗的人刚要动手立刻浑身瘫软,口吐白沫。 剩下的全都老实了。 劫完银票,龅牙男抽出一万两塞给云缺,道: “好兄弟,这是你那份,够给你大舅看病了!” 云缺拿着银票,无话可说。 我赶个路而已,这就成帮凶了? “这些人怎么办,灭口?”云缺试探着问了句。 龅牙男义正言辞的道:“我们是悍匪,不是杀手,只劫财,不害命。” 云雁飞过一处山头,龅牙男将其他人全给扔了下去。 没人摔死,但断胳膊断腿的肯定不少。 云雁继续飞行。 云缺看不出龅牙男的修为,问道:“老哥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姓徐,名字记不得了。” 龅牙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这里受过伤,忘了很多事,你叫我二哥就成。” “徐二哥既然脑子受过伤忘了名字,怎么知道自己排行在二呢。”云缺狐疑道。 “这不写着呢,二。” 龅牙男抬起袖子,指了指袖口。 果然在袖口有字迹,是绣上去的,由于磨损太多几乎看不清楚,隐约能看出两个横,确实像个二字。 你可真够二的,云缺在心里嘀咕道。 “二哥在何处受的伤。”云缺道。 “记不得了,但肯定是一处宝库!等我想起来咱们一起去,少不了你的一份!”徐二哥龇起龅牙,嘿嘿笑道。 “小弟怕是无福消受,二哥自己去吧。”云缺道。 “怎么,你不信有宝库是不是!别看二哥脑子受伤想不起来,当时我身上可带出来东西了,你瞧,就是这件宝物!” 徐二哥拿出一块石头,扁平状,巴掌大小,看似与钥匙有几分相似。 云缺接过来瞧了瞧,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就是块年月久远的石头而已。 “对着月亮瞧。”徐二哥道。 云缺将石头拿到眼前,对向皓月,随后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石头里,居然多了一轮弯月! 那石头仿佛是一潭池水,倒映着明月,轻轻晃动还能看到些许水纹般的涟漪。 “怎么样,二哥没骗你吧,是好东西吧!”徐二哥拿回了石头,小心的收好。 对方的状态,让云缺想起了门六。 门六脑子也有问题,可能也是在某处险地受过重创。 “二哥行走天下,肯定见多识广,认不认得一个叫门六的人。”云缺问道。 “门六?不认得,他也是悍匪吗?”徐二哥道。 “不是悍匪,是个木匠,手艺不错,我想找他打套家具。”云缺话锋一转,道:“二哥劫了云雁,打算如何处置。” “当然是卖了,肯定能狠狠赚一笔!到时候再分你一份!”徐二哥很讲义气的道。 云缺心说不用你分我钱,你被砍头的时候别说认得我就行。 又是劫钱庄,又是抢云雁,云缺估计这位在大唐地界待不了多久,不是远遁他乡就是身首异处,肯定没好结果。 徐二哥的运气正如云缺判断的那般,确实不太好,正飞着呢,一侧天边闪过流光,一头金鹰呼啸而来。 金鹰是死物,散发着法宝程度的气息波动,其上站着十余人,身穿轻甲,均为大唐的官差。 感受到飞行法宝的气息之后,云缺就知道坏事了。 能乘坐法宝,来者的境界肯定不低。 “倒霉,巡天司的人!” 徐二哥瞄着接近的金鹰,低声对云缺道:“这群人是狗皮膏药,粘上甩不掉,委屈兄弟了,你暂时扮作人质,我劫持你,然后再想办法脱身。” 第389章 大唐第一号危险人物 徐二哥的建议,云缺一听立刻反对。 拿别人当人质或许对方会忌惮几分,拿云缺这位大晋的人在大唐当人质,谁认呐! 查明了身份,两人一起玩完。 不说晋国身份,云缺帽子下边是颗光头,和尚在大唐本不招待见,当人质更不行,人家没准还希望你撕票呢。 “二哥你坐着别动,千万别说话,我来应对。” 云缺刚说完,金鹰已经抵达近前。 为首的将领五旬上下,一双眉毛极长几乎连到了一起,此人从金鹰上一跃而起落在云雁背上。 一跃一落如行云流水,身手矫健,气息绵长。 从对方外溢的气息判断,应该在五品金身境。 此人扫了眼云缺与徐二哥,冷着脸质问: “只有一个旅人?” 云缺抓着缰绳装作驾驭云雁的官差,解释道: “属下见过大人,今天我们城里出门的人少,就这一位。” 见云缺应对得不错,徐二哥没吭声,扮作旅人坐在原位。 “一个人也启程,你是新来的么,不知道少于十人,云雁不飞的规矩?”长眉男子冷声道。 一旁的徐二哥立刻紧绷身体,准备着随时动手,一旦穿帮,他就要先下手为强。 “回禀大人,我是新来的不假,但我懂规矩。”云缺指了指徐二哥道:“这位客人有急事出门,出了十块灵石的价格。” 长眉男子闻言,神色好转了一些,道: “十块灵石,只够云雁飞行一次所消耗的食物而已,你们这趟虽然没赔本,也是白飞,一两银子赚不到。” “大人说得是,为了大唐百姓方便才有云雁,只要不赔本,我们驿站就得干活啊。”云缺道。 长眉男子点点头,招呼其他人落座。 “正好去前方大城,飞稳着点。” 长眉男子说完收起金鹰法宝,坐在云雁上开始闭目养神,其一众手下纷纷入座。 徐二哥坐在最后的位置,眼珠开始乱转打量着前边的官差。 云缺生怕这个脑残的二哥又要打劫,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别轻举妄动。 一路安然无事。 天明后,云雁落在一座大城的驿站。 其实云雁早已被驯化,有没有人驾驭都没问题,自己就会飞到下一站。 搭车的巡天司人马走后,云缺也溜出了驿站。 云缺暗道好险。 刚来大唐,差点被牵扯到一场惊天劫案。 抢钱庄也就算了,多说被城里的官兵通缉追捕,这要是抢了一只四阶程度的云雁,大唐皇帝非得震怒不可,到时候被整个大唐追杀,那才叫倒霉透顶。 到了街上,云缺第一件事就是与徐二哥分道扬镳。 这家伙不是脑子受伤失忆,而是脑子原本就有病! 简直是大唐第一号危险人物! “山高路远,二哥咱们后会有期。”云缺拱手之后,扭头就走。 没迈出两步,就被对方一把抓住。 徐二哥龇着龅牙笑道: “小兄弟不赖嘛,演戏一流,连巡天司的人都能骗过!这次虽然没劫到云雁,倒也免了一场麻烦,我得谢谢你,咱们去吃顿酒!” 云缺心说我不用你谢,你离我远点我谢谢你! 徐二哥手上的力道极强,云缺挣脱不开,被拽进旁边的大酒楼。 徐二哥走得很急,闷头往酒楼里闯,正巧里面有人往外出,走了个对面。 出门的,是位锦袍公子,仪表不凡,脸色显得有些焦急,走得也很快。 徐二哥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让路,直接朝着那锦袍公子撞了上去。 锦袍公子身旁跟着一位老者,见有人撞上来,老者先一步挡在锦袍公子身前,速度极快仿佛挪移一般。 徐二哥与那老者撞在一起。 两人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进,左侧的肩膀各自贴住对方。 老者目光一沉,肩头轻轻一震打算震开对方,结果徐二哥纹丝不动,反而也晃了下膀子。 那老者脚下传出一声轻响,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再看脚下,一块完整的青砖已然爬满裂纹! “瞎啊!没看到有人吗。” 徐二哥张口就骂,匪气十足。 老者冷哼一声浑身衣袍无风自动,鼓荡出一股可怕的狂风,看架势准备出手。 被老者挡在身后的年轻公子此时出言道: “福老,算了,让他先进。” 云缺认出了对面的老者,往老者身后一瞧,果然是之前请自己吃饭的那位二公子。 “二公子,好巧啊。” 云缺说着把徐二哥拽到一边,面带微笑的打过招呼。 “小师傅有礼了。”二公子拱了拱手,道:“有些急事不便多叙,先告辞了。” 说完二公子与那老者匆匆离去。 长街对面,那伙搭便车的巡天司人马正往这边来,见到那位二公子后纷纷施礼,随后一行人消失在长街尽头。 “来头不小啊,你认得?”徐二哥道。 “一面之缘,不太熟。”云缺道。 “既然是你朋友,给你个面子,要不然我肯定把他们洗劫一空!居然敢排行在二,跟我徐二哥一个名头,我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真二!”徐二哥道。 “二哥,别的不敢说,排行这一块,你绝对最二。”云缺发自肺腑的道。 徐二哥听得挺高兴,要了一大桌子菜,外加酒楼里最贵的好酒。 反正他昨天洗劫了两波,身上不缺钱。 不多时,城外一只云雁腾空,载着二公子与巡天司人马,没有其他闲人。 云雁上,二公子神色凝重的问道: “可曾查清了线索?” 巡天司为首的长眉男子恭敬道:“回禀殿下,证据确凿,那伙残杀百姓的恶徒就躲在雷音寺。” 二公子紧锁双眉,道: “佛门不该包庇如此恶徒,这件事太不寻常,其中必有内情,必须尽快赶回皇城,一旦父皇下旨就遭了。” 福老在旁边道: “此行探望老祖,我本以为殿下想出门散散心,原来是为了佛门之事,殿下用心良苦,不惜为佛门而奔波。” 二公子道: “没办法,佛门近年来名声越发不堪,父皇已经忍无可忍,幸好老祖传下话来,大唐不可无佛,有老祖这句话,可保佛门不绝。” 福老颔首道:“殿下这一趟远行,将来佛门上上下下都要感激殿下。” 二公子叹息道:“无需佛门感激,我总觉得近年来有人以佛门为棋子,在搅乱大唐。” 福老道:“佛门近年来发生的每件事,都有证据可循,杀人越货有人证,贪墨银钱有物证,如果背后真的有人在动手脚,那对方的手段实在可怕,说成运筹帷幄也不为过。” 二公子道: “所以我才要查清真相,我大唐兴盛数百年,佛门功不可没,佛门兴,则大唐兴,佛门衰,则大唐衰,我不信佛门从上至下都已经成为蛀虫。” 两人在谈论间,那位巡天司将领不断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始终没敢插话。 二公子看出此人欲言又止,蹙眉道: “有话明说,你想说什么?” 巡天司将领苦着脸道:“殿下,陛下已经下旨攻打雷音寺,我出门之前,大军开拔了。” “什么!” 二公子豁然一惊,怔在原地,好半晌才中震惊中清醒,急急问道:“谁带队出征?” 巡天司将领如实道:“武威王。” 听闻武威王三个字,二公子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酒楼。 云缺吃得心不在焉,一直在想着如何把对面的二货给甩开。 跟着徐二哥肯定能吃香喝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混丢喽。 “二哥,吃完这顿饭,小弟就告辞了,我那大舅应该还能抢救一下,我得去探望一番。”云缺道。 徐二哥挑起大拇指,道: “看得出你小子是个孝子!我就喜欢你这种兄弟,咱们劫了钱,就该给亲人分一笔,让他们颐享天年!等下次遇见二哥,二哥带你干票更大的!” “这行当实在危险,小弟就不参合了,二哥自己也能发财。”云缺道。 “那怎么行!干我们这行的就得讲义气,你是我兄弟,二哥岂能亏待你!”徐二哥豪气道。 “二哥,其实我真不缺钱,犯不着劫财。”云缺无奈道。 “不缺钱?” 徐二哥瞪起眼睛,道:“你知道什么是钱?别以为有点银票有点灵石就不缺钱了,你吃过上万灵石一粒的灵丹吗,你用过百万灵石一件的法宝么?你见过灵石矿里的灵髓有多么浓郁的灵气么?” 云缺被问得哑口无言。 对方说的几样,没吃过没用过也没见过。 那就不是六品武夫能接触到的东西! 徐二哥拍出一摞银票,道: “这东西叫纸,换点吃食玩点女人够用,拿到真正的修行者眼前,人家都懒得看一眼!你这个小兄弟我认定了,跟着二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财侣法地我都要,什么叫仙家洞府我都劫!” 云缺将信将疑的道:“二哥下一步,准备劫谁?” 徐二哥傲然道: “大唐有灵矿,下一步我准备劫灵矿,弄一大笔灵石!再去大唐皇城洗劫皇族宝库,再用云雁逃离大唐,之后去天一道宗踩踩盘子,看看道宗的镇宗之宝有没有机会弄到手,最不济也得挖几口灵泉再走。” “然后转路去大秦,秦国的宝贝更多,封国大阵,得海量灵石才能催动,我猜大秦肯定藏着天下至宝,只要抢到手,那就发了嘿嘿!” 云缺听得面无表情。 照你这几步走下去,不用多,明年这个时候,坟头草都得三尺高。 第390章 刀下留人 吃过饭,云缺终于如愿以偿的摆脱了徐二哥。 只用一句话。 我大舅快死了。 徐二哥脑子虽然有问题,对孝子还是很认可的,临行前让云缺给大舅治好病再去找他,他要带着云缺劫遍云州。 云缺连云雁都没坐,径直出城,扔出飞行法器就跑。 疯子还是远离为妙。 抵达下一座大城,云缺改为以云雁赶路。 就这样飞行了三天,到了大唐西侧的偏远地界。 到处是荒山野岭,城池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些零星的小村小镇。 云雁不会飞到这种偏远地方,云缺接着以飞行法器赶路。 又飞了三天之久,终于抵达一片山脉。 山脉深处的最高峰,便是雷音寺的所在之地。 “终于到了!” 云缺站在山脚,感慨万千。 这一路行来,本以为一口气就能到,结果意外频出。 先是房家祖宅,察觉到房家老祖居然是寅虎,而且穹音之躯被诡异的元神占据,接着在禅杖寺又被困了半个月,还得了个智杖的悲催法号,最后遇到个悍匪二哥,差点阴沟里翻船被对方坑死。 出行前觉得一帆风顺,结果处处是意外。 “这次应该没意外了吧,送完信在雷音寺住一天就走,千万别出幺蛾子……” 云缺一边嘀咕着一边徒步登山。 雷音寺是大唐最为古老的古刹,年月悠久,传说乃是佛陀的修炼之地,高僧众多,是大唐所有佛门弟子心目中的圣地,其地位与儒家学子眼里的天祈学宫一样。 山路蜿蜒,寂静无声,林间居然没有任何鸟兽。 “佛门圣地果然名不虚传,够清净,这地方比较适合二哥,应该让他多念点佛经,换换脑子。” 想起徐二哥,云缺实在哭笑不得。 那家伙虽然够二,但实力深不可测,云缺始终无法确定徐二哥究竟有多高的修为。 “哪来的悍匪呢?袖子上绣着个二就叫二哥,要是个球字,他不得自称混球。” 云缺摇头苦笑,走着走着,忽然脚步一顿。 “二,两横……莫非不是二字,而是磨掉了其他笔画,只剩两个横。” 云缺想到这里神色微变。 在衣服上绣字迹的习惯,不算罕见,很多文人墨客都有绣着字迹的衣服,甚至有些人做了一首好诗,不惜花费大价钱将整首诗绣在衣服上,彰显自身才气与财气。 但袖口上绣字的,并不多见,云缺只知道一伙人有这种习惯。 他们! 回想着徐二哥穿着的旧袍子,尽管磨得看不出面料也看不出颜色,灰不溜秋,但样式与八山城外的紫袍人类似,只是没有兜帽。 “难道徐二哥是他们中的一员?不会这么巧吧……” 云缺满腹疑惑,继续登山。 本想着以后远离此人,最好一辈子别见,现在看来,也许能从徐二哥身上了解到有关‘他们’的真相。 “姐,之前那个二哥,你有没有察觉他的修为。”云缺自语般说道。 很快耳畔出现月魁冷漠的声音: “我在闭关,不感知外界,免得听到一些咿咿呀呀的无聊声音。” 云缺理直气壮的道: “什么咿咿呀呀,那是夫唱妇随!况且就哼了三次而已,有那么无聊吗。” “是哼了三次,一次哼两个时辰,听腻了,让你家青瑶小娘子换个调调哼。”月魁道。 “你这是强人所难呀,反正青瑶哼什么声音我都爱听。”云缺道。 “爱听自己听去,别来烦我!”月魁怒气冲冲的道。 云缺知道妖魂还在因为上次埋她的事儿生气,笑道:“姐呀,我到大唐了,这边地域辽阔妖族不少,我帮你找一找有没有血狸,弄一只让你栖身,这样你就自由了,不用听咿咿呀呀。” “我们神魂相融,分则亡,到时候你这条命未必保得住,找到了血狸再说。”月魁道。 “行,咱们先找一头血狸养着,有备无患……” 云缺说着说着,第二次停住脚步,疑惑道:“八山城外的那一战,妖刀断了。” “废话,妖刀不断我能被重创么,找了个兔子才回来。”月魁道。 “姐,你是不是每次将死,都会有一条尾巴替你殒命,你从而涅槃。”云缺道。 月魁沉默了下来,半晌没说话。 “我知道血狸的隐秘,不用骗我,我数着你的尾巴呢。”云缺道。 “少打尾巴的主意!没你的份儿!”月魁恼怒道。 “我不要你的尾巴,姐,上次在八山城外的时候,你是不是只动用一条尾巴。”云缺道。 “是又如何,妖刀断了,我只能动用血狸的复生天赋,否则元神必散。”月魁道。 “你确定没用两条尾巴?”云缺道。 “用两条干什么!我用一条就够,难道还分你一条吗!”月魁恼怒的声音刚刚说完,忽然转为一声惊咦。 云缺不说话了,沉默不语。 月魁也没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月魁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耳畔。 “当时刀断,你为何没死……” 月魁的疑惑,正是云缺刚刚察觉到的疑团。 巫神碑崩断妖刀,按理说不仅月魁会死,云缺也会死。 猎妖人与妖刀同命相连,刀断人亡,这是规律,从来没有例外。 妖刀断,妖武者必死无疑。 儿时云缺的妖刀断过一次,但那次被魏墨城继续改造与月魁融合,相当于无缝连接,拥有了新的妖刀,从而继续存活。 可是在八山城外的时候,没人改造云缺! 妖刀断得清清楚楚,干干脆脆! 月魁都因此而少了一条尾巴,动用了血狸复生的天赋,云缺却什么事都没有! 当时云缺由于巫神碑被封入手心,心神大乱,一时遗忘了妖武者的致命弊端,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实在不对劲。 为什么自己又没死? 云缺百思不解,除非身上还有一把妖刀存在,否则不可能出现刀断人还能活的现象。 “难道魏墨城将我改造成特殊的妖武者,妖刀存在与否,已经不足以让我毙命?” 云缺喃喃自语:“或者说,我身上还有一道妖魂……” 完美的妖武者究竟有何种能力,云缺并不知道,也许能达到刀断而人活的程度。 但云缺想起了墨老夺舍之际说的那句话。 墨老说过,云缺身上不止一道妖魂,否则无法形成无尽识海。 两道妖魂同存于一身,这种诡异的现象云缺实在难以想象,更无法理解。 沉默良久,云缺继续攀山。 “姐,你觉得我的识海里会不会有另一道妖魂存在。”云缺道。 “不可能。” 月魁回答得斩钉截铁,道:“如果还有妖魂,我会第一时间察觉,除非那妖魂就是你自己的元神,否则绝无可能。” “我自己的元神……”云缺呢喃自语,脑子里越发混乱。 每当神魂躁动,云缺总会习惯的将月玉贴在额头,感受着月玉里凉丝丝的气息,能让心中的躁动很快安静下来。 这次也一样。 贴着月玉,云缺渐渐平复了心绪。 随后云缺想起那个经常出现在自己意识里的小女孩。 她到底是谁呢。 是真实存在的灵魂,还是自己潜意识所形成的幻象? 一边想着心事,云缺脚下不停,终于抵达山顶。 雷音寺建立在高山之巅,雄伟的大殿前方,是一片宽敞平台,古老的青石铺就,站在这里仿佛伸手即可触及蓝天。 没等云缺欣赏佛门圣地的壮阔,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压压的一群军兵。 广场两侧站满了军兵,刀剑出鞘! 云缺再次一愣。 军兵也来拜佛? 即便来拜佛,也用不着带着刀剑啊。 云缺的鼻翼忽然动了动,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 血腥气…… 云缺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平台上所有军兵的目光。 一双双冰冷的眸子落在云缺身上,能看到这群军兵拿着刀剑的手随之握紧了几分。 一名身着甲胄的头目走到云缺近前,冷声道: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云缺瞄了眼大殿紧闭的大门,神色如常的道: “家里大舅病重,寻思着来庙里烧香拜一拜,求求菩萨显灵,既然不开门,我这就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大批军兵加上浓重的血腥气息,云缺预感到不妙,雷音寺肯定出事了,走为上策。 “站住。” 军兵头目冷声喝道。 云缺暗道倒霉,只好停步,回身笑道:“大人有何吩咐?” 军兵头目围着云缺转了一圈,冷冷道: “来烧香拜佛?我看你是和尚才对。” 云缺现在穿着一身普通衣服,僧袍早扔了,但是顶着颗光头,本来有帽子,爬山太热摘了。 “大人看错了,我不是和尚,我们老家那边习惯剃光头,我有媳妇的。”云缺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开溜。 对方如果非得认定自己是和尚,那就先跑为妙。 头目冷冷一笑,一挥手,立刻有十几名军兵挡住云缺的退路。 这些军兵身手极好,看动作即可判断,至少都在七品以上,盘问云缺的这名小头目,在他挥手间炸起一道掌风,由此判断出此人境界,在五品程度! 五品高手,在大晋绝对可以坐镇一方,成为将军之位。 但是在大唐,五品金身境的武夫根本不值钱,放在军中至多是偏将地位,或者是校尉都有可能。 在场的军兵有上千人,云缺只扫了一眼即可判断,与眼前这名头目地位相当的不少于十位! 至少十名五品金身,加上千余名七品六品,如此数量的武夫,真要动手云缺绝对吃亏。 云缺没有妄动,想着如何解释才能抽身。 头目打量着云缺,冷冷道: “头顶剃度,手持佛珠,你还说不是和尚。” 云缺看了眼左手的木头珠子,暗道倒霉。 这玩意虽然挡住了铁链,从外表看与佛门的法具极其类似。 “抓起来!”头目一声大喝。 云缺没办法,只能选择硬闯,先逃出去再说。 没等动手,大殿的正门开启,走出一人。 此人一身白袍,一头白发,身后背着一个古老的剑匣,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眼窝深邃,容貌犹如刀削斧凿一般硬朗,棱角分明。 白发男子行走得不急不缓,脚步稳健,行走间有一种可怕的压迫感。 云缺见过不少强者。 阜南王给人的感觉是犹如猛虎,白起给人的感觉犹如战神,而这名白发男子从雷音寺大殿走出的身影,好似一条蛟龙! 对方没有任何气息展现,就那么稳步而行,大殿外的军兵齐齐退在两侧,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白发男子走过平台,从云缺身旁走过,脚步不停,没看云缺一眼。 但云缺的身体已经紧绷到极致,妖气隐而待发,如临大敌! 尽管对方没开口,也没看自己,可云缺却感受到对方越过自己的时候,身边的风,停了! 仿佛白发男子周围存在着某种禁制,能隔绝外界一切气息。 归真两个字,炸起在云缺心头。 三品武夫! 那名五品头目躬身道:“王爷,还有个和尚,该如何处置。” 白发男子没回头,淡淡的道出一个字。 “杀。” 周围军兵听闻命令,刀剑齐出,将云缺团团围住。 一场生死恶战,无法避免。 云缺现在心里一个劲骂娘,这次出门处处不顺,倒霉透顶,早知道就该等朱静姝回来,算一卦再走。 恶战将起之际,远处飞来一道流光,是一只金鹰,背上载着人。 这人离着很远就开始大喊: “王爷!王爷刀下留人啊!圣旨到!!!” 第391章 大师你就从了吧 金鹰尚未落地,一名中年太监踉跄着跳了下来,连滚带爬的跑到近前。 白衣男子停下脚步,目光中毫无波澜。 中年太监看了眼洞开的大殿正门,浑身没来由的颤抖了起来,哆哆嗦嗦将圣旨奉上,结巴道: “圣、圣、圣、圣旨!陛下命王爷即刻收兵,不、不、不、不能杀!” 白衣男子接过圣旨扫了眼,将圣旨扔回给中年太监,道: “晚了。” 留下一句冷语,白衣男子大步离去。 中年太监直接瘫软在地,脸上再无血色。 白衣男子独自走向山下,很快消失了身影,围着云缺的一群军兵不知所措,纷纷收起刀剑。 云缺这时候看明白了。 刚才那位白衣男子是大唐的王爷,率兵前来清剿雷音寺,把庙里的和尚击杀一空之后,皇帝后悔了,追派圣旨,结果圣旨来得慢了一步,雷音寺已经不剩活口。 云缺心里直纳闷。 大唐皇帝怎么出尔反尔,举棋不定,派了兵又反悔,这下可好,佛门圣地被屠戮一空,大唐估计与佛国两字再无关联。 目睹雷音寺的劫难后,云缺终于想通了为何晦心禅师不远万里到学宫教书,胖和尚料到会有此劫,他想为佛门寻条后路,在学宫之内为佛门留一份火种。 理解了晦心的真正目的与无奈之后,云缺想起阜南王说过的应劫之人。 佛门之劫已经结束,雷音寺就此灭门,谁来应劫也没用了。 云缺反倒轻松不少。 要不然背着个应劫之人的包袱,没准什么时候就得替佛门背黑锅。 应劫俩字,在别人看来玄奥莫测,在云缺眼里等同于黑锅。 应劫,就是背黑锅。 既然大唐皇帝已经下旨,云缺即便是和尚也无需担心,朝着周围军兵笑了笑,道了句告辞就想下山。 反正你们皇帝都说了不能杀和尚,圣旨之下谁敢忤逆。 “你别走!” 中年太监猛地爬起来,冲到近前抓住云缺的胳膊上下打量道:“你是雷音寺的和尚!” “非也非也,我是来挂单的,既然雷音寺不方便,不打扰了。”云缺说完想要甩开对方。 结果中年太监非但不撒手,反而两只手一起上,死死抓住云缺的胳膊,招呼道: “都来帮忙!不能这位大师走掉!” 呼啦一声,冲上来十几号,抓胳膊的,抱大腿的,勒脖子的,揪耳朵的,把云缺按在原地。 云缺此时切身体会了一次什么叫满身大汉。 “你们干什么!圣旨说了不杀和尚!你们敢抗旨不成!”云缺恼怒道。 “我们不杀和尚,我们怕你跑了!”中年太监犹如看到救命稻草般说道:“你是雷音寺最后的和尚,佛门圣地的独苗!你得跟我回皇城!” “我真不是雷音寺的和尚,我是禅杖寺的智杖禅师!我来挂单的,混口饭吃就走,我跟雷音寺没关系!”云缺一个劲的解释,甚至不惜报出法号。 “挂单就算!你到了雷音寺,就是这里的和尚!”中年太监笃定的道。 “我还没挂单呢!我刚上山呀!”云缺道。 “你挂单了,大家都能作证!”中年太监朝着周围军兵道:“你们说是不是!” 军兵们齐声高呼: “对!他挂单了,我们都能作证!” “我亲眼看见他挂单的,他就是雷音寺最后一个和尚!” “他是雷音寺的智障大师,我认得!上次烧香见过他!除了智力有障碍之外,人可好了!” “阿弥陀佛,大师你就从了吧!” 这群军兵显然都不傻,皇帝圣旨来晚一步,雷音寺再无活口,回去之后,皇帝必定震怒。 皇帝不会自己罚自己,那么少不得有人出来背黑锅,传旨的太监与这群军兵估计都没什么好果子。 如果雷音寺还剩一个活口,说明佛门圣地还有一份生机,不算灭绝,回去之后大家都好交差。 所以中年太监才抱着云缺不撒手。 云缺此刻无奈至极。 我来送个信儿而已,没替佛门应劫,倒是替你们一群军兵和太监应劫来了。 你们回去是死是活,关我屁事啊! 云缺很想挣脱束缚溜之大吉,怎奈旁边的高手太多,可能怕普通军兵拦不住,十来个五品境界的头目全都围了上来,抱着云缺不松手。 刚才是满身大汉,现在是满身金身。 中年太监好言相劝道: “大师辛苦了,跟我们回去一趟,放心,陛下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帮你重建雷音寺,延续佛门香火,到时候大师拿了好处,想要去何处云游即可去何处云游,岂不美哉!” 云缺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先答应下来。 不答应不行了,云缺看到旁边有人已经开始拿出绳子,准备把自己绑走。 中年太监大喜,道: “大师到了皇城有何吩咐,咱家一定全力满足!小人叫鱼朝,大师千万别客气。” 云缺愁眉苦脸的道: “鱼公公能不能先松手,我快被你勒断气了。” 鱼朝连忙松开手,其他人也纷纷松开,不过都跟在云缺身旁,生怕云缺逃了。 在这群官兵眼里,云缺可是他们不背黑锅的希望,唯一能抵挡皇帝怒火的工具人。 “大师,咱们现在出发,回皇城。”鱼朝陪着笑脸道。 “等一下,我要去庙里一趟,送封信。”云缺揉着脖子往大殿走。 鱼朝与一众头目亦步亦趋的跟在旁边。 进了大殿,云缺暗暗心惊。 入眼的,全是尸体! 高大的殿宇内,几乎被尸体铺满,古老的青砖完全染成血红之色。 穿过大殿,云缺在庙里走了一圈,几步就能看到一具尸体,大致估算了一下,差不多上千名和尚被击杀。 雷音寺里再无活着的僧人。 在寺庙最后方的一座禅房内,云缺看到一位干瘦的老者尸体,披着袈裟,盘坐房中,应该是住持方丈。 老和尚的尸体向前佝偻着,右手五指下垂,顺着手指滴落血迹。 左手则放在膝盖上,手心朝上,五指朝前,好像等待着接取东西的架势。 尸体闭着双目,毫无生息。 云缺看到老方丈的模样,不由得皱了下眉。 对方左手的模样,在云缺看来仿佛在等待着接信。 信,就在云缺身上。 只是晚来一步,老方丈无法看到晦心禅师的书信。 云缺迈步走进禅房,将书信放在老方丈的手里,随后双手合十,朝着尸体深施一礼。 心里念叨着勿怪勿怪,不是我不想快些来送信,而是晦明那老秃驴不让我走啊…… “慢慢走,不着急……” 云缺呢喃着晦明禅师临终前的叮嘱,忽然神色一怔。 莫非,晦明老和尚料到雷音寺有此劫,特意把自己困在禅杖寺半月时间,从而避开危机。 站在禅房内,云缺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信虽然送到了,但庙里没了和尚,即便信里藏着天机也没用了,一切都为时已晚。 沉吟了良久,云缺看向尸体。 随后云缺觉得有些奇怪。 之前老和尚空着手的时候,看似在等待着接信,现在手里多了书信,反而给人一种谦让的感觉,好像在将书信让给云缺。 尸体一动没动,手里有书信与没书信的时候,看起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云缺暗暗称奇。 佛门圣地果然不简单,仿佛一切都暗含佛理,让人想不通究竟。 拿过书信,云缺拆开火漆封盖的封皮,从其中取出信件。 既然答应过在雷音寺当一天和尚,云缺不再客气,就当自己今天是雷音寺的和尚,反正信送到了却没有活人看,那自己就代为一观,看看信里到底写了什么重要的天机。 等打开信纸,云缺变得瞠目结舌。 纸上根本没有字迹,白纸一张! 无字之信! 云缺迷茫起来,这是什么哑谜? 晦心禅师到底要送来什么消息? 还是说,送信只是个由头,晦心禅师真正的目的,是让自己这个送信人抵达雷音寺? 究竟是来送信,还是来送行…… 云缺百思不解,又找不到人问清究竟。 晦心与晦明都已经陨落,如今雷音寺的方丈也死在眼前。 大唐佛门,估计没什么高僧了。 想到这里,云缺再次看了眼尸体。 晦心与晦明的修为造诣,都不低,尤其晦心禅师,能在学宫任教,能以一己之力灭杀上千巫族,可见修为之强。 眼前的老和尚作为佛门圣地雷音寺的方丈,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肯定有着强悍的修为。 为何死得如此简单? 是刚才那位白衣王爷太强,还是其中另有缘由? 疑惑间,云缺看向老和尚垂下的右手,五指上还有血液在缓慢滴落,在地面汇聚起一小滩血迹。 当看到那血迹之际,云缺目光一动。 血液看似杂乱,如果仔细辨认的话,居然组成了一个字。 毒! 老和尚在临终之前,以如此隐晦的方式提醒后来人,他真正的死因! 死于毒杀! 云缺愣怔片刻的工夫,再次滴落的血迹便将毒字彻底掩盖,再也看不出字迹的轮廓,只剩一小滩冷掉的血液。 如此巧合,让云缺心惊不已。 自己早来一步,字迹尚未形成看不出来。 自己晚来一步,字迹被后面的血滴掩盖,更看不出来。 实在太巧了! 毒杀…… 云缺在心里呢喃着这两个字,由此猜测出真正的凶手,未必是白衣王爷,也许在那位王爷率兵抵达雷音寺之前,有人提前下手,重创了老和尚,因此当大军来袭,庙里的和尚难以反抗,很快被斩杀一空。 到底是谁在暗中下手? 叮当。 云缺正疑惑间,耳畔忽然听到清脆的铃铛响动。 听不出声音的远近,仿佛就在耳边,又模糊得犹如远在天边。 云缺四下看了看。 没看到铃铛,反而看到一只奇怪的飞蛾。 飞蛾本身很普通,正从门口飞进禅房,可奇怪的是,飞蛾竟悬停在半空,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 太监鱼朝与一众军兵首领始终等在门外,其中有几人不耐烦正在来回走动,这些人此时纷纷定住身形,有人刚迈起脚步,有人正要落脚,全都变得一动不动。 鱼朝抄着手,瞪着眼睛往禅房里瞧着,眼皮纹丝不动,如同木雕泥塑。 此刻的禅房周围,仿佛时间随之停止。 “怎么回事?” 云缺自己能动,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转身看向老和尚的尸体。 这时本已经死去的老方丈,突然间睁开双眼! 第392章 紫袍人,星辰殿 尸体睁眼的那一刻,云缺觉得四周忽然暗了下来,头顶闪烁着无数光点。 脚下的青砖与头上的穹顶全部消失。 禅房失去踪迹,太监鱼朝与其他人也不见了身影。 云缺仿佛置身于一片星海当中! 面前的老和尚面带微笑,宣了句佛号,道: “贵客登门,雷音寺蓬荜生辉。” 云缺茫然了一瞬,随后懊恼起来,心说你这老和尚到底死没死,还有闲心跟我客气呢? 不等云缺开口询问,就听身后有沙哑的声音传来。 “可惜呀,你这庙太小,容不下真正的神仙。” 云缺豁然回头,看到了两道模糊的身影,身穿紫袍,戴着兜帽! 他们! 云缺此刻终于明悟。 老和尚没与自己说话,而是对两个紫袍人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 云缺站在原地没动,暗中调动妖力防身。 结果身上毫无妖力存在,甚至感受不到月魁的气息! 云缺大惊,不知为何会出现如此状态。 两名紫袍人犹如两团云雾,他们仿佛看到不到云缺的存在,一左一右在云缺身旁走过,来到老和尚面前。 在紫袍人经过的同时,云缺看到了两人的兜帽里果然没有脸庞,而是一片星辰般的光芒! 星辰脸! 这时云缺已经猜出真相。 自己看到的一切,并非现在所发生,而是几个时辰之前或者更早时候发生的画面。 老和尚临死前,将这段记忆画面保存了下来,让云缺这个后来者能一睹究竟! 云缺站在两名紫袍人身后,默默观望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之前开口的紫袍人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道: “佛门气运已尽,方丈大师该当早归极乐才对,人间多无趣,还是西天好哇。” 声音忽远忽近,极其沙哑。 由于是老和尚生前的记忆画面,两名神秘人的紫袍模模糊糊,看不出袖口绣着什么字迹。 尽管声音与模样均都听不清也看不清,云缺却能断定两个紫袍人当中,有一个是女人! 老方丈颔首道: “人各有命,天道轮回,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想留,也留不住,不过临走之前,贫僧有一事不解,还望二位施主解惑。” 声音沙哑的紫袍人冷笑道: “大师乃是佛门圣僧,有何不解,不如去问你的佛陀,我们都是凡世间的俗人,难以帮大师解惑。” 老方丈道: “既是凡世俗人,又为何坑害我佛门,我们之间,究竟有何仇怨,这些年来,你们不计手段陷害佛门,甚至借助唐皇之力打压佛门,贫僧实在想不通,何处得罪了二位。” 声音沙哑的紫袍人冷语道: “你没得罪我们,我们只是看佛门不顺眼而已,早点铲除你们,省得以后你们来坏我们的大事,佛门此劫,就是因为你们太爱多管闲事,看不得天下生灵涂炭,总喜欢普度众生,所以呢,管闲事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老方丈长叹一声,道: “看来二位有更大的图谋,天下,又要乱了。” 另一名紫袍人冷笑着,发出女子的声音: “你说错了老和尚,我们懒得图谋什么,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其实我们奉旨而来,唐皇要你死。” 老方丈微笑起来,道: “佛门之内不言妄语,唐皇,怕是指派不动二位这等强者,星辰殿虽然足够隐秘,贫僧倒也听闻过一二。” 女紫袍人笑道: “不赖嘛老和尚,连星辰殿都知道,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你也可以瞑目了,殿主想让谁死,这云州之上就没人能保得住他。” 谈话至此为止,两名紫袍人的身上升腾起云雾。 云缺的四周出现细密裂纹,这片回忆片段,即将崩塌。 老和尚此时抬头望向前方,目光仿佛越过两名紫袍人,道: “佛门注定有此一劫,不过佛门不会就此消失,贫僧相信,一定会有后来人……” 老和尚目光所望向的方位,正是云缺站着的地方。 云缺看到老和尚的双眼之内没有任何恐惧与遗憾,只有这一份深深的期待。 空间崩塌,云缺仍然站在安静的禅房里。 刚才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梦境。 尽管刚才看不清两名紫袍人的轮廓,但云缺从两人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熟悉。 一个应该是房家老祖,另一个是占据了穹音身体的勾玉! 云缺怔在原地,内心久久无法平息。 虽然看不到战斗过程,可结果就在眼前,作为佛门圣地的老方丈身死于此,可见两个紫袍人的战力有多么恐怖。 老和尚的尸体闭着眼睛,之前放在膝盖上的左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金色的铃铛。 尸体托着铃铛的模样,好似在赠送着有缘人。 云缺惊疑不定的拿起铃铛。 老和尚的左手随之缓缓垂落,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心愿。 铃铛应该是件异宝,云缺来不及细看,先将其收进储物袋。 门口的那只飞蛾扇动起翅膀,飞向远处。 太监鱼朝继续在门口踱步,其他人也恢复了正常状态。 没人察觉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云缺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眼老和尚的尸体,转身走出禅房。 “鱼公公,能否帮忙埋葬尸骨。”云缺道。 “小事一桩!”鱼朝立刻吩咐殿外的军兵,开始掩埋尸体。 寺庙在山顶,周围都是古林,埋些尸骨轻而易举。 随后云缺坐上金鹰,由太监鱼朝与一群五品陪着,飞向大唐皇城。 说是陪同,其实就是押送,这些人生怕云缺半路逃了,一眼不眨的盯着云缺。 金鹰是飞行法宝,速度极快,风驰电掣。 云缺没心思欣赏脚下的风景,始终在暗暗沉吟,回忆着之前所见的一幕。 从老和尚的记忆画面里,云缺终于得知了紫袍人真正的来历。 星辰殿! 本是普通的三个字,在云缺心里的份量却沉如万斤。 以十二生肖为代号,说明星辰殿的紫袍人共有十二位。 一个紫袍人的力量都足以惊天动地,十二位紫袍人的战力将达到一个无法想象的程度! 尤其紫袍人口中的殿主,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召集如此众多的高手。 星辰殿从而何来,有何目的,无法得知,云缺只知道这处神秘势力的图谋绝对非同小可,不仅修为高深,更擅长摆布旁人,连巫族与大唐都沦为星辰殿的棋子。 借巫族之手封印巫神碑,借大唐之手铲除佛门! 星辰殿到底要做什么? 按照紫袍人的说法,铲除佛门是为避免以后佛门多管闲事,坏了星辰殿的大计。 这种说法,看似未雨绸缪,但云缺并不相信。 从魏墨城的手段即可看出,紫袍人行事,向来诡计多端,最擅长黄雀在后,将其他棋子利用到极致才会展现出真正的目的。 云缺总觉得星辰殿栽赃佛门,并且暗中协助大唐清缴佛门各大庙宇,其中一定还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只因为未雨绸缪,就对佛门圣地出手,不像星辰殿的手段。 可是大唐佛门已经被重创,连圣地雷音寺都再无活口,云缺实在想不出星辰殿还能图谋什么。 莫非是变相削弱大唐? 倒是有这个可能。 云缺想起禅杖寺那头妖狼。 栽赃佛门,背后有着秦皇的影子。 大唐如果势弱,最高兴的要数秦皇。 毕竟大唐的实力如果变弱,大秦就有机会一口吞下这块肥肉。 难道星辰殿,与秦皇有关? 云缺想了一路,始终看不清真相,这盘棋实在太大,云缺如今只是棋盘角落里的一枚弃子,所看到的只有冰山一角罢了。 散去思绪,不再多想。 天下间的庞然大物有的是,仙武大秦,佛国大唐,天一道宗,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是一方巨擘。 云缺如今别说棋子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落魄浪子,送信而已,本以为简简单单一段路,结果最后送到了大唐皇宫,被当成雷音寺的独苗。 路上,云缺为了提前了解大唐,与旁边的鱼朝攀谈起来。 先打听了一番那位白衣王爷。 得知是大唐武威王,名叫忆白龙,此人战功赫赫,以杀伐果断而闻名,为人冷血,是大唐唯一的一位异姓王。 武威王在大唐声名显赫,曾经与大秦军神交锋过,被誉为大唐军中第一人。 得知武威王的战绩,云缺惊奇起来。 能与白起交锋的人绝对不简单,这位武威王不仅修为高深,兵道一途也必定有过人之处。 一路上越聊越熟。 云缺知道了鱼朝是唐皇眼前的红人儿,此人精通吹捧之道,捧人的时候从不会用力过猛,轻飘飘几句话就能让人听得倍感舒服,还听不出他在拍马屁。 半天后,金鹰落在一座大城,改换云雁赶路。 接连两日飞行,终于抵达大唐皇城,洛阳城。 云缺之前还想着找机会开溜,后来觉得去一趟大唐皇宫也不错。 唐皇后悔,肯定不会为难自己这个雷音寺的独苗,到时候就有机会接触一些王公贵族,各路官员。 云缺到大唐共有三个目的。 一是替晦心禅师送信,二是用房家的大血滴子验证血脉,三是追查母亲的身世。 信送完了,血虽然尚未有结果但云缺觉得还是不验为妙,房家实在凶险,等以后再说。 还剩下母亲的身世。 想要在大唐追查一个人的身世,没有人脉肯定是不行的,总不能云缺自己到街上随便找些路人挨个盘问。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结识点人脉,为追查母亲的身世打基础。 正值三月,细雨朦胧。 眼前的一片烟雨尽头,出现了一座恢弘巨城。 大唐皇都,洛阳城到了。 进城后,云缺被这座古香古色的城池所吸引。 规模之大,几乎无边无际,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尽管下着小雨,街上仍旧行人如织,撑起的油纸伞五彩斑斓,汇聚成一幅烟雨江南般的绝美画面。 望着美景,云缺脑海里文气大起,张口吟道: “杨柳阴阴细雨晴,残花落尽见流莺,春风一夜吹乡梦,又逐春风到洛城。” 云缺是文殿后遗症爆发,结果旁边的鱼朝听罢直挑大拇指,赞道: “禅师好文采呀!陛下最喜欢诗词了,禅师定会成为陛下的座上宾。” 云缺心说座上宾就算了,别弄个阶下囚就行。 在鱼朝与一群五品的护送,或者说押解下,云缺到了皇宫,在一座偏殿等待唐皇召见。 唐皇名叫白隆佑,人到中年,身形微胖,面皮白净留着山羊胡。 得知武威王已经动手,雷音寺被杀了个干净之后,唐皇一张白脸直接变成了青脸,几乎要七窍生烟。 鱼朝没敢耽搁,急忙说出雷音寺还剩下一位真传门人,唐皇铁青的脸色这才好转一些。 “人呢,传他进来。”白隆佑吩咐道。 不多时,云缺被带进大殿。 当唐皇看到云缺的模样之后,沉稳的神态突然变得惊讶起来。 第393章 五品不如狗四品遍地走 唐皇盯着云缺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把云缺看得心里发毛。 “看座。” 白隆佑吩咐道,鱼朝立刻搬来椅子。 云缺落座后,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 唐皇沉默不语。 鱼朝更不敢吭声,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站着,把自己当做木头人,心里七上八下。 良久后,白隆佑道: “禅师可是雷音寺弟子。” 鱼朝一听立刻紧张起来,额头直冒冷汗,生怕云缺不承认。 云缺知道这种事瞒不了多久,那么多军兵都亲眼目睹,皇帝早晚得知道真相,与其扯谎,不如实话实话。 于是云缺将自己禅杖寺方丈的身份挑明,并说明自己刚到雷音寺,准备挂单住一宿而已。 唐皇听罢非但不怒,反而长吁一口气,道: “禅师果然是雷音寺最后的传人,万幸,万幸啊。” 云缺听得莫名其妙。 你这皇帝是聋子么,我都说我是禅杖寺的了,不是雷音寺的! “陛下,小僧只是去雷音寺挂单借住……”云缺话没说完,旁边的鱼朝急忙打断。 “雷音寺既然是佛门圣地,大唐之内所有佛门弟子均为圣地门徒,禅师入住雷音寺之际恰逢圣地大劫,自当是传承之人,一点没错!”鱼朝给出的解释十分牵强。 云缺觉得牵强荒谬,唐皇可不觉得牵强,点头道: “本该如此,禅师佛缘深厚,大唐佛门能否重整旗鼓再焕生机,全靠禅师了。” 云缺越听越不对劲。 鱼朝不想背黑锅,可以理解,他传旨晚到一步,很容易被当做替罪羊,怎么唐皇也有种撇黑锅的架势呢? 唐皇接着问道: “禅师法号如何称呼,俗家名字为何啊。” 既然大唐皇帝这么客气,云缺自然得报出名号,道: “小僧法号智杖,俗家名字叫做梅钱,梅花的梅,缺钱的钱。” 说完名号,云缺觉得心里敞亮不少,以后谁再问自己法号,先说俗家名号就痛快多了。 我叫梅钱,法号智障! “智杖禅师今后便住在皇宫,有何用度尽管开口。”唐皇一挥大袖,道:“把清心殿腾出来,作为禅师的住处。” 鱼朝立刻领命,派人去收拾住处。 一听住皇宫,云缺觉得不太合适,道: “陛下,小僧虽然是出家之人,毕竟是男子之身,住在皇宫,怕是不妥。” “无妨!朕一见禅师便觉得有缘,正好最近心神不宁,想要听听佛法,禅师安心住下即可。” 唐皇微笑道:“皇宫内比较安静,处处有景,适合静修,尤其后花园景致不错,禅师可以随意走动,大唐乃开明盛世,不拘小节。” 云缺很想问一句真的么? 是不是我想看什么景致都没问题? 唐皇的大度,建立在陌生之上。 白隆佑认定眼前的小和尚是禅杖寺的年轻方丈,如果他知道云缺在故乡最大的癖好是什么,估计这位皇帝胆子再大,也不敢让云缺住在皇宫,还让人家随意走动,随意看风景。 云缺喜欢看的风景,可不是什么寻常风景。 身为帝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云缺只好暂时住在皇宫。 清心殿十分幽静,殿门高大,四周建有高高的围墙,古树荫荫,确实是一处闭关修炼的好地方。 安排好云缺的住处后,鱼朝贴心的奉上斋饭,八菜一汤,色香味俱佳。 既然是佛国大唐,皇宫里的御厨自然会做斋饭,而且味道极好。 云缺没让鱼朝走,拉着对方一起吃。 一边吃一边问: “鱼公公,陛下因何非得留我在皇宫,这其中怕是有些隐情才是。” 鱼朝赔笑道:“哪有隐情!陛下说了与禅师有缘,有禅师这等高僧住在皇宫,陛下也觉得安心。” 云缺笑道:“鱼公公如果路上再快点,雷音寺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我觉得鱼公公飞行的速度有问题。” 鱼朝的额头再次渗出冷汗,哀求道: “禅师啊,您就饶了我吧,我已经拼命赶路了,实在无能为力啊。” 云缺笑道:“不一定吧,我觉得鱼公公的速度,还能再快一些。” 鱼朝神色一正,道: “佛门近年来传出太多的龌龊之事,杀人越货者比比皆是,陛下忍无可忍,愈发迁怒佛门,但太子始终认为佛门之事有人刻意为之,栽赃嫁祸,由于劝说不了皇帝,太子只好去求见老祖,终于带回了老祖的吩咐,大唐不可无佛。” “怎奈太子回来之前,陛下已经下旨,命武威王率兵铲平雷音寺,得知老祖的意思后,陛下追悔莫及,急忙下旨收兵,可惜圣旨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便是全部经过,禅师可以不认自己是雷音寺传人,但陛下肯定认,否则老祖怪罪下来,陛下也担不起呀。” 听闻经过,云缺点了点头。 果然在哪都一样,想要听实话,就得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才行。 “你说的老祖是哪位?”云缺道。 “大唐皇族白家老祖,白天倾,老祖已经多年不问世事,隐居世外,外人一概不见,连皇族子弟也不见,陛下想要求见都不行,甚至没人知道老祖隐居在何处,唯有太子能见到老祖。”鱼朝如实道。 云缺听得好奇,道:“为何皇帝见不到,偏偏太子能见到老祖?” “老祖脾气很怪,不喜别人打扰,而且偏爱太子,认为太子为人坦荡,有一颗真正的菩萨心肠。”鱼朝道。 云缺暗道大唐果然不是简单的地方,白家有强人坐镇,就是不知那位白家老祖到底有多高的修为。 “以鱼公公看,我得在皇宫住多久才能离开。”云缺吃着饭菜,问道。 “这个……不好说啊。”鱼朝苦着脸道:“禅师是雷音寺的独苗,陛下也怕老祖怪罪下来,估计短时间内不会让禅师离开。” “我得住一辈子吗?”云缺板着脸道:“一月为限,到时候如果不放人,别怪贫僧不告而别。” “禅师怕是要失望了,皇宫不仅布有大阵,禁军无数,更驻守着八位四品破军境界的镇殿将军,五品高手多达百人,硬闯,肯定闯不出去的。”鱼朝道。 云缺脸色一僵。 一个皇宫,八位四品! 云缺现在算看明白了,晋国跟大唐根本就没法比! 大晋的五品将军,全是香馍馍,四品武夫足以问鼎一国之巅。 到了大唐,四品遍地走,五品不如狗! 云缺之前还觉得自己六品宗师境的修为,到哪都能嘚瑟嘚瑟,最不济说出宗师二字,肯定不丢人。 没想到在大唐,六品宗师就是个小虾米而已。 云缺万般感慨,难怪是云州一流的大国,小小六品真难混啊…… 见云缺停下筷子不吃了,鱼朝以为云缺心情低落,于是开解道: “禅师无需太过担忧,只要雷音寺能得以重建,或者寻到佛陀转世之身,我相信禅师定可重获自由。” 云缺闻言点了点头。 雷音寺若能重建,哪怕只恢复到之前一半的规模,唐皇不会再为难自己,毕竟雷音寺恢复过来,白家老祖也就不会再责怪。 可随后云缺目光一变,道: “佛陀转世之身?什么意思,难道佛陀曾经转世过?” 鱼朝茫然了一下,道:“禅师身为佛门中人,难道没听说过?” 云缺尴尬了一下,理直气壮的道:“贫僧当然听说过,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鱼朝连忙点头,道: “没人见过佛陀转世,只是佛门传说,据说当佛门毁灭之时,佛陀会转世,延续佛门香火,禅师的出现,无异于佛陀转世,也许禅师就是佛陀,只是禅师尚未明悟而已,等禅师有朝一日明悟,当成为佛门圣子,重振佛门。” 云缺沉着脸,指着鱼朝道:“你是佛陀转世,你全家都是佛陀转世!” 鱼朝苦着脸道:“我哪能是佛陀转世,我都不是个完整的男人。” 云缺盯着对方道:“再说我是佛陀转世,我就去找陛下说明真相,你当时飞得比老母鸡还慢。” 鱼朝一激灵,道:“禅师不是佛陀!我能保证!禅师要是佛陀转世,我鱼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鱼公公果然是小僧的知己,来,吃菜。”云缺笑呵呵的给对方夹菜。 这顿饭吃得鱼朝满身冷汗,腿肚子一个劲抽筋儿。 好不容易吃完了,鱼朝陪着笑脸道: “禅师若有吩咐,可随时让人找我,陛下说了,禅师在皇宫的一切用度都可满足。” “我需要什么,都有是么?”云缺道。 “只要大唐能找得到的东西,都有。”鱼朝赔笑道。 “我要四彩兰,金乌丹,百霞果,燕血露。”云缺一口气报出几样武夫服用的灵草。 鱼朝听得愈发奇怪,道: “这些灵材,好像都是武夫所用,禅师不是修佛的么?” 云缺义正言辞的道:“贫僧佛武同修!我是武僧!下顿饭记得上肉,青菜不要。” 鱼朝连忙称好,急匆匆去找灵材。 对方走后,云缺在清心殿转了转。 地方不错,适合修炼。 如果唐皇真能无限供应灵材,吃到五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免费的灵材,不吃白不吃。 “佛陀转世……” 回到大殿里,云缺皱起眉。 佛门这种传闻,云缺没听说过,如果平常时候听到,多说当个趣闻听听而已,不会多想。 但星辰殿的种种所为,让云缺不得不联想到一些东西。 巫神碑出世,预示着巫神有可能会降临人间,那么佛陀,会不会当真也能转世重生呢? 第394章 解梦 巫神降临,佛陀转世,这种千古奇闻即便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 但云缺不得不信。 因为巫神碑就在自己手里。 云缺的眉峰始终紧锁,在心里推演着星辰殿的真正目的。 魏墨城与另一名神秘的紫袍人设下连环局,最终将巫神碑封进自己手心,用意必定是让巫神降临,从而控制巫神,或者借用巫神之力。 那么佛门,也可能陷入了连环局。 先是栽赃陷害,接着借唐皇之手诛杀佛门弟子,等大唐佛门差不多灭绝,佛陀转世之人就有可能出现,最后再抓获佛陀转世,完成一系列的布局。 云缺隐隐察觉到星辰殿的手段,但始终猜不透星辰殿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唤醒那些陨落在上古的超品强者,难道星辰殿就不怕反噬? 或者说,星辰殿的主人也是超品之一? 越想脑子越乱,最后云缺散去思绪,不再多想。 所在之地是大唐,不是大晋,乱成什么样与云缺也无关。 其实到了大唐之后,云缺的心情反而比在大晋要轻松得多。 与牧青瑶说的远行理由,每一个都十分充分。 验证自身血脉,寻找母亲的身世,替晦心禅师送信,这些都是云缺抵达大唐的目的。 然而还有一个目的,云缺从未说过。 那就是让巫神碑,远离大晋,远离牧青瑶。 只有云缺离得越远,牧青瑶才会越安全,否则一旦巫神当真降临,云缺如果无法抗衡,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身边的亲人。 到了大唐就没关系了。 人生地不熟的,巫神爱降临就降临吧,反正这里强者如云,高手众多。 没过多久,鱼朝回来了。 带着一个大木盒,里面全是各类灵草,单单金乌丹就有五瓶之多。 云缺对大唐皇宫的待遇相当满意。 找白起要银票,还得拿出账本对账,在大唐吃灵丹,随便! 那云缺就不客气了,当场开吃,一口一个金乌丹,把鱼朝看得眼皮直跳。 “有劳鱼公公了,吃完我再找你。”云缺满意的道。 鱼朝连声答应,心说只要你不说我飞得慢,灵材而已,想吃多少吃多少,大唐皇宫还怕你吃么,只要堵住嘴,灵材管够! 在大唐皇宫住下来之后,云缺拿出一个小巧的金色铃铛。 老和尚当时手里并无东西,空空如也,摆出的,是一种接取东西的姿态。 自从云缺看到老和尚与紫袍人的一番对话后,金色铃铛才出现在老和尚手里, 铃铛肯定是佛门至宝,路上云缺都没敢看,生怕被外人发现。 怀璧其罪的道理,云缺比谁都懂。 仔细看了看铃铛,非金非铁,不知是何材质,外表完好,内壁却遍布着细密的裂纹。 应该被动用过多次,已经有所损耗,并不完整。 晃了晃铃铛,发出清脆响动。 云缺仔细感受着铃铛的气息与声音,良久过后,开始皱眉。 除了声音挺清脆之外,什么气息也没有! “怪事,总不会是个普通铃铛吧?” 云缺自语着开始捏铃铛,试一试硬度如何。 捏不动。 又用毒牙刀切了切。 切不动。 尝试以微弱的儒家法力催动,结果还是一样,铃铛毫无变化。 以云缺现在的九品儒修境界,能将玄冰塔撑开到一间小茅屋那么大,困人是做不到了,不过当个临时住处蛮合适的,比搭帐篷方便得多,就是睡着了有点冷,得盖点厚被子才行。 但是手里的铃铛,儒家法力好像无效。 “难道只能用佛门功法驾驭?”云缺挠了挠头,嘀咕道:“我不会呀!” 本来就是个假和尚,哪里会什么佛门功法。 云缺无奈不已。 肯定是个宝贝,就是用不得,实在让人不爽。 总不能为了驾驭一件宝贝,特意去修佛,武夫这条路还没走多远呢,改来改去到最后一样也修不成。 收起铃铛,云缺平复了心情。 反正识海里还有座文殿,都是用不了的宝贝。 大不了先收藏,以后找机会换一件趁手武器。 春去夏来,日月如梭。 一转眼云缺在皇宫里已经住了十天之久。 刚来的时候是春末,树上刚刚泛绿,现在是夏初,树上已经开花,所以确实是春去夏来。 至于日月如梭,那是鱼朝的感觉。 因为这十天里,他有一半时间是在找灵材灵丹,没办法,云缺吃得太快! 哪有人隔两天就吃完一大盒子灵材灵丹的! 鱼朝不仅觉得日月如梭,他更觉得皇宫里多了个无底洞。 好在大唐皇帝不差这点灵材,鱼朝去禀告过一次,唐皇甚至懒得多听,只摆摆手吩咐下来让云缺随便吃。 灵材虽然是好东西,吃多了也有副作用。 气血太旺。 为了快速炼化药力,云缺经常在清心殿练拳。 练的还是威力最大的奔雷掌。 于是经常在午夜时分,能听到奔雷之音在皇宫里炸起,十天来,唐皇至少在睡梦中被惊醒九次。 唯一睡得安稳的那天,是云缺没练奔雷掌,而是练的赤炎拳。 今日晴空万里,天气极好。 吃饱喝足的智杖禅师,决定出门走走,看看景致,踩踩盘子。 早晚得开溜,先熟悉熟悉环境。 大唐皇宫里三步一景,五步一画,处处是风光,其规模之大,云缺差点迷路。 最后来到后花园。 古树林立,草地青青,一座池塘堪比小湖,景色绝佳。 湖畔有人,正在喂鱼。 食物引得水里的鱼儿汇聚一处,争抢进食,搅动起阵阵水花儿。 喂鱼的,是位年轻的宾妃,二十多岁,模样秀美,已经身怀有孕,挺着个大肚子。 见宾妃喂鱼,云缺本想去水边走走的心思便散去,准备转向回去。 毕竟这里是皇宫,后宫住的全是皇帝的女人,云缺一个大男人,还是避嫌一些为好。 “禅师留步!” 池塘边的宾妃看到了云缺,立刻招呼道。 云缺只当没听见,本想加快脚步离去。 结果对方心急,见云缺要走,小跑着追了过来。 云缺立刻停住脚步,示意对方别追。 我自己过来还不行么,皇帝宾妃,怀着龙种,这要摔一下,孩子没了,非得惹祸不可。 “阿弥陀佛,贵妃唤小僧不知何事。”云缺道。 宾妃温和的笑道: “我叫慧兰,陛下册封兰妃,我自小信佛,见到禅师倍感亲切,最近有些疑惑,想要请教禅师一番,唐突了些,还望禅师勿怪。” “小僧修佛时日不多,尚未明悟到佛法精髓,怕是让贵妃失望了。”云缺道。 “听闻皇宫里住进一位雷音寺的高僧,陛下称赞有加,没想到如此年轻,还如此谦卑,果然是佛门高僧。”兰妃称赞道。 她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是谦虚,而是说的实话。 别说佛法精髓,云缺连佛经都不会念,就是一假和尚。 见难以脱身,云缺无奈道:“不知贵妃有何疑惑之处,小僧试着开解一二。” “我想请教禅师解梦。” 兰妃秀美的眉宇间透出一丝愁容,道:“自从怀有身孕以来,我经常噩梦缠身,总是同一个梦,几乎每天都会出现,不知禅师可有破解之法。” 云缺更加无奈,我当和尚已经够倒霉了,现在还得帮人家解梦。 “梦是心头想,只要贵妃放松心态,多在外面走走,看看山水,嗅嗅花香,自然而然会好转。”云缺敷衍道。 兰妃缓缓摇头,道: “这法子试过了,没用的,御医也看过多次,说我一切正常,陛下特意请来道门强者炼制凝神符箓,终日贴在床头,还是没有半点用处。” 云缺听得有些奇怪,问道:“贵妃究竟梦到了什么。” 想起梦境,兰妃目光中泛起惊惧之色,道: “有人追杀我,最后砍掉我的头颅,每次都会在午夜惊醒,久久难以入睡,禅师,这种噩梦,是不是不祥之兆?” 云缺看了眼这位兰妃。 气色很好,声音柔和,身上也没有妖邪之气,怎么会天天做同样的噩梦呢? “断头之梦,与断桥有异曲同工之处,桥若断,则路不通,贵妃可以尝试修桥补路,散些钱财,用不了一月即可无梦。” 云缺信誓旦旦的给出了破解之法,连日子都算准了,一月之后肯定好转。 并非云缺能掐会算,而是根据兰妃肚子的大小判断,不出一个月肯定该生了。 生了孩子,估计也就没了噩梦。 兰妃听得高兴起来,拿出一颗猫眼大小的翠绿宝石,道: “多谢禅师解惑,我这就派人去修桥补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禅师莫要嫌弃。” 云缺当然不嫌弃,看到宝石后眼睛都绿了。 以云缺的眼力,一看能看出价值连城,这块宝石拿出去少说五万两! 胡编几句而已,五万两到手,这钱赚得实在过瘾。 云缺伸手接过宝石,嘴里客气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爱财,越多越好,善哉善哉。” 越多越好四个字,是在心里补上的。 云缺接过宝石后,兰妃突然神色骤变,惊呼一声现出痛苦之色,用手捂住肚子。 云缺第一个反应,是遭人陷害,对方借着给宝石来嫁祸自己。 随后发现不对。 兰妃额头出现豆粒大小的汗珠,痛苦不已,绝非伪装。 怎么回事? 难道动了胎气? 云缺暗道倒霉,摊上这种事,一旦龙种不保,自己非得背黑锅不可。 云缺急忙搀扶住对方。 候在远处的宫女和太监纷纷往这边跑,有人喊着请御医,有人喊着通知陛下,场面一片混乱。 “贵妃怎么了,可是腹中胎儿有异?”云缺追问道。 “肚子……疼……”兰妃痛苦得说不出话来,满头冷汗。 云缺觉得很是诧异。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犯病? 第395章 谁杀了皇子 很快有御医赶到。 一番查验之后,御医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直至面无血色。 云缺从御医的神色中察觉到大事不妙。 兰妃惊疑不定的追问: “御医,我到底怎么了,孩子,可还安好?” 御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声音颤抖的道: “回禀贵妃娘娘,皇子、皇子已经没了气息!” 兰妃呆滞在当场。 周围的宫女太监全变得面无人色,惊恐不已。 云缺也愣住了。 难道是我? 刚才接那宝石的时候,云缺是用左手接的。 左手里的巫神碑的确是邪恶之物,可是被锁链封住了,又有雷精覆盖,再加上外面的一层木珠法器,连点气息都感觉不到,不可能影响外人。 况且云缺的左手,牧青瑶曾经握过,毫无影响。 临行之前,云缺怕左手里的巫神碑气息外溢伤到别人,还特意叫来萍山君,用左手摸虎头,摸了半个时辰。 萍山君毫发无损,就是被摸得浑身虎毛根根倒立,看云缺的目光变得无比古怪。 云缺百思不解。 巫神碑的气息不可能外溢,那么兰妃肚子里的皇子,又是被谁所杀? 池塘边,御医与一群宫女太监跪了满地。 没人敢抬头,全部慑慑发抖。 兰妃身怀六甲,早已确定怀的是皇子,一旦皇子出现意外,在场的人谁都脱不开干系,没人能活命。 兰妃得知胎儿没了气息,直接瘫坐在地,无声垂泪。 云缺环顾四周,眼中浮现竖瞳,又动用血狸的嗅觉,毫无发现。 池塘周围没有修行强者的气息,也没有任何法力波动存在。 除非有人下毒。 可是下毒的话,兰妃又安然无恙,只有皇子腹死胎中,如此手段太过匪夷所思。 母子同命,哪有毒杀了胎儿,母亲却毫无异样的情况。 云缺越发觉得这件事有古怪。 唐皇匆匆赶来,几名御医跟着,到了池塘边,那几名御医先后把脉,均得出同样的结论。 皇子已无气息。 白隆佑的脸色变得阴沉如水,双手捏得咯吱作响,处于愤怒边缘。 兰妃挣扎着站起来,道: “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好好养胎,致使孩子出事,请陛下责罚臣妾,此事与旁人无关。” 兰妃心善,怕牵连无辜,将所有责任自己抗下。 白隆佑沉声道: “慧兰殿所有下人全部拿下,交由刑部审讯,查出凶手!” 慧兰殿,是兰妃所住的地方。 唐皇此言一出,宫女太监们就知道自己小命不保。 这件事牵扯太大。 兰妃心善,想要保住他们的命,可皇帝的怒火,是需要人命来熄灭的。 云缺也在心里打鼓。 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自己,毕竟唐皇刚屠了雷音寺,自己又被当做雷音寺最后的独苗留在皇宫,自己背黑锅的几率有点大。 唐皇将目光转向云缺,沉吟了一下,道: “家丑不外扬,还望禅师莫要在外人面前声张此事。” 云缺点头答应,同时放心下来。 还好,唐皇没怀疑自己,要不然这件事实在说不清。 失去了一位皇子,唐皇情绪低落,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独自与云缺站在池塘边。 “屠戮佛门,果然有报应啊。” 白隆佑沉沉叹息,自语般说道:“大唐以佛门闻名天下,有佛国之美誉,怎奈佛门乱象大起,声誉愈发不堪,朕怕佛门牵连大唐声威,痛定思痛,决定快刀乱麻斩断与佛门之因果,保存大唐名望,没想到,这番因果落在朕的头上。” 唐皇语气悲伤,充满悔意,但谁都知道,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 云缺能感受到唐皇的无奈。 并非唐皇无能,而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太过阴险,星辰殿的手段,足以玩弄一国之君。 “陛下洪福齐天,自可化解因果。”云缺随口敷衍了一句。 “化解,哎,哪有那么容易。” 白隆佑长叹道:“尚未出生的皇子已然殒命,太子今后也将活在凶险之中。” 云缺听得奇怪,道:“莫非太子身染重病?” 白隆佑摆了摆手,道: “没病,命不好,哎,不提此事了,朕今日心烦意乱,想听禅师讲讲佛法。” 云缺立刻眼皮一跳。 给你讲点荤段子还行,我哪会讲佛法啊! 见兰妃独自坐在池塘边暗自垂泪,云缺道: “小僧对医道有些了解,陛下能否让小僧看看贵妃的脉象,皇子在贵妃腹中已经数月,不该腹死胎中才对,这件事,小僧觉得有些蹊跷。” 白隆佑一听立刻答应下来,道: “禅师居然精通医道!快帮兰妃瞧瞧。” 兰妃得知禅师要把脉,很配合的伸出手腕。 云缺犹豫了一下,道: “还请陛下准备一方轻纱,小僧隔着轻纱把脉即可。” 云缺现在是和尚又不是御医,上去就抓人家贵妃手腕有些不妥,毕竟皇帝就在旁边看着呢,刚才接宝石没人在场,现在谨慎些为好。 白隆佑摆手道: “无妨,我们唐人没那么多讲究,禅师直接上手即可。” 唐皇的大度,让云缺对大唐有了更深的了解。 难怪房家的大血滴子生意火爆,连皇帝都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民间风气自然更加开放。 还是大唐好哇,云缺很是感慨。 抬手抓向兰妃的手腕,准备把脉。 其实把脉只是个说辞而已。 御医都看了,云缺虽然也会医术,比起大唐御医自然不行。 他只是不想给皇帝讲佛经而已,打算把佛经这件事岔开。 本以为把把脉,再安抚两句就能开溜,结果云缺的手刚要碰到兰妃手腕之际,兰妃忽然把手挪开了。 嗯? 云缺看了眼兰妃。 兰妃目光有些呆滞,自己也在莫名其妙。 她刚才没动,手却不知为何往回缩了一下。 兰妃从新伸出手腕,云缺再去把脉,结果与之前一样,兰妃的手又躲开了。 唐皇脸色一沉,道: “兰妃,你躲什么!禅师帮你把脉,还能害你不成。” 兰妃委屈道: “陛下,臣妾没躲,这只手不知为何,不听使唤。” 唐皇沉着脸道: “不听使唤,就用另一只手按着!” 兰妃委委屈屈的用左手按住右手,让云缺把脉。 云缺心中狐疑起来。 兰妃心地善良,刚才能为了宫女太监求情,人是极好的,不应该用这种方法戏耍自己。 但她为何要躲呢? 这次云缺动作慢了很多,先一点点接近,快要到对方手腕之际,突然抓了下去。 啪一声脆响。 兰妃这次没躲,被按住的右手忽然扬起,把云缺的手给拍开。 兰妃大惊失色,急忙解释道: “禅师勿怪,我不是有意的,今天不知为何这手不受控制,它、它自己动的。” 唐皇在一旁目睹着全过程,根本不信,怒道: “难怪皇子会腹死胎中,你连自己身体都控制不得,岂能保住皇子!” 兰妃不敢辩解,眼泪长流。 她身怀死胎,已经是个不祥之人,又在皇帝面前得罪禅师,后宫里再难有她一席之地,冷宫怕是住定了。 云缺瞄了眼兰妃的肚子,越发觉得此事诡异。 刚才第三次把脉之际,云缺始终观察着兰妃的神态,对方充满哀愁,没有其他表情出现,那只抬起的手,应该不是兰妃在控制。 怀孕的女人,一身两命,如果不是兰妃控制手腕,那只能是腹中的孩子。 鬼胎? 云缺仔细感知了一下,兰妃身上并无鬼气。 猎妖人对妖气鬼气是极其敏感的,云缺能断定周围没有鬼物存在。 莫非兰妃肚子里的孩子,非但没死,还能控制母亲的身体? 这种奇闻,云缺从未听过。 为了验证一二,云缺不把脉了,道: “陛下错怪兰妃了,以贫僧猜测,皇子应该没死。” 唐皇一听,惊喜道: “真的?禅师快快帮忙,只要皇子能恢复过来,禅师今后与太子为兄弟,朕认你为御儿干殿下,敕封三千岁!” 唐皇原本处于丧子之痛当中,惊闻儿子有可能还活着,大喜之下顾不得其他,给出个天大的好处。 御儿干殿下,那是皇帝的干儿子,太子的结拜兄弟! 这种身份,连王侯都比不得,将来太子登基成为唐皇,那云缺就是并肩王,能与太子同坐龙椅。 唐皇许诺的好处相当惊人,云缺却嗤之以鼻。 皇帝干儿子有什么好的,我还是大晋女帝的夫君呢,你都不如给点银票来得实惠。 腹诽一句后,云缺照例开始了一顿胡诌,道: “胎儿假死,小僧曾经遇到过一次,其他办法无效,只有一味药方可解,只是这方子有些难以入口。” 兰妃急忙道: “我吃!多么难吃的方子都无所谓,只要能救我的孩子,就是刀子,我也吃!” 唐皇道:“禅师快说,究竟什么方子,朕立刻派人去找!” 云缺继续道: “我这方子比较特殊,名为六屎醒神汤,用的都是些奇特之物,陛下听闻后莫要怪罪为好。” “不怪不怪!朕肯定不会怪罪,禅师快快讲来。”唐皇急急道。 云缺咳嗽了一声,特意放大声音,道: “新鲜牛粪半斤,隔夜的猫屎三两,现切的羊蛋两个,狗尿苔一枚,鸡屎二两只要稀的,望月砂二两,对了,望月砂就是兔子粪。” “这几样药材用文火慢炖半个时辰,熬成一碗,趁热喝下,可让假死之胎气血顺畅。” 第396章 肚子里有大古怪 云缺这边说完药方,唐皇和兰妃差点听吐了。 你这药材果然奇特,全是粪便! 还熬成一碗趁热喝! 这玩意喝完,死胎不知道能不能转活,估计兰妃的命够呛能保住。 容易被恶心死。 既然禅师说得信誓旦旦,唐皇只好派人去找。 皇宫里一阵鸡飞狗跳。 等药材的工夫,云缺又道: “假死之胎的形成,原因很多,其中还有一种情况是胎儿身体扭曲所致,如果胎儿自己动一动,有可能自行通畅气息,陛下可让御医再次查看一二。” 唐皇闻言觉得有理,把侯在远处的御医全都喊了过来,给兰妃继续把脉。 前几个把完脉,都摇头,确认脉象为死胎。 到了最后一个御医的时候,云缺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猛药快来了,皇子能否复苏,在此一举……” 最后一名御医原本满面愁容,其他御医都看过了,确定死胎无疑,不可能活过来。 当他探手把住兰妃的脉象之后,忽然神色骤变,惊呼道: “有气息了!皇子没死!” 唐皇大喜,一个劲搓手,兰妃也惊喜交加。 为了确认,御医又给兰妃另一只手也把了脉,确认无误。 其他御医先后又验了一遍,果然有胎动,御医纷纷跪地恭贺皇帝。 唐皇哈哈大笑,兰妃转忧为喜,在场众人全都皆大欢喜。 唯独云缺,神色古怪的瞄了眼兰妃的肚子。 云缺此刻确定了一件事。 兰妃肚子里的这个皇子,有大古怪! 云缺几乎能断定,兰妃肚子里的皇子不仅能控制母亲,还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胎儿有着一种强烈的自我意识存在。 而且这种意识远远超过很多修行者,令云缺惊奇万分。 之前兰妃肚子疼,从而出现胎儿失去气息的状态,明显是胎儿一种自保举动。 因为那颗宝石,让兰妃与云缺的左手接触过,胎儿应该感受到了巫神碑的存在,从而封闭自身气息,假死避祸。 随后云缺把脉,兰妃的手下意思躲避,更是胎儿的一种规避举动。 最后实在躲不过去,拍开云缺的手。 可见胎儿对云缺十分忌惮,或者说忌惮着云缺身上的巫神碑。 云缺之所以最终判断胎儿有问题,是他说出的那一串猛药。 云缺当时声音很大,就是说给胎儿听的,你再装死,就给你弄一堆屎。 不想吃,就别装! 果不其然,胎儿恢复了正常。 云缺惊讶之余,对胎儿十分好奇,兰妃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份好奇,用不了多久即可解开,等兰妃诞下皇子,便可清楚。 希望不是个怪物,云缺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毕竟兰妃人挺好的,还给了一颗大宝石。 确定皇子无碍,唐皇说话算数,当场册封云缺为三千岁,御儿干殿下,连太子的龙袍都让鱼朝拿来了一件。 太子的龙袍与皇帝不同,皇帝龙袍为五爪金龙,太子龙袍是四爪,也可称之为蟒袍。 这件袍子,是地位的象征,唯有太子与亲王才能穿,其他人穿了就是谋反的死罪。 白隆佑亲手将袍子给云缺披上,笑道: “禅师与太子年纪相仿,朕与你爹的岁数差不多,可没占你的便宜,从今天开始,你梅钱就是大唐的三千岁,一世荣华!” 云缺里面穿着袈裟,外面披着龙袍,顶着颗光头,看起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荣华如过眼云烟,云缺不需要,他需要的是富贵呀! 给袍子有什么用,你倒是给银子啊! 白隆佑现在心情极好,拉着云缺的手道: “吾儿今后安心住在皇宫,除了皇位之外,太子有什么,你便有什么!东宫里的所有珍宝,朕一件不差的送你一份!” 这话云缺最爱听了,出家人不贪财,给多少拿多少。 谢过皇帝后,云缺觉得再用假名有些不妥。 大唐皇帝的干儿子,将来的好处肯定少不了,还是早点报出真名为好,关键是怕梅钱以后来浑水摸鱼。 “陛下,其实小僧……” 云缺刚想解释,唐皇立刻脸色一沉。 云缺多聪明,马上改口道了声父皇,唐皇哈哈一笑,转怒为喜。 “不瞒父皇,其实我俗家姓云,单字一个缺,梅钱是我娘在儿时给我起的乳名,小孩子,起一些卑贱的名字好养活。”云缺道。 “原来如此,云缺这名字听着就顺耳,比什么没钱好多了。”唐皇笑道:“今晚设宴,庆祝一番!太子刚回来不久,你们兄弟正好相见。” 天色尚早,云缺先回了清心殿,等待晚上的皇家酒宴。 无人的大殿里,云缺的目光一点点沉了下来。 “过犹不及,皇帝未免太客气了,就这么缺儿子么?” 云缺可不是普通的小和尚,更不是凡夫俗子,他有一颗玲珑心,里面七个心眼。 帮了兰妃,唐皇封赏无可厚非,即便给座金山,云缺都会觉得理所应得,安心收下。 可三千岁这种御儿干殿下的封号,实在太重了。 皇帝的干儿子,享受太子待遇,云缺觉得唐皇此举,不太正常。 冥冥之中,云缺隐约觉得自己头顶有一片漆黑的东西,锅体形状,类似一口巨大的黑锅。 “太子今后会活在凶险之中,朝不保夕……到底什么意思?” 云缺喃喃自语。 唐皇说的这句话,云缺始终猜不出真相,当时问过,唐皇只说太子命不好。 而命运这种东西,别人能说不好,太子怎么会命不好。 含着金汤匙出生,来到世上就是皇子的身份,这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命运了。 云缺虽然想不通真相,但能肯定,大唐皇室有着某种危机存在,尤其在太子身上最为严重。 “今晚的酒宴,试试套点话出来,若白家有难,我得先走为敬。” 云缺不再多想太子之事,开始分析兰妃的肚子。 那位未出生的皇子,绝对不简单,不知是修行界的强者夺舍,还是什么强大的妖物融身,反正肯定不会是个普通人就是了。 “既然还没出生,最好提前拉拢一二,结个善缘。” 云缺打定主意。 等兰妃生产之际,自己一定去拜访,那家伙绝非等闲人物,先混个脸熟,以后也许有些好处。 远赴大唐,云缺就是为了人脉而来。 人脉越广,才能查清母亲的身世,如今有个现成儿的强者即将出生,岂能错过这次机会。 到了晚上,皇宫内大排筵席,大殿里摆满了酒桌。 客人很多,均为皇亲贵胄,庙堂上的各路大人,最低的官职在三品,三品以下没资格参加。 唐皇让云缺坐在自己身旁,给云缺介绍着在场众人。 云缺与各路大人和皇室成员一一打过招呼,耳朵里听的全是恭维称赞之词。 很快云缺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但凡有人过来与他打招呼,都会先愣一下,一边恭维称赞,一边盯着他的脸看,好像云缺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似的。 这种情况,在云缺第一次见到唐皇的时候也发生过。 云缺始终想不通,这帮人为什么要愣那么一下。 难道是被自己玉树临风的容貌给震慑到了? 摸了摸光头,云缺觉得不太可能。 再如何玉树临风,现在也是和尚一个,充其量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和尚。 或许妖女看了会喜欢,大唐的满朝文武怎么可能喜欢。 不多时,太子抵达。 当看到太子的那一刻,云缺不由得愣住了一瞬。 这下云缺终于知道,为何别人看自己会愣一下了,因为自己与太子的容貌乍一看有些相似。 尤其让云缺吃惊的是,眼前的太子,自己见过! 正是刚到大唐,在小城里吃酒被店小二嫌弃之际,那位请客的二公子。 “小师傅?”太子瞪大了眼睛,惊疑道。 “二公子,哦太子殿下,我们果然有缘。”云缺略微尴尬的道。 云缺能体会到太子惊讶的心情。 不到一月前,请了个邋遢小和尚吃顿饭,结果一个月还没到,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御儿干殿下,成了他太子的兄弟。 这种剧烈的反差,换成是云缺也得惊疑半晌,缓和好一会儿才能恢复。 太子愣怔了半晌,笑道: “小师傅这番成就,来得好快啊。” 当时太子说云缺佛根深种,将来必有一番成就,没想到人家的成就来得太快,不到一月,成了三千岁。 唐皇看了看云缺,又看了看太子,道: “你们,之前认得?” 太子躬身施礼,把如何结识云缺的事说了出来。 唐皇哈哈笑道: “这便是缘分!哈哈,你们兄弟俩各自报出生辰,谁大一些就是兄长。” 两人报出岁数,居然是同岁,按照生辰,云缺比太子大一个月,成了兄长。 太子很注重礼节,起身站好,恭恭敬敬给云缺施礼,口称皇兄。 云缺自然得还礼,一番礼节过后,这就成了兄弟。 其实大皇子也在场,只是人家眼皮都没抬,根本不在乎云缺这个外人。 皇宫酒宴,自然热闹非凡,宫中的舞姬纷纷献舞。 同样是舞姬,大晋也有,但是比起大唐的舞姬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此时在云缺眼前起舞的舞姬多达三百人,动作一般无二,如同一个人似的,跳得极美,连每名舞姬的容貌都极其相似,均为美人。 乐师的队伍更加庞大,足足有二百多号,巨大的编钟,美轮美奂的云锣,形态各异的古筝,金丝编制的瑶琴,简直让云缺大开眼界。 唐皇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打着拍子,心情极好。 云缺在酒宴上结识了不少人,得知太子名叫白誉,排行在二,所以出门在外以二公子自称。 还有位大皇子叫白昇,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眼窝深陷,气息不足,品酒时始终瞄着舞姬的身体,看得出此人早已被酒色掏空。 云缺还看到了那位武威王。 此人名叫忆白龙,仍旧一袭白衣,坐在角落,身后背着剑匣,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从不与旁人交谈,目光冷冽中透着一丝忧伤,给人一种冷酷傲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能在皇宫里背着剑,这位武威王是独一份,可见唐皇对其信赖有加。 如此冷酷又独特的男子,对女人来说有着极强的杀伤力,云缺发现舞姬们的目光经常流连在武威王身上。 可惜武威王对舞姬们从未看过一眼。 云缺在心里默默的给那位武威王起了个雅号,大冤种。 这位估计是被情所伤,一个人面带忧伤在角落里喝闷酒,可不是大冤种么。 一曲舞毕,舞姬们纷纷退下。 乐师将曲乐改为轻柔,继续演奏。 殿外走来一行宫娥,每个人手里捧着一盆盛放的牡丹,五颜六色,花香四溢,花盆均为金盆,可见这些牡丹全是稀世珍品。 唐皇看到花,立刻面露喜色,道: “今日恰逢花开之期,朕又多了位御儿干殿下,此乃双喜临门!来来来,大家鉴赏一二,若能出现花钥,全都有赏!” 云缺对花没兴趣,但唐人喜花。 尤其对牡丹最为推崇,看到盛放的极品牡丹自然爱不释手,有人即兴吟诗,有人摇头晃脑品鉴,一时间大殿里热闹起来。 云缺没去凑趣儿,一边吃一边听着。 周围人的议论中,有个字眼出现的频率很大,让云缺生出兴趣。 宝境! 又是花钥,又是宝境,难道牡丹花能作为钥匙,开启某处宝境的大门? 云缺正准备继续听听到底是什么宝境,这时同坐一桌的一位老者指着云缺道: “这盆洛阳红品相极佳,灵气十足,肯定能成为花钥,年轻人学问好,那个智杖啊,你也来品品这盆洛阳红。” 第397章 天澜宝境 云缺很艰难的忍住将饭菜扣在对方脑袋上的冲动。 赏花可以,咱能不能别叫法号? 云缺心里不爽,表面上还得面带微笑。 说话的老者来头不小,人家是顺王,名为白万丰,是唐皇的亲姑丈,六十多岁却没有多少皱纹,看得出年轻时也是玉树临风。 唐皇是人家侄子,云缺是唐皇的干儿子,算起来,云缺是顺王的侄孙。 在心里骂了句你个老驸马,云缺道: “王爷手里的这盆牡丹自是极好,既然是皇族家宴,王爷称呼晚辈的名字即可。” 顺王一拍额头,道: “你叫云什么来着,刚才就记着法号了。” “云缺,缺钱的缺。”云缺没好气的道。 “对对!云缺呵呵,好名字!法号也不错,比名字好记。”顺王将手里的牡丹放在桌上,道:“云缺啊,你是佛门高僧,你瞧瞧这盆洛阳红有没有佛缘,能否成为花钥啊。” 云缺看了眼花儿。 桌上的这盆牡丹确实漂亮,花瓣层层叠叠,红紫相间,不仅花香扑鼻还有灵气涌动。 花是好花,比灵材的灵气都要充足,云缺这种不懂花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但什么叫花钥,云缺根本听不懂,宝境又是何处,更是一头雾水。 云缺微笑道: “王爷好眼力,此花为花中魁首,绝对是极品,至于能否成为花钥,只能看此花的造化。” 敷衍的功夫,云缺是一流的,反正我夸赞完了,能不能当花钥,看花本身的造化,与我无关。 白万丰点头道: “连佛门高僧都看好这盆,估计差不多了,这次若能前往宝境,我顺王府想讨要个名额,陛下能否割爱呀。” 唐皇道: “姑丈若想凑个热闹,自然可以。” “小王谢过陛下!”白万丰很是满意。 云缺听得愈发疑惑起来。 好像这盆牡丹,当真能打开什么宝境。 既然叫宝境,肯定有宝贝! 别的东西,云缺不在乎,但宝贝,那就不能不在乎了。 看了看旁边,云缺发现其他人都对宝境的存在没什么好奇,可能都知道真相,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到底什么地方能被称之为宝境? 还得必须用极品牡丹花当做钥匙来开启? 云缺越想越好奇。 旁边坐着的太子看出云缺的疑惑,低声解释道: “天澜宝境,乃是一处上古宝地,共有三重秘境,三处不同的入口,也被称之为三重门,三重门开放的时间各不相同,第一重门的入口就在洛阳城,每隔三年开启一次,需要以极品牡丹为引方可打开通道,一盆极品牡丹,最多能让十人通行。” “大唐之内牡丹众多,能成为花钥者万中无一,养在皇宫里的这些牡丹均为珍品,出现花钥的概率很大。” 太子的说法,解开了云缺的疑惑。 原来是上古宝地! “不知天澜宝境里,有什么宝贝?”云缺小声问道。 “奇花异草,稀世灵材,极品灵石,天地奇宝,传说宝境内有仙家洞府,有人曾经找到过上古法门与奇异的古宝。”太子详细说道。 云缺听得愈发心惊。 天澜宝境里居然还有古宝! 古宝的威能,凌驾在法宝之上。 修行界的修士们如果有法宝在手,即可战力大增,同阶之间几乎没有对手,要是有一件古宝,将有机会斩杀高一品阶的强敌。 古宝这种东西,云缺手里就有一件。 封印巫神碑的铁链! 虽然驾驭不了,但这玩意连巫神碑都能封住,可见威力有多恐怖。 云缺继续问道: “有这种宝地存在,怕不是早就被修行强者搬空了吧。” 太子摇头道: “天澜宝境的开启,可以称得上是云州修行界的一场盛事,很多修行者会慕名而来,但能有收获的寥寥无几,至于被强者搬空的说法,更不存在,因为第一重秘境之内有着奇特禁制,无论修为多高,只要进入第一重宝境,境界会被压制到最低,也就是九品。” “九品修为,在天澜宝境里走不多远的,三年前我曾经去过,两手空空而回。” 云缺随之恍然。 原来宝境能压制修行者的境界,连太子这种身份都捞不到好处,更别说旁人了。 虽然是云州宝地,但云缺估计来宝境的强者没有多少。 毕竟压制修为这种事,实在让人难受。 在外面境界再强,到了里面变成人人平等,大家全是九品,很容易被原本弱小的仇家趁机干掉,得不偿失。 “只压制境界的话,那武夫岂不是占便宜了,五品金身境进去,即便施展不出五品修为,身体强度还是五品。”云缺道。 太子笑道: “的确如此,所以去宝境第一重的,大部分是武者,靠着肉身强横,在宝境里能走得更远,不过仅仅有肉身强横这一个好处而已,遇到其他修行派系的对手,武者很容易被低阶法术困住。” 云缺道: “宝境里还压制力量?” 太子道:“没错,确实会压制力量,境界再高的武夫,在宝境里能施展的力量也只有九品程度,其实没占多大的便宜,反而一些原本只有九品修为,根基极其扎实的低阶修士,能在宝境里动用更多的法力。” 云缺恍然的点点头。 境界压制,应该是越高修为被压制得越狠,而那些本身就只有九品的修士,由于感受不到压制的存在,所以能更加轻松的施展法力。 “这么说,谁在九品境界能动用的法力越多,谁在天澜宝境里就越厉害了。”云缺道。 “确实如此。” 太子继续道:“据我所知,一些修行门派专门培养九品弟子,不让其进阶,只在九品境界苦修,将法力熬练到极致,只等待宝境开启去寻宝,培养九品用不了多大代价,一旦这弟子能找到一种珍贵的灵材或者异宝,便是天降横财。” 云缺打听道: “宝境里,有没有武夫用的宝贝?” 太子笑道: “当然有,最知名的要数陌阳花,又称太阳仙子,此花为真正的天地异宝,是完美金身的必须之物,六品武者服用后,只要成功冲击到五品,即可拥有完美金身。” 云缺听罢目光开始晃动起来,心头巨震。 完美金身! 这种称谓,云缺很清楚代表着什么,那是五品武夫梦寐以求的东西! 金身境的武者,有着完美一说,但极其罕见,不仅需要自身天赋造诣,还需要天地异宝的助力才行。 金身境若能达到完美程度,肉身强度将比正常的同阶强悍三倍以上,绝对的同阶无敌,甚至能以五品之境硬撼四品破军! 完美金身还有个更大的好处,那就是为冲击上三品打下坚实基础。 云缺曾经听闻过,一些四品武者在冲击三品的时候很大概率会以失败告终,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肉身强度不足,而一旦失败,肉身由于扛不住反噬之力会随之崩塌碎裂。 四品之下的武夫,即便冲击境界失败也没有危险可言,可一旦到了三品,就是生死之劫! 所以天下间,高等境界的武夫,尤其是上三品的武夫,比其他派系要少得多。 这也是武夫一道的修炼特点。 低阶境界,几乎人人都能成为武者,境界越高,越发艰难,甚至有陨落的危险存在。 而陌阳花这种宝贝,弥补了武夫进阶三品的一个巨大危机,对云缺来说绝对是最佳宝物。 云缺低声打听道: “不知皇宫里,有没有陌阳花?” 如果皇宫有那就最好了,管他是偷是抢,先吃了再说。 太子摇头道: “没有,陌阳花不仅珍贵,更难以保存,有价无市,对了,武威王曾经服用过陌阳花,便是在天澜宝境里寻到的。” 听闻武威王在宝境里找到过陌阳花,云缺更加觉得眼热。 这种好地方,说什么也得去一趟! 云缺可谓信心十足。 压制境界不算什么,云缺除了是六品宗师之外,还有着九品儒家修为。 虽然没怎么修炼过儒家法门,但咱文气无限呐! 儒家修士的法力,完全可以用文气来替代,云缺识海里有着文殿,他的九品儒家法力可以说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别的境界不敢说,只要拼九品,自可天下无敌! 云缺一边想着,一边嘿嘿直乐,看得太子莫名其妙。 太子始终觉得云缺为人憨厚真诚,对佛门十分执着,心地良善,殊不知他眼里的憨厚小和尚,正想着如何才能把大唐的天澜宝境搬空,全给挪到大晋。 酒宴上越发热闹,君臣赏花,其乐融融。 不断有宫娥呈上美味佳肴。 皇帝设下的酒宴,与民间自然不同,一盘菜只要吃到一半就得撤走,换上新的,哪怕没人吃的菜,只要凉了也得撤下,重新做。 这便是皇族的奢靡。 云缺原本觉得实在浪费,一个劲猛吃,自从听说陌阳花这种好东西,满桌山珍海味立刻没了兴趣,满脑子都是完美金身,心里想着的全是冲击三品。 一名宫娥端着一盆滚烫的菜肴,走得小心翼翼给皇帝这桌上菜。 由于菜肴滚烫,宫娥生怕出现意外,已经加上万般小心,结果还是出事了。 刚走到桌前,宫娥脚下一个踉跄,手里的托盘直接扣了出去。 这盘菜本就滚烫,不偏不倚,正好扣在桌上那盆洛阳红上。 娇嫩的花儿,根本禁不住热气,立刻蔫了下来,花瓣都被烫熟了。 宫娥吓得面无人色,皇帝立刻脸色一沉,太子惊呼一声,顺王大叫了起来。 大殿内,曲乐骤停,人们纷纷大惊失色。 这盆花有机会成为花钥,是大殿里所有牡丹中最好的一盆,一旦损伤,天澜宝境去之无望! 当热菜翻洒的那一刻,云缺看到大皇子正神色不变的收回脚,宫娥失手,是白昇暗中下的绊子。 这时大殿角落里传来一声宛若龙吟的剑鸣。 锵!!!!! 第398章 佛法有云富贵在天 能在皇宫酒宴上带剑的,只有一位。 武威王,忆白龙。 剑鸣之音高昂清越,云缺仿佛听到一声龙吟。 剑啸声将在场众人惊得不轻,云缺为之惊疑起来。 牡丹受损,皇帝还没责罚,怎么武威王先怒了? 顺王白万丰明显被吓得一哆嗦,急忙劝道: “白龙啊你先消消气,咱把剑收起来行不行,陛下在这呢,刀剑无眼呐。” 打翻菜肴的宫娥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面如死灰。 她知道今天必死无疑。 皇帝面前打翻一盘菜,已经是死罪,何况还烫坏了极品牡丹,断送了去往宝境的机会。 唐皇沉着脸,没说话。 大皇子白昇冷笑了一声,朝那宫娥骂道: “笨手笨脚的,上菜都不会,来人,拖出去凌迟处死。” 宫娥颤抖着哀求,可惜没人听,一旁有金甲武士闯过来,将其架起。 发生在皇家酒宴上的一幕,让云缺隐约看出来点东西。 大皇子这家伙够坏的,不知与谁有仇,故意绊倒那宫娥,借宫娥之手毁掉极品牡丹。 显然是损人不利己的事。 云缺看了眼大皇子,有点想不通对方的目的。 趁机报复皇帝? 或者天生就是个坏种? 金甲武士架起宫娥后,没敢往外走,因为武威王提着剑走了过来。 两名武士是皇帝近卫,负责保护皇宫,均有四品修为在身,却被迎面走来的武威王震慑得不敢妄动,各自松开了宫娥,后退一步。 能达到四品境界,自然不会是傻子,看得出武威王一身杀气,自然躲开点,免得崩一身血。 宫娥根本站不住,瘫倒在地,抖若筛糠。 人们都以为武威王要亲自动手,斩杀犯错的宫娥,结果出乎预料的是,武威王竟越过宫娥,站在酒桌旁边。 武威王所站的位置,正是顺王白万丰身旁,那把冷森森的银色长剑,几乎贴着顺王脑袋。 把顺王吓得一个劲儿咽口水,道: “白、白龙啊,快把剑收起来!宫女犯错,让护卫杀了便是,何必动刀动剑呢。” 武威王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大皇子白昇,冷声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一句话,带着万重寒意,冷冽至极。 别人没看到大皇子的小动作,武威王明察秋毫,看得真真切切。 众人觉得意外,想不通武威王为何对大皇子发难,也有些脑筋快的已经想通了究竟,猜出是大皇子下了绊子,造成那宫娥失手。 白昇勃然大怒,道: “一盆破花而已,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弄坏的!你别以为成了王爷就真当自己是白家人!在我们白家眼里你就是条狗而已!敢威胁主人,你好大的胆子!” 大皇子这番话说得够难听的,在场的众人齐齐色变。 大殿里的不是位居人臣的大员,就是皇室宗亲,都很清楚武威王是什么人。 武威王就是白氏皇族的一把利刃,冷血而强大,是个纯粹的刽子手! 唐皇豁然起身,指着他的大儿子骂道: “混账东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武威王乃是朕的结拜兄弟,是太上皇的御儿干殿下,是你的长辈!你敢对他不敬,便是对朕不敬!” 皇帝的喝斥,云缺听得哭笑不得。 好么,原来你们白氏皇族都喜欢收干儿子啊。 白昇被骂之后,梗着脖子不服气,道: “父皇!我们白家太憋屈了!他忆白龙一个外人而已,弄得他才是皇帝似的!封我为太子,他就不保我们白家要走,封二弟为太子,他也不满意,那不如封他忆白龙当太子好了!把大唐江山拱手相让!我们都当臣子,让他当皇帝!” 大皇子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噤若寒蝉,没人敢吭声,大气都不敢喘。 涉及皇位的事,谁也不敢掺和。 唐皇被气得脸色铁青,几步过去,抡起巴掌甩在白昇脸上。 啪一声脆响,声音清脆,打得白昇原地转了三圈。 云缺从唐皇的手劲来看,这位大唐的主人也有修为在身,只不过没出全力,否则大皇子的满嘴牙肯定保不住。 “父皇!我说的都是实话!” 白昇被打,更加气急败坏,大骂道:“忆白龙居心不轨,他就是图谋我们白家的江山!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 “你给我闭嘴!孽子!”唐皇气得大口喘气,手指颤抖的点着大皇子骂道:“滚出去!给朕滚出去!禁足一年!” 白昇捂着脸,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只是走出两步就停了下来,在他面前,横起了一把银色长剑。 剑身上寒光流转,杀气腾腾! 武威王以长剑,挡住了大皇子的去路。 白昇仗着自己是皇子,毫无惧色,扬起脖子道: “来呀!有种你杀了我啊!” 忆白龙刀削斧凿般的面庞上,始终毫无神色变化,冷得犹如一尊冰雕,声音冷淡的道: “半月之后,若去不了天澜宝境,我自会取你人头。” 取你人头四个字,带着万重杀意,在场众人听闻之后齐齐打了个寒颤。 人们都知道武威王的话很少,轻易不会开口,可一旦开口,必然说到做到。 杀皇子这种事,别人没有胆量,但武威王肯定会动手! 唰一声,长剑归鞘。 一袭白袍的武威王大步离去。 留下一群人在大殿里大眼瞪小眼,瞠目结舌。 好好的一场酒宴,变成了窝里反,云缺只当看个热闹,反正是唐皇的家事,与自己这个外人没关系。 至于御儿干殿下,或许别人会在乎,云缺可一点都不在乎。 干儿子干爹这种关系,有用么? 说得好听是干亲戚,说不好听就是拉关系而已,听听就算了,真要认真,那才是傻瓜。 武威王走后,唐皇又给白昇来了两脚,骂道: “你自己去找花王!这次进不去天澜宝境,你小命不保!自己惹的祸,你自己承担!滚!” 大皇子被皇帝骂完,气哄哄的走了,看样子不像去找花王,而是去找花魁泄愤。 一场酒宴不欢而散。 唐皇被气得不轻,拂袖而去。 顺王白万丰查看着被烫坏的牡丹,心疼道: “极品的洛阳红啊,就这么被毁了,完了完了!这次宝境肯定进不去了呀。” 云缺就在旁边呢,看着花朵道: “剪断这朵,也许半月后还能再开一朵。” “没那么容易,如此极品的洛阳红,比灵草价值都高,花已有灵,一旦烫死,别说半月,十年都未必恢复过来,哎,白昇那孩子就会惹事。” 白万丰苦着脸,看了看云缺,把烫坏的牡丹往云缺怀里一塞,道:“智杖啊,你是雷音寺高僧,回去试试给这朵洛阳红念念佛经,也许能起死回生呢。” 云缺用力的按了按花盆,再次忍住把花盆扣在眼前这老头脑袋上的冲动。 “念经可以,王爷以后别称呼法号可好,叫我云缺就行。” “哦哦又忘了,瞧我这脑子!”白万丰拍着云缺的肩膀,叮嘱道:“尽力而为吧小缺子,你也别太为难,弄不活也不怨你。” 云缺的额头上,有条青筋在跳,第三次忍住了扣花盆的冲动。 又是小缺子,又是智杖,你这老不死的就不能叫点好听的吗! “不知顺王府在何处,王爷对养花一道肯定精通,晚辈若遇到难题,还要请教王爷。”云缺说得客气,心里想的是等我溜之大吉,先去你府上顺一手。 顺王吗,不顺点好处对不起人家的封号。 “不远,就在皇宫斜对面,随时欢迎!不瞒你说,我对花鸟鱼虫样样精通,呵呵,没事到我府上坐坐,你那祖姑母最喜欢孩子。” 白万丰唏嘘起来,道:“这些年呐,王府里太冷清了,连点人气儿都没有,哎,小缺子啊,我看见你就觉得顺眼,就像看见自家人一样,越看越喜欢,你祖姑母一定也喜欢。” 老头子说得真诚,云缺也就不在乎小缺子的称号了,敷衍道: “王爷是个福相,必定儿孙满堂,府上怎能冷清。” “儿孙满堂……”白万丰眼圈有点发红,长叹一声,道:“本王也想儿孙满堂啊,可惜……” 云缺听出来了,这位顺王应该是死了孩子,安慰道: “王爷节哀顺变。” 一听节哀两个字,顺王更加悲伤起来,跌坐在椅子上,哀声道:“连你都觉得她已经不在人世,看来我那女儿,怕是凶多吉少了。” 云缺一听顿时尴尬了一下。 原来人家有个女儿,不知生死而已,自己一下子给说死了。 “佛法有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王爷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也许郡主只是离家远游,过阵子就回来了呢。”云缺挑了好听的说。 至于佛法里有没有富贵在天,那不重要,反正是好话就行了。 顺王果然喜欢听好听的,人又精神了起来,道: “有道理!还是佛门高僧有见解,对!吉人自有天相!” 云缺捧着残花,陪着笑,心说皇族也不好混呐,全是长辈,得罪谁都不好收拾。 这时唐皇又从门外回转而来,到了白万丰旁边,面带愁容的道: “姑丈帮忙去劝劝白龙,他脾气太倔,唉。” 白万丰连忙答应道:“陛下放心!我这就去劝他,他要是敢杀白昇,先让他杀了我再说!” 唐皇点点头,叹息着转身离开。 大殿里的众人相继离去,云缺没急着走,反正自己就住在皇宫。 太子也没走,坐在旁边,等到大殿里没什么人了,白誉叹了口气,道: “让皇兄见笑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云缺说完,好奇的问道:“武威王的脾气向来这么倔吗,他不赞同大皇子为太子,情有可原,因何连太子殿下都不赞同?” 大皇子白昇的人品,在今天就看得出来,基本是个败类,这种人自然无法胜任太子之位,恐怕连皇帝都不会把太子的位置传给白昇。 让云缺想不通的是,二皇子白誉比白昇强出百倍,人家能为佛门奔波即可看出是个有用之才,怎么武威王还是不满意呢。 太子苦笑一声,看了看周围没人,低声道出实情。 第399章 我就是单纯的想你了 听完太子的解释,云缺恍然大悟。 原来武威王就是个倔驴。 忆白龙认为皇帝必须文武双全,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文学方面他不行,但武力方面如果超不过他,那就不适合坐皇位。 这种人认死理儿,脑子里一根筋。 如此倔强之人,放在外人眼里很明显想要染指皇位,毕竟整个大唐,在武力方面能超过武威王的屈指可数。 但武威王又对大唐忠心耿耿,对皇位毫无企图,人家只是单纯的认为不如他的人,配不上皇位而已。 得知武威王的为人,云缺在心里给忆白龙贴上个标签。 强迫症晚期。 治不好的那种。 与太子熟悉之后,云缺发现太子白誉为人随和,脾气也好,很是聊得来。 云缺问出了一个疑惑之处,道: “武威王如此倔强,不满殿下成为太子,等殿下将来登基之时,会不会有麻烦。” “不会。” 太子笃定道:“我在皇叔眼里已经算不错的了,他只是不满我的修为低微,其他方面是满意的,否则我也无法顺利成为太子,其实……” 太子看了看四周没人,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压低了声音道: “当初父皇登基的时候,皇叔也大为不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父皇优柔寡断,行事莽撞,当时闹得很僵,后来顺王劝说多日,皇叔才勉强同意。” 云缺听得直点头,心说武威王别看脾气倔强,眼光是准的,当今唐皇要是不莽撞,能下旨屠了佛门吗。 可随后云缺更觉得奇怪。 唐皇与武威王年纪相差不多,唐皇登基的时候,武威王应该很年轻才对,一个年轻的异姓王就有资格指点一国储君了? 即便是皇帝的拜把子兄弟,也不能干涉朝政,这是大忌! 对于武威王的存在,云缺怎么看都觉得忆白龙才是太上皇。 这里可是大唐,云州之上的一流大国,一个年轻王爷能左右储君,实在匪夷所思。 而且忆白龙还不是白家的嫡系子弟,这一点更让云缺疑惑不解。 “看来武威王在大唐地位特殊,不知皇叔师承何门?”云缺拐了个弯子问道。 因为武威王是皇帝的结拜兄弟,云缺又是皇帝的御儿干殿下,与太子一样称呼人家皇叔没错。 太子道: “皇叔的师承,是我白家老祖,他是老祖捡到的孤儿。” 云缺这下彻底明白了过来。 难怪武威王在大唐的地位如此高,太上皇的御儿干殿下不算什么,皇帝的结拜兄弟也不算什么,真正能震慑白氏皇族的,是白家老祖真传弟子的身份。 武威王的地位,在大唐可以说无人能及,但是那个老驸马顺王白万丰,好像没什么特殊之处,连皇帝都说不动武威王,偏偏顺王能劝说。 “陛下为何让顺王劝说皇叔,难道顺王与皇叔是亲戚?”云缺问道。 “顺王本该是威武王的岳丈,顺王的女儿,与皇叔定下的娃娃亲,只是后来出了些意外,两人有缘无分。”太子简短的解释了一句。 “威武王没再娶妻?”云缺道。 “没有,皇叔对顺王之女一往情深,一直没有另娶旁人,始终孤身一人。”太子道。 云缺点点头,原来威武王这个倔驴还是个情种。 快到午夜,云缺与太子一起离开大殿。 分别前,太子苦涩一笑,道: “今后重振佛门,全靠皇兄了,若能帮得上忙,小弟一定鼎力相助,只可惜我在皇城住不了多久就要启程,下次相见,不知何年何月。” “有缘自会相遇,太子此行定可一帆风顺。”云缺道。 “希望如此。”太子拱了拱手,返回东宫。 云缺转向自己住的清心殿。 路上,云缺猜测着太子的去向。 太子的神色愁容不展,看得出这次远行的目的地,并非什么好地方。 太子究竟要去哪呢? 云缺停住脚步,站在一座假山附近暗自沉吟。 太子去什么地方,没猜到,反倒是旁边的假山动了! 云缺眼睁睁看着假山在缓慢移动。 什么东西? 好奇之下,云缺围着假山转了一圈,终于看清了真相。 这不是假山,而是一头庞大的老龟! 龟背与正常乌龟不同,遍布棱角,如果不动的话,像一座花园里用来装饰的假山一样。 老龟没有妖气,从体型看,应该有上千年的岁数,要不然也长不了这么庞大。 “这是……山龟!” 云缺大致判断出老龟的品类后,眼睛开始冒光。 六品武夫必备灵药龟兰汤,其主料就是山龟,而且年份越高,药效越好! 两三百年的山龟,价值就在十万两以上,眼前这头绝对是山龟的祖宗,无价之物。 配制龟兰汤的主药有两种,一是山龟,二是四彩兰,云缺身上正好有四彩兰。 “这么大一只山龟,炖汤喝掉,距离五品也就不远了,大唐皇宫里果然到处是宝,桀桀桀桀……呃,我怎么笑得如此阴险,出家人慈悲为怀,阿弥陀佛。” 云缺宣了句佛号,看看四周无人,拍着龟壳嘀咕道: “我有灵材,你有料,看来我们注定有缘。” 老龟愚钝,听不懂人言,不过眼前的这个光头和尚,老龟怎么看怎么有点心慌,没来由的想哆嗦,于是缩起四肢不再爬行,躲进壳里一动不动。 记下老龟出没的地方,云缺高高兴兴回到清心殿。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在皇宫里混熟了,再下手不迟。 反正在云缺心里,已经将老龟当做一盘菜了。 睡了个好觉,清晨照例先来一顿丰盛的早餐,吃饱喝足,云缺开始研究那盆洛阳红。 现在已经不能叫洛阳红了,原本红紫的牡丹,彻底枯萎,干瘪成一团。 应该改叫夕阳红。 离死不远了。 这要怎么养? 云缺直挠头,一筹莫展。 学宫里有灵植殿,专门栽种各种灵花灵草,可惜云缺没去过,对如何养灵花一窍不通。 “老驸马会养花,得找个机会把这玩意丢给他,我又不是佛陀能口吐莲花。” 云缺嘀咕了一句,准备把洛阳红送给顺王,就说自己念了一宿经文,无能为力。 武威王那种倔驴,喜怒无常,云缺可不想被牵连。 别到时候天澜宝境进不去,反而再被武威王砍了。 那倔驴连大皇子都敢砍,何况自己这个御儿干殿下。 “忆白龙为何执着于去天澜宝境?他不是吃过了陌阳花么。” 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幕,云缺觉得忆白龙的举动有点不寻常。 少一次机会去宝境而已,犯不着砍大皇子,除非今年的天澜宝境里,有什么东西令武威王极其看重。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云缺的心头也火热起来。 天地至宝,谁都想拥有,其他宝贝也许武夫用不上,但灵材一类是能吃的。 如果当真找到一朵陌阳花,完美金身有望! 云缺治疗不了牡丹花,只能另寻他法,于是带着洛阳红去找顺王想办法。 顺王府就在皇宫斜对面,过条街就是了,本来没多远,云缺也就没太在意,可是走到皇宫门口,身后立刻多了两道身影。 是两名驻守皇宫的将军,均为四品境界。 两人没拦着云缺,其中一人拱手道: “陛下吩咐过,禅师身份尊贵,若是出门,必须有人护卫才行。” 另一人道: “我等奉命保护禅师安全,不知禅师想去何处。” 云缺没往外走,捧着花盆笑了笑,道: “不出门,我来门口转转,看看这边的光照如何,适不适合养花,这便回去了。” 说完转了回去,返回清心殿。 坐在无人的大殿里,云缺越想越不对劲。 两位四品境界的将军跟着,说成是保护,鬼都不信。 明显是监视! 唐皇认自己为干儿子,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现在云缺坐在大殿里,觉得穹顶的黑暗都仿佛是一个黑锅的形状,有一种自己要背黑锅的强烈预感。 “到底目的何在,留我在皇宫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绝世高手……” 云缺百思不解。 渐渐的,云缺想到一个自己与太子的相同之处。 容貌! 云缺豁然一惊,自语道: “李代桃僵!难道唐皇想要用我来代替太子,去面对什么劫难?” 想到这里,云缺坐不住了。 要是让自己重建雷音寺,甚至重振佛门都没问题,大不了抓些倒霉蛋,剃成光头装和尚。 只要和尚多了,佛门表面自然兴盛,云缺也就能溜之大吉。 但李代桃僵这种事可不行。 桃子,是会僵的! 很容易命不保夕! 大唐的太子,身份尊贵,到底能有什么劫难? 而且这份劫难,好像找个容貌相似的人就能替代? 这是什么道理呢…… 云缺自己实在想不通关键,于是找了个小太监,让其去叫鱼朝过来。 鱼朝很忙。 作为皇帝眼前的红人,始终跟着皇帝身旁,大事小情他都需要过问。 得知云缺找他,鱼朝立刻一咧嘴。 现在整个大唐,要说鱼朝最不想打交道的,就是云缺这位皇帝的干儿子。 可是不去又不行,谁让小辫子在人家手里抓着呢。 趁着皇帝午后休息,鱼朝急匆匆赶来清心殿。 “不知禅师有何事,是吃的不合口,还是住的不顺心?”鱼朝陪着笑脸道:“只要禅师开口,衣食住行咱们都能更换。” 云缺呵呵一笑,道:“吃的挺好,住的也不错,我就是单纯的想你了。” 第400章 坏事做多,天谴来了 一听想你了这种话,鱼朝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别人都认为云缺是佛门高僧,唯独鱼朝知道,眼前这个面目和善的年轻人哪里是什么和尚,比活过百年的老狐狸都要油滑。 别人要是抓住谁的小辫子,多说没事儿拽两下,这位是把小辫子套你脖子上往死了勒啊! “奴才也想念禅师,哦对了,不能再叫禅师,应该称呼皇子殿下。” 鱼朝满脸堆笑,道:“殿下今天气色真不错,想来佛法大有精进,修为又上一层楼。” 鱼朝的马屁,拍得向来舒服,难怪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儿。 可惜云缺对马屁一道毫无感觉,拍得再好听也没用,因为我拍得比你还好听。 “鱼公公说对了,小僧今日确实对佛法有些感悟,想与公公论道一番,公公你瞧。” 云缺说着指向半空中飞过的一只麻雀,道:“这只鸟儿看似在飞,实则翅膀却没动,只是在滑翔,公公你说,这只鸟,它到底是飞,还是没飞呢。” 鱼朝苦着脸道:“肯定是飞呀,翅膀没动也在飞呢。” 云缺点点头,道:“那公公觉不觉得,这只鸟,它飞得太慢了呀,如此速度,等抓来虫儿,巢里的小鸟怕不得都已经饿死。” 云缺的指桑骂槐,鱼朝听得眼皮直跳,他实在没了办法,急忙把大门关好,哀求道: “殿下,大师,爷爷!您就饶了我吧,不是我传旨慢,而是武威王动手太快了呀!” “鱼公公误会了,我没说你当时飞得慢,我只想问问,太子要去何处远行。”云缺道。 鱼朝的脸色变幻了一下,支吾着想要扯谎。 云缺看出对方的心思,指向窗外道: “又来一只鸟儿,这只比刚才那只飞得还慢,不仅慢,它还停在半路与其他鸟儿逗趣儿,真是耽误事啊。” 鱼朝急忙神色一正,道:“去大秦!太子一月后即将动身前往大秦。” “去大秦做什么?”云缺皱眉道。 “这个……” 鱼朝往窗外瞄了眼,发现飞来一堆小麻雀,落在窗外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意乱。 “鱼公公莫要担心,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佛家有云,法不传六耳,我保证不会外传,没有第三个人会得知。”云缺保证道。 鱼朝咬了咬牙,道出实情: “太子殿下要迎娶大秦公主,所以才会远行。” “去大秦迎娶公主?”云缺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道:“难不成,太子要去大秦做赘婿?” 正常情况下,太子的身份比公主尊贵得多,别人娶公主是成为驸马,太子娶公主仍旧是太子,不可能出现太子亲自去大秦的现象,而是公主下嫁到大唐。 如果去大秦迎娶公主,那么局面将与驸马类似,去了就别想回来。 鱼朝苦着脸点头道: “不瞒殿下,太子,就是去大秦做赘婿,谁让咱们大唐没有大秦强大呢,半年前,秦皇派遣特使抵达大唐,要求联姻,原本陛下还很高兴,想着如果与大秦联姻,今后就能世代交好,免于陷入战乱,毕竟大秦近年来吞并其他国度的速度太快。” “可是没想到,秦皇不仅要太子娶他女儿,并且一年之内成亲,还必须住在秦国,说是思女心切,不忍爱女远嫁他乡,实际上就是要太子入赘。” “陛下当时被气得不轻,又不好发作,只能先打发了特使,之后一直在想办法如何断绝这份亲事,群臣商议多日,最后毫无办法。” “秦皇向来说一不二,联姻若强行取消,大秦肯定会与大唐交恶,秦军善战,大唐难以抵抗,所以实在没办法,只能让太子先入赘过去,这就是全部经过。” 等鱼朝说完,云缺彻底能确定一件事。 自己头顶悬着的,肯定是一口黑锅无疑! 难怪唐皇对自己这么好,又是住在皇宫,又是御儿干殿下,原来是打着让自己冒名顶替,代替太子去大秦当赘婿! 这事儿可要命了。 不说大秦那边会不会危机重重,至少太子过去,一时半会儿的应该死不了,可是真要让秦皇知道自己是个假太子,肯定先拿自己开刀啊! 云缺觉得唐皇是在玩火。 一旦玩不好,容易把大唐烧没喽。 按理说唐皇心机深沉,怎么会选择铤而走险? “秦皇,点名了要太子殿下入赘过去?”云缺问道。 “虽然没有指定太子殿下,但也差不多了。”鱼朝道。 云缺听得愈发糊涂,道:“什么叫差不多,说清楚。” “秦皇要大唐一位皇子与秦国公主联姻,并且在人选上提出了三个条件。” 鱼朝掰着手指头道:“不要沉迷酒色之人,不要心机叵测之人,不要未满十岁之人,陛下虽然还有皇子,但均都几岁而已,成年的只有大皇子与太子殿下,这不明摆着只要太子,不要大皇子啊。” 云缺听完沉默不语,对大秦皇帝的手段,既佩服,又忌惮。 秦皇此举实在太狠,可谓杀人诛心,挖树挖根! 要走太子白誉,明显是要挖走大唐的根基! 白誉有王者之相,是大唐未来最佳的皇帝人选,把白誉弄去大秦当赘婿,能让大唐这边少了位未来的明君。 如果唐皇其他几个年幼的儿子都跟大皇子差不多,不堪大用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那么大唐这座云州之上的一流国度,便可自行衰败。 等到大唐国运不足,大秦即可用很少的代价,将大唐慢慢蚕食。 禅杖寺的那头妖狼,与之前寺庙里伪装和尚的军兵,全是秦皇暗中的布置,先是栽赃佛门,再借刀杀人,借唐皇之手剔除佛门这处大唐最大的助力,最后来一招釜底抽薪,把太子以联姻为由绑到大秦。 想到这里,云缺悚然一惊。 原来秦皇早就开始打大唐的主意! 如此帝王,实在可怕。 从秦皇的这些暗手,云缺大致看出了秦皇的为人。 那是一位不惜手段,不计代价,誓要一统云州的天下枭雄! 秦皇的可怕,再次让云缺心里升起一股危机感。 连大唐都逃不过秦皇的毒手,那么更加弱小的晋国,在秦皇眼里更加不值一提,随便一口就能吞没。 儿时在山里猎妖,云缺始终认为只要自己有妖刀在手,就是方圆千里的猎妖人,没有任何对手。 之后逐渐融入大晋,才知道一人之力终归有限。 红莲教,铁浮屠,巫族,到了如今的大唐,大秦,更是庞然大物,单独的武者根本没用。 了解到前因后果,云缺在心里骂了句唐皇你个老狐狸。 唐皇老奸巨猾,收取义子,给自己按上个御儿干殿下的名头,然后再用自己代替太子去大秦入赘,由于自己与太子容貌相似,秦皇未必能察觉出来,一旦穿帮,唐皇也有说辞,毕竟御儿干殿下也算皇子。 算来算去,云缺发现秦皇与唐皇都是老油条,互相在暗中交锋,唯独自己成了倒霉蛋替死鬼! 我多冤呐! 坏事做多了,天谴来了吗? 云缺无可奈何,决定以后多念念佛经,或许能转运。 自从这次出门,从抵达房家祖宅那一刻就一直霉运不断。 早知道不出来了,在家修炼两年,等到了五品金身再来大唐。 云缺现在后悔不迭。 可惜没有后悔药,被囚禁在大唐皇宫,一群四品高手看着,想逃都逃不掉。 鱼朝始终在察言观色,见云缺时而懊恼时而无奈,他猜测云缺已经看出了自己头上有黑锅,于是借口皇帝要醒了,急忙告辞开溜。 鱼朝走后,云缺没心思养花了,躺在清心殿里想办法。 去不去天澜宝境无所谓,关键不能去大秦,否则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以秦皇那种天下枭雄,得知自己是个冒牌货,未必会当真与大唐立刻开战,但肯定会把自己先掐死。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穹顶,云缺随口吟道: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自语之后,云缺开始敲脑壳。 这破文气,除了伤春悲秋还能不能有点别的用处了,你倒是帮我逃出皇宫呀。 吟诗有个屁用! 文殿后遗症而已,嘴里时不时的往外蹦出点诗句,云缺这边没觉得什么呢,大门外有人长吁短叹。 跳下床,开门一瞧。 门口蹲着个老头,正在抹眼泪。 “顺王?您老怎么在这呢。”云缺奇怪的道。 白万丰抹了把眼泪,站起来道: “小缺子啊,你真是好文采呀,听到如此诗句,让我想起那多年未归的女儿,一时失态。” 云缺把对方让进大殿,得知顺王是来看洛阳红的。 见洛阳红缩成一团,几乎干瘪,顺王的脸色发苦,道: “佛法,没用是么?” 云缺尴尬了一下,道:“昨晚念了一夜佛法,它听不懂。” 顺王叹了口气,道: “没办法,只能再买一盆花钥,正好今天洛阳城里有花王会,小缺子啊,咱们爷俩儿一起去瞧瞧。” 云缺立刻警惕起来,问道:“买花的钱,谁出?” “当然我出了,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顺王大度的说完,立刻泄气道:“哎,白龙那小子太倔,这次也不知怎么了,非得去宝境,真要进不去,他非砍了大皇子不可。” 云缺听出来了,这位顺王也怕死,他在皇帝面前承诺就算忆白龙要砍大皇子也会挡在前面,顺王这是真怕忆白龙连他也给砍了。 即便有花钥,也必定是天价,看来顺王真打算倾家荡产了。 反正闲来无事,云缺跟着顺王离开皇宫去见识见识什么叫花王会,一出宫门,身后立刻多了两位四品高手。 跟就跟着吧,正好当护卫了。 自己还从未体会过被两位四品强者贴身保护的滋味。 出了皇宫,白万丰回府去取钱,顺便把云缺带进家门,特意让老王妃看看。 老王妃年纪不小了,看到云缺后果然喜欢,拉着云缺的手打听个不停。 老太太都喜欢唠叨,云缺耐心十足的陪着说话。 这老王妃,有一种亲切之感,无论模样和语气,都让云缺觉得心里很暖和。 云缺觉得有点奇怪。 藏石镇的老头老太太多得是,云缺全都认得,从未有这种感觉。 可能远赴他乡,孤身在外,有个老太太对自己嘘寒问暖便觉得亲切吧,云缺如此想着。 正陪着老王妃说话的工夫,云缺看到大门外蹦过去一个奇怪的东西,穿着一袭白裙,却不是人,而是一个半人多高,穿着裙子的蘑菇! 白裙蘑菇一跳一跳的从门口经过,看得云缺瞠目结舌。 这时顺王提着小木箱走了进来,拍了拍木箱道:“本王的全部积蓄!差不多够了。” 云缺没理睬装银票的小木箱,指着外面茫然道: “王爷,你看没看到刚刚过去了……一个蘑菇?” 第401章 能吃吗? 蘑菇这种东西,藏石镇后山有很多,武大川经常采来蘑菇过遍油做成下酒菜,云缺没少跟着蹭饭。 可是半人多高的蘑菇,云缺从来没见过。 能跳的蘑菇,更没见过! 顺王府里出现的诡异蘑菇,让云缺瞠目结舌,惊讶不已,反倒是顺王与老王妃神态平静毫无意外。 “那是小菇,类似小猫小狗,我们老两口孤苦伶仃,养着玩的。”顺王笑道。 云缺眼睁睁看着蘑菇跳着走远,随口道: “能吃吗?” 这句话把顺王和老王妃吓得一哆嗦。 顺王连忙摆手道: “不能吃不能吃!我们拿小菇当女儿养的,可不能伤了它。” 老王妃道: “小菇没有灵智,不伤人,女儿走后,我们只剩下小菇了。” 云缺愈发疑惑起来,我就随口一说,这老两口看起来很紧张,生怕蘑菇被炖了似的。 “蘑菇成精,实在罕见,不知小菇从何而来,有何神异。”云缺问道。 不是喜欢打听别人家的闲事,而是那蘑菇实在古怪,云缺从其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灵物应该有的气息。 但凡灵参灵草,自身均有天地灵气存在,有些灵参若是生长得年头够久,甚至有可能化作人形,成为精怪一类。 可那蘑菇,根本就不是灵草类的东西,在云缺看来,蘑菇更像是一种邪祟。 “小菇是自己跑来的,我们也不知它来自何处。”顺王道。 云缺哦了一声,没在多问。 人家显然在敷衍,不肯说明真相。 老王妃道:“云缺啊,你是佛门弟子,是不是觉得小菇有什么不妥之处?” 云缺道: “佛门眼中,万物皆为生灵,众生平等,不过小菇身上的气息,不太像世间生灵。” 老王妃是信佛的,闻言担忧起来,道: “小菇刚来的时候,我们找很多人看过,没人能认出小菇究竟是什么精灵,都说此物无害,后来有位胖和尚来化缘,看到小菇后,劝我们尽快将其扔掉,说此物不祥。” “我们舍不得小菇,问那胖和尚可有化解之法,胖和尚说天机不可泄露,不肯说,我们再三哀求,最后在胖和尚手里求来一尊佛像,始终供奉在府里,几十年过去了,府上始终安然无恙。” 云缺听得狐疑起来,问道:“佛像,是白送的,还是花钱了?” 顺王撇起嘴,道: “自然是高价求得,花费我十万两银子呢!” 云缺叹了口气,心说你们老两口的钱,还真好骗,我小时候就应该来大唐才对,何必在青狐山那穷地方打转。 砍上十年妖,都没有卖一尊佛像来钱快。 老王妃有些担忧的道: “正好云缺你来家里,你给看看那尊佛像,我总觉得,佛像好像要坏了。” 云缺心里无奈,表面上只能点头答应,跟着老王妃来到后宅一间佛堂。 佛堂里燃着香火,供奉一尊三尺高的青铜佛像。 云缺本想过来敷衍一番就走。 毕竟当年的胖和尚肯定是个神棍,卖给顺王府佛像只为攥钱而已,这种把戏云缺和梅钱都用烂了。 不料看到佛像后,云缺为之一惊。 佛像是弥勒佛,笑容和蔼,但是佛像上却爬满裂纹,密密麻麻,让人觉得碰一下就会碎裂。 “佛像上的裂纹,原本就有,还是后来形成?”云缺问道。 “最初是完好的佛像,这些年来慢慢出现的裂纹,一年多出几条。”老王妃道。 顺王在旁边不耐烦的道: “肯定被骗了,那胖和尚拿假货糊弄我们,等看到那家伙,非得送他去刑部不可!” 云缺望着佛像,眼瞳缓缓竖起。 妖力动用之下,云缺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佛像的裂纹里,游动着一丝丝黑气,犹如活物般在佛像之内栖息,只是不知为何不曾外溢分毫。 像里的黑气,让云缺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不是妖气,也非鬼气,而是一种陌生的阴冷气息。 佛像里,怎么会有如此邪异之气? 云缺仔细打量了一番佛像,越看越觉得佛像类似一个牢笼,困着那些邪异的气息。 就在云缺观察佛像的时候,门外忽然飞来一条黑气,没入佛像当中。 与此同时,佛像身上多了一条微不可查的裂纹。 云缺猛然回头。 一身白裙的蘑菇怪物,正静静的站在佛堂大门外,一动不动。 顺王走出门外,拍了拍蘑菇的头,道: “小菇啊,玩去吧,池塘里新放的小鱼,你肯定爱吃。” 白裙蘑菇晃动了一下身体,好似在撒娇,一跳一跳的走远。 云缺微眯起眼睛。 刚才那条黑气来自蘑菇怪物,佛像并非无用之物,而是不断吸收着蘑菇散发的黑气! 云缺知道自己猜错了。 卖佛像的胖和尚,不是神棍,而是高僧! “当年的胖和尚,王爷可知法号是什么。”云缺问道。 “他说过一次,年头太久记不清了,好像叫什么心来着。”顺王敲着脑袋回忆道。 “晦心?”云缺道。 “对!想起来了,那和尚自称晦心。”顺王后知后觉的道。 云缺沉默了下来。 晦心禅师居然来过顺王府,还送给顺王一尊佛像! 看似卖了十万两,但云缺知道这笔钱花得绝对值了。 如果没有佛像,顺王夫妻俩,恐怕活不到今天。 “你认得晦心和尚?”顺王奇怪的道。 “认得,晦心禅师是佛心殿的先生,不久前已经坐化。”云缺道。 “胖和尚居然是天祈学宫的先生!那是高僧啊!”顺王惊讶起来。 老王妃埋怨道: “禅师看面相就不是骗人的歹人,说过多少次,王爷总是不信,觉得自己吃亏上当,这下信了吧。” “信了信了,十万两没白花呵呵。”顺王笑了起来,道:“小缺子啊,莫非你也是学宫学子?” “是,我家就在学宫附近。”云缺道。 “这么说,你是燕人了,能成为学宫学子的都是人中龙凤,小小年纪千里迢迢来到大唐,不容易啊。”顺王感慨道。 “云缺啊,今后若在大唐有难处,就来王府,我与王爷帮你做主。”老王妃溺爱般的说道。 云缺谢过老人家,心里感激之余,又有些无奈。 顺王看来并不知道大燕早已覆灭,如今成了大晋的天下。 也难怪,晋国位于云州的边缘,与大唐这种庞大国度比较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连顺王都不知道燕国已经改为晋国,想来大唐百姓更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了。 一时间,云缺觉得殷子受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憋屈。 殷子受在位十几年,到头来,在人家大唐这边还以为是大燕呢,根本不知道中间出了他这个皇帝。 青史留名,是君王看重的东西。 可惜殷子受非但没有什么名声能留下来,反而将大晋祸害得不轻,如此昏君,就该落得这个无人得知的下场。 散去心思,云缺迟疑稍许,道: “晦心禅师留下的佛像由于时间太久,到了崩塌边缘,此佛像有震慑妖邪之效,一旦损坏,王府怕是不得安宁,王爷要早做打算。” 云缺隐晦的提醒了一下。 老王妃对自己不错,云缺不想两位老人到了晚年还要遭受劫难。 顺王犹豫道:“实在不行,我去庙里再请一尊佛像。” 老王妃道:“对!这次备上重金,请一尊金佛回来。” 云缺叹了口气。 即便请来金佛,那也是无用之物。 晦心禅师留下的佛像,内有玄机,应该有上乘的佛法加持,才会出现吸收黑气的效果,别的佛像根本没用。 想要顺王府安然无事,必须把那个怪蘑菇处理掉才行。 云缺决定开门见山的明说,道: “晦心禅师为佛门高僧,他的眼光绝对不会错,既然他说小菇是不祥之物,我觉得还是小心些为好,如果王爷王妃不敢动手,可以交给我来处理。” 云缺一番好心,不料顺王与老王妃听罢,神色齐齐变了一变。 “不行啊,不能丢弃小菇,我怕小菇没了,闺女更不会回来。”老王妃苦涩的道。 云缺越听越奇怪,道: “王爷能否如实相告,我替王爷想想法子,小菇绝非普通的精灵,它身上有着很大的古怪,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与郡主有关?” 顺王叹气道:“自己跑来的,我们真不知道小菇来自什么地方。” 老王妃解释道: “我们的女儿降生之后,后花园里出现一颗蘑菇,最初我们没在意,过了不到三天,蘑菇长到半尺高,我们觉得新奇,就一直留着,让它自行生长。” 顺王接着说道: “当时觉得是天降神异,就始终没管它,养在后花园,反正一颗蘑菇而已,又不占地方,当个景儿,闲暇时观赏一番。” “等到十八年之后,蘑菇已经长到半人高了,闺女离家一去不归,我们老两口思念不已,经常来看蘑菇,寄托哀思,不料蘑菇开始自行走动。” “我们觉得蘑菇通灵,它随着闺女降生而来,一定是感受到闺女离去,从而生出灵智,替闺女陪伴我们老两口,于是给它取名叫小菇,当做女儿养在府里。” “这些年小菇除了偶尔在府里走动之外,从未伤过人,也没伤过任何家畜,只喜欢吃鱼。” 云缺听完才知道,原来顺王之前不是敷衍自己,而是那古怪的蘑菇真是自己跑来的。 云缺随之越发奇怪。 伴生灵这种奇物,听闻过,可伴生的蘑菇,是个什么玩意? “郡主,莫非天赋异禀,有着与生俱来的神异体质?”云缺问道。 以云缺判断,蘑菇的出现应该与郡主有关,牧青瑶就是通灵之体,天生能看到鬼物,没准顺王府的郡主也有什么天生的体质。 顺王闻言立刻点头,自豪道:“没错,我那闺女确实与常人不同!” 第402章 跟我玩鬼,你不行 从顺王口中,云缺得知了郡主的天赋。 玄灵之体! 据说玄灵之体天生可汇聚灵气,修炼比旁人快出十倍,是真正的天赋异禀。 尤其玄灵之体还有一个特点,能吸引灵物。 如果说修行界的灵花灵草各类灵材是普通草木之中的至宝,那么玄灵之体就是普通人当中的天骄! 灵材与普通草木的区别,便是玄灵之体与普通人的区别。 云缺对眼前的顺王开始刮目相看。 一个老驸马,居然生出来如此天赋的女儿,也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有如此好运。 只可惜,如此天赋惊人的郡主,如今不知生死,下落不明。 云缺有些可怜这对老夫妻。 孩子走了,两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家独守着一座王府,还养着一只不知什么来头的怪物,等到佛像破裂,顺王夫妻俩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换成是旁人,云缺肯定不会多管闲事,这种事如果处理不好,容易里外不是人,落下埋怨。 可老王妃的亲切,让云缺感受到家人般的温暖,如果置之不理,老两口一旦出事,云缺心里不会好受。 沉吟了一下,云缺道: “王爷,小菇身上有一种我没见过的气息存在,那种气息我觉得不是好东西,我想去看看小菇,试试用佛法能否剔除那气息。” 白万丰与老王妃互相望了一眼,同时点头答应下来。 云缺走出佛堂后,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 没人? 两名守卫皇宫的将军没跟进来。 云缺找了一圈,在王府门外找到两人。 “二位将军,府里要开饭了,你们也来吃一口。”云缺笑着道。 “不必,我们不饿。” “禅师自便,我等守在门外即可。” 两人说完,一人站在一边,跟两尊门神似的巍然不动。 云缺道: “吃完饭我可能走王府后门,二位见不到我的话,就自己回皇宫吧。” “禅师放心,我等的气机已经环绕整座顺王府。” “你走前门还是后门都无所谓,就算飞出去,我们也会知道。” 云缺在心里骂了句看门狗,无奈之下只好自己返回。 本想着带两个四品打手过去,那古怪的蘑菇一旦爆发,不用自己动手。 现在看来,只能自己去会一会怪蘑菇了。 顺王带路,领着云缺来到王府后花园,一座池塘旁边。 池塘不深,白裙蘑菇正杵在池塘中间,一动不动。 云缺站在一旁仔细观察,发现水里有很多小鱼,围着蘑菇打转。 转几圈,就会少几条小鱼。 消失的小鱼,让云缺疑惑起来。 蘑菇没有嘴巴,看不见它如何吃掉的小鱼。 看了一会儿,云缺踢掉鞋袜,走进池塘,来到蘑菇旁边,盯着水面。 这次云缺没看蘑菇,而是看鱼,目光盯住了一条小鱼。 这条小鱼围着蘑菇游了一圈又一圈,当第七圈的时候,忽然凭空消失! 云缺目光一动。 这次看清了,小鱼不是真正的消失,而是被某种力量吸扯到蘑菇的身体里。 瞬间转为竖瞳,云缺冷冷的盯着蘑菇,低声道: “没有嘴巴,却能吃鱼,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裙蘑菇听到声音后,身体缓缓转动,好像在回身,随后在头部区域,渐渐开裂出一条狭长的裂痕。 裂痕并不明显,类似蘑菇身上的花纹,可落在云缺的眼里,则是一张扁扁的大口! 蘑菇开始颤抖起来,在它的口中,竟游出无数小鱼! 这些小鱼并非实体,而是阴魂,如同一条条黑气,成千上万,数之不尽,很快将整个池塘覆盖。 黑气小鱼,在云缺的竖瞳里清晰可辨,但是在岸边的顺王眼里却什么都看不到。 “吞噬鱼身,汇聚鱼魂,你果然是邪异。”云缺冷冰冰的道。 话音未落,无数黑气小鱼开始融合,很快组成了一条十余丈的巨大鱼魂! 这条鱼魂完全由黑气组成,摇头摆尾,口若血盆。 顺王看不到鱼魂,但是感受到阴风阵阵,这位老王爷惊得连连后退,惊疑不定。 黑鱼魂汇聚成型之后,立刻朝着云缺吞噬而来。 怪蘑菇吃了几十年的小鱼,如今将所有鱼魂汇聚而出,它感受到云缺的杀意,所以要先杀掉云缺。 云缺连动都没动。 当黑鱼扑来,云缺身上直接炸起冲天的煞气! 煞气在空中形成一头巨鲸,一口将黑鱼吞没。 小鱼的阴魂虽然数量够多,但是在云缺的煞气面前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堪一击。 覆灭掉黑鱼后,云缺对着怪蘑菇似笑非笑的道: “跟我玩鬼,你不行。” 怪蘑菇头部的裂痕开始扭曲起来,好似在咬牙切齿,充满恨意。 云缺冷笑道: “这么漂亮的裙衣,不太适合你,换一件如何。” 噗嗤一声。 毒牙刀直接扎进怪蘑菇的身躯,从后面透出半截刀身。 尽管看不出蘑菇本体是什么东西,但云缺已经断定此物绝非善类,能在身体汇聚鱼魂,必定是奇特的妖邪之物。 云缺突然动刀,吓得顺王大惊失色。 白万丰夫妻俩养了小菇多年,已经养出了感情,拿其当做自己的女儿,如今被杀,顺王自然觉得难过。 可是顺王的难过,只出现了片刻,就被怪蘑菇的异变所打消。 蘑菇被捅了一刀之后,发出极其细微的叫声,从顶端开裂,呈现出一张遍布獠牙的大口! 原本还算憨厚的外表,在此刻变得无比狰狞。 尤其那一身白裙,看起来更加诡异阴森,仿佛池塘里出现一个没有头颅,只有一张大口的怪物!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顺王大呼起来,吓得老脸苍白。 云缺动作极快,根本不给怪物任何出手的机会,直接以毒牙刀施展出断刀式,将蘑菇砍得七零八碎。 “在我眼前也敢作乱,真是活腻了。” 云缺嘀咕了一句,收起长刀。 本以为怪蘑菇被除掉,不料瘫在水里的蘑菇躯体竟开始融化,水面变得漆黑。 云缺发现异样,立刻跃出水面回到岸边。 池水越来越黑,直至漆黑如墨,水面不断翻涌,好似在酝酿着惊涛骇浪! 云缺眉峰微蹙。 蘑菇实在古怪,不仅看不出境界气息,居然还杀不掉。 咕噜! 咕噜! 水面涌起一个个漆黑的水泡,如同沸水。 随后水池中心处的水面开始上涌,越升越高,直至出现一个三丈高的黑水怪物! 整座水池里的黑水,尽数融合,组成的怪物类似巨型蘑菇,有一张血盆般的大口,口中的獠牙均为漆黑,狰狞恐怖。 云缺始终皱着眉。 怪蘑菇的异变,不算意外,可是眼前这个黑水怪物,仍旧察觉不到气息波动。 没有妖气,没有鬼气,更没有灵气法力可言,无比古怪。 顺王惊得脸色苍白,惊恐道: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小菇怎会变成如此怪物!” 顺王现在后怕不已。 他养了几十年的精灵,结果是个怪物。 “顺王退后,看贫僧以大乘佛法降它!”云缺傲然道。 “好!好!全靠你了!”顺王连忙后退。 云缺独自站在水池边,面对着庞然大物,高宣佛号:“阿弥陀佛!” 顺王见云缺底气十足,安心不少,打算见识一番雷音寺的高僧如何降服邪祟,结果人家宣完佛号之后,扯着嗓子开始喊救命。 “救命啊!有怪物要吃贫僧!来人呐!救命啊!!!” 云缺这一吼,中气十足,传出老远,听得顺王都傻了,心说你这招大乘佛法,我也会呀! 云缺这边喊救命,对面的黑水怪物蠕动着庞大的躯体冲向岸边。 云缺可不白喊,一吼之后,两道身影如旋风般抵达近前,门口的那两名四品将军到了。 两人根本不开口,一人用刀,一人用剑,同时出手。 刀风如山,剑气如河! 王府后花园里刀剑齐鸣,斩出了两股龙卷般的狂风。 云缺与顺王被狂风吹得连连后退,两人急忙躲到远处。 云缺本想观战一番,看看大唐的四品高手用的什么招式,结果片刻间的工夫,战斗已经结束。 当两位将军收起刀剑,原地只剩下一个大坑。 池塘里的水,半滴不剩。 黑水怪物庞大的身躯,完全被砍没了,连一点黑气都没遗留下来。 云缺心头暗惊。 黑水怪物尽管看不出境界,但云缺估计应该不弱于五阶妖兽,甚至有可能达到四阶妖兽的程度。 这么快就被干掉,而且还是尸骨无存的那种,可见大唐的四品将军,战力惊人。 云缺将目光逗留在两人的武器上面,挪不开了。 一刀一剑,看似普通,可剑刃与刀刃上流转着金色光晕,一看就不是凡品。 法宝! 而且还是等阶很高的法宝! 武夫的趁手武器其实很多,但大多是法器程度,想要拥有一件趁手的法宝并不容易,如果不合适的武器,反倒影响武夫的战力,不如不用。 像阜南王就是个例子。 阜南王并非买不起法宝,而是找不到真正适合自己用的法宝武器,所以对战之际只用拳法。 如果能有一件趁手的神兵利器,那么对四品高手来说将是如虎添翼。 眼前的两位将军都拥有着趁手的法宝,应该是唐皇专门为两人特意打造的高等法宝,所以战力才显得如此惊人。 云缺心里酸溜溜的。 大唐就是大唐,财力雄厚,晋国那种小地方实在比不了啊。 酸味过后,云缺愈发疑惑起来。 那古怪的蘑菇,到底是个东西呢? 以云缺猎妖多年的经验,居然看不出半点端倪。 第403章 采蘑菇的小和尚 黑水怪物彻底消失,顺王府的危机迎刃而解。 白万丰感激不已,朝着两位将军连连道谢。 云缺从顺王口中,得知了两位镇殿将军的大名。 一位叫白别,是白家之人,另一位叫吴动,出身自巡天司。 巡天司的高手,云缺曾经见过,当初徐二哥劫持云雁之际就有巡天司的人盘查。 到了皇宫后,云缺大致得知了巡天司的地位。 巡天司,顾名思义,以巡查大唐疆土为主的军方机构,在大唐有着鼎鼎大名,主要作用是巡查过往行商,处理些突发事件,与大晋司天监有着类似之处,直隶于大唐皇帝。 巡天司高手众多,是唐皇手里一份极强的战力。 得知两位将军的名号之后,云缺怀疑唐皇是有意为之。 一个白别,一个吴动,唐皇在暗戳戳的警告自己,没事儿别乱动,老实在皇宫住着。 击杀掉黑水怪物后,两名将军面带狐疑。 “并非妖物,也非鬼体。”白别道。 “气息很奇特,携带死气,却不是死物。”吴动道。 云缺问道: “二位将军,可曾见过这种怪蘑菇?” 两人纷纷摇头。 白别道:“此等邪祟从未见过。” 吴动道:“许是深山大泽里蕴化出的异物。” 连四品将军都不清楚蘑菇的来历,云缺只好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白别朝着顺王拱手道: “王爷今后莫要搜集此类异物,小心反噬。” 白万丰连忙点头,赌咒发誓以后肯定不养蘑菇了。 两人离开王府,继续在门外站岗,守着云缺。 “原来小菇是个怪物……哎,幸亏云缺你来府里,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顺王万般感慨,将经过告知王妃,老两口全都后怕不已,对云缺大为感激。 处理完怪蘑菇,佛堂里的佛像随之破裂开来。 仿佛这尊佛像就是等着云缺的到来,此刻完成了宿命,化作尘埃。 “孽缘也是缘……” 云缺站在佛堂门口,摇头轻叹。 当时晦心禅师说的话,云缺半点不信,现在有些信了。 佛像是晦心带来,留在顺王府几十年,如今云缺到了,化解了怪蘑菇的危机,佛像就此粉碎。 谁能不说这也是一场缘分呢。 顺王府的意外结束后,云缺与白万丰出门,前往花王会。 寻找花王,才是大事。 云缺很想去一趟天澜宝境,毕竟完美金身的诱惑,没有任何六品武夫能抗拒。 花王会的地点,设在洛阳城最大的一座青楼,百花楼。 赏花吟诗,乃是文人墨客的雅致,青楼赏花,最为适合。 百花楼在大唐极其出名,这里的花魁可不是用钱就能睡的,而是需要极好的文采与风度,令花魁折服才有机会,否则钱再多都没用。 到了之后,楼内已经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两位将军照例守在门口,云缺想去哪都可以,就是甩不掉这两个护卫。 顺王显然是百花楼的常客,一进门就有侍女迎接,将白万丰与云缺请到二楼的雅座。 顺王随便要了几样价值不菲的点心,专心致志的观赏着一楼摆满大厅的各类牡丹。 云缺也在聚精会神的看花。 但是那侍女在送来点心后,却直勾勾的盯着云缺,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云缺察觉到侍女的古怪,皱眉问道: “你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大师慢用!” 侍女急匆匆退了出去,离开很远才长出一口气,惊疑不定的自语道:“和尚头,怎么会长蘑菇?” 侍女的确看到了古怪离奇的一幕,她看到云缺的后脑勺,长出了一颗奇怪的蘑菇! 花王会的由来,是百花楼养了多年的一盆珍品牡丹,名叫冠世墨玉,是真正的奇珍,每次天澜宝境第一重开启,冠世墨玉都可作为花钥使用,从未出过意外。 冠世墨玉每隔三年分一株,留下分株在百花楼继续养,其本体则会在花王会期间拍卖,价高者得。 于是每次的花王会,都会吸引天南海北的无数修行者抵达百花楼,久而久之,有些擅长养花的高手也会带着自己认为的花钥前来拍卖,想要趁机博一场富贵。 花王会,其实也可以称为拍卖会,只是这场拍卖会别开生面,只卖花,其他东西一概没有。 热闹非凡的一楼大厅,很快安静下来。 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款步而来,三十多岁,模样妩媚,一出现立刻吸引了一片目光。 顺王望着楼下介绍道: “梅三娘,百花楼的东家,这个女人可了不得,结交甚广,无论各大国度的皇亲贵胄,还是大小宗门的弟子长老,都有她的熟人。” 云缺大有深意的点点头,熟人,等同熟客。 梅三娘登台之际,带来了一盆深紫色的牡丹,乍一看如同黑花,十分奇特。 当紫色牡丹出现在展台,周围的其他牡丹立刻失去颜色,甚至开始渐渐枯萎。 人群一片哗然。 “冠世墨玉!果然神异啊!” “一花出,则百花败!难怪是花王!” “此等灵花,放在天材地宝当中也是极品之流!” “今年不知花王能拍出何等高价,我们拭目以待!” 冠世墨玉的出现,即便云缺这种不懂花的人也看得出是极品,不说其他,单单花朵散发出的灵气即可让百香楼内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 当之无愧的花中之王。 梅三娘晃动着纤细的腰肢,捧着花王在展台上走了一圈,最后将花王放在桌上,笑道: “百花楼珍藏的冠世墨玉作为压轴之物竞拍,现在诸位可以将各自的牡丹带上台来一一验证,若能证明是花钥,可在此地拍卖,我们百花楼只收取一成佣金即可。” 云缺好奇的问道: “如何验证花钥?” 顺王解释道:“简单,将牡丹放在冠世墨玉旁边,等待一盏茶的时间即可,只要花朵不凋谢,即可成为花钥,毕竟冠世墨玉是真正的花王,寻常牡丹根本承受不住花王的气息,一旦靠近必定凋零。” 云缺随之恍然。 原来百花楼还有这种规矩,用冠世墨玉来验证其他牡丹是否拥有成为花钥的资格。 皇宫里那盆洛阳红,如果没出事的话,估计也会拿到百花楼验证。 现在不用了。 连花儿都没了,就剩叶子,还验什么。 “验证出花钥的话,会提前拍卖,百花楼的花王最后压轴,岂不是拍不上好价格?”云缺提出疑问。 这场拍卖会与寻常拍卖截然不同,只拍卖花钥,如果前边出的花钥足够多,最后的花王价格会受到影响,在云缺看来,应该先拍卖冠世墨玉,百花楼赚得才最多。 顺王解释道: “冠世墨玉不愁卖,进入宝境的修行者并非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谁的花钥越好,越有机会找到好东西,拿着冠世墨玉进入宝境的人,通常会出现在灵气最浓郁的地点,如果运气够好,甚至能大赚一笔。” 云缺这下明白了。 原来冠世墨玉这盆花王,还有如此奇效,买到手就相当于在宝境里必定能找到好东西。 但其他花钥就不一定了,也可能到了宝境的偏僻之地,一路毫无收获,两手空空而归。 很快有一名衣着华贵之人拿出牡丹走上展台,开始验证。 验证之前,信心满满,结果刚把牡丹放在花王旁边,根本不用一盏茶的时间,几个呼吸而已,牡丹快速凋零。 验证失败。 大厅里的场面热闹起来,登台者一个接一个,需要排队。 为了准确无误,百花楼有规矩,每次只能验证一盆。 云缺正看热闹呢,忽然耳畔里传来月魁的声音。 “你身上,有东西。” 云缺愣了下,看了看自己身上,没别的可疑之物。 云缺以心神问道:“什么东西?在哪呢?” “脑袋上。”月魁道。 云缺抬手摸了摸,随后神色一变。 光头没问题,可后脑勺怎么多了点东西? 从形状判断,居然是颗蘑菇! 云缺惊讶起来。 难怪刚才那侍女盯着自己看,脑袋上怎么会长蘑菇呢? 莫非是顺王府里的那个怪物蘑菇没死透,跑到自己身上来了? 云缺没有妄动,以心神问道: “蘑菇为何寄生在我身上,能不能砍下来?” 月魁道: “没见过这种怪东西,我感知不到它的气息,类似无害之物,我用妖气试过,对它无效。” 云缺道: “怎么可能无害!这玩意吞噬魂体,能变成怪物!” “我没办法,你自己看着办。”月魁道。 “我怎么看着办?总不能成天顶着个蘑菇走来走去,那不真成智障了,快点想办法,别想偷懒!”云缺道。 “掰下来试试,我感知不到它有生命气息,这东西应该是死物。”月魁道。 云缺谨慎的抬手去掰,果然很容易将后脑勺的蘑菇掰断。 拿在手里一看,与顺王府养的蘑菇怪物差不多,就是变小了而已,半个巴掌长短。 尽管不大,云缺却看得浑身发毛。 这玩意是能生长的! 顺王府里出现的蘑菇,原来也不大,几十年之后长成了半人高。 如果在自己身上长那么大,今后就不能叫智杖禅师,改名蘑菇禅师好了。 气机运转之下,云缺握住怪蘑菇,朝着旁边砸出烈焰拳。 第404章 诡物聚集之地 屋子里拳风与烈焰齐出,把一旁的顺王吓得不轻。 “怎么了!”白万丰惊疑着转头问道。 “没事,无聊练练拳。”云缺敷衍道。 白万丰放心下来,继续盯着楼下的拍卖。 打出一拳后,云缺张开手心。 蘑菇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手背出现! 火焰无效! 又试了试奔雷掌,还是无法将其清除。 云缺快抓狂了。 鬼蘑菇实在难缠,甩不掉。 蘑菇这东西,云缺采过,可哪有人在自己身上采蘑菇的! 这时一名锦袍青年登上展台,带来一盆奇特的水色牡丹,花瓣里甚至能看到水纹在涌动。 梅三娘见到此花,惊奇道: “如此品种的牡丹,闻所未闻,不知来自何处?” 锦袍青年三十岁上下,双眼狭长,尽管面带微笑,看起来却有些阴险,此人笑道: “此花名为水牡丹,来自外海孤岛,久闻百花楼花王大名,这次前来碰碰运气。” 梅三娘客气了两句后,让此人将水牡丹摆在花王旁边。 随后大厅与包间里的众人,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盆奇特的水牡丹。 一盏茶之后,水色牡丹毫无变化,被确定为花钥。 锦袍青年当场拍卖,起拍价一百万两白银,立刻加价声四起,大厅内热闹了起来。 云缺没心思看花,始终与蘑菇较劲儿。 去不去天澜宝境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把身上的蘑菇弄死。 冷静下来后,云缺思索着蘑菇的来历。 肯定与顺王府的怪蘑菇有关,云缺回忆着当时的一幕,很快猜到真相。 自己曾经用毒牙刀给怪物蘑菇来了一刀,应该就是当时的接触,让蘑菇分裂出一部分,顺着毒牙刀寄宿在自己身上。 云缺暗呼倒霉。 自从到了大唐,就没有一件好事儿。 月魁的声音再次传来: “蘑菇没寄生在血肉里,我能确定你的本体并无异样。” 云缺疑惑起来。 月魁与自己本命相连,对自己的身体最为了解,既然妖魂确定血肉无碍,那么蘑菇究竟如何留在自己身上的呢。 夺舍之类的阴邪手段,云缺并不怕,反正自己识海里有文殿,即便巫神降临也未必讨得到好处。 可蘑菇不是魂体一类,不侵袭识海,云缺也无可奈何。 “难道寄生在气息或者生机当中?”云缺道。 “有这个可能,你试试用法器之类的东西将其困住,实在不行,将其引到左手的巫神碑里,管它是什么怪物,进了巫神碑,有死无生。”月魁道。 云缺觉得月魁说得有理。 巫神碑那玩意本就是邪祟中的祖宗,别说蘑菇,来个天魔也未必扛得住。 用巫神碑弄死蘑菇的确是个办法,关键是蘑菇不往左手去,云缺试着将其捏在左手里,结果又在肩膀出现。 于是云缺翻来覆去的抓蘑菇,接二连三的捏在手心。 白万丰忙着出价,始终盯着大厅里的水色牡丹,这位顺王只想着买一盆花钥,让武威王顺利抵达宝境就好,至于能不能找到宝贝反倒是其次。 听到旁边的动静,白万丰回头一瞧,发现云缺正握着双手咬牙切齿的一个劲哆嗦。 白万丰以为云缺在紧张着拍卖结果,安慰道: “年轻人没遇过这种大场面,紧张一些在所难免,别担心,本王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这次家底儿我都带出来了,一定能买到花钥!” 顺王转回头继续盯着展台,一口气加价到二百万两。 云缺两只手互相搓了一阵儿,小心的分开,手里的蘑菇再次消失。 成功了? 云缺有点拿不准,在自己身上寻找。 没发现。 长出一口气,云缺放松下来,翘起二郎腿正想歇歇,刚才一顿折腾累得不轻。 脚刚抬起来,发现脚面上立着个蘑菇。 云缺万般无奈,只好换个办法。 打开储物袋翻了翻。 全是炮弹。 炸蘑菇? 未必有用,炸完了可能还会在自己身上出现。 用什么东西封起来呢…… 找来找去,云缺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座冰晶小塔。 玄冰塔,邵武国高手的法宝。 这东西云缺没用过,一直扔在储物袋里,拿出来一瞧,有点像笼子。 正好试试。 这次云缺没去拽蘑菇,而是将玄冰塔扣在脚面。 等到将小塔轻轻拿起来,蘑菇果然出现在小塔里。 有用! 云缺大喜,把玄冰塔放在桌上,仔细观察。 发现蘑菇装进小塔后,立刻被覆盖上一层寒霜,一动不动,宛如死物。 等了一会儿。 确定蘑菇被困在玄冰塔里出不来,云缺终于放心了。 还是法宝管用,今后得多收集点,云缺暗暗下定决心。 把小塔扔进储物袋,云缺将心神归入识海空间,见到月魁。 “解决了,封在玄冰塔里,应该出不来,你们妖都有没有类似的怪东西。”云缺道。 “没见过,北域不产蘑菇。”月魁慵懒的坐在大殿里,犹如女王一般。 “真是奇怪了,世上怎会有如此怪异的东西,不仅能自行分裂,还能寄宿在活人身上,妖都之王见多识广,你爹有没有提起过这种怪物,类似蘑菇,还杀不掉。”云缺道。 “你爹?好生疏的称呼啊,你不觉得用咱爹这种称呼会合适些么。”月魁道。 “我才不认老妖当爹,没验证血脉之前,我当自己是人族。”云缺硬气的道。 “到了大唐,你怎么不用房家的法宝验证一番。”月魁道。 “我倒是想验来着,谁成想房家老祖是寅虎!他们的底细摸清了,叫做星辰殿,你爹就是被星辰殿抓走的。”云缺道。 “星辰殿?”月魁陷入迷茫,缓缓摇头道:“很陌生的名字,你怎么知道的。” “雷音寺老方丈陨落后,不知用什么手段保留了一段记忆画面,我看到的,难道你当时没有察觉?”云缺道。 “没有,我只知道你到了雷音寺,后来到了大唐皇宫,没感觉到老和尚的记忆遗留。” 月魁说完,声音发沉的道:“那个武威王,你最好小心些。” “我知道,那家伙很危险。”云缺道。 “不是危险,而是有些古怪。”月魁蹙眉道:“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族气息。” “妖气?” 云缺诧异了一下,道:“我怎么没察觉到,莫非武威王与我一样也是妖武者?” “很隐晦的气息,同阶高手也未必察觉得到,我以元神状态才能感知到,你这种六品根本看不出来,总之他很怪异,应该远比你看到的还要强大。”月魁道。 “我知道了。”云缺凝重的点头道。 白家老祖收的弟子,注定不会是寻常人物。 月魁思索着说道: “那棵怪蘑菇,估计是诡物一类的东西,父王曾经说过,天下间存在着一些奇诡之物,非人非妖非鬼,不属于这片天地,有着诡异的能力,这种东西往往表面上毫无威胁,可一旦展现出真正的面目,将无比恐怖。” “奇诡之物……” 云缺皱眉道:“顺王之女天生玄灵之体,出生之际引来了如此诡物,倒也正常,可蘑菇究竟从何而来呢,这里是大唐皇城,又不是深山大泽。” “诡物未必栖息在深山大泽,它们与妖族不同,父王说有一个地方是诡物的聚集之地。”月魁声音低沉的道。 “什么地方?”云缺追问道。 “大渊。”月魁沉声道。 大渊这两个字,云缺曾经听月魁提起过一次,是云州之上的绝险之地。 “大渊里有这种鬼蘑菇?”云缺问道。 “不知道,我又没去过,父王也没去过,据说探索过大渊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如今就算想去也去不成,因为大渊入口早已被封印。”月魁道。 “如果鬼蘑菇来自大渊,而大渊又有封印……”云缺的神色古怪起来,道:“岂不是说,大渊入口的封印,出问题了?到底谁封印的大渊?” “很久远的事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应该是你们人族强者,估计现在没多少人知道真相,除非一些古老的宗门或许有所记载。”月魁道。 云缺记下了大渊这个地点。 不是为了去探索,而是为了远离。 君子不立危墙,有危险的地方,打死贫僧也不去。 等云缺离开识海空间,发现顺王不见了。 往楼下一看,白万丰正美滋滋的捧着那盆水牡丹,也不知这位老王爷花费多少银子给拍了下来。 不多时,顺王回到包间,整个人变得扬眉吐气,大笑道: “幸好把家底儿全带来了,这盆水牡丹足足花费了五百万两啊!这下去宝境没问题了!” 云缺听得直咂舌。 五百万两,就买盆花。 有五百万两都能打造出一位五品金身境的武夫了! 反正不是自己的钱,云缺不心疼。 过了不久,第二盆花钥出现,是一盆三彩牡丹,大厅里再次热闹起来,加价声不绝于耳。 顺王有了水牡丹,心中大定,对其他牡丹不再关注,吃着点心品着茶,看热闹。 随着价格逐渐攀升到四百万的时候,云缺的目光疑惑起来。 这种价格,还能加价的并不多,都来自二楼的各处包间,而一处包间里的加价声,引起了云缺的注意。 加价的,是一道女子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而且很陌生。 声音的主人,云缺不认得,但那处包间,云缺记得很清楚,就是刚才卖出水牡丹的那名锦袍青年所在之地。 刚卖了水牡丹,又来买其他花钥,如此举动,明显透着一丝古怪。 第405章 最大的便宜 第二盆三彩牡丹的成交价,最后定格在六百万两。 比第一盆的水牡丹,足足贵出一百万两白银。 顺王笑呵呵的道: “越往后肯定越贵,我这叫先见之明!先砸出个五百万的高价震慑住旁人,气势上先声夺人,然后一举夺魁,云缺啊你要记住,以后参加这种拍卖会,学我这招,百试百灵!” 顺王很得意,可云缺却觉得顺王未必会得意到最后。 更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买下第二盆三彩牡丹的,是一名年轻女子,长发及地,一身蓝裙,气质不凡。 女子交易过后所返回的包间,云缺记得很清楚,正是之前卖出水牡丹那个锦袍青年所在的包间。 “王爷说的是,我们年轻人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云缺道。 “所以说嘛,年轻人就要经常历练,以后再有如此盛会,我带你一起来长见识!呵呵。” 顺王心情大好,说完吹了吹热茶,大为享受的品了一口。 茶杯里的热气顺着这位老王爷的面孔升腾,在其头顶盘旋,云缺怎么看,那热气的形状都像一口黑锅。 “稳妥起见,王爷要不要再拍一盆。”云缺提醒道。 “不用!这盆水牡丹能在花王旁边坚持一盏茶的时间而毫无变化,说明绝对是花钥之才,一盆足够,再说我也没钱了。”顺王道。 云缺不再多说。 是真是假,现在验不出来,不好判断真伪,关键是顺王把家底儿都花出去了,没有财力支撑,根本买不到第二盆。 百花楼里热热闹闹,一个时辰的时间内,总共出现八盆花钥,最低的都拍出去五百万两。 买花的人全都大有来头,其背后不是各大世家,就是各路宗门,挥金如土。 其中一人,给云缺的印象最为深刻。 那是个年轻公子,面白如玉,仪表堂堂,一身碧绿的锦衣,腰间悬着玉佩。 此人买的第四盆花钥,拍卖价刚报出来,他一句话出到七百万两,没给别人任何加价的机会,直接以高价买下。 这人云缺不认得,但云缺认得此人腰间悬着的玉佩。 那是一块龙血玉,颜色是极其罕见的艳红! 云缺经常在白玉城晃悠,对各种美玉的价格很熟,几乎什么玉都见过,但唯独没见过艳红颜色的龙血玉。 白玉城最贵的龙血玉,能卖到百万两以上的价格,但颜色是暗红。 艳红之色的龙血玉,绝对是玉中之王,云缺估计价格得翻上十倍! 一块玉,至少上千万两白银! 能在腰间随便悬着千万白银的宝玉,这种人的地位绝对非同小可。 问了问顺王,顺王摇头不认得,此人并非大唐皇族子弟。 八盆花钥拍出之后,压轴的冠世墨玉正式拍卖。 大厅里安静下来,人们瞪着眼睛,等待花王的最终价格。 百花楼东家梅三娘嫣然轻笑,道出了起拍价。 价格出人预料。 纹银十两! 百花楼东家,看来是个会做生意的。 花王不贵,十两起拍,显得百花楼十分大气,简直如同白给一样。 但是有没有人加价,就不是百花楼的事了。 没人加价,十两银子拿走,如果有人加价,那便价高者得。 这种小心机,其实谁都知道怎么回事,毕竟花王不可能没人争,只是听到如此起拍价,大家都会觉得十分舒服。 又得了名声,又得了天价,百花楼还能借此扬名,一举多得,这才是真正的高明之处。 云缺暗暗点头。 不愧是青楼的东家,又当又立这套玩得炉火纯青。 加价声很快出现,此起彼伏。 从十两很快攀升到五百万两,而且毫无颓势,仍旧有许多人继续加价。 不多时,花王的价格达到了九百万两! 前几盆花钥,最多的拍到七百万两,梅三娘对九百万的价格显然很满意,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一千万。” 一处包间里传出一道稳重的加价声。 云缺与顺王全都听得耳熟。 顺王道: “是太子!陛下还是不放心,为了保住大皇子,不惜耗费重金夺下花王,两盆花钥到手,至少能抵达宝境二十人,这下武威王想怎么去都行了。” 太子出现,云缺并不意外。 看武威王当时的模样,那是真动了杀心,唐皇再怎么不喜大皇子,毕竟是亲儿子,哪能让武威王当真动手。 一盆花而已,皇宫里养的即便死了,再买一盆花王就行了。 反正大唐皇族,又不缺钱。 一千万两的高价,令大厅里的人们无不咂舌,百花楼的东家梅三娘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价格越高,百花楼赚得越多。 这时一间包间里走出一人,站在长廊边,表情有些无奈的出价道: “两千万。” 嘶!嘶!嘶!嘶! 满场全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如此价格,几十年来从未出现过! 即便得到花王,可让十人抵达天澜宝境里的好地方,但收获是未知的,找到的灵草未必能回本,极大概率会赔钱。 两千万白银,换成灵石就是两万块! 两万灵石的价格,足以买到品相极佳的法宝,几乎相当于一朵陌阳花的价值。 顺王被惊得瞠目结舌,诧异道: “这、这么高的价?太罕见了!” 其他人都在震惊着两千万的价格,云缺则震惊着出价之人。 熟人! 而且熟得不能再熟了,正是房石。 看到房石现身出价,云缺立刻猜到是房家要夺下这盆冠世墨玉。 房家富可敌国,真要比拼价格,太子未必是对手。 连唐皇对房家的财富都得忌惮三分。 毕竟房家是开钱庄的,而且不止在大唐,整个云州大小国度,房家银票是通用的。 难道房家老祖要去天澜宝境? 云缺皱了皱眉。 房家老祖是寅虎,如此算来,星辰殿有可能打着宝境的主意! 继续推算下去。 连星辰殿都要耗费重金去宝境,这次天澜宝境里难道会有异宝出世? 星辰殿这种恐怖的势力,对寻常宝物不可能看重,唯有真正的天地至宝才能入人家法眼。 两千万的价格一出,全场震惊,无人加价。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千一百万。” 白誉再加了一百万两,如此价格,已经是历年来花王价格的两倍以上。 房石看了眼包间,得到指示后点了点头,道: “三千万两。” 这下没人吸冷气了,在场众人全在瞠目结舌。 三千万两白银! 那可是真金白银,不是没用的废纸,换成一两一两的碎银子,足以堆起一座银山! 太子不再加价,而是亲自来到云缺所在的包间。 云缺与顺王立刻起身见礼。 “皇兄也在。”白誉看到云缺后诧异了一下。 “来看看热闹。”云缺道。 白誉询问顺王,道:“祖姑父买下的这盆水牡丹,若是保真,我便不再出价,对方应该是房家的人,与房家比拼财力,并非明智之举。” 顺王拍着心口保证道: “殿下放心就是!以我赏花几十年的造诣,保证这盆水牡丹是真品!绝对能抵达宝境!” 白誉点点头,决定放弃加价。 皇家有一盆就够了,其实别人去不去宝境都无所谓,毕竟皇家又不缺宝贝,主要是武威王今年不知怎么了非去不可。 云缺沉吟了一下,将刚才卖出水牡丹之人的奇怪举动说了出来。 卖完又买,显然不正常。 顺王听罢不以为意,道: “同处一间包间而已,未必是一家人,应该是两家,一个买一个卖,互不相干,很正常。” 云缺道: “即便是两家,也应该是熟人,水牡丹卖出五百万两,为何另一伙人花费六百万两买下新的花钥,他们互相交易,还能节省下一百万两。” 顺王哈哈一笑,道: “云缺啊,这就是你们年轻人经验不足了,那两伙人先前肯定没谈妥,买方想要低价收购,卖家不肯出售,结果让我以五百万两买了下来。 后来那买家一看其他花钥越来越贵,只能多花费一百万两买盆新的,我估计那包间里的两伙人现在心里正在滴血,后悔不迭呢,一个少赚了钱,一个多花了钱,唯独本王慧眼如炬占了最大的便宜,哈哈!这就叫运气!” 既然顺王把握十足,云缺不再多劝。 云缺自己也看不出水牡丹的真假,说多了,惹人烦不说,真要让太子耗费重金买下花王,结果皇家没那么多人去宝境,到最后落埋怨的还是云缺。 云缺决定不掺和这事儿了,反正真假与自己都无关。 要背黑锅也是顺王自己背。 太子见顺王说得如此笃定,也就熄了继续争下去的心思,房家的财力太过可怕,即便是大唐太子也不想与房家斗富。 主要是太子此人并不奢靡,向来节俭,如此大的一笔钱财,如果是斗富花出去的,他于心不安。 展台上,百花楼的东家连问了三次,见无人出价,就此落槌。 冠世墨玉归房家所有。 三千万两到手,梅三娘笑得合不拢嘴,这是以往花王价格的三倍,今天百花楼血赚一笔。 拍卖虽然结束,花王会却并未结束。 梅三娘为所有人准备了上好的灵茶,百花楼一众花魁纷纷献舞,场面热闹非凡。 太子先行一步,返回皇宫,云缺与顺王没走,品茶赏舞。 以顺王所言,这种便宜该占就占,免费的灵茶,过了这村没这店儿。 云缺对占便宜虽然情有独钟,但此时没什么心思,他在等。 等房石一行离开百花楼。 房石买下花王后回归包间,他早晚得再出来。 云缺打算瞧一瞧,房家到底来了哪位高手。 第406章 最看不惯比我还不要脸的人 花王会,在曲乐声中愈发热闹。 花魁献舞,少不得有人豪掷千金,打算一亲芳泽。 于是热闹的花王会,逐渐演化为花魁之争,各路青年才俊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花魁一笑。 吟诗作对者有之,摆阔斗富者有之,甚至为了花魁争持起来大打出手以武论胜负的都有。 越有人争花魁,百花楼越热闹,梅三娘越高兴。 最后这位东家亲自献舞,引得喝彩不断。 云缺今天开了眼界。 这群有钱人,真是拿银子不当钱呐,云缺亲眼目睹一名豪商,为了一个身形娇小的清倌人一掷千金。 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掷千金。 黄金一千两! 一夜温存而已,一万两银子没了,第二天还得腰酸背疼,何苦来的呢。 云缺现在有点想念徐二哥了。 要是把百花楼里的人全给劫掠一遍,那才叫真正的飞来横财。 顺王品着灵茶,给云缺指点道: “刚刚扔出千两黄金的那位,是大唐富商之子,家里做房牙生意,手里的地契数千之多,阔绰得很。” 又指向一名正与花魁吟诗作对的年轻人,道: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熟读诗书,文采斐然,这等有学问的年轻人,有机会不用花钱就能得到花魁之邀,羡煞旁人呐。” “喏喏喏!那个年轻人来头更不小,穿虎纹袍的三角眼,我没见过此人,但他的身份应该是卧虎门的少门主!” 云缺顺着白万丰的指点,看到一个年轻人,身体壮硕,一身虎纹锦袍,一双三角眼透着孤傲之色。 此人正在与梅三娘谈笑,笑声很大,显得很是豪迈。 “卧虎门什么来头,很厉害么?”云缺问道。 白万丰道: “何止厉害,可以用实力强劲来形容!卧虎门是大唐地界数一数二的修行门派,名气极大,弟子以武夫为主,门主是一位三品强者,门中高手众多。” “王爷既然没见过那位少门主,如何断定他的身份呢。”云缺道。 “我与卧虎门的一位长老打过交道,就是那青年身旁跟着的那位。” 顺王说完,云缺的目光落在虎纹袍青年旁边的一名灰袍老者身上,此人很不起眼,外表看来普普通通。 “百志卿,卧虎门长老之一,为人极其低调,外貌平平无奇,却有着四品武者的修为。”顺王讲解道:“能让长老跟在身后的,卧虎门除了少门主之外,其他人可没这个资格。” 随后白万丰又指向一名穿着厚皮袄的年轻人,道: “那个应该是巨鹿门的核心弟子,他身上的皮袄绣着鹿角,只有巨鹿门核心弟子才有如此标志,巨鹿门也是大唐地界的修行门派,整体实力略微逊色于卧虎门,仍旧不容小觑。” 云缺听得连连点头,原来花王会上有这么多门派汇聚。 大晋地界其实也有修行门派,都是小型势力而已,以帮派和堂口为主,没什么高手坐镇,上不得台面。 云缺记得大晋有个野狼帮。 原本活跃在知远县地界,帮主会一手御兽法门,手里有一头七阶妖狼,经常兴风作浪。 后来有一天缺钱了,于是云缺去了趟野狼帮,把那头镇帮妖狼给扒皮抽筋,连狼肉都没浪费,打包带到百玉城卖给庸医馆。 当然了,野狼帮的帮主肯定要反抗,结果被云缺顺手给宰了,帮里的财物洗劫一空。 当时云缺挺不好意思的。 我来宰你的狼而已,你非得把整个帮派送给我,那我只能笑纳了。 相比于大唐的门派,大晋地界的帮派简直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那边几个背剑的道人,是什么门派之人。” 云缺看到包间里走出几名道家装扮的年轻人,有男有女,全都背着剑。 以云缺的记忆力,清楚的记得这几人的包间,曾经买过一盆花钥。 白万丰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随后低呼道: “剑修八卦袍!那些是天一道宗的人!” 云缺注意到那几名道家修士的道袍上,绣着八卦图与一柄小剑,剑在八卦之上。 白万丰讲解道: “这些人均为天一道宗真传弟子,天一道宗的道袍有讲究的,普通弟子的道袍上只绣着一柄小剑,唯有真传弟子的道袍才能绣上八卦图,所以称之为剑修八卦袍,道袍是法器有护体之效,但凡穿着剑修八卦袍必定是道宗真传。” 云缺听完,对顺王有些刮目相看。 老头子别看是个闲散王爷,见识还真不浅,阅历极广。 一场花王会,连天一道宗都来了真传弟子,云缺算是开了眼界。 随后云缺想起来自己身上也有块天一道宗的真传弟子令牌,当初凌妙清给的。 望着那几名道宗真传离开百花楼,云缺心情很是复杂。 还是道宗好啊。 有男有女,男弟子仙风道骨,女弟子亭亭玉立,哪像佛门,清一色全是光头。 至少道宗里肯定有美人出浴,和尚庙里只能是一群光头集体泡澡。 这时卖出水牡丹的那个锦袍青年从包间走了出来,旁边是长发及地的蓝裙女子。 这两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是亲密。 “那个人,王爷认不认得。”云缺问道。 “那不是水牡丹的卖家么,九笤公子,刚才交易的时候闲聊了两句,他叫九笤长袖,来自海边小城,人不错,知书达理的,看得出挺有学问,应该是世家子弟,他说水牡丹是他们家乡的特产,别的地方根本看不到。”白万丰道。 云缺望着两人离开百花楼,目光渐渐发冷。 海边小城或许在云州有很多,但是九笤这个姓,在云州绝对独一份。 那是九夷城城主的姓氏! 云缺听朱静姝提起过,九夷城的城主复姓九笤。 既然姓九笤,又来自海边小城,云缺已经能断定,卖给顺王水牡丹的九笤长袖,必定是九夷人! 没想到九夷人居然也出现在大唐,云缺看了眼身旁兴致不错的顺王,越发觉得这位老王爷头上顶着口黑锅。 九夷人什么德行,云缺一清二楚。 那是群卑鄙之人,最喜欢阴险手段,九笤长袖应该是九夷城城主的嫡系后代,他手里的水牡丹,能是真的就有鬼了。 顺王应该被骗了。 但为时已晚,花王会已经结束,很多人已带着花钥离开,准备着即将开启的天澜宝境。 云缺这时候有些奇怪。 是不是霉运这东西,会传染? 自己到了大唐就霉运不断,结果跟着顺王来花王会,顺王开始倒大霉。 云缺觉得回去之后,应该多念经,驱驱霉运。 正胡思乱想的工夫,大厅里出现了争执。 之前用千两黄金买下一名清倌人的那位豪商之子,喝得兴起,打算带着清倌人去雅阁里快活一番,结果那清倌人年纪不大,很是害怕,想要拒绝又不敢,只能一个劲儿搪塞。 搪塞到最后,那豪商勃然大怒,一个嘴巴甩在清倌人脸上,扛起来就走。 既然是青楼的清倌人,自然都会有这么一天,能卖个好价钱,才是百花楼看重的东西,豪客只要给钱,自然可以为所欲为,没人阻拦。 青楼的人没阻拦,但是有人拦住了豪商的去路。 是那位一口价直接出到七百万两,腰间悬着价值至少千万两极品龙血玉,买下第四盆花钥的年轻公子。 富商怒气冲冲的喝道: “你谁啊!我花了真金白银买的女人,管你什么事!” 年轻公子莞尔一笑道:“既是花王会,自当价高者得,这位姑娘我看好了。” “你看好了就是你的?你能出多少钱!我出了千金!整整一万两!”富商傲气的道。 “多少钱……”年轻公子想了想,道:“钱这种东西,我没用过,不熟,这样吧,你出的价格,我加百倍。” 富商听得瞠目结舌。 那娇小的清倌人也被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旁边的众人无不惊叹。 富商出一万两买清倌人,结果人家直接出价一百万两! 百倍加价,闻所未闻! 附近的花魁们无不羡慕,她们当初是清倌人的时候,根本不敢想象如此天价。 年轻公子身后的护卫面不改色的当场给钱,扔出一摞银票,足足百万两。 这边的争执惊动了百花楼的东家,梅三娘扭着腰肢走了过来,笑道: “公子年少多金,定是人中龙凤,别人一掷千金,您一掷十万金,实在让我们这些小人物大开眼界,今儿春梅是公子您的人了,公子不必怜惜。” 说着将娇小的清倌人推到那年轻公子怀里。 年轻公子淡然一笑,道: “如此佳人,岂能不怜惜,唱曲儿,一支曲子一千金。” 周围众人再次惊讶。 唱支曲儿就是一万两,如此天价,作为洛阳城有名的百香楼,也从未出现过。 娇小的清倌人急忙万福,谢过公子,随后唤来乐师准备唱曲儿。 那富商杵在原地,脸色铁青,他实在比不过人家,随手就一百万两砸下来,他倾家荡产也跟不起啊。 年轻公子瞥了眼富商,道: “你也可以赚钱,她唱曲儿,你跳舞,一个价格,一支曲子一千金。” 周围众人纷纷叫好,如此豪客,实在让人羡慕不已。 富商被如此羞辱,气得面无人色,但是商家讲究的是赚钱,至于站着赚还是跪着赚,无关紧要。 富商一咬牙一跺脚,翻起兰花指,竟跟随着曲子舞动起来。 还别说,这位跳得蛮不错的,节奏很好。 年轻公子哈哈一笑,坐在椅子上听曲儿赏舞,云淡风轻,好像百万银票对他只是一堆废纸一样。 楼上,顺王看得啧啧称奇,感慨道: “天下豪客何其多,徒把万金当纸钱呐……哎?小缺子你要去哪?” 顺王发现云缺站了起来,脸色冷冽,以为云缺要惹事,急忙拉着。 “我这辈子,最看不惯这种比我还不要脸的人,一万两一支舞,哼。”云缺冷声说道:“别拦我!贫僧也会跳!” 顺王好不容易才把云缺拦住,累得满头大汗。 这位老王爷发现云缺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要下去伴舞。 那怎么行! 唐皇的御儿干殿下,在青楼里给清倌人伴舞,传出去,唐王还要不要脸面? 你云缺可以不要脸,唐皇不能不要哇。 “小缺子啊,你这么缺钱嘛,唉,也难怪,佛门高僧向来清苦,以后没钱来顺王府拿,我们老两口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白万丰很大度的道。 云缺则瞄了眼桌上的水牡丹,心说你的钱都买花了,家底儿都掏空,还有钱么。 这时远处的包间里,房石走了出来。 云缺随之目光一凝。 第407章 九龙夺嫡 云缺看到房石所在的包间里陆续走出一行人,应该都是房家子弟。 其中有个黑裙女子,面罩黑纱,走在最后,其他人与其保持着一定距离,没人回头,好像不敢多看那黑裙女子。 尽管看不到模样,但从身姿判断,云缺能断定此人就是占据着穹音之躯的勾玉。 房家一行人很快离开了百花楼。 云缺微微皱眉,在心里暗自盘算。 花费天价购买花王,又有勾玉这种神秘之人现身,可见房家对此次宝境之行格外重视。 云缺愈发觉得宝境里,一定出现了极其珍贵的东西。 否则房家不会出价三千万两购买花王,这种价格已经是以往的三倍,足够说明问题。 尤其武威王对宝境之行的看重,不惜对大皇子出剑,更能证实宝境里有着连三品强者都无法抗拒的异宝。 楼下的大厅里,那清倌人还是唱着小曲儿,已经第三支了。 商人也始终在伴舞,跳得愈发起劲儿,拍子打得极其到位,仿佛沉迷在舞曲当中,都有点渐入佳境了。 难怪那商人如此陶醉,对面的年轻公子是真给钱呐,第三支舞,商人得了三万两银票。 云缺看得直眼红,咬牙切齿,很想下去把那商人一脚踹开,我来! 商人跳舞有什么好看的,禅师跳舞才叫精彩! 而且我半价,五千两一支! 云缺现在愈发感慨,在大唐,要饭都比在晋国简单百倍。 还是大地方好哇。 顺王也看得只咂舌,道: “有钱人见过不少,这种拿钱不当钱的,真没见过几个,年纪轻轻挥金如土,羡煞旁人呐。” “出手如此阔绰,莫非是大唐的世家公子?”云缺道。 “应该不是,大唐的豪门世家与各大商贾我大多认得,没有这号人物,这等财力,除非房家能与其相提并论。” 顺王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年轻公子,道:“衣装打扮也不是大唐的风格,他腰间那块应该是极品龙血玉,价值至少上千万两,此人来头绝对不小,玉上好像有图案,太远了看不清,云缺你年轻眼神儿好,能不能看出是什么图案。” 云缺刚才没注意,此刻定睛瞧了瞧,道: “确实有图案,是两把交叉的战斧。” 听闻战斧,顺王豁然一惊,道: “双斧开天,仙武大秦!他是大秦皇子!” 双斧交叉的图案,是大秦的战旗标志,这种图案在云州根本没人敢用,唯有大秦皇族才能使用。 “大秦皇子,难怪挥金如土……”云缺点了点头。 百万两银子随便扔,这种气魄与财力,果然只有云州最庞大的仙武大秦才有。 顺王确定那年轻公子的身份后,惊疑不定的道: “大秦皇子居然也要去宝境,今年这么热闹?” “以往宝境开启,没这么多人吗。”云缺道。 “人是不少,地位太高的没几个,毕竟进了宝境,任何修为都会被压制到九品,高手来得再多,到了宝境也施展不出真正的力量。”顺王道。 “上次宝境开启后,有没有特殊的消息流传出来?”云缺道。 “没听说有什么消息,据我所知,上次宝境开启,死的人比以往历届都要多,不知为了争什么宝贝,还是宝境里出现了变化。” 顺王猜测道:“可能上次宝境里出现了即将成熟的异果,今年正好可以采摘,这才引来如此多的强人。” 云缺对顺王的猜测不置可否。 没有任何消息流出之前,云缺也拿不准宝境里究竟有何变故。 不过从星辰殿来人这一点来看,宝境里肯定有着令星辰殿都极其在意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奇珍异果,还是远古至宝? 或者是上古法门? 云缺胡乱猜测的时候,看到斜对面的包间里走出两人。 一位是一字眉的老修士,另一位是个精神奕奕的瘦老头。 这两人模样普通,衣着也普通,一前一后走下长廊,一边谈论一边往大门外走去。 没人关注到这两人,大厅里的人们都在看着那清倌人唱曲儿和商人跳舞。 但是云缺的目光始终盯着两人,并且眼睛瞪得贼大,脱口而出: “先生!” 云缺没想到来了次百花楼,不仅遇到房石与勾玉,遇到九夷人,居然还能遇到学宫先生! 前边的一字眉修士,是灵植殿的先生,游正天,后边精神奕奕的瘦老头,是百花殿东楼先生,周无机。 两位先生出现在大唐皇城,肯定为了即将开启的天澜宝境而来。 望着两人走出大门,云缺就此断定,这次宝境里肯定有了不得的东西出现! 大秦皇子,白氏皇族,学宫先生,星辰殿,九夷人,卧虎门少门主,巨鹿门核心弟子,加上天一道宗全都来了高手,足以说明此次天澜宝境的开启,有异宝出世! 云缺的心头火热起来。 天地至宝,对修行者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甚至能由此得到一场造化! 云缺对即将开启的宝境充满期待,只不过看到顺王的那盆水牡丹,火热的心情立刻凉了半截。 白万丰听到云缺的惊呼,顺着云缺的目光看了看走出大门的两人,惊奇的道: “先生?难道是天祈学宫的先生!” 得到云缺的肯定后,白万丰自语道: “居然连天祈学宫的先生都现身花王会,可见宝境里这次要出好东西啊。” 说完白万丰拍着云缺的肩膀,笑道: “天祈学宫乃是圣人传法之地,十二殿鼎鼎大名,你小子肯定是佛山殿的杰出学子。” “呃……不瞒王爷,我是百花殿的学子,后来改到鸿儒殿,现在是和尚,其实我想去的是演武殿……” 云缺说完,顺王掰着手指头算了半晌,始终没算明白。 想去演武殿,结果拜入百花殿,又转到鸿儒殿,现在成了和尚……这里面的逻辑呢? 顺王活了几十年,头一次被如此复杂的问题难住了,怎么也想不通云缺到底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遭遇,才能落到如今的地步? 这一会儿的工夫,大厅里的清倌人已经唱了五支小曲儿,正在喝茶润润喉,准备接着唱。 五万两到手,谁遇到如此机会也会拼命。 但那商人累得瘫软在地,实在跳不动了,一个劲儿喘气,直翻白眼。 年轻公子笑道: “没力气了?你跳得还不错,我这里银票有的是,想赚钱,接着跳。” 商人气喘吁吁的爬起来,道: “我、我还行!还能跳!” 被人家耍猴一样用银票戏耍,商人毫无羞耻,反正他这种奸商根本不在乎,能赚到大钱,丢人也无所谓。 年轻公子摆了摆手,立刻有手下护卫扔出去几十张银票。 每一张都价值万两! 如此举动,看得周围众人眼睛通红,又羡慕又嫉妒。 百花楼的东家梅三娘都看得眼热不已,看样子很想自己也亲自上场,跳上一宿。 一支舞一万两,哪有如此容易的赚钱机会,简直如天上掉馅饼一样。 “大秦皇子果然与众不凡,拿银票不当钱。”云缺感慨不已。 这种败家子,就应该伙同二哥劫他几次。 “如此霸气,深得秦皇之道,比不得,比不得啊。”顺王感慨道。 “既然大秦皇子到了洛阳城,不如把他抓起来,当做人质,如此一来,太子殿下就不用冒险去大秦联姻了。”云缺帮着出谋划策。 唐皇打着什么心思,云缺已经猜出来了,肯定是想让自己冒名顶替,如果太子的危机解除,那么自己也就安全了。 顺王听罢一惊,连连摆手道: “万万不可!不说大秦皇子身边必定带着强者随行,即便真抓了他,倒霉的也是大唐,以秦皇的手段,绝不会为了个皇子而与大唐妥协,反而会立刻发兵挑起两国大战!” 云缺奇怪道:“虎毒不食子,秦皇难道不在乎亲生儿子的生死?” “的确,虎毒不食子,可秦皇根本不是虎,而是蛟!一头冷血嗜杀的蛟龙!” 顺王语气中充满忌惮,回忆道: “我记得应该是十八年前,秦皇一位爱妃生下一名公主,半年后,那妃子带着孩子回老家祭祖,结果被一处名为锁天宗的修行门派劫持,得知是大秦公主,锁天宗立刻打起秦皇的主意。” “锁天宗的宗门在大秦边缘,那宗主是百山国之人,他先将母女两人挟持到与大秦接壤的百山国,然后派人以公主和王妃的生死要挟秦皇,狮子大开口,要一座秦国灵脉,否则便灭口。” “当时那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整个云州的大小国度都听说了。” 云缺听得好奇,追问道:“后来呢?秦皇是否妥协?” “后来……” 顺王说着,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忌惮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畏惧。 后来的事,云缺很快从顺王口中听闻。 当秦皇得知爱妃与刚出生的公主被劫持之后,只做了一件事。 出兵! 秦皇御驾亲征,用了两天时间,踏平锁天宗,又用了十天时间,踏平百山国! 一宗,一国,不到半月时间便灰飞烟灭。 听完经过,云缺觉得后背发凉。 秦皇果然是个狠人,自己的爱妃和女儿被劫持,根本不问任何条件,直接开杀。 “皇妃与公主,最后得没得救?”云缺道。 “皇妃死了,临死前抱着公主,公主侥幸存活下来。”顺王唏嘘道:“经此一战,秦皇声威大振,坐实了冷血枭雄的名号,无人不服,这种人,不是人中蛟龙又是什么呢。” “铁血手段,的确惊人,可是会不会莽撞了一些,以秦皇的能力,派遣高手先去救下皇妃与公主,好像问题也不大。”云缺提出了不同看法。 顺王摇头苦笑,道: “如果你真的以为秦皇是个莽撞之人,那就大错特错了,那时的秦皇刚刚登基不久,皇位不稳,这件事正是一次肃清异己,整顿大秦各方势力的契机,所以我才说秦皇不是虎,而是蛟龙。” 云缺奇怪道: “仙武大秦传承上千年,既然秦皇登基,又怎能皇位不稳呢,难道他不是太子?” 顺王神色凝重的道: “的确如你所言,如今的秦皇并非太子,而是大秦先皇的皇孙一辈,大秦在多年前发生过一次举世震惊的大事,便是九龙夺嫡!” 第408章 超度皇帝 顺王神色中充满着一种感慨,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一般,继续讲述道: “大秦先皇有九位皇子,互相争夺太子之位,闹得整个大秦不得安宁,无数势力各怀鬼胎,老皇帝病重卧床期间,皇子们更是大打出手,甚至割地为王各自为政,以至于大秦动荡多年。” “如今的秦皇自幼投身军伍,屡立战功,二十多年前,大秦先皇过世,大秦夺嫡乱象越演越烈之际,当今秦皇赢開携边军铁骑闯进皇城,斩杀了当时势力最强的两个叔伯之后,其他皇子臣服的臣服,逃亡的逃亡,赢開以皇孙身份登上皇位,君临天下。” “赢開继位之后,以铁血手段迅速镇压异己,免于大秦四分五裂,从此仙武大秦愈发强盛,再一次成为云州之巅,锁天宗覆灭后,百山国直接并入大秦版图,秦皇不会在意一位皇妃的生死,他要的,是天下长宁,是开疆拓土啊。” 顺王讲述的大秦皇帝,令云缺震撼不已。 原来仙武大秦也并非一直是盛世,也有险些崩塌的时候,当今秦皇赢開,才是挽大厦于将倾的一代枭雄。 尽管对秦皇的铁血手段震撼,但云缺心里并不认同秦皇的做法。 为了镇压异己,趁机开疆拓土,就舍弃皇妃甚至是亲生女儿,如此君王,未免太过冷血。 如果换成是云缺,肯定先救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哪怕给出灵脉也没问题,要什么条件不仅全都满足,我还能发毒誓肯定不报复,看我多真诚,只要你把我的人放了,立刻翻脸,秋后算账。 屎盆子有的是,还怕扣不到锁天宗和百山国头上么。 我的脸面可以全都不要,但我翻脸之后,你的命就别想要了。 云缺知道自己与秦皇地位不同,太过悬殊,坐在秦皇的位置,看局面肯定不会如自己这般。 毕竟天生不要脸的主儿,其实不太多见。 秦皇作为云州最大国度的帝王,又是刚刚登基,皇位不稳之际,借此机会行风雷手段,那是人家的能耐,云缺想学也学不来。 听完故事,云缺察觉到不太对劲,问道: “九龙夺嫡,秦皇当年掌控皇城后,不该他亲爹登基么,他怎么以皇孙身份直接称帝了。” 白万丰道: “具体内情没人清楚,不过有传闻,如今的太上皇始终被秦皇软禁,究竟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云缺猜测可能秦皇对其父亲不满,或者是秦皇生父不是当皇帝那块料,为了大秦,秦皇选择了越过生父,自己登基称帝。 既然是冷血枭雄,做出这种事不算意外。 云缺回想了一下秦皇屠灭锁天宗与百山国的事迹,发现其中有两个倒霉鬼。 一个是死掉的皇妃,另一个,是百山国的国主。 云缺猜测,可能当年百山国的国主自己都没想到,他被锁天宗的人给坑了,闭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十天之后,国破家亡。 大厅内,商人终于跳不动了,趴在地上直吐白沫。 大秦皇子呵呵一笑,起身而去,走过商人的时候,将几张价值万两的银票随意甩在商人脸上。 “跳得不错,是个乐子,赏你的。” 人家根本不是看什么商人跳舞,而是看商人出糗,花费十几万两,看个乐子而已。 云缺感慨不已,有钱真好啊。 百花楼虽然依旧热闹,但没了之前的那些贵人,显得略微平淡,云缺与顺王就此离开。 这次花王会之行,云缺对顺王的阅历有点佩服。 这个老驸马别看没什么修为,见识可够广的,尤其认识的人很多。 路上云缺问道: “王爷结交甚广,在大唐的人脉肯定不少吧。” 白万丰一听立刻得意起来,道: “不是本王吹嘘,别看我只是入赘皇族,不是白家的人,但大唐地界各处世家豪门,王公贵胄,几乎没有我不认得的!道一句大唐百事通,也不为过哈哈!” 云缺听得奇怪,什么叫入赘皇族而不是白家人? “王爷难道后来姓的白?”云缺道。 “是啊,娶了公主后,先帝后赐予的白姓,其实我姓……”顺王说着说着忽然神色一变,尴尬道:“姓什么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姓白,一辈子姓白。” 云缺发现顺王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中透着一股落寞,可能改姓对其有些打击,云缺没多想,谁让你娶了大唐长公主呢。 “王爷既然认得那么多人,可否帮个小忙。”云缺道。 “客气什么!你小子可帮了我大忙,要不是你,我们老两口能不能活过今年都两说,有何难处小缺子你说就是了,我全力相助!”顺王大度的道。 “我想找个人,只是大唐人海茫茫,不知从何找起。”云缺道。 “找人呐,那还不简单,我去户部知会一声,让他们查就是了,你想找谁呀?”顺王道。 “找我娘。”云缺道。 “你娘?她来大唐了?”顺王道。 “没有,我的爹娘在多年前一次与妖族之战中生死不知,那年我三岁,一直到现在始终找不到我娘的尸体,我娘也姓白,大唐白姓居多,所以想着来大唐找找看。”云缺道。 “三岁便离开父母,你这孩子够可怜的,唉,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亲人不知生死的滋味,实在难受啊。”顺王感慨道。 说话的工夫,到了顺王府门外。 顺王邀请道: “到家了,走!咱们回府再说,让王妃亲自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百花楼里的点心太甜,腻得慌,家里的饭菜才吃得香。” 云缺正想同意,跟着去顺王府蹭顿饭,顺便把母亲的名字告知顺王,好让其帮着找找。 这时身后传来两道声音。 “天色已晚,禅师该回宫了。” “出来一天,陛下容易惦记。” 白别和吴动跟两个门神似的站在云缺身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云缺只好与顺王告辞,道: “过阵子再来叨扰王爷,找人的事,下次再说,小僧先回去了。” 顺王道: “好,随时都能来,我这顺王府你当自己家里一样,不用客气。” 云缺笑着称好,然后垂头丧气的回到皇宫。 整天有两个四品破军守着,换谁也开心不起来。 简直是囚牢! 对,皇宫就是囚牢! 云缺坐在清心殿里,大发牢骚道: “去王府也跟着,去青楼也跟着,我去大晋是不是也跟着!等我找到机会的,拐你两个破军武夫回天祈,给我家瑶儿当门神!” 发完牢骚,云缺满腹无奈。 拐走破军只能想想而已,并不现实,而现实的问题是,该如何溜出洛阳城。 云缺觉得自己就是唐皇养在皇宫里的一只羊,等到太子启程,自己这只羊就用得上了。 什么羊? 当然是替罪羊! 替太子去大秦遭罪的羊! “得想办法去一趟天澜宝境,在宝境里找机会开溜,破和尚老子当够了!” 云缺正骂骂咧咧的时候,宫女来送信,唐皇想要听佛经,请云缺这位禅师去一趟。 云缺知道唐皇可能心绪烦乱,听听佛经养心宁神。 可关键是我不会呀! 见了皇帝怎么说? 抱歉陛下,佛经贫僧不会念,荤段子你听不听? “就说贫僧正在坐禅,一个时辰之后再去。”云缺不耐烦的道。 宫女施礼后退走。 随后云缺叫来负责清心殿的小太监,吩咐道: “你去找几本佛经来,我要瞧瞧。” 说完,发现小太监眼睛发直,表情诧异。 云缺意识到穿帮了,自己就是雷音寺的高僧,怎么还要瞧佛经。 于是咳嗽了一声,肃然道: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去罢,找来佛经,贫僧要温习一番。” 小太监这才恍然,连忙点头去找佛经了。 等小太监走后,云缺嘀咕道: “幸亏小太监没学问,佛儒傻傻分不清……” 温故而知新的说辞,来自儒家圣人,云缺用了儒家典籍充当佛门至理,反正小太监只听得高深莫测,稀里糊涂,但凡换个有学问的肯定穿帮。 “佛法学不会,儒家的九品法门得掌握一种才行,要不然到了天澜宝境,满身文气施展不出来就亏大了,皇宫里应该有儒家法门。” 云缺自言自语着。 不多时小太监找来几本佛经,云缺随手拿出一本开始翻看,靠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很快将其记下,然后去见唐皇。 唐皇确实今天心神不宁,眉峰紧锁,看到云缺倒是显得热情,又看座又看茶。 云缺没心思陪皇帝喝茶,你算计我,还得陪你喝茶,多难受。 于是直入主题,开始念经。 唐皇原本的神色还可以,只是心神不宁而已,可听着听着,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 经文念得低沉有力,就是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唐皇没听过经文,他之前对佛门极其厌恶,哪里还能听和尚念经。 如果换成个虔诚的香客,即可听出来问题。 云缺念的,就不是什么养心宁神的佛经,而是专门超度死鬼的往生咒! 这玩意活人听,能安神就怪了。 鬼听了估计能安神。 云缺正念得卖力呢,忽然有太监急匆匆来报,兰妃即将临盆。 唐皇一听大喜,笑道: “喜事临门!吾儿果然是有佛缘之人,你一念经,兰妃便要生了,哈哈!念得好!” 云缺念了半晌,也觉得经文有点不对劲,正心虚呢,结果得到皇帝夸赞,正好借坡下驴,说了几句喜庆话,就此告辞返回清心殿。 回去后看了看经文,云缺大为无奈。 刚才随手拿了本就看,谁成想是往生咒,幸亏唐皇没听出来,否则不得发飙。 给皇帝念往生咒,其心可诛啊。 “不知者不怪,反正你也没往生,就当听个乐呵。” 云缺自我开解了一番,唤来小太监,让其去找儒家九品的法门,说是用儒道验证佛法。 小太监被忽悠得坚信不疑,不多时真拿来一部法门。 “就一本?”云缺质问道。 “九品儒家心法有很多,但法门只找到这一部。”小太监如实道。 云缺挥手让对方退下,翻开看了看。 法术名字叫坐井观天,有困人之效,类似画地为牢。 但范围极其有限,就是井口那么大,与水盆扣地上的范围差不多。 “难怪叫坐井观天,这么大点的禁锢范围,困只猫还差不多,换成牛都困不住……” 云缺虽然无奈,只能开始修炼。 好在范围虽然小,咱文气无限,一个圈圈不够,画一百个一万个圈圈。 只要我的圈圈足够多,我就能套死别人! 午夜时分,云缺这边正闷头修炼儒家法门呢,太监鱼朝满头冷汗的寻了过来。 见到云缺,鱼朝声音颤抖的道: “殿下!禅师!出大事了,兰妃难产怎么也生不出来,人快咽气了,陛下让你赶紧去给念念佛经!” 第409章 真以为贫僧是吃素的 听闻兰妃难产,云缺眼睛瞪得老大。 有这么巧吗? 我刚背下来往生咒,皇帝没用上,看来皇妃要用上了。 皇帝下旨,云缺只能跟着过去,一路上想着对策。 其他佛经倒是还有几本,没时间看,总不能还说我在坐禅,等一个时辰再去,估计到时候人都没了。 到了兰妃所在的慧兰殿,云缺看到里里外外全是人,太子也在,脸色很难看。 接生婆就有十几个,全都脸色惨白,浑身哆嗦,御医二十多人,没一个有笑容,全是死了全家一样的悲痛神色。 宫女们手忙脚乱的运送着各类灵丹灵材,大殿里珍贵的灵草铺了满地。 云缺进来的时候,一名瘦小的老者正坐在床榻边给兰妃把脉,此人穿着御医的衣装,眉头紧锁。 唐皇站在旁边,脸色阴沉如水。 看得出这名御医地位极高,其他御医都在远处站着。 云缺瞄了眼兰妃,随之心头一沉。 兰妃状态极差,眼睛紧闭,呼吸微弱,已经处于昏厥当中。 云缺等在一边没吭声。 因为那老御医有着很高的修为,把脉同时,云缺能感受到此人催动着磅礴的灵气,笼罩在兰妃身上。 过了稍许,老御医收回手,叹了口气道: “母子均为死脉,陛下节哀。” 说罢老御医缓步而去,没再回头。 他松手之后,兰妃身上的灵气也随之消失,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呼吸几乎微不可查。 死脉,就是没救了。 任凭皇宫里灵丹众多,灵草如山,除非有起死回生之效,否则全是无用之物,根本救不回来。 白隆佑踉跄了一下,只觉得眼前发黑。 鱼朝急忙上前搀扶。 白隆佑仰天长叹: “报应!报应啊……” 唐皇现在无比后悔,他下令屠了佛门,终究引来了这场报应。 鱼朝胆战心惊的道:“陛下,禅师到了!” 唐皇这才看到云缺,无神的眼里泛起最后一丝希望,一把抓住云缺的手,哀求道: “吾儿快快咏经!看看兰妃还有没有救,她最信佛,她比所有人都虔诚!佛祖不该报应在她头上啊!” 唐皇眼中泛起泪花,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云缺在心里默默叹息。 比起冷血无情的大秦皇帝,唐皇对家人看得极重,感情上更像一个普通人。 即便唐皇对自己不怀好意,但兰妃对自己很不错,如果能帮忙,云缺不会拒绝。 可关键是救不了! 连老御医都断定了死脉,云缺这点医术更没戏。 云缺心里始终存疑。 兰妃肚子里的婴孩,绝对有古怪,既然早早就有自己的意识,怎会落到这种地步。 难道是个怪胎? 老天爷看得不爽,不想让怪胎出世? 带着满腹疑惑,云缺敷衍着准备念经。 扫了眼周围的一群人,云缺觉得念出来肯定穿帮,于是道: “儿臣尽力就是,还望陛下与诸位大人暂时回避,大乘佛法,不传六耳。” 唐皇立刻点头,当先离开房间。 其他人更不敢多待,急匆匆往外走,生怕走晚一步,兰妃咽气,他们被牵连。 很快大屋里再无外人。 云缺装模作样的围着兰妃踱步,边走边念: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要不我给你念段往生咒吧……” 云缺一脸无奈的瞎嘀咕,兰妃忽然眼睛,一把抓住云缺的手腕,虚弱道: “看见了!我看见梦里追杀我的人!” 云缺知道兰妃这时候清醒,绝非好事,而是回光返照,即将死去,于是轻声安慰道: “人生如梦,无需介怀,皇妃可有心愿未了?” 兰妃好像听不见云缺的声音,目光直勾勾望着漆黑的穹顶,呢喃道: “长衫,戒尺,儒冠……” 云缺听得愈发奇怪。 兰妃这种描述,显然是教书先生打扮。 这种奇怪的梦境倒是罕见,梦到被教书先生追杀,最后还被砍了头。 云缺觉得兰妃可能小时候调皮,上课经常被先生揍,留下心理阴影了。 兰妃的目光变得清明起来,紧紧抓住云缺的手腕道: “救救孩子!他还活着!” 云缺实在无能为力,只好安慰道:“皇妃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云缺话没说完,兰妃眼睛一翻,再次昏厥,嘴巴张着,几乎没了呼吸。 “抱歉啊兰妃,我是和尚又不是佛祖,实在无力回天,只能帮你念一段往生咒……” 云缺正准备开念,忽然神色一变。 “长衫,戒尺,儒冠,砍头噩梦……” 云缺想起一件事。 当初在黑铁城,被凌妙清掠走后,自己在草原迷路,找到一处废墟,其中有一尊无头佛像。 后来儒圣入梦,让云缺体会了一次登山之行,暗示着天下超品,尽数被儒圣所杀。 那么草原废墟里的无头佛像,是不是代表着被儒圣斩杀的佛陀? 如果是的话,兰妃的梦境就变得古怪起来。 长衫,戒尺,儒冠,显然是儒圣的装扮,如果梦到儒圣追杀,最终被枭首而亡,这种梦境不该出现在兰妃身上,应该出现在佛陀身上才对,而佛陀又死了…… 忽然间云缺猛地一惊,目光望向兰妃的大肚子。 “佛陀转世!” 兰妃的梦,有可能是腹中婴孩的梦! 天底下能梦到被教书先生追杀,最后枭首的,恐怕只有佛陀转世之身。 “不会吧……有这么巧?” 云缺惊疑不定,朝着兰妃肚子说道:“我知道你能听见,你要是再不出来,你娘就没命了,到时候你也小命不保。” 说完,云缺观察着兰妃的肚子。 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 难道猜错了? 云缺疑惑不解。 如果当真是佛陀转世,不应该让自己处于如此危机当中。 兰妃眼看着要咽气,孩子如果再不出来,也得跟着死。 这时兰妃的嘴巴开始颤抖,呼吸消失,好像有东西堵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喘气。 云缺察觉到情况不对。 死人,云缺见得多了,兰妃这种将死之兆,太过古怪。 云缺立刻掰开兰妃的嘴巴,本想查看一番,忽然耳畔炸起一声奇怪的吼声! 那吼声听不出是人是兽,从兰妃口中冲出,直接灌入云缺的耳朵,但整个大屋内却寂静无声。 吼声犹如魔音灌耳,云缺眼前一黑,五感尽数消失! 突如其来的危机,云缺实在没想到,那吼声他根本抵抗不了。 身体失去感知,云缺立刻在识海空间睁开双眼。 与此同时,滚滚雷音般的魔音随之而来! 吼声竟直接炸起在神识海! 月魁的身影出现在云缺身后,不是人身,而是化作巨大的血狸,一双血红的竖瞳盯着高空,如临大敌。 “你惹了什么东西!”月魁忌惮道。 “我哪知道!正念经呢,可能被人骂了。”云缺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个臭武夫,没事儿念什么经!”月魁惊恐道:“这声音太可怕,我挡不住!到底哪来的!” 云缺没等解释,轰鸣的音浪豁然来袭。 识海之内,仿佛出现了狂涛骇浪! 云缺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的元神在这股吼声当中即将被撕裂! 当吼声来袭的同时,古老的文殿突然豪光大起! 遮天蔽日般的光晕将云缺周围的一切尽数笼罩。 云缺觉得听不到声音了。 四周一片安宁,等眼前的光晕消失,识海空间一如既往的安静。 云缺松了口气。 文殿果然是好东西,侵入识海的吼声被消弭得一干二净。 在心里感激了一番圣人之后,云缺带着一肚子怒气回归本体。 妖刀出鞘! “来大唐没动过刀,你们这群邪祟真以为贫僧是吃素的!” 云缺直接将妖刀对准了兰妃的肚子,眼中遍布杀意。 刚才那吼声,绝非兰妃所为,定是兰妃肚子里的家伙在搞鬼。 如果识海里没有文殿,那吼声绝对能让云缺魂飞魄散! 肚子里的古怪之物,已经表明了杀意,云缺岂能善罢甘休。 这等邪异,当然是先宰了再说。 妖刀在半空划出一道寒光,斩向兰妃的肚腹。 如果将其腹内的邪祟斩杀,兰妃没准还能保住一命。 云缺对自己的刀法有着绝对自信,杀掉肚子里的邪祟而不伤到兰妃。 这一刀是竖着斩落。 刀尖直接扎向兰妃的肚脐。 当刀尖即将切进兰妃的瞬间,云缺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叹息。 之前的吼声灌入的右耳,这次的叹息则响起在左耳。 同样的,无论吼声还是叹息,只有云缺能听到,屋子里毫无声息。 刀尖堪堪停住,悬在兰妃的肚皮之上。 云缺缓缓锁紧眉峰。 叹息并无任何威胁,与吼声截然不同。 云缺能分辨得出,叹息与吼声来自两个不同的生命。 双胞胎? 云缺心头的疑惑一闪即逝。 如果是双胞胎,皇宫里的普通御医即可轻易看得出来。 云缺没再动手,收起妖刀,掰开兰妃的嘴巴,眼中泛起竖瞳。 在竖瞳之下,云缺隐约看到兰妃口中起伏着一种奇怪的黑气! 黑气不是妖气,也不是死气,更不是鬼气,极其怪异。 到底怎么回事? 云缺迟疑起来。 不动刀,兰妃马上就咽气。 动刀,有可能误伤到无辜。 发生在大唐皇宫里的诡异局面,让云缺一时间难以决断。 第410章 佛陀也会哭 云缺现在很想为兰妃做场法事,帮她将肚子里的邪祟之物清除,生下来个正常婴孩。 但法事是和尚做的,雷音寺的高僧或许有这能力,云缺可没有。 猎妖人清除邪祟的手段只有一种。 那就是一刀下去,送邪祟上西天。 在云缺的竖瞳之下,已经能看到兰妃的神魂开始离体。 “可惜我不是高僧,不会念经没有法具,帮不了你……” 云缺遗憾的低语了一句,忽然眼前一亮。 自己的确不会念经,但佛门法具,身上有一件。 雷音寺老方丈尸体上自行出现的那个金色铃铛! 云缺立刻从储物袋翻出铃铛,反正也不会用,悬在兰妃肚子上,用力一晃。 叮!!! 清脆的铃声响起在屋中。 声音不大,但十分悦耳,让人听得很舒服,除此之外,云缺没有其他特殊的感受。 寻常的铃铛声响,云缺虽然没觉得有特殊之处,但是兰妃却发生了巨大变化!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兰妃忽然张大了嘴巴,口中喷出一团黑气。 黑气如同烟柱一般直冲穹顶! 发现黑气,云缺立刻全力戒备,妖刀横在身前。 随后云缺眼睁睁看着那黑气直接穿透屋顶,再无踪迹。 什么东西? 云缺疑惑不解。 黑气以正常的目力是看不出来的,唯有云缺动用妖瞳才能隐约得见。 喷出黑气之后,云缺发现兰妃几乎要离体的魂魄重新稳定下来,气息也开始出现,虽然还是昏厥不醒,但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兰妃,幸运的活了下来。 见兰妃有了生机,云缺以疑惑的目光盯着大肚子。 黑气不知什么来头,喷出去一口,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危险的东西。 毕竟兰妃肚子里的怪胎,还没生出来呢。 云缺没有放下戒备,始终提防着,先轻轻用刀尖挑开蒙在肚皮上的一层布,现出完整的肚腹。 以兰妃此时的状态,生是生不出来了,云缺打算帮个忙,把兰妃的肚皮切开,看看里面的怪胎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切腹生子,看似惊险,对云缺来说毫无问题。 云缺曾经见过七叔动用如此手段,帮一名难产的女人接生,只要婴孩取出来,再缝合肚皮,除了留道疤痕之外毫无影响。 当然动刀的手法很重要,寻常医者是不敢尝试的,怕伤及孕妇,更怕把婴儿给切死。 以云缺的刀法,自然没有伤到婴儿的危险。 斩了十多年的妖,这点轻重还没有么。 很快云缺发现兰妃的肚子出现变化。 肚皮上鼓起了一点,像个小小的手指在肚子里撑起肚皮。 隆起的位置,很快消失,随后又在同一个位置从新出现,接连三次。 好像肚子里的婴孩在给云缺指点位置,叫云缺在这切。 然后隆起的位置开始向着一侧横移。 这次更明显了,让云缺横着切。 云缺瞪大了眼睛,盯着兰妃的肚皮。 肚子里的东西,不仅古怪,还很聪明,他划出的区域,很适合出生,还不会伤到兰妃的脏器。 云缺对人体构造比旁人熟悉多了,他不仅斩妖,还是仵作呢。 “好,既然你比划出位置,我就在这切,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缺低语了一句,开始下刀。 反正兰妃处于昏厥状态,云缺的刀又极快,只见刀光一闪,兰妃的肚皮被切开,现出了里面的婴孩。 这婴孩与普通百姓家刚出生的婴孩不同,胖乎乎白白净净,闭着眼睛,没有头发。 百姓人家的婴孩,大多刚出生像个猴子,干干巴巴,云缺见过不少。 眼前这婴孩其实也算正常,毕竟唐皇的儿子,平日里皇妃吃的不是补药就是灵丹,生下来的孩子当然不同于普通人家。 尽管看外表还算正常,可云缺立刻断定婴孩的身份绝对非同小可。 不是妖怪化形就是佛陀转世! 原因很简单。 这婴孩在兰妃肚子里的状态,是盘坐! 哪有正常婴儿在亲娘肚子里盘膝而坐的! 云缺冷着脸盯着婴孩,没说话。 婴孩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清澈如水,忽然嘴角翘起,朝着云缺笑了笑。 云缺也面无表情的笑了声,算打过招呼。 婴孩接着站了起来,自己走出肚腹,然后用胖乎乎的小手按在兰妃被切开的伤口。 刀痕很快自行愈合,从外表看不出半点疤痕。 云缺看得暗暗心惊。 如此手段,实在惊人,连七叔都做不到单纯以法力来恢复伤口。 关键是婴孩胖乎乎的小手里,云缺居然感受不到任何法力波动! 婴孩疗伤之后,从新盘坐,目光平静的望向云缺。 云缺也看着婴孩,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晌。 云缺先说话了。 “贵姓?” 小婴孩笑了笑,没说话,但云缺耳畔出现一道温和的声音。 “刚出生,不会说话。” 声音只响起在云缺耳畔,屋子里并无任何动静。 云缺差点气得七窍生烟,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的客气话忍了又忍,最终没问候出去。 刚出生不会说话? 那我耳朵里的声音是什么,你放的屁吗! 对方很有可能是佛陀转世,云缺觉得还是别骂人为好,于是表情变得和善起来,笑吟吟的道: “小家伙,其实我是你干爹,长大了记得孝敬我老家人啊,来,叫声干爹听听。” 攀关系嘛,云缺有一套的。 小婴孩微笑的模样僵硬了一下,随后云缺耳畔再次传来声音。 “出家人不打妄语,多说是干皇兄,还是个顶包的,你算差了辈份。” “对哦,是我算错了,来,叫声大哥听听,今后谁欺负你,大哥帮你揍他!”云缺仍旧笑呵呵的道。 小婴孩没再传出声音,而是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云缺讨要东西。 “人儿不大,还挺贪财的,放心,满月礼少不了你的,等一个月后再说。”云缺干笑道。 小婴孩默默的望着云缺,小手指了指云缺手里的金色铃铛。 云缺的笑容立刻消失,把铃铛攥在手里,如临大敌。 铃铛有什么用,云缺至今不清楚,但他知道这铃铛绝对是佛门至宝! 佛陀转世了不起吗。 我手里的东西,别说佛陀转世,就是佛陀没转世亲自过来,也拿不走! 云缺与梅钱都是视钱财如命的主儿,哪能轻易将宝贝送人。 小婴孩面带微笑,小手的五指缓缓合拢。 云缺握住铃铛的手,则随着小婴孩合拢的五指渐渐张开。 根本不受控制! 云缺大惊。 尤其那金色铃铛居然自行颤动起来,好像要随时飞走! 发现自己保不住铃铛,云缺一不做二不休,一张嘴,把铃铛直接吞进肚子。 小婴孩显然没想到云缺会有如此做法,愣怔了好一会儿,摇头轻笑,同时有声音出现在云缺耳畔。 “我欠你一份人情,但铃铛,不是你的,放在你手里,你也保不住。” “谁说我保不住!” 云缺硬气道:“我的东西,天王老子来了也拿不走!” 小婴孩微笑着再次张开手掌,做出抓取的动作。 结果这次失效了。 连续抓了三次,小胖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云缺以戏虐的表情看着小婴孩茫然的模样,心里正在得意。 铃铛的确吞进了肚子里。 但云缺很清楚一点,如果对方是佛陀转世,那么金色铃铛这等佛门至宝,自己肯定保不住,会被对方收走。 所以云缺在吞掉铃铛的同时,以心念呼唤月魁,让月魁将铃铛挪移到识海空间的文殿里。 你不是佛陀转世么,我把铃铛放在儒圣传承的文殿,看你怎么拿! 小婴孩看了看云缺,又看了看空空的小手,两个嘴角渐渐下垂,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云缺看得直乐。 谁能想到,佛陀转世居然也会哭! 婴孩的哭声,惊动了屋外的众人,唐皇第一次冲了进来。 看到大哭的婴孩,唐皇大喜过望,抱起小婴孩哈哈大笑。 “朕的儿子!哈哈哈!朕的儿子还活着!” 几名御医查看过兰妃后,禀报道: “启禀陛下,兰妃气血亏失,没有生命危险,养些时日即可恢复。” 唐皇更是高兴,道: “好!好哇!母子平安,我白家添丁进口!天佑大唐!赏!所有人全都有赏!” 在场众人纷纷拜谢,高呼天佑大唐。 唐皇将婴孩交给宫女,拉着云缺道: “吾儿真乃朕的吉星啊!兰妃母子生死大劫,你一到立刻破解,简直是吉星高照!加封!封云缺为吉王!” 云缺对王侯不感兴趣,一边客气着,一边斜眼盯着小婴孩。 婴孩手脚乱蹬,啼哭不止,与寻常婴孩一模一样,没人看得出不同之处。 云缺撇了撇嘴。 心说佛陀转世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跟我一样会演戏,有能耐你继续盘坐,最好当着大家的面儿念段往生咒,看唐皇砍不砍你。 唐皇心情极好,道: “云缺啊,这孩子与你有缘,你不来,他这条命肯定保不住,你来给他起个名字!” 云缺道了声好,略一沉吟,张口就来: “佛法有云,人有三缺五弊,不如小皇弟就叫无缺好了。” 唐皇听闻抚掌大笑,道: “钱、命、权无所不缺!好名字!就叫无缺了哈哈!” 云缺不着痕迹的挑了挑嘴角,瞄了眼小婴孩。 无缺这名字的确不错,无所不缺,大富大贵的征兆,但是唐皇没注意到他自己的姓氏。 白姓。 无缺是无所不缺的意思,如果前边加个白,就是白搭的无所不缺,合着还是什么都缺。 云缺使坏,其他人并未察觉,倒是小婴孩白无缺的哭声越发洪亮起来。 天光放亮。 洛阳城一处最为豪华的客栈内,挥金如土的大秦皇子从睡梦中醒来,抻了个懒腰,捏了捏怀里清倌人清秀的脸蛋,笑道: “伺候得还不错,以后跟着我,做个小妾。” 说罢起身离开。 清倌人俏脸嫣红,满心欢喜,沉浸在小妾的身份当中。 虽然不知道年轻公子是什么身份,但人家一掷千金的举动显然是豪门,人又年轻,钱又多,能成为豪门子弟的小妾,是清倌人无比憧憬的身份。 若是留在青楼,她只能沦为玩物,成为残柳之身,能进豪门当妾,那简直是走了大运。 清倌人高兴的起床洗漱,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推开窗,闭着眼吸了口清晨的新鲜空气,只觉得人生变得无比美好,未来可期。 然而清倌人并未察觉到,在她闭着眼呼吸之际,窗外的一团黑气,已经被她吸入腹中…… 第411章 再叫声姐姐 唐皇喜得贵子,整个皇宫变得喜气洋洋。 无论御医还是宫女太监,全得了封赏,皆大欢喜。 唯独云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吉王的封号虽然高贵,可除了名头之外什么也没有。 没银子,没宝贝,没王府,没自由,还是住在清心殿。 云缺算看清了,唐皇知道自己不是雷音寺弟子,但认准了自己是禅杖寺方丈,佛门高僧就该清心寡欲,封赏些俗物属于有辱大师。 回到住处,云缺盘坐在无人的大殿里,开始复盘佛陀转世这件事。 越想,云缺越心惊。 离开大晋之后,云缺只觉得自己到大唐这一路可谓处处倒霉,可如果倒推的话,就能发现一连串的巧合。 昨晚兰妃生产,佛陀转世即将降生,结果遭遇难产险些母子死掉,兰妃口中的黑气绝对是白无缺的生死大劫。 是云缺拿出金色铃铛,才将黑气驱逐出兰妃之身,从而让白无缺顺利降生。 而铃铛的来源,是雷音寺老方丈死后的遗物,从老方丈尸体的状态来看,如果云缺不拿出无字信,铃铛未必会出现,也许永远被老方丈藏在无人可知的地方。 那是佛门至宝,怎么可能轻易送给外人。 正是晦心禅师的无字信,验证了云缺的身份,而那封信是否有字迹,其实并不重要,信,只是一个身份标志罢了。 带着信的云缺,先去的是禅杖寺,被晦明困住了好几天,如果没有耽搁那段时间,云缺抵达雷音寺的时候,即便武威王尚未率兵来袭,也会当先遇到星辰殿的高手。 正是在禅杖寺住的几天时间,让云缺避开了雷音寺的危机,否则他也会被当做雷音寺弟子,不是死于武威王之手,就是被星辰殿高手击杀。 一连串的倒霉经历,如今云缺回想起来,几乎处处是巧合,让自己完美避开了危机,从而最终将铃铛带到皇宫,并于昨晚动用,佛陀转世才能安全降生。 云缺想到这里,已经觉得后背发凉。 一切的经历,最初,回归到无字信上! 那封信,是晦心禅师临死前的嘱托,由于晦心禅师以自身生命为代价,毁灭了巫族,云缺才会答应下来。 否则以云缺的谨慎,这种委托肯定不会轻易同意。 云缺紧锁着眉峰,神色凝重。 一封信,串联起无数因果,最终解除了佛陀转世的最大劫难。 云缺恍然,这不就是因果律吗! 自从晦心禅师踏上八山城的城头那一刻,云缺自己便掉进了这道因果之中! “超品果然可怕……” 云缺轻呼出一口气,对白无缺生出深深的忌惮。 这种因果律,根本无从察觉,天下神算也算不出最终结局,实在可怕。 云缺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应劫之人。 应劫之人四个字的含义是:应该能帮助佛陀转世解除劫难的人。 简称,应劫之人。 云缺随之懊恼起来,原来我就是个高级工具人! 送完信,得铃铛,拿着铃铛救佛陀! “佛门使唤人,有一套啊。” 云缺冷笑了一声。 幸好自己有后手,免于卸磨杀驴。 佛陀转世之后,的确把磨给卸了,但是卸掉的磨,被云缺给收了。 那磨盘,便是金色铃铛! 沉淀心神,云缺回归识海。 他要看看金色铃铛究竟有什么神异之处。 进了文殿,云缺随之一怔。 小铃铛不见了,文殿中心多出一座古铜色的大钟! 大钟悬于地面两丈的高度,纹丝不动。 “原来是梵钟!” 云缺观察了一会儿,又敲了敲。 没声音。 不知是不是被封在文殿的缘故,传不出响动。 既然是佛门至宝,云缺决定将梵钟留在文殿里,不拿出去了,否则容易被白无缺收走。 兰妃口中的那道黑气,差点要了云缺的命,如果没有文殿存在,必定神魂破裂,识海都得被震碎。 经历如此绝险,哪能不收点好处。 就算白无缺是佛陀转世,云缺也不准备把梵钟还回去。 如果是以前,识海里多了些陌生的东西,云缺还会犹豫一番。 现在没关系了。 左手巫神碑,识海有文殿,身上有妖魂,多个佛门梵钟根本不算事儿。 巫,儒,佛,妖,齐聚一堂。 云缺自己还是武夫,以后再弄点道门的至宝,那就齐活儿! 想起兰妃口中的黑气,云缺总觉得有一种心悸之感。 走出文殿,在旁边的大殿里找到月魁。 云缺本想问问黑气的来头,发现月魁还是血狸形态,趴在大殿里一动不动,萎靡不振。 “姐,你怎么了?” 庞大的血狸睁开眼,虚弱道: “不舒服,觉得没力气。” 云缺的神色凝重起来。 月魁是妖魂,不该出现如此感觉,月魁如果觉得不舒服,必定是魂体出现了问题。 “是不是那吼声伤到你了?”云缺道。 “有可能,我感觉元神在逐渐虚弱。” 月魁的声音有气无力,很费力的撑起四爪,幻化为人身模样,瘫坐在大椅上,脸色苍白。 “跟我去文殿里试试,看看能否好转。”云缺道。 月魁点点头,刚站起来,没等迈步直接摔倒在地。 云缺为之一惊。 月魁如今的状态,比预想的严重得多。 云缺直接抱起月魁,来到文殿。 一进大门,月魁的神色变得痛苦起来,浑身颤抖。 云缺立刻退了出去。 “没用的,文殿气息对我有压制之力,无法缓解。”月魁虚弱的道。 “应该是神魂受损,我去找些医治神魂的丹药,放心,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云缺将月魁放在大椅上,立刻就想回归本体。 月魁忽然喊了一声:“云缺,再叫声姐姐来听。” 云缺没吭声,而是凝重的望着月魁,沉默良久后,问道: “是不是伤得很重。” “还好,挺得住。”月魁笑了笑,眉宇中透着一丝痛苦的神色。 云缺一把抓住月魁的手腕,仔细感知。 由于神魂相连,又是处于云缺自己的识海空间,只要云缺动用心念,即可感知到妖魂的真正状态。 很快察觉到月魁的元神极其暗淡,如遭重创,云缺豁然一惊。 “怎么会这样!” 暗淡的妖魂,预示着即将消散,云缺怎么也没想到,那黑气传来的吼声居然如此恐怖! 当时云缺有文殿气息包裹,元神毫发无损,但月魁却没受到文殿的庇护。 一次吼声而已,就能将三阶程度的妖魂重创到如此程度,可见那黑气的真正力量有多可怕。 “尾巴还能不能用?”云缺急急问道。 “用不出来,涅槃天赋无效了。”月魁望着云缺,虚弱道:“即便没有妖魂,你也能活下去,如果我消散,你去找一把更强的妖刀……” “说什么胡话!有我在,怎能让你消散!神魂创伤而已,肯定有灵丹能医治,这里是洛阳城,大唐皇宫,什么灵药没有,就算皇宫里没有,我去天澜宝境给你找!” 云缺怒气冲冲的说道:“你给我好好活着!” 月魁笑了笑,随即虚弱的撇嘴道: “猎妖人以杀戮为生,你是不是和尚当久了,开始慈悲为怀了,当初牧青瑶那小丫头说的真没错,红尘是一张网,你已经越陷越深,真正的强者,本该无情才对。” 云缺凝重道: “我不管红尘之网还是强者无情,我只走我自己的路,别忘了,你是我的刀,也是我的命,在我斩不动妖邪之前,你别想偷懒。” 云缺随之消失了身影,回归本体,月魁的目光则变得坚强起来,呢喃道: “傻弟弟……” 月魁化作血狸形态,趴伏在大殿内,全力恢复着元神。 尽管她知道伤势已经不可逆转,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想要抗衡即将消散的宿命。 月魁自己也觉得诧异,明知必死,为何还要挣扎? 想了很久,月魁明悟了缘由。 那是她从云缺身上学到的一个习惯,或者说一份执念。 永不言弃! 回归本体之后,云缺的目光变得冷冽如冰。 兰妃口中的黑气,居然会将月魁伤到如此地步,这是云缺从未想到的。 如果月魁的涅槃天赋都失效,那么用不了多久,妖魂便会彻底消散。 解铃还须系铃人。 云缺没去急着找灵丹,而是直奔兰妃所在的慧兰殿。 黑气是什么东西,白无缺肯定清楚! 走到半路,云缺觉得不妥。 贸然前往,实在惹人怀疑,于是先去找皇帝,借口为刚出生的小皇子咏经祈福。 唐皇一听,立刻同意。 云缺在鱼朝的陪同下,来到慧兰殿。 兰妃已经苏醒。 看到云缺,想要下床道谢,要是没有云缺,她们母子根本活不下来。 云缺急忙阻止,道: “皇妃气血亏失,不宜乱动。” “我们母子的命是禅师所救,让我如何报答才好。”兰妃感激得眼中泛起泪光。 “皇妃一心向佛,佛祖自然保佑。”云缺敷衍了一句后,问道:“皇妃昨日的梦境,可还记得?你可看清了追杀你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云缺想要趁机问问兰妃,如果能断定梦境中的就是儒圣,那么白无缺必定是佛陀转世无疑。 可一旦不是儒圣弑佛,那么白无缺的身份,可就未必是佛陀转世了。 云缺对白无缺其实怀着很重的戒心。 因为兰妃口中的那道黑气。 第412章 你必须负责 以云缺猜测,黑气必定与白无缺有关,或者就是白无缺身上的气息。 黑气充满邪恶,又能发出妖兽般的嘶吼,绝非佛门之物。 这也是云缺对白无缺忌惮的缘由。 听闻云缺询问梦境,兰妃迷茫了一下,道: “记不清了,那人好像穿着儒衫拿着戒尺,看不清模样。” 云缺点点头,道明来意。 得知云缺来给小皇子咏经祈福,兰妃自然高兴,吩咐其他人退下,自己安静的陪在旁边。 云缺心说你旁听可不行,你在旁边,你儿子肯定不会说话。 “我这段佛经只能一人聆听,皇妃需要回避,否则会影响皇子未来的气运。”云缺胡诌道。 一听影响气运,兰妃立刻唤来宫女,将小皇子抱到隔壁屋子。 云缺来到隔壁后,关上门。 屋子里只有云缺与小皇子两人。 婴孩始终在沉睡,胖嘟嘟的小脸十分可爱。 云缺围着婴孩绕了一圈,低声道: “皇弟别装睡了,为兄有话问你。” 小婴孩努了努嘴,继续睡。 “天亮了,佛祖起床了。”云缺道。 小婴孩毫无反应,始终闭着眼。 云缺和蔼的凑近婴孩,道: “这么贪睡,看来虚火太旺,得吃点汤药调理一番才行,等着啊,我去给你熬点六屎醒神汤。” 一听六屎醒神汤,小婴孩嘴巴一歪,要哭似的,睁开了朦胧睡眼。 “先别哭,说正事。”云缺神色一凝,道:“昨晚兰妃口中那团黑气到底是什么,伤到我神魂了,你得负责。” “哎,阿弥……” 小婴孩宣了半句佛号,停顿道:“你的神魂比我还壮实,没有半点损伤,何来伤势之有。” “你怎么知道我没受伤,我是内伤!我现在觉得一加一肯定等于三,你说我有没有伤!”云缺理直气壮的道。 小婴孩一双大眼睛泛起古怪之色,看了看云缺,点头道:“病得挺重。” 云缺伸出手,道:“拿来。” “什么?”小婴孩道。 “佛门圣药,我要疗伤。”云缺道。 “你认为刚出生的婴孩,会有佛门圣药么。”小婴孩道。 “那我不管,你把我害成这般模样,你必须负责!”云缺道。 小婴孩沉默了一下,道: “妖魂消散,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少了把妖刀,却多了自由之身。” 云缺心头暗惊。 对方知道妖魂的存在,不算意外,毕竟人家是佛陀转世。 让云缺真正惊奇的是,对方毫无法力感知出现,小婴孩的那双大眼睛,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一般。 “咱们谁也别兜圈子,打开天窗说亮话。” 云缺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道:“妖魂是我姐,我不会让她消散,你如果不帮忙,雷音寺的那口梵钟就别想再见到,大钟不错,倒过来能当锅,没事儿炖点大鹅吃。” “你在威胁我。”小婴孩道。 “说错了,我只是讨债而已,如果昨天我不来,你估计没什么好下场,我好心好意来帮忙,结果我姐落个元神即将消散的下场,如果这也是因果之一,我不介意把你们佛门的因果律统统斩断!先从那口梵钟开始!”云缺冷声道。 小婴孩默默望着云缺,良久后,道: “佛门至宝,你用不了,也打不破。” 云缺抬起左手,握了握拳,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小婴孩的目光落在云缺左手,平静的目光晃动了一下,泛起一丝忌惮。 “并非我不想帮忙,而是无能为力。” 小婴孩叹气道:“伤你的那道黑气,是我的魔念所化,我与它纠缠了上千年,始终无法摆脱,所以迟迟不能转世,否则的话,即便转世百次千次,魔念仍在我身,这次,是唯一的机会。” “佛陀怎么会有魔念?”云缺惊疑道。 “世间万物,并无完美之说,佛,也一样。”小婴孩语气沧桑的道。 “佛陀的魔念,那就是魔佛了!你怎么不将其镇压,放它逃了?”云缺道。 “唉,因果……”小婴孩沉沉一叹。 云缺觉得眼前的佛陀转世,有点过于老气,总喜欢叹息,都转世了还一点不开心。 “又是什么因果?”云缺问道。 小婴孩神色变得无奈起来,缓缓说道:“你不归还梵钟,我拿什么镇压魔念。” 云缺听罢立刻瞪起了眼睛。 合着因果又跑我身上来了! 佛陀转生,一世双魂,只因为梵钟的原因,让魔佛逃之夭夭,将来魔佛若在世间掀起浩劫,造成的因果全都得堆在云缺头上。 云缺不干了,怒气冲冲的道: “你们佛门有点过分了啊,我不仅要救你,还非得还你宝贝是么?我不能留点好处吗?你拿不走梵钟,是你的因果,与我无关!” 难怪云缺生气,魔佛这种因果实在牵扯太大,明显是一口遮天蔽日的大黑锅,云缺可不想背。 小婴孩再次叹息一声,道: “这件事不怪你,正如你所说,没能镇杀魔念,的确是我的因果,这次转世,我始终在等待梵钟出现,否则宁可死于胎中,也不会让魔念逃脱。” “我能感受到这次转世的契机,你的出现,又证实了这段因果,但我没想到,魔念与我同身同命,居然也同处于一样的因果之中,你助我摆脱魔念逃过一劫,同时也助魔念逃过一劫。”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世间万物均有因果,这便是因果律的玄奥莫测之处,即便是佛陀,也看不到因果的尽头。” 小婴孩的述说,让云缺明悟了全部真相。 佛陀转世只为摆脱与自己纠缠了上千年的魔念,可以说魔念,是佛陀的劫难。 而云缺作为应劫之人,帮佛陀彻底摆脱了劫难,也帮助了魔念就此脱身。 简单来说,佛陀有善恶两面,云缺救了善一面的佛陀,同时也救了恶一面的佛陀,此间对错,没人能说清。 云缺想了想,道: “要不,我把铃铛借你半天,你先将魔念镇杀,然后再把铃铛还给我。” 小婴孩摇头道: “为时已晚,魔念已经转世,我已察觉不到。” “魔佛也转生了!”云缺惊疑道:“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只有一个。”小婴孩叹息道:“不是它吞噬我,便是我镇杀它,不死不休。” 云缺放心了,道: “那你快点长大,你托生得好,大唐皇帝的小儿子,要资源有资源,要地位有地位,只要你修为足够,肯定能将魔佛斩杀。” 小婴孩轻叹一声,道:“你怎知,他托生的就不好呢。” “那你加油吧,早日登基成为唐皇,到时候以举国之力帮你清除魔念,肯定手到擒来,这事儿我就不掺和了,告辞。” 云缺说完想走,转念一想不对劲,自己的事儿还没办呢。 小婴孩道: “魔念我来对付,梵钟也可放在你手里,不过需要的时候,你要将梵钟交给我才行,一旦让魔念占据上风,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但你得先帮我治愈妖魂。”云缺讨价还价道。 “神魂伤势,我现在无能为力,刚出生,实在没多少法力施展。”小婴孩顿了顿,继续道:“你若真想保住妖魂,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你说。”云缺急急问道。 “这个办法,就在即将开启的天澜宝境。” 小婴孩继续说道:“宝境里有一条三生河,此河贯穿三重宝境,河里有一种奇珍名为九转金莲,有起死回生之效,若能得到九转金莲,你身上的妖魂不但可以得救,你也能得到一场天大的造化。” “什么造化?”云缺问道。 小婴孩胖嘟嘟的小脸变得肃穆起来,道:“贯通九大品阶的造化,可从九品,直抵一品之境。” 嘶!!! 云缺直抽冷气。 横跨九个境界! 从九品一步迈到一品! 这是什么仙丹妙药,居然有如此逆天之效! 云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难道真有这等奇珍? 怎么听着不大可能呢。 “九转金莲,好找么?”云缺问道。 小婴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世间一品,很多么。” 云缺立刻泄气了。 如果九转金莲很容易找到,那修行界就是二品不如狗,一品遍地走了。 “九转金莲肯定不靠谱,有没有其他办法。”云缺道。 “完整的九转金莲,每隔百年转生一次,需要九次转生,历经九百年方可完全成熟,千年难得一见,不过,莲子出现的概率并不低,若能找到一粒莲子,足以令你身上的妖魂得以恢复。”小婴孩道。 “莲子从哪来的?九百年前的九转金莲因为没人摘得到,自行枯萎了吗?天地至宝也会蔫儿?”云缺问道。 小婴孩又叹了口气,道: “看来你很好学。” 很好学这句话,在云缺听来就是废话多。 云缺反正不在乎,咱见识短,问问还不行么,圣人都说不耻下问,没毛病。 小婴孩继续道: “一鲸落,而万物生,九转金莲虽然是天地至宝,但也是世间之物,灵花亦是生灵,但凡生灵,必定会开枝散叶,传承,对于生灵来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无法更改。” 云缺懂了。 看来九转金莲跟蒲公英没差多少。 都会散落种子,继续传承。 “我觉得有个例外,世间生灵当中,有一种就没有传承后代的习惯。”云缺表情古怪的道。 小婴孩变得好奇起来,问道:“何种生灵?” 云缺低声道:“和尚……” 小婴孩无奈的再次叹了口气。 云缺道:“怎么才能找到莲子?有没有固定位置?” “没有,看你的运气。”小婴孩道。 云缺没办法了,只能去天澜宝境里碰碰运气,最近始终霉运不断,不知佛陀转世这场因果结束后,能不能转运。 时间拖得够久,云缺决定结束这场所谓的咏经祈福。 临走前,云缺神色古怪的低声问了句: “当年儒圣,为何要砍你头呢?” 小婴孩听罢,立刻瘪起小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云缺急忙开溜。 一开门,云缺立刻愣了一下。 第413章 朕要先吃点药 门外全是人。 唐皇与太子都在。 从唐皇的表情来看,应该什么都没听到,估计是白无缺设下了隔音禁制,或者用了其他手段隔绝声音。 比起云缺的穿帮,白无缺更怕泄露身份。 佛陀转世非同小可,惦记他的人肯定不少,更何况还有个魔佛不知转世到了何处,现在的白无缺是最虚弱的时候,他必定会加倍小心。 唐皇期待的问道: “怎么样,祈福可曾顺利?” “陛下洪福齐天,这次祈福一切顺利,小皇弟与佛门有缘,我咏念佛经之际他已经醒来,不哭不闹,静静聆听,实乃佛缘深厚。” 云缺这边说完,小婴孩的啼哭愈发嘹亮起来。 唐皇大喜,进屋抱起娃娃哈哈大笑。 在其他人看来,婴孩哭声越嘹亮,代表着体质越健壮,是好事。 但云缺从婴孩啼哭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种不满之意,白无缺的意思很明显,别没事儿把我牵扯到佛门,容易惹人怀疑,招来横祸。 唐皇抱着婴孩,很是喜欢,道: “这小子,连哭声都如此豪迈,有帝王之相啊哈哈!” 皇帝本是一句无意之言,却听得身后众人满头冷汗,连鱼朝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低着头不敢言语。 如果没人的时候,皇帝这么说没问题,毕竟谁都想自己的儿子将来有出息,可现在太子白誉就在当场。 说小皇子有帝王之相,太子的地位岂不是危险了。 云缺看了眼太子。 白誉神色如常,非但没有任何恨意,反而微笑道: “若小皇弟将来是文武全才,有治国之力,将皇位交给他,大唐定可愈发昌盛。” 云缺能听得出太子此言发自内心,那种释然之态,是很难装出来的。 唐皇叹息道: “你呀,什么地方都比你大哥强,就是心太善了,淡泊名利虽是好事,但是对帝王来说,一颗菩提心未必是好事。” 白誉微笑道:“父皇说得是,但皇位虽好,儿臣更看重家人,如果让儿臣在皇位与家人之间选择,儿臣定会选择后者,只要大唐还是我们白家人坐江山,谁是皇帝又能如何。” 唐皇感慨的点点头,道: “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命不好,唉,九龙夺嫡让大秦乱了二十年,本以为大秦会就此衰落,谁想到赢開横空出世,时也,命也。” 唐皇与太子的对话,云缺听得一清二楚。 离开慧兰殿的时候,云缺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 太子的确命不好,即将去大秦当女婿,说白了就是去做人质的。 可太子这份劫难,最后极有可能是被云缺给顶替。 唐皇又是认干儿子,又是封吉王,对云缺比亲儿子都要好。 唐皇越是对自己好,云缺就觉得自己越有可能顶替太子被送去大秦入赘。 “应劫之人……替佛陀转世挡完劫,我还得替太子挡劫是不是!简直欺人太甚!” 云缺准备撂挑子了。 再不反抗,等被送到大秦,更没机会了。 大唐皇宫都有这么多高手镇守,何况是云州最强的仙武大秦。 宝境之行是个开溜的机会。 云缺拿不准能不能从宝境里逃出大唐,如果出来的时候还在皇城附近,根本逃不掉。 况且顺王买的那盆水牡丹,未必是真货,进不进得去天澜宝境都在两说。 结合当前局面,云缺觉得必须行动起来,不能再等了。 当然云缺所谓的行动,不是硬闯。 皇宫里一群四品五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出个门都有两个破军武夫跟着。 云缺的办法,只有一个字。 闹! 把皇宫闹到不得安宁,让唐皇把自己赶出皇宫。 即便不赶走自己,那也得趁早翻脸,否则唐皇越对自己好,将来人家提出代替太子的要求之际,自己越难以拒绝。 一路想着心事,云缺走到一座假山附近。 假山在缓慢移动,正是那头庞大的老龟。 看到老龟,云缺微笑起来,道: “我们果然有缘呐,又见面了,既然我有锅,你有料,这不就成局了么,来来来,贫僧带你去个好地方。” 老龟不肯走,是被云缺单手拖回的清心殿。 当晚,清心殿里飘出新鲜的龟汤香气…… 云缺口中的成局,自然指的是饭局。 次日清晨。 白隆佑神清气爽的批阅着奏折。 自从喜得贵子,这位大唐皇帝愈发精神奕奕,心情极好。 正批阅奏折呢,鱼朝面无人色的前来禀报。 “陛下!神、神、神龟出事了!” 白隆佑立刻一皱眉,道:“老祖养了多年的神龟,能出什么事,是不是又开始沉眠。” 鱼朝都快哭了,哀声道:“回禀陛下,不是沉眠,是永眠!神龟被炖了!” 白隆佑拿着毛笔的右手开始颤抖起来,愣怔了好半晌,勃然大怒。 “好大的胆子!谁敢炖神龟!不知道那是老祖的心头肉吗!神龟若死了,老祖怪罪下来谁担得起!到底是谁干的!” 鱼朝哆哆嗦嗦的道:“是、是吉王。” 白隆佑再次一怔,道:“云缺?他是佛门中人,怎么吃龟汤?” 鱼朝苦着脸道: “陛下,吉王说他是武僧,只吃肉不吃菜的,他说神龟大限已到,他不忍神龟留在人间受苦,所以帮忙,提前超度一番。” 白隆佑气得脸都白了,头顶生烟,很想大发雷霆,又偏偏无法发作。 他留着云缺有大用,关乎太子将来的安危。 而且必须云缺心甘情愿才行,否则容易坏了他的大计。 唐皇喘了半天粗气,问道: “此事,可还有别人知晓。” 鱼朝如实道:“暂时没人知道,只有奴才一人知晓真相。” 唐皇吩咐道:“封锁消息,就说神龟是老死的!” 鱼朝连忙领命,带着满头冷汗退了出去。 第二天,唐皇依旧在批阅奏折,鱼朝再次顶着满头冷汗的来报。 “陛下!又出事了!皇后养在御花园里二十年的那株火玉百合花,被吉王拔走,拌成凉菜吃了!” 唐皇拿笔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 火玉百合花,是极品灵花,皇后下嫁之际从娘家带来的,不仅是无价之宝,寓意还极好。 红红火火,百年好合。 现在可好,唐皇与皇后成亲二十多年,火玉百合花进了干儿子的肚子。 火玉百合被皇后当做宝贝悉心照料,这要知道花没了,非得气病不可。 “这事,有没有外人知道?”唐皇黑着脸问道。 “暂时没有,只有奴才知道。”鱼朝如实道。 “封锁消息,就说火玉百合自行枯萎。”唐皇吩咐道。 鱼朝领命,又是满头冷汗的退了下去。 第三天,当唐皇看到鱼朝脸色苍白的走进来之后,急忙抬手道: “你先闭嘴!去给朕拿些安神的灵丹,朕要先吃点药。” 等吃完安神的灵丹,唐皇稳当了好一会儿,才让鱼朝开口。 这两天唐皇始终睡得不安稳,生怕云缺再惹出什么祸事。 “陛下,邵武国派遣使者到了洛阳城,想要求见陛下。”鱼朝禀报道。 “邵武国?” 唐皇看了眼大屋里挂着的云州地图,皱眉道:“临海小国,他们来大唐作甚。” “对方说,久闻我大唐乃是上邦大国,慕名而来,前来献宝。”鱼朝如实道。 唐皇略一沉吟,道: “邵武国与大唐相距甚远,平时并无交集,既然邵武国有意结交,那便见一见,让他们在宫外候着,明天再带来见朕。” 大国,自然有大国的威严。 小国使臣,到了大唐可不是说见皇帝就能见到的,等上半天甚至一两天都算正常。 鱼朝领命刚要走,被唐皇喊住。 “今天,云缺有没有惹祸?” “暂时没有。”鱼朝道:“可能前两天吃多了,今天吉王没出门,始终在清心殿。” 唐皇摆了摆手,让鱼朝退下。 等鱼朝走后,唐皇无奈的长叹道:“哎,总算能消停一天……” 唐皇现在就盼着太子的启程之期。 云缺在唐皇眼里成了一尊大佛,惹不起还不能得罪,只有把这尊大佛送到大秦,皇宫才能真正安宁。 云缺一连两天没出门。 的确吃多了。 老山龟被做成龟兰汤,连喝一天才吃完。 第二天又吃了顿火玉百合,其灵气之强,连云缺都没想到。 连着吃了两种强力的灵药,云缺险些被撑爆。 接连两天炼化,才恢复正常。 恢复过来之后,云缺大为感慨。 大唐皇宫里果然有点好东西,老龟和灵花没白吃。 自身修为增长了一大截不说,连月魁的妖魂都变得好转一些,至少有了点精神。 云缺知道那是灵花的气息所致,坚持不了多久,治标不治本。 必须尽快找到九转金莲的莲子,或者其他能治愈神魂的至宝才行。 “门六那孙子不知跑哪去了,不用他的时候在身边乱转,用他的时候找不到人。” 云缺嘀咕了一句,无可奈何。 只要能找到门六,根本不用去宝境即可治好妖魂。 乾阳神木的养魂之效,以云缺估计肯定不比莲子的药效差。 可惜,门六始终音信皆无,不知去向。 舒展了一番筋骨,云缺感知着自身境界。 尽管最近没怎么修炼,但距离五品金身越来越近了。 没办法,大唐皇宫伙食太好,又是龟汤,又是灵花凉菜。 正想着今天吃点什么呢,云缺忽然听到一声炮响。 轰隆隆,好似雷鸣之音,惊天动地! 第414章 我比你们更阴险 大唐皇宫里出现的炮声,惊得御花园内飞鸟四起,池塘里的鱼儿四散游开。 云缺为之一怔。 炮声,预示着战争,难道有敌人打进洛阳城了? 云缺满腹疑惑,走出清心殿,循声来到炮鸣出现的地方。 离着清心殿不远,在一处空地上立着一门金色火炮,炮口还冒着黑烟。 火炮对面百丈开外,原本有一座假山,此时已经被夷为平地。 那座假山云缺有印象,是实心儿的,高有五丈,其实就是一块巨型青石,极其厚重。 假山被一炮轰碎! 云缺惊讶起来,目光落在金色火炮之上。 火炮这东西,云缺相当熟悉,储物袋里就装着一门,威力的确不小,但大晋的火炮绝对达不到一炮轰碎五丈巨石的地步。 以云缺估计,金色火炮的威能,相当于大晋火炮的两倍以上,甚至能达到三倍! 大唐的火炮,居然如此强悍? 很快云缺发现不对,好像不是大唐的火炮。 唐皇与一众文武正站在火炮旁,品头论足,唐皇还频频点头。 在唐皇旁边,有一名五十多岁身穿异国官服的男人正在讲解着什么,此人眼窝深陷,目光中透着精明。 云缺看得好奇,凑过去听了听。 “陛下,我们邵武国的武神炮,无论距离还是威能,均都远超寻常火炮,若大唐的无敌之师能配备武神炮,定会如虎添翼,战力倍增啊!” 身穿异国官服的男人十分谦卑客气的道:“这门武神炮,便是我们邵武国献给陛下的第一件宝物,还望陛下莫要嫌弃才好。” 唐皇点头道: “不错,武神炮的威能远超寻常火炮,的确是攻城利器,朕收下了。” 异国官服的男人不着痕迹的又拍了一顿马屁,唐皇听得很是受用。 云缺则皱起眉头。 邵武国的人,居然出现在大唐,还带来一门火炮! 云缺觉得十分意外。 大晋与邵武国交锋过,天门关一战,云缺更是假冒将军,耗费了邵武国一方无数炮弹。 邵武国当初设立在天门关上的火炮,与大晋的火炮区别不大,威力与距离都差不多,眼前这种武神炮,绝对没有。 这也是让云缺心中生疑的一点。 如果邵武国拥有很多武神炮,对大晋将是极大的威胁。 寻常火炮的威能,六品宗师即可硬抗,五品金身基本轰不动。 可是眼前这门武神炮的威能,足以轰杀六品宗师,甚至能对五品金身造成一定的威胁。 邵武国什么时候拥有这等杀器了? 云缺惊疑不已,把鱼朝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鱼公公,那人是谁啊。” 鱼朝见是云缺,立刻脸色发苦,他现在就怕看见眼前这个活祖宗,急忙如实道: “邵武国派来的使者,叫朱寿,是邵武国的御王。” 一听御王二字,云缺顿时目光一沉。 御王朱寿,正是陷害穹家的罪魁祸首! 当年就是这个御王,看中了穹音穹舞两姐妹的美貌,不惜陷害穹金,将穹金害得家破人亡,迫不得已投奔大晋。 “邵武国的王爷,来大唐做什么。”云缺低声问道。 “仰慕我大唐繁华,特来献宝。”鱼朝不以为意的道:“偏远小国,想要找个靠山而已,常事。” 从鱼朝的态度,能看出邵武国在大唐眼里不值一提。 对于大唐这种云州之上的庞大国度来说,周边小国经常会来套近乎,年年进贡的不在少数。 毕竟小国的存亡,往往只在大型国度的一念之间。 鱼朝觉得很正常的事,云缺可不这么看。 从鱼朝的语气中能听得出来,邵武国之前与大唐没什么交集,这次突然前来献宝,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如果是其他小国,云缺未必会这么想,但邵武国不同。 邵武国只是明面上的一个名号而已,真正控制邵武国的,是九夷人! 所以在云缺看来,邵武国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九夷国才对。 御王朱寿给唐皇介绍完武神炮之后,又献出第二件宝贝,是一盆三彩牡丹。 “大唐人杰地灵,乃是盛产花王之地,这盆牡丹品相平平,不敢与花王争锋,意在借花献佛,为大唐多添一朵艳丽。”御王朱寿笑吟吟的奉上牡丹。 有宫女上前接下,放在一张小圆桌上,供人品评。 唐皇对牡丹颇有了解,一眼看出是极品,频频点头道: “不错,灵气浓郁,品相极佳,虽然比不上花王,作为花钥,应该足够资格。” 旁边的一众文臣有不少懂花的,纷纷品评,全都点头称赞。 确实是极品的牡丹,无论品相还是灵气,都可达到上品之流。 别说懂花之人,连云缺这个外行都能确定,这盆三彩牡丹绝对能成为花钥,打开天澜宝境一重的大门。 不是云缺最近了解花草,而是这盆三彩牡丹,云缺曾经见过! 花王会上,第二个拍卖的那盆三彩牡丹! 云缺连价格都记得一清二楚,总共拍出六百万两。 而且买家,就是卖给顺王水牡丹的那个九夷人! 当时交易三彩牡丹的,是名长发女子,云缺亲眼看着那女子回归的包间与卖出水牡丹的九夷人是同一处包间。 唐皇与一众文臣在品评花卉,云缺则眉峰紧锁。 九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云缺的脑子开始快速转动,分析着九夷人的用意。 卖给顺王一盆有问题的水牡丹,得了五百万两银子,又用六百万两买了一盆三彩牡丹,转手送给唐皇,九夷人相当于只用一百万两,就完成了这次献宝。 如果顺王那盆水牡丹当真最后出了问题,从而无法进入天澜宝境,那么三彩牡丹的珍贵,可想而知,到时候唐皇肯定会感激邵武国,感激朱寿带来的这份大礼。 否则的话,武威王若当真要斩杀大皇子,谁也拦不住。 御王朱寿的这次献宝,注定会得到唐皇极大的好感,邵武国可以趁机与大唐的关系更进一步。 猜测到这里,对云缺来说其实很简单,毕竟他见过三彩牡丹,更深知九夷人的卑鄙手段。 让云缺始终看不清的,是御王带来的武神炮,究竟有何用意。 没过多久,云缺心头的这份疑惑,被彻底解开。 赏完了牡丹,唐皇将目光落在武神炮上,道: “这种火炮,不知邵武国还有多少,朕出高价购买。” 白隆佑能坐上皇位,说明他绝非简单之人,至少眼光不会差。 唐皇看出武神炮的威力,在大战有着扭转战局的效果,此等重器,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白隆佑已经下定决心,无论用何种代价,哪怕是抢,也要把邵武国的武神炮全部弄到手。 否则一旦武神炮落在大秦手里,对于大唐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不瞒陛下,武神炮需要极其复杂的祭炼,我们邵武国总共只有两门而已,很难造出第三门,锻造炮身需要精炼十余次的黑铁矿,而我邵武国资源贫瘠,黑铁矿只有一两座,出产的黑铁还杂质繁多,空有炼制之法,材料不足啊。” 御王朱寿的表情极其遗憾,继续道: “其实武神炮最为关键的,是武神弹,制作合适的武神弹需要十倍于普通弹炮的硝石,我们邵武国的硝石矿更少,举一国之力,一年到头也制作不出百枚炮弹。” “陛下若想炼制大批武神炮,我邵武国可以代为炼制,只需要本钱即可,但黑铁矿与硝石,需要陛下想办法才行。” “据我所知,与邵武国相邻的晋国是云州之上拥有硝石矿最多的地方,而且晋国的皇帝是无道昏君,鱼肉百姓,残害忠良,晋国地界人心惶惶,更有无数妖邪作乱,其中最大的硝石矿全被妖物占据。” “晋国早已沦为妖国,此地的硝石矿全都浪费掉了,可惜我邵武国兵力不强,不敢发兵与晋国的妖邪作战,否则武神炮的炮弹足以源源不断。” “晋国也有黑铁矿,矿石纯度很高,怎奈晋国皇帝暴殄天物,用精纯的黑铁矿打造甲胄,用来给戏子披挂,在皇宫内演大戏,供其取乐。” “如此昏君,不仅害得百姓民不聊生,还将大好的矿山拱手让给妖邪,成了妖族洞窟,唉,每每想起晋国的荒唐,我就觉得揪心呐。” 旁边站着不少文武百官,很多人听得咬牙切齿,对晋国皇帝的举动大为不满。 浪费矿石,鱼肉百姓,养妖为患,如此皇帝简直禽兽不如! 人群后方,云缺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 九夷人,果然够阴险! 好一招驱狼吞虎,借刀杀人! 以一门武神炮,引起唐皇的重视,然后再说明材料不足,只能去大晋找,再把大晋描绘为人间炼狱,借此诱骗唐皇出兵。 颠倒黑白,说得理直气壮,这种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妖! 云缺瞄了眼御王朱寿。 以朱寿为了美色能坑害忠良的为人,他自己绝对没有如此心智,朱寿只是个表面上的棋子,按照九夷人事先定好的计划行事而已。 云缺现在不得不佩服九夷人了。 御王朱寿此行,不仅将大晋描绘成蛮荒之地,还隐藏着另一步棋,那就是盛产黑铁的铁山国! 一旦大唐出兵,覆灭大晋,夺取了大量硝石矿,会发现大晋的黑铁矿其实根本不多,只有一座而已,那么九夷人就能继续给出线索,将铁山国拉下水,借大唐之手,再灭了铁山国。 一箭双雕的毒计! 云缺暗暗冷笑。 九夷人确实阴险狡诈到极致,但不巧,云缺这位大晋的平天王,就在当场。 云缺在心头低语: 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们九夷人如此阴险毒辣,那就对不住了,我比你们更阴险! 第415章 第三条腿也废掉 御王朱寿的讲述,听得唐皇有些心动。 武神炮的威能,白隆佑亲眼所见,威力不凡。 如此利器,唯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群臣议论起来。 “晋国既然沦落为妖邪之地,民不聊生,我大唐身为上邦大国,固然有铲除妖邪之责,天下安,则大唐安!” “民为水,君为舟,祸害一国百姓之人,配不上帝王二字!” “陛下!臣以为大唐应该出兵铲除妖邪,救晋国百姓于水火之中!此举不仅能耀我大唐声威,还能拯救苍生黎民,一举两得!” “大唐既为佛国,当与妖邪势不两立,清缴晋国妖邪,是我等分内之事!” 一些不明真相的臣子义愤填膺,侃侃而谈。 云缺听得很想挑起大拇指,挨个儿的夸赞一番。 这群家伙全是老油条,看得出皇帝对武神炮动心,只字不提硝石矿,反而将强夺矿山说成斩妖除魔,别管将来如何,自己先站在正义的一边。 有名年轻的臣子疑惑道: “云州百国,何时多出个晋国来?我记得云州地图上没有这个国度。” 御王朱寿连忙解释道: “晋国之前是燕国,十多年前燕皇北伐,死于北域,晋国皇帝趁机占据了皇城,十几年来将晋国祸害得饿殍遍地,妖邪丛生。” 年轻臣子恍然道:“原来是曾经的大燕,天祈学宫所在之地。” 尽管在场的文武百官,很多人并没听说过晋国,但燕国二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并非燕国如何强大,而是天祈学宫的名号,闻名云州。 御王朱寿在大唐皇宫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倒是说了句实话,那就是殷子受将晋国祸害得不轻。 朱寿听着周围群臣的议论,心头无比得意。 他来大唐觐见唐皇,目的就是借刀杀人,借大唐之力,一口气吞掉晋国! 到时候有大唐在前边冲锋陷阵,邵武国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接管晋国疆土,之后将晋国的硝石矿作为好处送给大唐即可,等同于邵武国坐在家里看热闹,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大晋。 至于大唐会不会觊觎晋国疆土,朱寿丝毫不担心。 在大唐这种庞然大物的眼里,晋国就是云州边缘的一个偏僻角落,中间隔着许多国度,占了晋国,还要费时费力派遣大量兵力驻扎,得不偿失。 硝石矿,才是大唐所需要的东西,晋国的疆土,大唐是看不上眼的。 为了继续加把火,朱寿蛊惑道: “陛下,臣听闻秦皇好战,大秦近年来吞并数国,大有一统云州之势,大唐若能打造出大量武神炮,定可国运稳固,万年不朽!我邵武国愿与大唐结盟,年年进贡岁岁称臣,为大唐鞍前马后。” 在唐皇面前,朱寿的姿态放得极低,甚至不惜以邵武国称臣来拉拢大唐。 他这番言谈,唐皇与一众文武是极其受用的,引起群臣的好感。 朱寿为了覆灭晋国,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将全场焦点吸引到他身上,殊不知在人群之外,云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趁着朱寿在侃侃而谈,搬弄是非,云缺来到摆放着三彩牡丹的木桌旁边,手脚麻利的从储物袋里将枯萎的洛阳红拿了出来,与三彩牡丹来了个调换。 把三彩牡丹收进储物袋。 整个过程在片刻中完成,简直如行云流水。 鱼朝就站在木桌旁边,眼睁睁看着云缺来了招掉包,把鱼朝都看傻了,瞪着眼睛张着嘴巴,愣在当场。 鱼朝不仅惊讶着云缺的胆大包天,敢在皇帝身后调包灵花,更让他震惊的,是云缺的手法。 太娴熟了! 就这套动作,没练过几百次肯定没这么麻溜! 这得调包过多少东西,才能如此信手拈来? 云缺对着鱼朝挤了挤眼睛,示意对方闭嘴。 其实不仅鱼朝看到了,周围的宫女与太监也有不少人看到云缺的举动。 毕竟是一处广场地带,四周开阔,三彩牡丹又如此明显,想要瞒过所有人是不可能的。 云缺并不担心有多少人看到自己的举动,只要御王朱寿没看到就行了。 调换了牡丹后,云缺来到唐皇身旁,宣了声佛号,道: “旱地生雷,不祥之兆,父皇保重龙体。” 唐皇见云缺到了,笑道: “不是雷音,而是炮鸣,正好你来了,看看为父新得的这门武神炮,是否威武。” 云缺瞄了眼武神炮,道: “火炮为杀器,出现在皇宫本为凶兆,预示着征战不休,又有炮火炸起在皇宫,更为大凶之兆,父皇,此物不祥。” 唐皇之前没觉得在皇宫里试验火炮有什么问题,听云缺这么一说,确实不是什么好兆头。 白隆佑有点后悔。 应该把武神炮拉出去,到皇宫外的校场再试验。 朱寿见唐皇脸色不大好,急忙开解道: “陛下,武神炮绝非凶物,而是军中利器!镇国之宝啊!皇宫里出现武神炮,绝对是兴隆之兆!炮鸣如雷音,震天动地,预示着大唐必将如雷音一般,可以震动云州大地!” 该着朱寿倒霉。 他形容别的无所谓,将大唐形容为雷音,触了唐皇的霉头。 雷音寺刚被灭门,如果大唐如雷音,岂不是大唐的气运也到头了! 唐皇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看,朱寿精通察言观色,看得出唐皇不悦,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什么地方没做好。 雷音寺的消息,朱寿根本不知道。 云缺在旁边继续加了一把火,道: “皇宫试炮,必将触动皇宫内的法阵运转,可以试探出法阵变化,进献灵花,却在皇宫内自行枯萎,炮火加上枯花,预示着战火与衰败,不知御王是何居心。” 听闻灵花枯萎,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木桌上原本盛开的三彩牡丹,现在已经枯萎成一团,哪还有刚才的盛放模样。 一时间惊呼四起。 朱寿看到牡丹枯萎,顿时大惊,脱口道: “不可能!这不是我那盆三彩牡丹!有人偷了灵花!” 当朱寿说出有人偷灵花这几个字,云缺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动了动。 就等着朱寿进套呢,这不就成了么。 你们九夷人来大唐挑拨是非,颠倒黑白,那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颠倒黑白。 玩阴的,老子从小到大没输过! 唐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里是皇宫,大唐皇帝的眼皮子地下,岂能有人偷一盆牡丹,朱寿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已经犯了大忌! 朱寿急着说出真相,脑子根本没转,他带来的三彩牡丹绝对不是木桌上的这盆,连花盆都不一样。 殊不知他这一句话,等同于将眼前的唐皇,带入到贼人一列。 旁边一名武将勃然大怒,道: “大胆!区区一盆牡丹,岂能在我大唐皇宫被偷,你觉得我们大唐的人,都是贼么!” 另一名文臣也极其不满,道: “堂堂上邦大国,岂容你来羞辱!我大唐盛产牡丹,年年有花王出世,邵武区区小国,进献一盆牡丹也敢来栽赃嫁祸,其心可诛!” 朱寿知道坏了,满头冷汗的解释道: “小臣并无此意!小臣进献的三彩牡丹绝对不是这盆,可能、可能被人拿走了?” 云缺此时老神在在的道: “这位王爷,你的牡丹就在桌上,从未动过,鱼公公始终守在旁边,他可以作证,鱼公公,你可看到有人偷了三彩牡丹?”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鱼朝身上,唐皇也冷着脸看向鱼朝。 鱼朝现在腿肚子转筋,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赌咒发誓的道: “没有!绝对没人碰过三彩牡丹!是此花自行枯萎!” 明明看到云缺掉包,鱼朝只能硬说没看到。 他如果敢说出真相,脑袋肯定第一个掉。 唐皇的干儿子偷了花,这要传出去,大唐的面子要不要了,皇帝的颜面要不要了? 鱼朝打死也不敢说出真相,只能硬着头皮把黑锅甩在朱寿头上。 反正一个小国的使臣,死不死的没人在意。 这下朱寿彻底傻了。 他以为此行大唐,绝对会一切顺利,他担心以武神炮作为由头,还不够让唐皇心动,特意带来盆三彩牡丹,增加好感。 结果落到这步田地。 朱寿做梦也没想到,能与大秦相提并论的佛国大唐,居然会如此卑鄙无耻! 在皇宫里都能有人偷花! 这一点其实换成谁也想象不到,毕竟堂堂上邦大国,最看重脸面,不可能做出偷花的举动。 从唐皇到群臣,谁也做不出来偷花之举,剩下的太监宫女更不敢在皇帝面前偷东西。 但是,在场的可不止大唐群臣,还有位来自大晋的平天王呢。 唐皇与群臣不会做出来的事,在云缺这里则是顺理成章。 至于脸面那种东西,抱歉,我平天王根本就没有。 一名文臣被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朱寿大骂: “借火炮之由驱狼吞虎,想将我大唐拖入战火,又用枯萎之花当做进献之宝,此乃欺君之罪!” 大唐的群臣当中,有不少明白人,看出了朱寿的目的,只是碍于唐皇看重武神炮而没有点破罢了,此刻灵花枯萎,立刻有人撕开朱寿的真面目。 一时间惹得骂声一片。 唐皇冷着脸吩咐道: “拖出去打断双腿,逐出大唐。” 唐皇没赐死。 毕竟朱寿是邵武国的使者,留了对方一条命,但朱寿的下场堪称惨烈。 两条腿是别想要了,而且直接逐出大唐,可不是逐出皇宫皇城,朱寿让人家一口气扔出了大唐地界。 朱寿吓得面如死灰,哀求不断。 护卫可不管那套,皇帝下令,立刻有人上前拿下朱寿,拖死狗一样往外走,出去行刑。 朱寿经过身旁的时候,云缺朝着护卫吩咐道: “第三条腿也废掉。” 护卫迟疑了瞬间,立刻点头。 吉王现在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又是皇帝的御儿干殿下,这么点小事,自然得办好。 反正两条腿也是废,三条腿也是废,不差那一刀的工夫。 看着朱寿鬼哭狼嚎的被拖走,云缺淡淡一笑。 残害穹家的罪魁祸首,今日终于得了报应。 随后云缺将目光落在武神炮身上,心里想着如何能将火炮要来。 这东西威力确实不错,反正只有一门,对大唐来说没什么大用。 这时顺王白万丰脚步匆匆的赶来,一见到皇帝立刻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 “陛下!老臣该死啊!” 第416章 他开花了 顺王显得无比狼狈。 帽子是歪的,袍子是破的,只穿了一只鞋,另只鞋不知何时跑丢了。 白隆佑急忙亲自搀扶,问道:“姑丈起来说话,究竟出了什么事。” 白万丰眼含热泪,凄凉道: “老臣该死!买到了假货,那盆水牡丹今早居然开始凋谢!这次的天澜宝境,去不成了呀!” 唐皇原本搀扶着顺王,闻听此言手一哆嗦,白万丰又跌坐在地。 宝境开启在即,所有人都认为顺王带回来的花钥没问题,只等着前往宝境,如今水牡丹凋谢,进不去宝境是其次,武威王一旦发飙,谁能拦得住? 文武群臣鸦雀无声,谁也没敢插话。 都知道武威王的脾气,忆白龙绝对说到做到,真要进不去宝境,他会砍了大皇子。 太子在一旁自责道: “父皇,此事怪我,花王会上我本想拍下花王,有备无患,不料房家出了天价,儿臣不想浪费钱财,错过良机,请父皇责罚。” 太子的用意很明显,想要将责任拦在自己身上。 云缺在心里暗暗赞叹,白誉这位太子,确实心太善了,而且是出自内心,绝非装样子。 整件事其实与太子无关。 当时太子特意来询问过顺王,水牡丹是否稳妥,得到顺王保证后才放弃加价。 如今太子能帮着顺王担责,说明白誉有一颗菩萨心肠,这种人如果登基成为皇帝,绝对会爱民如子。 唐皇沉默不语,周围众人不敢出声。 花钥的牵扯实在太大,但凡有涉及武威王的事,在场的群臣无论官阶大小,全都不想掺和。 反倒是鱼朝显得轻松很多。 别人不知道,鱼朝亲眼看着云缺把三彩牡丹装储物袋里了,顺王的水牡丹枯萎无所谓,这不是还有一盆花钥么。 顺王一边感激着太子,一边自责,一个劲儿捶胸顿足,老头子看得出极其自责。 其实怨不得顺王,他被人算计了。 那盆水牡丹能在花王旁边得到验证,说明伪装的手段极其高明,若非云缺心细,看到第二盆花钥也是被同一伙人拍走,云缺也不会怀疑。 云缺走过去搀扶起顺王,道: “王爷莫急,水牡丹枯萎就枯萎,咱不是还有盆洛阳红么,那盆花,已经被我养活了。” 听闻此言,顺王立刻不哭了,瞪大了眼睛看到救命稻草般道: “真的?小缺子你没骗我?” “如假包换,只要再加些王爷府上的上好花土,两天之内必定开花。”云缺笑道。 “好好好!花土有的是,咱们这就回去养花!”顺王高兴起来。 云缺没急着走,道: “父皇,儿臣近日来耗费太多心力,日夜为灵花咏经,终于让灵花有了盛放之态,儿臣想索要一物,作为恢复心力之用。” 唐皇一听,眼皮立刻开始跳。 云缺有没有给灵花咏经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云缺这两天的伙食极好,又是龟汤又是凉菜。 知道云缺在文绉绉的索要好处,唐皇无奈的点头道: “说罢,你想要什么。” 云缺指了指武神炮,道:“儿臣想要这门火炮。” 这下不仅唐皇变得奇怪起来,一群文武全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云缺。 心力交瘁,要些丹药恢复心力很正常,可你居然要火炮? 这玩意怎么恢复心力? 云缺四平八稳的解释道: “儿臣小时候最喜欢放爆竹,学习累了,放个爆竹听听,习武累了,放个爆竹听听,咏经累了,也放个爆竹听听。” 一位文臣满脸不解的道: “既然吉王习惯以爆竹缓解,让下人去买些爆竹不就行了,为何要武神炮呢?” 云缺解释道: “后来我发现,随着修为增加,爆竹声必须越来越响才能让我心绪平复,缓解心力,现如今的境界,普通爆竹早已无效,需要万炮齐鸣才行,若父皇舍不得这门武神炮,也可让人拉来万门火炮,我在清心殿听个响儿。” 白隆佑觉得自己的鼻子快要被气歪了,下意识的揉了揉鼻梁。 在皇宫里万炮齐鸣,你倒是听个响儿了,皇宫没了! “武神炮给你了。”白隆佑大手一挥。 云缺连忙道谢,随后朝着鱼朝道:“鱼公公记得帮我运到清心殿,别忘了炮弹。” 朱寿只带来两枚炮弹,刚才开了一炮,还剩一枚在旁边。 唐皇看了眼武神炮,实在舍不得,可没办法,不能得罪云缺,他得当亲儿子一样养着,如此才能感动云缺,等到代替太子去大秦的时候,不至于半路撂挑子。 花钥之事解决后,群臣轻松起来。 其中一名老臣拱手道: “陛下,邵武国居心叵测,挑拨是非,那御王想要利用我大唐当他的马前卒,其心可诛!据微臣所知,现如今的晋国已经不是殷子受在位,而是一位女帝登基,此人是阜南王之女,颇有才华,将晋国至理得井井有条,并没有饿殍遍地的情况,更没有妖邪作乱之说。” 另一名文臣点头道: “大燕虽然灭国,但燕皇将根基打得牢固,殷子受才是昏庸无道,他只是捡了个便宜而已,窃国之贼罢了。” 云缺没急着走,在旁边听着,大唐果然有明白人。 唐皇缓缓颔首,感叹道: “大燕北邻妖都,南接草原,西面是十万大山,东面是敌国邵武,可以说四面受困,能将大燕延续至今,燕皇,是个人物,可惜战死得太早,被奸人窃国,时也,命也,即便燕皇战死,改朝换代,百姓也还算安稳,如此根基,确实不易啊。” 云缺听唐皇的语气,好像他对晋国十分了解似的,于是问道: “父皇,去过晋国?” 白隆佑道: “朕没去过,但誉儿去过,他曾在学宫求学三载,去年年初才学成归来。” 云缺听完恍然大悟。 原来太子在学宫住了三年,竟是学宫学子。 算算日子,太子白誉从学宫返回大唐之际,正是云缺刚进学宫的时候,几乎是前后脚,正好错开了。 白誉道: “晋国虽小,却不乏将星,阜南王手握铁浮屠战无不胜,儒将白厌精通兵道,被誉为神箭,晋国皇帝殷子受才是拖累晋国的罪魁祸首,如今阜南王之女登基皇位,阜南王定可大展宏图,打造出一支无敌大军,晋国的未来,不容小觑。” 那位对大晋十分了解的老臣点头道: “太子殿下说得没错,听闻晋国新出了一位平天王!年纪轻轻便已经声名显赫,近年来晋国经历几次危机,均为那平天王所解,堪称扶大厦于将倾,人中之龙啊!” 一听这话,云缺精神起来,心里挺美的。 没想到自己的名号,居然传到了大唐,还被誉为人中龙。 老臣叹了口气,继续道: “只可惜,那平天王成了阜南王的女婿,空有一身才华,只能围着女帝打转,阜南王打了一手好牌呀,用一个女儿,绑住了一条龙,把龙,硬生生变成驴子,整天给阜南王一家拉磨。” 又一名老臣出言道: “估计那驴子还是年轻,以为自己位极人臣,前途无量,殊不知被人家算计了,其实也难怪,磨盘太好,再强的驴子也会心甘情愿的拉磨。” 一名五大三粗的武将不屑道: “什么驴子,要我看不就是面首而已!既然是女帝,怎会只有一个男人,三宫六院少不了!” 云缺越听越不是滋味。 我堂堂平天王,女帝夫君,怎么又是驴子又是面首了? 我家瑶儿只有我一个夫君! 群臣议论纷纷,一时间很是热闹。 顺王在旁边听了半天,忽然拽了拽云缺的袖子,道: “小缺子,你不就是晋国人么,你听没听说过那个什么平天驴面首?” 云缺拉着顺王往外走,说是去养花,路上面无表情的道: “佛门有个典故,不知王爷听没听过。” “什么典故,说来听听?”顺王好奇的道。 “佛祖成佛之前,曾经被一人诋毁污蔑,那人最喜欢给佛祖起外号,总共起了一百零八个,佛祖忍了他一年又一年,最后成佛之际不再隐忍,将其种在土里,你猜那喜欢给人起外号的家伙,最后怎么了。” 顺王越发好奇起来,追问道:“他怎么了?快说快说!” 云缺瞄了眼旁边的老头,道:“他开花了。” 云缺与顺王走后不久,文武各自散去。 等没人之后,鱼朝欲言又止的道:“陛下,其实那盆三彩牡丹,是被,是被……” 鱼朝不敢说,又不敢瞒着皇帝,纠结不已。 “云缺拿走的,朕早知道了。” 唐皇揉着发疼的额头道:“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幸亏他不是朕亲生的,否则早掐死了……” 鱼朝松了口气,连忙拍马道: “陛下明察秋毫,吉王此举虽然荒唐,但也拆穿了邵武国的诡计,实乃大功一件。” 唐皇扫了眼鱼朝,道: “你最近,怎么总是向着那小子说话,莫非拿了他什么好处,龟汤,你是不是也跟着喝了。” 鱼朝吓得急忙跪倒在地,赌咒发誓的道: “陛下冤枉呀!奴才哪敢喝神龟汤,借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呀!” 唐皇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 “起来罢,你去趟宝库,吩咐那边多加一道法阵,不,加两道!一道防御类,一道遮蔽类,千万不能让那小子发现宝库所在之地。” 鱼朝急忙领旨退下。 唐皇深吸一口气,拿出颗安神的灵丹服下,捋着心窝自语道: “还有不到一月就解脱了,忍忍吧,为了亲儿子,再忍忍……” 第417章 完美的销赃渠道 顺王府。 白万丰盯着摆在桌上的三彩牡丹,直愣神儿。 云缺在旁边吃着点心。 在皇宫里调包,肯定有人发现,云缺没想瞒过去。 云缺断定没人敢拆穿。 即便唐皇看见,他也不会往外说。 否则大唐白氏,颜面皆无。 谁让云缺顶着御儿干殿下的名头呢,又是吉王。 云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恨着九夷人的卑鄙。 幸好自己就在大唐皇宫,要不然一旦唐皇对武神炮动了心思,大晋绝对没好结果。 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云缺有些后背发寒。 九夷人不仅阴险卑鄙,手段还足够高明,除了抹黑大晋的阴谋之外,九夷人还用了阳谋之计。 武神炮的威能,是真实存在的。 即便唐皇能看出九夷人的目的,明知九夷人想要驱狼吞虎借刀杀人,但是为了自身更加强大,唐皇也很有可能盯上大晋的硝石矿。 更让云缺觉得头皮发麻的是,如果九夷人将武神炮送给大秦一门呢! 唐皇也许会碍于天祈学宫的存在,对晋国有些忌惮,可秦皇绝对不会。 以秦皇的霸道,必定挥军大晋,先把硝石矿统统抢到手再说。 “该死……” 云缺目光发冷,对九夷人暗恨不已。 “谁该死?”顺王在旁边听得奇怪,问道。 “哦,我是说这盆洛阳红,命不该死,终于再焕生机。”云缺敷衍道。 顺王直勾勾盯着桌上的三彩牡丹,疑惑道: “这……确定是那盆洛阳红?怎么开出来的花,与之前不一样呢?之前一种颜色,现在三种颜色!” “人若遭逢大劫,转危为安后必定有所改变,花也一样,涅槃之后,自然愈发艳丽,此乃天地造化。”云缺胡诌道。 把三彩牡丹送给顺王,可不是云缺大度,而是一箭三雕。 一来可以解决顺王买了假货的危机,让老头子不至于赔死。 二来可以摆脱偷花的罪名,让顺王把花带给皇帝,完美的销赃渠道。 三来可以有借口一同去宝境,就说这洛阳红是我用大乘佛法治好的,我不跟着,花容易凋谢。 花钥唯一的用处是前往宝境,可携带十人,云缺只要其中一个名额即可,自己留着三彩牡丹也没用。 顺王不再纠结花朵的颜色,喜出望外,吩咐摆宴,他要与云缺好好喝几杯。 “洛阳红虽然重新开花,但少不了灌溉,必须以大乘佛法才能保住花期,否则有可能凋谢。”云缺道。 “啊?那可怎么办!云缺啊你得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宝境开启之前千万不能让洛阳红出事啊!”顺王道。 “我是晚辈,自然会尽力,王爷若不放心,我也一同前往宝境。”云缺道。 “那可太好了!说定了啊你得去宝境,不许反悔!”顺王道。 “出家人不说妄语。”云缺微笑道:“不过,陛下最近经常要听佛法,我若去宝境的话,陛下可能舍不得。” “少听几天佛经而已,算得了什么!等你出来了再给陛下念,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找陛下去说,肯定让你去宝境!”顺王道。 云缺笑得愈发开心起来。 老头子没什么心机,实在好骗,人也不坏,就是喜欢给别人乱起绰号这一点,太遭人烦。 在顺王府吃了顿晚饭,云缺打了个饱嗝,道: “多谢王爷款待,小僧无以为报,送件小礼物给王爷。” “吃顿饭而已,客气什么,当自己家一样!以后随便来吃!”顺王大气的说完,兴致勃勃的道:“什么礼物?吃的还是玩的?” 面对眼前这个老顽童,云缺呵呵一笑,一碰储物袋。 哐当一声。 屋子里多出一门火炮,黑漆漆的炮口差点杵在顺王脸上。 “这、这、这不是火炮吗!”顺王大惊失色。 送礼的,他见得多了,各种各样的礼物这辈子也收了不少。 但是把火炮当做礼物的,顺王实在没见识过。 “出门前,顺手带来的,留给王爷玩吧,没事儿可以听个响儿。”云缺道。 储物袋空间有限,没什么地方了,那门武神炮装不进去,只能把这门从大晋带来的普通火炮扔掉。 白扔的话,以云缺的为人肯定做不出来。 这玩意又不好往外卖,只能做个顺水人情,送给顺王。 顺王和老王妃看着火炮哭笑不得。 这老两口实在想不通,到底多怕死的人,才能出门随身带着火炮。 顺王现在对云缺喜欢听爆竹的习惯坚信不疑。 “上次求王爷帮忙找人,还望王爷多多费心。”云缺道。 “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找你娘是吧,小事一桩!你娘叫什么名字?”顺王道。 “我娘叫……” 云缺刚说半截,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天色已晚,禅师该回宫了。” “出来半天,陛下容易惦记。” 白别和吴动犹如两尊门神似的杵在门口,一人一句,面无表情。 云缺叹了口气。 这两个门神,阴魂不散,天天跟着自己,跟两个死鬼似的。 云缺只好起身告辞,离开顺王府。 找人的事,下次再说。 回到清心殿,果然看到了武神炮。 鱼朝办事挺稳当,不仅火炮送了过来,炮弹也没忘,装在一个木盒里摆在火炮旁边。 “好东西呀,九夷人有点手段。” 云缺围着武神炮转了一圈儿,挽起袖子开始研究起来。 火炮这东西,云缺很熟。 很快发现这门武神炮与普通火炮截然不同,居然达到法器程度,而且材质特殊,并非铁质,完全以黑铁打造。 “黑铁祭炼的法器火炮,难怪能承受住那么强力的炮弹,这东西足以轰杀铁浮屠。” 云缺自语着,渐渐锁起眉峰。 朱寿说的只有两门,云缺半点都不信。 武神炮既然能送给唐皇,九夷人肯定已经打造了不少,只是藏在暗处,从未动用而已。 以云缺估计,武神炮应该都在九夷城,邵武国的各大城池绝对没有。 以前云缺只觉得九夷人卑鄙阴险,觊觎大晋这块肥肉,只是始终没敢妄动,如今看来,九夷人早就准备好了对付阜南王的手段。 不用多,只要这种火炮出现百门以上,即可将冲锋的铁浮屠炸个稀巴烂! “不对……” 云缺低声自语:“九夷人真正的目标不是天祈城,而是黑铁城!九夷人在等待时机,他们想要一口气覆灭铁浮屠!只要铁浮屠消失,岳父相当于少了左膀右臂,大晋的战力至少被砍掉一半!” 铁浮屠代表着什么,云缺一清二楚。 那是阜南王手里的王牌,大晋的最强兵种,一万铁浮屠足以冲杀数十万的大军。 毫不夸张的说,铁浮屠就是大晋的军魂,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失去铁浮屠的后果,不堪设想。 以云缺估计,九夷人早晚会对铁浮屠下手,重创大晋。 “得把消息带回去,提醒阜南王小心。” 云缺说完开始犯愁。 这里是大唐皇城,云缺初来乍到,根本没熟人,随便找个人送信并不稳妥,而且时间不知道会拖多久。 普通人想要从大唐抵达大晋,没有个一年半年是别想了。 这一路还并不太平。 一些地方经常能遇到妖物出没,来时经过的野熊岭就是其一。 让个普通人回去送信,很可能信还没到大晋,送信人先进了妖物的肚子。 云缺有点后悔没带着老虎了。 萍山君若是在身边,正好能当个送信的。 “最好我能回去,趁着这次宝境开启,看看有没有机会溜之大吉。” 云缺对逃离大唐,其实没多少把握。 宝境里到底什么情况,他现在毫无头绪,只知道宝境入口就在洛阳城,如果出口也在洛阳城,那肯定跑不掉。 不说别的,白别和吴动两个门神,就算不进宝境也会守在宝境门口,等自己出来。 “不行,还得找人送信,找谁呢……” 云缺背着手在大殿里走来走去。 顺王很熟,求他帮忙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以顺王这种闲散王爷的实力,府上基本没几个高手。 武神炮的消息,越快送到大晋越好,耽搁的时间越长,变数越大。 一旦九夷人找到机会,一举端掉黑铁城,灭杀了所有铁浮屠,那就为时已晚了。 忽然间云缺脚步一顿,想到了最为合适的人选。 东楼先生,周无机! 两位先生参加了花王会,显然是要去天澜宝境,只要在宝境里找到周无机,就能将消息直接带回天祈。 宝境关闭后,先生肯定是要回学宫的,正好顺路。 尽管与东楼先生不是很熟,但云缺也吃过好几次东楼先生亲手烹饪的美味,带个消息这种小事应该没问题,实在不行给点好处。 想到这里,云缺放心下来。 开始研究炮弹。 武神炮其实与普通火炮的大小类似,真正的威能,是炮弹。 炮弹看不出有何奇特之处。 云缺切下一小块,将其碾成渣子,仔细分辨其中的材料构造。 其中的硝石与组成炮弹的普通材料都有,但多了一种陌生的材料。 并非云缺有多么了解炮弹,而是这种多出的材料很明显,类似粗盐,好像一些细碎的白沙。 云缺曾经设想过,以灵符包裹来提升炮弹威能。 那只是想想而已,并不现实。 因为祭炼灵符很费材料,一张灵符价值不菲,包裹太多不仅炮弹臃肿,还需要特制的巨型火炮,麻烦不说,很难实现量产。 有那份财力,都不如请一位道家强者出手,朝着目标轰出一道强烈法术。 火炮之所以能成为战场利器,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廉价。 炮弹可比灵符便宜太多,而威力又没相差多少,所以才能成为军中重器。 炮弹的配方大多相似,威力也相似,所有国度的火炮威能都差不多,而眼前这炮弹的威能,足足提升三倍以上。 以云缺估计,武神炮之所以威力巨大,就是这些细碎白沙的功劳。 云缺的心头越来越震惊。 若是白沙足够,那么九夷人就能打造出无数威能巨大的炮弹! 这还不算,如果白沙能继续提纯呢,武神炮的威能是不是还会继续提升? 捏着几粒白沙,云缺自语道: “这材料到底是什么……” 正研究着武神炮之际,云缺听到外面嘈杂起来,隐约传来军兵的呼喊声。 仔细听了听,好像皇宫进贼了! 第418章 二哥带你去发财 远处传来的军兵呼喊,让云缺觉得莫名其妙。 大唐皇宫,一群五品加上好几位四品高手镇守,还有大阵覆盖,怎么可能会闹贼? 哪来的贼人如此胆大包天,敢来大唐皇宫里盗窃。 不要命了么。 云缺估计又是那位大皇子在惹事,没去理睬,继续专心研究炮弹的构造。 嘎吱一声。 大门开了,一道黑影闯了进来。 这人一身黑衣,蒙着面,完全一副专业的盗贼打扮,进来后立刻回手关上大门。 由于清心殿极大,云缺又是在武神炮后边研究炮弹,黑衣人以为这里没人。 云缺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关好了门,还长出一口气,好像终于找到了避风港。 云缺立刻站起身来,大吼一声: “呔!哪里来的蟊贼,偷到佛爷头上来了!” 这一嗓子把对方吓了一跳。 云缺可不想背黑锅。 躲我这里,一会儿被人查出来,我多冤呐,趁早把皇宫里那些高手喊来,还能趁机混一份功劳。 黑衣人看到云缺之后,非但没跑,反而一把撤掉脸上的黑布,大喜道: “好兄弟!你怎么在这呢!” 这人模样本来就不咋地,又长了两颗大龅牙,笑起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二哥?”云缺瞪大了眼睛。 对方正是劫云雁的徐二哥。 云缺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二哥当初居然不是说说而已,他还真敢来劫皇宫! “二哥这是打劫来了?”云缺心惊肉跳的道。 “唉,别提了!原本是踩盘子,踩着踩着发现一个好地方,没忍住就进来了。”徐二哥打量了一番云缺,道:“你怎么成了和尚?你也来打劫皇宫?” “我……” 云缺很想骂一句我打劫你姥姥,你脑子有问题,我没问题! 这里是大唐皇宫,驴脑子都不敢进来。 “我已遁入空门,来皇宫里念经。”云缺乱编了个说辞。 “你这么年轻,居然出家!为啥想不开呢!和尚有什么好,吃不到肉玩不到女人,简直活受罪!”徐二哥痛心疾首的道。 “遭逢变故,一时心灰意冷,看破红尘。”云缺继续胡诌。 “遭逢变故……是不是你大舅死了?” 徐二哥悲壮的拍了拍云缺肩膀,道:“有情有义!二哥没看错你!死个大舅不算什么,让你姥爷娶几房小妾,再给你多生几个舅舅,这都不算事儿!” 云缺张着嘴,无话可说。 二哥就是二哥,开导别人一针见血啊,只从本质出发,死了舅舅就让姥爷再生几个,死了娘是不是得让亲爹再娶几个? 云缺始终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已经足够清奇,想的东西往往天马行空。 自从遇见二哥,云缺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的想法天马行空,二哥的想法简直是五雷轰顶。 “大舅还有一口气,还能抢救一下,不用劳烦我姥爷了。”云缺无奈的道。 远处传来脚步声,方向正是朝着清心殿而来。 “来人了!”徐二哥猛地捏起拳头,道:“好兄弟你先走,二哥跟他们拼了!” 云缺不由得感慨起来。 二哥别看脑子有问题,讲义气这方面真的没得说。 然而让云缺无奈的是,二哥这义气,明显要把自己一起带火坑里。 我来念个经而已,你一动手,我成同谋了。 “二哥别动手,我有办法。” 云缺拉着对方来到大殿后面沐浴的地方,木桶里装满了水,还热乎的。 云缺回来后本想泡个澡,一直在研究武神炮,没来得及泡呢。 把徐二哥按进木桶后,云缺也跳了进去。 这时大门被打开,一队禁军冲了起来,为首的两人是白别与吴动。 进门后,白别与吴动立刻鼓荡气机。 四品破军强者的气机极其恐怖,充斥着整座大殿,将清心殿完全锁死。 白别大步来到殿后,一把扯开帘子。 云缺坐在木桶里正在往身上浇水,看到白别后立刻大叫起来: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出家人沐浴也偷看!你们还有没有廉耻!快出去!贫僧要喊非礼了!” 白别原本气势汹汹的来追查窃贼,结果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掩面而走。 吴动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不等白别出来,他先退出清心殿。 整个大殿几乎一览无余,藏不住人的,况且四品破军的气息已经扫视过大殿,除了云缺之外没有外人。 “清心殿没有外人,去别处查看。”吴动道。 白别点点头,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道: “和尚沐浴,怎么穿着僧袍?什么庙里有这种习俗?” 吴动面无表情的道:“不知道,我没见过和尚洗澡。” “我也没见过!”白别怒气冲冲的道。 “你见过了。”吴动面无表情的道。 “就当我没见过!今晚肯定闹眼睛……”白别嘀嘀咕咕的走远。 确定禁军离开,云缺跳出木桶,把二哥捞了出来。 的确是捞出来的,因为徐二哥闭着眼卷缩成一团,不仅没有呼吸,连一点气息都没有。 云缺知道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收敛气息法门,除非道家灵识扫视,否则以武者的气机绝对察觉不到水桶里有人。 “二哥,安全了。”云缺道。 徐二哥猛然睁眼,看了看四周,高兴道:“还是你小子有办法!好兄弟,够义气!” 云缺一边以气机蒸发掉僧袍上的水,一边道: “这边暂时没人来,二哥趁机逃出皇宫,以后千万别冲动,皇宫里高手众多,不是好地方。” 云缺说着说着,忽然一愣。 徐二哥身上的衣服,居然丝毫水滴都没有。 云缺记得很清楚,刚把对方捞出来的时候,衣服全是水,自己这边只蒸干两只袖子,人家浑身都干了。 徐二哥什么时候散发的气机,云缺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走,肯定得走,不过不能白来一趟!嘿嘿,我发现了皇宫宝库的位置,今儿二哥带你去发财!”徐二哥龇着龅牙笑道。 “皇宫里有宝库?在哪。”云缺惊讶起来。 这几天云缺始终在皇宫里转悠,能看见的好东西基本没放过,就是没看到有宝库。 “西北角!一片小树林,走,咱们兄弟去劫了宝库!” 徐二哥不容分说,拉着云缺就走。 云缺根本无法反抗,甚至连脚都没动,风筝一样被徐二哥一路拽到皇宫西北角的树林。 等云缺两脚站稳,再次被徐二哥的修为所震惊。 以云缺现如今几乎是六品巅峰的修为,在徐二哥手里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二哥,你是几品境界?”云缺问道。 “忘了,反正五品打不过我,四品追不上我。”徐二哥说完一指面前的一棵老树,道:“看到没有,这里就是宝库入口,你给我把风,我来开门!” 说完徐二哥探出双手。 指尖一下扎进老树,然后奋力往两侧掰,看样子就与拉开别人家大门的架势差不多。 云缺看了看周围。 没人。 宝库重地,怎么会没人呢? 云缺正奇怪着,老树已经被徐二哥从中间给撑开,现出一道狭窄的光门。 “走!” 徐二哥抓着云缺,一头扎进光门当中。 云缺只觉得眼前一花,等视觉恢复,发现来到一处修建在地底的通道当中。 脚下是青砖,四周燃着长明灯,正对面是一扇黑铁大门。 四周十分宽敞,七倒八歪的躺着一地人,全是镇守宝库的高手,都在口吐白沫,被揍了个半死。 云缺恍然大悟。 难怪外面没看到人把守,原来全在里面呢。 “这些人……”云缺疑惑道。 “我揍的,没下死手,我们是劫匪,只劫财,不杀人!刚才来一趟了,把这里的守卫放倒后外面出现高手,寻思着暂时躲一躲,然后碰见你了,二哥这叫回马枪!嘿嘿!” 徐二哥说完来到黑铁大门近前,上下打量。 云缺看了看周围的守卫,虽然全被打趴下了,但没有死的,都能救过来。 二哥果然有信用,到什么地方都是劫财不杀人。 既然到了宝库,云缺心里也火热起来。 正愁在皇宫里闹腾得不够劲儿呢,二哥这就来了,简直是天降贵人! 敲了敲黑铁门,云缺道: “黑铁锻造,怕不得半丈厚,还有法阵封印,二哥打得开么。” “放心,小菜一碟!看二哥的!” 徐二哥嘿嘿一笑,往后退了几步,做出一个令云缺瞠目结舌的动作。 这位居然用肩膀,硬生生撞向黑铁大门! 云缺看得直咂舌。 这种铁门,估计动用法宝都得轰上好一阵儿才能砸开。 用肩膀撞,不得把自己撞个骨断筋折! 徐二哥冲到铁门近前,低吼了一声: “铁山靠!” 轰隆隆!!!!!! 一声闷响过后,半丈多厚的黑铁大门,居然被撞开一道通透的裂缝! 连着铁门上的法阵禁制都被撞裂,空气中能看到细密的裂痕在不断蔓延。 云缺这次彻底被震惊。 这得多么恐怖的肉身之力,才能造成如此效果! 简直是一头蛮牛! 徐二哥撞完之后,显然肩膀也挺疼,龇牙咧嘴的一个劲儿抽冷气。 “差不多能进去!” 徐二哥几拳砸碎铁门上的禁制裂痕,再次探出双手,将裂缝掰开到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云缺跟着对方挤过铁门,眼前豁然开朗。 铁门后,是一处宽敞无比的地底大殿,灵石堆积如山! 四面墙壁,分为四个区域。 一处堆灵石,一处堆灵材,一处堆各类宝石法器甚至还有法宝,最后一处是个高大的木架,总共十层,摆满了小瓷瓶,全是灵丹! 云缺看得眼花缭乱,口水长流。 大唐宝库,名不虚传! 如果把这里清空,云缺觉得自己冲进三品的资源,应该不缺了。 云缺在震撼于大唐宝库的规模,徐二哥已经动手开始干活。 哗啦,哗啦。 奇怪的声响将云缺从震撼中拉了回来。 扭头一看,云缺惊讶起来,奇怪的问道: “二哥,你在干什么呢?” 徐二哥此时正拿着一把小铁铲,挖着地面的青石砖,挖得贼起劲儿。 “打劫啊!到了宝库还能干什么,没看到这么多灵石么!快点装!能带走多少全是你的!” 徐二哥说着,将几块碎青砖宝贝一样收进储物袋,又开始闷头挖石头。 第419章 兄弟,你怎么吃草呢 灵石和青砖,估计傻瓜都能分得出来,可徐二哥的举动,比傻瓜还不如。 云缺知道这位二哥脑子有点问题,但绝对不是傻子。 见对方挖得起劲儿,云缺随手抓起一块石头,问道: “二哥你能确定,这是灵石?” “不是灵石还能是砖头吗!这块品相不错,你拿去!”徐二哥说完继续闷头挖石头。 云缺无语了。 不是二哥变傻,应该是宝库里存在着奇异的法阵,能影响人的神智,让人觉得地面的青砖是大片灵石,而堆在一侧的灵石山则是土堆。 想通了关键后,云缺愈发奇怪起来。 怎么我没被影响呢? 很快云缺猜到了真相,一定是识海文殿! 文殿镇魂,让云缺身处幻术当中或者遭遇影响神魂类的法阵亦可神智清明,不受外力干扰。 云缺放心下来。 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发现用词不当,又转为儒圣万岁。 除了经常往外蹦诗词之外,文殿在平常什么用都没有,到了关键时刻,文殿的存在却如定海神针。 如果没有文殿,云缺此时也得与徐二哥一样,拿石头当灵石,在宝库里刨地玩儿,等出去后满心欢喜的打开储物袋一看,偷了一袋子石头。 没时间多想,云缺直接来到堆放丹药的木架近前。 灵石灵材与法器法宝全都没用,云缺知道自己肯定逃不出去,就算拿了再多,被抓住后一样也留不住,都得被唐皇收走。 唯一有用的,是灵丹! 因为灵丹是能吃的,进了肚子,谁也别想要回去。 以云缺的心智,立刻判断出此行最大的收获,在于自己能吃到多少灵丹。 于是二话不说,开始吃丹。 丹瓶上均有药名,云缺抓起一瓶看了眼,里面有三粒小巧的丹丸。 “培元丹,吃它。” 再拿起一瓶。 “固神丹,吃它。” 又拿起一瓶。 “青阳丹,吃它。” 拿起第四瓶。 “化形丹,吃……不得,这玩意是萍山君吃的。” 将化形丹放回原位,云缺一边嚼着丹药,一边往木架最上方看去。 木架极高,顶端只放着一个丹瓶,而且这个丹瓶材质极好,其上的图案是龙凤呈祥。 丹药太多,根本吃不完,云缺打算挑最好的。 这时徐二哥抬头看了过来,狐疑道: “兄弟,你怎么吃草呢?” 云缺尴尬了一下。 灵丹在徐二哥看来就是青草,而云缺此时的模样,在二哥眼里肯定相当古怪。 “最近肉吃多了,不消化,吃点青草养养胃,我们老家那边的习俗。”云缺道。 一听是习俗,徐二哥催促道: “到了宝库赶紧装宝贝,别总吃草啊!那玩意外面有的是,快装,要不然白来一趟!” 云缺道了声好,伸手把木架最上方的丹瓶拿了下来。 “龙凤丹……” 丹瓶上的名称,十分陌生。 没听过这种丹药,但肯定是宝库里最珍贵的一种,要不然也不能放在最顶端。 打开瓷瓶,里面只有两粒丹药。 丹药看起来极其古老,没有任何灵气波动。 仔细看去,云缺发现了一处奇妙的地方。 丹药大多有丹纹,是炼制之时自然形成的一些纹路,这两枚灵丹上的丹纹清晰可辨,居然组成了不同的图案。 一枚丹药是凤,一枚丹药是龙! 丹纹形成龙凤图案,单凭着这种奇异之处,足以说明两粒丹药有着非凡的药效。 既然是好东西,岂能错过,云缺当先将凤丹扔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云缺只觉得一股凉气在口中炸开,随后就再无感觉。 没有灵气! 云缺纳闷不已。 外表如此奇异的灵丹,居然会没有灵气。 难道龙凤丹有其他神异的效果? 云缺正狐疑之际,宝库外面隐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正在往宝库方向赶来。 “来得这么快!糟糕了,我们被堵在里面,只能另找出路。” 徐二哥听到动静后,几步来到宝库一侧,砸了砸墙壁,道:“差不多能开出一条通道。” 云缺道: “追兵到了,二哥快走,我来帮二哥断后。” 徐二哥感动不已,抓着云缺的手腕道:“好兄弟!二哥果然没看错人!拿着,这些银票都送你了!” 说着徐二哥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扁平的石头,拍在云缺手里。 云缺倍感无奈。 徐二哥始终陷入法阵当中,神魂被影响,拿地面的青砖当灵石,又拿石头当银票。 没时间解释,云缺只能将石头当做银票收下。 接过石头之际,云缺目光忽然一动。 徐二哥拿出来的,不是刚挖的青石,而是他之前在云雁上曾经展示过,那块类似钥匙的石片! 这东西当时云缺还很好奇,对着月亮之后,在石头里会倒映出明月。 当时徐二哥说过石片的来历,是他脑子受伤之际不知从什么地方带出来的。 这块石片的来头绝对不小,能让二哥重创神魂才带出来,肯定是值钱的东西。 “这……”云缺犹豫道:“二哥,银票太多了吧。” “这才多少!都是你的了!等咱们逃出生天,二哥再带你干票大的!” 徐二哥豪迈的说完,鼻孔喷出两道气息,大吼一声朝着墙壁撞了过去。 轰隆隆一阵闷响。 宝库坚固的墙壁上,多出一个大洞。 云缺看得眼皮直跳。 这个徐二哥简直如同蛮牛一样,本体之力极其恐怖。 大唐皇宫里的宝库,坚固得犹如铜墙铁壁,估计四品破军都未必砸得动。 来不及多想,云缺将石片收进储物袋。 这时大门外出现许多身影,正在开门。 云缺脚步没动。 他根本就没想逃走。 徐二哥的修为肯定极高,有机会摆脱追兵,云缺可不行。 大唐皇宫里高手无数,四品五品一大堆,还有个武威王,云缺可不想被斩杀在逃亡路上。 与其跟着徐二哥亡命逃窜,不如等在原地,反正说辞都想好了,我是被挟持来的,不关我事。 在黑铁大门开启之前,云缺一不做二不休,将手里的龙丹扔进嘴里,空丹瓶放回原位。 很快铁门被打开。 白别与吴动当先闯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全是五品高手。 进来后,众人立刻看到云缺,随后所有人为之一愣。 “吉王?”白别诧异道:“殿下怎会出现在此地。” “阿弥陀佛,你们可算来了,我被贼人劫持到此,差点丧命。”云缺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贼呢!”吴动道。 云缺指了指一侧的大洞,道:“逃了。” “追!”吴动一声令下,带头追进大洞。 白别冲到大洞近前,脚步一顿,回头朝着几名五品高手道:“你们三个保护吉王。” 吩咐完,白别也追了下去。 说是保护,实则是看守。 云缺出现在这里,实在令人怀疑。 劫持之说,有些牵强。 云缺一点不在乎。 反正我身上没有赃物,咬死了被劫持,唐皇也没招儿。 “此地气闷,我们出去等着好了。” 云缺说罢,迈着方步走出宝库。 来到地面,发现周围全是军兵,唐皇已经亲自赶来。 见云缺出现在此地,白隆佑浑身哆嗦了一下。 他现在一看见云缺,就仿佛看见一头贪吃的饕餮,现在唐皇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云缺赶紧送走。 云缺拜见了皇帝后,将自己因何出现在此地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白隆佑听后沉默不语。 一名金甲将军沉声道: “宝库为皇宫禁地,事关重大,还请吉王殿下将储物袋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让我等验证,以便洗刷嫌疑。” 云缺早猜到会被搜身,根本不以为意。 唐皇此时开口道: “不必了,我相信吾儿的为人,他不会行那偷鸡摸狗之道。” 唐皇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不自然,尤其最后的偷鸡摸狗,有点像咬着牙说出来的。 明知云缺连神龟和皇后的灵花都给吃了,唐皇还得装作不知道,没办法,他现在不能跟云缺翻脸。 云缺暗暗骂了句老狐狸。 别看唐皇说得大气,无需查看储物袋,但云缺知道事后唐皇肯定会利用其他手段来验证。 与其始终被人盯着,不如现在就验明正身。 “父皇,既然这位将军想要查看,那便如他所愿。” 说罢云缺将储物袋拿了出来,直接运转气机,往地上一倒。 哗啦啦,储物袋里的杂物落了满地。 唐皇没看到别的,满眼都是银票,好几百张。 云缺储物袋里的好东西确实不少。 灵石,灵丹,飞行法器,珍珠宝石,各类灵材。 不过这些东西在唐皇眼里都是寻常之物,扫了一眼,连第二眼都没看。 只要确定云缺没在宝库里偷东西,白隆佑并不关心云缺自己有什么。 “这下你看到了吧,吾儿岂能是家贼,以后再若对吉王不敬,官降三级。” 唐皇以训斥的口气朝着那金甲将军说完,转头对云缺和蔼的道:“委屈吾儿了,赶紧都收起来罢。” 云缺将东西收好,昂首道: “儿臣这一生光明正大,行得端,走得正,无愧于天,无愧于心,阿弥陀佛……” 轰隆隆…… 天边传来一阵雷音,听得云缺与唐皇全都眼皮乱跳。 云缺急忙告辞离开,返回清心殿。 先躲一躲,省得遭雷劈。 唐皇沉着脸走进宝库。 先看了看撞出的大洞,唐皇将目光落在地面被挖开的青砖上,冷哼道: “大唐宝库,岂容外人撒野,简直痴心妄想。” 白隆佑彻底放心下来。 碎裂的砖石,代表着宝库里最为玄奥的大阵,功效依旧。 白隆佑瞄了眼放置丹药的木架,随后脸色一变,道: “龙凤丹的位置不对,拿下来!” 鱼朝急忙爬上木架,小心翼翼将丹瓶交给皇帝。 白隆佑打开丹瓶,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是苍白如纸,眼前发黑,脚下踉跄着险些跌倒在地。 第420章 千古奇丹的变态功效 宝库之内,唐皇在鱼朝的搀扶下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如梦方醒。 “开启大阵!封洛阳城!” 白隆佑脸色铁青的喝道:“挖地三尺,也要把那贼人抓出来!” 一旁的几位将军纷纷领命,神色凝重的带着禁军快速离开。 洛阳城作为大唐皇城,布置着强大的防御法阵,只不过多年没有开启。 因为没必要。 洛阳城的防御大阵是白家先祖所设,威力巨大,历届皇帝会经常加固,除非大军压境,否则不会开启。 在整个云州,能威胁到洛阳城的危机,几乎没有。 如今,唐皇一道圣旨,整个洛阳城的上空弥漫起大片白云。 那些白云压得很低,并非真正的云朵,而是法阵汇聚出的灵气。 不到盏茶时间,洛阳城被彻底封闭。 唐皇站在宝库里,手里狠狠捏着丹瓶,面无血色。 鱼朝在旁边站着,大气不敢出,腿肚子一个劲打颤。 鱼朝年幼时便入宫为太监,刚入宫就在东宫,伺候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唐皇白隆佑。 可以说鱼朝是与白隆佑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所了解的东西,远超外人。 鱼朝很清楚宝库里最珍贵的就是龙凤丹,比法宝还要贵重百倍。 鱼朝虽然没看到瓷瓶里是不是空了,但唐皇圣旨一下,鱼朝立刻断定,龙凤丹被盗! 沉默了良久,白隆佑揉着额头道: “朕就知道,灭佛的报应早晚会来,无缺安然降生,龙凤丹却丢了,也罢!报应在朕的头上,总比报应在皇子身上要好……” 白隆佑深吸一口气,望着头顶,目光仿佛穿过宝库看向天穹。 “灭佛之事,是朕一意孤行,苍天若有报应,不妨全部降在朕的头上!朕扛着便是!” 此刻的唐皇身上,有一种霸气在涌动。 鱼朝谨慎的措辞道:“陛下为仁义之君,身怀一国之运,定可寻回失物。” 说完一句,鱼朝立刻闭嘴。 拍马屁也得分时候,这种情况,一句就够了,说多了唐皇肯定不爱听。 白隆佑沉沉一叹,道: “希望如此,丹瓶放回去。” 鱼朝接过丹瓶,爬上木架,小心的将丹瓶放回原位。 放好空丹瓶后,鱼朝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想了想,道: “陛下,奴才觉得丹药失窃之事,有些蹊跷。” 白隆佑道: “确实有蹊跷,窃贼无法破解宝库里的颠倒五行阵,将碎石当做灵石,却为何能偷走龙凤丹?” 鱼朝张了张嘴,没打扰唐皇的沉吟。 过了好一会儿,见唐皇始终眉头紧锁想不清关键,鱼朝这才提醒道: “陛下,奴才说的蹊跷,是丹瓶,若盗贼窃取丹药,为何会留下丹瓶,一起拿走岂不是更加方便。” 唐皇愣怔了一下,颔首道: “方才心烦意乱没想到这一点,盗走丹药而留下丹瓶,这种做法很不寻常,除非那窃贼有什么怪癖,不喜欢丹瓶。” 鱼朝在旁边帮着分析道:“也许是窃贼把丹药吃了。” “不可能!” 唐皇笃定道:“龙凤丹是我白家之奇物,外面根本没有,连功效都不知道,谁敢贸然吞吃!无论凡间蟊贼还是修行界的大盗,偷东西的最终目的是求财而已。” 鱼朝小心的道:“会不会,是那贼人觉得无路可逃,来个先斩后奏,把丹药吃了再说。” 唐皇摆手道:“贼人已经逃出皇宫,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但他绝对逃不出洛阳城,只要尽快将其擒获,丹药即可完璧归赵。” 鱼朝再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表情也变得颤颤巍巍,好像有话不敢说。 白隆佑发现了鱼朝的古怪,沉着脸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支支吾吾的,说出来!” 鱼朝苦着脸,道: “陛下,贼人是逃了,但吉王没逃呀,吉王最近胃口大好,他可什么都吃啊。” 白隆佑的脸色再次一点点苍白起来,站在原地呆滞了良久,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白隆佑终于想通。 空瓷瓶,丹药没了,不一定是被偷,更有可能被吃了! 唐皇按着心窝,脸色变得痛苦起来,翻了翻身上,丹药没了,吩咐道: “去,拿一瓶安心清神的丹药!” 鱼朝立刻去架子上找来一瓶丹药。 唐皇连吃了两粒,好半晌才恢复过来,问道: “距离太子启程,还有多长时间。” “回禀陛下,还有半月。”鱼朝如实道。 “还有那么久……度日如年啊。”白隆佑仰天长叹,道:“吩咐御医,给朕调配些养神的方子,从今天起,朕需要调理身体。” 相比于唐皇的无奈,云缺此时格外高兴。 一次宝库之行,简直血赚一笔! 吃了一肚子灵丹不说,还得到了徐二哥差点丢命才换来的异宝! 坐在无人的清心殿里,云缺拿出钥匙形状的石片,对着窗外月光,果然石片里再次出现一轮明月,美轮美奂。 “这东西肯定来头不小,到底有什么用呢,二哥说的宝库又是什么地方?” 云缺百思不解,将石片装进储物袋收好,开始盘坐炼化药效。 吃的灵丹太多,有点撑得慌。 也就云缺这副强悍的肉身,别的六品宗师,根本不敢一口气吃这么多丹药,不被撑死,也得被狂暴的灵气冲击得筋脉尽断。 其实云缺吃灵丹,也是冒险之举。 之所以一口气吃这么多,云缺想让月魁的元神恢复几分,至少得坚持到自己找到九转金莲的莲子,或者抓到门六。 丹药的药效虽然并不对症,但磅礴的灵气对于月魁这种妖魂来说有着不小的好处。 云缺吃的这些丹药,确实让月魁的状态稳定了几分。 只是始终弄不清龙凤丹到底有什么用。 吃完后一点感觉都没有,别提灵气,味道都没尝出来。 反正身体没有异样,云缺没去多虑,而是盘算着皇宫宝库。 既然知道了详细地点,以后没事儿就能去转转,看看有没有机会再吃一顿。 云缺已经打算好了。 只要唐皇软禁自己,不让自己走,那就早晚把皇族宝库里的丹药给他吃光! 现成的宝库,不用白不用。 即便吃了,唐皇也不会跟自己翻脸,太子入赘大秦这件事,就是云缺的护身符。 消化掉药效后,天快亮了。 今天就是天澜宝境开启的日子。 云缺换了身衣服。 一袭宝蓝色的锦袍,扣子上镶嵌着宝石,一身贵气。 锦袍是东宫的,专门为太子定制。 自从云缺被唐皇封为御儿干殿下,太子那边的衣袍也给云缺定做了不少,这件只是其中一件。 既然去宝境寻宝,少不了争夺,云缺不能穿着僧袍,太过明显,容易被人记住。 穿得普通点,类似世家公子,到时候敲闷棍也方便得多。 将武神炮与炮弹收入储物袋。 云缺拿起散落在地的几粒白沙,眉峰微蹙。 从炮弹里切割出来的这份特殊材料,始终没看出到底是什么。 云缺对这种白沙极其重视。 九夷人的炮弹,威力太强,堪称铁浮屠的克星。 将武神炮掌握在大晋手里,才能与九夷人抗衡。 而炮弹的炼制,成了重中之重。 云缺隐隐觉得,这些看似普通的白沙,是大晋与邵武国抗衡的关键点。 谁能找到足够的白沙,谁就能拥有大量威力巨大的炮弹。 武神炮的炮身,容易打造,主要是炮弹难以炼制。 找了张白纸,将几粒白沙包好收进储物袋,等有机会找人问问,必须知道是什么材料才行。 天边刚刚放亮。 云缺让宫娥准备早饭,今天得吃饱喝足,开始宝境之行。 又叫来小太监,命其去找鱼朝。 早饭呈上的同时,鱼朝也到了。 “鱼公公肯定忙碌了一夜,快来一起吃顿早饭。” 云缺笑呵呵的邀请道。 找鱼朝过来,是为了打听消息,也不知二哥有没有被抓住。 逃了还好,一旦被抓,云缺得想办法装作不认识。 鱼朝苦着脸坐了下来,神色有点古怪,自从进门一直瞄着云缺的脸,好像云缺脸上有花儿似的。 “不知昨夜的贼人,抓到了么。” 云缺边吃边问,没理睬鱼朝的怪异。 云缺很清楚自己吃丹药的事,瞒不过唐皇,但唐皇拿自己没办法。 丹药已经吃了,拿不出来,就算翻脸也于事无补。 “整个洛阳城被翻了个遍,毫无踪影。”鱼朝苦涩的道。 “白别与吴动两位将军亲自追捕,难道没追上?” 云缺胃口不错,只要二哥溜之大吉,自己这边就不会穿帮。 “两位将军没追上,只看到一道背影,陛下已经派出大批禁军搜捕,想必很快会抓到贼人,毕竟洛阳城已经开启了大阵,贼人肯定逃不出去。”鱼朝道。 云缺在心里笑了笑。 就二哥那力道,宝库大阵都没挡得住,洛阳城的封城大阵更挡不住了。 云缺放心下来,套话道: “父皇如此大动干戈,莫非宝库里丢了重要的宝贝?” 鱼朝干笑了两声,心说丢什么你不知道么。 话不能明说,鱼朝瞄了云缺一眼,道: “丢了些灵丹,其他几样无关紧要,丢就丢了,陛下不在乎,可其中有一种太过特殊,是皇族传承多年的珍品。” 一听传承多年,云缺暗自得意,果然吃了宝贝,就是不知道什么药效,正好趁着鱼朝在这好好打听打听。 “到底什么灵丹丢了,如果父皇担心,我可以帮忙去找找。”云缺道。 鱼朝看了看周围没人,低声道:“千古奇丹,龙凤丹!” “龙凤丹?鱼公公可知此丹有何药效。”云缺满怀期待的问道。 “药效……”鱼朝迟疑了好一会儿,神色古怪的道:“药效很特殊,服用后,会阴阳逆转……” 云缺皱起眉,道:“阴阳逆转是什么意思?” 鱼朝解释道: “龙凤丹为两粒,各有转换阴阳之效,服用凤丹后,男子会转为女儿身,服用龙丹后,女子会转换成男儿身。” 吧嗒。 云缺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第421章 老子天命加身 话不能乱说,药不能乱吃。 云缺此刻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是药三分毒。 云缺在心里发誓,以后不管什么丹药,不弄清药效之前,肯定不碰! 只不过现在发誓有点晚了,灵丹已经入肚。 “呕……” 云缺趴在桌上干呕了半晌。 实在吐不出来,龙凤丹早没影儿了。 鱼朝正襟危坐,都没敢多看云缺一眼,盯着面前的白米粥一动不动。 云缺此时如遭重击一样,呆滞了好一会儿,问道: “皇族宝库里,怎会有如此奇异的灵丹?到底哪个王八……哪位先人炼制?” 鱼朝解释道: “据说是白家老祖为了延续白氏一族所炼制,若白氏后代断了传承,缺少男丁,便让女子服下龙丹,转换为男儿之身,延续子嗣。” “既然为了延续子嗣,只炼制龙丹不就行了,为何弄出来凤丹?怕男丁太多,生不出来女儿么?”云缺道。 “这就不清楚了,可能是阴阳调和所限,无法只炼制龙丹,需要一对丹药同时出炉才有效果。”鱼朝道。 “这种丹药,吃一粒就会永久阴阳逆转,还是有时效,药效一过就会重新变回来?”云缺问道。 “这个真不知道,龙凤丹没人吃过,从开始就只有两粒。”鱼朝道。 “如果把两粒灵丹都吃了呢,会有什么后果?”云缺道。 鱼朝脸色发苦,道: “也许,可能,大概会药效抵消,同时服用龙凤丹,估计没什么变化。” 云缺的脸色愈发苍白,道: “要是先吃了凤丹,后吃的龙丹呢。” “这……” 鱼朝的神色越来越古怪,道:“先变成女人,过会儿再变回来?殿下先吃着,陛下那边还有事吩咐,我得过去了。” 鱼朝怀着复杂的心情,急匆匆离开清心殿,头都没敢回。 云缺彻底没了胃口。 龙凤丹的药效,如果能相互抵消那再好不过,大不了相当于白吃一种丹药而已。 可关键云缺没有同时吃! 而是先吃的凤丹,发现没味儿,又吃的龙丹。 “先吃凤丹再吃龙丹,怎么算最后也应该还是男儿身……大唐不是好地方,自从到了这边,全是倒霉事儿!” 云缺懊恼不已。 没办法,丹药已经吃完,后悔也没用,只能听天由命。 天已经彻底放亮,云缺先去了趟茅房。 还好,小兄弟没丢。 身上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还是强健的男儿本色。 “老子天命加身,定可逢凶化吉!别自己吓自己……” 云缺盘膝坐好,将心神沉入识海空间,来到月魁所在的大殿。 “姐,你觉不觉得身体不舒服?”云缺道。 “还好,只是没什么力气,怕是帮不了你了,遇到强敌,你自己小心。”月魁虚弱的道,声音显得温柔,比以往的冷漠截然不同。 自从妖魂被重创,月魁觉得死期将近。 她自己无力抗衡,只能等着消散,是云缺的执着,让她重新拥有了希望。 以往见到云缺,语气都是冷冰冰的,不是嘲讽就是奚落,现在月魁对云缺生出一种依赖,她觉得有个弟弟,其实也挺好。 云缺没心思关注月魁的语气是温柔还是冷漠,直言道: “你又没身体,没问你,问的是我的身体,刚才吃错了药,你觉不觉得,我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月魁瞪起了眼睛,怒气冲冲道: “很不舒服!快变异了!你自己挖个坟等着埋自己吧!” “完了,完了完了……连你都觉得不舒服,这下要坏菜,姐啊,如果我变成女人,这副身体不能浪费,就送你了,你帮我再找一副男人的躯体,要求不高,外表玉树临风,年纪不过二十,家财万贯最好是皇族子弟……” 云缺正嘀咕着,忽然惊呼道:“咦?这是什么玩意?” 云缺抬起手,发现手指上缠绕着一丝紫气,朦朦胧胧,在五指间打转。 用力甩了甩。 紫气还在,甩不开! 云缺惊讶起来。 自己可不是本体,而是元神状态,所在之地又是识海空间,怎会出现陌生的气息? 识海,相当于云缺自己的一方天地。 这里的一切,都归属于云缺所有,一个念头即可凭空出现山川河流,高大的殿宇。 云缺对识海空间无比熟悉,从未见过识海里有紫气。 而且这道紫气居然还不受自己控制! 月魁正闭目休息,听见动静,睁开眼看了看,疑惑道: “你在做什么?” 云缺一边甩手,一边问道:“紫色气息,不知什么来头,是不是你的妖魂出现异样,要异变了?” “你才异变!我快死了你还气我!我不活了,这就去死!”月魁懊恼道。 “谁气你了,你看不到吗?就在我手上呢,喏,这条像小蛇似的紫气,它还会自己游动。”云缺伸手让月魁看清楚。 月魁的目光变得疑惑,看了半晌,摇头道: “什么也没有,我看不到紫气。” “你看不到?” 云缺愈发奇怪起来,端详着手上的气息自语道:“这么说不是你的气息,那是从哪来的?莫非是蘑菇没死绝?” 猜测有可能是怪蘑菇的气息,云缺气哄哄的走进文殿。 管它什么邪祟,文殿镇压之下,云缺就不信还弄不死它。 结果到了文殿之后,紫气还在,缓慢在五指间游动。 这下云缺更加惊讶。 文殿居然无效! 看了看悬浮在大殿中心的金色巨钟,云缺把手伸进钟里。 “佛门至宝,这次看你死不死!” 等了好一会儿,把手拿出来一瞧。 紫气依旧存在! 云缺紧锁起眉峰。 不对,这道气息绝对不是蘑菇,否则在文殿与佛门至宝的双重镇压之下,不可能还存在。 既然不是蘑菇,又会是什么呢? 除了怪蘑菇,云缺实在想不出自己最近接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除了昨晚吃错了药…… 丹药! 云缺豁然一惊。 “莫非,是龙凤丹形成的气息?” 仔细看了看紫气的轮廓,很像一条小巧的蛇形。 既然叫龙凤丹,出现如此形态的气息也算说得过去,可云缺想不通,为何只有龙形气息,而没有凤形气息呢? 沉吟了稍许,云缺恍然道: “我知道了!一定是龙丹气息太盛,压过了凤丹,将凤丹的药效吞噬,只留下龙形气息,如此说来,凤丹的用处应该无效了。” 想到这里,云缺长出一口气。 转换阴阳这种事,云缺实在接受不了。 别说云缺,换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 大好的男儿,突然间变成女人了,这谁能受得了! 放心之后,云缺开始观察紫色气息。 发现随着手指晃动,紫气也会跟着绕圈,只是甩不开,也无法控制。 确定没有任何危险,云缺不再关注紫气。 丹药气息,应该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消失,不用多管。 回归本体后,大殿外传来顺王的喊声。 推开门,看到老头子正捧着三彩牡丹,招呼道: “年轻就是好啊,吃得香睡得香!今天宝境开启,你小子是不是给忘了?呵呵。” 云缺敷衍了两句,心说我根本一宿没睡,倒霉了一晚上! 先是被人拉去打劫,结果好东西没劫到,反而吃错药,差点从和尚变成尼姑。 跟着顺王离开皇宫,来到洛阳城西一处树林区域。 此地十分偏僻,有军兵把守。 这处树林,便是天澜宝境第一重门的入口所在地。 树林里已经有人在等候,林间深处隐约能看到不少身影。 很多队伍分散在林间各处,各自拉开距离,互不干扰。 只要携带的牡丹能达到花钥的程度,站在树林的任何位置都可抵达宝境。 这种探索之行,没必要离着外人太近。 抵达树林边缘,云缺一眼看到武威王,连唐皇也在。 先见过皇帝,再见过皇叔,最后对着王爷侯爷挨个见礼。 没办法,谁让咱辈分小呢。 忆白龙好像从来没有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其他人倒是热情。 都知道云缺现在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儿,雷音寺的高僧,大多十分客气。 云缺这边刚打完招呼,已经有队伍开始进入宝境。 十人一组,为首之人在树林里高举起牡丹,其余人围拢在周围。 随后豪光一闪,犹如传送一般,这一组人马凭空消失。 牡丹则落在林间,盛放的花朵开始缓慢枯萎。 接连不断有人进入宝境,不多时,树林里留下满地牡丹。 云缺低声询问,道: “进了宝境,怎么回来?” 顺王道: “最多一天时间,不论在宝境里探寻到何处,都会原路返回,这些牡丹既是钥匙,也是回来的坐标。” 云缺大致看明白了。 牡丹这种花钥,应该有时间限制。 每一盆牡丹打开一条通道,然后这条通道会在牡丹枯萎之前关闭,并且将用过这盆牡丹的十人带回来。 “这么说,回来还是出现在这里了。”云缺道。 “对,只要不移动花钥,回来的时候肯定会出现在此地。”顺王道。 很快树林里的队伍相继进入宝境,其中有三个队伍的花钥无效,三组人只好失望的离开。 忆白龙大步走进树林。 顺王捧着花也往前走,云缺在后面跟着。 刚走出没两步,忽然唐皇伸手将云缺拦住,道: “宝境之地,历年来的争夺十分凶险,陨落者比比皆是,吾儿无需去冒险,你缺什么,朕送你就是了。” 第422章 我就是那个姑娘 一听唐皇这番话,云缺想说我就缺陌阳花。 能在外面不费吹灰之力成为完美金身,傻子才进去拼死拼活。 没等云缺开口,顺王先着急了,道: “陛下,这盆洛阳红是云缺以佛法救活的,他必须跟着才行!否则洛阳红容易出问题呀!” 唐皇瞥了眼顺王,沉沉的吐出一口气。 洛阳红? 就你觉得这玩意是洛阳红! 唐皇道: “此花开得正盛,想来没有问题,吾儿乃金枝玉叶之身,何须去宝境犯险,再说名额已满,云缺就不用去了。” 顺王更加着急了,道: “以防万一,还是让云缺去吧,我的名额给他!我不去了!” 说着顺王将三彩牡丹塞给云缺,宁可自己不去,也得让云缺去。 唐皇被气得不轻,又不好发作。 唐皇的确在担心着云缺的安危。 如此完美的替身,再想找基本不可能了,如果云缺在宝境里有个三长两短,白隆佑瞒天过海的大计就打了水漂。 云缺这时开口道: “父皇,孩儿想去宝境里找点东西,如果皇宫里有的话,不去也行。” “你说,你想去找什么。”唐皇道。 “陌阳花。”云缺道。 “咳咳咳……”唐皇被呛得咳嗽起来,道:“你要陌阳花作甚?那等异宝是武夫所用之物,佛门有何用处?” “不瞒父皇,其实我是武僧,武僧也要打熬肉身体魄,吃了陌阳花,武僧会变得更加强大,阿弥陀佛。”云缺说完还不忘双手合十。 白隆佑皱着眉,在脑子里回忆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想起来佛门还有这种规矩。 佛门的确有武僧不假。 但武僧与武夫修炼的又不是一个路数,人家佛门武僧的修为是建立在佛法之上的,打熬肉身也是借助佛法之力。 而且武僧是佛门八品的境界名称,到了七品是行者境。 吃陌阳花打造完美金身么? 佛门五品叫做耆宿境,可没有什么金身境。 唐皇明知云缺在胡说八道,又没有太好的理由阻拦,否则让别人看来,好像他独断专横一样,容易引起云缺的不满甚至记恨,这样对后续的计划大为不利。 没办法之下,唐皇将身上的黄马褂换了下来,披在云缺身上,情深义重的道: “既然吾儿想去宝境历练一番,那便多加小心,此乃防御法宝金玉甲,可为你在宝境之行多加一份助力。” 唐皇这话,说得水平极高,既彰显了身为人父的关切,做足了样子,又给自己留了后路。 宝境之行多一份助力,言外之意,出来了,你得把保甲还回来。 这是暂借,不是白给! 唐皇心机深沉,堪称老辣。 然而云缺的心眼儿更多,外加不要脸。 穿上保甲后,云缺眼含泪光,道: “父皇放心!儿臣这辈子都不会将金玉甲脱下来了,等到老死也埋进墓里!父皇的心意,儿臣今生永记在心,不敢忘怀!” 唐皇越听越不对劲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气得脸色铁青。 我借你一天而已,你居然不还了! 好歹也是佛门高僧,又是吉王,又是御儿干殿下,难道不要脸了吗! 唐皇很想仰天大吼,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其实怪不得唐皇。 如果让白隆佑知道云缺的底细,知道云缺在大晋的所作所为,别说金玉甲,连一百两银子都不可能借给云缺。 只因为不知底细,今天唐皇吃了个大亏。 宝库里除了龙凤丹之外,其他几样丹药虽然丢了点,但对于唐皇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白隆佑根本不在乎。 但这件金玉甲可是他自己穿着护身用的,是极其珍贵的上品防御法宝! 这东西拿出去,几千万两白银也买不来! 丢的丹药对唐皇来说是九牛一毛,丢了金玉甲,唐皇相当于缺了块儿腱子肉,心疼得白隆佑眼皮狂跳,拿起丹瓶又开始吃药。 不吃不行了,容易被活活气死。 白隆佑在心里做出决定。 必须尽早完成与大秦的联姻,不能拖到最后时间,他怕自己活不到半个月之后就得被云缺给气得咽气。 云缺穿上保甲后,显得精神抖擞。 还没去宝境,先发了笔横财,好兆头啊! 云缺已经打算好了,等出来之后,第一时间找人帮忙祭炼,花费灵石都无所谓,在金玉甲背后炼制上‘云缺之物’四个字,最好字迹与保甲融为一体,抹掉的话,保甲也跟着破裂的那种。 到时候看看唐皇有没有脸要回去。 非得抢回去的话,那就整天背着‘云缺之物’四个大字。 一国帝王,又是大唐皇帝,脸面自然看得极重,所以云缺有十足把握将金玉甲留在自己手里。 痛失保甲之后,白隆佑缓了好一会儿,摆了摆手,示意云缺可以出发了。 如果不是留着云缺有大用,白隆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云缺这张脸。 顺王拉着云缺嘱咐道: “宝境里好地方有不少,但危险的地方更多,小缺子你要小心呐,遇到危险的地方尽快远离,保命要紧。” 云缺很感动,道:“我记住了,一定保护好自己。” 顺王继续道: “如果遇到有趣的花鸟鱼虫,记得抓一些出来,我去宝境就是想找些玩物回来解闷儿,灵草异宝什么的,我没兴趣。” “行,我帮王爷找些好玩儿的。”云缺笑了笑,道:“王爷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帮忙找找人,我娘的名字叫……” 不等说完,云缺身后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宝境已经开启,殿下速速启程。” “我等奉命同去,负责保护殿下。” 云缺回头瞄了眼,果然又是白别和吴动这两尊门神。 到了嘴边儿的话,云缺只好咽了回去。 反正不差这一两天,等回来再将母亲的名字告知顺王。 走进树林的时候,云缺看到有两名皇族子弟正抱着肩膀生闷气。 那两人应该是前往宝境的人选,结果临时被白别与吴动替换掉,所以大为不满,又不敢抱怨,毕竟是唐皇的命令。 至于保护的说辞,云缺岂能相信。 唐皇显然是怕自己在宝境里找到其他出口,偷偷溜走。 走进树林后,云缺举起三彩牡丹。 立刻有一股奇异的气息笼罩而来,头顶仿佛开启了一道无形的大门,云缺只觉得周围瞬间一黑。 类似传送的感觉,很快消失。 当周围呈现出景物之际,旁边已经没人了,只剩云缺自己。 所在之地,是一片青青草丛。 眼前有一条清澈小溪,周围是茂密古林,小溪旁盛开着许多白色小花儿。 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浓郁的灵气。 远处有连绵群山,山间云雾弥漫。 鸟语花香,宝境之地! 云缺深深呼吸了一口宝境里的空气,整个人觉得十分舒畅。 这种地方,简直是洞天福地! 只可惜只能停留一天,否则绝对是极佳的修炼之地。 “好地方啊……” 感慨着自语了一句,云缺豁然一愣。 声音不对! 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清脆的女孩声音! “哪位姑娘在说话!” 云缺环顾四周,并无外人,而且还是女孩的声音。 “该不会,阴阳逆转了?” 云缺这次终于确定,是自己发出的女孩子声音! 我就是说话的那个姑娘! 惊愕之际,发现脸庞有些痒,一缕长发正随着微风飘动。 头发…… 云缺抬手摸了摸,光头已经长满了青丝,而且还很长! 云缺此时如同木雕泥塑,一点一点的下移目光。 看不到脚! 因为心窝处多了两块东西! “天谴啊!老子为什么来大唐!原来我才是应劫之人,我自己的天劫!晦心你个老秃驴,坑死老子了!” 云缺欲哭无泪。 龙凤丹并非互相抵消,而是发作得缓慢,他先吃的凤丹,结果刚进宝境就阴阳逆转,成了个女孩子。 云缺是个坚强的人。 从小开始斩妖,面对无数恐怖而强大的妖物,他从未怕过,无所畏惧。 但今天这份劫难,云缺怕了。 能变回去还好,如果变不回去可怎么办? 以前与牧青瑶是夫妻,以后成姐妹么? 云缺的脑子里犹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黑,直接回归识海。 来到月魁所在的大殿里,把月魁从宝座上拽开,云缺往宝座上一趟,麻木道: “身体给你,我不要了!” 月魁觉得莫名其妙,强撑着虚弱的妖魂接管云缺的本体。 睁开眼,月魁错愕了好一会儿,嘴角渐渐弯起笑容。 十八年了,月魁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自己真正的身体。 她的笑容绝非嘲笑,而是泛着苦涩。 在草地上缓步而行,起初走得很慢,渐渐的越来越快,最后小步的跳了起来。 月魁很开心。 能在临死之前,再次感受到女子的身体,是她最大的快乐。 锦袍变得很宽松,月魁动用妖力将衣袍改换了一下,变成一袭宝蓝色的裙衣。 又用红绳将长发束起,挽了个干净清爽的马尾。 月魁在小溪旁看鱼,在草地上漫步,在古林里摘花,最后缓缓坐在一棵古树下,目光愈发暗淡。 月魁没力气了。 妖魂正在逐渐虚弱,接管这具身体,耗费了她所剩不多的魂力。 望着手里的白色野花,月魁嘴角泛起笑意,低语道: “原来野花也如此美丽……活着,真好……” 随着眼眸合闭,月魁虚弱的元神出现在识海空间。 云缺正躺在宝座上摆烂,看到月魁回来,本想哼哼两声表达不满,结果月魁毫无声息。 云缺急忙跳起来,发现月魁的妖魂变得更加暗淡,几乎要消散! “姐!你坚持住,我这就去找九转金莲!你不许死!” 月魁艰难的抬起头,朝着云缺笑了笑,说不出话来。 云缺不敢在耽搁。 月魁的状态实在危险,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唯有找到九转金莲的莲子,才能救过来。 为了月魁,云缺重新鼓起勇气。 不就是女儿身么,算得了什么! 猎妖人早晚会有一死,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当女人吗! 况且既然凤丹有效,那么龙丹也一定会有效,以云缺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转回男儿身。 神魂回归本体。 没等睁眼,云缺先听到旁边有陌生的女子声音传来: “这位姑娘,你怎么了?” 第423章 仇家后人 当云缺睁开眼,看到旁边站着一名年轻女子,身着蓝裙,容貌清秀中透着一股冷峻,长发及地,手里拿着一块美玉,其上刻画着一只鸳鸯。 云缺见过这名女子! 花王会上的三彩牡丹,正是此人拍下,花王会结束后,这女子与九夷人九笤长袖一起离开的百花楼。 从女子当时与九笤长袖说笑的举动来看,两人应该关系不浅。 “你受伤了?” 长发女子蹙眉问道,目光中带着一丝关切之意。 云缺坐起来,揉着额头道: “方才急着赶路,穿过一片树林后不知为何昏了过去,多谢姐姐相救。” 声音清脆悦耳,云缺自己听完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长发女子微笑道: “我只是途经此地,看到有人昏倒在此于是过来看看,谈不上相救,宝境内据说遍布危机,不能莽撞,在这里疾行很容易出危险。” 云缺尴尬的笑了笑,道: “是我莽撞了,以后一定小心。” 说完云缺瞄了眼自己的衣服。 原本是宝蓝色的男子锦袍,居然被改成了宝蓝色的裙衣,这让云缺别扭得要死。 咱堂堂猎妖人,什么时候穿过裙子! 明知是月魁动的手脚,云缺也懒得骂了,月魁现在危在旦夕,尽快寻找莲子才行。 “看来你是第一次来宝境,我以前也从未来过,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一同寻宝。” 长发女子对云缺很热情。 云缺觉得自己这一身裙装实在尴尬,但是在长发女子看来,眼前这个小姑娘容貌俏丽,声音清脆,又带着一点憨厚,十分惹人喜欢。 “好哇,那就一起吧,找到好东西我们平分。”云缺敷衍道。 长发女子很高兴,与云缺走在林间,路上询问道: “妹妹叫什么名字?” “我叫梅钱……” 云缺脱口而出,习惯了,遇到不明身份的人肯定报出梅钱的名号,但很快云缺反应过来。 哪有女孩子会起梅钱这种傻兮兮的名号。 于是急忙改口道:“芊芊!我叫梅芊芊!” 长发女子道: “梅芊芊,真好听的名字,我叫尹千雪,来自铁山国,芊芊妹妹来自何处?” “姐姐的名字也好听,我家住在大唐,家里做些药材生意,开了个小医馆。”云缺胡编道。 其实也不算胡编。 现在云缺的确住在大唐,七叔也的确开了个小医馆,庸医馆嘛,云缺当自己家一样。 “原来芊芊妹妹是医药世家,妹妹的医术肯定不俗了。”尹千雪道。 “我不行的,学了好几年也学不到精髓,不过我七叔是名医,他可厉害了,神医妙手药到病除。”云缺道。 云缺本是随口一说,不料尹千雪听到神医二字后,神色明显变化了一下,问道: “不知妹妹的那位七叔,能否治疗头风一类的病症?” 云缺知道头风便是头疼,病因极其复杂,很难治愈,奇怪的道: “姐姐生病了?经常头疼么。” “我没生病,是我娘,她这些年始终被头疼困扰,请过无数名医,一直没有好转,芊芊妹妹的七叔如果能治愈我娘的痼疾,我可以出高价,以万块灵石作为报酬。”尹千雪期待的道。 云缺闻言心头一惊。 万块灵石! 至少一千万两白银! 难怪买得起花钥,眼前这个尹千雪来头不小。 云缺故作为难的道: “不巧,我家七叔最近刚出远门,不知何时会回来。” 尹千雪道: “没关系,我不急的,你家七叔若是回来,芊芊妹妹可以去铁山国找我,无论能否治愈我娘,只要到了铁山国,都会得到十万两白银的诊费。” 云缺心里酸溜溜的。 最近遇到的全是不差钱的主儿,一个比一个出手阔绰。 问诊一趟,治不治得好先不说,诊费就给十万两,这份手笔足够惊人。 “好,等七叔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云缺敷衍道。 七叔连点消息也没有,云缺自己都找不到,等找到了再说。 见云缺答应下来,尹千雪显得很开心,道: “妹妹若是到了铁山国,直接去皇城,让皇宫守卫通知我即可,我是铁山国的公主,我娘,是铁山国女帝。” 云缺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等听到最后,脚步豁然一顿! 铁山国,女帝之女! 云缺面带诧异,盯着尹千雪发愣。 这个尹千雪,居然是铁山国女帝尹宁眉的女儿! 也就是说,尹千雪是墨老之女! 云缺万万没想到,刚到宝境,居然遇见了仇家的后人。 尹千雪也停下脚步,道:“芊芊妹妹怎么了?” “哦,没什么,听闻姐姐居然是公主,吓了一跳。”云缺道。 “小国公主而已,不值一提。”尹千雪笑道。 两人继续前行。 云缺在心里思索起来。 铁山国女帝看来修炼了炼神术,头疼的顽疾一定是炼神术的后遗症,这份功法果然有问题。 不弄清炼神术真正的弊端,即便将功法弄到手,也不能贸然修炼。 云缺一边与对方谈论着,一边猜测尹千雪与九夷人混在一起的缘由。 很快云缺看出一丝端倪。 朱静姝应该早已把炼神术第一层献给了九夷城城主,那城主老奸巨猾,没有立刻对铁山国发难,而是派出自家后辈九笤长袖,接近铁山国女帝的女儿,打探消息。 想通这一点之后,云缺恍然大悟。 难怪花王会上,九笤长袖会与尹千雪混在一起,估计尹千雪现在根本不知情。 刚刚走出古林,远处奔来一头高大的猛虎,通体白毛,威风凛凛。 白虎上骑乘一人,身穿锦衣,双眼狭长,正是九笤长袖! 白虎很快到了近前,九笤长袖跳下之后,笑道: “千雪!可算找到你了,鸳鸯玉果然有效,当初买的时候还以为是样子货,咦,这位姑娘是?” 九笤长袖手里拿着刻画鸳鸯的美玉,与尹千雪手里的是一对儿,在云缺看来应该是互相定位所用,类似房石的指我针。 “这位是梅芊芊,来自大唐,我们半路偶遇决定结伴同行。”尹千雪介绍道。 九笤长袖拱了拱手,笑道: “原来是芊芊姑娘,在下九笤长袖,这厢有礼了。” 云缺做出腼腆的笑容,道: “九笤公子有礼,我修为不高,会不会拖累你们,要不然,你们二位一起,我自己走就好了。” 云缺已经拼尽全力装出一名懵懂少女的模样,内心却在咬牙切齿,大骂对方。 九夷人的小崽子,等着老子早晚屠空你们九夷城! 九笤长袖大度的道: “既然是千雪的朋友,就是我九笤长袖的朋友,谈何拖累。” 尹千雪道: “芊芊妹妹不必介意,九笤公子知书达礼,为人豁达,不会介意多一人同行,找到任何异宝,我们都会均分,不会因为你修为低,就不分你的。” 云缺点头道了声好,与两人结伴行动。 九笤长袖指着一个方向,道: “方才我发现了一处灵泉,位置极其隐蔽,附近有不少灵草,我们先去探索灵泉区域。” 尹千雪点头同意,云缺自然也没意见。 九笤长袖本想彰显一番实力,要用白毛猛虎载着三人赶路。 结果这头猛虎始终躁动不安,总想往后退,根本不走。 九笤长袖疑惑不已,想不通早已驯化的虎妖为何不听话了。 尹千雪道: “或许宝境内气息斑杂,让猛虎不安,我们走过去好了。” 其实猛虎不安,并非宝境气息,而是云缺在旁边站着呢。 尽管外表是聪慧少女模样,但那一身屠夫般的煞气可半点没少,猛虎现在很害怕,只想远离云缺。 九笤长袖脸色阴沉了一下,取出一个小巧的兽皮袋,往猛虎头上一扣,硕大的白色虎妖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九笤长袖的神色立刻恢复原样,笑着在前边带路。 “九笤公子所用的袋子,莫非是灵兽袋?”云缺好奇的问道。 “正是灵兽袋,储物袋可装不下活物。”九笤长袖扬起兽皮袋,道:“一件灵兽袋的价值是普通储物袋的十倍以上,十分珍贵,所装的妖兽需要完全驯化才行,否则容易出现灵兽袋被其破坏的情况。” “能不能装活人?”云缺道。 尹千雪在旁边解释道: “不行的,灵兽袋只能装妖兽野兽之类,不能装入活人,因为人的神魂很强,无法进入储物空间。” “这样啊,我还以为人也能进去呢,要是灵兽袋可以装人就好了,你们赶路,我可以在袋子里偷懒。”云缺调皮的道。 “芊芊妹妹真会异想天开。”尹千雪笑道,她很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 九笤长袖笑道: “其实装人也未必不行,但需要储物类的古宝方可,正巧家父手里就有一件,不仅能收纳活人,若是出门在外,还可当做临时洞府,很是方便。” “九笤公子家里居然有古宝!肯定是豪门世家了,不知九笤公子仙乡何处。”云缺道。 “海边小城,家父只是区区城主罢了,担不起豪门二字。”九笤长袖谦虚的道。 尹千雪道: “九笤公子太谦逊了,九夷城在邵武国有着鼎鼎大名,并不亚于任何豪门世家。” 九笤长袖笑道: “都是外人以讹传讹罢了,我们九笤家向来低调,家风清廉,家父从小教导我,要修身齐家,为学治世,切勿盲目自大,要有一颗赤诚之心。” 九笤长袖说得挺好听,尹千雪频频点头,云缺则在心里冷笑。 你们九夷人家风清廉? 就你那死鬼老子,不知祸害了多少公主郡主,还赤诚之心呢,根本是禽兽之心! 说话间,远处传来水波响动。 九笤长袖指向不远处的山坳道:“快到了,灵泉就在那边!” 九笤长袖走在最前面,背对着两人,他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此刻变得阴险起来,嘴角泛起一抹狞笑。 第424章 当女人的好处 循声而至,一行三人来到山脚。 这里遍布古树,贴着山体有一条溪水蜿蜒而下,形成一处水潭。 水潭中心有一股水流,扬起一尺高度,四散开来,不绝不断。 从水流的形态判断,潭底存在着一处泉眼,不断往上涌出泉水所致。 水潭不大,方圆五丈左右,类似个小池塘,到了旁边立刻能感受到浓郁的灵气在水面起伏。 九笤长袖没说谎,这里的确是一处灵泉。 只不过泉眼的位置是在水潭底部。 “紫苜草!” 尹千雪低呼一声,来到潭边一种紫色小草旁边,观察了稍许断定道:“没错,就是紫苜草,可炼制中品灵丹,价值不菲。” 潭边生长着十余棵紫苜草,尹千雪取出一个银色的小铲子,很轻易的将灵草全部挖出。 “总共十二棵,我们三人均分,每人可得四棵。” 尹千雪负责分配灵草。 云缺收下后道了声谢,九笤长袖则根本没收,笑道: “区区紫苜草,对我来说没用,千雪留着吧。” 尹千雪神色一凝,道: “说好了我们三人同行,所有收获均分,紫苜草有九笤公子的一份,况且这里是你先发现的,你若是不要,那此行我们只能分开行动。” 见尹千雪如此坚持,九笤长袖苦笑道: “行行行,我收下还不行么。” 云缺站在旁边看着,心说你就装吧,我看你的狐狸尾巴什么时候漏出来。 尹千雪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灵材,于是将目光落在水潭里。 潭水清澈,不算深,丈许而已,水里有些野生的小鱼,只是不怎么游动,懒洋洋的沉在水底。 “既然有鱼儿,说明灵泉很安全,我们刚来宝境,时间足够,不如二位姑娘在此沐浴一番,吸收灵气。” 九笤长袖提议道:“宝境里能遇到灵泉很不容易,灵泉又带不走,就这么离开实在浪费。” 尹千雪闻言有些心动。 灵泉很难得,水中蕴含着浓郁的灵气,以她的道门修为,只要浸泡半个时辰即可吸纳很多灵气。 “这里,不会有人来吧。”尹千雪望向四周。 虽然四周都是古树,又在山脚,位置极其隐秘,但一个女儿家,在宝境里沐浴,被外人撞见可就不妙了。 “是呀是呀!这次来宝境的人很多呢,遇到坏人可怎么办!”云缺脆生生的道。 他现在对女孩身份的拿捏,越来越娴熟了。 没办法,装相这种事太熟悉。 装和尚,装道士,装山匪,装孙子,从小到大,云缺基本什么都装过。 现在发现装女人其实也挺简单的。 九笤长袖笑道: “千雪,芊芊姑娘,你们无需担心,我来充当守卫!保证不会有人接近,我在远处等待,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能吸纳多少灵气看你们自己的能耐。” 九笤长袖说罢走向远处,很快身影消失在古林中。 不多时,远处传来九笤长袖的声音: “我在此地守候,一点也看不到水潭,你们可以开始了,我用木棍敲打古树,只要声音没停,说明我没动,二位姑娘放心便是!” 九笤长袖说完,果然林间传来木棍敲打古树的当当声响,好似敲击庙里的木鱼声。 尹千雪放心下来,低声道: “九笤公子为人正直,他不会偷看的,这种男人才让人觉得心安。” 说着尹千雪宽衣解带,当先步入水潭,长长的秀发铺在水面。 入水之后,尹千雪发现云缺没动。 回头一看,对方正直勾勾的望着她,嘴角翘起,憨憨傻笑。 “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么?” 尹千雪微蹙秀眉,看了看自己,想不通云缺在笑什么。 云缺急忙抹了下嘴角。 幸好,没口水…… 云缺发现当女人的一个好处,女人可以随便看女人! 光明正大的看啊! 这不正是我此生追求的梦想吗! 斩遍天下妖魔鬼怪,看遍天下美人出浴! “没有,我就是觉得姐姐身材真好!”云缺道。 “真会说话,你也不差的,快下来。”尹千雪笑道。 “我泡泡脚就可以了,身上有伤,不易沾水。” 云缺踢掉鞋子,坐在水潭边将双脚伸进水里。 泉水居然不凉,有种温热之感,的确适合沐浴。 泉水的确不错,但水里有点问题。 云缺用脚搅动水底,那些懒洋洋的小鱼努力晃动着身体,慢悠悠的往两侧游,好似没有骨头一样,游得极慢。 看到小鱼的状态,云缺就此确定,这处水潭,被人动了手脚! 野生的小鱼,一旦被惊动肯定会四散奔逃,可此时水潭底部的鱼儿,游得比乌龟还慢,明显有问题。 尹千雪显然没有察觉到小鱼的异样,得知云缺身上有伤,不再勉强,运转道门法功,吸纳着水中灵气。 云缺坐在岸边,大大方方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起来。 尹千雪身上有的,自己身上也有! 越看越憋屈,云缺无奈不已。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女人看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龙丹的药效什么时候才能发作,老子要变回男人! “芊芊妹妹修炼的是什么体系?”尹千雪问道。 “我……是儒修!境界很低的。”云缺随口道。 “儒修也可吸纳灵气,只要不是武者,浸泡双脚也能增强些灵气,不算白来一趟。”尹千雪道。 “女孩子哪能修武,我最讨厌武夫了。”云缺说着违心的话,套话道:“既然铁山国是女帝,那么千雪姐姐以后也会做皇帝吗?” “嗯,我会接替皇位,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会让她失望的。”尹千雪道。 “铁山国为何会由女帝掌管,千雪姐姐的父亲呢。”云缺道。 提及这个话题,尹千雪的秀眉中多出一丝落寞,道: “在我三岁那年,父亲便一去不归,不知下落,娘说父亲看破红尘,已经遁入空门,这些年我始终在寻找父亲的下落,可惜毫无音讯。 其实父亲才是铁山国的国主,父亲走后,母亲接管了皇位,成为女帝,我也自此跟了母亲的姓氏,其实我原本姓墨,应该叫墨千雪。”尹千雪道。 “姐姐身世真可怜,从小没了父亲,其实我也一样,父母过世得早,是七叔把我养大的。”云缺道。 从尹千雪的讲述中,云缺看得出尹千雪始终被蒙在鼓里。 你爹岂是看破红尘出家为僧,他是因为炼神术与你娘大打出手,被重创后逃到天祈学宫。 云缺知道真相,尹千雪可不知道,否则这位铁山国的公主不知会不会崩溃。 她的身世可比云缺凄惨得多。 云缺的父母是战死北域,尹千雪是父母反目成仇,你死我活,还不如一起死掉,这种情况留给子女的打击将很难承受。 尹千雪对从小失去父母的云缺生出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觉得同病相怜,说了很多从未对旁人说的心里话,简直拿云缺当作闺中密友,甚至透露出对九笤长袖有一些好感。 云缺只当听个笑话。 因为云缺很清楚,尹千雪对九笤长袖的好感,很快会变成怨恨恶心,直至不死不休。 云缺默默等待着时间。 这次是天赐良机! 九笤长袖接近尹千雪的目的,定是因为炼神术,如果让他得逞,九夷城城主就会轻易得到梦寐以求的功法。 这可不行,对大晋毫无好处。 云缺的目的,是要让九夷人与铁山国彻底反目,互相征战,如此一来大晋才能坐收渔利。 而这次与尹千雪和九笤长袖的同行,让云缺看到了一次挑起两国大战的契机! 四周安静下来。 尹千雪不再多言,全力吸纳水中灵气。 云缺也不再说话,装作运功。 丛林里一片静怡。 只有远处传来的敲树声,缓慢而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听得人愈发困倦。 随着时间流逝,云缺渐渐察觉到九笤长袖的手段。 水里肯定多了东西,只是无形无质,更没有半点气味存在,让人无法察觉,否则以尹千雪的道门修为,她应该拥有灵识,可以感知得到。 能避开灵识,说明水中无毒。 九笤长袖一定用了更加高明的手段,先在水里放些特殊的东西,然后以敲击声作为引动的手段,缓慢的引发毒力,如温水煮青蛙,让人防不胜防。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 尹千雪从水中站了起来,她忽然摇晃了一下,按着额头道: “奇怪,怎么觉得没有力气,好困啊……” 走出水潭,尹千雪披上裙衣,不等系好扣子,两眼一黑,栽倒在草地上。 见尹千雪摔倒昏厥过去,云缺也装作昏倒,躺在尹千雪身边。 过了不久,远处敲击树木的响动停止。 脚步声由远及近。 九笤长袖背着手来到水潭边,脸上挂着得逞的冷笑,语气故作惊讶的道: “千雪?芊芊姑娘?你们怎么了?快醒醒!” 喊了几声,见两人毫无应答,九笤长袖狞笑起来,阴险的道: “本想钓一条大鱼,结果一石二鸟,买一送一!呵呵,桃花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啊!本公子今天勉为其难,给你们二女共侍一夫的机会! 待到生米煮成熟饭,本公子再略施小计装作被人暗算才有了这场荒唐事,尹千雪这种傻女人肯定坚信不疑,等我顺理成章入赘铁山国,成了女帝的女婿,父亲的大计即可完美达成!” 九笤长袖狞笑着正要将魔抓伸向尹千雪,忽然发现脚下如同陷入泥潭,动弹不得。 九笤长袖豁然一愣。 他抬头一看,尹千雪还在昏厥不醒,那位叫做梅芊芊的姑娘却站了起来,正抱着肩膀朝他冷笑。 第425章 断子绝孙刀与抓乃龙抓手 九笤长袖惊讶了片刻,很快恢复冷静,故作疑惑道: “芊芊姑娘你醒了?你们到底怎么了,千雪为何会昏倒在这里?” 说话的同时,九笤长袖暗暗催动法力。 “公主为何昏厥,你还不清楚么,先在水潭里下药,再用敲击声做药引催发药效,九笤公子,你的手段不赖嘛,若非君上派我跟来,公主的清白定会毁在你这禽兽手里。”云缺道。 九笤长袖脸色一沉,冷声道: “你居然是尹宁眉的人!哼,也罢,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你没中招,本公子只好多费一些手段,区区九品儒术,你以为困得住我么!” 九笤长袖冷喝一声,脚下的禁锢随之破裂,他脱身而出,左手点动灵兽袋放出白毛猛虎,右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蓝色长刀,其上流转着雷光。 九笤长袖持刀驭虎,得意道: “法宝雷鸣刀!妖兽雪纹虎!加上我扎实的五品道门修为,你拿什么跟我斗!” 云缺背着手,道: “天澜宝境压制修为,五品又如何,在这里大家都是九品而已,别以为你有妖兽有法宝就能占便宜,我用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 “哈哈哈!小小蝼蚁不知天高地厚!”九笤长袖大笑道:“进来之后我已经服用过御灵丹,此丹可在一天之内强化经脉,将施展的法力提升数倍,你只能用出九品法力,而我能用出相当于八品的法力!” 九笤长袖的底气,不是法宝也并非妖兽,而是上品灵丹的药效。 在外面的话,八品法力不值一提,可是在天澜宝境之内,谁能施展出八品程度的法力,便可碾压旁人。 御灵丹这种东西,云缺没听说过,于是问了句: “看来你身上的灵丹不少,还有没有御灵丹?” 九笤长袖愣了一下,道:“有没有灵丹,关你何事,今天你别想活命!” 说罢就要动手。 云缺抬起一根手指,道了句坐井观天。 九笤长袖脚下立刻多出一圈法力波动,形成禁锢。 九笤长袖冷笑道: “没用的,早说过九品儒术对我无效!开!” 一刀斩落,雷光四起。 九笤长袖轻易将法术摧毁。 他现在有接近八品的法力,加上法宝之威,任何九品法术对他几乎无效。 “坐井观天。” 云缺又晃了晃手指,继续道:“你这只坐井观天的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做梦!蛤蟆,蛤蟆,癞蛤蟆!” 坐井观天四个字太多,云缺把这份儒家低阶唯一能施展的法术改了个名,叫蛤蟆。 说了一连串的蛤蟆之后,再看九笤长袖,浑身上下缠满了细密的法力圆环! 九笤长袖大惊失色。 连续施展法术的修行者,他不是没见过,但至多也就接连三次,不说法力耗尽也得喘口气吧。 怎么还有人一次能施展出几十次法术! 简直闻所未闻! 九笤长袖急忙运转法力,拼命破解,又是切又是砍,外加自身法力冲击,手忙脚乱才脱困。 “咬死她!”九笤长袖大怒之下,号令雪纹虎,他自己则挥刀攻向云缺。 “坐井观天的癞蛤蟆,让你尝尝当太监的滋味。” 云缺冷冷一笑,手指晃动,一环又一环的法力禁锢凭空出现,足有上百道之多。 九笤长袖尚未迈出一步,又被困在原地。 八品法力的确要比九品法力强大得多,但九品法力若是可以无限动用,那八品修士也得束手就擒。 这次九笤长袖被牢牢困死,动弹不得。 旁边的雪纹虎仅仅发出一声虎啸,就被云缺冷冰冰的目光吓得缓缓后退,根本没敢冲上去。 困死九笤长袖之后,云缺提着毒牙刀来到近前,上下打量,看得九笤长袖头皮发麻。 “误会!芊芊妹妹别动手,这是一场误会!我可以解释的,你听我说……” 扑哧一声。 九笤长袖还想辩解,结果云缺已经动刀了。 一刀扎进九笤长袖的裆下命门,再横着一切,九笤长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与他的身体分割开来。 这一招,是云缺的成名绝技,断子绝孙刀。 片刻之后,一声惨叫响彻林间。 九笤长袖疼得浑身冷汗摔倒在地,嘴角被他咬出了血迹。 云缺一脚踢在九笤长袖脸上,大牙踹掉了十八颗,九笤长袖满嘴是血,翻着白眼。 “你这禽兽,败类!人渣!” 云缺一边骂着,一边手脚麻利的顺走储物袋与灵兽袋外加雷电宝刀,随后装作去查看尹千雪,不再理睬九笤长袖。 九笤长袖在装死而已,云缺自然看得出来。 这家伙还有利用价值,杀了简单,想要挑起九夷人与铁山国的恶战,就得暂时留他一命。 之所以自称是铁山国女帝暗中派来保护公主的护卫,云缺就是打着挑拨的心思。 果然,九笤长袖见云缺疏忽,暗中调动全部法力,撑破禁锢之后,跳起来就逃,速度飞快,头都没敢回,消失在林间。 雪纹虎也想趁机逃走,但云缺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冰冷,充满杀意。 雪纹虎愣是没敢动,趴在原地。 等九笤长袖逃走,云缺冷冷一笑,道: “太监少城主,这次我看你们九夷人还能忍多久,就算你们还能忍,尹宁眉也忍不了。” 提着抢来的雷鸣刀,云缺来到尹千雪近前,刀尖悬在对方头顶。 局面已经很简单了。 只要杀掉尹千雪,将其的死,归结在九笤长袖身上,铁山国女帝绝对会发疯,必定发兵。 到时候铁山国与邵武国将有一场恶战,而大晋即可坐山观虎斗,等其两败俱伤,渔翁得利。 尹千雪是墨老的亲生女儿,墨老当初夺舍云缺,若非有妖魂存在,云缺早已魂飞魄散。 云缺与墨老有着生死大仇,仇家的女儿就在眼前,一刀便可斩杀。 雷刀指着尹千雪的脖子,良久没动。 最后被云缺收了起来。 “祸不及家人,你爹做的恶,与你无关,我不杀你,但你身上的东西,我笑纳了,算作救你一次的报酬。” 收走尹千雪的储物袋,云缺翻出纸笔,写了一封短信,然后去水潭里弄了几滴水淋在信上,伪装成泪痕。 将信放在尹千雪身边,想了想觉得缺点什么,于是探出双手,在尹千雪身上留下两个记号。 又是一招成名绝技,抓乃龙抓手。 看了看两个红灿灿的手印,云缺满意的点点头,骑着雪纹虎消失在林间。 过了不久,尹千雪悠悠转醒。 “我怎么了?” 尹千雪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尤其心窝处火辣辣的发疼,低头一看,心窝里多出两个手印,都被抓青了。 尹千雪脸色骤变,急忙环顾四周。 没看到人,却发现身边有一封信。 打开来,是一行娟秀的字迹: ‘千雪姐姐,芊芊今日遭逢大劫,九笤长袖原来是禽兽,他在水潭里事先下药,又用敲击声引动药效,迷昏了我们,他夺了我的清白,又想对千雪姐姐下手,芊芊醒来后殊死相搏,将其击退,才让姐姐免遭劫难。’ ‘芊芊已经生无可恋,今日自尽于宝境之地,姐姐无需寻我,只希望姐姐能替我报仇雪恨,杀了那禽兽!’ 尹千雪满脸震惊的看到最后,落款处四个字。 芊芊绝笔。 “九笤长袖!”尹千雪涌出泪水,跌坐在潭边哀嚎道:“我尹千雪在此发誓!铁山国与你九夷城不死不休!!” …… 距离水潭极远的一片林间,云缺骑在雪纹虎背上,一手一个储物袋,嘴角笑得合不拢。 发财了! 而且还是横财! 两个储物袋,其他灵材丹药等杂物不算,单单灵石就有三万之多! 尹千雪储物袋里有一万左右灵石,九笤长袖则有两万多块! 算上各类灵材丹药,估计也能有一万灵石的价值。 最值钱的,是九笤长袖的雷鸣刀。 这把刀携带着雷电之力,用极品材料祭炼而成,足有上品程度,远非下品法宝可比。 毒牙刀虽然好用,但只是法器,随着云缺境界提升,毒牙刀已经不趁手了。 正好用这把雷鸣刀代替。 “没有十万灵石,估计买不下来,好刀!” 云缺对雷鸣刀爱不释手,挽了个刀花儿,立刻炸起一阵雷鸣,雷光四散。 雪纹虎被吓得立刻停了下来,不敢妄动。 收起宝刀,云缺敲了敲虎头,道: “以后跟我了,不听话,宰了炖汤喝,听懂了吗。” 雪纹虎点了点头,能听懂人言。 这种驯化过的妖兽,大多通灵,听懂人言很常见,但有个弊端。 但凡被驯化,妖兽的神魂中必定会加入神魂禁制,用来控制妖兽,否则一旦反噬,主人最先遭殃。 像云缺这种养着野生萍山君的主儿,普天之下基本没有。 禁制这东西,云缺可不会剔除。 想要留下雪纹虎,不太容易,得想个办法把神魂禁制毁掉才行。 不然的话,只能杀掉。 九笤长袖的虎妖,留着定是祸害。 不过这头雪纹虎是母的,如果能剔除禁制,萍山君肯定会喜欢。 宝境里无边无际,分不清东南西北,云缺不认得路,命令雪纹虎朝着有水的地方前进。 雪纹虎极其卖力,闷头狂奔,过了半个时辰,远处传来水声。 一条蜿蜒大河出现在眼前。 三生河! 看到大河,云缺神色凝重起来。 白无缺说过,九转金莲只在三生河里,其他地方是没有的。 想要寻找莲子,也必须在河里才有机会找到。 河面很奇特。 无波无澜,看似风平浪静,但水流极快,能看到河里遍布着漩涡暗流。 来到河边,发现有人。 正是游正天与周无机两位学宫先生。 两个老头居然在钓鱼。 第426章 东楼大锅当夜壶 游正天与周无机坐在河边,一人一个鱼竿,悠然自得的钓着鱼。 鱼钩上没有鱼饵,而是挂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心脏宛如活物,缓慢的跳动着。 别人看到如此画面,非得惊呆不可,云缺看到那奇怪的鱼饵,毫无意外,眼皮都没动一下。 周无机的水煮豆腐都要弄出人头形态,估计鱼饵心脏也是一个道理,用什么材料伪装而来。 “学生见过二位先生。” 云缺恭恭敬敬的施礼,声音清脆的道。 游正天与周无机都在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看到面前多了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 “小丫头,你是学宫学子?”游正天问道。 “正是,学生来自鸿儒殿,这是我的学子令牌。”云缺拿出自己的牌子晃了晃,这玩意保真。 “这里可是大唐,离着天祈城万水千山,鸿儒殿的学生怎么来宝境了?”周无机奇怪的道。 “学生是大唐人士,最近回家探亲,正好赶上宝境开启,于是来碰碰运气。”云缺道。 “原来如此,探索宝境切记远离三生河,其他地方均可探索,唯独三生河附近,莫要轻易接近。”游正天道。 “一看以前就没来过,下次去某些险地事先打探好消息,三生河可不是好地方啊,小丫头,没什么事儿赶紧走吧。”周无机摆手道。 “学生确实冒失了,敢问先生,三生河里有什么危险?”云缺道。 “不是危险,而是凶险!” 周无机指着水面道:“这是条死河,三生河也可以称之为往生河,掉进去的话,三生三世无法轮回,只能被困在水底,做三辈子水鬼!” “这么可怕!那先生为何还敢钓鱼呢。”云缺道。 游正天考教般的说道: “三生河里有一种石鱼,河底沙石中有一种名为五彩石的材料,我们又无法下河去找,该当如何呢。” 云缺道: “原来先生钓石鱼,是为了取灵材!石鱼本身应该是石头,所以经常会吞吃河底的沙石来增强自身,只要钓到石鱼,就有机会在鱼肚子里找到五彩石。” 游正天哈哈一笑,道: “聪明的小丫头,难怪是鸿儒殿的学子。” 周无机点头道: “一点就透,孺子可教也,比我们百花殿的学生强多了。” 云缺谦虚的道: “是先生教导有方,其实百花殿也有许多厉害的师兄师姐。” 周无机摆手道: “别提了!百花殿别的没有,惹祸精倒是不少,尤其那个西楼的云缺,自从他进了学宫,学宫里就没安稳过!灵尊都被他惹出来两次,这种倒霉学生进了学宫,简直是学宫的劫难!” 游正天赞同道: “据说灵尊发怒,将大祭酒抽到了树上,哎,那个云缺实在太调皮,如此学子就该严加管教,关到后山悟心崖,让他面壁思过半年。” 周无机道: “半年哪够!最少关他三年!三年出来看看如何,还敢胡闹再关三年!” 云缺黑着脸,站在两个老头儿身后,有一种给两个先生一人一脑盖的冲动。 我就是云缺! 背后说人闲话,算什么学宫先生! 等我回学宫的,先拔了灵植殿的灵草,再拿东楼的大锅当夜壶! 两人议论了半晌,发现身后的云缺一声不吭,周无机感叹道: “瞧瞧人家小丫头,知道尊师重道,先生谈话的时候从不打扰,这才是好学生。” 游正天点头道: “女孩子向来比男孩稳重,我们灵植殿与你的百花殿还算不错了,有不少女学子,看看演武殿,清一色的武夫,老夫若是去演武殿当先生,恐怕一天都受不了。” 两位先生都对此时的云缺很满意,觉得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殊不知人家心里正惦记着回去后怎么闹腾呢。 “先生,学生有一事相求,请先生帮我带封信回学宫,交给鸿儒殿的牧青瑶。”云缺道。 “可以,我们离开宝境后会直接返回学宫。”周无机答应下来。 云缺将事先准备好的书信交给周无机,恭恭敬敬的再次道谢。 “牧青瑶,不就是大晋女帝么,你有急事?”周无机问道。 “我是她表妹的表妹,是远房亲戚,家里出了些意外,需要尽快通知牧青瑶,有劳先生了。”云缺道。 两位先生纷纷点头,没再多问。 顺路带封信而已,举手之劳,何况又是学宫学子。 “学生还有一事相求,这头老虎神魂里有禁制,我想将禁制移除,请先生帮忙。”云缺将雪纹虎拽了过来。 游正天看了看老虎,道: “六阶雪纹虎,此妖栖息于寒冷的雪域,毛发可以打造护身法器,爪牙均为炼器材料,血肉可炼制灵丹,堪称浑身是宝。” 周无机道:“为何要清除禁制?神魂禁制一旦破坏,虎妖失去束缚极易反噬,难道不是你的灵兽?” 云缺道: “先生慧眼如炬,这头老虎的确不是我的,是我在半路捡到的无主之物,学生觉得既然是我的捡的就应该是我的。” 游正天听完笑道: “看不出来,小丫头还挺霸道,也对,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 周无机道:“移除神魂禁制不难,但丫头你要想好,失去禁制束缚,这头虎妖容易伤人。” 云缺笑道: “不会的,我们非常投缘,虎妖很喜欢我的,是不是?” 说着踹了踹老虎,雪纹虎立刻拼命点头。 两位先生看得有趣。 别人的灵兽,对外人如此点头哈腰,实属罕见。 周无机帮忙出手,以单掌按在虎头,随后猛然一抬手,抓出一片血纹禁制,犹如蛛网。 云缺知道那是魂禁,以精血在妖兽神魂中布下的强力禁制。 血纹禁制碎裂之后,雪纹虎仰天嘶吼了一声,变得灵动许多。 这时鱼竿晃动起来。 “有鱼上钩!” 周无机连忙去抓鱼竿。 “不错,一丈多的石鱼,很大概率会有五彩石。”游正天频频颔首。 云缺朝河里看了眼。 果然有一条大鱼,石头颜色,吞掉鱼饵后正在奋力挣扎想要逃走。 周无机哪能让鱼逃了,抓着鱼竿咬牙切齿的较劲儿。 由于宝境里压制了修为,两位先生的境界也被压制在九品,想要钓起这么大一条怪鱼,颇费一番力气。 云缺正看得新奇,忽然听到水浪响动。 扭头一瞧,一片大浪从上游快速冲来! 三生河的水面始终纹丝不动,这片浪来得奇怪。 游正天的神色豁然一变,抬手抛出一棵翠绿小草,道: “有东西过来了,切勿出声。” 周无机直接把鱼竿扔了,往游正天旁边一站,神色凝重。 云缺第一时间将雪纹虎收入灵兽袋,站在两位先生旁边,也一动不动。 小草落地后,立刻快速生长,并且分出数十条分支,几个呼吸而已便自行编织成一个蚕蛹般的巨大草蛹,与外界隔绝开来。 透过绿草的缝隙,云缺能看到河面的动静。 那片大浪冲到近前后,忽然消失,随后从水里爬出一条十多丈长短的巨型怪鱼! 这怪鱼有一张血盆大口,浑身凸凹不平,全是怪石,嘴巴两侧探出两条触须,居然有三只怪眼,咕噜噜乱转。 怪鱼的嘴巴不断开合着,隐约能看到刚才钓到的那条石鱼,竟被其当做了点心。 巨型怪鱼有四只短短的爪子,在岸边爬来爬去,到了草屋近前还闻了闻。 近在咫尺的怪鱼,让云缺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息起伏,绝不弱于六阶,类似妖气,又与妖气截然不同,极其古怪。 云缺屏住呼吸,准备着随时出手。 天澜宝境有着压制修行者境界的效果,在这里大家都成了九品,遇到八阶甚至七阶妖兽或许能拼一拼,遇到六阶程度的妖兽,只能等死。 相差太多,根本斗不过! 好在游正天的草屋十分奇异,有着隔绝气息的奇效,怪鱼并未发现三人,在岸上爬了一圈后,一头扎进河里。 大浪再次出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下游。 草屋散裂开来。 游正天与周无机全都变得神色凝重。 “三目石鱼……宝境第一重居然出现这等凶物。”游正天沉声道。 “看来消息是真的了,据说上次宝境开启时,有人发现一粒莲子被一头巨型怪鱼吞噬,应该就是这头三目石鱼。”周无机凝重的道。 听闻莲子,云缺目光一亮,追问道: “先生所言的莲子,可是九转金莲的莲子?” 游正天与周无机齐齐诧异了一下。 游正天道:“小小年纪,居然知道九转金莲,谁告诉你这种消息的。” 云缺道:“我们鸿儒殿先生说的。” 周无机道:“柳停风向来喜欢多嘴,儒家修士,就是话多。” 从周无机的语气中,云缺能听出九转金莲的存在,绝非低阶修士能知道的消息。 云缺是从白无缺口中得知,九转金莲在佛陀眼里都是至宝,放在其他修行者眼里更是天下间最大的隐秘。 “先生不去追吗?莲子肯定值钱。”云缺道。 游正天摆手道:“三目石鱼太过恐怖,并不属于完全的妖物,寻常手段很难击杀,我们得走了,你自己小心,切勿贪财,容易丧命。” 周无机嘀咕道:“大祭酒的担忧不无道理啊,连宝境一重都能出现三目石鱼,说明那地方确实出了问题。” 游正天神色沉重的道:“去上游。” 两位先生施展出法力,沿着河岸快速远去。 云缺想不通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两位先生居然连莲子都不想要,急着去上游做什么? 云缺来不及多想,放出雪纹虎,沿着三目石鱼游走的方向,往下游追去。 雪纹虎速度极快,一路狂奔,不到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追上三目石鱼。 怪鱼没在水里,而是趴在岸边,一动不动。 云缺谨慎的接近。 这种怪物肯定危险,连游正天与周无机都不想硬拼,可见其无比凶悍。 但是莲子的消息,让云缺无法退缩。 必须找到莲子,月魁才有救! 随着接近,云缺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三目石鱼正在逐渐缩小! 而且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 从十多丈长短的巨型怪鱼,不多时变成了一丈长短。 随着怪鱼的缩小,云缺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黑裙的女人! 此人站在怪鱼面前,一只手按在怪鱼头顶,闭着眼,好似在打盹,嘴却微微张开,不断往口中吸纳气息。 看到黑裙女人的那一刻,云缺立刻心头一沉。 不是旁人,怪物面前的女子,正是占据穹音身体的怪物,勾玉! 第427章 我怕你承受不住打击 云缺看到勾玉之际,对方闭着的眼睛随之睁开。 没有眼瞳,而是一片漆黑,宛如永夜! 当勾玉睁开眼,云缺立刻有一种神魂即将离体的感觉,立刻后退了几步。 几个呼吸之后, 原本庞大的三目石鱼尽数被勾玉吸收,原地剩下一块圆滚滚如西瓜般大小的石头。 勾玉眼里的黑芒很快消散,现出眼瞳,目光略有兴趣的打量着云缺,道: “好俊俏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你祖宗,云缺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表面则装出几分天真的道: “我叫梅芊芊!前辈好厉害,居然能杀掉如此凶兽!” “梅芊芊,真好听,人也生得可爱,真好……”勾玉始终打量着云缺,目光深处透着一种古怪之色。 仿佛她看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己的另一幅身体。 勾玉这种奇特的目光,云缺曾经见过。 百玉城里有个工匠,擅长雕刻人物雕像,栩栩如生,云缺与其打过交道,每当那工匠完成一具自认为完美的雕像之后,都会用勾玉这般的目光欣赏。 欣赏自己的佳作! 云缺心头不由得一阵发寒。 勾玉没有身体,是一道神秘的元神,她喜欢用美人的身躯来作为身体,否则不会挖走穹音之躯。 因为穹音足够美丽。 而现在的勾玉,显然将云缺当做了一份候选之躯! “前辈更美,简直倾国倾城!我从未见过前辈这种绝美之人,若是男人看到前辈,肯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云缺一边夸赞,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 你最好别打老子的心思,占我身体,等我变回去,我怕你承受不住打击。 勾玉显然很喜欢听,掩口娇笑道: “是么,我真有那么美吗。” 一听这话,云缺就知道这个怪物是个自恋狂。 “当然了!前辈难道自己不知道吗,你不仅貌美如花,更有一种出尘若仙的气质!好像仙子姐姐一样!” 云缺夸得更加卖力,同时瞄了眼脚下的圆石头,道:“前辈,这条怪鱼为何变成了石头?” 勾玉对云缺的夸赞极其享受,道: “石鱼而已,吸空灵气自然化作岩石,你若喜欢,拿去好了。” “多谢前辈!这块石头一定是稀有的材料!前辈对我真好!”云缺装出惊喜的神态。 “区区冥岩,算得了什么,梅芊芊,你想不想得到更多的宝物?”勾玉道。 “当然想了!”云缺道:“怎样才能得到更多宝贝呢?” “你可以拜我为师,不仅今后有无数的宝物等着你,还有更强的修为等着你,以你的聪明伶俐,不出十年,我保你达到三品境界。”勾玉道。 “真的吗!”云缺惊呼起来,急忙躬身施礼道:“芊芊拜见师尊!” “呵呵呵,乖徒儿,免礼。” 勾玉的笑容愈发开怀,道:“离开宝境之后,你去房家寻我即可,对房家人说你的师尊是勾玉,他们自会带你来见我。” “好!出去后我一定去房家,今后追随师尊左右!”云缺表现得十分高兴,心里却在破口大骂。 做你徒弟? 是做你第二个备用之身吧,你这个老妖怪! “师尊可有山门?我们是何门何派呢?”云缺问道。 “山门嘛……” 勾玉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道:“师尊是独行散修,今日既然收徒,那便开宗立派好了,就叫玉兔宗!你觉得这名字如何。” “玉兔银河终不夜,奇花好树镇长春!玉兔宗真是好名字!”云缺道。 “哈哈!我就知道这名字好,等回去之后,一定让玉兔宗发扬光大!哈哈哈!”勾玉得意的道。 云缺目光微微一动。 他注意到勾玉的言辞中,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回去之后,而非出去之后! 当初在房家祖宅,第一次见到勾玉之时,对方看似开玩笑般说过一句话。 云缺记得清清楚楚。 勾玉说她知道个地方,能见到已故的亡魂,只要敢去,她可以指路。 云缺始终认为勾玉是一道神秘的强者元神,现在判断,勾玉的来历,恐怕不简单。 “不知师尊的故乡在何处,能生养出师尊这等绝世美人,一定是钟灵毓秀之地!”云缺套话道。 “我的故乡在很远的地方,确实是个好地方,将来一定带你去。”勾玉挑起嘴角,笑容中带着几分古怪的道:“你会喜欢的,呵呵呵呵。” 勾玉的笑声,听得云缺头皮发麻。 跟她去了故乡,怕不得这辈子也回不来,肯定是个凶险莫测的鬼地方。 “初次见面,送你些见面礼好了。” 勾玉说着走向河面。 云缺看得心惊不已,两位先生说过,三生河是死河,掉进去连魂魄都会被困在河里,不得超生。 勾玉仿佛丝毫不在意,赤脚踏上了河面,宛如行走在平地。 虽然走在河面,但勾玉脚下每踏出一步,都会在河底形成漩涡,搅动起河底的泥沙。 随着勾玉的行走,一块接一块的五彩石子浮出水面,不多时便汇聚了百块之多。 勾玉一挥手,石块纷纷落在岸边。 “拿去吧,值些小钱儿。”勾玉站在水面,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离开宝境后记得来房家找我哦。” 说罢踏水而去。 “恭送师尊!” 云缺躬身施礼,好一会儿之后才抬起头,勾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着一堆五彩斑斓的石子,云缺暗暗咂舌。 这东西绝不会值点小钱,否则两位先生也不会万里迢迢来到宝境里钓鱼。 五彩石绝对是天价之物! 如此好处,换成其他人肯定会去房家,恨不得一辈子跟着这种大方的师尊,但云缺很清楚勾玉的目的。 给出十足好处,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云缺现在这幅身体。 五彩石十分干燥,并无半点水珠,云缺确定无害后,将其收入储物袋。 来到水边看了眼河底。 之前的漩涡尽数消失,河面与河底毫无波澜,一片死寂。 “连先生都不敢接触的三生河,勾玉却能闲庭信步,她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云缺暗暗自语道:“玉兔宗,她的代号应该是卯兔无疑,杀掉雷音寺老方丈的两个紫袍人,就是她与寅虎。” 勾玉的来历,愈发神秘莫测。 尤其对方吸收三目石鱼的举动,不仅怪异,更充斥着血腥。 至少相当于六阶妖兽的三目石鱼,在勾玉手里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被吸成了一块石头,如此手段,说明勾玉在宝境里至少能施展出不弱于六品的实力。 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吸收三目石鱼,又是为了什么? 云缺仔细回想了一下, 吸收完三目石鱼的勾玉,看外表与以前一模一样,但其眸光,比在房家祖宅的时候灵动了一些,整个人也更加显得生机勃勃。 莫非,勾玉吸收三目石鱼,是为了填补自身生机?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云缺自语道: “这么喜欢吃鱼,又不是蘑菇……” 说到这里,云缺豁然一愣。 蘑菇…… 顺王府家里的怪蘑菇,也喜欢在水塘里吃鱼,而且不是用嘴吃,是将小鱼的魂魄吸走。 对比之下,云缺发现勾玉与顺王府的怪蘑菇有着类似之处。 难道勾玉与怪蘑菇来自同一个地方? 时间有限,云缺不在多想。 拿出毒牙刀,开始切那块三目石鱼化作的大石头。 怪鱼成了圆石,鱼肚子里莲子也许还存在。 砍了好几刀,只在石头上留下些白印。 根本切不开! 云缺本能的想要拿出妖刀,很快又放弃了。 月魁现在的状态十分不妙,动用妖刀会影响妖魂,如雪上加霜。 不能用妖刀。 云缺从储物袋里拿出雷鸣刀。 这把刀达到了上品法宝的程度,威能不弱于妖刀,切石头应该没问题。 气机运转之下,幽蓝的刀身流转起细小的雷弧。 咔嚓一刀! 西瓜大小的圆石头,被切成两半。 “法宝果然比法器强得多,毒牙刀该扔了。” 云缺感慨了一句,仔细寻找。 接连切了几十刀,圆石头被切成几十块,里面什么都没有。 云缺愁眉不展。 “难道莲子也被勾玉吸走了?或者说,河里不止一头三目石鱼?” 云缺沉吟了稍许,将满地碎石头收了起来,放出雪纹虎继续寻找。 三目石鱼化作的石头,勾玉称其为冥岩,不知有何用处,先收着再说。 看了看方向,云缺决定往上游走。 两位先生去了上游,不知查看什么,也许上游还有三目石鱼出没。 雪纹虎一路奔行,沿着河边快速前进。 由于宝境里压制修为,很难驾驭飞行法器,九品程度的灵气,对飞行来说是一种奢望。 于是驯化过的妖兽就成了探索宝境的最佳工具。 雪纹虎奔行了接近一个时辰,眼前的大河出现交叉,从一条变成了两条。 两条河的分界点十分奇怪,一左一右,几乎是直线。 “走哪边呢……” 云缺觉得自己霉运不断,最好别选,于是踹了脚雪纹虎,道:“你选一条路,找不到莲子,炖一锅虎汤喝。” 雪纹虎满脸愁容,左右看了看,闷头沿着右侧的河畔前行。 这一走,又是一个时辰。 抵达宝境,已经过去了半天之久。 一路上没看到任何人,走到最后,出乎云缺预料的情况出现。 河,没了! 第428章 炖一锅老参乌鸦汤 望着眼前的断河,云缺瞠目结舌。 河水犹如拦腰斩断,齐刷刷被切割开来,断得无比诡异。 关键是河水始终在流淌,没有任何干涸的征兆。 大河的截断处,是一片茂密草地,一边是河水,一边是青草,如此奇景充满诡异。 “继续走。” 云缺给雪纹虎下达命令。 雪纹虎沿着河边走向草地,结果走到大河截断处齐平的位置,就不动了。 “走哇!想炖汤是不是。”云缺道。 雪纹虎的身体还是不动,但四只爪子却在不断刨地,看似在前冲,却动弹不得。 云缺发现古怪,立刻跳下来,自己往前走去。 果然走不动!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墙壁,看不到也摸不着,却封锁了空间。 “这是……空间壁垒!” 云缺猜到了无形墙壁的真相。 天澜宝境总共三重,大唐这处入口通往第一重,其他两重在别的地方。 眼前的无形壁垒,应该是第一重与第二重之间的分界线! 往后退了一步,云缺转为妖瞳。 眼前的一片血色中,截断的大河连接起来,蜿蜒着通向远处。 血瞳能看到第二重的景致,但云缺无法穿过空间壁垒。 没办法,只能到别处去探索。 骑上老虎,云缺打算往回走,去另一条大河分支。 时间没剩多少,莲子的线索却一点都没有,云缺已经心急如焚。 正要返回之际,忽然远处炸起一道剑鸣! 剑鸣之声清越高昂,宛若龙吟。 云缺立刻停步。 这道剑鸣有些耳熟,与忆白龙的剑鸣声相仿。 武威王在附近? 云缺犹豫了一下,驾驭老虎朝着剑鸣声前进。 武威王是真正的强者,他到宝境里一定能找到好东西,没准发现了莲子的下落。 沿着空间壁垒一直前行,翻过两座山,终于看到了忆白龙。 这里是一处山谷, 古树参天,遍地白花,景色绝美,极其幽静。 让云缺惊讶的是,山谷里,居然有一座小木屋! 木屋搭建得很简易,完全由树枝构成,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到了山谷里,云缺察觉到四周起伏着特殊的妖气。 妖气十分温和,却浓郁得令人震惊,铺满整片山谷! 云缺对这种妖气很熟悉,来自于一些精怪之类的土木类妖物。 忆白龙站在木屋门前,手提长剑,面无表情。 云缺看不出忆白龙究竟打算做什么,看架势好像要冲进木屋,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 这位武威王整天一张死人脸,根本看不出表情来,也不知是愤怒还是仇恨。 云缺打量了一番木屋,越看越震惊。 木屋所在的位置,正好处于空间壁垒之内,相当于修建在天澜宝境一重与二重之间! 谁的屋子? 居然修建在如此古怪的位置! 云缺奇怪之余,来到近前,道: “皇叔需要帮忙吗?” 忆白龙转回头,目光冰冷的看着云缺,冷声道: “你是何人,因何称我为皇叔。” 云缺怔了一下,心说坏了。 一时间忘记自己是女儿身,现在这幅模样,忆白龙根本不认得。 仅仅愣怔片刻,云缺便神色如常的瞎掰道: “我是太子的结拜义妹,我叫梅芊芊!久闻皇叔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太子的皇叔,自然是芊芊的皇叔。” 说完还不忘深施一礼,见过长辈。 由于云缺胡编乱造的能力早已炉火纯青,忆白龙没看出任何不妥,只以为太子在外面胡闹,乱认义妹。 太子可不是寻常身份。 太子的义妹,少说相当于郡主身份,这种义妹如果到处都是,那大唐的郡主还不得泛滥成灾。 如果换成平常时候,忆白龙肯定会把太子揪过来臭骂一顿,但今天他可没心情。 忆白龙点点头,没在理睬云缺,继续望着木屋发呆。 云缺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有心问一问忆白龙有没有莲子的线索,又找不到太好的由头开口。 直接询问,人家肯定不耐烦,于是云缺决定从木屋入手。 看忆白龙的模样,应该不是与木屋主人有仇。 否则武威王这种屠夫一样的家伙,早动手了,何必提着剑,傻兮兮的站在门外。 云缺大概看出一些端倪。 武威王进不去木屋,他想要破开空间壁垒,闯进去。 “皇叔想要进屋吗,我可以帮忙开门。”云缺声音清脆的道。 “你有办法?”忆白龙开口道,冷冽的目光中泛起浓浓的期待。 “有!”云缺说罢从储物袋里把武神炮拿了出来,道:“用这个,也许能轰得开!” 一看到火炮,忆白龙的脸色立刻变了,急急道: “不可!” 云缺趁机问道:“屋子里难道有人?” 忆白龙凝重的缓缓点头,道: “有人,这间木屋的主人,是我一生挚爱的女人。” 云缺听罢诧异了起来。 太子曾经说过,忆白龙对顺王之女一往情深,两人又是娃娃亲,只是顺王之女不知去向,几十年来,忆白龙始终孤身一人,未曾另娶。 可见武威王是个痴情之人。 而此时忆白龙所言,说明木屋里的人,应该就是顺王之女才对! 云缺恍然大悟。 难怪忆白龙当时发飙,差点砍了大皇子,原来忆白龙知道自己深爱的女人就在天澜宝境,所以这次他必须得来。 “既然是皇叔的挚爱,喊她开门不就行了。”云缺道。 忆白龙缓缓摇头,道: “她,不肯见我。” “心诚则灵!我相信皇叔的真情一定能感动木屋的主人。”云缺出谋划策道:“皇叔不妨再试试,说不定她会开门呢。” 忆白龙沉默了稍许,收起长剑,沉声道: “晴儿,我知道你在里面,上次宝境传出消息,有一处山谷里精怪汇聚,还有一座奇怪的木屋,我知道肯定是你,你可以不嫁给我,不过,我会等,等到我死为止。” 云缺叹了口气。 让你用真情的意思,是让你说点甜言蜜语,什么海枯石烂啊,什么此生不渝啊。 你倒好,一句等到我死为止,没了! 果然是粗鄙的武夫啊。 哪个女人愿意听这种直白的情话,你还不如说不求同衾,但求同椁来得浪漫。 云缺都替武威王着急。 木屋里始终毫无声息,但是有声音从一侧传来。 “你走吧,她不会见你,等多久都没用。” 说话的,是一棵古树,古树上浮现出一张苍老面孔。 这是一棵树精。 “别来打扰人家好不好?人家在静修呢,不见外人。” 传出声音的,是一棵半人高的老参,摇摆着根须将半个身体钻出地面。 “呱呱!真讨厌!打扰我们清净,快滚快滚!” 树顶一只漆黑的乌鸦发出人声,小眼睛瞥着地面上的两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屑之气。 云缺看得出乌鸦并非实体,而是一种生长在树干的黑色灵花幻化。 这时地面上的一片小白花纷纷晃动起来,发出细小繁多的声音。 “就是就是,真讨厌!” “快滚快滚,烦人精!” 摇摇晃晃的小白花,犹如一群小精灵,细小的声音此起彼伏,听起来好似狂风呼啸,令人心神烦躁。 忆白龙一动没动,神色中泛起了哀愁之色。 木屋里的女人,是他一生挚爱,他不会伤及半分,包括木屋周围的一切,忆白龙都不会伤害。 但云缺可不管那套。 小花传出的声音听得心烦,于是一抬脚,踩死一片。 “老树生火起锅,炖一锅老参乌鸦汤,正好饿了。”云缺嘀咕了一句。 刹那间,世界安静了。 山谷里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宁静得针落可闻。 老树上的面孔消失,树顶的乌鸦融化,老参一个猛子钻回地底,满地小白花根根直立,别说发出声音,连动都不动一下。 云缺心里暗暗感慨,难怪是玄灵之体,所在之地灵物汇聚。 从这些精灵聚集到山谷里来看,住在木屋里的,应该是顺王之女无疑了。 忆白龙始终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云缺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几步来到屋门前道: “武威王苦苦等了你几十年,如此真情天地可鉴,这种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你就算不喜欢,至少说句话也好,让他死心。” “如果有苦衷,大可不必介怀,武威王不在乎的,你嫁过人也无妨,生过孩子也无妨,老态龙钟也无妨,武威王统统不介意,他是真心喜欢你。” “皇叔,你说是吧。” 云缺看了眼武威王。 忆白龙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 “晴儿,不论你这些年经历过什么,我不在乎!我只想见你一面,仅此而已。” 山谷里一阵寂静之后,满地白花开始移动起来,缓缓组成了四个字。 有缘无份! 看到白花字迹,云缺叹了口气。 武威王看样子是没戏了。 忆白龙沉默良久,沉声道: “你不见我,我不强求,我只求你离开宝境,这里太过凶险,不止凶兽繁多,宝境每次开启一次,内部均有巨大变化,空间壁垒并非一成不变,若空间出现挪移,这间木屋有可能会彻底消失,你也会消失。” 说完最后一句话,忆白龙不再吭声,仍旧杵在原地。 云缺看得出这位武威王实在痴情,可惜人家就是不见。 等了一会儿,云缺不想浪费时间了,直接询问有关莲子的消息,忆白龙则摇头不知,他到宝境根本不是来找宝贝,而是来找人。 云缺失望的告辞离开。 骑着雪纹虎回到河边,没等继续赶路,云缺察觉到神魂中有些异样。 急忙来到识海。 闯进月魁所在的大殿后,云缺愣在当场。 宝座上,月魁的血狸状态变成了小不点,类似猫儿大小,而且暗淡不已,双眼紧闭。 “姐!” 云缺冲过去查看,发现月魁即将消散。 月魁艰难的睁开眼,嘴角动了动,发出虚弱的声音: “我坚持不了多久了,云缺,你替我活下去,将来如果能见到父王,替我跟他说一句,其实,我不恨他,我只恨自己血脉斑杂,该死的,应该是我,不是我娘……” 说完,月魁闭上眼,发不出任何声音。 云缺咬着牙回归本体,脸色阴沉得可怕,浑身煞气鼓动。 雪纹虎不敢吭声,埋头狂奔。 又过了两个时辰,终于…… 跑不动了。 宝境里的气息有着天然的压制之力,妖兽也无法持续奔行,雪纹虎累得四爪打颤,呆滞无神。 云缺跳下虎背,站在河边以妖瞳扫视。 这一路,毫无发现,河底什么都没有。 沉沉一叹,云缺很罕见的出现一种无力感。 有些事,任凭如何努力,最终也难以达到目的,这是命。 月魁的命,恐怕到此为止了。 连佛陀都无法解救,又没有莲子的丝毫踪迹,谁能救得了月魁呢。 除非现在河水里开出一朵九转金莲,否则月魁必死无疑。 云缺正束手无策之际,忽然看到身旁的高山上有人。 那人在攀山, 走走停停,速度很慢,可能爬了太久,很是疲惫。 宝境里的山有很多,其实人也不少。 这次抵达宝境的修行者足有数百人,遇到一个不足为奇。 然而当云缺以妖瞳看清攀山之人的模样后,几乎绝望的心头立刻生出了希望! 找不到九转金莲没关系,只要抓到山顶那个家伙,月魁一样能得救! 第429章 咬一口包治百病 九转金莲不可能凭空出现,但熟人却能偶然相遇。 爬山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许久的门六! 一棵会移动的乾阳神木! 看到门六,云缺大喜过望,健步如飞冲上高山。 爬山的时候云缺已经想好了, 即便自己如今是女孩子的模样,只要说出与门六相识之后的一些经历,对方肯定会相信自己就是云缺。 从百玉城地牢开始,到天祈城司天监,最后遭遇魔莲奇袭,这些经历,外人不可能详细得知。 门六虽然举动有些古怪,但人不傻,脑子是好的,他自己会分析判断。 到了山顶,果然看到门六正在缓慢的往前走着,目光呆滞无神。 “门六!是我啊!我是云缺!” 云缺大声呼喊。 门六仿佛充耳未闻,继续往前走着。 “门六?你听不到么?喂!别走了!” 云缺跟在门六旁边,几乎是吼出的声音。 门六仍旧不为所动,甚至没看云缺一眼。 云缺诧异起来, 伸手要去抓门六,结果没碰到,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 “空间壁垒!”云缺惊讶道:“门六在宝境第二重!” 本以为看到门六,月魁就有救了,结果门六居然没在第一重。 两重宝境之间的空间壁垒,连忆白龙都没办法打开,云缺更不行了。 焦急之下,云缺动用雷鸣刀,奔雷掌,赤炎拳,把自己会的招数全用了一遍。 空间壁垒纹丝不动! 门六继续往前走着,开始下山,虽然速度不快,但用不了多久就会走远。 云缺心急如焚。 如果让门六走掉,月魁必死无疑,想要找到莲子几乎不可能。 怎么办! 云缺一咬牙,拿出了武神炮。 随后山顶出现一声轰鸣,惊天动地。 这一炮,用的是普通炮弹。 武神炮的构造与普通火炮类似,寻常炮弹也可使用,唯一的一枚武神弹没有动用。 火炮威能对空间壁垒无效,这一点云缺很清楚,连雷鸣刀这种法宝都切不开壁垒,火炮更不行了。 动用火炮,云缺要的是炮声。 空间壁垒虽然打不开,但剧烈的轰鸣也许能传到对面,从而让门六停步。 果然, 炮响之后,门六站在原地,转过头,朝着云缺这边看了看,好像隐约听到了些许响动。 门六抬起手,敲了敲空间壁垒,又把耳朵贴在空间壁垒仔细听了听,随后一脸疑惑。 趁着门六停步的时间,云缺在脑海里快速思索着办法。 门六听到响动也没用,至多在原地站一会儿,还会离开,必须尽快想办法让门六过来才行。 乾阳神木有着穿越树木的天赋,不知道能不能穿过空间壁垒。 用什么办法呢? 云缺绞尽脑汁,始终想不出好办法。 门六听了一会儿之后,渐渐失去兴趣,挠了挠头,看着云缺这边发呆。 云缺知道门六就要离开,没时间了! 想办法! 想办法! 可是想不出来呀! 云缺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办法没想到,却想起了一个奇异的现象。 游正天与周无机两位先生,在发现三目石鱼后急匆匆去了上游,临行前还说过一句话。 ‘大祭酒的担忧不无道理,连宝境一重都能出现三目石鱼,说明那地方确实出了问题。’ 这句话云缺当时就觉得奇怪。 只是急着追怪鱼没去多想,后来遇到勾玉与武威王,一时间忘在脑后。 此刻想起这句话,实在疑点重重。 大祭酒担忧的变化,云缺不在乎,云缺在意的,是‘宝境第一重都能出现三目石鱼’这句话。 从先生的话语判断, 宝境第一重应该没有三目石鱼这种凶物,三目石鱼是从第二重或者第三重过来的! “三目石鱼应该能穿过空间壁垒!” 云缺眼前一亮,从储物袋里拿出几块碎石头。 这些碎石头是三目石鱼被勾玉吸收后所化,勾玉称之为冥岩,云缺当时切了几十刀,没发现莲子,于是将碎石收了起来。 拿起一块碎石,云缺朝着门六扔过去。 邦一声! 碎石果然穿过了空间壁垒。 但过去之后,石块变成碎沙,完全粉碎,洒了门六一脸。 门六被吓一跳,擦掉脸上的沙土,一脸疑惑。 “沙子没用,试试能不能借助石头穿过去!” 云缺抓着几块碎石,将拳头砸向空间壁垒,随后被反震之力弹了回来。 过不去! 云缺渐渐变得失望。 空有一堆碎石,传不过去任何消息,门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对面。 石头上即便写字,过去之后也会成为沙土,传递不了任何消息。 这可如何是好! 越心急,越想不出办法。 “三目石鱼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何它能穿过空间壁垒,其他活物就不行呢?” 云缺愁眉不展。 游正天曾经说过,三目石鱼并不属于完全的妖物。 如此奇诡的东西,云缺觉得应该归类于诡物,而诡物的汇聚之地是大渊。 想到这里,云缺愣住了。 “莫非,大渊就在天澜宝境?而大祭酒察觉到了大渊的变化,才让两位先生来宝境一探究竟!” 云缺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 如果三目石鱼来自大渊,是诡物一类,那么云缺身上还有一种诡物。 顺王府的蘑菇! 取出玄冰塔,将怪蘑菇拿了出来。 蘑菇上布满冰层,一动不动。 试试! 云缺抓着蘑菇,缓缓穿过空间壁垒。 云缺的手过不去,但手里的蘑菇可以! 在壁垒对面,门六看到空气中多出了一个奇怪的蘑菇。 门六挠了挠头,盯着蘑菇发呆,想不通这是什么怪东西。 云缺将蘑菇收回来,用了钓鱼的手段,引起门六的兴趣,等了稍许,再次将其穿过去。 往复三次,门六果然走了过来,盯着蘑菇曾经出现的位置观察。 三次穿过空间壁垒,云缺发现蘑菇正在变得枯萎,看来与碎石一样,很快就会碎裂。 云缺判断蘑菇还活着。 否则就会如冥岩那般碎裂成齑粉,毕竟三目石鱼已经死了,碎石块相当于尸体,穿过壁垒立刻粉碎。 但是蘑菇也用不了几次,门六会不会手欠,只能看运气。 当云缺第四次钓鱼之后,门六果然伸出一根手指,从空间壁垒里探了过来。 云缺就此断定,门六可以在壁垒中随意穿行! 机不可失,云缺张开嘴,一口咬下。 咔嚓一声,门六的手指头直接被咬掉一半。 门六吃疼,急忙缩回手,嘴里嘀嘀咕咕,看得出是在骂街。 云缺没去理睬门六,吐出手指一看,竟是一小截木头! 木块很小,半个手指长短,通体墨绿,仔细看还有一圈圈的纹路,类似年轮。 “乾阳神木到手了!” 云缺终于放心下来。 当初门六用手指头泡水,喝了都能治愈极重的神魂伤势,这次是其本体,效用肯定更强! 没时间去找水泡木头,云缺从木头上咬下一小口,嚼了嚼直接咽下。 吃掉一小口木头之后,云缺没来得及感受药效,只觉得身上炸起了冲天的灵气! 鼻子耳朵嘴巴甚至浑身毛孔都在往外冒灵气! 云缺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刚刚吃了十锅米饭,撑得要爆炸一样。 一声长啸从口中发出。 吼了半晌,云缺才渐渐好转过来。 “果然是神木,仅仅一小块就有如此恐怖的灵气!” 云缺如获至宝。 有了这一截乾阳神木,大师姐与司徒盼晴肯定能就此好转,恢复如初! “咦!” 云缺惊呼了一声,发现自己说出的声音不是女孩子的悦耳声音,而是男子声音。 抬手摸了摸脑袋,又成了光头。 “恢复过来了!龙丹的药效终于发挥作用!哈哈!老子回来了!” 云缺欣喜不已。 得了一小节乾阳神木,又恢复了男儿之身,简直双喜临门。 扔掉身上的裙衣,换上僧袍,云缺长出一口气。 还是男人好,宁可当和尚也不做女人! 抵达识海空间,看了看月魁的伤势。 原本小猫儿般大小的血狸之魂,此时已经变成老虎大小,并且在逐渐凝实。 月魁睁开眼,感受了一番魂力,惊喜道: “我觉得好多了,怎么做到的,找到灵药了么?” 云缺笑道: “灵药没找到,碰到个熟人,咬了他一口。” 月魁听得莫名其妙,道: “你又不是妖,咬谁去了?” “门六,他是神木,咬一口包治百病!”云缺道。 “神木化形,此人的修为非同小可,惹怒了对方,怕是难以善罢甘休。”月魁提醒道。 “没事的,他都不知道谁咬的。” 云缺哈哈大笑,觉得神清气爽,元神之力仿佛一瞬间增强了不少,疑惑道:“莫非乾阳神木还有提升元神之力的效果?好东西呀!咬一口就有如此奇效,把门六吃了的话,岂不是能让元神更加强大!” 月魁斜着眼睛道:“怎么,你想吃人了。” 云缺嘿嘿笑道:“说说而已,吃谁也不能吃熟人呐,传出去多不好,名声还要不要了。” “呵,你还有名声呢,我怎么不知道。”月魁撇嘴道。 有力气斗嘴,说明月魁已经没有大碍,云缺回归本体。 怪蘑菇化作齑粉,成了一地沙土,彻底没用了。 门六还站在对面,掐着腰,脸红脖子粗的在破口大骂。 幸好这边听不到声音,骂得肯定难听。 “谢了啊兄弟!” 云缺朝着门六挥了挥手。 反正门六也听不到声音,云缺不在久留,至于门六为何出现在天澜宝境,要去何处,现在也打听不出来。 看了眼山体另一侧。 云缺心里冒出一个想法,现在自己被乾阳神木的气息包裹,是不是也能穿过空间壁垒了? 想想而已,云缺没去尝试。 一天的时间即将结束,如果过去之后,宝境第一重关闭,谁知道能不能出得来。 被困在第二重就遭了,不知会遇到何种危险。 太冒险的事,云缺不想尝试,又没有好处。 放出雪纹虎,云缺打算沿着河畔朝着另一侧前行,找一找两位先生,问问宝境里究竟出了什么意外。 没走多远,忽然听到远处的山间传来一声轰鸣,伴着火焰升腾。 云缺立刻判断是法术所致。 有人在交手! 第430章 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法术不止一道,出现连番雷鸣。 升腾的火焰与雷音交相呼应。 云缺立刻转向,朝着传出动静的位置赶去。 宝境里既然动手,肯定是为了争夺宝贝,现在云缺已经没了负担,正好去凑个热闹,顺便捞点好处。 很快抵达出事地点。 这里是两山之间的一处小型峡谷。 峡谷两侧约有二十丈宽,连接着八条长长的岩石,犹如桥梁般奇异,距离地面十余丈的高度。 岩石长桥互相交错,中心处是一块巨石,石头上生长着一朵金色小花,小儿巴掌大小,叶片玲珑精致,遍布着细密的纹路,远远看去美轮美奂。 在岩石桥上站着两伙人马,正在互相对峙,刚才的雷火交锋,便是这两队人马所为。 抵达后,云缺立刻认出双方。 在花王会上都见过。 一伙是卧虎门的人,以那少门主为首,共有十人,其中一名灰袍老者就是顺王口中的卧虎门长老,百志卿。 另一方是巨鹿门的人。 也有十人,以一名身形肥胖的青年为首,此人应该是巨鹿门核心弟子中的佼佼者。 刚才的一次交锋,显然双方只是试探而已,并未大打出手。 扫了眼双方人马,云缺随之将目光落在巨岩上的金色小花。 以云缺猜测,这朵花,应该就是完美金身的必备之物,陌阳花! 云缺心头火热起来。 来一次天澜宝境,果然转运了! 巨鹿门的肥胖青年冷声道: “斐吉,亏你还是卧虎门的少主,难道连先来后到都不知道么,我们先发现的此地,陌阳花理应是我们的!” 名为斐吉的卧虎门少门主冷哼一声,瞄了眼后来的云缺,道: “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眼缘可不算缘,修行界的规矩,实力为王,贾敬,你再拖延下去,会有更多人被吸引而来,到时候我们都有麻烦。” 大胖子贾敬瞪着云缺喝道: “小和尚!不想死就滚远点!这里没你的事儿!” “贾敬啊贾敬,你果然还是如此愚蠢,几年不见,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就是没脑子啊,你让他滚,他会乖乖的滚吗,他不仅不会走,还会对你记恨在心,趁机躲在远处等我们斗得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 斐吉冷冷一笑,对身后的长老道:“百长老受累,先把那和尚杀掉。” 灰袍老者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云缺,面带杀意。 云缺叹了口气。 我刚来,一句话没说呢,先惹来双方的杀意。 大晋地界没什么宗门存在,云缺以前只听说修行界残酷冷血,以强者为尊,如今接触到大型宗门,果然如此。 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只因为你看到好东西了,为了避免意外,先杀了你再说。 “阿弥陀佛,施主误会了。” 云缺宣了声佛号,道:“贫僧只是路过此地,别无他意,陌阳花虽好,对我佛门弟子并无大用,贫僧离开便是,不打扰诸位了。” 百志卿并未停下脚步,朝着云缺逼近,寒声道: “你若去而复返呢,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 云缺道: “施主放心,贫僧可以起誓,若去而复返,我雷音寺上上下下全部死绝,佛陀永世不得超生。” 百志卿的脚步停了下来,听闻雷音寺三个字,目光中闪过一丝忌惮。 大唐佛门圣地,名声在外,卧虎门是大唐地界的宗门,自然如雷贯耳。 “既然发下毒誓,你可以走了。”百志卿冷声道。 云缺这份毒誓发得的确够狠。 雷音寺死绝加上佛陀不得超生,任何佛门弟子如果发下如此重誓,绝不敢违背誓言。 但云缺一点不在乎。 我又不是雷音寺的和尚,况且雷音寺早就死绝了,至于佛陀会不会永世不得超生,更无所谓了。 云缺这叫发自己的誓,不管别人死活。 宣了句佛号,云缺慢慢后退。 同时嘴角抿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 不是怕了这些人,而是这里极其凶险! 云缺察觉到一种不弱于七阶妖兽的隐晦气息,在附近徘徊。 宝境有着天然的禁制,不仅压制了修行者的境界,也将修行者的感知能力大幅降低。 百志卿等人显然没有察觉到妖气的存在,而云缺是用鼻子闻出来的。 在七阶妖兽栖息之地争灵花,大概率会成为妖兽的点心,云缺可不会做这种傻事,还是让眼前这群傻瓜当诱饵为好。 不等云缺退到远处,又有人抵达此地。 一行三人,为首的是一位年轻公子,面白如玉,一身碧绿的锦衣,腰间悬着极品龙血玉。 此人正是花王会上拿钱不当钱的大秦皇子! 另外两人模样普通,目光锐利,气息绵长,从散发的气机来看,应该是四品破军境高手。 “果然有陌阳花,千里迢迢而来,不枉此行。” 大秦皇子走上一条石桥,语气平淡却无比霸气的道:“这朵花,我要了。” 大胖子贾敬怒道:“你说要就要?你算什么东西!” 大秦皇子听闻后不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道: “我算什么东西?呵呵,这种话真有趣,自从出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如此跟我说话。” “原来是个娇生惯养的,今天不仅骂你,我还打你呢!最后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贾敬冷喝道。 “好哇,只有你有这个能耐,大可来试试。”大秦皇子道。 斐吉扫了眼对方腰间的玉佩,道:“阁下尊姓大名。” “赢人志。”大秦皇子背着手,傲然道:“仙武大秦,三皇子。” 报出名号之后,大胖子贾敬明显一哆嗦,眼中泛起忌惮之色。 斐吉也随之皱起眉。 无论宗门核心弟子,还是少门主,或许对大唐的皇子没多少忌惮,但是对大秦皇子,从内心有一种畏惧感。 不是皇子的身份有多高贵,而是人家的老子太狠! 秦皇在二十年间,灭了十余座国度,踏平的山门数十处之多,那是真正的铁血枭雄,除非如天一道宗那等云州之上的顶尖宗门,或许才能与大秦抗衡一二。 如卧虎门,巨鹿门这些宗门,在大唐确实有名有号,白氏皇族也要给几分面子,但与仙武大秦一比,实在不值一提。 斐吉的神色变了变,拱手道: “原来是大秦三皇子,久闻大名,以皇子的尊贵身份,想必看不上一朵陌阳花,大秦宝地,遍布灵材,何必与我等争一件俗物呢。” 云缺没走,站在一边看热闹。 发现这个斐吉心机够深,硬的不行来软的,很有手腕,云缺猜测这家伙一会儿肯定要联合大胖子贾敬一起对付大秦皇子。 赢人志哈哈一笑,道: “谁说我看不上,我这次来宝境就是为了陌阳花,六品宗师早已圆满,只差五品完美金身,这是父皇交代下来的历练,岂能让老人家失望。” 云缺听闻后心里酸溜溜的。 看看人家,老子给的历练任务,还给配上两位四品高手,真是人比人死,货比货扔啊。 这叫什么历练,这叫出来游玩好不好! 贾敬咬了咬牙,喝道: “大秦皇子有什么了不起!这里是天澜宝境,一切以实力说话!谁最强,陌阳花就是谁的!” 斐吉趁机道:“三个和尚没水吃,贾敬!你我联手,先对付这个赢人志!我们再平分陌阳花!” 贾敬赞同道:“好!动手!” 斐吉与贾敬都是六品宗师境武者,陌阳花是能否成为完美金身的契机,绝不会轻易放弃。 两人正要联手之际,忽然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几位稍安勿躁。” 云缺又走了回来,朝着赢人志道:“既然皇子殿下对陌阳花志在必得,不妨换一种方式获取,不伤和气,对大家都有好处。” 赢人志好奇起来,道: “你说说,用什么方式得到陌阳花,还不用动手。” 云缺道: “买下即可,但凡至宝,都会有一个价格,只要殿下出得起钱,陌阳花让给殿下也未尝不可,贫僧乃雷音寺之人,另外两位是巨鹿门与卧虎门之人,此地有三方人马,不知殿下舍不舍得花银子呢。” “哈哈!钱而已,算得了什么!小和尚,你说罢,想要多少。” 赢人志大手一挥,无比豪迈。 殊不知他已经上了云缺的贼船,正在往沟里掉呢。 “出家人不爱财,贫僧只要三百万两即可退出。”云缺道。 “给他钱。”赢人志不以为意的道。 才三百万两,对大秦皇子来说算钱么,毛毛雨而已。 赢人志身后的一名护卫皱了下眉,想要提醒一下对方只有一个人,但赢人志的话已经出口,他只好拿钱。 都知道这位三皇子在花钱这方面,纯粹是个败家子。 而且最不喜欢跟别人讲价,说给多少肯定给多少,只多不少,少给一两银子,都是对他三皇子的侮辱。 三百万两银票很快到手,云缺高宣佛号,往后退去。 云缺在心里偷着乐。 人傻钱多的大秦皇子果然是个棒槌,太好骗了。 自己什么都没干呢,先得了三百万两银票,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 见赢人志如此痛快,贾敬变得迟疑起来。 三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换成灵石是三千块! 绝对是一笔横财! 而且看赢人志的架势,好像再要多点,他也能答应。 贾敬正在犹豫的功夫,斐吉朝着百志卿使了个眼色,后者突然身形掠动,冲向陌阳花,打算先斩后奏,抢了灵花再说。 云缺这时躲到一棵古树后面,低语道: “有钱不赚非得找死,一会儿帮你们念段往生咒。” 百志卿的速度太快,在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抓向灵草。 就在这时, 灵草所在的巨石突然冒出一排利刺,将陌阳花围拢起来! 百志卿不肯罢休,运转法力想要一掌拍碎利刺。 结果一掌下去,利刺没拍开,反而被扎得满手是血。 随着咔嚓嚓一阵怪响,架在峡谷上的八条石桥卷动起来,形成八只巨石长爪! 石桥中心的巨石上,睁开了两只猩红的巨眼! 那根本不是石桥,而是一头巨大的岩石蜘蛛! 七阶巅峰妖兽,巨岩蛛! 第431章 送施主归西 峡谷内的陌阳花,居然生长在一头七阶巅峰妖兽身上。 八条交叉的石桥,竟是八条蛛爪! 此时卧虎门、巨鹿门与大秦三皇子均都站在石桥上,巨岩蛛苏醒之后,峡谷内立刻变成了凶险之地。 如果在外面的话,一头七阶妖兽对这些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挥手即可灭杀。 但这里是天澜宝境 所有人族修为的境界都被压制在九品程度,遭遇七阶妖兽将是巨大的危机。 巨岩蛛睁眼后,裂开一张大口,突然喷出一条藤蔓! 藤蔓快如闪电,瞬间将卧虎门两名弟子卷住,往后一扯,两人尽数落进巨岩蛛的大口。 两声哀嚎刚刚发出便戛然而止。 随着咀嚼声,两名卧虎门弟子彻底死掉,成了妖兽的口中餐。 斐吉大惊道: “七阶巅峰妖兽!” 百志卿运转全力压制受伤的左手,急急道:“此妖有剧毒!走!” 另一侧的贾敬与其他巨鹿门弟子纷纷脸色骤变,顾不得陌阳花了,扭头就逃。 百志卿可是四品修为,连他这位卧虎门长老都中毒,其他人更不敢出手。 三皇子赢人志往后跃起离开石爪,站在岸边,看样子不想放弃陌阳花。 三方人马,除了大秦这边之外,卧虎门与巨鹿门已经决定退走,只是并不顺利。 巨岩蛛吞噬了两人后,发出一种沉闷叫声,好像石块互相撞击的响动。 叫声瞬间传遍四周! 随后哗啦啦的怪响在峡谷两侧出现。 埋在地面的所有巨石,纷纷活了过来! 巨石下方探出八爪,朝着人群快速围拢而来。 这座峡谷,竟是巨岩蛛的巢穴! 遍布林间的巨石足有数百之多,每一块巨石都是一头八阶程度的巨岩蛛,蛛王一旦召唤,这些巨岩蛛立刻醒来。 原本贪图陌阳花的人,现如今成了盘中餐。 那朵陌阳花竟是一处陷阱,一份鱼饵! 血腥的猎杀,在下一刻随之开启。 一只七阶巅峰巨岩蛛,加上数百只八阶巨岩蛛,这处峡谷立刻变成了猎杀场。 几个呼吸之后,卧虎门与巨鹿门的弟子就有十余人死于当场,血肉模糊,被啃成骷髅。 斐吉在百志卿的护卫下奋力突围。 贾敬更狠,用同门师兄弟当做人肉盾牌,根本不顾同门死活,只求自己能逃出生天。 赢人志始终站在原地,身周起伏着一层殷红的光晕,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护身,巨岩蛛竟对他视而不见。 赢人志的两名四品护卫则与蛛王恶战不断,想要替主子夺取陌阳花。 场面变得无比混乱,哀嚎声四起。 远处的一棵古树后,立起了一座一人多高的小塔,小塔表面遍布冰霜。 云缺正悠哉悠哉的坐在小塔里。 玄冰塔能隔绝气息,又是冰属法宝,巨岩蛛不感兴趣。 以云缺如今的九品儒家法力,仅仅能将玄冰塔撑开这么大而已。 虽然用不了法宝的真正威能,作为帐篷还是没问题的,躲在里面可以避免本身气息外溢。 云缺不由得感慨。 玄冰塔这种法宝,简直是探索险地的必备之物! 遇到危险往里一钻,能避开大多数妖兽。 毕竟妖兽喜欢血食,没多少喜欢啃冰坨子的。 趁着周围没有妖兽,云缺用刀将眼前的古树扎开个洞,正好能看到对面的恶战。 大秦皇子的两名护卫战力极强,各持法宝与蛛王鏖战,一时间难分胜负。 赢人志身上的红光,以云缺猜测应该是法宝,至少是上品,甚至是极品程度。 大秦皇子,身份尊贵,身上肯定带着护身的至宝。 相比之下,卧虎门与巨鹿门就不行了。 巨鹿门弟子很快被妖兽吞杀一空,只剩下贾敬一个人亡命突围。 卧虎门也几乎全军覆没。 百志卿护着斐吉杀向外围,接连斩杀了五只八阶巨岩蛛。 若非大秦的高手想要陌阳花,从而挡住了七阶巅峰的蛛王,卧虎门与巨鹿门估计一个人也活不下来。 贾敬势单力孤,靠着一股蛮力打飞一只小蜘蛛之后,他眼珠一转,朝着斐吉方向靠拢,口中大喝: “斐吉!我们联手冲出去!百长老已经中毒,你们两个未必能安然脱困!” 斐吉沉声道:“好!先出去再说!” 斐吉很大度的同意了联手,三人汇聚在一起,但是围拢而来的巨岩蛛变得越来越多,想要脱困难如登天。 贾敬鼓动气机,大吼一声: “生死关头,谁也别藏私!拼命吧!” 斐吉道:“放心,我肯定不会藏私!卧虎拳!” 斐吉突然轰出一拳,砸在贾敬后心,将其打得直接离地而起,口喷鲜血。 贾敬跌倒在地,大骂道: “斐吉你这卑鄙之徒!” 斐吉冷笑道:“既然联手突围,怎能少了诱饵,你这么肥,够这群蜘蛛啃一会儿了!” 说罢斐吉与百志卿抛弃了贾敬,朝着外侧狂奔。 贾敬四周围拢过来大批蜘蛛,瞬间将其淹没,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中传出贾敬的怒骂哀嚎。 “斐吉你不得好死!你们卧虎门必遭天谴!!!” 骂声很快淹没在碎石摩擦般的怪响当中,巨鹿门真传弟子贾敬,就此尸骨无存。 这一幕,云缺在树后看得一清二楚。 贾敬虽然被斐吉算计,但死得也不冤,他想要与斐吉联手,打着的真正心思与斐吉一样,都是用对方做诱饵,好让自己有机会脱困。 本就是对手,这种生死关头,谁会在乎别人死活,当然是自保为重。 只不过贾敬下手晚了而已,被斐吉提前算计。 云缺摇了摇头。 这就是修行界的尔虞我诈,完全的丛林法则。 其实挺累的。 不仅要算计还要堤防,实在累心。 还不如与妖邪打交道来得简单,完全以刀说话就行了。 斐吉与百志卿趁着贾敬被吞噬的机会,逃之夭夭,两人速度飞快,从云缺所在的古树旁掠过。 刚越过古树,斐吉立刻停步,低呼道: “防御法宝!” 他看到了玄冰塔,也看到坐在小塔里的云缺。 百志卿急急道:“是件困人类的防御法宝,很罕见,价值不菲。” 斐吉狞笑了起来,见暂时没有蜘蛛追来,他直接攻向玄冰塔,道: “杀人夺宝!” 百志卿立刻会意,从另一侧攻来。 云缺叹了口气,道: “危机当前,二位还有心情杀人夺宝,不愧为修行界的强者,贫僧向来以和为贵,不造杀孽,既然想要法宝,你们拿去便是。” 说着云缺将玄冰塔恢复成巴掌大小,托在手中。 斐吉冷笑道:“算你这秃驴识相,交出法宝,饶你一命!” 云缺点头称好,做出递给对方的举动。 斐吉一手去接法宝,另一只手突然握紧长剑,朝着云缺的肚腹斩来! 斐吉觉得以自己的阴险,对方肯定会中招。 毕竟他说了饶你一命,却立刻反悔痛下杀手,这种变故只在刹那之间,普通人肯定反应不过来,当场就得被斩杀。 然而斐吉并不知道。 他面前看似憨厚和蔼的小和尚,可不是什么普通人,更不是什么和尚,比起下黑手,人家才是祖宗。 “蛤蟆。” 云缺忽然说出奇怪的两个字。 斐吉听清了,但没听懂。 蛤蟆是什么意思? 尽管没听懂蛤蟆的含义,斐吉却发现情况不妙。 他居然杵在原地动弹不得,手里的长剑如同陷入泥沼,再也斩不出分毫。 “蛤蟆,蛤蟆,癞蛤蟆。” 云缺一口气说了一串蛤蟆,每说一个蛤蟆,就有一层法术落在斐吉与百志卿身上。 蛤蟆,是儒家法术坐井观天的简称。 云缺嫌坐井观天四个字太多,于是将这份法术改名为蛤蟆。 坐井观天的肯定是蛤蟆。 斐吉震惊之下,终于明白自己小觑了眼前的小和尚,他急忙改口道: “大师别误会!我本想带着你一起逃离此地而已,收你的法宝当做报酬,既然你不同意,此事作罢!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一边说着,斐吉一边竭尽全力挣扎,不远处的百志卿也一样。 云缺念了声佛号,抓住斐吉提剑的手,语气温和的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放手罢。” 斐吉不想放手。 他这把长剑可是法宝,尽管是普通的下品法宝,但也价值连城。 可是斐吉的手根本不听使唤,不仅动弹不得,还传来一阵剧痛,长剑被人家轻易夺了过去。 “你敢抢我法宝!” 斐吉大怒,骂道:“我乃卧虎门少门主!卧虎门门主是我亲爷爷!三品强者!你抢我东西,卧虎门必定追杀你!” 扑哧一声。 斐吉正骂着呢,忽然发现心窝处发凉,低头一看,心口多了个通透的剑洞。 “你、你、你干什么!” 斐吉呕出一口鲜血,眼睛遍布血丝,不可思议的盯着云缺。 身为少门主的斐吉,做梦也没想到,有人敢杀他,还是当着本门长老的面! 云缺收回长剑,慈眉善目的道: “当然是送施主归西啊,不归西,如何立地成佛呢,此乃施主的造化。” 说着云缺在斐吉身上翻出储物袋,很自然的揣在自己怀里。 杀人夺宝嘛。 杀了人,自然该夺宝了。 百志卿此时挣脱了法术,一看少门主没救了,他怒声道: “小贼你敢杀我家少主!卧虎门跟你没完!” 说着没完,百志卿转身就跑。 他已经中了巨岩蛛的毒,此地又是宝境空间,修为本就发挥不出多少,加上云缺出手的法术极其古怪,他能清晰感受到刚才自己身上同时出现十几道禁锢法术。 云缺本想将百志卿也留下,四品高手,在外面未必斗得过,在宝境里就简单多了。 这时附近的巨岩蛛闻到血腥气,朝着斐吉的尸体快速爬来。 云缺扫了眼远去的百志卿,放弃了追杀的打算。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击杀四品,而是陌阳花! 第432章 先吃为敬 峡谷下方,是一条小溪。 溪水很深,宽有两丈左右。 溪水旁,大秦的两位高手正在与巨岩蛛王恶战。 破军境的武者,即便被压制到九品修为,其本体的强度是不会改变的。 这二位硬扛着巨岩蛛王的石头巨爪,不肯退走,想要夺取陌阳花。 蛛王变得暴怒无比。 眼前的两个家伙,犹如两块顽石,巨爪砸不动,毒牙咬不着。 蛛王发出吼声,召集附近的巨岩蛛。 随着大量巨岩蛛汇聚而来,两名大秦高手的处境变得愈发凶险。 他们其实心里也发苦。 在宝境这种鬼地方,根本发挥不出自身实力,仗着武夫强悍的本体硬抗,再打下去,早晚会被蛛群围杀。 偏偏三皇子不下令,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厮杀。 赢人志站在高处观战,面带不悦,自语道: “几只妖兽也斗不过,饭桶。” 三皇子很不满。 陌阳花是他老子给他的历练任务,错过这次,不知多久才能再有机会。 赢人志早已是六品巅峰,几年前即可进阶五品,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最令赢人志懊恼的是, 陌阳花这种东西,极难保存,在外面几乎买不到,否则他早就拿钱解决了。 正懊恼之际,赢人志听闻身后传来一声佛号。 回头一瞧,是刚才那个雷音寺的小和尚。 “皇子殿下,可是为陌阳花而发愁。”云缺微笑道。 “是啊,这朵陌阳花,我势在必得!”赢人志道。 “此地妖群实在难缠,看来殿下要铩羽而归了,贫僧可以帮忙,只需略施小计,便可让殿下得到陌阳花。”云缺道。 “是么?你有这种能耐!”赢人志讶然道。 云缺淡淡一笑,朝着距离最近的一只巨岩蛛一指,那蜘蛛立刻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别看云缺只是指了一下,实际上用了六次坐井观天,八阶程度的巨岩蛛能被困住好一会儿。 赢人志看到云缺展现的能力后,立刻眼光发亮,道: “小和尚速速帮忙,只要得到陌阳花,重重有赏!” 云缺微笑道: “出家人不爱财,还请殿下先把赏钱付了。” 赢人志愣了一下,心说你这叫不爱财? 这是钻钱眼儿里了好不好! “想要多少,你开口便是。”赢人志傲然道。 涉及钱财,大秦三皇子从来没在乎过。 “无需太多,贫僧只要一千万两即可。”云缺报出了一个便宜的价格。 当然这个价格是对于大秦皇子而言,对于别人,那是会招来一顿毒打的价格。 赢人志二话不说,点头道: “没问题!” 说着在身上翻了翻。 没钱。 赢人志向来不在身上带钱,尴尬了一下,本想说过后再给,可是面前的小和尚已经伸出手来。 这下赢人志没退路了。 说好给钱,差一两银子他都觉得下不来台。 赢人志身上虽然没钱,但值钱的东西可不少,他直接将腰间的极品龙血玉拿了下来,交给云缺道: “此物至少在一千万两以上,先押给你,等得到陌阳花,你用这块玉来找我换取银票。” 云缺接过龙血玉,道了声好,直奔蛛王而去。 云缺心里十分感慨。 还是皇子好骗啊,两句话而已,一千万两到手! 本以为大唐的有钱人够多了,结果看到赢人志之后,云缺才发现还是大秦更富有。 关键是大秦的皇子,够败家啊。 这种败家子儿,不坑他都对不起自己。 云缺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坏,反而太善良了,简直是慈悲为怀。 我只是骗财而已,还没杀人夺宝呢。 对比斐吉的下场就知道了, 有什么比命还重要的呢,钱财身外物嘛,反正坑的人多了,不差一个三皇子。 到了溪水附近,云缺挽起袖子,确实开始帮忙。 正好有两个免费打手能拖住蛛王,不用白不用。 坐井观天的法术接连施展开来。 四周的八阶巨岩蛛纷纷被困在原地。 两名大秦高手立刻轻松不少,全力对付蛛王。 别看小蜘蛛被困住,面对七阶巅峰的巨岩蛛王,两人不敢有丝毫大意,而且分工明确,一人对付四条蛛爪。 时机正好! 云缺飞身而起,踩着一条岩石巨爪跃上蛛王后背,妖力涌动之下,雷鸣刀豁然斩落! 此地不可恋战,这是云缺抵达峡谷底部后立刻生出的感觉。 因为峡谷里,云缺能闻到一种极其隐晦的妖气,与蛛王截然不同! 峡谷不是好地方,云缺抓紧一切时间,接连数刀,将蛛王背上的利刺切断。 本身境界被压制到九品,但云缺还有妖力,月魁已经恢复不少,可以动用妖力相助,对付太强的妖兽或许很难,但切开七阶妖兽身上的尖刺不在话下。 这些尖刺含有剧毒,如同牢笼般围拢住陌阳花,一旦断裂,陌阳花立刻呈现在眼前。 云缺没去用手抓。 这朵灵花生长在蛛王背上,不知是天然如此,还是被蛛王找到后种在背上,如果是后者,贸然摘花容易遇到未知的危险。 云缺调转刀锋,用刀尖去挖陌阳花。 雷鸣刀一下扎进蛛王后背。 蛛王随之发出厉吼,有两条巨爪弯曲着翻转而来,砸向云缺。 峡谷内,此刻的凶险画面仿佛停顿了下来。 赢人志站在高处,看得紧张不已,下意识的捏紧双手。 两位大秦高手奋力攻击着其他长爪,咬牙切齿的斩出手中武器。 云缺催动妖力想要挖出陌阳花,雷鸣刀被气机激发出细密的雷弧。 狂暴的巨岩蛛王砸下巨爪。 在这瞬间之际,云缺浑身的汗毛忽然炸立起来! 猎妖多年的经验,让他拥有了一种天然的预感。 有妖! 比巨岩蛛王更加强大的妖! 哗啦!!! 峡谷深处的小溪,传来了奇异的水流声。 比起之前的缓慢流淌,此刻的小溪犹如大河奔涌,速度提升百倍! 快速奔涌的溪水突然间涌起,在半空组成一张大口,一下将蛛王的身躯吞没。 咔嚓声四起! 蛛王的八条岩石巨爪,纷纷断裂! 变故发生得太快,眨眼间,溪水大口沉入水底,奔涌着远去。 峡谷里安静下来。 赢人志张着嘴,目光呆滞。 两位大秦高手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至蛛王的岩石巨爪落地碎裂成一片石块,三人才反应过来。 两位大秦高手的额头渗出冷汗。 溪水里的异兽能吞噬七阶巅峰境界的巨岩蛛王,就能轻松吞掉他们! 赢人志错愕片刻,大呼道: “陌阳花呢!小和尚呢?” 一名大秦高手忌惮道:“被吞了……” 另一人沉声道:“此地诡异,不宜久留。” 两人互相看了眼,同时后退,来到赢人志身旁,不由分说架起这位三皇子就走。 “陌阳花还没到手!不能走!你们去追!我要陌阳花!!!” 赢人志的喊声渐渐远去。 大秦皇子或许看不出危险,两位大秦高手已经被吓得浑身冷汗。 一头蛛王已经是他们的极限,能吞杀蛛王的东西,他们根本斗不过,追下去是找死而已。 为了皇子安危,两位大秦高手只能强行带着赢人志退走。 云缺此时正身处于一片奇怪的空间。 周围全是水! 冷冰冰,好似置身于万古寒潭。 四周看不清东西,只能听到不绝不断的水流声。 云缺知道自己被某种神秘的妖物吞掉,此刻就在妖物肚子里! 刚才的预感果然没错,这片小型峡谷里居然隐藏着一头可怕的异兽。 被吞之后,云缺第一时间运转气机覆盖周身。 这里的水很奇怪,不知会不会腐蚀活物,妖物的肚子可不是好地方,一旦被吞,九死一生。 很快云缺发现水流并不会靠近自己。 无需动用气机,即可在体外出现一层防御,自动隔绝了水流。 看了看身上的黄马褂,云缺恍然大悟。 金玉甲的功效! 这件保甲可以避水! 唐皇身上的保甲,自然是好东西。 云缺没有任何放松,提着雷鸣刀,谨慎的防备,同时以神魂问道: “姐,我被妖吞了,这是什么妖物?” 耳畔中传来月魁的声音: “不认得,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此地禁制太强,我无法感知它的境界,从体态来看,应该是蛇族。” “水蛇?”云缺皱眉道:“这东西的本体好像完全是水,不知能不能破得开,我试试。” “别贸然动手。” 月魁提醒道:“此物太过奇特,我感觉它好像没有恶意,你去找找出口。” “把我都吞了,还叫没恶意?是不是非得煮熟了才叫恶意啊。”云缺嘀咕了一句,开始往前摸索。 妖族的感知能力很强,比如嗅觉视觉听觉一类,但感觉这种东西,并非实质的能力,并不可信。 但云缺相信月魁的感觉。 因为除了是妖族之外,月魁也是个女子,女人的感觉,往往出奇的准确。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四周仍旧是流转的冰水,没看到任何东西。 云缺停住脚步, 正想要分辨一下方位,这时眼前忽然游来一条银白的小蛇。 小蛇通体如冰,一尺长短,没有眼睛,身上遍布着玄奥的花纹。 小蛇出现的同时,云缺立刻得出判断。 应该是蛇妖的妖魂! 云缺右手倒提雷鸣刀,左手虚握,随时准备抓出妖刀反击。 银色小蛇围着云缺游了一圈,晃动着尾巴,好似在招手,然后慢悠悠的游向一侧。 “好像真没有恶意……” 云缺在心里低语了一句,谨慎的跟在小蛇后面。 走了不久,眼前出现一朵金灿灿的灵花,悬浮在水流里。 正是陌阳花! 银色小蛇游到陌阳花近前,转回身,再次晃动尾巴。 云缺毫不犹豫,直接将陌阳花抓住,验证无误后,一口吃掉。 不管妖魂有没有恶意,我先吃为敬。 好处到手再说。 第433章 紫气东来 陌阳花入腹,云缺随之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生机。 仿佛那朵金色的小花是活物一般,拥有着强大的生命气息。 这种气息极其神异,瞬间与云缺融合。 云缺从头顶开始,在本体流转过一道金色的光泽。 金光所过之处,无论皮肤,血肉,经脉,骨骼,都得到了一次惊人的提升! 云缺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一片阳光当中,无需自己运转气机,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被吸收到本体。 有点类似午后晒太阳的感觉,暖洋洋的,很舒服。 奇异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盏茶时间过后,便消失殆尽。 吸纳灵花的同时,云缺始终保持着谨慎,盯着对面的奇怪小蛇。 小蛇始终在打转,好似在自己玩耍,对于云缺吃掉陌阳花这件事根本不在乎。 见小蛇傻兮兮的,云缺放心了几分,试着运转本体气机。 咔吧!咔吧! 随着气机游走周身,身上传来爆豆般的脆响。 浑身骨骼舒展开来,涌动起一股狂暴的气机! 云缺心中暗惊。 这股气机之强,自己以前绝对调动不出,相当于正常气机的三倍以上! 再感知本体,云缺随之大喜。 本体的强度也远超之前,是没吃灵花时候的三倍左右! 一朵陌阳花,相当于为云缺凝炼了一次本体,强度与气机均都达到三倍程度。 由于云缺曾经有妖魂锻体,加上雷精锻体,本体原本就远超同阶武夫,连寻常金身都比不过,不弱于五阶妖兽的体质。 现在继续提升之下,普通五阶妖兽已经没有云缺这副本体强悍。 “等我冲到五品,本体还能大幅度提升!追上四阶妖兽应该问题不大!” 云缺惊喜不已。 期待着冲进五品,感受一番完美金身的恐怖之处。 以云缺估计,自己若到了五品,本体的强悍程度绝对会远超凉北川那种四品破军。 差着一个大境界,单独靠本身战力肯定斗不过四品,但四品也打不动我啊! 至少能与四品破军斗个平手。 天下间五品金身境武夫绝对不少,能在四品破军面前立于不败之地的,一个也没有。 哪怕完美金身也做不到。 但云缺有机会做到! 因为他经历过妖魂与雷精的双重炼体,加上这次的陌阳花,一旦冲进五品,比起完美金身境武夫不知会强大多少! “陌阳花,果然是天下至宝,这次没白来!” 云缺心情大好,只觉得通体舒畅。 一摸脑袋,在陌阳花的强大药效之下,头发居然也长出来了。 不长,寸许而已,显得干练清爽。 云缺此时的气质少了几分武夫的粗犷,多了几分儒修的文雅。 翩翩佳公子,濯濯少年郎! 就是一身僧袍显得不伦不类。 之前那套宝蓝色的锦袍不错,完全按照太子的地位打造,价值不菲,再挂上极品龙血玉,云缺觉得自己一定神采奕奕,迷倒万千少女,去青楼都不用花钱了。 可惜锦袍被月魁改成了裙衣,早扔了。 龙血玉是诓来的,不能太过招摇,容易被大秦的高手盯上。 平复了一番心情,云缺观察着对面的银色小蛇。 “我想出去,能否带路,这里太闷了。”云缺道。 小蛇停止游曳,晃动尾巴,慢慢游向一侧。 云缺跟着小蛇走了半晌, 眼前的水流朝着两侧分开,现出一条通路,能看到外面的树木与山峦。 走出通道,发现所在之地是山林深处,面前有一座水潭。 水潭里升腾着灵气波动,显然水底存在灵泉。 在水潭旁边,连接着一条宽约两丈的溪流,这溪流十分古怪,不往远处流淌,反而围着水潭转圈,一圈又一圈,犹如蛇阵。 云缺目光一凝。 自己出来的位置,就是这条溪流。 现在云缺几乎能确定,眼前这条奇怪的溪流是活的! 那是一条完全由水流组成的怪蛇! 哗啦啦的响动中,溪流喷涌而起,在半空组成一颗庞大的蛇首,蛇首无眼,蛇身与溪流连接,极其古怪。 云缺无法判断出对方的境界,这条怪蛇的气息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即便看不出有多强,但云缺能确定这条怪蛇至少在七阶以上,否则也无法一口吞杀掉七阶巅峰的巨岩蛛王。 “你家里挺不错,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云缺认为灵泉是怪蛇的家,既然自己吃了灵花,最好溜之大吉。 现在这条怪蛇看不出敌意,可能不饿,谁知道过会儿饿了,会不会拿自己当点心。 云缺准备开溜,那怪蛇却将硕大的头颅探过来挡住去路。 云缺拿不准怪蛇的目的,站在原地没动。 蛇首悬浮在云缺面前,上下动了动,好似在点头,然后一头扎进水潭里。 咕噜噜的响动大起。 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降。 怪蛇在喝水。 或者说,将灵泉融入本体。 随着潭水减少,小溪的水流开始增加。 以云缺判断,怪蛇显然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水属妖兽,本体可以化作溪流,这种妖兽喜欢喝灵泉,正常不过。 灵泉携带着大量灵气,是水蛇的大补之物。 潭水很快少了三成。 怪蛇抬起头,又朝着云缺点了点头。 这次云缺看明白了。 怪蛇是让他也喝点。 哪来的水蛇呢,这么客气? 云缺想不通为何这条怪蛇对自己如此亲近。 要知道蛇类是凶兽,最为冷血,即便是完全以溪水组成本体的怪蛇,一样会凶残无比。 人族,在其面前不过是血食而已。 可如今的怪蛇却将云缺当做了同类,十分友好。 云缺始终觉得奇怪。 自己杀的蛇妖可不少,身上的煞气当中有很多是猎杀蛇妖所汇聚,眼前这头怪蛇肯定能感知得到,应该把自己当做死敌才对。 云缺没喝泉水。 谁知道水里有没有看不见的陷阱,而是蹲在岸边,用泉水洗了把脸,就当喝过了。 “挺好喝的,我得走了,天快黑了,我娘喊我回家吃饭了。”云缺道。 不料怪蛇还挡着路,再次上下点头,然后又一头扎进潭水开喝。 连喝了两次,怪蛇将水潭里的水,喝掉一半。 云缺隐约察觉到怪蛇的举动有些不同寻常。 客气一次也就算了,连着客气,非得让人家喝水,这是什么礼节? 莫非潭水有什么来头? 云缺蹲在岸边,用手捧了些潭水,仔细看了看。 灵泉水没错, 与刚进宝境发现的那座灵泉一样,水里蕴含灵气。 这种泉水确实是好东西,能让修行者吸纳大量灵气,但是带出去的话,水里的灵气会快速消散,用处不大。 灵泉其实对武夫的效果也是有的,泡一泡能增强自身灵气,但比起其他修炼派系的吸纳,武夫就不行了,吸收得太慢不说,泡的次数多了,水都会泡臭。 见云缺还是不肯喝水,怪蛇第三次扎进水中,又喝了一半。 等其浮上来之后,打了个饱嗝儿,看样子被撑得够呛。 云缺看得好笑,道: “你这么爱喝水,不如给你起个名字,叫阿水好了。” 水蛇上下点头,好似在赞同。 云缺试着抬起手,水蛇竟低下头,任凭云缺随意拍头。 云缺渐渐皱眉。 这条怪蛇对自己的好感实在古怪。 云缺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身为猎妖人的自己,怎么可能平白号令一头凶兽。 排了两下,云缺忽然一怔。 他发现自己的手指间,流转着极其暗淡的紫气! 急忙收回手,仔细查看。 紫气随之消失不见。 “什么东西?” 云缺奇怪起来,再次把手放在蛇首之上,手指间也随之浮现出暗淡紫气。 拿下来,紫气跟着消失。 “莫非是龙凤丹!” 云缺惊疑不定起来。 这道紫气,应该来自于龙凤丹,当时服用过后,云缺元神的五指间就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紫气。 当时云缺没在意,认为是药效所致,不料紫气居然能透出元神,出现在本体的手指之间。 “究竟什么气息,能让蛇妖生出好感?龙凤丹,凤丹,龙丹,龙……紫气东来!” 云缺变得惊疑不定,自语道:“该不会,这是龙气吧?或者是蛟的气息?” 怪蛇的好感,与手上的紫气存在着关联,云缺能断定紫气来自龙凤丹,但是紫气究竟有什么用处,不得而知。 现在看来,紫气应该能让蛇类妖兽生出一种亲近之感,甚至能让蛇妖臣服。 “回去抓几条蛇妖试试,如果当真有效,再去游子湖试试。” 云缺自言自语着。 游子湖里的灵尊可是极品坐骑,云缺做梦都想骑着腾蛇,那场面肯定耀武扬威,全学宫的学子与先生们看到,肯定都得惊为天人。 “行了阿水,你自己玩吧,我真得走了。” 云缺挥手告别。 怪蛇还是挡在云缺面前,不肯让路,硕大的头颅上下起伏,不知想要表达什么。 “你想说什么?” 云缺知道怪蛇应该能听懂人言,却不会说话。 怪蛇点了几下头之后,又一次扎进潭水,没喝两口呢,打了个饱嗝,趴在岸边吐了好几口潭水。 看样子是喝撑了。 水潭可不小,数丈方圆,十多丈深。 云缺看得好笑,也不知这条笨蛇到底想表达什么。 随意的扫了眼潭水,云缺的神色豁然一怔。 由于潭水少了一多半,水底的景色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云缺居然看到了一幅巨大的画! 第434章 谁让我有个好姐姐呢 整个水底,呈现出一幅巨画。 画中是两个人。 一位儒衫男子,头戴儒冠,另一位是短发道人,身穿道袍。 云缺一眼认出。 画中的儒衫男子正是儒圣! 另一位短发道人则是道尊! 画像上的两人,与藏石镇矿洞深处的壁画上一般无二。 云缺凝神细看。 短发道人背后悬着七柄长剑,但身体上遍布裂痕,几乎碎裂,心窝处扎着一支戒尺,如此模样,显然是将死之时。 再看儒圣,身体则完好无损。 很快云缺发现一个细微的不同之处。 儒圣看似完好,但是袖子里面,没有手。 两只袖子都是空的! 儒圣斩杀道尊后,失去了双手,甚至是双臂! “儒圣弑佛,儒圣弑道……” 云缺呢喃中仔细回想着当初在草原上看到的那副壁画。 靠着精湛的记忆力,云缺忽然想起了一个当时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草原破庙里的壁画上,儒圣少了一只左手! 那座破庙与无头佛像太过诡异,当时云缺没细看,现在回想起来才察觉到,壁画上的儒圣,左袖子是空的。 也就是说,壁画所展现的画面,儒圣斩杀佛陀后失去了左手,斩杀道尊后失去了右手! 以双臂尽废为代价,儒圣接连斩杀佛陀与道尊! 如今云缺才明悟,儒圣虽然能斩杀超品强者,但自己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看清了画面之后,云缺对构成画像的东西生出极大兴趣。 水底是一层岩石,画像类似雕刻一样,刻画在岩石之上。 越看,云缺越觉得眼熟。 “矿洞里的石壁!” 云缺低呼出声。 铺在水底的岩石层,与藏石镇矿洞深处的石壁一模一样。 云缺就此断定,水底的东西,肯定是那块诡异的石壁无疑! 最开始是在小镇矿洞里,第二次是在草原破庙,这是第三次见到,这块石壁居然跑到天澜宝境里来了。 云缺很清楚这块石壁会逃跑,溜得贼快,这次是个好机会,水潭如果没有水,就是个大坑而已,天然的陷阱。 “看看有没有机会抓住,切一块下来也行。” 云缺看了看四周,将目光落在身旁的怪蛇身上。 “阿水,去喝水,把水潭清空。”云缺命令道。 怪蛇上下点头,一头扎进水里。 水面开始逐渐下降。 在距离潭底还有一丈多的时候,怪蛇喝不动了,摇晃着脑袋趴在岸边,一个劲打嗝儿。 打一个嗝儿,喷一口水。 云缺挽起袖子,拿出雷鸣刀,蹑手蹑脚的下了水。 刚踩到水底,石壁立刻颤动起来,一条条裂纹出现,画像在快速模糊。 “老伙计,这次你别想逃!” 云缺一刀斩下,扎进石壁一角。 石壁传来一阵剧烈晃动,从中心位置开始碎裂开来,以极快的速度化作沙石。 云缺见过两次石壁,深知这家伙的本体是沙子,一旦让其完全化作沙石就再也拦不住了。 趁着石壁边角还是岩石状态,云缺运转全力,将雷鸣刀当做了铡刀,直接将壁画边角给切了下来。 水底出现的沙石,卷起了大片泥浆,一眼望去模糊不堪好似泥潭。 云缺本想用玄冰塔将切下来的这块岩石困住,怎奈没等拿出法宝,眼前的这块岩石也开始沙化。 来不及了! 云缺一咬牙,探出左手抓去。 之所以用左手,是因为手心里缠着一件锁链古宝。 这东西云缺用不了,但古宝本身就有着很强的威能,硬接法宝都不在话下。 随着云缺抓出去的左手,整个水潭涌起冲天的泥浆,犹如下起一场泥巴雨。 在泥雨当中,一片狂沙呼啸着远去,眨眼间消失踪迹。 石壁,又逃了。 云缺站在水里没动,淋了一身泥巴,显得狼狈不堪。 但是嘴角却挂着笑意。 等泥雨结束,云缺缓缓从泥水中抽出手来。 紧握的五指间,能看到有沙石在滚动! 虽然没能切下来一块石壁,不过云缺靠着手里的古宝锁链,抓住了一把飞沙! 一把沙子并没有多少,但云缺知道这东西绝对是无价之物。 因为这把沙子始终在奋力挣扎着,如同活物一般。 拿出玄冰塔,小心翼翼的将沙子装进小塔,云缺目不转睛的盯着。 看到沙石被逐渐冰封,再也不动了之后,才彻底放心下来。 “一把沙子少了点,聊胜于无。” 云缺嘿嘿一笑,将玄冰塔收进储物袋。 云缺发现玄冰塔越来越好用,这玩意跟个笼子差不多,能困住怪蘑菇,也能困住诡异的沙子。 困杀强敌的玄冰塔,到了云缺手里彻底沦为狗笼子,可能连炼制玄冰塔的人都不敢想象,炼出这么一件能困杀高手的法宝,会被人家当笼子用。 不是装蘑菇,就是装沙子,再不就是当帐篷。 收取玄冰塔之际,云缺想起自己还有个灵兽袋,于是瞄了眼还在吐水的怪蛇。 心神一动,云缺低声问道: “姐,这条怪蛇究竟是什么妖兽,带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很快耳畔中传来月魁的声音: “从未见过这等奇异的妖兽,完全以水凝聚本体,实在闻所未闻,你最好别打它的主意,尽快远离,我有种预感,这东西很凶险。” 云缺相信月魁的预感,于是不再多想。 “阿水,再会了。” 云缺朝着水蛇摆了摆手,离开此地。 怪蛇朝着云缺远去的身影上下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吐水。 算算时间,距离宝境关闭已经没多久了,云缺骑着雪纹虎,漫无目的行走在山林之间。 这次宝境之行,别人发没发财不知道,反正云缺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 闲来无事,云缺翻看起三个储物袋。 尹千雪,九笤长袖,斐吉,这三人都有着高贵的身份。 一个是铁山国女帝的独女,一个是九夷城少城主,一个是卧虎门少门主,每一个都身家颇丰。 斐吉的储物袋里装着很多灵石,粗略估计应该近万,剩下的各类材料也有很多,稍逊于尹千雪与九笤长袖。 单单三个储物袋里的灵石,加起来就有四万的数量! 这还不算其他灵材丹药与法宝。 尤其法宝的价值,更加不凡,最普通的下品法宝也得上万灵石才能买到,低于一万块灵石想都别想。 “天澜宝境,果然是好地方,下次还来。” 云缺笑得合不拢嘴。 “咦?这是什么?” 云缺从尹千雪的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 木盒看似普通,却打不开,有一种极强的禁制覆盖。 掂了掂,很轻。 里面的东西不沉,不知是什么宝贝。 能用强力禁制封印,可见此物不凡。 云缺没急着动手。 如果用法宝强行破坏,盒子里的东西有可能随之破损,得不偿失。 等出去后再说,最好找个高手帮忙消除禁制。 正打量木盒之际,云缺发现雪纹虎的耳朵动了动。 虎妖这种举动,说明听到了远处有动静。 云缺收起木盒,动用嗅觉。 附近没有妖气。 “你听到什么了?”云缺捶了下虎头问道。 雪纹虎仔细聆听了稍许,扭过头,朝着云缺开合大口。 它不会说话,像个哑巴似的发出啊哦啊哦的怪声。 啪一个脑盖。 “不会说人话学什么人话,说虎语。”云缺道。 雪纹虎被打得生疼,连忙发出嗷呜的低吼。 云缺听罢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雪纹虎立刻闭嘴,虎眼中泛起崇拜之色。 心说这位新主子果然是高人,连虎语都听得懂,太厉害了,简直是神人! 很快雪纹虎又听到云缺的声音,不知在跟谁说话。 “姐,它刚才说的啥。” 耳畔中传来月魁充满鄙夷的声音: “听不懂装懂,最看不起这种人,别说我是你姐,丢不起人。” “姐能听懂,就是我能听懂,没办法呀,谁让我有个好姐姐呢!”云缺道。 月魁的声音变得得意起来,道: “它说远处有人,十个左右,汇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 “十个人……过去看看!” 云缺踹了脚雪纹虎,老虎立刻朝着传来动静的方位狂奔。 翻过一座高山,终于看到一伙人汇聚在山脚,正在忙碌着搭建一座巨大的石台。 石台高有数丈,刻满了符文。 搭建石台的总共十人,均都穿着道袍。 “天一道宗的人……” 云缺认出这些人的身份,其中有几个在花王会上出现过。 躲在一块青石后,云缺观察着这些道宗弟子。 都在闷头干活,而且神色凝重,这些人在搭建石台的时候极其小心谨慎。 一名略微年长的道人此时催促道: “加快进度,宝境马上就要关闭,必须将法阵完成!” 其余人立刻加快了动作。 云缺听得奇怪。 这些道宗弟子,到了宝境不去寻找天材地宝,居然在这修建大阵,看样子他们忙碌了整整一天。 在宝境里布阵,有什么用? 云缺百思不解。 反正时间要到了,云缺没走,将雪纹虎收入灵兽袋之后,坐在青石后等着。 过了不久,道宗弟子们终于完工。 十人齐齐的长吁一口气。 年纪略大的道人开口道: “幸好,不辱使命,终于完成了,若再晚一步,前功尽弃。” 另一名女弟子神色中充满担忧的道: “此阵太过繁复,即便提前炼制好阵基,以我们的能力布置起来也极为艰难,下次应该用不到我们了,否则肯定难以完成。” 听闻‘下次’两个字,云缺好奇起来,侧耳聆听,打算听听下文。 这时候天空忽然暗淡下来,一片光幕笼罩而来。 宝境彻底关闭。 其中的修行者被尽数移出。 眼前流光转动,很快出现熟悉的景致。 云缺发现自己回到了洛阳城,身后不远处是一队守军。 树林区域范围不小,回归此地的修行者会分散在林间各处。 说来也巧,一道身穿灰袍的身影在云缺身旁出现。 正是卧虎门的长老,百志卿! 第435章 坑你没商量 百志卿在宝境中倒霉透顶,不仅自己身中奇毒,少门主也没保住,命都丢了。 身为卧虎门长老,百志卿此行宝境的最大任务,便是保护少门主斐吉。 如今斐吉命丧宝境,被一个和尚在宰了,回去之后,如何向老门主交代。 百志卿懊恼不已,恨透了云缺。 若非宝境里压制修为,以他四品道门的高深境界,岂能放过那恶贼。 刚离开宝境,百志卿一眼看到旁边的云缺,他的神色立刻狰狞起来,大喜道: “天助我也!小崽子你今天别想活命!” 云缺神色不变,高宣佛号: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斐吉已经放下屠刀前往西天,老施主若想随他而去,贫僧也可以送你一程。” “你放屁!” 百志卿怒不可赦的骂道:“小杂种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四品强者面前也敢大言不惭!我会打断你的手脚,将你带回卧虎门交由门主处置,你杀害少门主,别以为偿命这么简单!你会尝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 怒骂之时,百志卿已然动手。 他运转法力,两只臂膀瞬间膨胀倍许,用出了罕见的炼体法门,名为魔猿擎天功。 这份功法,在道门修士中极为少见,能修成之人更是稀少,可以在短时间内强化本体,达到近身作战的奇效。 道门修士,主要的威能在于法器法宝与各类法术,擅长远距离杀敌。 此时百志卿的心思,是生擒云缺,抓回去交给门主发落,他好趁机摆脱责任,毕竟少门主之死,他这个长老有着失责的罪名。 尤其在宝境里,百志卿见过云缺出手,知道对面的小和尚精通一种奇怪的禁锢法门,名为蛤蟆。 应对禁锢法门,最佳手段便是强化本体。 只要自身的力量足够强大,那么禁锢法术会随之失效。 百志卿今天确实倒霉,他认准了云缺是佛门修士,殊不知对面看似温文尔雅的小和尚,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武夫! 见百志卿动手,云缺也不含糊,高声道: “大乘佛法,万佛朝宗!” 一句霸气的万佛朝宗,令百志卿心头一惊,加上了小心,攻出双臂的同时运转法力,接连三道防御灵符落在身上,生怕本体被偷袭。 做好了完全的防御之后,百志卿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万佛朝宗。 他眼睁睁看着云缺拿出一把闪烁雷光的长刀,然后斩出了铺天盖地的刀影! 这哪里是万佛朝宗,根本是万刀灭顶! 云缺直接动用了断刀式,三式齐出! 百志卿以膨胀的双手去抓云缺,身上的三道防御灵符也全是防御类,面对铺面而来的刀山,这位卧虎门长老的心情好似吃了一碗苍蝇般难受。 就好比自己穿上了一身刀枪不入的保甲,可以挡住任何武器的攻击,结果人家泼过来一桶煤油,又扔过来一支火把…… 防错了呀!!!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一个和尚,你不用佛门功法,你玩刀? 还玩得这么溜!! 百志卿手忙脚乱。 又是转换法术,又是改换灵符,别说魔猿擎天功了,他现在最想用的功法,是乌龟缩壳功。 好不容易挡住云缺的断刀式,百志卿变得狼狈不堪。 头发被刀气斩断了一大半,身上的袍子变得破破烂烂,鼻子被刀气划破,顺着鼻孔往下滴血。 百志卿恼怒道: “你这是什么佛法!” 云缺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道: “自然是佛门秘传之大乘佛法,施主若是听不懂,贫僧也会一些拳脚功夫。” “你不是和尚!”百志卿后知后觉的道:“你是武夫!” 百志卿向后急退,两只手中各自抓出一张灵气涌动的符箓。 与武夫作战,最忌近身。 尽管百志卿有着四品修为,他也不敢轻易被一名低阶武夫靠近。 被所有修炼派系所鄙夷的武夫体系,也是所有修炼派系的噩梦,其他派系几乎不会出现低阶斩杀高阶的情况,但武夫不同。 一旦被六品武夫近身,哪怕四品道门修士也有被斩杀的可能! 百志卿活了这么多年,对战方面相当老道,立刻拉开距离,他不打算留活口了,准备先击杀云缺,再把尸体带回宗门交差。 云缺与百志卿的打斗刚刚开始,便吸引了附近的军兵。 树林外围始终有大唐守军存在,就怕宝境里的修士出来后发生打斗,这里毕竟是洛阳城,唐皇不会允许有人在城内厮杀。 城外随便斗,死多少都无所谓,但皇城里可不行。 面对百志卿的攻势,云缺不再还手,往回退去。 不是放过对方,而是帮手到了。 在云缺左右的两个方向,有两道身形如狂风般瞬息而至。 正是皇宫守将,白别与吴动。 这二位也进了宝境,专门去盯着云缺,结果在宝境里找了一整天,根本没看到云缺的影子。 刚一出来,两人立刻动用气机封锁了整片树林,生怕云缺开溜,感知到云缺的所在之地后立刻以最快速度抵达。 当白别与吴动到了近前,百志卿的两张符箓也甩了出来。 刹那间雷鸣大起! 两道灵符在半空中化作两条雷蟒,呼啸着轰向云缺。 云缺看得暗暗心惊。 四品道门修士,出手果然可怕,这两道雷电符箓足以轰杀五品金身境的武夫! 心惊是心惊,云缺却一点都不担心。 白别与吴动根本不用号令,一左一右挡在云缺身前。 两位破军武者刀剑齐出,斩出了两道恐怖的气机波动,与迎面袭来的符箓轰击在一处。 原地爆发出一阵轰鸣! 狂风四散,地面直接裂开,呈现出两道丈许宽的沟渠! 百志卿为之一怔,低呼道: “四品破军!” 白别与吴动目光变得极其锐利,犹如两头鹰鸠,盯着百志卿,强大的气机将其完全锁定。 百志卿感受到来自两人的杀意,急忙解释道: “二位莫要误会!我乃卧虎门长老,这小和尚击杀我卧虎门少门主,罪该万死,暂借皇城宝地擒贼,抓了他,我立刻就走,绝不会在洛阳城惹是生非。” 百志卿看出两人的将军装扮,知道是大唐皇家的高手,说的话也十分客气。 百志卿认为以他卧虎门长老的身份,这么点小事,皇家高手也得卖个面子,毕竟卧虎门在大唐声名远播,绝非小门小派。 况且大唐佛门近年来名声越发不堪,皇家几次动怒,百志卿觉得一个小和尚,在皇家高手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没人会在乎。 百志卿对抓获云缺志在必得。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和尚不仅有着吉王的身份,还是唐皇的御儿干殿下。 没等白别与吴动开口,云缺一指百志卿,道: “二位将军,速速拿下此贼!此人正是闯入皇宫宝库的罪魁祸首!当时就是他将我掠到的宝库!” 百志卿听得不对劲了。 我什么时候闯入皇宫? 什么时候盗窃的宝库? 百志卿根本不了解云缺,如果是熟人就会知道,这一招可是云缺的成名绝技,叫做坑你没商量。 白别与吴动原本就锐利的目光,此刻豁然变成冷冽,两人二话不说,一左一右攻向百志卿。 宝库被盗之事,白别与吴动始终耿耿于怀。 他们是镇守皇宫的将军,无论地位还是月俸都不亚于普通的王爷,唐皇对他们这些镇殿将军极其看重,更舍得花钱,各种修炼资源优先供给。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白别与吴动对大唐忠心耿耿,他们驻守皇宫最大的任务便是护佑皇帝,保证皇宫的安全。 可上次闹贼,他们非但连贼人的模样都没见到,更别提抓获,这件事让两人觉得无比丢脸,对那恶贼恨得咬牙切齿。 如今一听云缺指认,两人哪能善罢甘休,施展出浑身解数将百志卿困住。 云缺背着手站在远处,笑呵呵的看着热闹。 有打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尤其还是两位四品破军境的打手。 云缺现在终于体会到身为大国皇子的高高在上,这种滋味实在够爽! 百志卿本就中了巨岩蛛的奇毒,又被两位同阶武夫围杀,他拼命抗衡,最终不敌,被白别一刀削掉了半只手。 吴动抓住时机,在另一侧补刀,将百志卿彻底重创。 百志卿翻身倒地,被精铁打造的锁链五花大绑。 云缺乐呵呵的走到近前,道: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你就招了吧,盗取的宝贝都被你藏在哪里,你的同伙在何处接应,是不是卧虎门的门主下令,命你潜入皇宫宝库。” 云缺说完这句话,百志卿苍白的老脸变得面无血色。 百志卿这时才看出来,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哪里是什么出家人,简直是恶魔! 栽赃他不说,还把卧虎门也牵扯进来,杀人不够狠,还得诛心才行! “你胡说!我没盗取宝库!我们宗主从未下令!”百志卿怒吼道。 “阿弥陀佛,佛法有云,死鸭子嘴硬,不炖不张嘴。”云缺大手一挥,道:“将此人押入刑部,所有大刑全都上一遍,如果还不肯说,那就再来一遍。” 附近的军兵早已围拢过来,刀剑出鞘,一听云缺这番话,军兵们纷纷打了个寒颤。 刑部里的大刑,用一样就能去掉大半条命,全用一遍,估计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多少。 白别与吴动听得眼皮直跳。 以他们破军境的修为,大唐刑部的酷刑也扛不住一遍,更别说再来一遍。 百志卿被重兵押解,赶往刑部。 他边走边骂,大骂云缺是个阴险毒辣的和尚,大骂佛门。 云缺摇了摇头,在心里叹息道: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与那个少门主,你们惹谁不好,偏偏在宝境里惹我,惹别人,或许只是身死道消,惹我,你们卧虎门容易灭门啊。” 百志卿被押解着走出不远,忽然一咬牙,浑身暴起一股血光! 第436章 灾星高照 有仇不报非君子。 百志卿与斐吉在宝境里对云缺的杀意,现如今云缺加倍奉还了回去。 加的还不是一倍,而是百倍。 只要百志卿被定罪,擅闯皇宫宝库,那么卧虎门的下场可想而知,绝对好不到哪去。 然而四品道门修士,尤其修炼多年的百志卿,居然还有后手! 百志卿浑身暴起的血光,是其精血而化,他大吼道: “魔天血遁!” 随着吼声,百志卿的本体化作一道血光,挣脱铁锁,冲向林外,同时给云缺留下一句恶狠狠的咒骂。 “小杂种你等着!卧虎门与你不死不休!” 由于血遁催动的极其突然,白别与吴动来不及阻拦,想要出手已经晚了。 但凡遁术,速度均都极快。 血遁更是遁法的极致,消耗精血的同时,自身寿元也会大幅减少。 百志卿拼了老命,宁可损耗为数不多的寿元也要逃离洛阳城。 连白别吴动这种四品破军都追不上,云缺的修为更难以追上血遁,不过云缺丝毫不以为意,甚至对百志卿产生一种怜悯。 百志卿逃得确实很快,但他今天倒霉透顶,遁逃之路的尽头,正站着一道白衣身影,此人背着剑匣,刀削斧凿的面颊上带着浓浓的哀愁。 正是武威王,忆白龙! 忆白龙离开宝境后,站在林边始终没走。 百志卿化作的血光正好从忆白龙头顶经过。 下一刻,一道龙吟般的剑鸣声炸起! 剑气溢出的威能形成狂风,直接吹到了大片古树。 出剑即收剑。 剑光一闪而逝,重新归入剑匣。 忆白龙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斩出一剑后,大步离去。 百志卿的两截尸体,掉落在地,齐刷刷拦腰斩断! 如此伤势,不可能还有活人,卧虎门的这位长老彻底死透。 盗宝贼事关重大,白别与吴动一人抓起一半尸体,准备送去皇宫。 云缺暗道可惜,百志卿的储物袋是拿不到了。 “宝境之行,殿下想必早已乏累。”白别道。 “天色已晚,请殿下回皇宫休息。”吴动道。 云缺就知道这两个门神肯定没好话,整天就会盯着自己。 道了声好,云缺跟着两人返回皇宫。 路上碰到了顺王。 顺王也没走,在附近找了个酒馆喝了一天小酒儿。 见到云缺,顺王放心下来,道: “平安归来就好,宝境里处处危险,我还担心你来着,饿了吧,去我府上吃一顿好的!” 云缺看了看白别与吴动的死人脸,婉拒道: “多谢王爷好意,改天再去,我怕陛下担心,先回皇宫。” “也好,明儿过来,咱爷俩喝点!”顺王笑呵呵的道。 两人边说边走,反正顺路。 “对了王爷,你女儿找到了,她住在宝境里。”云缺道。 “什么!你说真的!你看到她了?”顺王大惊,抓着云缺不松手,焦急询问。 “呃……我没看到,是个小姑娘说的,她在一处山谷遇到了武威王,山谷里有一座小木屋,武威王说屋子里的主人是他一生挚爱,我想郡主应该住在屋子里。”云缺道。 “此事当真!” 顺王激动得双手颤抖,得到云缺再三的肯定后,白万丰撒腿就往武威王府跑,云缺目睹着老头子跑丢了一只鞋。 云缺笑着摇了摇头。 顺王终于得知了女儿的下落,是好事。 可那位郡主隐居在宝境里,肯定不愿见外人,也不知何时才肯出来,住在宝境那么危险的地方,可能已经心灰意冷,生无可恋。 武威王曾经说过,宝境每次开启均有巨大变化,空间会出现挪移,等到下次宝境开启,山谷里的那座小木屋能否还存在可就说不定了。 别看顺王得知了女儿的下落,也许下一次得到的消息,便是天人两隔。 回到清心殿,云缺开始整理战利品。 三个储物袋里的灵石总共四万多块,大量灵材,丹药近百瓶,武者能服用的不多,只有十几瓶而已。 灵兽袋一个,里面装着雪纹虎。 这头老虎达到了六阶程度,速度极快,当坐骑不错,尤其已经被完全驯化,神魂烙印又被解除,足以卖出个好价钱。 谁若买下,不用继续驯化,只需要留下神魂烙印即可驾驭,简单便捷。 法宝共有两件。 九笤长袖的雷鸣刀,与斐吉的下品法宝飞剑。 尹千雪的储物袋里并无法宝。 云缺猜测尹千雪的身份地位,不可能用不起法宝,应该藏在了身上,或者收纳到紫府。 道门修士炼制的本命法宝,可以与自身本命相连,不用的时候会收入紫府蕴养。 想要挖出来,只能破开紫府,那样一来尹千雪也就活不成了。 云缺有些遗憾。 当时应该让尹千雪调动出法宝护身,然后再昏死过去,自己就能顺手牵羊,多得一份好处。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不能这么毛躁了,坑人坑到底,送佛送到西。” 云缺自语了一句。 在他看来,不把便宜占尽,就算自己吃亏。 初入宝境抵达灵泉后得到的四棵紫苜草,其实也价值不菲,但是比起云缺后来的收获,这四棵灵草显得微不足道。 随后是百块五彩石。 勾玉从三生河里捞出来的石头,肯定是好东西,具体价值如何,云缺并不清楚。 以后有机会找人问问。 凶兽三目石鱼化作的碎石块,还有几十块之多,这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云缺将碎石与五彩石分别装在两个盒子里。 三皇子的三百万两银票,外加那块极品龙血玉,云缺爱不释手。 有什么东西比银票还能让人心情愉悦呢。 找了个合适的小木盒,云缺将半个手指长短的乾阳神木小心翼翼的收好。 宝境里的所有收获,就属这一小块乾阳神木最为珍贵,绝对值天价! 最后是玄冰塔里的一把沙子。 沙子被冻住之后,一动不动,死物一样。 石壁逃走的过程,有点类似壁虎断尾,但留下的这条尾巴,以云缺估计肯定也会逃走。 因为最初在藏石镇矿洞里发现那团怪沙之际,云缺将其做成了一块大石头,堵住洞口,结果后来石头不翼而飞。 由此说明,石壁分出的沙子,也有着一定的灵智,至少会跟着石壁一起逃走。 这一点很重要。 只要会逃,沙子肯定会朝着本体移动,云缺就有机会再次找到石壁的下落! “石壁到底是什么来头,它好像见识过当年儒圣斩杀所有超品的画面,草原佛陀,宝境道尊……” 云缺自语着,忽地神色微变。 石壁在草原破庙现身,那庙里有一座无头佛像,会不会破庙所在之地,就是儒圣当年斩杀佛陀的地点! 而石壁在宝境一重出现,又展现出儒圣斩杀道尊的画面,莫非天澜宝境,是儒圣斩杀道尊的地点? “不会吧……如果石壁出现的位置就是当年超品大战的地点,那么藏石镇岂不成了四位超品联手围杀妖血武夫的地方?” 云缺摇了摇头,百思不解。 藏石镇那种小地方,一无资源,二无宝藏,三无灵脉,就是一处穷乡僻壤。 “什么宝贝居然能生出灵智来,还会壁虎断尾的逃生技能,这么狡猾,肯定灵智不低。” 云缺分析着石壁,猜测那块石壁定然是一种至宝,只可惜每次都抓不住。 其实云缺自己也清楚,就算抓到石壁,也未必能驾驭得了。 不再多想石壁,云缺将所有灵石与武夫能用的灵丹,两件法宝和龙血玉,外加两箱石头收进自己的储物袋,装完之后满满登登。 其他用不上的灵材与丹药,外加三个储物袋,找个机会全部处理掉。 尤其储物袋。 这东西没准有什么记号,不能留在自己身上。 一次宝境之行,云缺成了最大的赢家,所有收获加在一起的价值达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再次拿出尹千雪储物袋的那个小盒子,云缺皱眉沉吟。 “装的什么东西,居然用禁制封印?肯定值钱,得想个办法找人帮忙破开,最好是信得过的人才行,否则容易见财起意。” 云缺对小盒子里的东西很感兴趣,好似顽童得到了一件神秘礼物,却怎么也打不开。 相对于云缺的好奇心情,唐皇白隆佑此刻只觉得额头发疼。 白别与吴动抵达皇宫后,第一时间禀报了消息。 得知云缺与卧虎门长老结仇,又在宝境里杀了卧虎门少门主,唐皇只觉得心口发闷,脑仁儿都疼。 卧虎门实力很强,门主有着三品修为。 白隆佑刚下令屠了佛门,紧接着又与卧虎门结仇,再这么下去,大唐非得大乱不可。 让白别与吴动退下后,白隆佑揉着额头低语道: “云缺那小子是不是故意的?简直是个灾星啊,这种祸害最好送去大秦,让秦皇去头疼……” 白隆佑之前始终觉得云缺是吉星,所以才封为吉王。 现在他觉得再把云缺留在皇宫,就不是什么吉星高照,而是灾星高照。 白隆佑吩咐鱼朝去叫来太子白誉。 父子二人促膝长谈。 谈到最后,谈崩了。 “父皇!儿臣的宿命,不需要别人替代,让云缺瞒天过海顶替我去大秦,儿臣于心不安!” “此去大秦,明面上联姻,实际上九死一生,以秦皇的霸道,他早晚会对大唐动手,当秦皇发兵之时,便是你身死之日!你是大唐太子!岂能去送死!” “儿臣不怕死,儿臣这一生,只求心安。” “混账!难道你不怕大唐就此崩塌!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唐皇大怒之下,忽然按住额头,现出痛苦之色。 “父皇!您怎么了?”白誉担忧道。 “朕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最近经常头疼,御医也查不出病因,若朕有一天驾鹤西游,大唐,只能靠你了,儿啊,你不能冒险,你必须留在大唐坐镇才行。”白隆佑面露悲容的道。 白誉张了张嘴,无法反驳,沉沉一叹,默许了皇帝的安排。 等太子走后,唐皇对鱼朝吩咐道: “你去准备,明日大朝会,朕要给云缺那小子演一出大戏!让他心甘情愿代替太子入赘大秦!” 鱼朝领命下去准备。 无人之后,唐皇长吁一口气,自语道: “病根儿就是云缺,那个灾星早一天去大秦,朕的病也就早一天能痊愈,要不然非得被他活活气死不可。” 第437章 不好意思,我没有道德 天祈城,学宫。 牧青瑶独自站在游子湖畔,静静的望着湖面,美目中泛起着淡淡思愁。 云缺已经远行了接近两月之久,毫无音讯。 最初的一个月,牧青瑶还能坦然处之,忙碌着国事,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她开始担忧起来。 云缺走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此行雷音寺,做一天和尚就回来。 然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大唐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以修行者的手段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牧青瑶合拢双手,默默为云缺祈祷平安。 游子湖有着特殊的寓意。 远路而来的学子们每当思念故土,都会来游子湖边站一站,看一看,以平静的湖水来寄托思乡之情。 牧青瑶虽然不曾远游,但她的夫君却远在万里之外,于是每隔几天便会来游子湖畔,为云缺祈福。 牧青瑶是儒家弟子,游子湖在她心里的份量很重,因为湖底有灵尊,而灵尊又是儒圣的坐骑,所以儒家弟子认为在游子湖畔祈福,最为合适。 在湖边站了许久,牧青瑶缓步离开。 走到学宫门口之际,看到两位先生从大门外走来,行色匆匆,是百花殿东楼先生与灵植殿先生。 牧青瑶尽管拥有了学正资格,先生面前依旧是晚辈。 牧青瑶在学宫里向来谦卑,毫无帝王架势,见两位先生迎面走来,立刻躬身施礼,以弟子礼节见过先生。 游正天与周无机脚下生风,脸上均带着一种凝重之色。 见有人施礼,两人摆了摆手几步越过,走出不远,周无机停住脚步,回头道: “牧青瑶?” “正是学生。”牧青瑶道。 “刚回来就看到你,正好,有你的信。”周无机拿出书信交给牧青瑶。 “我的信?”牧青瑶接过来,疑惑道:“请问先生,信是谁给我的?” 周无机不耐烦的道:“是你表妹的表妹。” 游正天比较有耐心,解释道:“我们刚从大唐归来,有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自称是你的远房亲戚,求我们带封信给你。” 说完两位先生快步远去,看方向是大祭酒的住处。 牧青瑶拿着信,愣怔了良久。 表妹的表妹? 牧青瑶秀眉微蹙,她根本没有表妹。 “大唐……莫非是云缺?” 牧青瑶急忙打开信。 熟悉的字迹随之映入眼帘。 信很短,是云缺的字迹,信上只说明了一件事,邵武国的御王朱寿带着一门武神炮进献给大唐皇帝,并且详细描绘了武神炮的威能。 最后是云缺一份判断,武神炮,足以轰杀铁浮屠,九夷人的目标是黑铁城,让阜南王早做防备。 合上信,牧青瑶神色微变,低语道: “武神炮居然能轰杀铁浮屠,必须尽快告知父王。” 以牧青瑶的心智,立刻判断出这个消息对大晋极为不利。 现如今的大晋,最强战力便是铁浮屠,如果邵武国拥有了击杀铁浮屠的武神炮,那么大晋的优势将荡然无存,以九夷人的阴险,很容易奇袭黑铁城。 只要一口气灭掉铁浮屠,那么大晋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焦急之余,牧青瑶自语道: “为何云缺不将书信交给先生,反而让外人送信?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又是谁呢?” 少女的心思,总是千变万化,牧青瑶原本的思愁荡然无存,嘟起小嘴儿,决定这几天不来游子湖了。 她在家里整天替云缺担心,结果人家早有美人相伴。 大晋女帝,很罕见的吃了醋。 尽管牧青瑶心智高绝,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送信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云缺自己。 一次阴差阳错,夫妻差点成了姐妹。 …… 洛阳城,皇宫。 今日大朝会,满朝文武汇聚一堂。 大唐的大朝会,规模可比大晋热闹得多。 上千人黑压压汇聚在高大的金銮殿内,文臣神采奕奕,武将威风凛凛。 无论人数还是修为,远超晋国。 武威王也在,背着剑匣坐在龙案旁边,闭目养神,如同雕塑。 整个大唐,有资格在大朝会坐着的,仅此一位。 云缺站在人群里,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清早的,鱼朝去清心殿,把自己请了过来,说是唐皇的吩咐,让自己来参加朝会。 云缺始终觉得奇怪。 我一个干儿子,闲散王爷,参加什么朝会呀! 到了之后发现顺王白万丰也在,云缺也就不再多想。 连顺王都来了,可见今天的朝会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云缺眯着眼睛,心不在焉的听着一众文武上奏。 奏折繁杂,大事小情什么都有,唐皇很有耐心,每一条奏折都给予批示。 云缺对别的事没兴趣,听到一名武将上奏的时候,立刻上了心。 这名武将上奏的内容,是征兵。 而且数量不少,征兵百万! 唐皇没有立刻下旨,而是与群臣商议起来。 有人认为此事不妥,因为数量太大,容易引起恐慌。 有人极力赞同,认为强兵方能强国,大唐需要愈发强大的兵力,才能应对来自仙武大秦的威胁。 一时间大殿里热闹起来。 赞同与反对的双方争持起来,最后演变为口水战,甚至破口大骂。 云缺听到了很多耳熟能详的词汇。 什么小人误国,什么奸臣当道,什么你姥姥没娘,你爹是杂种,刨你家祖坟,睡你老婆。 云缺听得直乐。 大唐的大朝会,本以为肃穆威严,结果变成了菜市场。 唐皇对群臣的激辩不以为意,脸上的表情都没变,可见大朝会上经常会发生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 争吵到最后,一名老臣开口道: “陛下,微臣认为征兵百万还是太少,应当接连三年,每年都征兵百万才行,大秦吞并邻国的速度越来越快,犹如饕餮一般,秦皇赢開狼子野心,觊觎着整个云州大地,若不先做准备,等大秦一旦攻来,悔之晚矣!” 唐皇缓缓颔首,虽然没表态,但已经表明了心意。 另一名五大三粗的武将瓮声瓮气的道: “既然大秦早晚会开战,那还联什么姻呐!赢開欺人太甚,非得要太子入赘,咱们不联姻了!准备跟他们开打!” 一群武将听闻立刻大吼着赞同。 反正武将大多没脑子,不服就干才是正道。 白隆佑脸色一沉,猛地拍向龙案。 大殿里立刻安静下来。 白隆佑痛心的道: “一旦与大秦开战,不说我大唐有无胜算,百姓必定被战火所波及,到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朕身为一国之君,岂能让百姓身处水火之中!百姓若能免于兵灾,朕宁可舍弃一名皇子!” 唐皇的大义,迎来群臣的恭维。 连云缺听着都佩服不已。 瞧瞧人家,这才是帝王该有的气度! 儿子算什么,死一个,再生就是了。 之前那名老臣开口道: “陛下,老臣以为联姻未必是坏事,若太子能周旋于大秦皇族之中,私下里拉拢人心,相当于挖了秦皇的墙角,对我大唐有巨大的好处,再行那釜底抽薪之计,挑拨离间,自可让大秦在内部出现问题,届时秦皇忙于内政,无暇对外扩张。” “而我大唐,则可趁机发展兵力,打造出更多的无敌大军,只要兵力能与大秦抗衡,太子在大秦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面对一个雄兵无数的无敌大唐,秦皇只会愈发忌惮,从而对太子越发客气。” 云缺瞄了眼说话的老臣。 心说这家伙够阴险的,只可惜以太子的为人,怕是做不到挑拨离间了,换我去还差不多。 另一名文臣上前一步,道: “太子为人正直,虽然心智过人,但太过良善,面对蛟龙般的秦皇,太子怕是难以应对,况且太子染病在身,心力不济,到了大秦只能任人摆弄。” 云缺听得奇怪,太子什么时候生病了? 看了眼白誉,确实气色不太好,脸色苍白,捏着双拳,衣摆处微微发抖,好像在打着寒颤。 白隆佑长叹一声,道: “太子的病情,如何了?” 立刻有御医上前答话,道: “回禀陛下,太子的神魂之伤始终无法好转,近日来有加重的征兆,如此伤势万万不可远行,需要静养调理方有转机,一旦落下病根,这一生再无痊愈的机会,怕是,怕是……活不了几年。” 唐皇闻言面露悲容,哀声道: “吾儿,命苦啊!” 云缺听得越发狐疑。 前两天太子还安然无恙,活蹦乱跳,什么时候得了这种重病? 再看白誉,脸色愈发苍白,衣襟抖得更厉害了。 云缺总觉得太子的状态不像是病的,好像是被气的。 那老臣道: “陛下!太子重病在身,不可前往大秦,还望陛下三思啊!” 白隆佑决然道: “秦皇指明要一位十岁以上,不可沉迷酒色的皇子,白昇早被酒色掏空,白誉又身染重病,他们都去不得,实在不行,朕去!朕去大秦给赢開当质子!” 群臣大惊。 “陛下不可!” “大唐若无陛下,群龙无首,陛下不可冒险啊!” 听着身旁群臣的纷纷规劝,云缺越来越觉得这次大朝会有点不对劲儿。 这时大皇子白昇不满的道:“父皇,我最近没喝酒,也没玩女人……” “你闭嘴!”唐皇怒声喝斥。 白昇吓得一哆嗦,不敢吱声了,心说我最近表现挺好的,没事儿还练功呢,怎么父皇还这么生气呢? 白隆佑狠狠瞪了眼白昇,神色再次变得悲壮,道: “朕意已决,以朕一条命,换大唐数十年平安,值了!” 之前的老臣急忙高声道: “陛下万万不可冒险!常言道,山无绝人之路,此次大秦联姻,我大唐还有一位人选。” 白隆佑故作疑惑的问道: “还有人选?是谁?” 老臣一指云缺,道:“人选,便是吉王殿下!” 唰唰唰,上千道目光纷纷落在云缺身上。 云缺此刻终于恍然大悟。 好么,你们一千多人原来搁这给我演大戏呢! 好一出苦情戏! 唐皇为了让云缺就范,用出了最为阴毒、卑鄙、下三滥的一招,这招叫做道德绑架! 云缺在心里一阵冷笑。 不好意思,道德绑架对我无效。 因为我没有道德。 第438章 老阴贼注定没儿子 云缺终于知道太子为何气得直哆嗦。 以白誉的为人,他肯定不会让云缺替他去大秦冒险,白誉不仅心善,也有担当。 云缺料定是唐皇事先威胁了太子,让太子在大朝会上闭嘴。 什么身染重病,全是谎言而已! 目的就是把云缺架起来,让云缺成为去大秦联姻的唯一人选。 云缺不去,那么唐皇自己去。 二选一。 但凡有点良知之人,都会选择自己去冒险,不会让皇帝冒险。 这就是道德绑架的可怕之处。 你不去,你就是大逆不道!你就是祸国殃民!你就是不孝之人! 可惜,道德这种东西,在云缺身上是找不到的。 所以,唐皇抡起的道德铁鞭,注定绑不在云缺身上。 白隆佑此刻做出一种期盼而内疚的表情,泪眼汪汪的望着云缺,道: “吾儿,你可愿替父皇,走一趟大秦,担一场风险?” 大殿里上千文武,全将期盼的目光落在云缺身上,甚至有很多人开始替云缺点头了,认为云缺肯定会答应。 毕竟皇帝都要亲自去冒险了,你这当干儿子的,哪能不替干爹解忧。 云缺义正言辞,给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回答。 “我不去。” 白隆佑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不去? 就算你不想去,也要说得婉转一点吧,这么直白的拒绝皇帝,你小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那老臣也是愣了一下,皱眉道: “吉王殿下,陛下对你不薄,此次国难来临,身为皇子,你岂能退缩?大唐皇子,该当身先士卒,勇往无前才对,否则留下千古骂名,谁能担得起呢。” 云缺在心里暗骂你个老狐狸,表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道:“敢问这位老人家,祖籍何处啊。” “老夫祖籍……” 老臣说了半截反应过来,心说你小子不是打听祖籍,你是想挖我祖坟吧。 云缺神色凝重的朝着唐皇道: “并非儿臣贪生怕死,若能为大唐出力,儿臣粉身碎骨又何妨!只是儿臣已经遁入空门,曾在佛祖面前起誓,一生决不犯戒,若儿臣去大秦联姻,必定要与大秦公主同床共枕,岂不是犯了色之戒,儿臣宁可自尽于此,也不会犯戒!” 云缺说完昂首而立,神色比唐皇还悲壮。 你不是道德绑架么,老子把佛祖搬出来,看谁更狠! 唐皇没料到云缺如此狡猾,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刚灭完雷音寺,如果再强迫云缺这个雷音寺的独苗,那不是更坐实了灭佛之举。 唐皇哑口无言,那老臣却心机深沉,侃侃而谈道: “吉王多虑了,同床共枕,亦可同床异梦,只要吉王心中有佛,即便睡榻之侧有天下第一的美人,亦可不动如山,一旦心生邪念,只能说明吉王向佛之心并不纯粹,借此契机还俗也罢。” 云缺听完心里开始骂娘。 这个老东西,够阴险的! 我把皮球踢给佛陀,唐皇都无计可施,你倒好,又把皮球捡回来塞我怀里了。 我不碰大秦公主是心中有佛,我睡了公主,正好趁机还俗,怎么都得去大秦是不是? 云缺神色凝重的道: “老人家此言差矣,贫僧一心向佛,天地可鉴!但贫僧到底是肉身凡胎,心中有佛,身中无佛,贫僧可以做到心无杂念,四大皆空,可这副气血方刚的身体却做不到,若那大秦公主刻意引诱,身体是不受控制的,为了避免在大秦铸下大错,贫僧宁愿此生永住清心殿,阿弥陀佛。” 云缺这一声佛号,听得唐皇脑袋疼。 云缺要是一辈子住在皇宫,白隆佑觉得自己活不过几年就得被气死。 云缺以身心二分作为理由,完美搪塞了那老臣。 心是心,身是身,在场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说自己能做到身心合一。 那老臣目光一冷,略一沉吟,道: “吉王无需担心,其实身体的弊端很好解决,只要临行前去一趟净事房,彻底六根清净,到了大秦,即便那公主如何妩媚妖娆,吉王殿下也不会破戒,既能替陛下解忧,又能保住佛心,此乃一举两得之法。” 云缺张了张嘴,很艰难的忍住了骂街的冲动。 这个老不死的太狠了! 让自己当太监! 周围的群臣仿佛如梦方醒,纷纷出言,赞同老者的提议,没有一个反对的。 云缺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被针对了。 大唐皇宫里满朝文武,全都盯着自己,不惜代价也要把自己弄去大秦。 云缺再如何智计百出,现在也没辙了。 一个人,面对整个大唐的百官,后面还有个皇帝,根本斗不过呀! 好汉不吃眼前亏,云缺知道今天肯定是躲不过去了,只好答应下来。 净事房是万万去不得的。 大不了还俗,反正我这和尚也是假的。 真成了太监,万事皆休。 见云缺答应,白隆佑长出一口气。 文武群臣朝着云缺又是一顿赞美,简直把云缺捧上天,把云缺夸成了大唐千年来的第一功臣,挽大厦于将倾,千古留名。 太子白誉面带内疚,低头不语。 云缺表面上心平气和,心里已经想好了退路。 距离前往大秦联姻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路上也得耽搁些时日,加起来就是一个月左右。 云缺准备在这段时间里全力修炼,争取抵达大秦之前冲进五品金身。 只要到五品,那就是完美金身境! 唐皇肯定派遣高手跟着自己到大秦,可一旦冲进五品,云缺就有足够的把握逃脱。 大秦太凶险,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云缺已经把这段时间的修炼都安排好了,上午修炼,下午吃丹,晚上去宝库搬东西。 反正还有半个月,我走之前,皇宫宝库肯定帮你们打扫得一干二净! 尘埃落定,唐皇吩咐摆宴给云缺践行。 很快酒菜飘香,看得出这顿饭,御厨早就准备好了。 一听践行宴,云缺狐疑起来,问道: “陛下,距离联姻之日,不是还有半月时间吗。” 唐皇摆手道: “我大唐乃上邦大国,岂能拖延时间,被秦国小觑,今日践行宴,今日便启程,来呀,唤乐师入殿,朕要亲自为吾儿奏一曲送行曲!” 唐皇心情极好,命人取来一支镶嵌无数细小宝石的竖笛,亲自演奏起来。 唐皇的乐曲造诣极高,吹的曲子悲伤中透着一种期盼,完美表达出远行之人的思乡之心。 原本略有伤感的曲子,不知为何,被唐皇吹出了一股喜庆的味道,反正唐皇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消失过。 云缺看着满桌酒菜,毫无胃口。 本以为还能留在皇宫半月时间,结果今天就得走。 看来唐皇连一天都忍不住了。 之前那老臣就坐在云缺身边,胃口极好,吃两口菜,一口酒,满嘴流油。 云缺道:“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简直奇谋百出,晚辈佩服。” 老者道:“老夫吴尔智,乃是当朝宰相,前些日子告病在家,未曾上朝,久闻吉王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后生可畏。” 云缺随之恍然。 怪不得这么狠,原来是大唐宰相! 这老头以前没见过,云缺今天算是领教了大唐宰相的厉害。 大晋首辅周史伯可以说襟怀磊落,豁达大度,当得上一朝首辅。 但大唐宰相,让云缺看到了文臣之首的另一面,那就是狠辣刁钻,为达目的不惜手段。 吴尔智的手段,比起周史伯可要狠戾得多。 瞄了眼身旁的老头儿,云缺似笑非笑的道: “原来是宰相大人,久仰久仰,不知大人膝下有多少子女?” 吴尔智道:“九个女儿,均已出阁,外孙外孙女已有二十多人,也算怡享天伦了。” 云缺暗暗呸了一口。 果然,老阴贼注定没儿子,让你叫吴尔智,这辈子无儿子! 云缺故作担忧的道: “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人的女儿虽多,却没有男丁,偌大的家业,岂不是要荒废掉。” 吴尔智的眼皮明显跳了一下,云缺这句话,好似一把尖刀戳在他心口上。 连生九女,却无儿,这是大唐宰相的一份伤心事。 吴尔智外表装作不以为意的道: “老夫的女儿从小苦读诗书,懂得百善孝为先,其实儿女都一样,她们能堂前尽孝即可。” “这可不一样。” 云缺给对方倒了杯酒,道:“大人您想啊,等你卧病在床的时候,你那些亲家公肯定也老得走不动路,身为别人家的媳妇,伺候公婆才叫孝道,自家爹娘得排在后面,您老得等啊,等着等着,有可能就等死了。” 吴尔智被气得须发皆张,端起的酒杯在手里一个劲儿发抖。 不等这位当朝宰相反驳,云缺又道: “家中无儿,谁摔盆儿?您老驾鹤西游的那天,连个响儿都没有,不如这样,我给您老当干儿子,您老死后,我来摔盆!保证摔得惊天动地!等您老进了祖坟,也能心安不是。” 吴尔智都听傻了。 你当我干儿子? 我看你是想占了我的家产,顺便埋我的时候再挖了我家祖坟! 吴尔智瞪了云缺一眼,道: “吉王乃是陛下的御儿干殿下,老夫何德何能,认殿下为义子。” 云缺装作悲伤的道: “实不相瞒,我从小是孤儿,缺少父爱,今日与大人一见如故,我梦里的父亲就是您这种慈祥模样,我缺爹,您缺儿,实乃一场缘分。” 吴尔智不敢再吃了,起身与唐皇告罪,说身体不适先行离开。 这位老宰相离去的背影,看着有些狼狈。 吴尔智算看出来了。 云缺就是个滚刀肉,根本不要脸! 他怕云缺当真一个头磕在地上,强行认爹。 其实多个干儿子不怕,关键云缺是皇帝的干儿子,这要再认了他这个干爹,就是两个义父。 认皇子为义子,这不是明摆着觊觎皇位吗! 吴尔智精明得很,他怕云缺坑他,先远离是非。 唐皇演奏完之后,举起酒杯,悲切道: “这杯酒,敬吾儿云缺!吾儿之大义,天地可表!” 群臣举杯。 乐师们将乐曲改为轻柔低沉,略带感伤的音律。 云缺听着这种音调没觉得什么,有人先受不了了。 顺王连喝了几杯闷酒,在伤感的曲乐中豁然起身,怒气冲冲的道: “陛下!老臣要状告一人!” 第439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顺王告状,群臣疑惑不解。 唐皇也很奇怪,问道:“姑丈,想要告谁?” 顺王几步来到武威王近前,指着忆白龙的鼻子怒声道: “告他!忆白龙这小子害我闺女!他早知道我女儿的下落,他却不告诉我!如今我那可怜的女儿身陷宝境当中,生死不知!如果我早知道实情,肯定能把闺女带回来!” 忆白龙一动没动,被顺王的吐沫星子喷了满脸。 云缺都有点替顺王担心,怕这老头被忆白龙一剑给宰了。 就忆白龙那脾气,连大皇子都敢砍,一个顺王算得了什么。 唐皇闻言惊疑道: “晴云郡主,有下落了?” 白万丰将消息哭诉般告知了唐皇,越说越来气,又跑到忆白龙面前,拳打脚踢。 顺王这般举动,看得大殿里的文武们心惊肉跳。 那是武威王! 三品巅峰武夫! 平日里都没人敢接武威王的目光,如今却见到武威王被打。 这种事,实在罕见。 忆白龙始终没动,低着头,一声不吭。 顺王根本伤不到武威王,等他打累了,忆白龙冷声道: “明年宝境第二重开启,我会把郡主带出来,她若亡于宝境,我便死在一起。” 忆白龙的痴情,令众人动容。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唐皇皱眉道: “天澜宝境第二重的入口在大秦皇城,白龙你是大唐武威王,到了大秦地界,若被秦皇得知定然对你不利!你若出事,朕少了左膀右臂啊!” “我意已决。” 忆白龙淡然的道出一句话,不再多言。 唐皇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了忆白龙,普天之下能改变武威王决定的只有两个人。 一是白家老祖,武威王的授业恩师。 第二个便是顺王之女,晴云郡主。 顺王哀叹一声道: “我那可怜的女儿啊!为什么想不开,非得住在宝境那等险地,唉……” 唐皇只好规劝几句。 这种事谁也无能为力,宝境已经关闭,进不去了。 即便进去,人家郡主住的木屋处于空间壁垒当中,连忆白龙都没办法开门,其他人更没办法。 等顺王坐回原位,云缺安慰道: “吉人自有天相,王爷莫要太过担心,拨云见日,晴空无云,如此封号说明晴云郡主定是有福之人。” “还是你会安慰人呐,我信你!我闺女定会吉人天相,转危为安。”顺王自我开解的道。 一顿饭,云缺吃得无比郁闷。 虽然心情不爽,但是饭没少吃。 今天就得启程,不吃饱怎么开溜? 此去大秦万水千山,云缺认为以自己的机敏,肯定能找到机会逃之夭夭。 大唐和大秦的恩怨,我才不参合! 正吃着呢,旁边坐着的太子从桌子下面递过来一张字条,示意云缺小心观看。 云缺不动声色的接过字条,偷偷瞄了眼。 上面是一行小字。 ‘临行前去一趟东宫,你我互换衣装,我去大秦,你留在东宫找机会离开。’ 云缺感激的看了眼太子。 此计甚好! 云缺与太子的容貌有几分相似,换了衣装,再稍微低着头,很大概率能蒙混过关。 只要云缺能留在东宫,即可轻易脱困,远走高飞。 云缺朝着太子点了点头,心里念叨一句好兄弟! 一边吃着,云缺一边想着如何借口去东宫。 没等云缺找到借口,唐皇大手一挥,宣布吉时已到,命吉王立刻启程。 白隆佑现在一刻都等不了,就想马上把云缺弄去大秦。 唐皇亲自将云缺送到大殿门口,故作悲痛道: “吾儿此次远行,为父实在惦念,清心殿就此改为吉王殿,为父想你的时候,就去大殿里看看,仙武大秦是云州最强国度,吾儿到了大秦之后,安全问题自然无需担忧,那件金玉甲……” 唐皇很想把宝甲要回来,又不好明说,想让云缺自己归还。 云缺神色凝重的道: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保管好金玉甲,天天穿在身上,沐浴之际也不脱!此甲乃是父皇的一片心意,谁敢抢走,儿臣就跟谁拼命!” “儿臣在此发下宏愿,以佛陀立誓!抢夺我保甲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生儿子当太监,生女儿进青楼!” 唐皇张了张嘴,愣了好一会儿,道: “好,你妥善保管便是,身外物,别那么看重。” 唐皇的心在滴血。 他最后这话不是说给云缺听的,而是安慰自己。 金玉甲,这辈子算要不回来了。 临行前,唐皇吩咐白别与吴动率领五万禁军护卫吉王。 云缺心里这个骂呀。 送我一个人,两个四品门神还不够,用得着五万大军吗! “父皇,我想去一趟东宫……”云缺话没说完。 唐皇急忙道:“不行!必须吉时出发,耽搁了时间不吉利!这就上路!” 云缺带着满腹遗憾,气哄哄的大步而去。 等云缺走后,大殿里的曲乐随之消失。 乐师们不清楚唐皇的心情。 如果皇帝沉浸在悲痛当中,再奏乐就是找死了。 白隆佑环顾四周,高声道: “愣着作甚?唤舞姬!接着奏乐,接着舞!” 唐皇此刻心情大好。 送走了云缺这个灾星,他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大殿里歌舞升平,群臣其乐融融。 不多时,云缺又从大门外走了回来。 看到大殿里热闹的一幕,云缺愣了下,唐皇也愣了下。 满朝文武都愣了一下。 大殿里,弥漫起浓浓的尴尬气息。 云缺没理睬别人,直接来到顺王近前,道: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王爷,还望王爷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帮我找一找我娘。” 白万丰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立刻保证道: “放心小缺子!只要老头子我还有一口气在,肯定帮你找到你娘,你娘叫什么?” 云缺道:“白孤晴。” “好,我记住了……” 顺王先是点头,随后一下蹦了起来,大惊:“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娘叫什么?” 顺王的举动,让云缺倍感奇怪,于是又说了一遍母亲的名字。 白万丰直勾勾盯着云缺,好像第一次见到似的,呢喃道:“越看越像,眉眼简直一模一样……” 云缺狐疑道:“王爷,莫非听过我娘的名字?” 白万丰苦涩道:“我那女儿,就叫白孤晴!” 闻听此言,云缺怔在当场,脑子里一片混乱。 云缺想象过很多次母亲的身世。 穷苦人家出身,或者小门小户的家世,还可能是孤儿,或许是大户人家的私生女。 然而云缺从未想过,母亲与大唐郡主之间会有牵连。 斩妖司的妖武者,大多出身不好,但凡有点家业,谁愿意来斩妖司当差,整天把脑袋憋在腰带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掉。 当白万丰报出其女的名字之际,云缺第一时间觉得是重名了。 “会不会,晴云郡主与我娘只是名字相同而已?”云缺道。 白万丰哆哆嗦嗦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画,展开来,问道: “云缺!你好好看看,这画上的,是不是你娘?” 云缺无需多看,只一眼便能确定。 画上的少女虽然很年轻,但那绝对是自己的母亲无疑! 云缺这才想起来,宝境里,武威王称呼木屋主人为晴儿。 晴,正是母亲的名字! 当云缺茫然的点头之后,白万丰老泪纵横,抓着云缺痛苦道: “孙儿啊!我苦命的孙儿!” 大殿里,所有人不再吭声,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 白隆佑神色呆滞的坐在龙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如果云缺是晴云郡主之子,那就是他的外甥! 忆白龙豁然抬头,望向云缺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云缺张着嘴,错愕半晌,终于清醒过来。 眼前的顺王,居然是自己的外公! 当白万丰拿出画像那一刻,云缺就知道母亲并非与顺王之女同名,而是同一个人。 自己的娘,就是大唐的晴云郡主! 云缺始终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通,为何母亲贵为大唐郡主,偏偏跑到大晋,还成了斩妖司的妖武者? 佛国大唐,人杰地灵,随便拿出一位郡主都比其他小国的公主要高贵。 难道只是为了逃婚? 为了不嫁给武威王? 云缺麻木的目光缓缓转动,落在唐皇身上。 按照辈分来算,唐皇是自己的舅舅。 唐皇也在呆愣愣的望着云缺,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相对无言。 白隆佑觉得天都塌了。 他费尽心思拉拢云缺,耗费了无数代价才坚持到今天。 老祖的神龟被炖了,皇后的灵花被吃了,金玉甲被坑走,连宝库里最为珍贵的龙凤丹也没逃过云缺的魔掌,这一切的代价,唐皇都认了,只要能保住太子,保住他的亲儿子。 现在倒好, 他苦心算计的干儿子,居然是外甥! 老王妃是唐皇的亲姑姑,老两口就一个女儿晴云郡主,现如今生死不知,云缺成了独苗。 这还怎么让云缺去大秦,顺王肯定不干呐! 想起老祖的神龟,想起皇后的灵花,想起龙凤丹和金玉甲,唐皇只觉得眼前发黑。 血亏! 白万丰抹了把眼泪,埋怨道: “孙儿啊,你怎么不早说啊!早些说出你娘的名字,我们爷孙也好早日相认!” 云缺呢喃道:“早说……我也想早说!每次都被打断!” 云缺想起了自己三次想要将母亲的名字告知顺王,结果三次都被白别和吴动两人打断。 云缺怒气上涌,几步来到唐皇近前,高声道: “陛下!我要状告白别与吴动!他们谋害晴云郡主!” 第440章 当世一品 白别和吴动,就在云缺身后呢。 两人等着送云缺前往大秦,结果人没送走,祸事先来了。 白隆佑苦着脸道: “云缺啊,他们两人是将军,对大唐忠心耿耿,不会谋害郡主,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白别与吴动连连点头,等着皇帝帮忙做主。 “没有误会!他们就是想害死我娘!” 云缺指着两人的鼻子道:“我求顺王帮忙找人,每次要说出我娘的名字,你们俩就来打断,接连打断了三次!我娘现在被困宝境当中,生死不明,若知道我娘在宝境,我早就把她救出来了!就是你们两个害的!” 云缺此刻无奈不已。 做梦也没想到,住在宝境山谷小屋里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娘! 想起当初还帮着忆白龙说好话来着,云缺觉得哭笑不得,哪有儿子帮着外人讨好自己的亲娘。 幸好屋子里没动静,这要母亲同意,出来与忆白龙相见,云缺当场就得崩溃。 做媒做到自己老娘头上,这算什么事儿啊! 一次阴差阳错,云缺本该有见到母亲的机会,结果错失良机,于是云缺将白别与吴动当做了出气筒。 白别和吴动愁眉苦脸,说不出话来。 当时确实是他们打断了云缺,但那是为了让云缺早点回宫,别总在外面晃悠。 他们奉旨行事,要怪也该怪皇帝才对。 但是皇帝,是不能背这口黑锅的,于是白别和吴动成了倒霉蛋儿,被云缺劈头盖脸好一顿臭骂。 白别与吴动闷头不吭声, 本以为骂一顿也就完了,不料人家不依不饶,非让皇帝治罪。 白隆佑也很无奈。 不治罪吧,对云缺与顺王不好交代,人家云缺说得没错,如果亲儿子去求,晴云郡主肯定会离开宝境,不会落到如今的危险境地。 治罪吧,又舍不得两位破军境的将军。 白隆佑犹豫不决的时候,瞄了眼旁边的武威王。 见忆白龙的神色变得愈发冷冽,白隆佑不再犹豫,立刻道: “确实该治罪!云缺你来说,应该治他们一个什么罪名,你才满意呢。” 唐皇察觉到武威王的杀意。 这要不治罪,武威王容易当场出剑把白别和吴动砍了。 “流放边疆!”云缺气冲冲的道:“罚他们去我家守大门!守十年!” 唐皇长出一口气,这种罪名还好,于是讨价还价道: “他们二人确实有过失,应该重罚,但十年太久,这样好了,罚他们流放三年,去给云缺家守三年大门,白别,吴动,你们可认罪。” 白别和吴动无奈的拱手认罪,自认倒霉。 云缺指着两人道:“守好门,如果我家进一次贼,你们就多守三年!” 白别道:“殿下放心便是,我们认罚,自当寸步不离守在你家门口。” 吴动道:“不用多守三年,只要你家进了贼,我们这辈子都不走了!” 吴动属实被气得不轻,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平白无故浪费了三年时光。 在白别与吴动想来,就算再大的庭院,有两位破军强者看门儿,怎么可能有贼敢进,吓都吓死了。 这两位大唐的镇殿将军到现在还没发现,他们已经被云缺坑到了阴沟里。 云缺立刻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说的啊,只要有贼进我家,你们这辈子都留在我家看门,谁反悔谁是狗娘养的,谁反悔谁生儿子没辟眼儿!” 白别皱了皱眉,心说你家很大么,至于说的这么恶毒? “不知殿下,家在何处?”白别问道。 “天祈城。”云缺道。 白别和吴动愣了一下。 “大晋皇城?” “天祈学宫所在之地?” 云缺点头道:“没错!你们明天就出发去我家,日夜兼程赶路,别想在路上偷懒,给你们五天时间,晚一天到天祈城,多罚一年!” 白别和吴动垂头丧气。 本以为云缺的家,在大唐边缘的偏僻之地,没想到在云州边缘。 太远了! 白别点了点头,问道: “好,我们明日便启程,不知殿下的府邸,在天祈城什么地方。” 云缺道:“等你们到了天祈城,随便找个人打听,都知道我家住哪。” 可不都知道么,住皇宫啊! 云缺这是趁机给自家娘子找了两个破军境的门神! 大晋的高手太少,只有阜南王一位四品,等白别与吴动到了天祈城,将会成为牧青瑶的一份护身符。 不用两人出战,只管守好皇宫即可。 白别与吴动被罚之后,群臣纷纷告辞。 没人敢留下。 刚才大家配合唐皇演了一出苦情戏,逼迫云缺就范,结果现在局面反转,这群文武百官生怕云缺挨着个儿的报复,赶紧溜之大吉。 不多时,大殿里变得空荡荡,只剩下唐皇,武威王,太子,顺王与云缺几人。 白誉拉住云缺,亲切道: “原来你是晴云郡主之子,是我表兄!难怪我们的容貌有几分相似,顺王府的老王妃是父皇的亲姑姑,是我姑祖母,我们身上有着血脉相连。” 云缺苦笑着点头道:“这下我们不是干兄弟了,而是亲兄弟。” 云缺从新见过唐皇,人家是舅舅,以后不能坑了。 好像也没什么可坑的,该坑的早都坑完了…… 唐皇感慨道: “好事啊,我白家开枝散叶,又出了一位有出息的后辈,老祖若得知,一定会高兴。” 白隆佑说得感慨,心里却在幸灾乐祸。 心说你小子吃了老祖的神龟,又吃了老祖的龙凤丹,让老祖知道肯定把你揍个半死! 顺王拉着云缺问道: “孩子,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你娘怎么跑去了大晋那么远的地方,快与外公说说。” 大殿里都是家人,云缺没有隐瞒,将母亲是斩妖司之人的经历说了一遍。 其实云缺所知的十分有限。 三岁那年,妖都大战开始,他与母亲就此分离,以为父母战死北域,一晃已经十多年了。 云缺讲述母亲的时候,心情其实很激动。 因为母亲没死! 从小认为自己是孤儿的云缺,始终觉得这辈子再无亲人,何曾想到,母亲居然还活着! 而且还有外公与外婆,还有舅舅与表兄弟这么一大家子人! 幸福来得太突然,云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听完经过,白万丰沉沉一叹,道: “晴儿那丫头,脾气太倔,唉,当初怪我,逼着她与白龙成亲,否则她不会不告而别,晴儿啊!爹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回来啊,爹想你啊……” 老王爷眼泪长流,顿足捶胸,自责不已。 唐皇亲自安慰了好一会儿,顺王才缓和过来。 太子白誉此时出言道: “父皇,既然云缺是我表兄,此次大秦之行,不能让表兄冒险,儿臣去大秦。” 白隆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最后沉沉一叹。 顺王已经丢了女儿,岂能还让顺王丢了外孙,唐皇就算心里想让云缺代替太子,他也说不出口了。 云缺皱起眉,道: “宝境二重的入口在大秦何处,需要什么宝物作为引子,我要去宝境找我娘,将她带回来。” 白隆佑道:“宝境二重入口在大秦皇都,想要去宝境二重并不容易,尤其对我大唐之人来说,难如登天。” 云缺问道:“为何难进?莫非进门的引子太过稀少?” 唐皇摇头道:“不是引子的事,而是大秦霸占了整个宝境二重,禁止外人前往,除非云州之上的顶尖宗门才有机会获取到名额,近年来,大唐之人几乎从未去过宝境二重。” 云缺一听立刻焦急起来。 母亲的处境太过凶险,住在一重与二重之间的空间壁垒当中,说不准什么时候会随着壁垒挪移而消失。 必须再下一次宝境开启时,找到母亲才行。 可秦皇又霸占了宝境二重入口,这下外人彻底没了机会。 进都进不去,怎么救人? 武威王在一旁冷冷的道:“杀进去。” 白隆佑苦着脸道: “白龙啊,你千万别冲动,你如果敢在大秦皇都动武,绝对无法活着回来,赢開乃是当世一品,即便老祖出山,也要避其锋芒。” 云缺听得豁然一惊。 秦皇,居然是一品强者! 一品境界,云缺总觉得犹如传说般遥远,世间几乎不会存在。 没想到秦皇赢開竟达到了一品之境! 算算年纪,赢開不过四旬上下而已,四十岁就能冲到一品,这是什么惊人的天赋! 太子白誉道: “皇叔不必太过担心,等到了大秦,我会想办法得到进入宝境二重的名额。” 云缺叹了口气,道: “表弟啊,不是为兄说话不好听,你这份菩萨心肠,在大秦能活到明年已经不错了。” 白誉坚定的道:“即便我拿命去换,也要换一份名额!” 唐皇听得愁容满面,他知道这个儿子不仅心善,还重诺,说出的承诺一定会兑现。 白隆佑有种预感,太子这次去大秦,基本十死无生。 云缺道:“你别去了,换人吧。” 白誉道:“换谁?” 云缺道:“我去大秦!” 云缺说出这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身为唐人,想要参加明年的宝境二重,几乎没有可能,大秦敢明目张胆索要太子为人质,就没把大唐放在眼里,甚至是趁机胁迫大唐,给大唐下套子。 只要大唐敢反抗,正好有出兵的由头,大战将一触即发。 跟着武威王杀进宝境二重,更不实际。 或许忆白龙有机会逃掉,但云缺这么点修为肯定得死在大秦。 与其冒险,不如打入大秦内部。 只要成了秦皇的姑爷,想去宝境二重自然要简单得多。 白隆佑瞪大了眼睛,道: “你说真的?你要代替太子去大秦?” 云缺道:“外甥别的能耐没有,见风使舵的本事还过得去,估计在大秦能撑得久一点,我去大秦,比太子合适,况且我要救我娘,宝境第二重,不计一切代价我也要去一趟。” 白隆佑仰天长叹,哭笑不得。 这位唐皇觉得这些日子,被老天爷耍了一遍又一遍。 他绞尽脑汁,耗费无数代价才留下云缺,替代太子,结果留下的,是自己的外甥。 他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儿子此行毫无生机,结果云缺又主动要去大秦。 白隆佑付出的一切全是无用功。 早知如此,他什么也不用干,等着云缺得知身世即可,人家自己就去大秦了。 唐皇感慨万千, 真是人生如戏,造化弄人,赔大发了呀…… 第441章 顺便让房家破产 家人之间的一次长谈,云缺将自己真正的身份告知了唐皇。 自家舅舅,没必要隐瞒。 得知云缺居然是大晋的平天王,女帝夫君,白隆佑惊讶了半晌。 顺王听得很高兴,称赞道: “不愧是我孙儿!以自己的能力就能混到王爷的高位,还娶了女帝,果然是人中之龙!不过女帝夫君这名号不大好听,将来孙儿在晋国称帝,让牧家的丫头回归后宫管管家事即可,谁若是不满,大唐派兵给你撑腰!” 相比于庞然大物般的大唐,晋国实在不够看的,在顺王眼里,晋国只是个区区小国,想要巴结大唐都没门路,自家外孙称帝轻而易举。 白隆佑颔首道: “姑丈此言有理,云缺啊,以后你在晋国称帝,有何难处,朕给你做主便是。” 唐皇这次也大方了,外甥替儿子去大秦,他这个当舅舅的不能小气。 云缺道: “只要百姓安居乐业,晋国谁做皇帝其实无关紧要,晋国现在的局面并不太好,邵武国始终蠢蠢欲动,其背后的九夷人更是阴险之辈,九夷城乃是云州之毒瘤。” 云缺将九夷城城主暗中掌控邵武国,玩弄邵武国公主郡主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 唐皇听罢冷哼一声,道: “邵武国名存实亡,皇帝都能成为傀儡,九夷人的手段确实阴险。” 云缺道: “前些日子,那御王朱寿献宝之举定是九夷人在幕后挑拨,蛮夷小国胆敢算计大唐,舅舅不如即刻发兵,平了九夷城。” 唐皇闻言眼皮一跳,心说你小子这种占便宜的习惯,怕不是天生的吧。 云缺确实想要占这份便宜。 只要大唐灭了邵武国,晋国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 白隆佑沉沉一叹,苦涩道: “邵武国远在云州以北,大唐若发兵,路途遥远不说,补给也是个问题,最重要的是,大唐守军无法轻举妄动,必须防备着大秦。” “既然是一家人,朕也不瞒你了,当初秦皇派遣特使来联姻,朕原本直接拒绝,但随后三天之内,大秦边境集结超过三百万的大军,剑指大唐。” “秦皇是一条恶蛟,凶戾冷酷,当时只需秦皇一声令下,秦军必将攻向大唐,朕实在没办法,最后才同意了联姻之举。” 白隆佑有他自己的苦衷。 大唐的守军,无论人数还是战力,本就不及大秦,白隆佑不敢轻易抽调唐军去攻打其他国度。 如果大唐与邵武国开战从而陷入战火,那么大秦肯定会趁机出兵,直捣黄龙,趁着大唐兵力虚弱之际,一口吞掉这块肥肉。 云缺理解唐皇的难处,不再强求。 云缺也看出来了,世上的帝王,无论国度大小,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晋国的威胁是邵武国。 大唐的威胁则是秦国。 白隆佑沉吟稍许,道: “朕虽然无法轻易派兵帮你,不过白别与吴动两人,你可以随意调动,破军武者的战力不容小觑,应该能帮到晋国。” 说完唐皇赶紧加上一句。 “三年期满,两位将军必须回归大唐,暂借而已,这可不能白给。” 唐皇生怕自己说完了,云缺又像坑走金玉甲似的,把白别和吴动身上也写上类似云缺之物的字眼。 顺王觉得有些奇怪,问道: “孙儿啊,既然你是晋国的平天王,怎么成了雷音寺的传人?” 云缺脸色一垮,把自己帮着晦心禅师送信的经过讲了一遍,连着巫族出世的消息也告知了家人。 巫族的消息算不上隐秘。 当时铁浮屠与金吾卫都看到了,只是相距太远,消息没传到大唐这边而已,只要派人去仔细打探,早晚会得知。 听闻巫族,唐皇眉头紧锁,道: “十万大山,果然还存在着巫族后裔,大晋所在的位置实在太差,好在有天祈学宫存在,否则晋国之地,怕是寸草不生。” 对于唐皇的判断,云缺深感赞同。 天祈学宫看似置身世外,不问世事,其实已经有所改变。 红莲教奇袭皇城,学正宋道理出手相助,巫族与山岳力士攻打八山城,晦心禅师以命抗衡。 大殿里没有外人,云缺将最后一个消息道出: “舅舅,雷音寺的覆灭,其实有人先动手了,武威王抵达之前,雷音寺的老方丈已经被杀。” 白隆佑豁然一惊,道: “你说什么!谁杀了雷音寺的方丈?” “星辰殿。”云缺沉声道出了三个字。 “星辰殿……好像有所耳闻。” 白隆佑紧锁眉峰,道:“听说是一处极其低调的修行势力,并不出名,他们居然有能力击杀雷音寺方丈,看来这星辰殿是一头潜在水底的巨鳄,他们到底有何目的?云缺,你是如何知道的真相?” “老方丈的尸体,留下了一段记忆,当时我将晦心禅师的无字信交到尸体手中后,自行看到了老方丈临死前的画面,有两名星辰殿的高手,联手击杀了老方丈。”云缺道。 白隆佑久久无言。 这位唐皇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灭佛的,其实是星辰殿,他只是背了黑锅。 “房家老祖,不知舅舅可曾认得。”云缺道。 “认得,房家老祖叫房三,曾经见过两次,房家能有今天的规模,离不开房家老祖的手段,房三是个商道奇才,赚钱很有一手。”唐皇道。 “有件事,我无法断定真伪,不好乱说,但事关重大,最好让舅舅知道。”云缺的声音顿了顿,道:“房家老祖,有可能就是星辰殿的高手。” 唐皇的目光瞬间冷冽下来,沉吟良久,吩咐道: “派人去查,如果房三当真与星辰殿有关,他们房家,无需在大唐存在!” 大唐的主人,自然不缺乏威严。 对于灭佛一事,白隆佑始终耿耿于怀,总觉得是自己的莽撞铸成大错,如今得知幕后居然有黑手,哪能善罢甘休。 云缺迟疑了一下,道: “舅舅最好别去打草惊蛇,星辰殿,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百倍,据我所知,当年大燕与妖都一战,妖都之王被星辰殿的神秘高手生擒,妖都之王,是二阶化羽。” 白隆佑豁然一惊,道: “此言当真!星辰殿有能力抓获二阶化羽境的妖族强者?” 云缺肯定的点了点头。 房家老祖是不是星辰殿的人,只靠着一件袍子,未必能彻底断定,但妖都之王被活捉的消息,是北域的蝠王亲口所言,绝对不会是假的。 得到云缺的肯定后,白隆佑神色变了又变,低语道: “星辰殿到底什么来头,居然有二品高手坐镇……” 说罢,白隆佑看向太子,沉声道: “白誉,你去求见老祖,必须将这份消息告知老祖,云州,怕是要有一场大乱。” 白誉刚刚点头,大殿外急匆匆走来一道身影。 正是大唐宰相。 吴尔智听闻了云缺的身世,去而复返。 对于这位宰相,唐皇是十分信任的,将有关星辰殿与灭佛的真相告知。 吴尔智沉声道: “陛下,房家之事至关重大,不可妄动,房家掌握的财富,不亚于我大唐,如果房家老祖是星辰殿的人,那么星辰殿的财富将达到一个无法想象的程度,房家老祖不可怕,可怕的,是房家的银票!” 吴尔智取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道: “若无法兑换白银,银票,就是一张纸而已,房家拥有着掐断一国命脉的能力,在对房家动手之前,必须将皇族所有的银票换成金银,甚至百姓手里的银票也要一并兑换,否则一旦房家狗急跳墙,大唐将损失惨重!根基不保!” 唐皇闻言也是一惊,后背泛起一层冷汗。 云缺瞄了眼吴尔智。 这位宰相确实有本事,看待事物极其透彻。 大唐不知将多少真金白银换成了银票,一旦房家不认账,那损失的金银将是个天文数字,大唐根基都会被就此动摇。 皇家的金银损失还是其次,如果百姓们的钱财全部打了水漂,大唐将会彻底大乱。 银票,轻飘飘毫无威胁,甩在脸上也不疼,可是这东西却有着灭国之力! 除非大唐能一口气覆灭房家,才能避免危机。 可谁又能保证,房家的金银都存放在大唐呢,人家在整个云州都有钱庄,在大秦的钱庄规模比大唐还要庞大。 白隆佑紧锁眉峰,道: “这件事确实麻烦,大唐官家也有银票发行,只可在大唐境内流通,规模远远不及房家,房家的银票在整个云州任何国度都可兑换白银,一旦与房家翻脸,后果不堪设想……宰相可有妙计解此危机?” 云缺这时听明白了。 大唐也发行银票,但出了大唐,没人认,也换不到银子,远远没有房家银票便利,以至于大唐地界的银票绝大多数都是房家的。 吴尔智沉吟良久,道: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想要彻底解决房家银票危机,需要大唐官家的银票替代房家方可,可以从两方面着手,一是提升官家银票的利钱,一定要超过房家,吸引更多百姓,二是在周边国度建立大唐钱庄,令大唐银票慢慢在其他国度流通起来。” 白隆佑皱眉道:“宰相估计,这件事彻底办好,需要多久。” 吴尔智想了想,道:“少则十年,多则数十年,涉及大唐根基,万万不可心急,水到渠成方为上策。” 唐皇听了直叹息。 你这水到渠成也太慢了点儿,等到完全办好之后,我这皇帝还在不在位都两说了。 关于银票这种大事,在场的几人都没什么好办法。 这时云缺出言道: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有个办法,一年之内,不仅可解银票之危,还能顺便让房家破产。” 第442章 天生坏种与九世恶人 云缺信誓旦旦的神态,让宰相与唐皇诧异不已。 房家钱庄,经过多年发展已经成了大唐的一份命门,尾大不掉,想要切除绝非一朝一夕的事。 吴尔智说的至少十年,已经是往少了说。 房家银票遍及大唐,上到皇亲贵胄,下到平民百姓,几乎都有房家银票,都用房家银票。 一年之内解决房家的银票,还能顺带着让房家破产,这怎么可能呢! 吴尔智摇头道: “不可能!一年之内绝对不可能替换掉房家银票,大唐之内有数百城镇,疆土广阔,绝非晋国那种小地方可比。” 吴尔智的言外之意,根本没瞧得起云缺这个晋国之人,认为云缺是个土包子,根本不懂得房家银票的恐怖之处。 云缺自然听得出来,不以为意的道: “我要是一年之内,解决了大唐的房家银票,宰相大人该当如何呢。” 吴尔智淡然一笑,道: “一年太短,只要吉王能在五年之内解决银票危机,老夫拜你为师!” 云缺连忙摆手,道: “不可不可!宰相之师我可担当不起,不如这样,我的法子若是有效,大人今后十年内的俸禄都归我,如何。” “好!一言为定!”吴尔智气哄哄的道:“说吧,你的办法究竟是什么,本官愿闻高论!” 唐皇与太子纷纷竖起耳朵,顺王也好奇起来,大家都想听听云缺到底有什么锦囊妙计。 云缺好整以暇的道出两个字: “金票。” “金票?”吴尔智皱眉道:“金票是什么意思,闻所未闻。” 云缺呵呵一笑,道: “金票,可以理解为用金子打造的银票,作为大唐官家新推行的一种货币,用来取代银票的地位,可采取多种面额,一万两的金票,用金线装饰,一千两金票,以银线装饰,一千两以下的,用铜线即可。” “金票必须制造得小巧精致,随身携带起来比银票还方便,本身却比银票要漂亮得多,可彰显身份地位,甩出一万两银票,不过一张纸罢了,甩出一万两金票,那是真金的票子。” “大唐金票一出,必定会成为达官贵族、世家豪门之间互相炫耀的玩物,家境殷实的百姓也会换一些带在身上,用不了半年,行商走贩也会用上金票。” 吴尔智听得直皱眉,问道: “金票的主意,确实不错,有机会快速代替银票,但有一点,我们大唐能出金票,房家也可效仿,推出金票,结果还是一样,用房家金票的人肯定更多。” 云缺道:“房家不会仿的,因为我们发行金票的第一天,便定出一个规则,四分利。” 吴尔智更是糊涂起来,问道: “四分利?太高了,换取金票如果需要四分利的话,除非家世显赫的豪门子弟,普通人绝对不会碰金票,赔钱的事,百姓们不会做。” 云缺道: “宰相大人误会了,不是收取四分利,而是给出四分利,但凡持有金票一年者,可在年底到大唐官家钱庄兑换四分利息,一百两的金票,年底能换到一百零四两白银,一千两金票,可以换得一千零四十两。” 吴尔智闻言大惊,道: “如此高的利,亏的是陛下啊!房家钱庄借钱才只有三分利而已,如此规则一出,不说旁人,房家肯定会以大手笔购买金票,等到年底大赚一笔!” 云缺道:“房家买得越多越好,反正我们没打算付账,一年之后,就是对房家动手的时候。” 吴尔智道:“赖账?此乃下下策!到时候大唐声誉全无不说,百姓们的手里依旧会有大量房家银票,仅靠着房家购买的金票来坑上一笔,简直是儿戏!” 云缺道: “我的金票给出四分利,而房家借钱,只需要还三分利,大人不妨好好替百姓们算一笔账,这其中,是否有赚头儿呢。” 吴尔智神色微变,从怒不可赦,渐渐变得惊诧震撼起来。 当朝宰相,岂能不会算账,片刻之间吴尔智就看到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四分利,四分利……原来如此!好一招毒计!” 吴尔智自语般说道: “四分利的规则一出,一定有聪明人会去房家钱庄借钱,哪怕押上地契房契也要借出大笔银子,返回头用这些银子到我大唐钱庄来换取金票,等到了年底,什么也不用做,就有一分利进账!” “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便宜,很快会人尽皆知,到时候会有大量百姓去房家借银子,大量白银将源源不断流入大唐钱庄!” “等到年底之际,房家在大唐的白银差不多空了,房家手里握着大量金票与地契,我们来一招釜底抽薪,彻底与房家翻脸,宣布金票作废,将房家踢出大唐!百姓们无需归还房家的债务,押给房家的地契成了白纸一张就此失效,虽然金票作废但百姓们没亏一分钱,只不过没赚到钱而已,而房家将亏到倾家荡产!” “黑!这招太他娘黑了!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那么黑!” 吴尔智就差没说想出这种阴招的家伙,肯定做了八辈子坏事才托生出来,简直坏到冒泡。 这分明是把房家往死里坑! 唐皇听得眼皮直跳,道: “如此出尔反尔,会不会有损大唐脸面……” 唐皇话没说完,吴尔智昂首道: “房家灭佛在先,挖我大唐根基,我大唐自可无所不用极其!脸面有什么用,等到家破国亡之时,脸面能救国吗!吉王的这条毒计……呃锦囊妙计确实高明!还望陛下三思!” 白隆佑犹豫了一下,朝着太子道:“见到老祖,把这件事也告知,请老祖定夺。” 关乎房家与星辰殿的事,唐皇已经不敢做主了,对方若是二品强者,只有老祖出山才能与其抗衡。 白誉躬身领命。 云缺又道: “我觉得星辰殿,好像与秦皇有所关联,刚到大唐的时候借宿一间庙宇,庙里的和尚劫财杀人,手段明显是军伍之人,我到禅杖寺之后,又遇到一头怪物来袭,对方说是秦皇派遣而来。” 云缺将两件事说出之后,白隆佑疑惑起来。 “不应该是秦军所为,秦皇此人是一头恶蛟,并非毒蛇,不屑于这种暗中嫁祸的手段,如果他想,可以直接发兵进攻大唐,绝不会暗地里动用阴险手段,这不是赢開的作风。” 吴尔智道: “没错,秦皇此人极其孤傲,下三滥的手段从未用过,近些年吞并的国度全是正面交锋,身为当世一品,赢開犯不着动用这种手段。” 云缺皱了皱眉,百思不解。 既然连唐皇与宰相都认为不会是秦皇所为,那禅杖寺的怪物为何要说幕后是秦皇指使? 吴尔智道:“吉王,你要小心大皇子。” 大皇子白昇就在旁边坐着呢,他没兴趣听这些事,自己喝着闷酒,听闻此言抬头道: “我又怎么了!我最近没惹事!” 吴尔智瞥了对方一眼,道:“没说殿下,我说的是大秦的大皇子,没你的事。” 白昇讪讪的继续喝闷酒,嘴巴动了动,云缺看得出这位大皇子在无声的骂人。 骂的是狗宰相。 “大秦皇子,有何过人之处?”云缺道。 吴尔智神色凝重的道: “没有过人之处,修为平平,心智平平,他唯一的特点只有一个字,坏!是天生的坏种!得罪此人,绝对没有好下场,在大秦有一句谚语,叫做宁可忤逆秦皇,不可得罪皇子,说的就是大皇子。” 云缺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天生坏种? 有我坏吗? 唐皇摆手道:“宰相多虑了,以云缺的心机自可与那大皇子周旋。” 唐皇此刻心里对首辅的担忧嗤之以鼻。 也许秦皇那大皇子是天生坏种,但云缺这小子绝对是九世恶人! 天生坏种对上九世恶人,那绝对是一出好戏,唐皇能在脑子里想象出大秦皇宫鸡飞狗跳的场景。 吴尔智最近没上朝,并不知道云缺的底细,正奇怪着唐皇为何如此放心云缺的时候,皇后到了。 皇后名为长孙至清,端庄典雅,是白昇与白誉的生母,不到四旬的年纪,看外表就像二十多岁一样,保养得极好。 云缺见过皇后,口称舅母。 长孙家在大唐是名门望族,族中高手无数,是唐皇的一份强大助力,这位皇后本身就有着四品修为。 “原来你就是顺王的外孙,晴云郡主之子,果然一表人才,今日家人团聚实乃一桩喜事,应当摆宴庆贺一番。” 长孙至清温和的说完,转向唐皇道:“陛下愁容不展,可是遇到难事?” 多年夫妻,自然一眼看出对方的心思。 唐皇叹了口气,将房家与星辰殿的消息告知了皇后。 长孙至清听罢,道: “陛下无需担忧,无论大唐遭遇何种危机,长孙家族都会站在陛下身后,臣妾准备冲击三品,过几日,便服下那棵火玉百合,争取尽快破境成功。” 一听火玉百合,云缺立刻脸色一变,拱手道: “舅舅,舅母,外甥刚才饭吃多了,有点撑,我去散散步啊,接风宴就免了。” 等云缺走后,唐皇尴尬一笑,道: “朕也觉得吃撑了,去散步,去散步哈哈。” 唐皇也趁机开溜。 没办法,火玉百合早被云缺拌凉菜了,皇后还不知道呢。 长孙至清觉得莫名其妙,笑着摇了摇头,没去多想。 离开大殿后,云缺旁边多了个人。 武威王,忆白龙。 忆白龙走在云缺旁边,一语不发,脸色苍白。 云缺也不说话,闷头回到清心殿,见忆白龙还在旁边,云缺苦着脸道: “皇叔,有事吗?” 皇叔还是皇舅的,云缺也懒得算了,反正叔叔亲近点,那就还叫皇叔好了,只要你不砍我,怎么都行。 忆白龙沉吟半晌,沙哑着开口道: “你娘,嫁人了?” 第443章 巫神会降临 云缺心说这不废话么。 我娘不嫁人,我怎么来的? “是啊,嫁给我爹了。”云缺道。 “你爹,对你娘可好。”忆白龙道。 “挺好的。”云缺道。 “你爹,叫什么。”忆白龙道。 “我爹叫云长吉。”云缺道。 “云长吉……他现在何处。”忆白龙道。 云缺瞄了眼忆白龙身后不断晃动的剑匣,喉咙滚动了一下,道: “我爹已经战死在北域妖都。” 说完,云缺发现忆白龙好像长出一口气,剑匣也不晃了。 “明年宝境之行,我会再去见她。” 忆白龙说罢径自离去。 等忆白龙走后,云缺也长出一口气。 这位武威王确实痴情,大秦皇城对大唐的王爷来说可不是好地方,很容易有去无回。 母亲与忆白龙之间的恩怨纠葛,云缺不会插手,因为那是母亲的自由。 无论母亲未来会孤身一人,还是与忆白龙在一起,云缺都会尊重母亲的选择。 这是身为人子,该有的觉悟。 云缺并非迂腐之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即便拦,也是拦不住的。 虽然云缺不会干预母亲的感情,可一旦忆白龙真要娶了母亲,彩礼是绝对少不了的。 至少一百万灵石! 云缺已经帮自家老娘估了个价,少一块都不行。 这一晚,云缺没合眼。 脑海中始终浮现着母亲的身影,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回忆着母亲的音容笑貌,云缺先是嘿嘿傻笑,高兴着母亲居然还活着,母子还有相见的机会。 可笑着笑着,便泪流满面。 望着窗外明月,云缺捏紧双拳道: “娘,等着我,我一定把您接回来!” 大秦,云缺是必去的。 但此行大秦,绝不会顺利,身为质子,不知会遭遇多少危机。 云缺决定趁着还有时间,尽快将六品境界修炼至圆满。 等到了大秦,再全力冲击五品。 现在冲击五品是来不及的,时间太短。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云缺打算多吃点丹药,反正宝库里那么多灵丹,自己又是皇帝的外甥。 外甥要点好处,皇帝总不能拒绝。 清晨之际,云缺从神木上切下一小块儿,装进一个空的储物袋,同时将七叔给的香囊也装进去。 找到白别和吴动,云缺将储物袋交给两人,道: “这里面有信物,用来证实你们的身份,交给我家娘子即可。” 白别与吴动即将动身,这二位还不知道云缺就是大晋的平天王呢,接过储物袋,乘上云雁,就此踏上前往的大晋的旅程。 望着远去的云雁,云缺唏嘘道: “瑶儿,为夫弄了两尊门神,希望大晋别出什么意外……” 想起故土,云缺微蹙眉峰,始终有一份担忧在心头。 九夷人的武神炮! 云缺已经让两位先生带信回去,想必牧青瑶收到后,一定会告知阜南王加以防备。 武神炮是铁浮屠的克星不假,但老丈人的手段,云缺是信得过的,一定会找到应对之策。 其实真正让云缺担心的,不是邵武国会不会动用武神炮奇袭黑铁城,而是九夷人,会不会给大秦也送去一门武神炮。 秦皇与唐皇截然不同。 赢開那等枭雄,一旦得知武神炮的消息,很容易盯上盛产硝石矿的大晋与黑铁矿繁多的铁山国。 如果当真大秦的雄兵压境,以晋国如今的实力,绝无胜算。 云缺越想,越觉得大晋的局面凶险莫测。 “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启程,到大秦看看情况如何,否则一旦大秦发兵,一切都晚了。” 云缺做出决定,今天就出发,直接去找唐皇辞行。 听闻云缺今天就要前往大秦,白隆佑点了点头,命鱼朝取来一万灵石,十瓶灵丹,均为六品武者所用之物,外加一个极其精致的储物袋。 云缺体会到了一次身为皇族子弟的好处。 大唐皇族,确实阔气! 储物袋里面的空间,居然有一座院子大小,比云缺之前的储物袋宽敞了五倍不止。 普通下品储物袋,五百万两起价,等同五千灵石,上品储物袋至少要两万块灵石以上才有机会买到。 十瓶灵丹,上品储物袋,一万灵石,白隆佑这一次赠予,相当于送了三万多块灵石! 白隆佑道: “金玉甲,你穿着吧,当做朕的见面礼,此甲可避水火,寻常法术无效,此行大秦,你自己千万小心行事。” 说完,白隆佑拿出一块猫眼大小的墨绿宝石。 “这块墨石,你要收好,此物有可能救你一命。” 云缺接过石头看了看。 确实是宝石一类,只是被特殊祭炼过,并非法宝更不是法器。 白隆佑解释道: “遇到危机之际,你捏碎这块墨石,安插在大秦的暗子,会找到你,听你派遣。” 云缺随之恍然,原来是一份信物,能联系到唐皇的暗子。 “不知那暗子在大秦身居何位?豪商还是小贩,军兵还是将军?”云缺问道。 白隆佑摇头道: “二十年前,先帝派遣的暗子,究竟是谁,朕也没见过,更不知此人如今的身份,只要还活着,此人一定在大秦皇城。” 云缺谢过唐皇,收下墨石。 有个内应也是好的,没准儿能用得上。 唐皇本来打算派遣一位将军护送,被云缺拒绝。 “找个人带路即可,无需麻烦将军。”云缺道。 这次又不会跑路,没必要跟着个四品破军。 鱼朝在旁边拍马道:“吉王殿下机智过人,此行定可一帆风顺。” 鱼朝拍马的功夫,向来恰到好处,只说一句即可,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一句好话,谁都爱听,但说多了,说过了,很容易引起人家的反感。 鱼朝在拿捏拍马时机这一块,也是足够老道,但他今天这马屁没拍好,直接拍在了马腿上。 云缺一指鱼朝,道: “让鱼公公陪我去大秦,他带路,我放心。” 鱼朝脸色一僵,刚想找些说辞婉拒,结果唐皇已经拍板了,让鱼朝陪着云缺前往大秦。 随后云缺去了趟慧兰殿。 临行前,得见一见白无缺。 还是借口祈福,云缺将白无缺抱到无人的屋子。 小婴孩正在睡觉,白白胖胖很是惹人喜欢。 云缺却一点都不喜欢,越看越烦,恨不得早点掐死。 “无缺啊,这下咱们是实在亲戚了,唐皇是我舅舅,我是你表哥。”云缺道。 小婴孩撇了撇小嘴儿,翻个身继续睡觉。 “我替太子去大秦联姻,此行危机重重,九死一生,我要是死在大秦,麻烦表弟自己去大秦找你的佛门至宝。”云缺道。 小婴孩叹了口气,睁开眼睛,道: “把手拿来,送你一尊法相,可在危机关头助你一臂之力。” 云缺立刻把左手伸了过去,满眼期待的盯着对方。 小婴孩盘坐在榻上,看了眼云缺的左手,道: “另一只手。” “就这只吧,这只挺好的,我喜欢用左手。”云缺道。 “法相若封入左手,会失去效用,你确定,用左手?”白无缺道。 云缺只好换了右手。 白无缺双掌合十,默念着经文,半晌后,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拍在云缺的手心。 轻轻一拍,云缺什么感觉都没有。 不过右手出现一尊朦胧的佛像残影,一闪而逝,没入掌心。 云缺知道对面的是佛陀转世,这种事不会骗人,于是装模作样的道了谢。 白无缺提醒道: “这尊法相只可动用三次,便会彻底消失,莫要轻易使用,若遭遇魔佛,可借助法相与其抗衡。” “魔佛会在大秦?”云缺诧异道。 “有可能,因为你去了大秦。”白无缺顿了顿,道:“我与魔佛的因果,你已深陷其中,这条因果律,你摆脱不掉,所以你在之处,魔佛有可能现身。” “那我怎么办?魔佛出来,我又打不过!”云缺道。 “所以我才送你这尊法相,你可以用法相之力来催动梵钟,佛门至宝,是魔佛的克星。”白无缺道。 “要不,你跟我去大秦好了,这样更省事,魔佛出来,我给你梵钟,你自己上。”云缺道。 白无缺缓缓摇头,道: “我现在太过虚弱,一旦遭遇魔佛,容易被其灭杀,即便有梵钟在手,多说自保而已,我需要时间来恢复法力。” “需要多久?”云缺道。 “多则百年,少则一年。”白无缺道。 云缺一阵无语。 佛陀转世果然自带玄机,说话都说得这么玄乎。 少则一年多则百年,你不如直接说百年之后,你肯定能赢就得了! 谁等你一百年! 云缺抬起左手,晃了晃,道: “自家亲戚,能不能帮个忙,把我手里的东西弄出去。” 巫神碑的存在,无需挑明,云缺相信白无缺肯定感知得到。 白无缺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道: “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切掉。” 云缺沉着脸道: “对了,雷音寺还没重建,我打算去大秦之前先重建雷音寺,大开山门,广招门徒,就说佛陀已经转世,用不了几天,大唐佛门肯定香火旺盛。” 白无缺又叹了口气,道: “你左手里的东西,我没办法,你身上有一道极其晦涩的因果律,复杂又凶险,我看不清。” “又是因果律?”云缺无奈的道:“那你能看清什么,巫神到底会不会降临?” 白无缺这次沉吟了许久,道出一个字。 “会。” “那我岂不是死定了!”云缺没好气的道。 第444章 天命人 巫神那种超品存在,其强大的程度是云缺无法想象的。 尽管有识海文殿,云缺也没有足够把握能镇压住巫神。 白无缺轻叹一声,道: “福兮祸所致,祸兮福所倚,世间的好事未必有好结果,坏事,也未必有坏结果,此乃缘法,玄奥莫测。” 云缺撇嘴道: “我老家街边的算命先生也这么说,等回去我找他问一问,是不是他也是佛陀转世。” 白无缺无奈的苦笑道: “你的因果律,太过隐晦复杂,我的确没办法帮你,不过,既然他选择你作为传承,说明你的气运足以抗衡这次劫难,你,是天选之人,是天命之人。” 云缺听得出来,白无缺口中的‘他’,指的是儒圣。 既然对方不肯帮忙解决巫神碑,云缺只好打听起当年超品之战的经过。 “四位超品围杀一名武者,真相究竟是什么,儒圣为何又将其他超品相继斩杀?” 白无缺小小的眉头缓缓锁起,沉默良久,道: “我不知道,很多往事被我封印,现在这副身体,无法承受太过久远的记忆,神魂容易崩塌,我可以答应你,等我逐渐解封当年的记忆,会将真相告知于你。” 云缺只好点头称好,心里嘀咕佛陀也不容易,自己怎么死的都给忘了。 临走前,云缺将尹千雪储物袋里的那个小盒子拿出来。 “表弟帮帮忙,把这盒子上的禁制解开。” 白无缺再次叹了口气,抬起胖乎乎的小手在木盒上方划过。 禁制随之消失。 确定禁制已经破解,云缺立刻将木盒收进储物袋。 里面肯定是宝贝,等没人的时候自己再看。 “听说佛门有十八罗汉,肉身成圣,表弟佛法高深,能不能用大乘佛法帮表哥淬炼一番本体,把我打造得刀枪不入,我去大秦就安全多了。” 云缺说完,对面的小婴孩渐渐歪起嘴角,哇一声大哭起来。 云缺赶紧溜之大吉。 看来羊毛不能可一只薅,容易薅秃噜皮。 鱼朝准备了几套太子的衣装,全部交给云缺。 此行大秦,云缺是冒名顶替,扮作大唐太子,装扮上必须是太子的模样才行。 本想在皇宫里再转转,看看还有什么漏掉的便宜没占,结果在后花园看到皇后正站在曾经养着火玉百合的地方,眼睛发直,脸色苍白,头顶隐隐有烟雾升腾。 云缺立马改路,直奔皇宫大门。 鱼朝跟在云缺旁边,脸色比皇后都苍白。 云缺发现这位鱼公公连屏息术都用出来了,脚下生风,溜得比自己都快。 一边往皇宫外面走,云缺一边低声问道: “鱼公公,火玉百合,很珍贵吗?” 鱼朝咽了口吐沫,声音沙哑的道: “道门冲击三品的必备之物,皇后在后花园里养了二十年。” 云缺一听,脚步立刻快了三分,又问: “皇宫里那只老乌龟,不太值钱吧?” 鱼朝哭丧着脸道: “神龟,是老祖养在皇宫里的,取龟运镇国之意,龟寿万载,大唐万载,已经养了一百多年。” “今儿天气不错!适合远行,走了走了!”云缺已经从走,改为小跑儿。 不走不行了。 不知不觉间,大唐好像被自己祸害得不轻。 唉,该去祸害大秦了…… 出了皇宫大门,云缺没立刻离开,去了对面的顺王府。 老王妃得知了云缺的身世,抱住云缺不撒手,哭了一场又一场。 顺王也在旁边抹眼泪。 云缺心里也不是滋味。 自己与唐皇确实有血脉相连,但算起来,唐皇那边只是表舅,眼前的顺王与老王妃,才是亲外公与外婆。 “孙儿的命好苦啊,从小孤苦无依,终于长大了,还要去大秦冒险,不行!我去找陛下,不能让我家孙儿去大秦入赘!”老王妃说着就要去找唐皇理论。 云缺道:“外婆不用担心,孙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老王妃道:“云缺啊,你是我家的独苗,少块肉,外婆都要心疼死,那大秦不是好地方,秦皇残暴凶戾,自家叔父都敢宰,一个女婿又是冒名顶替,被人家知道真相,肯定会杀你的!” 云缺道:“即便最后穿帮,孙儿也有办法逃出生天,陛下已经为我找好退路,况且我自己也有帮手,很厉害的帮手。” 老王妃道:“秦皇可是一品强者,你的帮手,还能比一品厉害吗?” 云缺笑道:“反正不比一品弱就是了,外婆放心。” 老王妃将信将疑,一旁的顺王却压根儿不信。 但白万丰没去拆穿,皇帝已经定下的计划,外人无法再更改,而且女儿在宝境中实在凶险,以太子的能耐,去大秦很难自保,唯有云缺去了,或许才有机会抵达宝境二重。 白万丰无声的叹了口气,恨自己没能耐,找不到女儿,帮不到外孙。 其实顺王并未想到,云缺说的有帮手,确有其事。 还不止一个帮手。 左手巫神碑,右手佛陀法相,识海有文殿,脑子里有妖魂。 看着是一个人,其实加起来是五个人…… 有时候云缺自己都觉得郁闷,自己成了大杂烩,浑身上下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力量。 为了不让二老担心,云缺讲述起自己在大晋的好名声。 什么从小就与浮萍山的老虎关系极好,爱护动物,老虎之友。 什么藏石镇百姓公认的好青年,知书达理,助人为乐。 什么百玉城校尉的好兄弟,仗义疏财,乐善好施。 什么天祈学宫十佳学子,尊师重道,同窗友爱。 什么大晋善人平天王,两袖清风,一身正气。 云缺这边说得挺起劲儿呢,发现外边好像阴天了,天边隐隐有雷音传来。 “天色不早,鱼公公还在等着呢,孙儿这便起程了。” 辞别二老,云缺就此出发。 老王妃非要让云缺多带点银票,翻箱倒柜将自己当年的嫁妆都找了出来。 云缺婉言谢绝。 顺王手里确实有钱,但都用了,买了花钥,还是盆假花儿。 老两口的钱,云缺没收,留给老人自己用。 云缺身上又不缺钱,单单灵石就好几万,银票数百万,还有一大堆灵材丹药没来得及出手呢。 离开顺王府,没走多远,白万丰追了出来,亲自送云缺。 来到皇城驿站,鱼朝去征调云雁,此行路途遥远,需要以云雁赶路。 等鱼朝离开,顺王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 玉佩是坏的,只有一半。 玉佩上面原本刻着龙凤呈祥,如今只有龙身,不见凤影。 “云缺啊,这块玉你拿着。” 白万丰的表情变得伤感起来。 云缺接过来看了看,是极品好玉,价值连城,可惜只有一半。 “外公,这玉有什么用?”云缺奇怪道。 “这块玉,是我年轻时候的佩玉,其实,我是秦人,年轻时家里遭逢巨变,逃离故土来到大唐。” 白万丰唏嘘道:“当时我刚刚成亲,迫不得已,丢下发妻独自逃生,给她留下了半块玉佩,我这辈子对不起她,云缺啊,你到了大秦,若能找到拥有另一半玉佩之人……” 白万丰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云缺点了点头,道: “孙儿明白了,若能找到外公当年的发妻,我想办法将她送回大唐。” “不,不……”白万丰摆手道:“如果她还活着,不要打扰她,我只想知道她是否还在人世就够了。” “外公为何不去找她,难道外婆不许?”云缺道。 “你外婆没那么小心眼,她不知情,我也不打算告诉她,云缺啊,如果没有你,这块玉佩其实我会带进棺材里,我没脸去找她啊,你外公是个窝囊废!废物一个!” 顺王眼圈发红,神色落寞。 家道中落,遭逢巨变,这种事其实云缺见得多了。 云缺自己,就是其一。 世间的惨事,在任何地方都有。 云缺能感受到外公的悲伤,没去多问,安慰道: “外公不用难过,人活一生,谁又能真正的顺风顺水呢,我去大秦会尽量寻找另一块玉佩,然后将消息带给外公。” 白万丰感激的道: “好孩子,我孙儿是个好孩子啊,你无需刻意寻找,如果有缘分,自会相遇,见不到,我也不强求,玉佩给了你,外公的这份念想也算有了着落,死也瞑目了。” 鱼朝备好了云雁,两人就此起程,飞离皇城。 坐在云雁上,云缺对外公的身世有些同情。 外姓人入赘大唐,娶了公主,得了白姓,那么以前在大秦的家,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的发妻,一别数十年未见,生死不知。 云缺觉得顺王年轻时发生的劫难,一定十分凶险,否则也不会来不及将妻子带走,只能自己逃生。 感慨之余,云缺发现旁边的鱼朝无精打采,一张苦瓜脸。 “鱼公公好像不高兴啊,你不喜欢去大秦么,整天陪着皇帝多无聊,出去走走,散散心多好。”云缺道。 鱼朝的脸色更苦了。 散心? 散心确实好,但也不能去大秦散心呐! 就秦皇那种凶人,鱼朝宁愿在皇宫里天天被唐皇骂,也不想去大秦皇城。 唐皇只是骂人,多说打人,秦皇倒是从不骂人也不打人,人家直接动刀子! “大秦,确实挺好的,殿下一定住得很开心。”鱼朝道。 “既然如此,不如鱼公公也在大秦住一阵子?我在大秦人生地不熟的,谁也不认得。”云缺道。 鱼朝听完直接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不住! 打死也不住! 云雁飞得极其平稳,闲来无事,云缺将尹千雪的小木盒拿了出来。 禁制已经破除,轻易即可打开。 掀开盖子,云缺只看了一眼,神色豁然一变! 第445章 皇子巡街,活人退避 盒子里面,是一部古籍。 封面赫然写着云缺无比熟悉的三个字。 炼神术! 铁山国女帝,居然将炼神术交给了女儿尹千雪! 云缺翻看了一下, 前三层一点没错,与墨老给的前三层炼神术一字不差。 等翻到第四层的时候,只有一个炼神的名头,纸张上出现深浅不一的细密纹路,这些纹路在缓慢的变换着,时而消失,时而浮现,玄奥非凡。 变化的图案,再一次印证了墨老的说法。 云缺就此断定,盒子里的炼神术,应该是真品! 随后云缺陷入疑惑。 莫非,铁山国女帝已经修成了炼神术,才将这份远古法门交给尹千雪? 墨老曾经说过, 炼神术最后一层有着特殊的弊端,每个人看到的图案都会不同,如果让外人修炼,那么画面也会随之改变,之前的修炼将前功尽弃。 铁山国女帝不会轻易交出炼神术,除非她已经彻底修成。 或者是,修炼出了巨大的问题! 想起尹千雪在宝境里的言谈,云缺觉得后者的概率更大。 铁山国女帝的头疼病,应该就是炼神术所致,不得已才放弃这部法门,将其交给了自己的女儿。 而且墨老也提及过, 炼神术有着消散的迹象,若有人修成最后一层,这部法门有可能彻底崩裂。 云缺暗自沉吟。 铁山国女帝的头疼病,看来病得不轻,很可能伤及了神魂。 这一点从尹千雪不惜耗费重金邀请名医即可看得出来。 炼神术的弊端,远远比想象的还要可怕。 云缺本来就没打算修炼,但最后一页必须要看! 因为墨老说过,炼神术的最后,记载着云缺真正的体质。 深吸一口气,云缺将古籍翻到最后。 这一页没有图案,只有一行模糊的字迹,需要仔细辨认。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魂同脉,无尽识海,炼神归墟,开天之力……’ 看清这行字迹,云缺的眉头渐渐锁起。 墨老曾提及过无尽识海。 从这行字来看,无尽识海应该是由三魂同脉才有机会形成。 可自己多说只有两道神魂,哪里来的第三道? 至于后面的炼神归墟,开天之力,云缺根本没兴趣,他现在就想知道三魂同脉是怎么来的。 三魂…… 云缺在沉吟中,想起了那个出现在梦境里的小女孩。 会不会小女孩,是自己的第三道神魂? 她从来哪里来的? 越想越糊涂,脑子里混混僵僵。 云缺随手将脖子上的月玉贴在额头,一丝清凉之意袭来,渐渐抚平着烦闷之意。 “天星石。” 云缺听到鱼朝低语了一句,扭头看去,对方正盯着自己手里的月玉。 “鱼公公认得此物?”云缺道。 “认得,此乃月玉,也叫天星石,是天外陨石坠落后从中剥离出的玉石打造而成,据说蕴含月荧之力,最适合祭炼成镇魂类的法宝,极其稀少,殿下手里这块天星石,品质极佳,实属罕见。” 鱼朝赞叹道:“比起天星石,殿下修炼的佛门功法更加罕见,居然能从月玉中摄取月荧之力,难怪是高僧。” 云缺听得直皱眉。 我是什么高僧,我是武夫好不好! “你能看出来我在修炼?”云缺问道。 “方才殿下将天星石贴在额头,此玉立刻有玄奥之气缓缓散发而出,这不是修炼,又是什么呢,殿下的功力应该远超同阶,在佛门当中绝对是奇才之人。”鱼朝拍马道。 “这块玉里面,有什么样的玄奥气息?鱼公公仔细说说,月荧之力又是什么来头。”云缺道。 “月荧只是传闻,据说是月华之力凝聚而来,恐怕没人知道真相,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殿下方才摄取的气息,类似一种神魂之力,我想,月荧之力应该与魂力类似。”鱼朝道。 “魂力?”云缺觉得莫名其妙。 我又不是老妖,吸什么魂力呀,再说武夫根本没那个能耐。 “鱼公公,修为如何?”云缺问道。 “低得很,五品儒修而已,不值一提。”鱼朝谦虚道。 云缺点点头, 难怪这位拍马屁拍得那么舒服,原来底子厚啊。 五品君子境的儒修,说话自然好听,关键你这个五品君子居然成了太监! 云缺大为感慨。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君子境的太监,实在奇葩,幸亏儒圣只剩个头骨在学宫,要不然棺材板儿能不能压得住都在两说。 五品君子境的太监,圣人转世都得被气死过去。 “鱼公公见多识广,帮忙看看这块月玉里有没有其他东西。”云缺道。 鱼朝催动法力,仔细感知,渐渐皱起眉,表情也变得逐渐古怪起来,看了看月玉,又看了看云缺,而后又看了看月玉…… “看出了什么?”云缺道。 鱼朝疑惑着道: “殿下是不是把一部分元神收入了月玉里?或者用魂力设下了强大的禁制?” “没有啊,我又不会分魂法门。”云缺道。 “我觉得月玉里的气息,与殿下的元神气息一般无二,殿下方才吸纳的气息,就是你自己的气息。”鱼朝说完低垂着眼帘,尽量不去看云缺。 自己吸自己,这种怪癖实在没听说过。 简直是变态! 云缺拿起月玉仔细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出来。 按照鱼朝的说法,月玉里有着与自己同源的气息存在,这一点云缺实在想不通。 如果说月玉里之前存在着一道神魂,还说得通,毕竟云缺经常能梦到那个小女孩。 也许是牧青瑶得到月玉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某种力量。 可自己的魂力出现在月玉里,云缺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 我一个武夫,连点法术都不会,至多能用出九品儒修的坐井观天,怎么分的魂? 难道月玉自己吸过去的? 云缺又觉得不可能。 自己的元神与月魁相连,如果元神有异样,就算自己没发现,月魁也会第一时间察觉。 除非,这道神魂原本就存在于自己身上,得到月玉后,这道神魂不知不觉的宿入其中。 三魂同脉,无尽识海…… 云缺悚然一惊。 莫非自己身上当真有第三道神魂! 哪里来的呢? 云缺沉吟了半晌,最后想到一个可能。 会不会,是自己第一把妖刀的残魂?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否则找不到任何解释。 收起月玉,云缺不再多想。 既然鱼朝见识不错,云缺正好找他询问一番有关白沙的种类。 把炮弹里剔出来的那些白沙取出,云缺问道: “鱼公公可知这是何物。” 鱼朝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皱眉道: “依我看,这些白沙应该是糖沙,一种少见的灵材,可炼制极品法器,此物大多在地底深处才能发现,放在嘴里会有甜味儿,所以叫做糖沙,但是不能吃,糖沙其实有毒,吃了会逐渐影响神智。” 云缺听明白了。 这玩意吃多了,会变成傻子。 “修行坊市里能不能买到?”云缺道。 “坊市里一定会有,但不会太多,糖沙很难提炼,用其炼制法器十分耗费时间,并且有其他代替的材料,几乎没人用糖沙炼器。”鱼朝道。 云缺听完泄气了。 本想大批量买些糖沙,自己研究武神炮的炮弹,然而以鱼朝的说法,坊市里基本没多少糖沙存在。 买来少量于事无补。 炮弹那东西,不是几枚就能改变战场胜负的,需要大量才行。 “什么地方出产糖沙,大唐有没有?”云缺道。 “大唐可没有,糖沙不是矿,无法开采,据我所知,冒土国有时候会出现一些糖沙。”鱼朝道。 云缺脑海里自动形成云州地图。 很快找到冒土国的位置,就在大唐与大秦之间,此行大秦会途经冒土国。 “鱼公公能否确定这就是糖沙,而非其他材料。”云缺道。 “这个……从外表看确实是,但想要完全确定,需要尝一尝味道才行,如果是甜的,就是糖沙无疑。” 鱼朝说完,看到云缺的眼睛里充满希翼,他顿时一哆嗦,连忙道:“老奴最近牙疼,实在不适合接触甜食,殿下海涵。” 云缺点头表示理解,随手放出了雪纹虎。 “张嘴。”云缺道。 老虎呆愣愣的看着云缺,不知何意。 “啊……”云缺张大了嘴巴。 老虎也跟着张开大嘴。 云缺顺手将几粒沙子扔进老虎嘴里。 雪纹虎立刻闭嘴,嘴巴蠕动了几下品尝味道,喉咙滚动一下,把沙子咽了下去。 “甜不甜?”云缺问道。 雪纹虎的虎头上下点了点,代表着很甜。 云缺放心了,确定炮弹的配方里多了糖沙无疑。 云缺一边轻抚着虎头,一边对鱼朝道: “对了鱼公公,宰相说,大秦的大皇子是个天生坏种,他到底有多坏啊。” 鱼朝瞄了眼大猫般享受着主人抚摸的老虎,心说估计没你坏…… “这么说吧,那大皇子从小开始,连续气死了五任先生,曾经把秦国的宰相气得罢官,打死过户部尚书家的公子,睡过刑部侍郎的三夫人,还把一位将军家的小女儿卖进了青楼,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鱼朝说完自己都眼皮乱跳,道:“大秦流传着一句谚语,皇子巡街,活人退避,但凡在街上看到大皇子,买卖店铺全部关门。” 云缺听得越发好奇。 这种人物,赶上活阎王了! “如此逆子,秦皇怎么没掐死呢。”云缺道。 鱼朝叹了口气,道: “换成其他皇子,估计早被关押起来或者发配边疆,祸国殃民的皇子,秦皇不会纵容,但那大皇子不同于常人,他有一份可怕的天赋。” 第446章 去斩妖 鱼朝所言的天赋,其实并不奇特。 武道天赋。 据鱼朝所言,那大皇子如今二十出头,修为达到了五品金身巅峰,而且还是完美金身。 二十多岁的金身武者,其实算不得罕见,一些天赋较高之人辅以足够的灵材,都有机会达到。 但是大秦的大皇子并非自小苦修才得来的修为,吃喝玩乐,欺男霸女才是人家的主业。 那是人家整天作恶,捎带着随便修炼出来的结果。 如果潜心修炼,秦国大皇子的修炼速度将达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 鱼朝感慨道: “秦皇尚武,本身便是一品武者,对武将极其重视,大皇子不管如何胡闹,如何作恶,只要有机会冲进三品甚至二品,就可以无所顾忌,无需担心皇帝的惩罚,甚至将来有可能接替皇位。” “大秦,要的是猛虎,哪怕这头猛虎无恶不作,也不需要任何羔羊,这也是大秦强大的根本所在。” “殿下到了大秦,切记不要得罪大皇子,远离此人为妙。” 鱼朝说完,在心里加上一句,你要是想跟人家比比谁更坏,千万等我走了再动手…… 云缺道: “五品巅峰,天生坏种,确实是个危险人物,放心,我到大秦是去入赘,不会惹事的,对了,联姻的大秦公主,是谁啊。” 鱼朝道: “秦皇最小的女儿,宁玉公主,赢菲雨。” 云缺道:“那位宁玉公主,有何特别之处。” “关于宁玉公主的消息,外界几乎没有,这位公主极少出门,只知道宁玉公主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 鱼朝说完补充道:“宁玉公主刚出生不久便遭逢大劫,母女两人曾经被修行门派劫走,后来秦皇因此覆灭了此处山门,并且踏平了百山国。” 云缺立刻想起顺王说过这件事。 原来宁玉公主,就是当初被锁天宗劫走的那个刚出生的小公主,此事过后,宁玉公主幸存下来,其母则死于非命。 云缺估计宁玉公主与秦皇的关系怕是不怎么样。 当初秦皇悍然出兵,根本就没在乎母女俩的生死,以至于皇妃惨死,剩下个没了娘的小公主。 鱼朝的讲述,让云缺得知自己即将迎娶的,是个爹不疼舅不爱,又死了娘的病秧子。 娶谁无所谓,反正是假戏而已。 这样的公主反而让云缺能轻松不少,不用耗费心机与其周旋,等混到一年之后天澜宝境二重开启,找到自己的母亲,云缺这次的任务就算圆满结束。 之后就可以找个由头,逃离大秦。 了解过大秦的情况,云缺想起宝境里得到的收获,正好趁着鱼朝在这,问问都有什么用。 拿出一把五彩石,能有十多块。 “鱼公公帮忙瞧瞧,这玩意值几个钱。”云缺随意的道。 “这是……五彩石!”鱼朝抻着脖子大叫了一声。 云缺在手里把玩着石头,道:“是啊,应该能值点钱吧。” “值点钱?”鱼朝哀嚎道:“五彩石价值非凡,一块五彩石至少一万灵石起价!这东西是真正的宝贝!” 云缺抓着一把石头的手,立刻抖了一下。 好家伙! 我这一把,抓了十多万灵石啊! “这么值钱!” 云缺精神了起来。 勾玉从河里弄出来的五彩石足足一百块,如果一块价值一万灵石,一百块就是一百万灵石! 真正的天文数字! 鱼朝咽了下口水,道: “五彩石因为蕴含五行气息而闻名,一块石头内,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是炼制法宝的绝佳材料,尤其炼制上品乃至极品法宝,五彩石是最佳灵材之一,坊市里至少一万灵石打底!” 云缺默默的收好石块。 知道这东西应该值钱,但没想到这么值钱! 勾玉倒是挺大方的,为了收徒,一百万灵石的五彩石给了出去。 只可惜,梅芊芊已经不存在了,以后怕是没机会从勾玉手里弄到好处。 云缺现在才发现。 宝境里自己变成了女孩子,运气居然爆棚,不仅逆转了阴阳,还直接转运! 云缺又把三目石鱼化作的碎石拿出来一块。 这东西,勾玉称之为冥岩,不知有什么用处。 鱼朝看了半晌,摇头道: “没见过此等材料,其内没有任何气息存在,” 云缺取出一柄长剑,是卧虎门少门主斐吉之物。 “这把剑,值多少。”云缺问道。 “法宝正常情况下一万灵石起价,但一万灵石只能买到带有瑕疵的下品法宝,完好的下品法宝飞剑,价值两万到三万灵石之间,这柄飞剑品相不错,差不多能卖到两万五千灵石。”鱼朝估价道。 “这把呢。”云缺说着拿出了雷鸣刀。 “雷属上品法宝!好东西呀!”鱼朝点评道:“此刀祭炼得几乎完美,雷电之力充盈,上品法宝通常起价十万灵石,这把刀估计能卖到十五万灵石左右。” 云缺直咂舌。 九夷人果然有钱呐,连个小崽子都能带着如此贵重的法宝,城主那老东西手里肯定有更多宝贝。 原本就对九夷城杀心大起,现如今云缺对九夷人更是杀意浓烈。 既然鱼朝如此见多识广,云缺把其他东西收起来后,伸出左手道: “鱼公公再帮忙瞧瞧,这链子,品相如何。” 云缺手上类似佛珠般的手链,鱼朝早就见过,自从第一次见到云缺,人家就缠在手上。 鱼朝仔细打量了一番,越看越震惊。 这串手链,外表看只是法器程度,可其内别有洞天。 “这件宝贝不一般呐,我得仔细瞧瞧。”鱼朝说着抓住云缺的手,动用了法力感知。 “鱼公公慢慢看,看得越仔细越好。” 云缺说着打了个哈欠。 昨晚没怎么睡,现在有点发困。 哈欠刚打完,一睁眼,云缺愣住了。 云雁背上空空如也! 鱼朝消失不见! “人呢?” 云缺探头往下方看了看。 距离地面数百丈,下面是连绵群山。 鱼朝没掉下去。 哪去了? 云缺惊讶起来。 打个哈欠,眨眼间的工夫而已,即便是挪移法术,也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快。 况且鱼朝要陪着自己去大秦,他跑什么? 下一刻云缺心头一沉。 难不成,是巫神碑! 左手里的巫神碑,始终是一个巨大危机,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鱼朝刚才动用法力感知自己的左手,会不会触动了巫神碑,从而被吞噬…… 云缺立刻回归识海。 四周空荡荡,安安静静。 “鱼公公,你在吗?” “鱼公公,有没有残魂存留?有的话吱一声,我把你带回洛阳城,让白无缺帮你投个好胎。” 鱼朝没有踪迹,月魁懊恼的声音传了过来: “吵死了!找鬼去别地儿找,别来打扰我睡觉!” “你是妖魂,睡什么觉,我的识海又不是客栈……”云缺嘀咕了一句,做出笑脸道:“姐姐帮帮忙,巫神碑好像把人吸进去了。” “我没感受到巫气出现,倒是有另一种气息在你手里起伏,应该是那条锁链。”月魁道。 “锁链?”云缺恍然道:“鱼朝难道被锁链困住!” 云缺猜测鱼朝散发的法力,应该没碰到巫神碑,而是激发了锁链,令其陷入锁链当中。 云缺为难了。 那锁链是古宝,自己一介武夫根本用不了,更别提催动。 这下怎么办? “姐啊快想想办法,把那个太监弄出去,别出人命了。”云缺道。 “我是妖,又不是人,没有法力,你自己想办法。”月魁道。 “我是武夫,我也没有法力呀!”云缺道。 “你不是儒修么,那么大个文殿,文气无尽,什么法宝驾驭不了。”月魁道。 云缺无奈不已。 文气的确无穷无尽,关键我才九品儒修。 没办法之下,云缺只好回归本体。 月魁是妖魂,关乎古宝的驾驭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想办法。 云缺开始调动文气。 咬牙切齿,恨不得周身所有毛孔都往外挤文气。 即便如此,汇聚在左手里的法力波动微弱得令人绝望。 这么点法力,别说古宝,最下等的法器都驾驭不动。 很快云缺想到的法子。 自己给自己施法! 九品儒修虽然法力有限,但文气是无限的,我可以用法术来堆积法力! 于是云缺开始不断动用坐井观天,全部施加在左手,渐渐汇聚出庞大的法力波动。 接连动用了上千次坐井观天,云缺眼前全是星星。 文气的确无限,但施展法术不仅耗费法力,还耗费精力。 手链在这股法力的催动下,渐渐出现变化,其上流转起一层幽蓝的光泽。 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铁链之下,指甲大小,隐约是鱼朝的模样,被五花大绑,正奋力挣扎。 云缺一咬牙,调动起隐于左手的雷精。 别看只是半个雷精,其威能不容小觑,立刻在掌心炸起一片精纯的雷光。 借助雷精之力,终于将鱼朝放了出来。 凭空一道电闪,鱼朝的身影出现在云缺面前。 这位鱼公公此刻狼狈不堪, 脸是黑的,头发根根直立,眉毛被烧焦了大半,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鱼朝咳嗽了半天,才好转过来。 “鱼公公没事吧?”云缺关切的问道。 鱼朝连连摆手示意无碍,不过明显与云缺拉开了一段距离。 “鱼公公,我这里还有一种奇怪的沙子,帮忙给瞧瞧。”云缺想拿出从石壁上切开的那些沙子。 鱼朝扑通一声跪下来,眼泪长流的道: “殿下!您就饶过老奴吧!” 鱼朝已经快绝望了。 这还没出大唐地界呢,自己差点被那条恐怖的锁链给绞杀掉,想一想还有好几天的路程,鱼朝是欲哭无泪。 云雁翱翔于蓝天,渐渐飞出大唐。 一天之后,云缺眼前出现了一幅奇特的景致。 地面变得灰蒙蒙。 并非雾气弥漫,而是土,一望无际的灰土! 几乎没有任何绿色。 山是土山,河是泥河,到处能看到遮天蔽日的沙尘。 结合路程与云州地图,云缺判断出此地,就是偶尔能出产糖沙的冒土国。 控制云雁降低了高度,云缺观察着地面。 一路上没看到城镇,都是一些村庄,矮矮的土房。 云缺本想找个大城之类的地方,看看能不能买些糖沙带去大秦。 当赘婿肯定没什么自由可言,没事儿的时候研制一番炮弹也好。 大城没看到,先看到了打斗。 一处村庄正在被一群军兵屠杀,地面上全是尸体,足有上百具,男女老少都有。 云缺立刻锁起眉峰。 杀人,不足为奇。 像冒土国这种贫瘠之地,注定征战不断。 可是连孩子都击杀,那不是人的所为,而是妖邪才能做出来的事! 在村子的边缘地带,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几岁大的娃娃,正在狂奔逃命,她身后是十几名手持利刃的追兵。 云缺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飞身跃起,跳下云雁。 “殿下要去何处!”鱼朝惊呼道。 下坠途中,云缺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漆黑的妖刀,冷冽道: “去斩妖!” 第447章 葬天葬地葬众生 地面上,奔跑的女人速度很快,健步如飞。 追兵一时追不上,于是动用了弓箭。 女人身后背着孩子,发现有弓箭来袭,她立刻将孩子抱在怀里。 背着孩子跑,与抱着孩子跑,速度截然不同,又要躲避箭矢,很快被一群军兵追上,围困在当中。 为首的军兵头目狰狞道: “跑啊!看你们这群狗东西能跑多远!交不出银子,今天你们村子一个也别想活命!说!你们把银子藏在了何处!” 女人怀里的孩子只有两三岁大,吓得哇哇大哭。 “一年收八遍税银,哪还有银子给你们!”女人怒目而视,吼道:“今年挖出来的铁疙瘩全都卖了!一块没剩!钱还不够给你们的,让我们怎么活!” 军兵头目冷哼道: “交不上银子,说明你们都是懒鬼!既然活不下去,老子送你一程!” 头目一挥手,周围的军兵立刻提刀而上,就要砍死母子俩。 这时人群后传来一道声音。 “诸位且慢,佛家有言,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说。” 军兵们回头看去, 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个年轻人,一身华贵的锦袍,容貌清秀,头发很短半寸左右,看着像个小和尚,而且说的也是佛门言辞。 只是这帮人有些疑惑,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是佛门之言? 不太像呢? 头目冷声道:“你是什么人,哪里蹦出来的!” 云缺微笑道:“在下从石中来,佛门人士,法号三葬。” 头目冷笑道:“三藏法师?石头里蹦出来的?你是不是还有三个徒弟,大徒弟是猴子,二徒弟是猪,三徒弟是水怪,你自己是金蝉子。” 旁边的军兵哈哈爆笑。 “石头里蹦出的?那你爹肯定是个石头怪了哈哈!” “我觉得他娘应该不是石头,要不然生不出这种怪胎,肯定他娘被石头怪给睡了,生了个石头儿子出来嘎嘎!” 头目冷声道: “小子,我不管你是三藏还是五藏,今天遇到我们算你倒霉,帮别人出头,你得付出代价才行。” 云缺微笑道: “这位大姐欠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不知可好。” 头目狞笑道:“双倍?呵呵,他们村子上百口儿,你只替一个人出税钱可不行,要出,就把所有人的税钱都出了!” 云缺诧异道:“此地确实有近百人,全部被你们击杀,难道,死人的钱,我也得帮着出么。” 头目冷声道:“废话!既然你多管闲事,死人的那份你也得管到底!把你身上值钱的全都留下,在砍你两只手,你就可以滚了!” 云缺惊奇道:“钱都给了你们,为何还要砍我手呢,诸位是否太过霸道了一些。” 头目冷声道:“没错!老子就是霸道,你能奈我何!” 一群军兵嘲讽道: “你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叫你那石怪老子来帮忙吧,要不然你这条小命要丢喽哈哈!” “大家伙小心点,头儿说他有三个徒弟,等会要是蹦出来三只兔子,肯定会吓我们一跳哈哈!” “还三藏法师,你藏了什么,是不是藏钱藏宝藏女人?嘎嘎嘎!” 抱着孩子的女人听不下去了,大骂道: “你们这群混蛋!收不到银子就屠村,算什么英雄好汉!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法师你快逃,不用管我!” 云缺叹息道: “佛家有云,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长胳膊拉不住短命的腿,既然诸位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们。” 军兵头目听得云山雾罩,骂道: “你是什么佛家?佛家哪有这种歇后语?你他娘的到底是哪来的和尚!” “来自西天。”云缺呵呵一笑,道:“专门送你们这种妖邪归西,哦对了,贫僧法号不是三藏,而是三葬,葬送的葬,葬天,葬地,葬众生,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佛号,云缺身旁凭空出现一头白毛猛虎! 雪纹虎乍一现身,立刻散发出狂暴的妖气。 军兵头目大惊失色,眼睛瞪出了血丝,惊呼道: “六、六阶虎妖!!!” 其他军兵全部吓得呆在原地。 他们当中最高的修为不过八品,是那头目,其余人只有几个是九品武夫,其余都是普通武者而已。 六阶虎妖当面,这些军兵只觉得头皮发麻,两脚打颤,吓得屎尿齐流。 啪。 云缺打了个响指,道:“杀了他们。” 嗷呜一声虎啸! 雪纹虎扑杀而出,一口咬断了头目的脑袋,几爪下去,其余军兵尽数被撕裂,惨死当场。 女人呆滞在原地,怀里的孩子愣是没敢哭出声音。 虎妖庞大的身躯,好似凶魔一般。 别看雪纹虎在云缺身边的时候乖巧得如同小猫,在普通人眼里则显得无比恐怖,对付这群军兵更是毫无悬念。 不远处,屠杀了村子的百多名军兵正往这边赶。 一看到雪纹虎出现,这群军兵立刻掉头就跑。 云缺瞥了眼逃亡的军兵,冷声道: “一个不留。” 雪纹虎嘶吼了一声,扑向人群,很快追上军兵,于是哀嚎声大起,断肢乱飞。 不大会儿的工夫,已经没了活人。 对付这些军兵,云缺都懒得动刀。 女人愣怔了好一会儿,恍然惊醒,扑通一声跪在云缺面前,道: “多谢法师救命之恩!” 云缺将女人搀扶起来,问了问经过。 女人抹了把眼泪,如实相告。 女人叫翠花,孩子叫石头,是村子里的村民,军兵隶属冒土国的国主,隔三岔五就来收银子,收不到银子就开始杀人。 她们村已经交不出银子,拖延了两次,结果第三次迎来了灭门之灾。 云缺听完点了点头。 冒土国够乱的,这种国主,估计当不了多久就得被另外更狠的取代。 乱世,苦的都是百姓而已。 “铁疙瘩,是什么东西?”云缺问了句。 之前听女人说,她们村能挖到铁疙瘩卖钱。 “就是铁疙瘩啊!有这么大的,也有这么大的!”翠花用手比量着大小不一的形状。 云缺无奈的摇摇头,不准备多问了。 村妇没多少见识,说不明白,应该类似铁矿的东西。 见云缺要走,翠花指着一个方向道: “我藏起了一块,在那边!” 跟着翠花来到一片土山区域,云缺没看到铁疙瘩,先看到满地大坑。 这些大坑都很深,至少十余丈,有大有小,好似地鼠打洞。 莫非,冒土国有不少铁矿? 云缺疑惑起来。 翠花从一个大坑里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递给云缺道:“铁疙瘩!给你!” 云缺接过来看了看。 类似铁矿石,外表灰突突的看不出品质。 原本云缺没太在意。 毕竟铁矿这种东西,不算值钱,别说拳头这么大,就算面前摆着一座铁矿石,云缺也看不上眼。 然而让云缺觉得有些蹊跷的,是这块矿石的重量。 很沉! 云缺端详了稍许,将矿石放在地面,一拳砸下。 嘭一声闷响! 矿石表面多出个拳印,几乎没怎么变形。 重新拿起矿石,云缺看到拳印处的铁矿,变成了漆黑如墨的颜色。 “黑铁矿!” 云缺脱口而出。 寻常铁矿根本架不住云缺的一拳,直接能砸碎,唯有黑铁矿才能扛得住六品之力。 确定铁疙瘩就是黑铁矿,云缺心头火热起来。 如果冒土国盛产黑铁,无需去铁山国即可打造出更多的铁浮屠! “这种铁疙瘩,有很多么?”云缺问道。 “不多,需要挖很深才能找到,十块这么大的铁疙瘩,能卖一两银子!”翠花如实道。 云缺听得瞠目结舌。 十块铁疙瘩,一两银子! 太便宜了,简直白给一样! 以手里这块黑铁矿的纯度,几乎无需提炼直接就能打造铁浮屠。 一副重甲,用不上一百块铁疙瘩就够了,合算下来,才十两银子! 阜南王手里的铁浮屠,每一幅重甲至少价值上万两白银,如果让老丈人知道冒土国的黑铁矿只需要十两就能打造一副重甲,肯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不行,这笔买卖不能错过! 云缺下定决心,要将冒土国的所有铁疙瘩全部垄断。 云缺已经想好了,以自己现在的身家,在冒土国这种混乱的国度肯定能收购成功。 我出高价! 九块铁疙瘩,一两银子! 谁敢抢的话,那就送谁去西天见佛祖! 挡我财路者,如杀我全家! 翠花发现面前的年轻法师时而眉开眼笑,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狂咽口水,最后拔出了两把刀,好像要跟谁拼命似的…… 鱼朝此时落到地面,看到云缺如此模样,他愣是没敢过来。 等云缺收起刀,鱼朝才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道: “公子,咱们走吧,冒土国就这样,战乱不断,所谓的国主都是自封的,没几年就换一个,乱得很。” “先不走了,我要去一趟冒土国的皇城。”云缺道。 “冒土国没有皇城,都是一些土城而已,没什么好看的。”鱼朝道。 “不看风景,我去找冒土国的国主算笔账。” 云缺义愤填膺的道:“那国主昏庸无道乱杀村民,他把我的村子屠了!杀了我姐夫,还差点杀了我大姐,把我的小外甥吓得半死,你瞧瞧,这孩子都不会哭了,这笔账是不是得算清楚!” 鱼朝都听傻了。 你的村子? 你刚来没到一顿饭的工夫,村子就成你的了呗,还多了个大姐,多了个外甥…… “那混蛋国主,欺负我大姐娘家没人!”云缺摩拳擦掌的道:“本王让他知道知道,我大唐铁骑的厉害!” 鱼朝这下听懂了。 他觉得自己回去之后,最好提醒陛下把药量加点,要不然容易挺不住…… 翠花在旁边十分感激,道: “恩公义薄云天,翠花感激不尽,其实我家那口子没死。” 云缺道:“姐夫没死啊,他在哪呢?” 翠花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指了指地面。 “埋了?”云缺奇怪道。 翠花连连摇头,看了眼鱼朝,欲言又止。 “鱼公公先去云雁上等着,我一会儿就来。”云缺多聪明,支开了鱼朝。 翠花见鱼朝离开,压低声音道: “原本这件事我死也不会往外说,恩公救了我们母子两条命,我告诉恩公一个隐秘,还望恩公不要外传,否则,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大姐放心,我又不是梅钱。”云缺随口道。 “谁是梅钱?”翠花奇怪道。 “哦,一个大喇叭,不管他,你说的隐秘是什么。”云缺道。 “我家男人,在地底下呢。”翠花表情凝重的道:“他是土人。” 第448章 吉王行事神鬼难测 土人这种称呼,云缺闻所未闻。 土里的人? 土做的人? 土里土气的人? “何为土人?”云缺问道。 翠花神色凝重的讲述道: “冒土国有一个传说,在地底世界生活着一种土人族,他们是战神的后裔,他们浑身坚如岩石,目不能视却力大无穷,都是天生的战士,每当乌云密布的时候,土人会离开地底来到地面,猎杀妖物,帮助穷苦的百姓脱离苦海。” “我们村里就有战神庙,逢年过节大家都会焚香祈福,其实我原本也不信的,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土人,我才知道原来传说是真的!” “他高大威猛,身上是岩石一样的土色,结实得堪比钢铁!我们情投意合,结为夫妻。” “那次大雨下了三天,他帮我挖了好多铁疙瘩,三天后他回了地底世界,没再来过,后来就有了石头。” 等翠花说完,云缺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你没去找他?”云缺道。 “找不到,我不知道地底世界的入口在哪里,他不告诉我,也不让我去找他,他说让外人得知地底世界,长老会杀了他的,我不想他死。”翠花道。 听到这里,云缺知道这位大姐被人骗了。 也难怪, 小村子里的女人,大多淳朴,不了解世间的险恶。 云缺没去拆穿,给人家留个念想也是好的,要不然一个女人孤苦伶仃还带着孩子,实在不容易。 “姐夫叫什么,土人有名字吗。”云缺随口问了句。 “有的!石头他爹叫酸菜。”翠花道。 云缺听完点了点头。 你们一家三口的名字还真般配,男人叫酸菜,女人叫翠花,生个儿子叫石头…… 云缺想起来藏石镇曾经来过戏班子,演了出戏,最后结尾的时候喊了句:翠花,上酸菜。 现在反过来了。 酸菜,上翠花。 云缺看了看遍地尸体,道: “这些军兵身上应该能找到点钱,你自己处理吧,尽快离开此地。” “我不走!”翠花倔强的道:“我要等酸菜,我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死掉这么多军兵,你觉得冒土国的国主会善罢甘休么,你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杀掉。”云缺道。 “我不怕,军兵来了我可以躲起来,村子里还有不少人活着,都躲在山里了。”翠花道。 “行吧,你自己小心,我走了。”云缺说罢要走。 “恩公留下名字,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翠花道。 云缺报出名号。 “云缺……我记住了!等我男人回来,一定让他去报答恩公!”翠花道。 “不用了,顺手而为,算不得什么。”云缺笑着摆摆手。 “恩公什么时候得闲,记得再来我家一趟,我最近发现一个很大的铁疙瘩!挖出来送给你!”翠花道。 云缺道了声好,问清冒土国都城所在方向后,乘上云雁就此离开。 见云雁不往大秦飞了,开始转向,鱼朝就知道面前这位殿下要打冒土国国主的主意了。 叹了口气,鱼朝也不敢阻拦,只能陪着。 好在这次起程足足提前了半个月,抵达大秦还有很多时间。 “鱼公公,有没有听说过土人族。”云缺问了句。 “未曾听闻,殿下,冒土国这种小国只是穷乡僻壤,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提前到大秦,看看大秦的秀丽山川,大秦是云州宝地,奇景繁多,热闹非凡。”鱼朝道。 “山水有什么可看的,做买卖要紧。”云缺自语了一句。 鱼朝听得愈发糊涂。 想不通云缺要去找冒土国国主做什么买卖,他也不敢问,生怕再把自己牵连进来。 自从在雷音寺相遇,鱼朝一见到云缺就觉得心惊胆颤。 倒不是怕云缺这个人,而是怕云缺接下来的动作。 鱼朝身为儒家修士,在大唐伴君多年,眼力早已远超旁人,在揣摩人心这一块更是无与伦比,哪怕从唐皇的一个微小表情,鱼朝都能分析出唐皇接下来的情绪。 分析别人的喜怒哀乐,是鱼朝的拿手好戏。 可偏偏到了云缺这里,鱼朝引以为豪的能耐失效了。 人家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身为儒家修士,大多骨子里都有一份傲气,鱼朝不服气,开始在心里推演云缺下一步的举动。 在鱼朝看来,云缺肯定要借助大唐的力量来敲打冒土国,应该先回大唐,在距离最近的边关调些人手,最起码弄个千八百的唐军虚张声势,然后再大张旗鼓的面见冒土国国主。 以大唐之威,压制对方的气势。 如此一来,其他事就简单多了,目的也能顺利达成。 鱼朝反复推演了多次,觉得自己这次猜得肯定没错,吉王一定先回去调兵。 别看没有兵权,身为王爷,千八百的军兵还是调得动的。 半天之后,地面上出现一座土城。 的确是土城。 城墙完全以沙土堆积而成,两丈多高,别说大唐皇城的城墙,连天祈城的城墙也比不过,比那些豪门世家的院墙高不了多少。 城里的房屋大多是沙土搭建,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小土包,备显寒酸。 人却不少。 街上遍布行人,买卖店铺热热闹闹。 由于云雁飞得极高,地面上的人们看不出真正大小,以为是苍鹰,没人注意到。 很快云缺找到了皇宫的所在。 很明显,是一座石头搭建的宫殿,造型奇特,上窄下宽,顶部是个尖顶。 怎么看,怎么像个三角。 “三角屋子,是国主的宫殿?”云缺问道。 “这里我没来过,不过看规模与构造,应该是了。”鱼朝道。 云缺控制云雁下降些高度,悬停在宫殿上方。 普通大雁,是无法悬停在半空的。 云雁是四阶风属妖兽,悬于半空轻而易举,甚至能浮在半空直接睡觉。 云雁停住后,云缺躺在妖兽背上闭目养神,什么也不做。 等了好一会儿,鱼朝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 “殿下,咱们这是等什么呢?” “等粪来。”云缺道。 鱼朝听得直皱眉。 等人来,等风来,等雨来,哪怕等神仙这种说法都听过,唯独没听过等粪的! 等谁的粪? 鱼朝不敢问了,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推演结果,距离云缺真正的举动好像差着十万八千里。 过了不久,一种咕噜噜的响动出现。 来自云雁的肚子。 云缺睁开眼,笑呵呵的往下看。 乘坐过多次云雁,云缺早已估算出云雁的排便规律,飞行途中,大致半天就会拉一泡。 算算时间,正好是现在。 咣当当一阵闷响。 一泡连汤带水的秽物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尖顶宫殿之上。 要是平顶的宫殿还好,至少能接住一些,尖顶是一点也没接住,直接将整个宫殿刷了一层粪漆,洋洋洒洒满满登登。 鱼朝看着地面的宫殿,下意识的干呕了一下。 往人家皇宫上面投粪? 这是什么脑子能想出来的招数! 你这一泡云雁粪下去,冒土国的国主不得气冒泡儿才怪。 鱼朝彻底服气了。 果然,吉王行事神鬼难测,猜不到,打死也猜不到啊! 地面上顿时一阵大乱。 周围的宫人与军兵纷纷汇聚,宫殿里面的人也在往外逃,混乱不堪。 云缺驾驭云雁继续下降高度。 四阶妖兽,极其庞大,犹如一片阴云般投下巨大的阴影。 地面上的人群惊恐不已。 云缺从云雁上探出头,大喝一声: “冒土国的国君何在!” 人群里走出一个矮胖子,穿金带银,高声道: “我就是!阁下因何袭击我皇宫,莫非我们有何恩怨?” 因为云雁的存在,此人说得还算客气,但脸上满是怒容,看样子被气得不轻。 也难怪。 闭门家中坐,粪从天上来,换谁都不会高兴。 云缺瞥了眼此人,冷喝道: “你可知罪!” 矮胖子挠了挠头,没听懂,刚想仔细问问,忽然看到云雁背上探出了一个黑漆漆的炮口。 下一刻,一声轰鸣炸起! 这一炮不偏不倚,正好炸在宫殿顶端,一时间土石横飞,屎尿迸溅。 炮火没伤到人。 但是炸起的汤汤水水,洒了冒土国国主满头满脸。 矮胖子差点被气死,大吼着护驾。 炮声不断。 云缺储物袋里带着几百颗普通炮弹,一个接一个的轰出。 不炸人,只炸宫殿。 于是冒土国皇宫出现了壮观的一幕。 沙土迸溅的同时,粪水如同小雨般落下,皇宫里的人们成了田地里的幼苗,被纯正的农家肥滋养了一遍,又一遍…… 鱼朝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位大唐的公公觉得冒土国应该就此改名,别叫冒土国了,叫冒粪国好了。 耍人的,鱼朝见得多了。 但他对天发誓,把人耍到这种地步的,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估计也见不到。 鱼朝今天算开了眼界, 云缺这是把冒土国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当蛆耍呢。 冒土国没有火炮,弓箭又够不到云雁,飞行法器倒是不少,但没人敢接近四阶妖兽的云雁。 矮胖子国主与一群臣子只能在粪汤里抱头逃窜,狼狈得好似遭遇了百万大军的围剿一般。 好不容易逃到个安全地方,胖国主扔掉散发臭气的衣袍,气得火冒三丈,急急的吩咐道: “快!快去请狐将军前来救驾!如此猖獗的贼人,定要叫他知道知道我冒土国的厉害!让他有来无回!” 第449章 脖子洗干净之后 胖国主愤恨不已。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好端端正在宫殿里吃酒,结果吃着吃着,祸从天降。 关键这场祸事实在恶心,胖国主现在直反胃。 好巧不巧的是,他刚才正吃着一道名菜,叫做虾油土豆泥,无论外表与形状都与云雁的粪便一模一样。 胖国主越想越恶心,趴在一旁大吐特吐。 国主在这边吐呢,一名老臣在旁边提醒道: “大唐的云雁,国主,此人来头怕是不小啊。” “云雁!” 胖国主刚才被气昏了头,此时仔细看了看天空的巨兽,神色变幻道:“真是云雁!莫非大唐要找我的麻烦?我没得罪大唐啊?” 胖国主想了想,急忙放出一件飞行法器,自己跳上去,飞向云雁。 离着老远就开喊: “阁下切勿动手!我是冒土国国主,名叫冒盛,不知何处得罪了阁下,还望明示!” 冒盛此刻的心情变得十分忐忑。 对方只有两个人,他虽然不认得,却看得出那年轻人的身份绝对不凡。 因为鱼朝的装扮明显是宫里的太监,又能乘坐只有大唐才有的云雁,对方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大唐皇子! 冒土国这种贫瘠小国,在整个云州都是垫底儿的存在,佛国大唐在冒土国面前简直是庞然大物,别说大唐皇子,冒盛连大唐的太监都惹不起。 云缺停下手里的火炮,站在云雁上喝道: “今日来寻你,自然是来问罪,半天前,你做了什么事难道自己心里没数么。” 冒盛错愕了一下,在脑子里快速回忆起来。 半天前是清晨,我刚起床,吃了两屉包子喝了三碗粥,上了趟茅厕,回来后又睡了个宫女…… 吃喝拉撒睡,没干别的呀! “半天前,小王刚刚睡醒,实在没做什么特别的事,阁下是不是误会了?”冒盛自降身份,自称小王。 “你仔细想想,你对我大姐,做过了什么。”云缺冷着脸道。 冒盛立刻明白了过来。 坏菜了! 睡的那个宫女居然有如此身份,这可如何是好! 这位冒土国的国主反应倒是极快,一拍大腿,道: “我知道了!阁下稍等,小王去去便回!” 说罢驾驭飞行法器落到地面,将一个身形苗条的宫女带上,从新来到云雁附近。 “封妃!小王这就封她为王妃!” 冒盛抓着宫女的手,情深义重的道:“爱妃!从今以后,小王只宠你一人,别的女人再也不碰!” 宫女被吓得瑟瑟发抖,想不通国主今天发什么疯,她们这些宫女哪有上位的机会,玩腻了就扔掉,换下一个。 当场封妃后,冒盛心中大定,朝着云缺哈哈笑道: “老弟放心,本王对你大姐一定宠爱有加,绝不会辜负于她!本王可以发誓……唉?唉!唉!别别别!” 冒盛话没说完,就见云缺将黑漆漆的炮口对准了他。 “谁是你老弟!她又不是我大姐,我大姐的村子半天前被你派兵屠了个一干二净,我大姐身受重创,我那小外甥被吓得神志不清,你们还把我那大姐夫埋进了土里,造成土人,简直惨绝人寰!” 云缺冷声道:“你说说,这笔账,是不是得找你算清楚呢。” 冒盛听得瞠目结舌,鱼朝在旁边听得直咳嗽。 被自己的吐沫呛的。 “屠村?什么村子?”冒盛疑惑的问道。 “无名村,距离此地三千里。”云缺神色如常的胡编道。 “无名村?” 冒盛直挠头,根本没听说过,他苦着脸道:“不是小王所为,我没派过兵,况且我手里也没兵呀!整个土城只有一千左右的军兵,除此之外,小王再没有其他军兵。” “胡说八道!若非我及时赶到,我大姐一家全得毙命!屠村的军兵尽数被我斩杀,难道我的杀不是兵,而是鬼么。”云缺冷声道。 “唉,此事说来话长……”冒盛邀请道:“阁下能否到我宫中一叙,我将事情如实告知。” 云缺瞄了眼遍布粪水的宫殿,道: “就这儿说罢,说清楚,饶你一命,说不清楚……” 云缺说着掂了掂手里的炮弹,威胁的意味十足。 “好!好!阁下稍等,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冒盛驾驭飞行法器返回,急匆匆沐浴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重新来到云雁旁边。 云缺指了指云雁后背,冒盛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站了上来。 “这就是大唐云雁,宝贝呀……” 冒盛第一次站在四阶妖兽的背上,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说罢,到底是谁派的兵。”云缺道。 “狐围!冒土国的大将军!” 冒盛如实道:“不瞒阁下,我这个国主就是个幌子而已,有名无实,真正掌握冒土国大权的,是大将军,狐围有金身境的修为,以至五品巅峰,他身上有一半妖族血脉,能号令狐妖一族,这些年手握大权,其实他才是冒土国真正的主人。” “狐围此人残忍嗜杀,手里有十万兵马,全是些亡命之徒,冒土国各处村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横征暴敛,一旦有人反抗,立刻会遭到灭杀!轻则全家杀光,重则屠村屠城!” 云缺皱了皱眉,问道: “既然那狐围才是掌权之人,为何让你成为国主。” 冒盛急忙解释道:“我念过几年书,有点心机,在买卖方面有些天赋,比较会算账,这才当上国主,其实就是个看门的,替狐围照看生意而已。” “什么生意。”云缺道。 “这个……”冒盛本想扯皮,忽然看到云缺拿出了一把黑漆漆的长刀开始剔牙。 “铁矿生意!” 冒盛语速极快的道:“冒土国的地底能挖出些铁矿,狐围用低价收取后,再高价卖出,我管的就是这笔生意!” 云缺收起妖刀,问道: “你手里还有多少存货。” “没了!三天前刚刚被买家取走,一块铁矿都没剩,真的!我若说谎,天打雷劈!”冒盛怕云缺不信,赌咒发誓的道。 “你是怎么卖的,收价与卖价,都是多少。”云缺道。 “明码实价,拳头大小的铁矿石,收购价是十块矿石二两银子,卖价是十块矿石十两银子,由于是老雇主,我们通常只收七两银子即可。”冒盛道。 价不对。 但云缺能理解。 狐围手下的军兵去村子里收矿,肯定会压价,十块只给一两银子,自己赚一两。 这种事太过常见,没什么新奇之处,云缺只对那所谓的老雇主感兴趣。 “买家是谁,冒土国的人,还是其他国度的人。”云缺道。 “这……阁下恕罪,买家的消息我不能透露,这是买卖上的规矩,我们做生意要讲信用。”冒盛为难的道。 “这样啊,也对,你是个合格的生意人。” 云缺点点头,忽然问了句:“刚才,洗干净了吗?” “啊?哦,洗干净了!”冒盛如实道。 “脖子呢。”云缺道。 “脖子也洗干净了!”冒盛道。 云缺转过头,朝着鱼朝道:“鱼公公,脖子洗干净之后,该干嘛了。” 鱼朝躬身道:“回禀殿下,脖子洗干净,便可砍头了。” 冒盛一听顿时惊出一身白毛汗,对面的年轻人果然是大唐皇子! 冒盛急忙道: “殿下不是外人,既然想知道买家的来历,小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缺故作为难的道: “不好吧,你是生意人,要讲规矩。” 冒盛义正言辞的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大活人还能被规矩困死么!买家是我们的老主顾,远在云州海边,住在九夷城,偏远之地,想必殿下不曾耳闻。” 云缺的目光骤然变得冷冽起来。 九夷人! 没想到在冒土国这种贫瘠之地,也能出现九夷人的身影,九夷城的触手居然探得这么远。 “你们与九夷城交易了多久。”云缺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成为国主还不到三年,九夷城是狐围的老主顾,估计他们至少得交易了十年以上。”冒盛道。 云缺听罢沉默不语。 十年! 九夷城从冒土国购买了十年的黑铁矿,那么九夷人手里的武神炮就绝对不止一门两门! 巨大的危机感骤然而起。 云缺终于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小觑了九夷人。 万幸的是,已经托先生送信回去,阜南王得知武神炮的消息一定会着手应对。 “什么时候还会有交易。”云缺道。 “大致两个月一次,我们收的铁矿时多时少,不保准儿,所以买家一般都会两个月来一次,一次将所有铁矿全部买走。”冒盛道。 “狐围,在什么地方。”云缺道。 “灰狐岭!那里是他的老巢,不仅有十万大军驻扎,山里还有栖息着狐妖一族。”冒盛道。 “狐妖数量有多少,都什么境界。”云缺道。 “数量不太清楚,几千头应该是有的,听说山里有一头老狐王,是四阶妖兽。”冒盛道。 云缺沉吟稍许,暂时放弃了去灰狐岭的心思。 不好对付。 五品巅峰的狐围不算什么,但一头四阶狐王,加上满山狐妖,还有十万大军,这种规模的势力,云缺一个人去肯定吃亏。 “狐围一介妖人,居然也敢控制一国之地,他也配!”云缺冷哼一声,道:“给你个弃暗投明的机会,我与狐围,你选一个。” 冒盛额头已经渗出冷汗,道: “敢问阁下是……” 鱼朝在旁边道:“大唐,太子殿下。” 第450章 秦皇的怪癖 鱼朝多机灵,自然看得出云缺要以大唐皇子的身份压制对方,于是很贴心的报出皇子名号。 冒盛闻言不再犹豫,一躬到地,道: “冒盛愿以殿下马首是瞻!殿下有何吩咐,卑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很容易的选择题。 除非冒盛是傻子,否则一定会选大唐皇子。 狐围再强,在大唐面前不过是个蝼蚁而已,人家可是大唐皇子! 云缺笑了笑,道: “良禽择木而栖,冒大人,果然会做生意,许诺你封侯拜相可能你也不信,不过三品大员,倒是没什么问题。” 冒盛听完乐得找不到北。 冒土国的傀儡国主,说到底跟个大庄园的庄主没差多少,拢共就一千来人的军兵,规模大点儿的山匪都比不过。 大唐三品,那可是真正的高职! 少说也是侍郎的位置! 大唐侍郎,那才叫光宗耀祖! 要脸面有脸面,要钱财有钱财,不知多少女人倒贴,撵都撵不走啊! “卑职,见过殿下!冒土国的事儿,殿下您尽管吩咐,卑职一定照办!” 冒盛恭恭敬敬的施礼,文质彬彬,好像他已经是三品大员了似的。 云缺沉吟稍许,道: “你只要做好一件事即可,等到九夷城的人来买铁矿,暂时不卖,就说数量太少,往后拖延时间,把两月的交易期限改为三个月,或者四个月。” 冒盛连连点头,问道: “这事肯定没问题!交给我就是,不过拖延太久的话,狐围怕是会起疑心,毕竟他要收钱的。” 云缺道: “尽你所能便是,能拖多久拖多久,我最近有些琐事,等处理完了会再来,到时候灰狐岭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冒盛对云缺的说法坚信不疑。 大唐皇子,覆灭灰狐岭还不简单。 冒盛觉得找到了一棵大树,抱住不肯撒手,幻想着即将迎来的飞黄腾达。 云缺就此离开,云雁遥遥远去。 路上,云缺始终沉默不语。 九夷人的触角伸到了冒土国,低价收购黑铁矿,肯定用来打造武神炮,或者打造与铁浮屠一样的重甲。 九夷人如今的兵力究竟有多强,云缺猜不出来。 但云缺能断定,九夷人的胃口绝对不会小。 以一座孤城,号令整个邵武国,再以邵武国吞掉大晋,不断膨胀扩张,最终达到能与大唐乃至大秦抗衡的程度。 云缺推算着九夷人的真正目的。 然而有一个疑点,云缺始终想不通。 既然九夷人才是邵武国真正的主人,他们为何要躲在幕后,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将一座邵武国当做躯壳? 九夷人给云缺的感觉,就像一种蛊虫,寄生在邵武国深处。 如此举动,细想之下确实古怪。 以九夷人对邵武国的控制程度,那九夷城的城主直接称帝很简单,邵武国没人敢不服。 九夷人,究竟在隐藏着什么呢? 云缺百思不解。 鱼朝在旁边见云缺微蹙眉峰,道: “殿下,可是与那九夷人有仇?” “是啊,国仇家恨,九夷人始终惦记着晋国,找到机会就会来咬两口,防不胜防啊。”云缺道。 “有仇不报非君子,殿下应当以风雷手段灭之,这事儿其实简单,只要秦皇一句话即可。”鱼朝出谋划策道。 “求秦皇?还不如求我舅舅帮忙来得简单。”云缺道。 “殿下此言差矣,陛下有苦衷,大秦如恶龙在侧,大唐兵力无法妄动,征讨一国的大事,对大唐的消耗难以估量,反观大秦就不同了,秦兵本就善战,秦皇更喜欢开疆拓土。”鱼朝道。 “我一介赘婿,调得动大秦的军兵么,我去大秦当质子,秦皇不可能相信我。”云缺道。 “殿下确实身份特殊,其他事,或许秦皇不会相信,但征讨九夷人这种事,无需真假,只要一个合适的理由,秦皇一定会动心。”鱼朝道。 “理由?什么意思。”云缺道。 “殿下可能还不知道,秦皇这些年覆灭的国度,每次出兵都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师出有名。” 鱼朝详细的解说道: “覆灭百山国,是因为锁天宗掳走了皇妃与公主,征讨岩国,是因为岩国的特殊地质不断外溢,将大秦边疆的百姓耕地逐渐岩化,灭小宗国,是因为此国贩卖大秦的女人,灭大宗国,是因为此国经常在地底偷采矿石,挖到了大秦地界百里之远。” 云缺听完觉得很是惊奇。 云缺始终认为秦皇是天下枭雄,是那种言出必行、杀人如麻的暴君,是冷血的武道强者。 可秦皇这种习惯,看起来不像是武夫所为,倒像个君子。 出兵灭一国,必须师出有名。 这是什么怪癖,也太讲理了吧! 难怪秦皇非得要大唐二皇子做女婿,就是逼着唐皇拒绝,好有个出兵的理由。 唐皇想必也了解秦皇的习惯,宁可让儿子去当质子,也不给秦皇发兵的理由。 “没想到,秦皇还是个君子。”云缺道。 “确实如此,我分析过秦皇的事迹,发现此人对师出有名极其看重,没有一次灭掉他国,是无缘无故的。” 鱼朝献策道:“殿下可以利用秦皇的这份习惯,只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大秦想必很乐意灭掉邵武国,灭掉九夷人。” “是个办法,可惜我是以大唐太子身份入赘过去,不能用大晋王爷的身份。”云缺道。 “以殿下的聪明才智,到了大秦之后,一定能想到万全之策。”鱼朝轻飘飘的拍了一记马屁。 “对了!太子曾经就读于天祈学宫,这就好办了。” 云缺咳嗽了一声,以太子的语气道:“本太子于天祈学宫求学之时,曾在大晋以高价买下了梨花城,结果邵武国出兵大晋,占了天门关,屠了梨花城,令我血本无归,如此深仇大恨,未来的岳丈定会替我做主。” 鱼朝听得眼皮直跳。 我让你去大秦之后慢慢想办法,结果片刻而已,坏主意就出来了? “殿下,栽赃之事不可取,秦皇不会轻易发兵,需要确切的证据才行,若让秦皇查清大晋没有梨花城,殿下的处境堪忧呀。”鱼朝提醒道。 “谁说没有梨花城,邵武国几十万大军霸占梨花城,杀了半城的百姓,当时那座城是我给轰平的,邵武国的大军是我给赶回的天门关。”云缺道。 鱼朝瞪大了眼睛。 他实在没看出来,眼前这位混世魔王般的吉王,居然在大晋还是领兵的帅才。 得知秦皇的习惯后,云缺觉得十分古怪。 师出有名,绝非一位枭雄一位霸主应该拥有的习惯。 因为大秦无需找什么理由,以其强悍的战力,逐渐吞没周边国度即可。 秦皇的志向一定是一统云州。 但云州上的国度至少上百,难不成所有国度都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能发兵? 没理由,就不打了? 这是什么道理? 云缺想不通,但他隐隐觉得,秦皇好像有什么苦衷,或者是忌惮。 对于即将相见的大秦霸主,云缺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好奇,想要看看云州第一的武者,究竟藏着何种隐秘。 “鱼公公,过几个月你来一趟冒土国,将铁矿收走,黑铁矿是好东西,不能便宜了九夷人。”云缺道。 黑铁矿给自家舅舅,也好过让九夷人继续占这个便宜。 鱼朝点头称好,这么点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况且能用低价收购到上好的黑铁矿,唐皇也会高兴。 之所以让鱼朝来收,云缺估计着自己到了大秦,怕是出不来了,一定会被限制自由。 质子的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老老实实的当人质。 云雁平稳的飞行在半空。 半天之后,再次途经翠花所在的小村子。 翠花说过发现个大铁疙瘩,云缺打算去瞧瞧。 黑铁矿是好东西。 怎奈冒土国的地底总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并不均匀,收集比较困难。 如果能发现一处大型黑铁矿,那就值钱了,堪比金山! “恩公!恩公!” 地面上传来呼喊,翠花看到云雁立刻拼命招手。 等云缺跳到地面,翠花兴高采烈的道: “挖出来了!好大一块铁疙瘩!恩公跟我来!” 云缺跟着翠花来到附近的一片荒山里。 到了山脚,翠花挠头道: “咦?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在这来的,难道被人偷走了?” 云缺看了眼地面。 确实有一个印记,水盆大小,看得出这块铁矿不小,也不知翠花耗费多大力气才挖过来。 “在哪找到的。”云缺道。 “就在旁边的大坑里!” 翠花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大坑。 云缺来到近前。 这是个天然的山坳,两丈多深,类似大坑,最底部全是碎石,其中有一块黑黝黝水盆大小的石头。 “咦!”翠花惊呼道:“铁疙瘩怎么回去了?刚才我搬出了呀!” 云缺道:“你刚才,确定把这块铁疙瘩搬出来了?” “肯定的!我发现这块铁疙瘩好几天了,总是搬不动,刚才用绳子拽上来的!”翠花道。 云缺跳下大坑,仔细看了看。 眼前这块矿石上,有些不规则的孔洞,绝非天然形成,而是被人刻意扎穿所致。 单手抓住矿石,云缺轻而易举将其提了起来。 寻常的黑铁矿而已,没什么特殊之处,不过矿石离地之后,云缺立刻目光一动。 在矿石下方,居然有一条地洞! 地洞里黑漆漆,看不出多深,挪开矿石里立刻有冷风冒出。 这条地洞能容人通行,不知通往何处。 云缺心中生疑。 难不成,翠花说的土人族,当真存在? 第451章 走一路摸一路 翠花看到地洞后,惊喜起来。 “是通道!一定是通往地底世界的通道!” 翠花欢喜的抱着孩子道:“石头,咱们去找你爹好不好?” 石头说了句好,但是对于漆黑的通道显然有些害怕,躲在母亲怀里。 翠花就要钻地道,结果被云缺拦住。 村妇莽撞,不知地底危险,如果里面没有人,而是住着妖物,娘俩有去无回。 云缺让翠花等在原地,自己回到云雁,询问鱼朝有关土人族的消息。 “土人族……” 鱼朝皱眉思索,回忆了好一会儿道: “殿下说的土人族,应该是土蛮,一种蛮人,神智混沌如野兽,力气极大,偶尔在大城里能见到一些,大多被贩卖为奴隶,用来充当牛马拉车,或者表演些杂耍供人取乐。” “土蛮出自何处,可有来历。”云缺问道。 草原上就有蛮族,血蛮更是战力极强,土蛮这种称呼尚未听闻。 “蛮子而已,能有什么来历,都是些深山里的野人。”鱼朝道。 “有没有可能,土蛮,是住在地底的。”云缺道。 “这就不清楚了,地底并不适合人族居住,哦对了,真正的土蛮一般眼神儿都不好,看不清多远,比瞎子能强那么一些,不堪大用,即便找到土蛮也很难驯化,殿下无需浪费时间。”鱼朝道。 云缺得知消息后,非但没有失去兴趣,反而兴致高涨。 血蛮的战力,云缺一清二楚。 草原上那些蛮族是天生的战士,若给蛮族披上重甲,再驾驭妖狼,九品即可冲杀八品,越阶杀敌绝非一句空谈。 若没有黑铁城与铁浮屠,朱邪部的血蛮恐怕早已踏平了大晋,殷子受充其量坐个两三年皇位,就得被草原蛮族砍死在皇宫。 如果能掌握一群蛮族战士,对如今孤身在外的云缺来说,绝对有着巨大的助力。 让鱼朝等在附近,云缺返回了山坳。 “走,去地底瞧瞧,找找酸菜。”云缺当先钻进通道。 刚才那块黑铁矿上的孔洞,定是用来通风的,说明地底应该住着人,妖兽一般想不出这种以矿石作为掩盖洞窟出口的主意。 翠花将娃娃背在身后,跟着云缺消失在地洞之内。 地洞狭长,弯弯曲曲,延伸向地底。 这一走,就是小半个时辰。 如此深度,以云缺估计距离地面得有数千丈! 一直来到尽头,云缺看到了火光。 狭窄的通道,在此刻宽敞起来,云缺步入一个宽敞的地底岩洞。 前方有火堆,火上烤着一条丈许长短的怪虫,一群高大的身影正围着火堆周围手舞足蹈,口中发出荷荷呼声,好似在庆祝着什么。 云缺只扫了一眼,立刻判断出这些怪人就是土人族,也就是鱼朝口中的土蛮。 因为装扮。 尽管身形高大,但这些人的身上大多只裹着一块兽皮,根本不能称之为衣服。 草原血蛮虽然也穿兽皮,但人家的兽皮有衣服有裤子,还有鞋子。 眼前这群蛮人,比血蛮都不如,全都赤着脚,也没有里衣之类,蹦着跳着的时候,下边都漏风。 几乎与野人一模一样。 不知土蛮是否有危险,云缺示意翠花退后别言语。 翠花没敢吭声,但她背后的孩子看到了火堆上的怪虫,吓得大哭起来。 土蛮庆祝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道锋利如刀的目光望了过来,充满敌视。 其中一名高大的土蛮捡起一把石头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被人发现,云缺也就不藏了,往前走了几步,道: “不好意思,打扰诸位了,迷路之下偶然来到贵宝地,不知这里谁做主啊。” “咕噜咕噜!” 提着石头刀的土蛮发出古怪的声音,将石刀扬起。 其余土蛮也一起发出咕噜咕噜声音,并且开始跳起奇怪的舞蹈,原地跳三下,狠狠拍下手,节奏整齐划一。 云缺看了一会儿,道: “战舞?你想单挑?” “咕噜!!”提刀的土蛮大吼着冲了上来。 此人发起冲锋之际,其余的土蛮也不跳了,口中发出尖锐吼声。 气势十足! 冲锋的土蛮刚刚来到云缺近前,没等挥出石头刀呢,迎面就挨了一记老拳。 嘭一声,倒飞出数丈,跌倒在地。 “咕……咕噜!” 被打的土蛮很快爬起来,开始第二次冲锋。 这次他学聪明了,离着云缺还有一段距离就砸出石头刀。 咔嚓一声。 云缺抬手将石头刀掐住,稍微用力,直接捏碎。 失去石头刀,土蛮愣怔了一下,咬牙切齿的抡拳砸来。 结果不出预料,又被云缺一记老拳给揍趴下了。 云缺没动用多少力量。 对方只是普通人,并无修为,但是力气却不小,大致接近了八品武夫的拳力。 没有修为,却能爆发出接近八品武者的力道,足以说明土蛮确实天生神力,不亚于草原血蛮。 土蛮再次爬起来。 在原地怒吼着上蹿下跳,随着他的蹦跳,身上渐渐铺满一层土色,好似刷了一层漆。 这一幕,云缺虽然没见过,但是很眼熟。 与血蛮气血爆发的状态几乎一样! 土蛮第三次攻向云缺,赤手空拳,呜嗷怪叫。 云缺还是以之前的力量还击,结果这一次,土蛮硬生生抗住了一拳。 土蛮的身体,得到极大的强化,犹如穿上一身重甲,体表堪比岩石。 见自己没被打翻,土蛮大喜,咕噜咕噜的怪叫着,一拳轰向云缺。 嘭一声。 云缺将对手硕大的拳头稳稳抓住。 “不错的天赋,土蛮,倒也名副其实。” 说着,云缺一脚踢出。 土蛮以为自己还能硬抗,却被一脚踹起来两丈高,整个身体离地而起。 他的拳头被云缺抓着,飞不多高,很快落下。 云缺出了第二脚。 土蛮又被踢飞,如此往复了十几次。 一旁的翠花与周围的土蛮,都在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上下点头,目光随着土蛮起起伏伏的身体忽上忽下。 最后扑通一声,土蛮摔倒在地,爬不起来了,口眼歪斜,一个劲儿的吐白沫。 云缺来到对方面前,问道: “会不会说人话,你们这边,谁是首领,你们长老叫什么。” “哈……哈奇!”土蛮发出虚弱的声音。 “哈奇?你们长老叫哈奇?”云缺道。 土蛮连忙点头,看云缺的目光充满畏惧,他被打怕了。 “哈奇,在何处。”云缺道。 土蛮大致能听懂云缺说的话,但表达得十分费力,又是咕噜又是阿巴,比比划划也不知在表达什么。 “带我去见哈奇。”云缺道。 土蛮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在前边带路,其他土蛮远远的跟着。 强者,在任何地方都会受到尊敬,哪怕这份尊敬只是畏惧,这便是最为古老的丛林法则。 云缺到了地底之后,就没想着动什么心机。 因为没用。 与蛮族打交道,最好的方式就是展现自己的力量。 翠花没来过地底世界,走在云缺身边,神色有些惊惧。 石头更是缩着脑袋,用两只小手挡住眼睛,只敢从手指缝隙往外看。 离开岩洞后,又是狭长的通道,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嘈杂的声音隐隐传来。 走出通道,眼前出现一幕奇观。 云缺看到了一座城! 这里是一片广阔的地底空间,一眼看不到边际,地势高低不同,大小不一的石屋遍布各处。 大量的土蛮生活在这座地下城当中。 街上人来人往,虽然没什么店铺存在,但摊位不少,卖的东西大多是虫子,还有少量的药草之类。 这里的土蛮几乎每个人身上只有一块兽皮,还不是带毛的兽皮,而是类似蛇皮一类。 有些土蛮在脸上画着诡异的图案,乍一看好似猛鬼。 还有的土蛮可能买不起兽皮,于是将长长的头发当做衣服,遮住要害。 这里,是一处失去文明的地底世界,好似远古蛮荒! 云缺的出现,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一块石头,砸出层层波澜。 所经之处,一双双充满好奇与敌视的目光纷纷望来。 云缺则还以温和的目光,并且不住的点头。 翠花一声不敢吭,紧张的跟在云缺旁边,她越来越害怕,但是寻找自家男人的念头,让她没有退却。 云缺非但没有任何紧张,反而心头越发火热起来。 路边的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极其健壮,尤其一些年轻的汉子,身上全是腱子肉,体魄惊人! 如果这些土蛮都有强化本体的天赋,那简直就是一群天生的战士! 普通土蛮都有接近八品武夫的力量,不用多,只要修炼到最低的九品,加上重刀重甲,就能与七品武夫交锋。 绝对是铁浮屠的不二之选! 云缺越看越高兴, 经过一些年轻壮汉的时候,还伸手捏了捏对方健硕的胳膊。 于是走了一路,摸了一路,把土蛮的年轻男人们吓得不轻,觉得家里来了个变态。 不多时,眼前出现一座高大的石屋。 这座石屋修建得有年头了,石块上遍布苔痕,从远处看去绿油油的。 石屋前方是一处宽敞的空地,空地上站着一名两丈多高的巨汉。 云缺以为巨汉是长老,结果不是。 带路的土蛮上前与巨汉交谈,叽里咕噜说了什么也听不懂。 巨汉始终脸色阴沉,迈开大步来到云缺近前,发出断断续续的低沉声音: “地上人,禁地,离开!” 云缺大致听懂了。 地上人,说的是自己,禁地,指的是这片地底世界。 “我们不是外人,我大姐的男人就是你们土人族,他叫酸菜。”云缺道。 巨汉的目光晃动了一下,显然知道酸菜,断断续续的道: “酸菜!死了!” 第452章 长老是条狗 听到酸菜死了,翠花脸色骤变,眼圈发红,强忍着泪水。 这个女人很坚强。 贫苦的生活让她养成了坚强的习惯,哪怕听闻噩耗,仍旧没哭出来,但嘴角已经咬出了血迹,捏起的拳头在不断颤抖。 “怎么死的?”云缺问道。 “虫神!”壮汉的语言并不流畅,想了想,道:“虫来了!快死了!” 云缺皱了皱眉。 与这种人沟通实在费劲,也不知酸菜到底死了还是没死。 虫神又是什么东西? 云缺决定不与对方废话,直言道:“我要见你们长老。” “哼!”壮汉往前踏出一步,铁塔般挡在云缺面前,道:“阿猛!不许!” “你又不是长老,挡路狗会挨揍的,快去通报。”云缺道。 “吼!吼!”名为阿猛的壮汉发出野兽般的吼声,道:“阿猛!战士!” 云缺仰头看着面前的巨汉,道: “阿猛是吧,我若能打败你,是不是就能见到长老了?” “对!” 阿猛大吼着用拳头砸自己的心口,发出哐哐闷响,好似一头人形狒狒,凶猛无比。 云缺不再废话,挽起了袖子,一拳轰出! 阿猛反应极快,同时砸出一拳。 嘭!!! 闷响炸起。 两人互轰的一拳,竟砸出一股风旋! 云缺站在原地没动,阿猛则蹬蹬蹬后退了三步。 “吼吼!有力气!”阿猛迈开大步再次攻来。 云缺心里有些惊奇。 自己动用了七品之力,居然没能将对方砸趴下! 这个阿猛显然没有修为,单凭着自身,就能硬抗七品,实属罕见。 阿猛抡起硕大的拳头,照着云缺砸下,在出拳的同时,他手臂上瞬间铺满一层土色,动用了土蛮的天赋之力。 云缺不再客气,六品宗师境的力道施展开来。 轰!!! 又是一声闷响,拳拳相对。 这次云缺还是站在原地没动,阿猛则连连倒退,退出十几步之后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阿猛大怒,爬起来再度冲锋。 他每次都是砸出拳头,没有任何招数,明知力量没有人家大,还是死脑筋的出拳。 接连被打趴下十次,阿猛依旧爬起来冲锋。 云缺倍感无奈。 土蛮的神智都有点问题,傻兮兮的,一根筋。 照这么打下去,阿猛会被活活打死。 云缺正想着如何把对方打趴下,还不能打死的时候,忽然石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阿猛,住手。” 壮汉听闻后,立刻停手,喘着粗气盯着云缺,一副不服不忿的模样。 石屋的木门开启,走出一道身影。 云缺知道是土人族的长老现身,目光随之望去。 下一刻,云缺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云缺已经想象过土人族长老的模样,应该是个耄耋老者,看土人族的身形,对方肯定也很壮硕,或面貌慈善,或长得凶猛。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云缺居然看到了一条狗! 还是站着走路的狗! 狗头黑白相间,狗眼无神,长长的狗毛垂落在双肩,穿着古旧的皮袄,有手有脚,直立行走。 云缺都看呆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土人族的长老,怎么会是条狗? 一旁的翠花更是瞠目结舌,背后的石头被吓得哇哇大哭。 四条腿的狗妖,云缺见过不少还宰过不少,但两条腿直立行走的狗妖,实在没见过。 关键是对方没有妖气,这一点让云缺大为不解。 土人族长老来到近前,发出苍老的声音: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翠花急迫的道:“酸菜是我男人!娃娃是他儿子!我来找他,他到底死没死?” 土人族长老沉默良久,道:“没死,但是快了。” “我想见他!见他最后一面!求你了!”翠花红着眼睛哀求道。 土人族长老缓缓摇头,道: “他被虫神选中,即将死去,不如不见。” “虫神在哪?我去求虫神!”翠花坚定的道:“我替酸菜去死!” 土人族长老仿佛被翠花的真情所打动,沉默不语。 云缺这时正在旁边翻白眼儿。 被气的。 云缺已经看出来了,对面这个土人族长老根本就不是狗,而是顶着一颗狗妖的头颅! 狗头被特殊处理过,栩栩如生,活的一样,乍一看还以为是人立行走的狗妖。 土人族长老将狗头当做了帽子,可能是什么习俗,用来彰显地位。 这一点云缺也能理解。 毕竟地底世界,不同于地面人族,仍旧继承着远古的习俗。 让云缺生气的是, 你带个狗头帽子,倒是把脸漏出来呀,狗脖子上的长毛完全将老者的容貌挡住,怎么看怎么是个狗头人! 也就最近云缺耐心不错,换成小时候,见到这种怪异的家伙,先一刀砍了再说。 “既然酸菜没死,我们作为家人想要见上最后一面,还望长老成全。” 云缺将石头抱了过来,道:“孩子从没见过亲爹,长老也不想这孩子一辈子见不到父亲,哪怕只见一面也好。” 看到孩子,土人族长老下定了决心,道: “酸菜已经被虫神选中,他不会见你们,即便你们见了,留下的,也是更多的噩梦而已,你们走吧。” 翠花急得直抹眼泪,苦苦哀求,可人家就是不融通。 云缺看出了一些端倪。 酸菜虽然没死,估计此时的状态极其不好,可能形态变得恐怖,所以长老不肯让翠花和孩子去见,也是为了翠花和孩子好,否则看到一个腐烂甚至异变的父亲,对石头来说将是更大的打击,形成一辈子的阴影。 狗头长老,看样子人还不错。 云缺略一思索,道: “虫神选中的人,难道必须得死么,如果能救回来的话,虫神是否会发怒?” 云缺这话说完,发现土人族长老的两只大手猛地捏紧。 尽管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云缺用话语试探出长老此刻的心情。 土人族长老,生出了一份期待! 而这份期待,他又不敢表现出来,好像有什么苦衷。 云缺大致猜测出,所谓的虫神,未必是土人族信奉的神灵。 土人族住在地底,免不得与虫妖接触,一旦被虫妖吞杀或者中毒,就说成是被虫神选中,从而减少族人的恐慌。 将虫妖描绘为虫神,是族群首领的一份智慧,也是一份无奈之举。 见长老并未回答,云缺继续道: “在下学过几年医术,见过些死人,不妨让我瞧瞧,即便救不了,至少能保个全尸。” 土人族长老不知是被云缺说的见过死人,还是保个全尸所触动,沉吟稍许,点头道: “你随我来。” 说罢老者转身走向石屋。 翠花也想去,云缺朝她摇了摇头。 虫神究竟什么来头,云缺尚且不知,翠花一个普通人,贸然接近会有危险,况且长老只让云缺跟着,没有允许翠花过去。 翠花含着眼泪,目送着云缺走进石屋,她抱紧了孩子,呢喃道: “石头不怕,你爹肯定没事的,肯定没事……” 虽然说着安慰孩子的低语,但翠花知道,她的男人怕是活不成了。 云缺此时的心情,与翠花类似。 当看到酸菜的时候,一眼即可断定,对方命不久矣,即将死去。 石屋很大,名为酸菜的壮汉躺在一个铁笼里,浑身皮肤呈现着一种诡异的黑紫色,能看到一圈圈的纹路在其体表浮现,仿佛有活物在酸菜身上来回游走。 酸菜的表情极其痛苦, 时而发出狰狞低吼,犹如困兽,眼睛始终瞪着,遍布血丝。 来到铁笼前,云缺立刻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妖气! 以云缺判断,酸菜被某种奇特的妖物钻进了身体,正在从内部吞噬他的血肉。 这种情况最为凶险,别说普通人,哪怕修行者遇到也九死一生。 长老哈奇来到铁笼前,抬手将狗脖子上的长毛分开,现出一张遍布皱纹的苍老面孔,脸色土灰。 “酸菜,你的女人来了,带来了你的孩子,是个男娃,你可以瞑目了。” 长老的语气很沉重,充满悲哀。 铁笼里的壮汉猛地挣扎着坐了起来,低吼道: “翠花……翠花!她在哪……在哪!” 酸菜说话的同时,嘴里随之喷吐出一种怪异的腥气,形如黑雾。 那是浓郁的妖气所化,飘飘荡荡,游出铁笼。 这妖气从外表看就有剧毒,难怪土人族长老将酸菜关起来,不让外人接近。 如此毒气,云缺根本不在乎,用不着闭气,浑身煞气即可将其挡在身外,更别说还有保甲护身。 “闭嘴!” 哈奇长老冷喝一声,同时他头顶的狗头忽然张开大口,将游出铁笼的黑雾尽数吸收。 云缺看得很是惊奇。 狗头是死物无疑,却能保留一定的能力,看来这头狗妖生前也能吞噬毒雾一类的东西,甚至以毒虫毒兽为食。 土人族的长老挺聪明,知道利用狗妖来消除毒气,否则地底世界的空气很少流通,毒气若汇聚起来,长年累月也无法消散。 在长老的喝斥下,酸菜死死咬紧牙关,不再吭声。 这是个刚强的汉子。 自己被毒虫折磨得即将死去,也不肯大喊大叫来发泄痛苦,忍耐力极其惊人。 云缺观察了一会儿,道: “酸菜身上的,莫非是虫神?” 长老哈奇沉沉一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云缺明白了,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没错,虫神只是个借口,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虫妖吞杀而死去的土人,不至于引起其他族人的恐慌。 “长老若是信得过,我可以试试医治一番。”云缺背着手站在铁笼外,道:“也许酸菜还有救。” 第453章 再生几个儿子 听闻有救二字,长老哈奇昏暗的目光骤然明亮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亲手打开了铁笼,谨慎的守在门口。 云缺知道长老在担心着什么,怕酸菜身上的虫妖逃出来,于是走进铁笼后,贴心的关好笼子。 云缺这番举动,得到了长老哈奇的好感,认为云缺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宁可自己死在笼子里,也不会拖累旁人。 “宿主死后,栖影虫会僵化一天时间,但也有例外,也许会寻找第二个宿主。” 长老哈奇提醒道:“你若被寄生,只能死在笼子里。” 云缺摆了摆手,道: “虫不死,我不出来便是,长老放心,把铁笼锁死即可。” 咔嚓一声。 长老哈奇果然痛快,将铁笼直接锁死,一点都不带谦让的。 云缺不以为意,根本不在乎,来到酸菜近前,仔细看了看。 酸菜身上的纹路时隐时现,类似蜈蚣身上的花纹,极其暗淡,确实很像影子倒映在酸菜身上。 栖影虫是什么东西,云缺没听过,也没见过。 但从酸菜身上散发的妖气来看,这只虫子至多七阶而已。 解毒其实简单。 云缺身上带着的丹药上百种,全是宝境里抢的,其中解毒丹就有十几类,能解各种奇毒。 关键酸菜现在的状态,毒是其次,虫才是根本。 那只栖影虫,就在酸菜身上,不将其抓出来,再怎么解毒也是无用功。 从酸菜体表的颜色来看,他始终动用着土蛮的天赋之力,强化着自身本体,否则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栖影虫啃噬一空。 酸菜的气息越发微弱,可见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云缺估计自己若是不来,至多一个时辰,酸菜就得归西。 驱虫…… 云缺敲了敲额头,暗自沉吟。 比起解毒,驱虫麻烦得多,七叔肯定有办法,但自己不会呀! 云缺这点医术,小灾小病没问题,遇到复杂的病人,他也没辙。 云缺从来不钻牛角尖,心思活络得很。 医道上不行,那就用武道! “想不想见到翠花,见到你儿子?”云缺问道。 酸菜死死咬着牙,瞪着云缺用力点头。 “不破不立,我这法子是破釜沉舟的办法,你如果挺得住,有希望活命,若是挺不住,当场毙命,你自己选。”云缺沉声道。 酸菜没说话,握起拳头砸了砸自己的心窝,目光变得无比坚毅。 意思是你随便来,大不了一死! “是条汉子!” 云缺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淡淡雷光,道:“调动你全部力量防御,我这一掌,能杀妖虫,也能杀你。” 酸菜闻言将牙齿咬出了血迹,浑身的土色立刻浓郁了几分,他朝着云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到了极限。 云缺不再迟疑,直接动用奔雷掌,用出七品武夫的力道。 啪!!! 一掌拍在酸菜后背。 细密的雷弧随之炸裂开来,瞬间爬满酸菜全身,疼得酸菜发出一声闷哼,口喷鲜血。 铁笼外, 长老哈奇紧紧捏着双拳,紧张不已。 云缺这种办法明显是以毒攻毒,用雷属的掌法将栖影虫从酸菜身上逼出来,或者直接击杀。 如此办法极其凶险,很容易连酸菜一起杀掉。 随着酸菜喷出的鲜血,一种微弱的吼叫声从酸菜口中发出,但是没有栖影虫的任何踪迹。 酸菜挨了一掌,顿时被重创,气息暗淡,浑身土色也消失殆尽,奄奄一息。 长老哈奇的脸色渐渐变得绝望。 栖影虫如果无法除掉,以酸菜现在的状态根本扛不住多久,马上就得死掉。 云缺的目光始终盯着一处。 酸菜吐出的那口血! 血水当中,混杂着一些黑斑,而这些黑斑组成了一种诡异的纹路,好似在缓慢蠕动。 一种浓郁的妖气在血水中起伏。 随着目光中铺满血色,云缺果然看到了虫! 那是一种儿臂大小,黑漆漆类似蜈蚣般的怪虫,趴在血水里缓慢扭动着虫身,受伤不轻。 这只怪虫很奇特,肉眼居然看不到,唯有动用妖瞳才能得见。 难怪叫栖影虫。 犹如一道影子一样,可以瞒过人族的视觉。 怪虫晃动脑袋,好像在寻找出口,但铁笼的栏杆十分密集,它钻不出去,于是怪虫将头部对准了云缺。 下一刻,栖影虫突然跳了起来,速度奇快,一下扑在云缺手臂上。 怪虫头部裂开一张扁长的大嘴,嘴巴里没有牙,反而探出一条长针般的口器,类似蚊子。 栖影虫一旦开始动作,立刻现出本体,长老哈奇发现怪虫爬在云缺身上,顿时惊呼道: “小心!别被它咬到!” 说晚了。 长老哈奇眼睁睁看着栖影虫,将长针口器扎在云缺肩头。 哈奇暗道一声完了。 只要被扎到,栖影虫就能顺着伤口钻进去,就此寄生在活人身上,直至将活物的血肉尽数吞噬,成为一副皮囊。 这些年来,哈奇见过太多族人死在面前,他埋的人皮多达数千张。 可是没办法。 栖影虫是土人族的天敌,一旦被寄生,必死无疑! 长老哈奇在遗憾着笼子里的年轻人就此死去,可很快他发现不对劲。 那只栖影虫,居然开始扎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土人族这位长老,目光变得呆滞,眼睁睁看着云缺身上的栖影虫,接连扎了几十下,最后长针般的口器都歪到了一旁,再也扎不动了。 云缺好整以暇的抓起栖影虫,开始研究起来。 七阶虫妖,对云缺来说毫无威胁可言。 自己身上穿着金玉甲呢,能扎得动才怪。 即便没有保甲护身,以云缺现如今这副堪比五阶妖兽强度的本体,连五品金身境的武夫都砸不动,何况一只区区七阶虫妖。 接下来,长老哈奇目瞪口呆的看着云缺玩虫子。 先拔了口器,再扯掉爪子,最后用尾巴缠住身体打了个死结儿,完活儿。 长老哈奇看得眼皮直跳。 那是栖影虫! 杀过无数土人族的恐怖妖虫! 你这玩得太顺手了吧…… 儿时经常玩虫子,云缺看到虫妖自然把玩一番,把虫子玩到半死不活,扔在一边。 再次查看一番酸菜。 失血过多,浑身绝大部分血液尽数被虫妖吞噬,如此伤势,换成普通人早咽气了。 但酸菜却没死,拼尽全力的呼吸着,瞪着眼睛,保持着清醒。 “翠花……让我见翠花一面!” 酸菜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旦睡过去,就再也无法醒来。 他竭尽全力调动着天赋力量,以一种可怕的意志力在坚持着。 保持着清醒,只为了见到自己的妻儿一面。 如此强悍的意志,令云缺为之动容。 血都几乎消耗殆尽,还能保存清醒,这种人是天生的战士,如果健康的时候,生撕虎豹都跟玩儿似的,估计生撕个八品武夫也没多大问题。 云缺拿出一粒丹药,道: “吃掉,你不仅能见一面,还能再生几个儿子。” 酸菜二话不说,直接吞下丹药。 这时候别说丹药了,毒药他也敢吃。 云缺给的,是生血丹。 虽然价值不菲,但值得。 就凭酸菜这股强悍的意志,加上不肯放弃的坚定念头,值一粒生血丹的价格。 救酸菜,不仅为了翠花一家,云缺也有着自己的目的。 借此混进土人族。 自己称呼翠花为大姐,酸菜就是姐夫,有个土人族的姐夫,自己也就相当于一半土人族了。 都是自己人,以后自然好办事。 云缺的便宜,外人是很难占得到的,一粒生血丹虽然价值不菲,但云缺占的便宜其实更大。 服下丹药,酸菜的气色明显在快速好转。 不多时,已经自己能坐起来了,尽管还很虚弱,但绝对死不掉。 哈奇见状急忙将铁笼打开,把酸菜搀扶了出来。 随后哈奇拿出一把匕首,想要杀掉半死不活的栖影虫。 云缺在长老动刀之前,先把栖影虫收进了灵兽袋。 “这只虫子,我留着了,长老没意见吧。”云缺笑呵呵的道。 哈奇哪能有意见。 他现在把云缺当成了神医,佩服得五体投地。 人家不仅能抓虫子,还能救活酸菜,哈奇感激不已,拉着云缺道: “神医啊!酸菜这条命是你救的,你是我们土人族的贵客!” “长老客气了,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云缺笑得格外和蔼,嘴角微翘,像极了看见母鸡的黄鼠狼。 可不一家人么,等上了战场,我们绝对是同生共死的一家人。 酸菜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等不急要去见妻儿,踉跄着走出门外。 夫妻相见,免不得泪眼朦胧,一家三口终于团聚。 望着酸菜与翠花,长老哈奇感动得抹了把眼泪,吩咐准备美食,宴请贵客。 云缺自此成了土人族的座上宾。 正好有点饿了,云缺准备体会一次异族的美味,结果等上菜之后大失所望。 不是烤的,就是煮的,全是虫子一类的东西。 这玩意根本不用尝,看一眼都反胃。 云缺没胃口,酸菜可胃口大好,抓着煮熟的虫子往嘴里塞,还不忘喂儿子。 石头生活在地面,哪里见过这种恐怖的食物,吓得哇哇大哭,周围的土人族则哈哈大笑,也算气氛和睦。 土人族没有餐具, 石头挖空就是大碗,装满食物,也没筷子,直接上手抓。 几个石头大碗里全是虫子,中间摆着两个小石头碗,里面分别装着两种调料。 一种类似粗盐,混杂着石屑,应该是从岩石上刮下来的。 另一种比较精致,竟是白糖。 守门的巨汉阿猛坐在云缺旁边,抓起一块虫子肉,在白糖里蘸了蘸,扔嘴里大嚼特嚼。 酸菜则不吃糖,专门蘸粗盐。 云缺看得奇怪。 地底世界,比冒土国都要贫瘠,哪里来的白糖呢? 捏起一些白糖,云缺仔细看了看,神色渐渐变化起来。 这不是糖! 而是另一种类似白糖的东西,只是表面看起来像糖而已,捏在手里根本不会融化。 刹那间,云缺猜到了真相。 土人族当做调料的白糖,正是炼制武神炮炮弹的必须之物。 糖沙! 第454章 超品强者的战场 阿猛一口一口的吃着虫子肉,云缺的目光愈发古怪起来。 糖沙这东西,吃了会逐渐影响神智,就阿猛这种吃法儿,难怪连话都说不清,早已憨傻。 云缺观察了一会儿。 周围的土人族,大部分喜欢吃甜的,蘸糖沙的居多。 长老哈奇与酸菜则喜欢吃咸口儿。 云缺大为感慨。 吃咸的土人,尚可保存神智,吃甜的土人则成了憨傻之人,看来糖不能多吃啊,容易变傻。 翠花不敢吃虫子,陪在一旁。 石头虽然也不敢吃,但他对糖沙很感兴趣,伸出小手想要尝尝。 酸菜恢复了不少力气,见儿子要吃糖,将糖碗直接端了过来,让石头随便吃。 土人族轻易不会离开地底,酸菜从未见过儿子,如今父子相见,自然想给儿子吃点好的。 小石头用胖乎乎的小手抓了把糖沙,就想往嘴里放,突然被云缺一巴掌拍开。 糖沙洒了一地。 云缺沉着脸道:“小孩子吃什么糖!牙齿要不要了!” 石头吓得缩在母亲怀里,瘪着嘴巴哇哇大哭。 翠花和酸菜谁也不敢吭声,毕竟云缺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管教他们的孩子理所当然。 云缺将糖碗拿过来,问道: “长老,你们经常吃糖吗。” 哈奇长老点头道: “是啊,地底贫瘠,采盐很难,糖倒是简单,能挖到好多。” “在哪里挖的?”云缺问道。 长老站起身,带着云缺来到一处山洞。 山洞深处,云缺看到了一条白色的沙河。 这是条地底水脉,土人族的取水地,河水清澈冰冷,河底是一层白沙。 土人族所谓的糖,就是河底的白沙。 云缺捞出一把仔细分辨,确定是糖沙无疑,顿时心中大喜。 这里的糖沙数量极多,开采的话,足以支撑炮弹的炼制。 略一沉吟,云缺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道: “有件事想要请教长老,土人族为何憨傻之人居多。” 哈奇长老叹息道: “神罚……自从千年前土人族从地面迁移到地底,族人当中的憨傻者便越来越多,以至于现如今的族人当中,绝大部分都已神智模糊,能学会说话的没有几个了。” “如此以往,土人族将变成憨人族,长老难道没想过办法改变现状。”云缺道。 “想过很多办法,没用的,即便有些憨傻的族人能慢慢学会说话,过一阵子又会忘记,唉,我们土人族背负着神明的诅咒,这是我们的宿命。”哈奇长老悲伤的道。 身为一族长老,怎会不清楚憨傻族人的弊端,带着一群傻子生活,土人族将没有任何希望可言,更不用说从新走上大地。 “为何要迁入地底?”云缺道。 “传说千年前,土人族的家园美好而富饶,有吃不完的果子,猎不完的野兽,有一天,大地突然崩塌,山川化作废墟,大河尽数干涸,末日来临。” 哈奇长老目光中充满了悲戚,讲述起土人族的传说: “为了活命,土人族不得不躲进地底,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世界,与虫争斗,艰难度日。” “我们有强大的血脉,曾经是骁勇善战的斗士,是最厉害的猎人,如今,成了井底之蛙,成了地底的蠕虫,唉,这是神明的惩罚,凡人无法违背。” 长老哈奇的讲述,令云缺看到了巨大的商机。 或者说,是巨大的便宜! 云缺保持着凝重的神态,道: “背负千年宿命,难道长老从来没想过反抗么,神明即便降下惩罚,这千年的神罚也该够了,土人族的孩子,是无辜的。” 哈奇长老缓缓摇头,道: “神罚已经刻在土人族的血脉里,不断出现的憨傻族人,就是证据,我们无法反抗,除非,土人族再出一位战神,能与诸神抗衡。” 战神,是土人族信奉的神明。 云缺对战神不感兴趣,他只对河底的大量糖沙有兴趣。 “我能解除土人族的神罚,不知长老,信不信得过。”云缺道。 “真的!”哈奇长老瞪大了眼睛,道:“信得过!当然信得过!你救了酸菜,土人族信得过你!” 酸菜在土人族的战力极高,人也机智,哈奇长老将其当做下一任长老来培养,这次危机,酸菜险些丧命,如今死里逃生,哈奇长老对云缺发自内心的感激,极其信任。 “长老信得过就好,只要按我说的做,族人憨傻的状况会迎刃而解,以后出生的土人族孩子,都会心智正常。”云缺笃定的道。 “好!你说,该这么做!”哈奇长老大喜过望。 土人族若能摆脱诅咒般的憨傻,这位长老哪怕献出生命都在所不惜,即便现在死去他都愿意。 云缺让长老派人挖掘白沙,将土人族认为的白糖全部挖出来。 这份工程不小。 河道极长,河底铺满了白沙。 长老召集几百号身强力壮的人手,开始挖掘白沙。 “挖糖,有什么用呢?”哈奇长老问道。 “这些糖,便是神罚的来源,只要今后不再食用,神罚带来的诅咒即可慢慢消失。”云缺道。 “糖,是神罚?”哈奇长老显然有些不敢置信。 “对,糖就是神罚,千年前神明已经降下惩罚,毁灭了土人族的家园,又偏偏送给土人族甜甜的糖,长老难道不觉得这一点很奇怪么。”云缺道。 “糖是神罚……我明白了!河底的糖是神罚的具化,让我们无法摆脱这份惩罚,入口甜腻的糖,会伴随我们一代又一代,这是神明的诅咒啊!” 哈奇长老恍然大悟,随后又奇怪起来,问道:“既然糖是诅咒,我们不吃就是了,为何要挖出来呢?” “当然是为了永绝后患!此物放在水里,难免有族人来偷吃,想要断绝诅咒,最干脆的办法便是尽数挖走。” 云缺义正言辞的道:“长老放心,这些毒糖我会帮忙带出去,扔在无人之地,即便神明会惩罚,我来担当便是!” 哈奇长老感动得眼圈发红,拉着云缺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位土人族长老将云缺当做了救星,认为云缺是天神派来的使者,挽救土人族。 殊不知云缺心里乐开了花儿。 既解决了土人族憨傻的难题,自己又赚了一笔横财,两全其美。 不是云缺不想说实话。 毕竟眼前这个长老不傻,而且有点精明,真要得知糖沙其实是炼器材料,很值钱,那可就未必能白给了。 为了空手套白狼,云缺只好勉为其难,编造些善意的谎言。 挖掘需要一些时间,长老哈奇非要拉着云缺去祭奠战神,说云缺是战神的使者。 云缺只好跟着哈奇来到一处石窟。 石窟建立在地下城的边缘,四周极其平坦,土人族将这里修缮得很用心。 酸菜与阿猛也跟在旁边,两人抵达石窟后,立刻跪倒在地,以大礼朝拜。 长老哈奇命人取来一碗活虫,当做祭品,在石窟前念念叨叨。 石窟里其实是空的。 没有雕像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幅巨大的壁画,由于地底世界并不明亮,采光都是用一些类似萤火虫的小虫,几乎看不清画的是什么。 云缺反正没兴趣,无聊的等在旁边,打量着高处。 这片地底世界,有着许多大号儿的萤火虫,最大的类似拳头大小,飞行间发出光亮。 萤火虫栖息在最顶端的石壁上,一闪一闪的好像满天星辰,美轮美奂。 正是大片的萤火虫,照亮了这片地底世界。 土人族会抓一些大点的萤火虫,将其绑在木棍上,充当火把。 无聊之际,云缺看到一只萤火虫飞了过来,在附近绕来绕去,最后落在石窟里,照亮了壁画。 原本云缺没关注壁画,认为是土人族的祖先乱画的而已,等看清壁画的内容之际,云缺的神色豁然一变。 这幅画很特殊。 画着一名武者,以刀指天,在武者的头顶,刻画着一颗硕大的竖瞳! 这幅画,云缺不止见过一次,画像里的武夫,就是四位超品围杀的那名妖武者! 尽管画像十分粗糙,武者的容貌画得狰狞不堪,显得不人不妖,不伦不类,但其头顶的竖瞳却代表了身份。 云缺的心头为之震撼。 没想到在冒土国的地底世界,居然看到了藏石镇矿洞里的壁画! 为了确定真伪,云缺仔细观看着画像,很快在画像四周看到了另外四个身影。 是四个怪物般的存在,身体画得极其扭曲,有的像蛇,有的像牛。 四个怪物,应该代表着四位超品强者,只是被土人族描绘成鬼怪之流。 而妖武者,则被他们当做战神,祭拜了上千年。 当云缺看清画像之后,一份疑问随之而来。 土人族,因何看到了当年的那场大战呢? 问了问哈奇,这位土人族的长老也不得而知,画像是土人族先祖所绘,在这里已经有千年之久。 云缺望着画像,暗暗沉吟。 这里的画像,虽然刻在了石壁上,却与藏石镇矿洞里的石壁不同,只是普通石头而已。 “超品大战……战场……” 云缺的脑海快速转动,渐渐的,一丝明悟浮上心头。 战场! 冒土国,曾经是超品强者大战的战场! 云缺豁然发觉,冒土国从高空看去,不就是一片废墟吗! 冒土国的大地,全是碎石与黑土,没有任何山川河流,即便有山也是一些大号儿的土堆而已。 云缺就此断定,冒土国曾经就是超品大战的战场。 超品强者,居然如此可怕,能将一国之地尽数崩塌,可见当年的那场大战有多恐怖。 云缺在震惊之际,忽然发现四周的光线快速暗淡下来。 飞行在地底世界的萤火虫,不知为何纷纷熄灭了光源。 酸菜与阿猛同时站了起来,紧张不已,如临大敌。 长老哈奇此刻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顾不得祭拜战神,大喊道: “快回石屋!虫神来了!” 第455章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滚粪 地下城内一阵大乱。 所有土人族纷纷逃往自己的石屋,进门后立刻关死门窗,慑慑发抖。 片刻之后,这片位于地底深处的城市变得一片死寂。 云缺坐在长老哈奇的石屋里,好奇着虫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阿猛动用了血脉天赋,浑身铺满土色。 酸菜显得坐立不安,低声道: “长老,翠花和石头不是土人族,她们怎么办!” 长老哈奇脸色苍白的道: “没办法了,她们没时间逃出去,只能先躲在这里,酸菜你与阿猛挡住门,希望虫神察觉不到活物的气息。” 酸菜急忙用后背贴住木门,阿猛站在他身旁。 两人的身形均都高大威猛,将木门完全遮住,只是挡得没那么严实,毕竟人的身体不是条石,无法做到严丝合缝的封住木门。 云缺大致听出了缘由。 虫神出现在地下城,是来猎食,而土人族有着血脉天赋,可以强化本体,将体表石化,如果不动的话,可以伪装成岩石,逃过虫神的猎杀。 看来虫神,是土人族的天敌。 为了避免麻烦,云缺动用了些许妖气封住本体气息,坐在门口附近,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风声出现。 在远处呼啸。 风声里夹杂着沙沙响动,仿佛有很多条怪蛇在地面爬行。 这种响动在宁静的地下城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不久, 远处传来门窗破裂的响动,紧接着出现一道短促的哀嚎。 哀嚎很快消失,外面再次安静下来。 云缺知道,一个土人族已经被虫神吞噬。 哈奇长老无声的叹息着,目光暗淡,犹如他头上那只狗头的眼睛,看不到半点光泽。 族人被吞杀,他这位长老却无能为力。 这是土人族的悲哀,亦是长老哈奇的悲哀。 善战的土人族,无惧狮虎,不怕狼群,偏偏对地底深处的虫妖毫无办法,只能选择躲避,或被吞噬。 云缺能感受到长老哈奇的悲伤。 大晋又何尝不是如此模样。 晋皇殷子受的懦弱,助长了妖邪的气焰,以至于原本被大燕斩妖司几乎杀尽的妖物,又开始逐渐繁衍,开始吞杀百姓。 妖邪,就该斩尽杀绝! 一味的避让,只能让人族自身越来越脆弱,越来越稀少,直至灭族。 这便是土人族未来的写照。 云缺默默坐在黑暗里,眼眸中渐渐爬上一层血色。 强大的妖气正在接近! 沙沙的异响与呼啸的风声出现在石屋外。 长老与酸菜阿猛三人立刻紧张起来。 虫神就在外面! 酸菜不敢动,死死靠住木门,他知道自己哪怕挪动半点,屋子里的妻儿就有可能丧命。 咕噜!咕噜! 屋外的风停了,沙沙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响动。 木门并不严实,木板间的缝隙有大有小。 云缺从酸菜身旁的一条缝隙中,看到了一片血色。 那是一颗硕大的眼球,在门外转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 随着眼球出现,一股五阶程度的妖气顺着门缝缓缓透了进来。 这股气息极其阴冷,好似来自地府的寒气。 酸菜与阿猛身体强壮还不觉得如何,翠花与石头挺不住了,浑身颤抖。 石头被吓坏了,想要哭,被翠花死死捂住嘴巴。 冒土国的妖族并不罕见。 翠花见过妖,深知妖物的可怕,这里又是地底世界,地底的妖邪比地面的妖兽还要狰狞恐怖。 哐当,哐当。 木门受到撞击。 外面的虫妖显然察觉到石屋里有活人气息。 “长老!怎么办!”酸菜低声呼喊。 这位土人族最为善战的汉子,此刻慌乱得六神无主。 酸菜不怕死,他怕妻儿就此丧命。 长老哈奇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没有了半点血色,他将目光缓缓转向翠花怀里的孩子,苍老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土人族经常受到虫妖袭扰,想要让虫妖退走,只有一个办法。 让虫妖吃饱。 这些年来,长老哈奇始终编造着一个谎言。 将那些被虫妖吞噬的族人,描绘为被虫神选中,成为神灵的祭品,如此一来才能消除族人的恐惧。 这是无奈之举。 虫妖并非一只,而是很多很多,拥有着奇特的能力,土人族根本斗不过。 酸菜看懂了长老的目光,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片刻之后,酸菜猛地咬紧牙关,转身就要开门。 他要与虫妖死斗! 即便被咬死被吞噬,也好过看着妻儿死去。 这是身为男人的底线。 不等酸菜开门,手腕忽然被长老哈奇抓住。 酸菜以为长老要拦着他,低吼道: “我去!虫神既然选过我,这次它一定还会选我!” 翠花一只手捂着孩子的嘴巴,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无声落下。 这个来自贫瘠小村的女人,其实很聪明,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如果不去,她们母子就会被当做食物舍弃掉。 好不容易团聚的一家人,不到半天时光,就到了天人两隔的局面。 长老哈奇死死抓住酸菜的手,声音低沉的道: “虫神不会再选你。” 酸菜的眼睛遍布血丝,低吼道: “不!虫神会选我的!翠花和石头不能出事,长老!让我去!” 酸菜奋力挣扎,想要甩开长老,结果哈奇的大手纹丝不动。 这位年迈的长老,有着高出酸菜很多的力量,虽然苍老,仍旧力道惊人。 哈奇长老深深的看了眼酸菜与翠花一家三口,老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道: “虫神不会选你,因为,虫神已经选了我。” 嘎吱。 木门开启。 哈奇长老大步走了出去。 酸菜愣住了。 他没想到,作为一族之主的长老,居然要去亲自面对虫神! 阿猛的神智混沌,但他也知道出去肯定会死,低吼着想要跟随长老出战,结果木门哐当一声关闭。 门外,传来长老的低语。 “别出来,这是命令,我死之后,酸菜接替长老之位。” 阿猛狠狠跺脚,酸菜捏紧双拳,翠花感激得眼泪长流,石头躲在母亲怀里哽咽不止。 屋子里的四个人,心情复杂而悲伤。 确实是四个人,因为云缺已经出去了。 长老哈奇站在石屋外,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巨大眼珠。 他知道对面的是什么。 不是普通的栖影虫,而是虫王! 多少年来,哈奇从未面对过这只虫王,他甚至没见过虫王完整的模样,如今将死之时,哈奇想要看清所谓的虫神究竟是什么形态。 然而黑暗的地底世界,失去萤火虫的照耀,根本看不到任何景象。 哈奇有些遗憾。 但他这份遗憾很快得到了满足。 有火光亮起。 长老哈奇终于看清了虫王真身。 那是一头两丈多高的巨大妖虫,形如蜈蚣,卷成一团,无数的细爪在不断晃动。 仔细看去,每一只细爪都是一只栖影虫! 成千上万的栖影虫,裹住了这只虫妖,令其备显狰狞。 “屎壳郎滚粪球?” 云缺举着火折子,好奇的道:“这不是蜣螂,哪里来的傻虫子,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滚粪。” 长老哈奇听得哭笑不得,死到临头,这孩子怎么没心没肺呢。 “快回去!你会死!”长老哈奇急急催促。 “没事,我来看看热闹,长老如果需要帮忙,吱一声就是,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云缺继续打量着眼前的怪虫。 长老哈奇脸色发苦,他知道自己的族人大多是傻子,可眼前这个孩子怎么也变得傻了呢? 帮忙? 虫王这种恐怖的妖物,说帮忙就能帮忙的? 哈奇被云缺的惊人之语,惊得呆愣在原地。 云缺则活动着手脚,道: “长老啊,如果我宰了虫神,是不是就算救了所有土人族?” 长老哈奇麻木的点头。 云缺继续道: “那我将来如果被人欺负,土人族是不是也会帮我呢。” 长老哈奇愣怔片刻,他发现云缺有一种强大的信心,好像没将虫王放在眼里。 一丝希望在老者心头浮现,哈奇凝重的点头道: “当然会!我们是一家人,谁若欺负你,顷我全族之力相助!” “说好了!不许反悔。”云缺呵呵一笑,抓出了雷鸣刀,道:“长老让让,我要斩妖了!” 哈奇连忙后退,惊疑不定。 云缺晃了晃手中长刀,纵身而起! 这把新到手的法宝,正好趁机试试力道,看看合不合手。 栖影虫数量繁多,裹在一起密密麻麻,犹如个巨大的怪物,虫王则藏在最深处,控制着所有栖影虫。 云缺这次出手,没用断刀式,而是一刀接一刀的劈斩,完全是在测试雷鸣刀。 上品法宝果然不凡。 一旦被斩中,栖影虫立刻哀嚎着死掉,尸体上遍布着雷弧。 云缺越砍越趁手,速度也越来越快。 后面的长老哈奇看得有点直眼,他觉得云缺不是在对战虫王,而是在砍柴。 简直毫无章法! 这种打法,很容易会被虫王吞杀。 “小心啊!栖影虫会寄生!”哈奇急忙提醒。 然而晚了。 云缺砍杀栖影虫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虫王,这头怪物浑身收缩了一下,紧接着膨胀开来! 呼呼的风声当中,一片虫雨突然出现。 虫王散开了身上的大量栖影虫,仅仅片刻之间就将云缺彻底淹没。 石屋外面,出现了两团蠕动的虫影。 一团包裹着虫王本体。 另一团则包裹着云缺。 长老哈奇大惊失色,心头渐渐发沉。 他知道云缺没救了。 一只栖影虫,就能轻易杀掉酸菜那种强壮的土人族,此时裹住云缺的栖影虫至少上千之多! 第456章 大唐第一儒修太监 长老哈奇彻底陷入绝望。 他之前还对云缺抱有一线希望,认为云缺能救回酸菜,也许当真有杀掉虫王的能力。 如今看来,不过是虫王的又一份血食罢了。 绝望之际,长老哈奇发出一声悲鸣,他猛地将头顶的狗头帽子拉下,整颗脑袋装进狗头当中。 暗淡的妖气在长老哈奇身上浮现,狗头居然张开大口,仿佛活了过来! 与狗头融合后,哈奇双手着地,像一头狗妖一样冲向虫群。 狗头的尖牙,无法对栖影虫造成太大伤害。 栖影虫这种怪虫,有着潜入影子的能力,刀剑与利齿几乎无效,这也是土人族多年来始终拿栖影虫毫无办法的原因所在。 长老哈奇拼命的撕咬着一条虫妖,可惜他的尖牙在栖影虫面前犹如笑话,尽管如此,哈奇仍旧拼命撕咬。 这位长老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大限。 今天,他要做一名真正的战士,与虫王死战! 如果被吞杀,就将自己当做一份血食喂饱虫王,让其他族人逃过一劫。 土人族生来善战,却被栖影虫克制得犹如蝼蚁,这是长老哈奇最大的悲哀。 撕咬着栖影虫之际,哈奇听到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笑声来自虫群,十分耳熟,正是云缺的声音。 “没死!” 哈奇抬起狗头,呆滞的望去。 随后他看到包裹着云缺的那团虫影中,睁开了一颗血色竖瞳! 呼!!! 狂暴的妖气随着血瞳的出现冲天而起!! 紧接着那团虫影碎裂开来,无数虫尸分崩离析,变成了满地碎片! 长老哈奇看到了刀。 两把刀! 一把闪烁雷光,一把漆黑如墨。 这两把刀,爆发出无数刀影,将上千只栖影虫尽数斩碎。 当云缺提着双刀,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之际,长老哈奇的目光出现了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战神! 看到了土人族信奉的神祇,降临在眼前! 石屋里,阿猛和酸菜透过木门看到了这一幕,两人被惊得呆若木鸡。 双刀,妖气,血瞳,这不就是石窟里的战神画像吗! 阿猛与酸菜此刻生出一种错觉,他们觉得自己看到了神明! 云缺并不觉得自己与神明有什么关联,只觉得此刻痛快不已。 大唐皇城里没什么妖邪,这阵子手痒得很。 “小虫虫,别怕,我下刀轻一点,尽量把你切成很多块儿。” 云缺一步步走向虫王,浑身起伏的妖气宛如实质,犹如穿着一身妖气战甲! 栖影虫确实很难对付,对土人族来说宛如天敌。 可是在云缺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栖影虫能融入影子,寻常刀剑无效,却逃不过妖刀与雷鸣刀的劈斩。 对付这种虫妖,需要武器上带有五行灵气才行,比如雷火类的法器法宝,即可轻易击杀。 当然了,妖刀更没问题,那是月魁本体凝炼而成,携带着三阶妖王的狂暴妖气。 虫影中,虫王的怪眼晃动起来,居然开始吸收周围的栖影虫! 虫王犹如气球般膨胀数倍,变成一个庞然大物,身周全是细密的长爪,眼睛下方裂开一张大口,猛地吸气,想要喷吐毒雾。 云缺哪能让它如愿。 这里是地底世界,若出现大片毒雾,土人族怕是死伤惨重。 土人族可是云缺的一份助力。 这群天生的战士别看斗不过栖影虫,如果能重回地面,战力不弱于铁浮屠。 双刀炸起一片刀影! 云缺直接动用了断刀式。 五阶妖兽确实强大,寻常六品武夫难以应对,但云缺可不同。 在大唐皇宫里吃的那些宝贝,可不是白吃的,云缺已经到了巅峰宗师的程度,加上动用妖力,斩杀五阶妖兽毫无悬念。 仅仅几个呼吸之后,庞然大物般的虫王,变成了满地碎块。 石屋前的空地上,漫天的刀影迟迟不散。 随着虫王死掉,穹顶的萤火虫逐渐明亮起来,四周恢复了光亮。 云缺并不尽兴。 可能在大唐皇宫里好东西吃得太多,动起手来好像有无穷的力量,一只五阶虫妖根本不够杀的。 至于其他的低阶栖影虫,云缺根本没当做对手。 抓来玩玩还差不多,砍起来跟白菜似的,没意思。 云缺觉得无聊的战斗,却将长老哈奇震惊得无以复加,一颗狗头瞪着狗眼,张着狗嘴,一动不动。 云缺回头看去,吓了一跳。 长老怎么成狗了? 阿猛与酸菜从石屋里冲出来,呆愣愣的看着满地虫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别说虫王,连普通栖影虫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笼罩在土人族头顶多年来的噩梦,在此刻彻底终结,虫王一死,土人族重焕新生! 长老哈奇摘下了狗头帽,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举起双手,朝着云缺高喊道: “战神!战神降临!” 阿猛与酸菜如梦方醒,学着长老的模样开始祭拜,将云缺当做了战神。 越来越多的土人族汇聚而来。 黑压压跪倒一大片,那虔诚的模样简直犹如祭拜神明。 云缺搀扶起长老,笑道: “我不是战神,我只是土人族最好的朋友,土人族有难,我自然两肋插刀。” 长老哈奇激动的道: “双刀,血瞳,你就是战神转世啊!你不是土人族的朋友,你是土人族的救星!从今天开始,你是族长!” 一群土人族纷纷高呼。 “族长!!” “族长!!” 人家实在热情,云缺只好勉为其难,成了土人族的族长。 盛情难却嘛。 朋友有难,未必会有多少人去帮忙,但是族长有难,肯定要倾巢而出。 也挺好。 土人族多年来没有族长,只有长老,如今族长出现,自然得庆祝一番。 庆祝仪式很简单, 一群土人围着云缺载歌载舞,唱唱跳跳,宣泄着心中喜悦。 长老哈奇最为高兴,将珍贵的狗头帽子送给云缺,非要给云缺戴上。 据长老所言,狗头代表着权利。 这玩意云缺没兴趣,说什么也不戴。 当和尚已经够荒唐了,这要顶着颗狗头去大秦皇城,怕不得没进城门就被打死了。 庆祝过后,云缺正式成为族长。 为了验证一番族长的权利,云缺拿阿猛当做试验品,吩咐道: “阿猛,翻跟头。” “阿猛,倒立。” “阿猛,吃石头。” 果然言听计从,阿猛当真捧起块石头大啃特啃。 “阿猛,去亲酸菜。” 云缺说完,阿猛和酸菜同时愣住了。 片刻后,阿猛撅起嘴巴,呜嗷一声扑向酸菜,酸菜则狼狈而逃。 玩闹过后,云缺询问起长老,有关土人族为何不回归地面的缘由。 长老哈奇叹息道: “我们回不去了,外面的阳光会让我们变得虚弱,土人族只适合在地底生存,回不到地面。” 阿猛瓮声瓮气的道:“太阳!瞎眼!” 云缺知道阿猛说的是太阳能让他们变成瞎子,看不到东西,当然会变得虚弱。 这是个问题。 如果土人族回不到地面,相当于没用了,总不能带着一群天生的战士在地底征战吧。 云缺略一沉吟,望向酸菜道: “姐夫当时如何到的地面?” 酸菜回忆道: “三年前我在地底猎杀虫子,不小心被虫子的毒液溅到眼睛,眼睛变得红肿模糊,看不清东西,就像隔着一层白膜,长老说地面有草药,于是我去地面寻找,遇到了翠花,后来是翠花治好我的。” 翠花在旁边道: “我只是找了些普通草药给他吃,他身体强壮,慢慢痊愈了。” 云缺道:“姐夫在地面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身体虚弱。” 酸菜道:“除了看不清之外,也不是特别虚弱,但是比不得地底,我在地面的时候总觉得浑身没劲。” 云缺瞄了眼翠花怀里的小娃娃,道:“生娃的时候,姐夫也没劲儿么?” 翠花脸一红,道:“龙精虎猛的,哪里虚弱了。” 酸菜一边挠头一边嘿嘿傻笑。 云缺大致明白了缘由。 虚弱之说,只是土人族太久没离开过地底而已,抵达地面,免不得陌生,人在陌生环境会出现紧张感,造成虚弱的假象。 土人族常年栖息地底世界,眼睛已经不适应阳光了,酸菜之所以能到地面,是他眼睛受了伤,而伤势恰巧削弱了光照。 这就简单了, 只要解决土人族的视觉问题,他们就能重新回归地面,等适应了阳光,即可与正常人一样生活。 人族,哪怕久居地底,也一样是人族。 日月之光,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早晚会适应习惯。 当务之急,先解决视觉问题。 其实遮挡阳光很简单,带个深色的,半透明的眼罩,或者蒙一块薄薄的黑布。 尽管看东西可能模糊一些,行走坐卧不成问题就行。 想要舒适一些,戴个深颜色的眼镜即可,七叔就有,不过是法器,可以放大事物,用来观察毒素细微的变化。 翻了翻储物袋,没有合适的材料。 云缺离开地底,找到鱼朝。 鱼朝已经等了大半天了,正担心着吉王是不是趁机溜了,看到云缺回来,他长出一口气。 “鱼公公有没有眼罩一类的东西,最好能隔绝阳光还能看到东西。”云缺道。 鱼朝狐疑不已。 地底不是黑暗么,怎么还要眼罩? 眼罩,鱼朝可没有,他拿了一个头盔出来,看似铁质,摸起来不是很坚硬,是软的。 头盔自带面甲,面甲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呈灰黑色,半透明。 云缺戴上试了试。 正合适! 直视阳光也没问题,看得很清楚,就是周围景致变得灰暗了很多,但很清晰。 “鱼公公这头盔不错!”云缺道。 “殿下喜欢就拿去好了,我还有。”鱼朝道。 “多谢鱼公公,我想多弄点这种头盔,不知打造此物耗费如何。”云缺道。 “不贵,几十两即可,毕竟是消耗品,太贵了浪费。”鱼朝道。 “消耗品?鱼公公这头盔有何用呢。”云缺道。 “呃,这个……” 鱼朝脸色变了变,尴尬道:“陛下脾气不太好,龙颜大怒的时候喜欢砸东西,我这头盔,是用来防身的,太软不行扛不住,太硬也不行容易伤到陛下的手,所以……呵呵。” 云缺听罢挑起大拇指。 不愧为大唐第一的儒修太监,你还真会伺候皇上啊。 第457章 黑色的太阳 在鱼朝手里拿了两个头盔,云缺重回地底。 将头盔送给阿猛与酸菜,云缺没急着出去,询问起有关土人族供奉的战神一事。 石窟里的壁画,显然是超品武者,不知与土人族有何关联。 长老哈奇以敬畏的语气讲述起土人族的传说。 千年前,土人族经历了巨大危机,四尊可怕的妖魔出现在大地,毁灭一切,后来战神降临,与四尊妖魔恶战,在那场大战中,山峦崩塌,大河断裂,一切活物尽数消亡。 为了避免灭族,土人族挖出地洞躲进地底,从此不敢再返回地面,生活在地底世界。 长老所描绘的传说,在侧面印证了云缺的猜测。 冒土国,果然是当年超品大战的战场! 土人族的祖先目睹了那场超品大战,但没看清儒圣佛陀道尊与巫神,只看到妖血武夫的强大,于是将其当做战神,当做本族的图腾。 冒土国的国土并不小,以云缺估计即便比不过大晋也差不太多。 一次大战,将一座国度化为废墟,超品之战实在恐怖! 听完讲述,云缺问了问有关战神的遗物。 超品之战,那位妖血武夫最后被四位超品联手灭杀,如果冒土国是战场的话,有可能遗留下宝物或者尸骨。 长老哈奇缓缓摇头,道: “没有遗物,战神化作了黑阳,永夜降临。” “黑阳?黑色的太阳?”云缺道。 “是的,天地一片黑暗,日月消失,末日来临,土人族的祖先躲在地底,在石壁上记载了当年的恐怖。”长老哈奇道。 云缺倍感奇怪。 黑阳之说,实在惊人,如果当年日月消失,那么现在的日月又是从何而来。 云缺并不相信土人族祖先的描绘,有可能是超品大战出现的强大法术,遮蔽了阳光,从而让土人族误以为出现黑阳。 “石壁在哪,带我去看看。”云缺道。 长老哈奇带着云缺来到地下城一角,距离供奉石窟不远。 说是石壁,其实就是挖掘出来的石层断面,其上画着一些土人族猎杀虫妖,打造石刀石斧的画面,类似族群的历史发展。 云缺从后往前看的。 别的没看出来,就看出土人族实在憨傻。 千年前就有石头刀,千年后也就多了些石头斧子石头碗之类的东西。 时隔千年,基本没什么变化,这一千年算白活了。 最后的一幅壁画比较杂乱,年代十分悠久,几乎看不清了。 画面上唯一清晰的东西,是一个庞大的黑色太阳,位于石壁最上方。 云缺盯着所谓的黑阳,暗自沉吟。 黑阳是刻在石壁上的,有些奇怪,表面凹凸不平,有着一圈一圈的纹理,好似老树的年轮。 越看,云缺越觉得所谓的黑阳是一颗眼球。 与那超品武夫头顶的竖瞳类似。 又像一个巨大的黑洞。 反正就是不像太阳。 “黑洞……” 云缺蹙眉自语:“莫非打破了空间,或者出现了某种通道?” 云缺暗暗猜测起来。 如果当初的超品大战,当真打破了空间壁垒,那么形成的黑洞就该始终存在才对。 可如今云州之上,并没有关于黑阳的说法,否则这么大的事儿,哪怕在偏远的晋国也得有很多人听闻。 以云缺估计,黑洞在千年前曾经出现过,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消失了踪迹。 破损的空间自行恢复? 还是黑洞被谁给封印掩盖了起来? 百思不解之下,云缺以心神询问起妖魂。 “姐,你们妖都有没有听说过黑阳的传闻,或者形如黑洞的某种险地。” “黑阳不曾听闻,黑洞倒是不少。” “哪里有黑洞?” “北域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大洞,蝠王的山洞,蝎王的地洞,龟王的王八洞,还有一个最黑的大洞简直深不见底,要多黑有多黑。” “还有这种深不见底的黑洞?在哪呢?” “在你心里,举世无双专门坑人的黑心洞!” “我好歹是你弟弟,哪有姐姐说弟弟黑心的,我心地善良,满心光明,绝对没有黑洞。” “鬼才信!” “不开玩笑了,到底哪有黑洞啊。” “世上的险地无数,黑洞当然不少,不过最恐怖的黑洞应该只有一处。” “什么地方?” “大渊。” 听闻大渊,云缺脑海里泛起许多线索。 被称为诡物汇聚之地的大渊,是云州上最可怕的险地之一,确实有可能是当初超品大战打破空间所形成。 但大渊在何处,始终是一个谜团。 上次宝境之行,云缺猜测大渊就在天澜宝境,那么整个宝境,会不会也是错乱空间所形成的一处奇异之地? 宝境里,三生河呈现出断面的景象,明显预示着空间错乱。 所以云缺觉得无论宝境还是大渊,也许都与当年的那场超品大战有关。 望着眼前的壁画,云缺发散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超品之战,打破了某处空间壁垒,形成一个通道,于是有了后来的大渊,一些异界诡物顺着通道来到云州。 或者是超品之战结束后,妖血武夫被几位超品联手开启一处异界空间,将其封印起来,这处封印之地就是大渊。 也可能是一头天外妖魔打开了空间壁垒,降临云州,被一名强大的武夫收服,将自己打造为妖血武夫,于是这名武夫成了逆天之人,被其他超品讨伐。 又或者大渊才是起源之地,天地日月,万物生灵,世间一切均从大渊而来,等到某一天大渊消失之际,天地归墟,万物消散。 云缺站在石壁前,怔怔的发呆。 阿猛和酸菜在旁边愈发奇怪,心说我们的新族长果然不凡,看一幅壁画看得如此投入,时而惊讶时而错愕,时而茫然时而惊奇,表情实在太丰富了,我们可做不到。 看完石壁,云缺心里多了一份关于大渊的未解之谜。 土人族的先祖只留下模糊的画面,没有任何记载,这也是一份遗憾。 如果能完全了解当年的超品战场,即可解开很多谜团。 不再关注石壁,云缺问起土人族的规模。 得到的答案让云缺大吃一惊。 如今这种地下城,不止一处,共计十几处,只是规模没有这么大而已。 据长老哈奇所言,土人族的人数大致在百万左右,平常参与狩猎的族人只有一少部分,都是最为强壮的族人,如果必要,所有族人都可出征。 毕竟土人族的天赋极强,除非老迈到走不动路,或者几岁大的娃娃,其他人都能提刀而战。 云缺听得暗暗心惊。 百万土人族,只算一半,也就是五十万的战力。 或许对大秦大唐那些庞然大物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晋国来说绝对是一个恐怖的兵力。 只要有足够的铁甲战马兵器,这五十万土人族,可以轻易打造成铁浮屠! 五十万铁浮屠,冲杀几百万的普通大军如同摧枯拉朽。 即便将人数放低,只算二十万年轻力壮的土人族,那就是二十万铁浮屠,比起百万大军的战力要可怕得多。 云缺心头火热起来。 不用多,只要自己手里拥有二十万铁浮屠,对抗大秦不切实际,但对抗邵武国绝对绰绰有余! 想法虽然很好,可惜短期内难以实现。 重甲,战马,重刀,遮蔽阳光的面甲,这些必要的装备都需要准备。 领兵容易,建军难啊。 云缺不由得感慨不已。 好在底子有了,土人族都是天生的战士,只要拥有足够的装备,就能组建成堪比铁浮屠的无敌大军。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件事得一步步来。 云缺决定先走出最初的一步。 立国! 冒土国如此广阔,却被那个与妖为伍的将军狐围抓在手里,这可不行。 云缺要将土人族打造成一座国度,将来取代狐围,成为冒土国真正的主人。 “长老,当年的土人族可有隶属之国。”云缺问道。 长老哈奇摇头道: “太久远了,没有信息流传下来,我们只知道自己是土人,到底是何处国度,不得而知。” 千年岁月,早已埋葬了太多历史,土人族又始终生活在地底,对国度几乎没什么概念。 “既然如此,那便建立一座国度,此地暂定为地底国都。” 云缺昂首道:“早晚有一天,我族会走上地面,重新回到我们的家园!” 长老哈奇激动得连连点头,阿猛与酸菜显得无比兴奋。 地底世界贫瘠而凶险,谁不想回到地面生活,看到蓝天白云,听到鸟语,闻到花香。 地底,始终是老鼠的家。 土人族也是人,对于地面的向往在这千年来从没有停止过,只是没人敢轻易返回地面,没人敢尝试。 云缺的到来,为土人族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这位新族长,成了所有土人族的希望。 长老哈奇道: “既然立国,需要国号才行,族长觉得我们土人族应当叫什么国才好呢。” 云缺沉思起来。 一旁的酸菜出主意道:“我们是土人族,我看就叫土人国好了!” 长老哈奇点头赞同道:“土人国不错,或者简单些,就叫土国,土的国度!” 云缺没吭声,摆了摆手。 你们起的都什么破名,还土国,土死了。 阿猛也在想着名字。 他神智混沌,除了土字之外根本想不出其他名字,越想越着急,越着急越想不出来。 阿猛急得四下乱看,想要找点字眼儿。 正好看见了长老头上的狗头帽子,忽然福至心灵,于是灵机一动,阿猛大吼道: “土狗!土狗国!” 云缺瞥了眼身旁的壮汉,道:“名字起得不错,下次别起了。” 第458章 狗眼看世界 既然要立国,这可是大事。 长老哈奇命人搬来一张最好的大椅子,摆在石壁前,留着给云缺坐的。 一族之长,自然是国主,需要坐着才行。 椅子是石头的,裹着兽皮,这是长老的座位,代表着土人族最高资格。 虽然依旧寒酸,却能看出长老的真诚。 哈奇,确实将云缺看作了族长,看作了土人族未来的希望。 云缺没坐。 而是望着空荡荡的石头椅子出神。 这一刻,云缺目光里的石头椅子仿佛与一张立在鲜血里的龙椅重叠。 龙椅上, 坐着一名满身是血的年轻人,一半毁容的脸上带着遗憾,另一半脸上带着希翼。 一道挥之不去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耳畔。 “朕这一生,只有这一次圣旨……朕传位于你!只要你云缺不死,大燕不绝!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拳……” 云缺的目光晃动了起来。 燕太子的身影,早已刻在了他的记忆当中,抹不掉,也忘不掉。 孰对孰错,云缺已经分不清了。 也不想去分辨。 世间对错,谁又能说得清呢。 或许错的不是燕太子,而是命运。 云缺缓步走到一块空旷的石壁近前,气机运转之下,猛然轰出一拳。 高大的石壁上,被拳劲砸出一条条半尺深的印记,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字迹。 燕! 自此,地底世界的土人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国度。 燕国! “吴师兄,欠你的一拳,还给你了。” 云缺低语着转身,走过石椅,走向前方。 没有回头。 云缺仿佛能看到石椅上那道鲜血淋漓的身影,笑了起来,渐渐消散。 大燕,早已消失在云州大地十余年。 如今, 大燕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云州地底,宛如一颗深埋于土里的种子,只要成长下去,必将再焕生机! 定了国号之后,云缺将阿猛与酸菜带出地面。 酸菜来过地面,戴上头盔后大步走了出去,站在阳光里四下打量,满脸惊喜。 他觉得一点也不虚弱,反而在阳光下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十分舒服。 主要是看东西变得清晰了,特制的面甲解决了光线过强的弊端。 阿猛不敢出来,躲在洞口犹犹豫豫,尽管戴上头盔,他还是惧怕阳光。 挺大的个子,跟个孩子似的畏畏缩缩。 云缺的办法简单粗暴,一脚将阿猛踹出洞口。 阿猛愣怔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没什么变化,渐渐高兴起来,瓮声瓮气的道: “黑!好黑!” 他认为地面很黑,与地底世界差不多,于是一把摘掉头盔。 本就是个憨人,行事作风憨憨傻傻的,失去面甲,阿猛立刻怪叫一声摔倒在地,捂着眼睛不停的淌眼泪。 “亮!好亮!” 云缺无奈之下,从新将头盔给阿猛戴上。 这下阿猛知道后果了,捂着头盔不撒手,小心翼翼的眯缝着眼睛打量周围。 让云缺有些意外的是,长老哈奇也走了出来。 没戴面甲,这位长老居然在阳光下行动如常。 “长老,来过地面?”云缺道。 “来过几次,我可以直面阳光。”长老哈奇说着,将一对狗眼望向高空。 果然能直视阳光。 关键那不是他的眼睛,这位长老来到地面后,又把狗头拽了下来裹住脑袋,用狗眼看世界。 云缺无可奈何,不过发现是个好法子。 如果能找到些狗妖之类的妖物,砍掉脑袋做成帽子,相当于头盔一样的效果。 “这种狗头帽,如何制作?”云缺问道。 “不算难,只要有适合的妖兽头颅,挖掉血肉,只留下眼球,再用土人族特殊的手段改造一番即可使用,关键是妖兽难找,地底世界很少能见到。”长老哈奇道。 “是不是狐狸头也行。”云缺道。 “当然可以。”长老哈奇肯定道。 云缺微笑了起来。 冒土国确实贫瘠,没什么好东西,但是不缺妖啊! 狐围那位大将军,就是靠着灰狐岭的狐妖称霸一方。 狐狸脑袋,与狗头差不多,还比狗头漂亮威风。 云缺的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一幅画面,无数土人族组成的大军,身披威风凛凛的黑铁甲,顶着狰狞威武的狐狸头,呼喝着冲锋陷阵。 “狐狸好,狐狸好哇,能做帽子能当坐骑,不错,真不错……” 云缺嘿嘿笑道。 长老哈奇看着新族长的笑容,没来由的心里有些发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的狐狸要遭殃。 翠花带路,来到一处山岭。 这里栖息着不少村里的百姓,周围有些零星树木,还算比较隐蔽。 云缺让酸菜与阿猛在这里盖一间石头屋子。 两个土人力大无穷,搬起一人高的大石头跟玩儿似的,不多时便搭建起一间简易石屋。 “这是我们土人族第一座地面上的屋舍,今后你们经常上来盖屋子,让族人相继搬迁到地面。” 云缺规划起土人族的未来,道: “记得天黑,或者阴天的时候来地面,慢慢习惯地面生活,久而久之,土人族一定能适应阳光,还有,今后不许吃地底的白糖,全都改为咸口儿。” 长老和酸菜听得很认真,连连点头。 阿猛始终撅着大嘴,不让他吃糖,他很不开心。 安顿完土人族的事宜,云缺就此离开。 种子已经埋下,能否生根发芽,云缺已经无暇多顾。 此去大秦万里迢迢,不知会遇到多少危机,土人族只能靠他们自己慢慢适应地面。 与鱼朝汇合后,云雁遥遥远去。 一次地底之行,云缺最大的收获是拥有了百万臣民,其次是大量糖沙。 在地底河道挖出来的糖沙,被云缺全部带走,唐皇给的上品储物几乎要塞满了。 云雁一路飞行,相当平稳。 云缺对这头飞行妖兽愈发喜欢,很想在云雁背上架满火炮。 比起普通的飞行法器,云雁庞大的身躯能承载更多火炮,架上百门轻而易举。 尤其云雁飞行的高度是飞行法器难以企及的,除非用飞行法宝才能抵达如此高度。 这样一来,云雁就拥有了天然的优势。 即便不用火炮,把炮弹连上一根引线,点燃了直接往下扔就行。 云雁所过之地,足以炸出一路废墟! 这种独特的进攻方式,云缺是从云雁在冒土国宫殿上方排便而得来的灵感。 云雁的粪便能砸满宫殿,炮弹当然也行了。 关键是这种方式几乎无解。 飞行法器飞不了那么高,根本够不到云雁,只能动用飞行法宝才行,如果遇到飞行法宝出现,云雁可以跑啊。 云缺是个实在人,想到了法子自然要试验一番。 于是拿出一枚炮弹,连了根较长的引线。 看了看地面是一片荒芜的山脉没有人,点燃引线后直接扔了下去。 云缺的举动,看得鱼朝莫名其妙。 等到地面传来一声巨响,一处山体被炸出个大坑之后,鱼朝的脸色瞬间变了。 鱼朝可不是土人族。 能在唐皇身边游刃有余,他的心智极高,立刻看出这种办法的杀伤力有多可怕。 尤其对于战场上冲锋的密集大军来说,简直是噩梦! “鱼公公,你说大秦的皇宫,结不结实呢。”云缺道。 鱼朝没来由的一哆嗦,心说这位吉王绝对是恶人中的祖宗,坏到冒泡的那种。 “再结实的皇宫,也经不住炸的,关键是大秦有护国大阵,全域禁飞,炸不掉的。”鱼朝道。 鱼朝现在都有点后怕。 幸好眼前这位是唐皇的外甥,大秦有法阵禁止飞行,大唐可没有! 鱼朝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当初云缺在大唐皇宫被囚禁,人家好像还没怎么使坏,至少这招都没用呢。 “难道大秦,没有鸟么。”云缺道。 “这……当然有啊。”鱼朝道。 “那鸟儿,怎么能在大秦飞呢。”云缺道。 “大秦的护国大阵能封禁法力,飞行法器与飞行法宝均都无效,遁法与御剑飞行也是行不通的。”鱼朝解释道。 “那就行了,只要雁儿能飞,炮弹,自然也会飞。”云缺笑了起来,笑容和蔼而灿烂。 鱼朝看了看云雁,又看了看云缺手里掂着的炮弹,眼睛发直。 或许唐皇对云缺这个外甥去大秦当质子十分担心,但鱼朝是一点都不担心云缺。 反而开始有那么点担心起秦皇…… 云雁已经遥遥远去,刚才被炸裂的山体废墟里,爬出一道身影,灰头土脸,眉毛头发均已焦糊,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两颗大龅牙。 “谁?是谁!哪个王八蛋偷袭我!好不容易找个山洞睡一觉,他娘的银票都烧糊了!” 龅牙汉子骂骂咧咧道:“大唐戒备森严,不好搞,改去大秦打秋风!咦,我怎么觉得在大秦被揍过呢?不管了!谁敢揍我就让他知道知道二哥的二字怎么写!” 云儿悠悠,雁儿东游。 云缺一路东行,一边研究着武神炮的各种应用,一边飞往云州第一国。 同样研究着武神炮的,还有牧青瑶。 天祈城,皇宫。 牧青瑶秀眉微蹙,听着二师兄闫罗带来的消息。 “捕风司的探子发现邵武国近日在调集兵力,往边关集结,怕是要对天门关不利。” 闫罗沉声道:“如果邵武国当真拥有威力强大的武神炮,以炮火移平天门关不算难事,到时候我大晋再无天险可守,邵武国即可长驱直入,不得不防。” “父亲那边已经收到消息,黑铁城正在加固,如果邵武国当真对天门关动手,大晋门户大开,我们只能陈兵边关之外,做好决战的准备,没有其他太好的办法。”牧青瑶沉吟道:“除非,我们也有大量的武神炮在手,才能真正保住天门关。” 闫罗沉声道: “我的伤势已无大碍,明日便动身前往邵武国打探消息,做到知己知彼,若事不可为,只能放弃天门关,减少损失。” “有劳师兄了。”牧青瑶道。 “邵武国那边我最熟,算不得劳累,倒是陛下需要小心,九夷人卑鄙阴险,天祈皇城又没多少高手坐镇,若有四品高手奇袭……” 闫罗沉沉一叹,道:“云缺不在,大师姐又昏迷不醒,我们大晋实在空虚啊。” 牧青瑶道: “师兄不必担心我,我现在是学宫学正,若有危险可以逃到学宫里。” 说罢牧青瑶指了指趴在旁边吃米饭的小破马。 这匹小马自从跟了牧青瑶,生活水平直线提高,以前云缺只喂草,还是荒地里的野草,现在都能吃上饭了。 闫罗点了点头,回去准备,打算明日启程蛰伏到邵武国探听消息。 牧青瑶起身相送。 牧青瑶始终没拿自己当皇帝,师兄还是师兄,需要尊重。 将闫罗一直送到皇宫大门口,两人同时愣住。 皇宫门外,杵着两人。 均在四旬上下,目光呆滞,直勾勾的盯着皇宫发呆,好像受了什么打击。 闫罗一皱眉。 皇宫之外,哪能允许陌生人靠近。 再一看门外守卫,一个个浑身颤抖,动弹不得。 刹那间,闫罗做出判断。 对方来者不善! 灵识感知瞬间散出,当闫罗察觉到门外两人的气息之际,脸色骤变,脱口道。 “破军!” 第459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 突然出现的破军强者,让闫罗的心直接沉到谷底。 尤其还是两位破军! 如果对方只有一人,闫罗还有些信心联手青禾将其缠住一时,加上驻扎在皇宫里的铁浮屠,哪怕用人命来拖,也有机会护住牧青瑶逃离。 可一旦出现两位四品破军,闫罗看不到半点希望。 他这种五品修为,瞬间就会被击杀,毫无悬念。 牧青瑶也感知到了两人的气息,神色微变之下,并未太过慌张。 因为牧青瑶从门口的两人眼中,没看出任何杀意,反而看出了一种深深的迷茫,那迷茫中还包裹着一种懊恼与无奈的神色。 这种复杂的神采,牧青瑶其实见过。 大多是吃了闷亏之后,有苦说不出的那种表情。 “两位前辈,不知有何贵干。”牧青瑶稳重的开口道。 其中一人麻木的盯着牧青瑶,道:“你是,云缺的什么人?” 另一人茫然的环顾着宫殿,说道:“这里,是云缺的家?” 两人正是日夜兼程,终于抵达天祈城的白别与吴动。 这两位将军很听话,一路上没有半点耽搁,到了天祈城之后,找些路人打听一番云缺住哪儿。 顺着路人的指点,两人一路来到皇宫门口。 对于云缺的府邸,白别与吴动事先有过预料。 一人猜测是大户人家,家产颇丰,一人猜测是豪绅之流,财宝繁多。 反正两人认定云缺是个有钱人。 要不然怎么非得让四品破军来看家呢。 然而白别与吴动两人万万没想到,云缺的家,居然在皇宫! 既然家住皇宫,那不就是帝王么,帝王的家,可以拓展到整个国度! 一国之内,所有地方都是人家的家里,这要怎么看门! 帮你看着一国之地吗! 两人始终陷入懊恼茫然当中,难以自拔。 牧青瑶一听对方问出云缺二字,立刻放心了,猜出对方应该没有恶意。 “云缺是我夫君,这里,便是他的家了,二位前辈想必远路而来,还请进门一叙。” 牧青瑶多聪明,从两人的表情看得出这二位有可能被云缺给坑了,于是不问缘由,客气的招待。 白别与吴动互相看了一眼,齐齐的叹了口气。 白别将云缺的储物袋交给牧青瑶,道: “我二人奉旨而来,镇守此地三载,无需多叙,当我们是守门的军兵即可。” 吴动气鼓鼓的道: “三年一到,立刻就走!一天也不多留!” 两人说完走进皇宫,往大殿门口一站,各自生着闷气。 牧青瑶打开储物袋,取出香囊,就此断定两人确实是云缺派来的高手。 七叔的香囊是一对儿,牧青瑶身上还有一个,此物是做不得假的。 闫罗在一旁低声道:“确定是云缺?” 牧青瑶点了点头。 闫罗长出一口气,沉到谷底的心,又恢复了回来,并且大喜过望。 那是两位破军强者! 可不是五品金身! 整个大晋,唯有阜南王拥有破军境的修为,四品只此一位,找不到第二个。 如今一来就来了两位四品,简直是天降神兵! 有两位破军守门,皇宫的安危再不用担忧。 “这是……” 牧青瑶从储物袋里找到一小块木头,半个指甲大,很小,若非细心,很容易忽略。 拿出木头之后,牧青瑶神色微变。 她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灵气波动出现! 身为通灵之体,牧青瑶对灵材有着天然的感知能力,她在第一时间确定此物绝对不凡,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神异灵材。 木头上缠着一张纸条。 打开来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说明此物的功效,可治愈大师姐与司徒盼晴。 看到熟悉的字迹,牧青瑶的嘴角渐渐微笑起来,笑得十分甜蜜。 自家夫君,果然优秀,不仅带回来两位破军强者守门,还能找到治愈神魂重创的天材地宝。 牧青瑶为自家夫君感到骄傲。 闫罗对于灵材也很了解,他从未见过这种木头,惊疑之下,道: “莫非大师姐有救了?” “试试便知。” 牧青瑶将木头交给闫罗,让闫罗去一趟学宫,给大师姐与司徒盼晴治疗。 闫罗走后,牧青瑶回到大殿。 没去打扰门口的两人。 因为牧青瑶看得出来两人心情不好,让一名宫女侯在旁边,等两位将军饿了渴了,好准备饭菜。 当晚,闫罗兴冲冲返回皇宫,带来了一份好消息。 服用灵材后,大师姐已经醒了。 伤势虽然没有痊愈,但可以下地行走,用不了多久即可恢复战力。 司天监的大师姐,与其他人都不同,别看本身是五品武夫,却能爆发出堪比四品的威能。 如此算来,大晋除了阜南王之外,又多一份四品战力! 司徒盼晴服用灵材后,神智明显好转许多。 之前根本不会说话,如同野兽般行动,现在能往外蹦字了,跟牧忍差不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表达尚不清楚,但学正宋道理说了,这是极好的预兆,预示着神魂正在回归,将来有可能完全苏醒。 好事接二连三, 牧青瑶的心情格外欢喜,整个人也变得明朗起来,连批阅奏折这种枯燥之事都觉得兴致勃勃。 只是牧青瑶心里始终有个疑惑未解。 云缺到底从何处找来的两位破军呢,奉旨,又是奉谁的旨呢? 闫罗连夜启程,赶往邵武国探听消息。 天门关是大晋的门户,不容有失,这件事唯有闫罗才能办好,以他蛰伏的本事与易容手段,是潜入邵武国的最佳人选。 闫罗走后,牧青瑶的奏折也批阅完毕,女帝秉烛夜读。 没看书,看的是云州地图。 目光流转在一处处国土之上,牧青瑶看向了大唐,又将目光移向大秦。 牧青瑶想要在地图上寻找云缺的位置,想要知道云缺的处境,更想知道云缺经历着什么奇遇。 可惜,她是大晋女帝,只能留在皇宫坐镇,无法与云缺一起远行。 但牧青瑶始终有一种感觉, 云缺并未停留在一点,而是奔波在下一场旅途。 思念之情,犹如明月银辉,洒满夜空。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夫君,你可在江湖……” 牧青瑶喃喃细语,将两个香囊紧紧挨在一起,目光中布满柔情。 虽然贵为女帝,毕竟是少女心扉,此刻柔肠百转,睹物思人。 皇宫门外,两位万里迢迢而来的将军也在柔肠百转。 不是思念谁,而是饿的。 这几天白别与吴动根本没吃东西,一直在赶路,到了地方之后,五脏庙彻底抗议。 武夫达到四品,可以辟谷很久。 不吃不喝几个月也死不掉。 但是饿呀! 饿了,气血就会虚弱,这一点所有武夫也无法避免。 吴动揉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瞄了眼一旁的宫女,道: “御膳房,在什么地方。” 宫女是黑铁城牧家的人,机灵得很,一听就知道人家饿了,立刻恭敬的带路,将白别与吴动带到御膳房。 皇宫之内,自然不缺吃喝。 两位将军挽起袖子,大吃起来。 大晋的夜,很静。 但大晋的皇城,并不安宁。 午夜时分,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皇宫之外。 此人左袖子空荡荡,少了只手,目光森冷的扫了眼皇宫大门,随后身形一动竟踏空而行,轻而易举的跃进皇宫。 守卫着皇宫的铁浮屠,没有一个人发现此人。 这人宛如鬼魅一般,很快来到金銮殿门外。 看到大殿里燃着灯火,此人冷哼一声,推门而入。 大门传来的响动,惊醒了陷入思念当中的女帝。 牧青瑶抬起美目,望向来人。 等看清对方的容貌之后,牧青瑶神色豁然转冷,寒声道: “凉北川!” 来者正是邵武国军师,九夷城城主的大弟子,被幽人咬掉了一只手的凉北川。 九夷城的四品破军强者,突然出现在大晋皇宫! 青禾始终站在旁边,此刻一步迈出,挡在牧青瑶身前,浑身气机涌动,如临大敌。 凉北川以单手取出一把羽扇,好整以暇的摇起来,冷笑道: “大晋早该亡国,换个皇帝又能如何,早晚是邵武国的囊中之物,小丫头,你爹不在天祈,我看谁还能保你!” 凉北川此刻无比得意。 他这次别看孤身一人,却是有备而来。 自从上次被阜南王击退,凉北川就恨透了牧家之人,更将云缺恨之入骨。 他没有立刻返回九夷城,而是留在邵武国,派遣大量探子潜入天祈城与黑铁城,专门打探阜南王的动向。 在凉北川看来,阜南王早晚会走,返回黑铁城。 只要阜南王这个四品破军强者不在天祈,那么天祈城对他来说如入无人之地,来去自如,斩杀皇帝如探囊取物。 凉北川要来报仇雪恨! 先杀了女帝,再杀云缺,最后找机会弄死阜南王,如此一来才能解他心头之恨,报了断手之仇。 牧青瑶的神色毫无惊慌,稳稳当当坐在龙椅上,道: “九夷人果然只会些卑鄙手段,正面交锋,你们不是铁浮屠的对手,只能找些歪门邪道,行那暗杀之流,四品破军当杀手,实在令人不齿。” “哼!成王败寇,只要能杀了敌人,用什么手段看我心情,牧家的小丫头,你今天必死无疑!” 凉北川不再废话。 上次来天祈城折戟沉沙,他不信这次还杀不了一个丫头片子。 正要出手之际,凉北川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 发现大门口多出两个四旬上下的将军,一人手里捧着一大锅猪油拌饭,另一位一手一只烤鸡满嘴是油。 第460章 好一个多彩多姿的江湖 凉北川根本不以为意,骂了句饭桶。 他可是四品破军境强者,大晋只有一位破军那就是阜南王,只要阜南王不出现,凉北川根本没有对手。 “姓牧的,你爹不在,你没有任何活路,识相的,自我了断,省得我动手。” 凉北川摇着羽扇,信心十足。 牧青瑶现如今只有一个护卫青禾,区区五品,在凉北川面前毫无威胁。 牧青瑶安稳如常,没去多看凉北川,而是将目光望向两位将军,道: “二位将军,家里进贼了。” 凉北川万万没想到,一句饭桶,惹了大祸。 白别竖起了眉毛,砸了手里的大锅。 吴动瞪起了眼睛,摔了手里的烤鸡。 这二位憋了一肚子恶气,正无处发泄呢,刚巧碰到个蠢贼。 “你说谁是饭桶?老子很久没听过这种谩骂了!”吴动捏起拳头,冷声道。 “刚来就有贼,云缺倒是好算计啊。”白别感慨道。 凉北川回头冷冷扫了两人一眼,道: “无名之辈,滚。” 听闻滚字,吴动哈哈大笑,浑身气机暴起,吼道: “好一个猖狂的蟊贼!爷爷今天废了你!” 当两位将军运转气机,凉北川的表情豁然大变,惊呼道: “破军!怎么可能!大晋为何还有破军存在!” 凉北川的惊恐,来自于两位同阶。 哪怕只出现一位四品,他也不会如此惊讶,接连出现的两位破军,让凉北川预感到大事不妙。 他本就少了一只手,战力已经远不如前,又面对两名同阶,绝非对手。 凉北川想逃,却来不及了。 白别与吴动认准了他这个沙包,一左一右同时出手。 恶战开始之际,两位大唐将军很贴心的将战场选在了大殿之外。 把凉北川逼出大殿后,两人毫无保留,各自动用全力。 午夜的皇宫之内,刀风如山,剑气似海。 地面的大块青砖相继崩断,狂暴的气机带动起阵阵狂风,呼啸肆虐。 这一场恶战,一直打了半个时辰。 数千铁浮屠围在两侧,看得瞠目结舌。 破军之战,本就极其罕见,今天又是两位破军联手对战一人,其精彩程度无与伦比。 尤其那两位陌生的将军, 刀法娴熟,剑法惊人,气机之浑厚已经到了四品巅峰,宛如一狮一虎,战力惊人。 再看凉北川。 几乎所有招式都在防御,脸上时不时多个拳印,或者多几道血印子。 反正铁浮屠们只看到凉北川被打,基本没看到凉北川还手。 凉北川心头发沉。 他知道自己根本斗不过两位同阶强者,不敢久战,扭头就逃。 四品破军可以踏空而行,凉北川跃上半空,脚踏虚空逃之夭夭。 白别与吴动还没打够呢,肚子里的恶气只出了一半,见对方逃走,二话不说飞身而起,同样踏着虚空追了下去。 今晚的天祈城,格外热闹。 三人从皇宫打到司天监,又从司天监战到仙客楼,从城东一路打到城西。 街上的店铺被四品强者打斗的余波摧毁了一座又一座,整个仙客楼都倒塌了一半。 天快亮的时候,凉北川终于逃出天祈城。 这位邵武国军师,此刻狼狈不堪,鼻青脸肿,人脑袋被揍成了猪头,身上鲜血淋漓,到处是伤口。 想要击杀四品,极其不易。 凉北川的仅剩的右臂被打断,凄惨不已,他耗尽全力终于甩开两名难缠的对手,逃进山林。 一口气逃出五百里开外,凉北川这才敢回头。 发现没有追兵,他长出一口气,大骂道: “牧家!你们给我等着!待我返回九夷城禀报城主,请师尊亲自出手!到时候我看看你们两个四品还挡不挡得住!” 凉北川仓皇逃往邵武国,没敢停留片刻。 该着他倒霉。 来得不早不晚,正是两位大唐将军抵达皇宫之际,而白别与吴动又憋了一肚子气,可怜的邵武国军师自然成了出气筒。 白别与吴动返回皇宫,心情不错,准备去御膳房继续找吃的,刚才没吃饱。 女帝已经备下了丰盛的酒宴,请来首辅作陪。 白别与吴动不再客气,大吃了一顿。 酒席间,以牧青瑶的聪慧,大致打听出云缺的下落。 她的夫君,居然成了唐皇的外甥! 云缺之母,居然是大唐郡主! 牧青瑶与周史伯听闻后,纷纷惊奇不已。 周史伯在惊奇过后,立刻大喜过望。 云缺如果是唐皇的外甥,那么大晋与大唐之间就有了一份关联,相当于得到一份强援! 对于如今的大晋来说,邵武国与草原蛮人都是巨大的威胁,十万大山里还有没有巫族残留更不得而知,大晋的处境始终不利。 若能与大唐结盟,对于大晋来说无异于多了一份保障。 “请问两位将军,云缺他,何时能回来?”牧青瑶客气的道。 吴动喝着好酒,脱口道: “回不来了!你那夫君入赘大秦,过好日子去了!” 白别踢了吴动一脚,示意对方别乱说。 吉王冒名顶替太子去大秦的消息,一旦外传,容易引来麻烦。 “入赘大秦?”牧青瑶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道:“我夫君,要去大秦娶谁?” 白别咳嗽了一声,道: “这个不太清楚,反正是一桩喜事,云缺何时能回来,我们不得而知。” 牧青瑶知道人家不肯说出真相,只好不再多问。 酒宴过后,两位将军照例守在大门外,跟两尊门神差不多。 周史伯有心规劝女帝两句,最后没说出口,毕竟牧青瑶不是殷子受,人家心智极高,用不着开导。 况且人家小两口的事,周史伯不便多言,于是告辞离开。 等大殿里没人之后,牧青瑶渐渐嘟起小嘴儿。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好一个多彩多姿的江湖。” 牧青瑶吃醋了。 先生带信回来,曾经提及了一个俏丽的女孩子替云缺送信,这下云缺又要去大秦入赘,女帝再如何洒脱,心里也觉得酸溜溜的。 牧青瑶来到小破马近前,摸着马首道: “还是小缺最好,始终陪在我身边,你不许去江湖,也不许入赘,更不许去找女孩子,乖乖住在皇宫里。” 小缺,是牧青瑶给小破马起的名字,代表着思念云缺。 小破马正啃着吴动扔的烤鸡,一边吃还一边点头。 心说江湖是什么地方? 这里有饭有肉,简直是天堂,江湖有天堂好吗! 况且我是母马,咋去入赘呢? 空旷的大殿里,牧青瑶犹如受气的小媳妇,展现着少女的情愫与醋意。 而此刻的云缺眼前,确实出现了多姿多彩的江湖。 何止多姿多彩,简直五彩斑斓! 几日飞行之后,云雁终于抵达大秦地界。 云缺看到了一座城。 一座五彩斑斓的巨大城池! 这里的楼宇格外绚丽,造型别致,五颜六色,连买卖店铺都刷着奇异的颜色,城中的树木郁郁葱葱,街边两侧开着各种颜色的小花,整座城池美轮美奂,比起天祈城要漂亮得多。 起初云缺以为到了大秦皇城,又觉得不对。 大秦皇城,不可能建在边关。 后来鱼朝解释,说这座城就是大秦普通的一座边城而已,属于最小的那种。 云缺感慨万千。 大秦的一座边城,就有天祈城的规模,可见仙武大秦是如何繁盛。 云缺也算有见识的人, 自从离开藏石镇,见过了天祈城的繁华,也见过了大唐的古韵,没成想刚到大秦,又成了土包子。 云雁落在城外。 前往大秦,不能再乘坐云雁了。 大秦禁飞,虽然云雁属于妖兽,可以飞行,可一旦被发现载人,很容易被抓起来拷问。 看着乖巧又庞大的云雁,云缺故作为难的道: “鱼公公,不知云雁能不能缩小一些,个头这么大,带去大秦实在麻烦。” 鱼朝笑道: “简单,云雁通灵,可以缩小身体。” 说着鱼朝拍了拍云雁,将一道法力打入云雁身上。 庞然大物般的云雁随之开始缩小,最后变成丈许左右,只比普通的大雁大一些而已,已经不再显眼。 云雁刚一变小,云缺立刻掏出灵兽袋,一下扣住,将其收了起来。 “大小刚好,挤一挤,装得下。”云缺心满意足的收起灵兽袋。 鱼朝在旁边都看傻了。 合着云雁变小之后,你好独吞啊! 鱼朝脸色发苦,劝说道: “殿下,云雁是大唐的重宝,不仅能运送往来旅人,还可运货,少一只的话,陛下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哇。” “小事,你就说我把云雁带走了,远离故土,免不得思念家乡,身边带着云雁,想家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以解思乡之情。”云缺道。 鱼朝苦着脸只好答应下来,哑巴吃黄连一样无话可说。 你家在大晋呢,拿大唐的云雁解什么思乡之情啊! 鱼朝现在对云缺是心服口服。 这都走到最后一步,要到大秦了,还没忘了坑大唐一手,九世恶人确实名副其实。 走进大秦边城,云缺找了家酒楼大吃一顿,尝了尝大秦的饭菜。 还别说,别有一番风味。 在城里观赏了一圈,云缺问鱼朝如何赶路去大秦皇城。 大秦皇都名为天龙城,距离边关极其遥远,不让飞的话,只能坐马车之类的工具,耗时太久。 鱼朝道: “殿下不必担心,大秦每座大城都设有传送阵,传送到下一座城池的费用是每人一千两,或者一块灵石。” 云缺闻言惊奇不已。 还是大秦够阔气! 居然每座城都设有大型传送法阵。 要知道传送阵的设立极其耗费灵材,连大唐都无法做到将传送阵遍及所有城池。 传送阵很好找,就在城中心。 大秦的传送阵有个规矩,只可相邻的城池之间传送,无法直接传送到皇城,不知是传送阵专门如此建立,还是预防皇都被敌人奇袭。 毕竟直抵皇都的传送阵,虽然方便,也预示着危险。 而每次传送一座城池,就安全得多,还能多收费用,一举两得。 路费是鱼朝出的。 云缺反正不拿钱,我替太子入赘,当然得唐皇出钱。 传送的速度极快,不到盏茶时间即可跨越数千里,出现在下一座城池。 云缺一路领略着大秦的繁华,接连传送了六次,愈发接近天龙城。 第七次传送过后,云缺发现四周不是城内,而是城外。 这座传送阵有些不同,居然建在了城外。 眼前,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巨城! 城墙全部刷着金漆,在阳光下光彩夺目,恢宏霸气。 城墙上挂着巨大的匾额,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少年城! 很奇怪的城池名字,云缺看得新鲜。 少年城? 难不成,城里全都是少年人? 前往下一站的传送阵,同样设立在城外。 传送阵附近是一些茶铺与小酒馆儿,很是热闹,云缺打算歇歇脚,顺便看看少年城有何不同之处。 找了个茶铺,要了一壶好茶,云缺发现周围全是些年轻人,一个个目光锐利,气息绵长。 显然都有修为在身。 这时路边行来一队人马,是大秦的官兵,押着一辆囚车。 囚车里关着一个年轻人,披头散发,脸上全是血。 此人在囚车里破口大骂: “昏君无道!逆子误国!大皇子恶事做尽早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苍天呐!开眼吧!降下雷罚劈死那可恶的大皇子!为民除害啊!” 听这骂声,云缺猜测着囚车里的这位,估计是被那天生坏种的大皇子给害了。 正看热闹呢,忽然有人一声令下。 茶铺与酒馆里顿时涌出一群年轻人,冲向囚车。 刚到大秦,云缺别的没遇到,先遭遇了悍匪,居然敢劫大秦官家的囚车! 第461章 干掉秦皇 押送囚车的大秦军兵有两百余人,遇到意外立刻刀剑出鞘。 为首的头目有着六品宗师境的修为,大喝着迎向敌人。 打劫囚车的人更多,三四百号,全是年轻人。 这些人之前伪装成行人,等在酒馆与茶铺,此刻一拥而上,没用任何兵器,完全以拳脚对战。 一场混战,在毫无预示的情况下出现。 双方人马中都有高手,一旦打斗起来波及甚广,酒馆塌了,茶铺也翻了,满地狼藉。 云缺刚要的一壶好茶,半点没浪费,洒了满地。 这还不算, 混战中两名军兵被打进茶铺,爬起来一眼看到云缺与鱼朝,将两人当做了同谋,举刀就砍。 面对这场无妄之灾,云缺也没预料到,只好躲避,离开茶棚。 鱼朝也一样,不敢伤及大秦的军兵,否则这件事就说不清了,只能边躲边解释。 两人在混乱中分开。 战斗持续的时间不长。 劫囚车一方,明显战力更强,别看不用兵刃,反而把军兵揍得哭爹喊娘。 囚车里面的年轻人很快被救了出去。 他一脱困,立刻有人打了声呼哨,这群猛虎般的少年快速退走。 退的地方很奇怪。 不往附近山林里逃,反而逃进了少年城。 不多时,城门紧紧合闭,留下城外的满地狼藉。 军兵头目提着刀,朝着城门怒吼道: “你们好大的狗胆!劫持朝廷重犯,罪该万死!” 说得凶狠,但行动却很麻溜儿,军兵头目一挥手,带着手下快速退走,看样子像是去调集大军。 闹剧般的劫囚车事件,自此告一段落。 传送阵附近的行人,纷纷从树林或者酒馆茶铺的废墟里冒出来,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着这次罕见的劫持事件。 鱼朝略显狼狈。 被军兵追了一路,他还不敢还手,身上挨了好几脚,好不容易才避开祸事。 回到传送阵附近,鱼朝四下寻找,居然没有云缺的身影。 “二公子?二公子您在哪呢?” 鱼朝不敢喊殿下,只能以二公子称呼云缺,他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 鱼朝的脸色渐渐开始发白。 他直接动用灵识感知,仔细寻找了周围。 还是没有! 云缺,就此不见了! 鱼朝大惊失色。 云缺可是联姻之人,这要是丢了,怎么去大秦皇都? 鱼朝很快冷静下来,他认为云缺不会不告而别,毕竟去大秦联姻,是云缺主动提及,而非被迫。 既然没逃,那么云缺的下落就只有一个。 鱼朝猛然抬头,望向金碧辉煌的城门,他料定云缺进了少年城! 方才太过混乱,鱼朝猜测云缺可能被那群劫匪误以为是同伙,撤走之时给带进了城里。 鱼朝急忙来到城下,朝着城头呼喊,想要进城。 城头果然有人,一名年轻的守军探出脑袋,打量了一番鱼朝,道: “你想进城?” 鱼朝连连点头,道:“麻烦官爷打开城门,我去城里寻访友人,绝无恶意。” “你多大岁数了。”城头守军问道。 “刚过四旬。”鱼朝如实道。 “四十多岁,也想进少年城?”守军的少年冷声道:“超过二十岁,进不了少年城!你走吧!” 鱼朝彻底没辙了,只好焦急的等在城外。 少年城有着固定的规矩,没人能改变,那就是超过二十岁的人,不可在城中出现。 这座少年城,名副其实,是少年人的汇聚之地。 云缺也是进了城才知道如此奇葩的规矩。 倒不是想进城观摩一番,而是被人拉进来的。 为了甩开押送囚车的军兵,云缺可不像鱼朝那么老实,只是一味躲避,躲出茶铺后见对方不依不饶,直接一脚把对方踹飞了出去。 正是这一脚,让劫囚车的头领看到。 于是认准了云缺是自己人,逃回城里的时候,见云缺站在原地不动,这位一番好心,直接抓着云缺回到城内。 到了城里,一群劫囚车的少年哈哈大笑。 不少人身上都有伤口,但都是武夫,没人在乎,谈笑风生,显得朝气蓬勃。 “此行如此顺利,实乃天助我们少年城!狗皇子欺人太甚,早晚扒了他的狗皮,抽了他的狗筋!” 为首的头领是个健硕的年轻人,他振臂高呼。 其余少年纷纷呼应。 “宰皇子!还大秦一片朗朗晴空!” “大皇子不除,大秦永无宁日!” “恶人如妖,当斩之!” “除恶务尽!二皇子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他们一勺烩了!” “干掉秦皇!天下太平!” 随着最后一句声音出现,周围安静了下来。 云缺瞄了眼喊出干掉秦皇的这位,是个小胖子,小眼睛,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身边还跟着条杂毛小狗。 啪一声。 少年头领给小胖子来了个脑盖,骂道: “朱幺你是不是蠢!我们少年城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杀妖邪,除恶人!又不是叛军反抗大秦,你真是个猪脑子!” 名叫朱幺的小胖子揉了揉脑袋,嘿嘿傻笑。 少年头领转向囚车里的年轻人,拱手道: “在下史得侩,少年城将军之一!田校尉的惨案我们早有耳闻,那大皇子在你新婚之日抢走你家夫人,居然反咬一口栽桩你私吞军械,实在丧尽天良!世间不平,别人管不得,我们少年城管得!” “多谢!多谢诸位少年英雄!我实在冤枉,无处申冤呐!呜呜呜!” 囚车里的田姓年轻人痛哭流涕,宣泄着心中的冤屈。 云缺在旁边听着,大致了解到情况。 这个田姓年轻人的新媳妇,被大皇子给抢了,又被嫁祸,得了个发配的下场,而少年城得知消息后,打抱不平,劫了囚车。 云缺倍感奇怪。 少年城到底什么来路,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劫囚车,就不怕秦皇大怒之下,发兵将整个少年城踏平? 少年城就在大秦之内,却敢跟秦皇叫板,这种事实在新鲜。 少年将军史得侩大手一挥,道: “此战旗开得胜!走,去见城主报喜!” 人群呼喝着涌向城内。 路上,云缺打量着这座奇特的少年城,发现此城与其他城池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酒楼客栈,更没有买卖店铺,全是整齐划一的屋舍,看起来不像城池,倒好像一处军营。 城里也没有什么百姓,全都是少年人,一路上没看到任何一个超过二十岁的路人。 让云缺暗暗惊奇的是,城里的少年人全都有修为在身! 少年城,简直就是少年军! 这种奇怪的城池,为何会出现在大秦? 谁建的呢? 云缺疑惑不已,刚进城不好多问,跟在人群当中。 史得侩走在人群里,看到云缺后拍了拍肩膀,笑道: “兄弟怎么称呼,身手不错嘛!” “在下梅钱,史兄谬赞了,我这点本事算不得什么。”云缺笑着道。 “没钱?梅钱?哈哈好名字!以后没钱大家一起赚!”史得侩大笑道。 云缺心说你名字更好,史得侩,死得快。 梅钱这种衰名字已经够奇葩了,居然还有更奇葩的,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能起出史得侩这种名字,你爹绝对是个奇才。 既然被人家误以为自己人,云缺没急着离开,跟着一群少年来到城中心的一座大屋。 这大屋修建得好似帅帐,极其宽敞,前面的空地上摆着一排排的兵器架,许多少年正在互相切磋。 见史得侩带人回来,切磋的少年们纷纷停手,见过将军。 完全一副军旅气派。 云缺越发觉得奇怪了。 少年城,可不是小城,规模极大,粗略估计生活在城里的少年至少数十万之多。 甚至有可能达到百万之巨。 这种规模的少年军,居然不受秦皇控制,还敢劫囚车,胆子也太大了一些。 难道少年城,是大秦的国中之国? 带着满腹疑惑,云缺跟着众人来到大屋之内,见到了少年城的城主。 出乎意料的是,城主居然是个姑娘。 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身穿轻甲梳着马尾,黛眉如刀,星目含煞,整个人干净利索,坐在大椅上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囚车里的田姓年轻人一到大屋,立刻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道: “田锺,见过城主大人!还望城主给我做主啊!” 女城主杏眼圆睁,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田校尉请起身!少年城没有跪拜之礼,只有兄弟姐妹!你的事,我们都已经有所耳闻,大皇子那恶贼作恶多端,坑害良善,他早晚会有报应!你放心住在少年城,你那刚过门的夫人,我们负责帮你抢回来!” 田锺闻言感激得无以复加,起身后拱手道: “城主大人仗义!我田锺今后就是少年城的人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女城主起身,同样拱手道: “到了少年城,便是好兄弟!少年城人人平等,城主每年轮换一次,无需称呼大人,叫我柳真真即可!” 女城主的豪迈,绝非装装样子,看得出这是位磊落的巾帼女子。 云缺暗暗点头, 女儿身,能有如此魄力,算是罕见了。 在柳真真一旁,站着一名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二十岁的年纪,一身儒衫,看样子类似军师。 此人一直没说话,目光中透着一种淡淡的阴鸷。 柳真真吩咐一声摆宴,准备庆祝一番旗开得胜。 这时那文质彬彬的男子忽然开口道: “城主且慢,庆功宴不急,先肃清奸细为好。” 听闻奸细二字,刚刚被解救的田锺,目光随之晃动了一下。 城主柳真真黛眉一挑,道: “军师此言当真,奸细在何处?” 文质彬彬的男子抬手一指。 众人随之望去,目光都落在了云缺的身上。 第462章 我与罪恶不共戴天 大屋内,原本欢欣鼓舞的气氛,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云缺暗道一声不妙。 自己这个外人,到底被人家分辨了出来。 少年城的军师,名为常慎行,此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少年城的所有人,他全都认得。 虽然绝大部分根本叫不出名字,但陌生的面孔出现,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你不是少年城的人,趁着劫囚车而混进城来,你目的何在。” 常慎行冷冷的指着云缺,道:“说,你是不是秦皇派来的奸细!” 史得侩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 “难怪!我说这小子怎么有点面生呢,原来是外人!” 说罢史得侩抓起两把大刀,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口,生怕云缺逃了。 嘴欠的小胖子朱幺道: “秦皇居然派来奸细要坑害我们少年城!干掉他!然后再干掉秦皇!” 一屋子人转过目光,朝着朱幺投去愤怒的目光。 啪! 史得侩又给小胖子来了个脑盖。 “干干干!你就知道干掉秦皇!说了多少遍我们不是叛军!猪脑子!” 朱幺揉了揉脑袋不吭声了。 大屋里的其他人纷纷防备起来,望向云缺的目光充满敌意。 城主柳真真黛眉微锁,道: “少年城广邀天下少年英雄,来者不拒,若是有心怀叵测者混进城中,我们自然不会以礼相待,朋友来了喝好酒,敌人来了刀剑伺候!我观阁下不像恶人,可否道清缘由,因何趁着此次劫囚车而混进城中。” 柳真真是个痛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嘴上就会说出来,从不会遮遮掩掩。 她说云缺不像恶人,确实是她心里所想,因为云缺的外貌与气质确实与奸诈之人截然不同。 在柳真真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容貌俊秀中透着一股刚毅,有一种浓浓的书卷气,目光清明如水,一身正气。 当然了,一身正气完全是文殿加持的效果。 云缺的模样确实不凡,这一点无需质疑,只要不使坏,往任何地方一站都是出类拔萃的那种。 柳真真这番话说完,一旁的军师常慎行明显目光阴沉了下来,望向云缺的眼神有一种深深的敌意。 反倒是刚刚从囚车脱困的田锺,神色变得轻松了几分,暗暗吁了口气。 周围人的表情,云缺尽收眼底。 没心思去揣摩别人的想法,云缺此刻的脑子里在快速转动,把有关少年城的消息汇总在一起,从而对当前局面得出一份大致的分析。 少年城,以斩妖除魔,铲除恶人为主,说明此城类似军伍的构造,城内少年嫉恶如仇。 少年城位于大秦之内,不仅自立城主,还敢劫囚车,说明少年城的自主力极高,脱离了秦皇的掌控。 少年城将大皇子定为敌人,说明这群少年修士不怕大秦的军兵,或者说,秦皇拿这群少年也十分头疼,无法出兵剿灭。 少年城汇聚了无数少年修士,一定有着某种强烈的信念,而这种信念不仅汇聚了更多少年,还是制衡秦皇的力量。 瞬息之间,从得到的这些信息当中,云缺得出了一份判断。 少年城的信念,应该就是四个字。 正义之师! 唯有匡扶正义,涤荡邪恶的理念,才能占据大义二字,成为正义之师,成为让秦皇也无法妄动的一份特殊力量。 片刻而已,云缺不仅分析出少年城的大致脉络,更想到了完美的说辞。 面对城主的质问,云缺昂首而立,不卑不亢的道: “在下梅钱,来自偏远山村,儿时遭逢大劫父母尽数被妖物吞噬,我侥幸活了下来,那年三岁,我指天盟誓,此生与妖为敌,誓要肃清世间一切邪祟,扶大厦于将倾,开万世之太平!” “此次听闻田校尉的惨案,实在坐立不安,心中难平,思来想去决定冒险一次,救田校尉于水火之中,这才赶来此地,恰巧遇到诸位少年英雄出手,于是来到了少年城。” “我梅钱生于人间十九载,从未说过半句谎言,从未做过半件恶事,若此言有虚,我梅钱天打五雷轰,浑身腐烂,筋骨寸断而亡!不得好死!下辈子为猪,下下辈子做狗,再下辈子当牛做马,死后轮回九世为畜!” 云缺傲立当场,环顾四周,昂首大喝。 “我与罪恶,不共戴天!” 说完这番话,云缺在心里开始嘀咕。 少年城的少年们,考验你们智商的时候到了…… 同一时刻。 天祈城,梅钱正美滋滋的领完这个月的俸禄。 他的俸禄好几份, 斩妖司一份,侯爵那边一份,最近他又把百玉城校尉的那份也给捡了起来。 虽然校尉的俸禄没几个钱,但蚂蚁也是肉啊,对于梅钱来说,一万两不多,一文钱不少,能捞多少捞多少。 领完了俸禄,梅钱心思活络了起来,信步走向天祈城最大的青楼。 学宫苦修,实在无聊,正好今天俸禄到手,梅钱打算去青楼耍耍,喝顿花酒。 侯爷嘛,哪能只顾着修行,不懂享受。 春风得意马蹄疾,需往花楼解轻衣。 这便是梅侯爷的处世之道,赚最多的银子,睡最美的花魁。 天空乌云密布。 梅钱刚走上通往青楼的长街,一声惊雷炸起,闪电落下,好巧不巧的,把路边的一棵老树给劈为两半。 梅钱就在老树旁边。 眼看着老树折断倒地,梅钱眼皮直跳,改换方向。 不去青楼了,准备继续回学宫修炼。 边走边嘀咕: “老天爷这是要劈谁呢?老子最近没做坏事啊,该不会,有人在咒我吧?” 耳畔传来苍老的声音。 “估计不仅咒你,连着你祖宗十八代都给咒了个遍,修炼几月就忍不住寂寞,何时才能有所成就,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梅钱撇嘴道: “我又没去别的地方,青楼耍耍又何妨,武夫气血本就旺盛,憋久了身体容易出问题。” “气血过盛就去打架,去战斗!武夫不斗,永远无法爬到顶峰,你应该学学云缺,那小子虽然比你还坏,他就从来不去青楼,气血用在一群残花败柳身上,简直是浪费。”苍老的声音道。 “他有女帝,当然不会去青楼!我又没媳妇……哎?会不会是云缺那家伙在咒我?肯定是他!要不然不能差点被雷劈,回去做个小人儿写他名字,天天拿针扎,扎烂了扔火里烤。”梅钱嘀咕道。 “就这点出息,梅钱啊,老夫奉劝你一句,尽快提升修为,你从这片云,看出了什么。”苍老的声音道。 “云?”梅钱狐疑的望向天空,看着漫天乌云道:“大雨将至,这场雨不会小。” “确实是一场暴雨,大雨将至,我无法总是做你手里的伞,早晚有一天,你需要自己面对一切,天,要变了,希望在大雨来临之际,你不至于淹没在洪流当中。”苍老的声音越来越淡。 梅钱停住了脚步。 梅钱的心智,仅次于云缺,他隐隐听出了老者话语中的暗喻。 “你说的大雨,到底指的是什么?”梅钱沉声道。 “区区蚍蜉,永远也无法知道参天之树的轮廓,想要看清真相,先把修为冲进四品再说,不到四品,你连当蚍蜉的资格都没有。” 苍老的声音就此消失。 梅钱的心情,没来由的变得有些沉重,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脚步加快,走向学宫。 …… 少年城内。 云缺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听得众人瞠目结舌。 半晌后掌声四起! 不得不信。 甚至没人怀疑。 因为云缺的誓言,发的实在太狠了! 云州大地,但凡有国度之处,人们大多看重誓言,相信死后会有轮回。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已经是重誓,很少有人敢轻易说出。 死后轮回九世为畜,简直是对自己的极限诅咒! 这种程度的誓言,相当于到了起誓发愿的极致,就连云缺自己,想要说出来都得犹豫一番,别人更不用说了。 所以在场的众人,对云缺的说辞坚信不疑。 因为没有人会对自己如何狠戾,然而云缺偏偏是个例外,因为发誓的名字是梅钱,又不是自己。 梅钱死后会不会轮回九世为畜,云缺是一点都不在乎。 人都死了,还管什么下辈子。 何况又是梅钱的下辈子。 城主柳真真大步来到云缺近前,抓住云缺的手臂道: “好一个开万世之太平!梅兄弟,我信你!今后你就是少年城的人,我们同生共死,斩妖!除恶!” 众人齐声大喝。 “斩妖!” “除恶!” “开万世之太平!” 史得侩哈哈大笑,收起刀,大吼道:“自己人!哈哈我就说嘛,梅钱兄弟肯定是自己人!” 云缺笑容温和的朝着众人点头示意,对着面前的城主柳真真,神色郑重的道: “多谢城主收留!” 柳真真笑道: “什么收留不收留的,天下间的少年英雄尽可来少年城!这里,是我们的家园!” 柳真真始终抓着云缺的手腕。 她向来洒脱不拘小节,又是武者,根本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 但是军师常慎行的目光却变得愈发阴冷。 尤其看着柳真真拉着云缺的样子,他暗自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妒意。 云缺此时彻底放心下来。 少年城的少年们,智商都挺正常。 只要是正常人,那么就玩不过自己。 能跟云缺过招的,至少心里得有五个眼儿以上,少于五个,门儿都没有,四个眼儿都不行。 因为云缺心里有七个眼儿,天生的七窍玲珑心。 而且云缺的心窍玲珑心,与其他的玲珑心又有所不同。 其他的七窍玲珑心,只是单纯的七个眼儿。 云缺的七窍玲珑心,每个眼儿里都有一个笔画。 一横,二竖,三提,四横,五撇,六竖,七点,加起来正好一个字。 坏! 第463章 演戏高手 顺利加入少年城之后,云缺受到了一番热烈的欢迎。 欢迎仪式很简单,只有俩字。 喝酒! 大屋内摆上好酒好菜,一众少年举杯狂饮。 城主柳真真最是豪迈,用海碗喝酒,一口一碗,千杯不醉。 云缺则文雅得多,只用小杯,浅尝即止。 别人问了,就说境界低微只是九品儒生,实在不胜酒力。 其实真相是怕酒里有毒。 被救下的校尉田锺,与云缺一样成了贵客,只不过他浑身是血,伤得不轻,如此模样吃喝,显得过于狼狈,一个劲龇牙咧嘴。 柳真真放下酒碗,道: “田锺伤势不轻,需要尽快医治,谁来帮他治疗一番。” 没人接茬。 少年城里全是少年人,没有会医的。 史得侩拿出一些伤药,道: “城主,咱们少年城里没大夫呀!我这里有些伤药,要不然,让田锺自己先扛一扛?反正武夫恢复得快,过阵子也就没事了。” 身为城主,柳真真的表情变得尴尬了一下。 把人家救了,却不管疗伤,这可不是少年城的作风。 秉着救人救到底的原则,柳真真拿起伤药,道: “我来帮他涂药!外衣都脱掉。” 这位城主虽然是女儿身,行事与男子一般无二,大大咧咧,对什么男女之别毫不在意。 军师常慎行阻拦,道: “如此小事,哪能用得着城主亲自动手,一城之主如一国之君,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城主过问,少年城的大事谁来掌控,让别人帮着涂药即可。” 田锺急忙道: “多谢城主好意,我的伤势没有大碍,死不掉,我自己来就行。” 柳真真看了看手里的伤药,道: “少年城没人懂得医术,我在年幼时曾经看过一些医道书籍,略懂一二,田锺肯定伤得不轻,天牢里都是阴狠的酷刑,必须尽快确定伤势,否则后患无穷。” 见城主执意给田锺疗伤,军师常慎行的眼底闪过一抹恼意,不过很快被他隐藏了起来。 常慎行再次阻拦道: “城主只是看过些书籍,并未有过治病的经验,贸然出手,容易加重伤势,不如让朱幺帮着上药,朱幺养的狗经常生病,医道互通,他既然会治狗,也能治人。” 小胖子朱幺正抓着鸡腿大啃特啃,听闻让他看病,没等开口说话呢,常慎行把伤药直接塞他手里了。 “朱幺,看你的了。” 常慎行神态凝重的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不可置疑之意。 小胖子愁眉苦脸的来到田锺近前,小声道: “是不是怎么治狗,怎么治你?” 田锺连连点头道: “成!我身体不错,扛得住,来吧!” 朱幺表情古怪的继续道: “我家狗子生病,弄点屎,给它吃了就好,你想吃点什么味儿的?” 田锺差点没吐了,急忙摆手。 还不如自己上点伤药,本来伤势不要命,吃了那玩意非得被臭死不可。 云缺就坐在旁边,此时开口道: “不如让我来试试,我对医术还算了解,治疗过一些病患,普通伤势,问题不大。” 听闻此言,柳真真大喜,再次抓住云缺的手腕道: “梅兄弟居然拿还懂医术!太好了!我们少年城今后终于有了医者,真是双喜临门!” 云缺腼腆的笑了笑,保持着儒生的文雅。 柳真真拉着云缺的模样,再一次引起了军师常慎行的不满,他目光瞬间冷冽下来,盯着云缺。 察觉到有敌意的目光袭来,云缺随之望去。 常慎行犹如会变脸一样, 看到云缺望向自己,表情立刻变得温和起来,面带微笑,朝着云缺点点头,好像在赞许,又似在加油鼓气。 云缺也笑了笑,扶着田锺去了后屋,检查伤势顺便帮着上药。 之前云缺就觉得那个军师目光不善,对自己有一种奇怪的敌意,这次几乎能确定,常慎行对自己抱着极大的敌意,甚至能称之为恨意。 而这份恨意的来源,一定是城主柳真真。 云缺在瞬间就猜出了常慎行的心思。 这个军师肯定暗恋着城主柳真真,甚至将其视为自己的禁脔,不容他人染指,柳真真一旦对谁表现出好感,常慎行必定会醋意大起。 云缺在心里好笑,这么点城府还当军师,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最起码你把敌意藏得好一些也行啊,一眼就看穿了。 果然是少年城啊,全是些懵懂少年。 验伤上药这种活儿,云缺驾轻就熟。 验尸出身,绝对麻溜。 很快帮着田锺清理了伤口。 “田兄在天牢遭罪了,伤得不轻啊。”云缺一边上药,一边说道。 “唉,别提了,那大皇子实在恶毒,亲自下令让狱卒折磨于我,他不仅抢了我家夫人,还想置我于死地!我与他势不两立!”田锺咬牙切齿的道。 “田兄放心,少年城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世上的恶人都该死。”云缺以气愤的语气道。 “多谢梅兄弟相助,到了少年城,我也算安心了。”田锺说完,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对了梅兄弟,你行医多久了。” “不瞒田兄,我跟着家中长辈出过几次诊,学过些基础而已,会开些治疗头疼脑热的方子,像田兄这么重的伤势,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果治得不好,田兄勿怪。”云缺道。 田锺趴在榻上,长出一口气,道: “不怪不怪,梅兄弟尽力就好,我是个粗人,只要不致命的伤势肯定死不掉。” “那就好,田兄忍着点,这处伤口很重,需要加大药量。”云缺道。 田锺点点头不再说话。 云缺放慢了速度,慢悠悠的上药,用来伪装手法生疏。 同时在心里生出一份疑惑。 这个田锺,不对劲! 刚才的一番对话,虽然听起来正常,云缺却察觉到田锺一共出现了两种极其隐晦的情绪。 第一种是担忧。 田锺,在担忧着自己的医术水平。 第二种是杀意。 田锺在问出那句‘你行医多久了’之后,身上的气机出现汇聚的征兆。 武者气机汇聚,那么下一步就是准备着随时出手! 尽管田锺身上的气机汇聚,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却没能逃过云缺的敏锐感知。 没人能比猎妖人更加善于察觉到杀气。 这是云缺的天赋。 云缺察觉到刚才,田锺对自己出现了一瞬间的杀意。 而这份杀意的来源,是医术的精湛与否。 所以云缺才放慢了上药速度。 很快,云缺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田锺身上的伤势,也有问题! 看着到处是伤口,有不少都是血肉模糊,触目惊心,但是并不严重。 田锺身上的伤口多达二十多处,没有一处致命,甚至没有一处伤口伤及到筋骨。 这种伤势,对于云缺来说相当熟悉。 完全是狱卒的手段。 只伤皮,不伤骨,外表看着惊人好像伤势极重,实际上全是皮外伤罢了。 对于武夫来说,血肉伤势,根本不算伤,几乎不会影响战力。 即便被切成血葫芦,只要手段足够精湛避开所有要害,那么受伤武夫的整体战力基本如常,至多掉那么一成而已。 云缺是天牢里的老油子了,这种伤势一眼即可分辨。 所以云缺认定田锺在说谎! 如果当真大皇子吩咐狱卒下死手,那么田锺此时绝对会出现内伤,别说战力了,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问题。 可偏偏田锺看着伤势很重,实际上他的身体毫无影响。 以此判断,田锺来到少年城,应该是一出苦肉计! 云缺觉得十分好奇。 田锺来到少年城究竟目的为何,是大皇子派遣,还是秦皇的用意? 简单上完药之后,两人重新回到大厅。 柳真真关切的问道: “怎么样?田锺伤势如何,严不严重?” 云缺道: “田兄伤得很重,天牢里的狱卒太狠了,险些将田兄活活打死,幸好救助及时,城主的伤药不凡,田兄当无大碍。” 田锺感激涕零的再次谢过城主,挤出了几滴辛酸泪。 柳真真听闻伤势很重,猛地一拍桌子,道: “大皇子欺人太甚!如此恶贼,不除不快!” 一众少年齐声高呼。 “杀皇子!替田兄报仇!” “除恶贼!匡扶正义!” “皇子如妖,不除不快!” “先宰皇子!再杀秦皇!” 最后一句话说完,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云缺循声望去, 果不其然,又是吃得满嘴流油的小胖子朱幺,这家伙对干掉秦皇有着一种天生的执着,大概是脑子缺根弦儿。 少年城可以与大皇子为敌,但是不能与秦皇为敌,否则就是反叛,占不到理字。 云缺大致看出了少年城在大秦的地位。 之所以这种不受官方管辖的少年军始终能存在,主要原因肯定是其斩妖除魔的理念,面对一群热血少年郎,只要人家不举起反旗,秦皇也无可奈何。 云缺觉得秦皇对少年城应该十分头疼。 想到这里,云缺瞄了眼田锺。 这家伙,很有可能是秦皇派来的,目的是瓦解少年城! 史得侩一脚把朱幺踹开,道: “杀什么秦皇!秦皇又不是大皇子那种恶人,你丫的回去多吃点猪脑,补补脑子!” 朱幺挠头嘀咕道: “猪脑吃多了,不还是猪脑子么……” 他这会儿倒是分辨得很清楚。 柳真真道: “事不宜迟,田夫人落在大皇子手里,每多一天,就要多受一天折磨,当务之急先将她救出来!” 大家纷纷赞同,许多少年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田锺的神色变得焦急起来,连忙阻拦道: “城主!万万不可!大皇子身边高手无数,去了只能送死!为了我一个人而冒险,不值得啊!” 云缺站在旁边,表面上显得同仇敌忾,心里却在暗暗冷笑。 演,接着演。 演到最后,狐狸尾巴就要漏出来了。 第464章 不是坏就是蠢 但凡演戏,都有个学问在其中。 叫做共情。 以精湛的表演带入观众,让观众们深深陷入表演者的喜怒哀乐当中,为其发生的喜事而喜悦,为其发生的惨事而悲伤。 不得不说,田锺是个合格的表演者,他的演技没有丝毫破绽。 若非云缺从伤口看出了端倪,现在也不会怀疑此人。 关键是田锺有着一个极佳的背景板,那就是秦皇。 田锺身上发生的惨案,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不止少年城,整个大秦都快传遍了,因此让田锺这个角色显得无比真实。 田锺越是阻拦,少年城的众人越觉得大皇子可恨,越对田锺同情。 都是气血方刚的少年人,这口恶气没人能咽得下去。 柳真真一挥手,道: “就这么定了!明日少年城派遣高手,潜入皇城,不计代价也要把田夫人救出来!” 史得侩咬牙切齿道: “顺便把赢财那小子脑袋拧下来!挂在少年城的城头!” 史得侩口中的赢财,是大皇子的名字。 云缺看了眼史得侩,心说你这名字真没起错。 去皇城救人也就算了,即便被秦皇抓住,念在少年城为了匡扶正义的份儿上未必都会全部杀掉。 一旦砍了大皇子,那就是刺杀皇族的罪名,去多少死多少,肯定死得快。 柳真真道: “明日我带队,召集少年城修为最高的百位高手,清晨出征!” 一听城主亲征,一众少年更是气势大盛,呜嗷乱叫。 军师常慎行咳嗽了一声,道: “大家稍安勿躁,此事不可贸然而为,需要做好周密筹划,百人队数量不多,分散开来倒也可行,但是城主不能去,城主需要坐镇少年城统管大局,如军中主帅,不可轻易涉险。” 史得侩觉得有道理,赞同道: “还是军师想得周到!没错,城主不能去冒险,我带队即可!城主坐镇少年城,准备好接应我们,此行定可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大家都不让城主去涉险,柳真真没办法,只好同意坐镇城中。 随后是报名环节。 堪称踊跃。 不多时就有数百人想要参加营救行动,报名的均都在七品以上,低于七品修为都没资格。 最后史得侩亲自挑选,选了整整百人,其中大部分都在六品修为。 这一百人的战力,堪称惊人,放在大晋绝对是一支骑兵。 然而云缺却很清楚, 这里不是大晋而是大秦,少年城挑选的一百人如果去了皇城,基本没什么希望。 选定了人手后,大屋里的气氛热烈起来,少年们都在谈论着明日如何行动,如何潜入皇城。 田锺满面悲壮的道: “城主,我也去!大家为了我而舍生忘死,我岂能等在城里做那缩头乌龟!皇城里我最熟,大皇子的府邸有多少军兵驻守我全知道,有我在,能避免很多危机。” 云缺听得直点头。 没错,有你在肯定能避免危机,因为全都得玩完,哪还有什么危机呀。 史得侩哈哈大笑,道: “我就知道你不是孬种!好!有田兄弟带路,我们此行必定更加顺利!” 有了田锺这个本地人的加入,众人对明天的行动愈发信心十足。 云缺完完整整的看完了这场大戏,心里对少年城的人,生出一丝悲哀。 少年们,你们被耍了还不知道呢。 秦皇这出苦肉计,绝不会仅仅只要百人,肯定会借着这个由头,一举将少年城彻底瓦解。 外人的事,云缺一般不会多管闲事。 云缺自己到了大秦都是身在屋檐下,自身难保的那种,哪有工夫牵扯到别人的是非当中。 云缺始终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借助少年城,给自己加点筹码。 鱼朝一走,自己彻底成为孤家寡人,身边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至于明天的行动,云缺毫无兴趣。 明显是秦皇挖出来的大火坑,我才不跟着跳呢。 云缺不想跳,可是有人推着他跳。 常慎行出言道: “城主,我们应该再多去一人,毕竟明日行动免不了与大秦的军兵动手,伤亡不可避免,我们少年城的人全是少年英雄,悍不畏死,可伤者需要尽快医治,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恢复战力。” “我提议,让梅钱兄弟明日同去皇城,作为史将军的左膀右臂,他能救下田锺兄弟,说明医术高深,只要在行动过程中救下一人,我们就多一份战力,救下十人就多十份战力。” “梅钱兄弟的作用,比起十人的小队都要巨大,他可作为此次行动的定海神针,为百名英雄提供医疗保障。” 军师此言,听得在场众人频频点头。 有个医术不错的大夫跟着,受了伤就能立刻包扎治疗,对于即将开启的恶战来说,有着很大的好处。 云缺表情不变,扫了常慎行一眼。 这一眼的时间,云缺已经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从上到下在心里骂了个遍。 云缺算看出来了, 这个少年城的军师,是个小肚鸡肠外加心思叵测之辈,典型的卑鄙小人! 城主拉了我两次手而已,你就算计我,把我往火坑里推。 这要是我睡了你们城主,你还不得把我凌迟喽,然后把碎肉全都煮熟,一口一口的嚼碎了,再吐出去喂狗? 史得侩在旁边恍然大悟,道: “对呀!梅钱兄弟医术高明,跟着我们一起行动,肯定能减少伤亡!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们一起出发!” 云缺又看了史得侩一眼。 同样在一眼的时间内,把这位少年城大将军的祖宗十八代也给挨着个儿的问候了一遍。 云缺现在有些无奈。 少年城,听着不错,朝气盎然,生机无限。 可城里的都是什么人呐,不是坏,就是蠢。 既然被架到这儿了,云缺无法拒绝,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反正我是被你们架进来的,本来就要去皇城,不过走之前,不能让小人得志。 云缺的脾气是,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尺,公平公正,绝不会因为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那不是赔了九尺么。 你害我一次,我不会害你,抱歉,我直接弄死你! 云缺朝着四周的少年拱手道: “初来宝地,承蒙大家信任,我梅钱自当为少年城赴汤蹈火,此行定然竭尽全力,尽我所能为大家提供帮助,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城主柳真真一拍桌子,高声道: “好!这才是少年俊杰该有的样子!梅兄弟好样的!” 大家纷纷夸赞,觉得云缺是个靠得住的兄弟,殊不知人家连名字都是假的。 等众人安静下来,云缺皱眉道: “城主,我认为明天的行动,怕是不会顺利,大秦皇城守卫森严,皇城内高手无数,而大皇子又是秦皇之子,身边肯定高手如云,想要救出田兄的夫人,难如登天。” “我们失败了不算什么,大不了人头落地,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可是田兄的夫人一定会受到牵连,以大皇子的恶名,他必定将怒火撒在田兄夫人的头上,辣手摧花。” “若田兄的夫人因此而遭遇不测,我们这次行动非但无法匡扶正义,反而办了坏事,害了田夫人。” 云缺这么一说,柳真真也觉得有理,为难起来。 周围的少年们议论纷纷,出谋划策,只是毫无头绪可言。 柳真真蹙眉道: “梅兄弟说得有道理,如果我们非但没把人给救出人,反而害了田夫人,那就遭了呀。” 云缺道: “其实城主也无需太过担心,我相信明日出征的兄弟都是少年城的高手,大家齐心合力定可完成任务,只是群龙无首,只要军师同往,做我们的智囊,此行定可大获全胜!” 常慎行听闻立刻神色微变,沉默着没吭声。 史得侩道: “军师修为不高,跟我们这群武夫一起行动好像不妥吧,军师应该协助城主镇守少年城,接应我们即可。” 云缺道: “史将军,有句话其实我不该说,但是我拿你当兄弟,这句话不得不说了,希望你别怪罪。” 史得侩道: “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兄弟,有啥说啥!我肯定不怪你!” 云缺道: “史将军战力过人,这是大家公认的,但是史将军的智谋,欠缺了一些,此行救人堪比出征大战,不仅要有威武的大将军,还要有智囊随军,方可百战不殆。” “皇城环境极其复杂,到了之后如何分兵如何行动,谁人打前站,谁人找退路,谁负责救人,谁负责吸引追兵,用声东击西,还是瞒天过海都有很深的讲究。” “想要完成如此艰巨危险的任务,必须要有足智多谋的人物现场指挥才行,而军师的智谋,在少年城独一无二,唯有军师一同前往,我们才有胜利的希望,否则,说句难听的,我们大概率会全部死在皇城,包括田兄夫妇。” 这番话说完,云缺望向常慎行,道:“军师,你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其实云缺最后一句,还可以用另一种形态表述。 军师,你要是敢说出不去两个字,明天那一百人若是全都死了,一百条人命,你负责! 常慎行的眼皮明显跳了跳,没说话,看了云缺一眼。 云缺从对方这一眼,看出了熟悉的东西。 这孙子在骂我祖宗十八代。 史得侩在旁边恍然大悟般说道: “对呀!我的智谋确实不行,但军师行啊!军师也一起去好了!” 常慎行转动目光,又看了史得侩一眼。 云缺又从这位军师的目光中看出了熟悉的东西,这孙子把史得侩的祖宗十八代也给骂了一遍。 常慎行算是彻底被云缺架了起来。 他是少年城的军师,心智自然不低,他很清楚云缺那番话直接断了他的退路。 如果他不去,明天行动的百人一旦出事,他这位军师别想在少年城站稳脚跟。 没办法之下,常慎行当机立断,答应了下来,明日一起行动。 计划定下之后,天色已经晚了。 众人散去,各自回去准备。 云缺出了大屋,打算找个人打听打听少年城的真相,这座城到底怎么来的还不清楚。 一眼看到小胖子朱幺。 云缺本想找这个心眼不多的小胖子套话,可来自月魁的一句提醒,让云缺走向对方的脚步豁然一顿,随后很自然的转向别处。 正低头思索着妖魂那句话的缘由,身后有人追了上来。 正是城主柳真真。 “梅兄弟!你刚来城里,人生地不熟,走!我带你在城里逛逛,熟悉一番!” 柳真真一把拉住云缺的手腕,大大方方的在前边带路。 云缺无奈之下,只好跟着。 远处,军师常慎行目光阴冷的望着云缺与城主远去的身影,他恨恨的哼了一声,低语道: “梅钱,你当真是找死!此次皇城之行,你别想活着回来!” 第465章 目标,万妖国 少年城内热闹非凡。 尽管没有店铺酒楼之类的建筑,但城里修建着四处巨大的食堂,有酒有菜,关键还不要钱。 少年们在食堂内大吃大喝,大声呼喝,好不痛快。 更有许多少年吃饱喝足,开始在食堂大门外的演武场互相较量,打斗声此起彼伏。 云缺看得很是新鲜。 越发断定这座少年城,就是一处特殊的军营而已。 “梅兄弟远路而来,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城内有空屋子,你自己选一处即可,记得在大门上标注自己的名字,代表着有人住了。” 柳真真指着不远处的食堂,讲述着少年城的规矩。 “少年城里的食物都来自四处食堂,没有其他提供食物的地方,记得饭点儿到了要来吃,错过了就得饿一顿。” “饭菜免费,但是喝酒的话,需要自己拿银子,只需成本即可,我们少年城不赚自家人的钱,这是规矩。” “城内经常会发布任务,完成后会有相对应的报酬,想要赚钱,只能接取任务,越危险的任务报酬越丰厚,梅兄弟刚来,先试试低级任务就好,千万不要逞强。” “城里有专门打造兵器的地方,有很多炼器高手,若是梅兄弟缺兵刃,可以挑选斩妖类的任务,将妖物的尸体或者皮毛骨骼带回来,让炼器高手们炼制成趁手的武器。” “少年城里人人平等,城主之位每年轮换一次,以战绩评选,这一年来谁杀的妖邪最多,谁担任新城主!梅兄弟加把劲儿,在少年城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战绩出来,我看好你!” 云缺连连摆手,谦虚道: “城主说笑了,我初来乍到,身手平平,没杀过多少妖物,我肯定不行的。” 云缺说的是实话,的确没杀过多少妖,也就十多万而已。 柳真真黛眉一挑,愠怒道: “身为少年俊杰,当傲立于天地之间!生而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岂能妄自菲薄!” 云缺诧异了一下,对这位豪迈的城主有些佩服。 一个姑娘家,能有如此豪气,实在难得。 被对方的豪气所感染,云缺神色一凝,傲然道: “城主此言如醍醐灌顶,在下身为男儿实在愧疚,我在此发誓,此生必定斩杀十万妖邪!少杀一个,不入轮回!” 柳真真转怒为喜,笑道: “好样的!我就知道梅兄弟不是孬种!如此宏愿太过遥远,十万妖邪若凑不够,我帮你一起杀!” 云缺客气的谢过, 心说用不着你帮,我头两年就杀够了。 客气的同时,云缺瞄了眼自己的手。 柳真真还拉着自己的手腕呢,人家不松手,云缺也没办法。 这位城主的手,五指纤细,挺好看的,手心凉丝丝。 云缺在心里猜测,如果我把手翻过去,是不是就能牵着手一起走了? 想归想,没去落实。 并非云缺不想占这份便宜,而是柳真真拉着自己的左手腕,这要翻过去,没准柳真真也得被吸进手链里。 为了避免麻烦,还是算了吧。 走了一路,柳真真热情洋溢的介绍了一路,始终没撒手。 云缺觉得很奇怪。 这位城主是不是太热情了点? 尽管没有真正的牵手,但现在的姿势实在有点暧昧。 难道少年城来个人,她就拉着一个? 路上,云缺问道: “在下来自偏远之地,只听闻少年城的大名,不知此城来历,城主能否告知一二,少年城因何而建立。” 柳真真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的道: “少年城已经建立了十几年,这里最初是一座荒废的破城而已,不知什么年代留下的遗迹,没人居住,一些无依无靠的孤儿为了躲避风雨,发现了此地,于是住了进来,慢慢建造屋舍,将这里当做新的家园。” “最开始的时候,这里叫做孤城,代表着孤儿之城,后来慢慢发展了起来,一些失去亲人的孤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人数越来越多,于是改为少年城。” “我们少年城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视天下妖邪为敌,少年城里的孤儿,有很多人遭遇了妖邪之灾,家人被妖物吞噬,孤苦无依,我就是其中之一,儿时父母被妖物吞杀的画面,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柳真真说到最后,明亮的目光中泛起雾气,想起了惨死的父母,心情变得低落。 “实不相瞒,我的父母在我儿时也被妖物所杀。”云缺沉声道:“我发过誓,要将天下的妖邪斩尽杀绝!” 柳真真眨了眨眼睛,道: “原来我们同病相怜,从今以后,我们一起斩妖除魔!” 柳真真说得情真意切,抓住云缺手腕的手变得更加有力。 云缺从对方的手劲儿大致估算出柳真真的修为,应该到了五品金身境。 别看年纪不大,倒是个修武的奇才。 不过武夫都有个特点,那就是脑子不太够用,云缺正好趁机多套点话。 “少年城发展到如此规模,相当于一支少年军,战力强大,又不隶属朝廷,秦皇难道没有顾忌?”云缺道。 “顾忌,肯定会有,近几年秦皇先后三次派遣特使来少年城,想要我们归入秦军,受大秦管辖,但都被拒绝了。” 柳真真有些生气的道:“我们年幼之时孤立无援,没人管过我们,我们汇聚在一起终于有了如今的规模,朝廷又来吃现成儿的,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事!少年城永远不会归入秦军,我们是少年英雄,是自由之人,不受任何束缚!” “既然拒绝了三次,秦皇没有派兵剿灭过少年城么。”云缺问道。 “当然没有,少年城的宗旨是斩妖除魔,是正义之师!皇帝又如何,我们又不是反抗大秦的叛军,我们只是一群长大了的孤儿,自食其力,不会对秦皇造成任何威胁。”柳真真道。 云缺在心里叹了口气。 柳真真的想法虽然没什么错,但有些天真了。 秦皇三次诏安均被拒绝,那么下一次,也许就是大兵压境的结局。 秦皇是谁? 志在天下的霸主! 云州之上的冷血枭雄! 连其他帝王都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秦皇难道会不懂么。 在大秦地界,养着一群战力不俗又不听号令的少年军,早晚会形成心腹大患。 因为人,是会变的。 少年人以斩妖为目标,如果到了青年,到了中年呢,会不会将目标从斩妖除魔,变成改朝换代。 少年城,在秦皇心里肯定是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这座城池的命运,怕是不会太好。 或许柳真真与满城的少年对少年城的未来充满希望,但是在云缺看来,这座城,没什么希望可言。 听完少年城的由来,云缺彻底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猜对了。 少年城果然占据了一个‘义’字,从而形成如今这种国中之国的局面。 “少年城附近,难道妖邪很多?”云缺问出了一个疑惑之处。 少年城发展至今,必定斩杀了大量妖物,而大秦作为云州霸主,不太可能出现大晋那种遍地妖邪的现象。 那么少年城所斩杀的妖物,又是从何而来呢? 很快云缺的这份疑惑被柳真真解开。 “不多,确切的说,自从当今皇帝登基以来,整个大秦的妖邪变得越来越少,即便有,也是在一些偏远之地,很难发现,我们少年城主要的目标,不是大秦地界的妖邪,而是万妖国!” 柳真真昂然道:“万妖国乃是云州毒瘤,唯有将其彻底铲除,云州方可真正安稳,妖国不除,谈何天下太平!” 听闻万妖国三个字,云缺脑海里浮现出云州地图,很快找到了万妖国的位置。 就在大秦旁边! 万妖国在地图上不大,并不显眼。 以前云缺在黑铁城看到整个云缺地图之际,还以为万妖国只是个奇特的名字而已,以万妖为名而建立的人族国度,原来万妖国居然是妖国。 云缺越发奇怪起来。 万妖国比邻大秦,如此一座妖国在旁边,秦皇怎么没灭掉呢? 莫非,万妖国里存在着令秦皇也忌惮的妖族? “万妖国,很强么?”云缺问道。 “当然很强!万妖国遍布妖物,没人敢深入其中,即便我们少年城前去猎妖,也只能选择在外围地带动手。” 柳真真讲述道:“大秦与万妖国之间是一片广阔的荒野,有一些村子,村民经常被妖物袭扰,苦不堪言,我们少年城主要的猎妖场地,便是那片荒野,这些年下来,至少有数万妖物被我们击杀。” 云缺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问道: “荒野上的村子,还剩下多少。” “现在大概还有三十多处。”柳真真回忆道。 “之前呢,荒野上有多少村子。”云缺道。 “好像一百多个村子。”柳真真道。 云缺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少年城对于秦皇来说,是个极其头疼的存在,关键这群少年人没脑子。 大秦地界没什么妖邪,就去捅咕万妖国,几年下来,确实猎杀了不少妖物,但也把荒野上的人族村子成功拖死了七八十个,眼看着就要灭迹了。 既然能在荒野上建立村子,想必万妖国的妖物不会经常去吃人,有可能也是忌惮着大秦的实力。 少年城没动手之前,人家有一百多个村子,自从少年城出手斩妖,村子数量快速骤减,其中的原因肯定是万妖国的妖族为了泄愤而为之。 少年城的人斩了妖就走,人家村子还在原地,这不是害人么。 柳真真显然没看出真相,云缺也没打算多嘴,反正是过客而已,明天就走。 随后云缺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既然少年城最初只是一处荒凉的遗迹,因何当初能如此快速的发展起来,莫非有贵人相助?” 十几年而已,就能发展到如此规模,如果说是一群孤儿的力量,云缺打死都不信,这其中肯定有些缘由存在。 柳真真变得得意起来,道: “天无绝人之路!当初我们一些孤儿汇聚在此之后,本来生活得十分艰难,但是很快,我们发现了两座山!就在城里,一座金山!一座银山!” 第466章 我要这一身才华有何用 从城主所言当中,云缺了解到少年城起家的经历。 这座原本的孤城遗址当中,居然藏着金山银山,而挖出来的金矿银矿则成了少年城的第一桶金。 用这笔财富,少年城才得以快速壮大,发展得十分迅猛。 十几年之后,少年城只需要猎杀妖兽卖钱,即可自给自足,金山与银山便不再开采,当作一份图腾保留了起来。 “你们开采了多少?” 云缺顺口问出了这句肺腑之言,问完之后觉得有些不妥,好像打人家少年城的主意似的。 云缺暗暗自责。 贪财的习惯,得改一改了,不能口无遮拦。 应该只问金山银山的位置就好,管他开采了多少,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如果还有盈余,顺便打包带走。 我真不贪财,但是财富摆在面前,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呀。 “开采了大约一半,随着天下少年不断汇聚,我们的实力愈发强大已经不再需要挖矿为生了,你想看吗,我带你去!” 柳真真是个爽快之人。 不仅如实告知了还有多少金矿银矿,还贴心的拉着云缺穿过整个少年城,来到城北区域。 人家如此好客,云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下意识的往回抽手。 结果柳真真抓得紧紧的,纹丝不动,根本不松。 到了城北,来到少年城的边缘地带,果然出现两座矮山。 不算高,但是有些陡峭,山顶均为尖顶。 “就是这了!” 柳真真拉着云缺来到山脚,道:“这座是金矿,小时候经常没饭吃,我们几个孤儿在这附近找吃的,看到一只兔子逃进洞里,于是我们就挖呀挖,挖呀挖,最后兔子没挖到,居然挖出来一块金矿石!” “城主天生富贵命,洪福齐天。”云缺赞道。 柳真真哈哈一笑,道: “什么富贵命,我才不信命呢,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云缺一边附和,一边打量眼前的山峰。 越看,神色越不对劲。 等云缺望向相隔几十丈的另一座银山之际,目光已经沉了下来,神色变得冷峻。 这两座山,在柳真真眼里,在少年城众人眼里是当年的希望,是少年城发展壮大的基石。 然而在云缺眼里,则是一场无妄之灾,飞来的横祸! 眼前的山峰,云缺十分眼熟,与八山城外的双角山不说一模一样,至少大差不差。 加上一座是金矿一座是银矿的特殊之处,那么这两座山的真相呼之欲出。 山岳力士! 巫族打造的四阶巅峰怪物! 云缺的内心在震撼不已。 他万万没想到,在大秦境内,居然会出现巫族的山岳力士! 山岳力士沉睡之际,身上的血与骨会固化为金矿与银矿,一旦苏醒,金银则会重新恢复成骨骼与血肉。 这种恐怖的怪物,杀伤力无比可怕,不用多,只要一头出现,即可踏平少年城! 既然少年城里的少年没有超过二十岁的,那么基本不可能出现四品强者,五品修为已经是极限。 面对四阶巅峰程度的山岳力士,五品根本毫无胜算,除非大批五品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冲杀,才有机会挡住山岳力士。 震惊过后,云缺心里泛起深深的疑惑。 山岳力士为何出现在少年城? 这头山岳力士一直沉睡在废墟遗迹里,还是被人刻意埋于此地,为少年城的崛起埋下一份契机? 云缺的眉峰微微锁紧。 这座少年城,看似简单,实际上充满了奇怪之事。 山岳力士是其一。 田锺以苦肉计打入少年城内部,这是其二。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朱幺的那只杂毛小狗。 云缺原本打算找小胖子朱幺打探一番少年城的消息,结果月魁突然在识海中传来警告的声音,让云缺远离那只狗。 极其普通的一只小狗而已,却让月魁出现焦急的语气,可见那只狗很不正常。 以云缺的敏锐感知,居然没察觉到小狗有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柳真真就在旁边,云缺没时间去询问月魁。 看过两座矿山后,柳真真带着云缺找到一处僻静的石屋。 “这里没人住,你先住下。” 柳真真说着在木门上写下梅钱二字,代表着此屋有人了。 “天色不早,城主早些休息,等完成任务归来之后,再与城主共饮得胜酒。” 云缺说完,瞄了眼对方的手。 我都告辞了,你还不松开? 柳真真拉着云缺,道: “不饮得胜酒,要喝,就喝喜酒。” 云缺奇怪的道: “城主,要成亲了?” “对!我要成亲。”柳真真道。 “原来喜事将近,提前给城主贺喜了,到时候一定奉上一份厚礼。”云缺客气的道。 “你不用送礼,你收礼即可。”柳真真道。 “收礼?哦,帮忙收礼啊,没问题!小事一桩,在下自小苦读诗书,收礼算账这种小事难不住我。”云缺笑道。 “不是帮忙,而是单纯的收礼,成亲之际,所有贺礼,都归你。”柳真真道。 云缺越听越糊涂。 你成亲,贺礼归我? 这是什么习俗? 少年城难道是傻瓜城么,城主成亲,贺礼给外人…… 正在心里腹诽之际,云缺发现柳真真望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柔情似水,脉脉含情。 一道闪电炸起在脑海! 云缺愣在当场,好半晌才沙哑着嗓子道: “城主该不会,是要跟我成亲吧?” “正是!” 柳真真毫无羞涩,大大方方的道:“自从看到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我们武夫不会惺惺作态,一向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我喜欢你,所以,我要嫁给你!” 云缺惊得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咱们今天刚认识,还没到两个时辰呢就要谈婚论嫁,会不会太快了? 关键我这趟去皇城,就是去成亲的呀! 如果让秦皇知道联姻的太子,没等娶他女儿呢,先在半路娶了个媳妇,非得弄死我不可! 柳真真这种直来直往的脾气,其实云缺并不讨厌,反而很欣赏,加上这位城主本来就长得不赖,算得上标志的美人儿,英姿飒爽女中豪杰。 可这场婚事,云缺是决然不敢答应的。 以少年城的作风,连秦皇都不惧,连大皇子都敢去刺杀,那么潜入皇城抢夫君的事儿,更是做得出来。 你们去皇城抢夫君,那我就倒了血霉! 秦皇或许碍于少年城的大义,不会动手杀人,但女婿可以随便打呀! 云缺已经在柳真真身上看到了一层层的滚滚天雷,对面这个的美人儿,绝对是一场红颜祸水。 还是天雷级的那种! 云缺的脑子在快速转动,瞬间推演出利弊,并且找到了合适的说辞。 在云缺看来,对方肯定认为自己是个有学问的少年郎,加上在大殿里那番慷慨激昂的说辞,才让城主动心。 这就好办了。 我把伪装扒掉,你就不喜欢了。 云缺咳嗽了一声,表情变得内疚起来,道: “城主实在抬爱了,不瞒城主,其实我是个胆小之人,虽然从小立志斩妖除魔,但是长这么大,一只妖物也没杀过,我甚至连鸡鸭都不敢杀,见血就晕。” “扶大厦于将倾,开万世之太平,是先生授课时候讲的,我觉得很有气势,才借用而已,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微不足道的胆小鬼,不值得城主托付终身。” 云缺说完这番话,在心里长出一口气。 鸡鸭都不敢杀的胆小鬼,这下肯定配不上少年城的城主了吧。 然而出乎云缺预料的是,柳真真一把抓住云缺的另一只手,四手相牵,情深义重的道: “我不在乎!你胆小还是胆大都无所谓,我喜欢你的容貌,一见钟情,你不敢杀妖,我替你杀!你没能力扶大厦于将倾,我替你开万世之太平!等这次行动归来,我们就成亲!” 云缺呆愣愣的望着对方,下巴差点掉地上。 这都行! 云缺万万没想到,都把自己说得如此卑微胆怯,人家还是认准了自己。 云缺估计自己若是说出斩妖十万的经历,对面这位城主怕不得今天就得跟自己洞房。 在心里长长一叹,云缺感慨万千。 明明靠脸就能吃饭,我要这一身才华有何用!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冒失。”云缺无奈道。 “我是孤儿,你也是孤儿,我们早已无父无母,可将天地作为父母!大婚之日,天地鉴之!”柳真真黛眉一挑,道:“莫非,你看不上我?我长得很丑么?” “这……城主当然不丑。”云缺尴尬道。 “既然不丑,那你觉得我的模样如何,配不配得上你。”柳真真咄咄逼人的道。 望着眼前怒中带俏,俏中带娇,英姿飒爽的美人儿,云缺脱口而出: “记得相逢对花酌,那妖娆,殢人一笑千金少,羞花闭月,沉鱼落雁,不恁也魂消。” 柳真真别看是孤儿,书读得可不少,听闻此言,转怒为喜,嫣然一笑,果然如羞花闭月,沉鱼落雁。 看到美人一笑,云缺就知道坏了。 这可恶的文气呀…… “说定了!不许反悔!回来就成亲!” 柳真真以城主的语气命令道。 不等云缺开口,她忽然往前一步,小鸡啄米般在云缺脸上留下一个唇印,转头逃开。 云缺直至走进石屋,脸上还保持着僵硬状态。 耳畔响起一阵窃笑。 月魁调侃的声音传来: “呵,桃花运来了挡也挡不住,你还真是转运了,正好牧家丫头哼得太单调,实在无聊,要不你试试这个城主,听听她能哼出来什么调儿。” 第467章 龇牙的狗 柳真真能哼出什么调儿,云缺一点都没兴趣。 云缺现在就想立刻离开少年城,赶紧去皇城老老实实的当个假女婿。 少年城肯定是秦皇的一块心病,恨得咬牙切齿,偏偏无法下手,如果自己成了城主的夫君,那就坏菜了。 本来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赘婿,又和少年城牵扯到一起,一旦让秦皇得知真相,估计砍脑袋是最轻的,基本会切碎了喂狗。 搓了搓僵硬的脸,云缺道: “刚才那只杂毛狗怎么了,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是狗,是妖,它身上隐藏着大量生魂。”月魁道。 “吃人的狗妖?”云缺疑惑道:“少年城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怎么会养着一头妖兽,我怎么没闻出来呢。” 生魂的存在,预示着狗妖杀戮极重,这一点与云缺身上的煞气类似。 云缺可以收敛煞气,让外人无法察觉,而那只杂毛狗显然也有着类似的能力,并且比云缺收敛得还要隐蔽。 若非月魁的存在,云缺甚至没发现任何可疑的气息。 “没用嗅觉,以魂体的特殊感知才察觉到。” 月魁声音变得凝重起来,道:“如果我还有本体的话,一样感知不到,正因为我成了妖魂,所以拥有了一种对生魂极其敏锐的能力,那只不起眼的小狗,至少吞杀过上万人。” 云缺神色一凝。 吃过上万人! 吞噬如此数量的活人,足以称之为凶兽,可偏偏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这一点更为恐怖。 “哪里来的杂毛狗……它有多高的境界?”云缺道。 “感知不到,绝对不低就是了,你加点小心,这座少年城我总觉得不大舒服。”月魁的声音渐渐在耳畔消失。 云缺沉默了下来。 少年城,确实古怪得很。 不仅有一只隐蔽得极好的凶兽狗妖,还有巫族的山岳力士。 隐约间,云缺仿佛再次看到了一盘棋,但棋路是什么,半点也看不清楚。 沉吟许久,云缺不再多想。 少年城位于大秦地界,即便有什么阴谋诡计,那也是秦皇的事。 云缺决定尽快离开此地。 金山也不要了,省得把山岳力士挖醒过来。 幸好明天就能走,不用找什么理由,睡一觉,就与少年城再无瓜葛。 屋子里有木床,虽然算不得舒服,好在僻静,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明日前往皇都天龙城。 前面还有个秦皇在等着呢,云缺需要调整最佳状态,才能与云州真正的霸主周旋。 躺在榻上,云缺开始分析起抵达皇城之后的局面。 秦皇会热情相待,还是冷面相迎? 大秦的文武群臣会不会给自己下绊子? 大皇子会如何使坏,二皇子又是什么人物,三皇子会不会找自己讨要龙血玉? 想到龙血玉,云缺为难起来。 在宝境里与三皇子赢人志打过交道,顺手坑了对方一块宝玉外加三百万两银票,这件事有点麻烦。 对方肯定能认出自己,虽然当初是光头,现在是寸头,但模样可没变。 得想个说辞才行…… 实在不行到皇城之前,先把龙血玉卖了,玉佩不在我手,三皇子也没办法。 再不然,就说宝境里有人用易容术假扮自己,我咬死不承认自己是和尚,谁也没辙。 反正这种不要脸皮的事,对云缺来说信手拈来,毫无内疚可言。 谁让你赢人志是皇子呢,不坑有钱的,还能去坑没钱的么。 正想着心事,忽然有人敲门。 云缺以为是城主去而复返,无奈的打开木门。 门外,是个小胖墩,笑呵呵的提着一个食盒,身后还跟着一只杂毛狗。 正是朱幺。 云缺瞄了眼杂毛狗,笑道: “原来是朱兄,这么晚了,不知有何贵干。” 朱幺是个自来熟,进了屋,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摆在桌上道: “嘿嘿,就知道梅钱兄弟还没睡,食堂没吃的了,我自己弄了点小菜,来找梅兄弟喝两杯。” 朱幺坐下后,给云缺倒了杯酒,自己滋溜滋溜的喝了起来。 云缺只好坐在对面,笑道: “我吃饱了,没什么胃口,朱兄自便就好。” “可好吃了,真的!甜口儿的,放了很多糖呢,不信你尝尝!”朱幺给云缺的碗里夹满了小菜,都是些糖醋萝卜,糖醋花生之类。 “我真吃不下了,给狗吃吧。”云缺说着夹起一块萝卜,扔到地上。 自从见识过土人族吃糖沙,云缺听到糖这个字就有点反胃。 杂毛狗很听话,进屋后始终趴在朱幺脚下,见一块占满灰土的萝卜滚了过来,小狗没吃,而是抬头看了眼云缺,小小的狗眼显得十分明亮。 “吃吧,甜口的。”云缺笑着说道。 杂毛狗缓缓低下头,看着眼前灰突突的萝卜,开始慢慢的啃了起来。 朱幺吃了几口菜,道: “这次来找梅钱兄弟,其实有事相求,我这人从小好吃,一直梦想着能去天龙城大吃一顿,可惜始终没机会,我想跟梅钱兄弟换一换,明天我替你去天龙城,你留在少年城,怎么样?” 云缺知道这家伙没什么脑子,但没想到是个猪脑子。 “不妥吧,城主让我随行,是为了医治受伤的兄弟,莫非朱兄也会医术?”云缺道。 “不会呀,可我好想去天龙城啊!做梦都想去!刚才我去求军师,也想跟着你们一起行动,结果被骂了一顿,我又去求大将军,结果被打了一顿,我就不明白了,让我去皇城难道有问题么?我其实挺聪明的,不会拖后腿的!”朱幺愤愤不平的道。 云缺心说你还没去求城主呢,说不定再挨一次打。 这家伙动不动就想干掉秦皇,到了天龙城绝对是个累赘。 云缺道: “不如这样,等我们任务成功之后,我在天龙城带些好吃的回来,这样你就能尝到天龙城的美味佳肴了。” “好主意!那我在少年城等你啊,说好了一定要回来!”朱幺欢喜的道。 “一言为定。”云缺笑了笑,道:“朱兄的这只小狗看起来挺聪明,哪里来的。” “狗子啊,捡的!” 朱幺一边吃一边道:“当初少年城还是废墟的时候,我在山脚下捡到的,不是吹,我可是少年城的元老!与城主,大将军还有军师一样,是最先来到少年城的孤儿!当年还是我发现的兔子洞呢,这才挖出来金矿!我可是少年城的功臣!” 云缺听完没在多问杂毛狗,岔开话题,闲聊了起来。 杂毛狗显然神智很高,别看现在低着头捡食物吃,可刚才第一口的时候,小狗犹豫了一瞬间。 正是那一瞬间,云缺判断出杂毛狗绝对能听懂人言,并且对地上的食物根本不感兴趣,现在吃得欢,不过是伪装而已。 很狡猾的一头狗妖! 过了没多久,朱幺把饭菜全部吃光,打了个饱嗝儿告辞。 云缺送出门外。 门口的长街上,正好经过几架马车,装的全是大桶,臭气熏天。 这是一队粪车,往城外运送秽物。 “这位兄弟,等一下。” 云缺叫停了最后一辆粪车,笑呵呵的转向朱幺道: “方才朱兄的小狗好像没吃饱,正好宵夜到了,让它吃个够再走。” 此言一出,杂毛狗明显做出一个龇牙的举动,只是瞬间又把獠牙收了回去。 朱幺挠头道: “这是粪车呀,怎么能是宵夜?” “朱兄有所不知,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我看这条小狗气色不佳,应该有暗病在身,粪车对我们来说是秽物,对狗子来说却能大补,让它多吃点,体质肯定会更壮。”云缺笑着道。 杂毛狗安静的趴在朱幺脚下,扬起脑袋,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盯着云缺。 狗脸上看不出表情,不过狗的目光却十分冷冽。 之所以此时发难,云缺就是想让杂毛狗现出真身。 少年城的事,云缺不想参合也不想牵扯,但这头妖物身上有着上万生魂,吞噬过上万人族,如此恶犬,没遇见就算了,一旦遇上,岂能留它活命。 云缺早就对这头狗妖杀心大起。 朱幺为难道: “恐怕不行,我这狗子嗅觉极其灵敏,是难得的异兽,帮我找到了很多灵药,吃了粪,嗅觉一定不灵了呀!不行不行!不能吃不能吃!” 云缺道: “原来还是只异兽,既然狗子的嗅觉如此惊人,正好让它明天跟着我们一起行动,若能提前确定田锺夫人的位置,我们就省事多了,可避免许多麻烦。” “行!这个没问题!”朱幺一口答应下来,挥手与云缺告别。 目送着一人一犬远去,云缺没有立刻回屋,始终站在门口。 长街尽头,朱幺转向了另一条路口,消失不见,杂毛狗在路口处转回狗头。 咕噜噜…… 狗嘴中响起低声咆哮,獠牙毕露。 长街另一侧,云缺的嘴角泛起淡淡冷笑,满眼杀意。 杂毛狗很快跟着朱幺转向一侧,消失在长街。 云缺也回了石屋。 让杂毛狗寻找田锺的夫人,只是个借口罢了,带走杂毛狗,云缺是要将这头狗妖扼杀在天龙城! 到了大秦皇城,秦皇脚下,无论这头狗妖有多强大,必死无疑。 关上门,云缺寒声自语道: “跟我龇牙的狗,至今没一个活的,去了皇城,送你去一个好地方。” 云缺口中的好地方,有很多种。 不过对于恶犬来说,好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狗肉铺。 第468章 拆穿她的骗局 天亮之后,百人队就此出发。 此次行动,以军师常慎行与将军史得侩为首领,田锺负责带路,云缺负责医疗伤员,其余人全是身手矫健的武夫。 临行时,城主柳真真一直送到城门口,站在城墙上不断挥手,眼中满是不舍。 其他人认为城主在加油鼓劲,纷纷觉得士气大涨,暗暗发誓定要成功归来,不辜负城主的期望。 唯独云缺觉得头皮发麻,头都没回,匆匆而去。 云缺在心里嘀咕。 抱歉了城主,辜负你一片痴情,实在是家中早有娇妻,还得去大秦娶一个,有心无力啊…… 一行人离开少年城,踏上传送阵。 接连三次传送,途经了三座大城之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传送阵的流光落下,一座恢宏巨城出现在云缺眼前。 这座城,修建得极其过分,城墙居然高有百丈! 城门由黑铁打造,冷森森透着一股慑人的寒气,极其宽敞,并排可通行十匹马,城墙两侧延绵而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在城门顶端,有一尊金龙雕像,栩栩如生,盘绕在城墙之上。 龙首高于城墙数丈,好似要飞天而去。 云缺的眼力极强,一眼看出那金龙完全由纯金打造! 要是能将这条金龙偷走,相当于搬走了一座金山! 看到大秦皇城的气派,云缺暗暗咂舌。 人比人死,货比货扔。 大唐已经足够富庶,比起大秦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大晋更是没法比。 如此规模的巨城,容纳几千万的百姓应该没什么问题,即便一百个天祈城加起来,都没人家半座天龙城大。 果然是天下霸主,云缺感慨不已。 感慨只是片刻而已,随后云缺就打起金龙的主意。 这玩意应该是实心的,我要是把它挖成空心儿的,短期内应该没人能发现得了…… 见云缺盯着金龙一个劲儿的看,史得侩在旁边道: “梅钱兄弟肯定第一次来天龙城,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也被震撼到了,这只是东城门,天龙城四座城门,分别有四座纯金雕像,分别为龙凤龟麟,均都出自名师之手,等有机会我们少年城也建一个!” 史得侩的嗓门不小,他这边刚说完,军师常慎行立刻低声喝斥道: “祸从口出,史将军慎言。” 史得侩急忙闭嘴,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定好城内的集合地点后,众人分散开来,先后入城。 云缺跟着史得侩一起,等其他人走后,两人最后才进城。 十分顺利。 因为城门口根本没人盘查。 大秦与其他国度不同,城门区域虽然有守军,却不管行人,随意通行。 或许别人觉得这是一种自傲与闲散,但云缺很清楚,这是仙武大秦的底气所在! 人家大秦根本不在乎有敌人来袭,天龙城四门常年大开。 单单从城门,云缺就能看出秦皇的王霸之气。 进了城,云缺有些目不暇接。 宽敞的长街上居然双向跑马车,还不占行人的路。 街边楼宇风格各异,有的古香古色,有的金碧辉煌,庭院楼阁林立,奇花古树遍地,让人认不出何处才是皇宫,或者处处都是皇宫。 最让云缺诧异的,是秦人的装扮。 穿金戴银者比比皆是,走在街头,几乎看不到几个布衣。 一些妙龄女子的穿着打扮更是惊人。 布料一个比一个少,一个比一个穿得清凉,香肩,长腿,纤腰,比比皆是。 大唐风气已经足够开放,没想到大秦更甚于大唐。 正好迎面走来一名女子,上衣短得令人发指,硕大的两个要害只能勉强遮住一半。 云缺的眼球随着女子的脚步而上下晃动。 史得侩也是一个德行,这位少年城的大将军一样挪不开视线,一边看还一边咽口水。 盯了人家一路,直到对方走到身边,掩口嗤笑,骂了句土包子,扭着腰肢远去。 云缺面无表情的挽起袖子,转身就要改路。 “梅钱兄弟干嘛去?集合地点在前边呢。”史得侩连忙拉住云缺。 “骂我土包子?我看她是假包子!我要拆穿她的骗局!”云缺义愤填膺的道。 史得侩好不容易把云缺拉走,道: “哪有假包子,人家是真的,大秦皇城有一种特产叫做牛瓜,女人经常吃能变得更大!贵得很,据说要一百两银子才能买一个!” “牛瓜?听起来味道就不错,史将军怎么如此清楚。”云缺道。 “我也是才知道的!城主临行前让我买几个回去,还要些上等的胭脂。”史得侩挠头道。 “城主,已经够大了吧,还吃牛瓜?”云缺狐疑道。 “谁知道呢,城主以前对胭脂水粉向来不屑一顾,这次也不知怎么了,弄得好像要去嫁人似的。”史得侩道。 云缺立刻停止了这份话题,一边走一边欣赏起街边美丽的风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少年人,更是如此。 看着街边美女如云的画面,云缺感慨不已。 自己不是土包子,而是野人,在藏石镇的时候,何时想象过世上还有如此美景,简直如同到了仙天,满街的仙女呀! 关键全都清凉无比,实在养眼。 史得侩跟云缺一样,看得目不暇接,两人看着看着开始点评起来,到了集合的客栈也不进去,站在门口嘿嘿傻笑。 过了好一会儿,常慎行等不急,亲自出来把史得侩给抓了进去。 客栈不大,被包下了一半客房。 一间最大的客房内,常慎行,史得侩,田锺等人在商议着计划。 云缺坐在一旁不言语。 我就是个大夫,等在客栈接应即可,等你们开始行动,我好溜之大吉。 云缺已经在路边看到了鱼朝。 自从离开少年城,鱼朝就跟在后边,一路跟到了天龙城。 本想着今天就能甩开这些热血少年,去办正事,不料常慎行排兵布阵之后,将云缺安排在了潜入皇子府的队伍。 常慎行神色凝重的道: “今夜开始行动,一队人马佯攻正门,吸引皇子府的高手,二队人马从后墙潜入,营救田锺夫人,三队人马在街头接应,如果遇到巡街的军兵负责将其引开,四队人马留守这座客栈统御全局,诸位都清楚了没有。” 史得侩大声道: “清楚了!我带领二队人马,保证救出田夫人!” 一众少年摩拳擦掌,信心十足。 云缺不干了。 按照常慎行的分兵办法,云缺被分到了最危险的二队,需要潜入皇子府。 而常慎行自己则坐镇客栈,几乎毫无危险。 史得侩呼喝完之后,看到云缺皱着眉,他觉得不妥,道: “军师,梅钱兄弟应该也留在客栈才对,他的任务是营救伤员,况且他修为也不高,跟我们潜入王府实在危险。” 史得侩虽然有些莽撞,脑子还是有一些的,认为云缺不适合冒险。 常慎行一摆手,道: “史将军此言差矣,梅钱兄弟必须潜入皇子府才行,田夫人被大皇子掠走,肯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有梅钱兄弟第一时间治疗,才能保住田夫人的命,所以他必须去。” 常慎行找了个没人能反驳的理由,他就是想让云缺死在皇子府。 史得侩想了想,觉得军师说得也对,于是不吭声了。 云缺在心里骂了句兔崽子,表面上紧锁眉峰,顾虑重重的道: “军师兵分四路,确实高明,我去皇子府没问题,但我觉得这次计划,有一个巨大的疏漏。” 常慎行的嘴角翘起一丝冷笑,神态保持着公正的模样,问道: “不知梅钱兄弟看出了什么疏漏,我在少年城制定过很多次计划,没有一次失败,你来说说,我的疏漏在何处。” “在皇宫。” 云缺沉声道:“有句诗说得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军师可能忘了,这里是皇城,大秦皇宫的所在之地,皇宫内高手无数,一旦皇子府出事,皇宫高手必定来援,到时候人家关门打狗,我们会全军覆没。” 史得侩恍然大悟道: “对呀!皇子府离着皇宫可不远,这边一旦传出动静,保不准皇宫里的高手会赶来查看。” 不等常慎行开口,云缺又道: “我有一计,叫做声东击西,可避免皇宫高手来袭,在行动之时,我们派人先去皇宫纵火,烧了宫门,让秦皇误以为有刺客刺王杀驾,届时皇宫高手必定将目标放在整个皇宫,而皇子府那边的行动将顺利得多。” “一边是刺客袭击皇宫,一边是救走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只要皇宫里的高手有脑子,就不会去皇子府。” 云缺给出的计策,听得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烧宫门? 这就是刺杀皇帝的行为了。 一旦被抓住,诛九族是最轻的。 皇子府的行动,说到底是营救苦命人,少年城占着大义,哪怕全被抓住,也有说辞,秦皇未必会杀人。 可一旦烧了宫门,那就不是救人了,而是挑衅皇权! 史得侩惊呼道: “办法虽然好,但是太危险了!烧宫门的人肯定会死在皇宫!” 云缺面露凛然之色,道: “我去烧宫门!为了田兄能与夫人团聚,纵然身死又何妨!少年英雄岂能怕死!” 田锺在旁边听得瞠目结舌,道:“梅兄弟,这……” “我意已决!田兄不必担心,只要能将你夫人救出来,我梅钱即便死,也会含笑九泉!”云缺凛然道。 史得侩听得热血沸腾,一拍桌子道: “好样的梅兄弟!我这辈子就佩服你这种铁血汉子!我陪你一起去烧宫门,你泼油,我放火!” 云缺道: “史将军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你要救出田夫人才行,否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让军师陪我一起即可,我相信军师绝非贪生怕死之人,我泼油,军师放火,烧了秦皇的家门!” 常慎行的目光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 他这一路早就想好了如何除掉云缺,如今更是成功将云缺推进了火坑。 但他万万没想到,云缺掉进火坑后可能觉得坑太浅没什么意思,蹦出来跳进旁边的万丈深渊,还顺手一把将他这位军师也给拽了下去。 第469章 军师,该你了 烧宫门这种送死的事,常慎行肯定不会答应。 云缺既然提出来,自然不会给对方留后路,直接用了激将法。 常慎行还在寻找说辞婉拒之际,云缺道: “军师乃是少年城的智囊,万里挑一的少年英雄!此行必须担当重任,有军师与我同去,定可万无一失,我相信军师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更不是只会躲在客栈观察局势见势不妙自己先逃的胆小鬼!” 常慎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心里在骂街,表面上只能点头答应。 后路已经被云缺彻底堵死。 他要是找借口,就是贪生怕死,就是见风使舵的胆小鬼。 如此恶名,少年城里的任何人都不愿沾染更不敢沾染,哪怕常慎行就是这种人,他也不敢当着众人表现出来。 因为少年城最为厌恶这等小人,会被唾骂嫌弃甚至打杀。 既然没了退路,常慎行暗中咬牙,凝重道: “为了任务能顺利完成,生死何妨!入夜后,我与梅钱兄弟到皇宫放火,诸位趁机救人,我们兵分两路,事成之后立即出城,到东城百里外的山林间汇合。” 常慎行留了个心眼儿。 客栈不能作为退路,太过危险,自从云缺提出放火一事,这次行动的意义相当于彻底改变。 救走田锺夫人,秦皇大概率不会为难众人,毕竟秦皇也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借少年城之手救人,秦皇未必会管,如此一来,即便留在城中客栈暂避风头,也算合理。 可是烧了皇宫大门,相当于挑衅皇帝,秦皇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封城抓人都有可能,唯有尽快离开天龙城才行。 史得侩等人纷纷赞同,开始研究起详细的计划,将每一步行动都预演了一次,做到万无一失。 朱幺的杂毛狗,是被史得侩带来的,一直安静的趴在角落里。 在临行之前,云缺当着城主与所有人的面,提出带着杂毛狗同行,原因很充分,此狗的嗅觉,是能否快速救出田锺夫人的关键,于是城主柳真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天色渐暗,很快入夜。 行动在即,少年们一个个兴奋不已,干劲十足,都打算趁着此次任务扬名立万,做那真正的少年英雄。 常慎行看了看天色,沉声道: “此次任务凶险难测,大家务必小心谨慎,开始行动!” 史得侩信心十足的道: “田锺兄弟,拿一件留有你家夫人气息的东西,让狗子闻闻,咱们这就出发!” 田锺取出一支玉簪,眼含热泪的道: “这簪子是我与夫人的定情信物,被抓走之际,夫人拼命将此物扔给我,夫人呐!今晚我田某就算身份碎骨,也要将你救出魔窟!” 田锺的凄惨,更加点燃了少年们的战意。 云缺表现得最为义愤填膺,一把夺过玉簪放在狗子面前道: “闻闻,按照气味寻找玉簪的主人,若能成功,回去之后让你吃个够!” 狗子抬头瞄了眼云缺,缓缓低下了头开始嗅起玉簪。 云缺所说的吃个够,别人或许会认为是肉骨头,然而云缺和狗子都很清楚,到底吃够什么。 在狗子闻着玉簪之际,忽然响起咔嚓一声。 云缺拿出一条事先准备好的铁链子,直接套在杂毛狗的脖子上,彻底锁死。 杂毛狗的狗眼瞬间阴冷下来啊,它没抬头,好似不以为意般继续嗅着玉簪。 云缺将链子一端交给史得侩,道: “史将军牵狗,等找到田夫人,免不了一场恶战,狗子可以用来奇袭敌人,如果遇到高手,你就放狗过去咬他,狗子若是不敢咬的话,你就把狗子当做暗器或者肉盾,能挡一时算一时。” 史得侩牵着铁链子,为难道: “这不好吧,朱幺从小养的狗子,他们感情深厚,狗子要是死了,朱幺会难过的。” “你是将军!” 云缺沉声道:“统御全军的将军,需要心狠手辣,一往无前,岂能因为一条狗而犹犹豫豫,我们此行抱着必死之心而来,难道我们的命,还不如狗命吗!” 史得侩为之一惊,恍然道: “对啊!梅钱兄弟说得有理!你放心,皇子府一战,狗子先死!” 嘎吱吱,嘎吱吱。 细微的磨牙声从狗嘴里传来,屋子里比较嘈杂,没人注意到。 云缺听得一清二楚。 这条狗,不仅能听懂人言,还会心生恨意,可见神智绝对不低。 云缺暗暗冷笑。 屋子里一个卑鄙小人,一条阴险老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好今晚一勺烩。 行动开始。 史得侩牵着狗赶往皇子府,四队人马互相配合,做好了营救前的全部准备,只待皇宫方向火光一起,就是动手的信号。 云缺与常慎行在夜色的掩护下,很快抵达了皇宫。 路上,云缺自掏腰包,买了两大桶煤油。 到了皇宫正门,云缺放心下来。 果然如同自己猜测的那般,宫门大开,而且没有守卫。 秦皇的霸气,在天龙城彰显得淋漓尽致。 城门彻夜洞开,进出毫不设限,连皇宫大门也一样,日夜大开。 如果有人胆子大,完全可以大摇大摆走进天龙城,一路走进皇宫之内。 但是没人敢! 大秦皇帝,云州一品,单单这两个名号,即可让天下人无不慑服。 这也是秦皇发自骨子里的孤傲。 云缺对秦皇的霸气,是佩服的。 只不过秦皇小觑了天下人而已。 确实极少有人敢夜闯皇宫,哪怕开着大门,也没人敢进去。 但是云缺不同。 云缺的胆子,已经不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只能说天地太小,装不下平天王的一颗神胆! 夜闯皇宫算什么,烧秦皇的大门才叫过瘾。 到了皇宫附近,常慎行正想着筹划一番,如何快速引火,如何以最快速度退走,并且留下云缺的痕迹,让皇宫高手追杀云缺,他好趁机远遁。 如此一来,既能完成放火吸引皇宫高手的目的,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借秦皇之手除掉云缺,简直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常慎行正盘算着恶毒的心思,忽然听到哗哗的声音响起。 他抬头一看。 云缺正站在皇宫正门前,往两侧的大门上泼煤油呢。 常慎行的思维停顿了那么一瞬。 他有点跟不上云缺的节奏了。 我们刚到这,还没准备好呢就动手了? 关键远处的路上还有行人呢! 常慎行直勾勾盯着云缺,实在想不通云缺的脑子里到底想着什么。 烧秦皇的大门,都不背人了? 如此明目张胆? 云缺将两大桶煤油泼完,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大门前招呼道: “军师,该你了!” 说完还贴心的交给常慎行一个火把。 身为少年城的军师,常慎行以足智多谋而闻名,参与过少年城的很多大事,他与柳真真史得侩一样都是少年城的元老,自以为地位不凡,心智过人。 但今天常慎行忽然发觉,从最初制定营救任务,他将云缺举荐之后,他就一直被推着走,越走越远,直至来到了皇宫门口。 在常慎行眼前,这哪里是什么皇宫大门,分明是鬼门关! 如此明目张胆的烧了宫门,根本没有退路! 常慎行举着火把,在宫门口犹豫不决,云缺背着手站在旁边,满眼期待。 虽然宫门外没人,但两人的身影,早已被大秦真正的主人看在了眼里。 皇宫深处, 一座恢宏的殿宇内,一身黑袍的帝王正在灯下观看着奏折,几名文武立在一旁。 秦皇的目光始终逗留在奏折上,但那几名文武的目光,则全都盯着大殿一侧的一面巨大铜镜。 铜镜没有镜面,而是一层光幕。 光幕上,倒映着皇宫大门外发生的一切。 这面铜镜是一件至宝,能看到皇宫各处,只要有外人接近皇宫,立刻会显现出对方的影像。 光幕里,两个年轻人往皇宫大门泼煤油的举动,几名文武看得一清二楚。 最初秦皇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多看,根本没在意,但文武们却被吓得不轻。 倒不是害怕有强敌来袭,而是对方明显要纵火,这可是大秦皇宫,真龙天子所在之地,真要烧了大门,相当于打秦皇的脸,打整个仙武大秦的脸,这还了得! 见秦皇始终在看奏折,一名老臣犹豫了一下,道: “陛下,宫门外有人在胡闹,应当拦住他们,皇宫乃大秦之龙地,不容亵渎啊。” 秦皇连头都没抬,语气淡然的道: “他们不敢。” 四个字而已,轻描淡写,却蕴含着帝王的无尽威严。 秦皇如此自信,在场的几位文武不敢多言,安静的候在一旁。 确实如秦皇所言。 常慎行不敢点火。 站在皇宫门外,常慎行抓着火把的手在微微颤抖,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眼前洞开的宫门,在常慎行眼里犹如凶兽的一张大口,可以吞噬天下万物。 门内,是大秦帝王! 常慎行作为少年城的军师,又岂能不知秦皇的可怕。 任何胆敢挑衅秦皇的行为,都将受到雷霆万钧般的报复。 劫走田锺夫人,与火烧皇宫大门,根本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前者秦皇有可能忍让,后者秦皇绝不会善罢甘休。 根本没看到秦皇本人,常慎行就已经被秦皇两字震慑得不敢妄动,更别提放火了。 常慎行不敢,云缺可不在乎。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不动手,云缺一步来到常慎行旁边,抬手一拍对方的手臂,用了巧劲儿,正好打在对方的麻筋儿上。 常慎行的胳膊被打了起来,手心一麻,火把脱手而出,正好撞在宫门上。 呼!!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第470章 我是来入赘的 当火光燃起的那一刻,常慎行觉得神智一阵模糊。 当他清醒过来,看到熊熊火光,顿时大感不妙。 他知道坏了,旁边这个梅钱是铁了心要拖他下水! 不仅常慎行惊恐交加,大殿内的文武也变得惊诧不已。 全都张着嘴,看着铜镜上燃起的火光,没人敢吭声。 秦皇抬起目光,扫了眼铜镜,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冷静得骇人。 只是微微锁紧的眉峰,预示着这位云州第一帝王的恼怒之意。 能不恼么。 刚刚说完他们不敢,宫门就被烧了,这脸打得又快又狠。 宫门外,常慎行很快冷静下来,转身就要跑,结果手臂被云缺一把抓住。 “军师,要去何处。”云缺好整以暇的道。 “逃啊!火已经烧起来了,不逃等死吗!”常慎行愤慨道。 “军师稍安勿躁,还没到时候,火烧得不够旺。”云缺道。 “不够旺、旺、旺!”常慎行被气得狗叫。 两桶煤油下去,整个大门全是火焰,烧起了几丈高,隔着三条街都能看得到,这还叫不旺? “当然了,军师你看,门都没焦呢,等大门烧掉大半,咱们再走也不迟,要给史将军他们争取到足够时间才行。”云缺道。 “你是疯子!我不与你胡闹!” 常慎行算看出来了,这个梅钱显然抱着与他同归于尽的心思,再不走,必死无疑。 常慎行直接运转灵气,施展出强化本体的法门,想要借此甩开云缺。 他有六品道门修为,此刻全力为之,手臂瞬间爆发出一股巨力。 本以为能震开云缺,然而云缺的手根本纹丝未动。 常慎行从云缺的手上感受到一股远超自己的力道,他大惊道: “六品宗师!” 云缺在少年城从未显现过修为,给人的印象温和儒雅,大家都觉得他是低阶修士,不料人家早已是六品,而且到了宗师巅峰程度。 云缺的六品,与其他人还不同,斩杀五阶妖兽毫无问题,更别说抓住常慎行这种六品道门修士。 在云缺手里,常慎行犹如一只小鸡,任人摆布,根本逃不掉。 “军师急什么,任务还未完成,我们怎么能走呢。”云缺似笑非笑的道。 从少年城里就开始被算计,被针对,云缺已经忍了一路,到了此时图穷匕见,不再掩饰。 常慎行惊恐交加,道: “松开!你这无耻之人,我没害过你,你居然害我!” 云缺冷笑道: “军师此言差矣,我刚到少年城你就算计我,把我调去参加危险的任务,到了皇城,你怕我死得不够快,非得让我跟着潜入皇子府,我们无冤无仇,不就是我与城主走得近了些么,你居然下此毒手,人面兽心这个词儿,送你最为合适。” “你胡说!我何时害你!因为你医术过人,才让你跟着一起行动!我在顾全大局!”常慎行狡辩道。 “别狡辩了,你见过出征打仗,把随军的医者放在前锋营的么,还军师呢,送你个称号,狗头军师。”云缺道。 “你、你、你血口喷人!” 常慎行心里有鬼,加上此刻危机当前,他根本说不过云缺。 “喷你又如何,你咬我啊。” 云缺淡然笑道:“算计到我头上来了,你真是不知道马王爷几条腿啊,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你们城主非得要与我成亲,昨晚我们已经提前洞房了。” “不可能!不可能!真真是我的,是我的!”常慎行彻底崩溃,呜嗷直叫。 柳真真是他爱慕多年的对象。 整个少年城里,常慎行认为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人能配得上柳真真,他不止一次暗示爱意,可人家柳真真从未回应,拿他这位军师与其他人一样,一视同仁,当做兄弟。 这一点让常慎行懊恼无比,他已经下定决心,近期就与柳真真彻底挑明,为了一举得手,他提前做了许多准备。 满满一大车鲜花。 五光十色的宝石。 金玉雕成的头饰。 极品程度的法器。 等阶不俗的灵丹。 还有一瓶能醉倒五品武者的迷药。 常慎行本以为准备得无比充分,不料半路杀出个愣头青,不仅抢走了柳真真,还把他这位少年城的军师一脚踹进了火坑,困在皇宫门前无法逃走。 常慎行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立刻宰了云缺,但他没办法。 以他六品道门的修为,被一位六品宗师抓住,别说反抗,人家只要动手,他必死无疑! 火光中,大门四周汇聚起一道道身影。 全是精悍的武者,穿着官服,手持刀剑怒目而视。 常慎行很快冷静下来,他想到了一条毒计。 大秦的官兵围拢而来,封死了所有路口,一道高大的身影从燃烧着烈焰的宫门中大步而出。 此人穿着一身黑色重甲,将本体覆盖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两只冷冽的眼睛,目光含煞,咄咄逼人。 这人身后背着一把重型的鬼头刀,几乎与人齐高,大步流星来到近前,冷眼盯着两人。 云缺判断应该是守卫皇宫的将军一类,这种事秦皇不可能出面。 “谁,放的火。” 黑甲将军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冷森森的杀意在语气中听得一清二楚。 常慎行一指云缺,道: “是他!此人来皇宫纵火,我本想阻拦,却被他纠缠,此人是放火的凶手!” 黑甲将军冷冽的目光望向云缺。 云缺松开了手,同样一指常慎行,道: “他放的,不关我事。” 黑甲将军冷声道: “互相推诿,说明你们都是纵火之人,火烧皇宫者,死罪。” 一句死罪,冷森森毫无感情,听得人头皮发麻。 常慎行急忙整理衣装,一躬到地,道: “启禀大人!在下乃是新元城的员外,家有良田千顷,仆役十余人,平日里乐善好施,搭桥数座修路无数,不说远近闻名,至少乡里乡亲们大多爱戴,今日来到天龙城,本想见识一番皇宫的宏伟,不料遇到贼人来此纵火!” “大人明鉴,我是无辜的!这是我家地契,这是新元城衙门发放的奖牌,在下还有功名,去年中过举,这是文牒。” 常慎行翻出来一堆证据,足以证实他是个有功名的员外郎,是个大善人。 云缺看得频频点头。 这个少年城的军师,心眼儿够多的。 不仅拿了少年城的钱财去置办自己的家业,准备好退路,还暗地里考了功名,准备见势不妙随时投靠秦皇。 黑甲将军扫了眼常慎行的证据,将冷冰冰的目光望向云缺。 没说话。 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人家有足够的证据是良民,你呢。 云缺自始至终安稳如常,淡然一笑,道: “在下白誉,大唐人士,此次奉旨而来,恰巧看到有人纵火,于是路见不平,帮着岳父泰山把贼抓了起来,他是不是员外我不知道,我只是亲眼看到此人带着两桶煤油泼洒在皇宫大门之上,然后点了火。” 云缺说完,常慎行呆愣了片刻。 他没听懂。 什么叫奉旨而来? 还路见不平? 帮着岳父抓贼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听懂,但常慎行很快回过味儿来,勃然大怒道: “你这狗贼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泼的煤油!你扔的火把!我是慕名而来,观看大秦皇宫的!我怎么可能来放火!你才是凶手!” 云缺以怜悯的目光瞥了眼常慎行,道: “我是来入赘的,不是来放火的,就算放火,我也不可能烧自己家啊。” “自己家?”常慎行茫然了一瞬,怒道:“你放屁!皇宫是你家么!” “对呀,这里就是我家,因为,我来娶公主。”云缺面容和蔼,喊了句:“鱼公公。” 鱼朝从一侧的黑暗里走了出来,站到云缺旁边,朝着那黑甲将军拱手笑道: “多年未见,寒将军风采依旧,老奴奉旨,护送太子殿下而来。” 铁甲将军拱手还礼,道: “原来是大唐太子驾到,寒刀甲胄在身,无法施礼,太子见谅。” 云缺笑道:“无妨,寒将军无须多礼。” 旁边的常慎行都听傻了,直勾勾盯着云缺,嘴巴张得老大,目瞪口呆。 他已经将另一个身份都亮出来了,打定了心思要把云缺弄死在此地,否则一旦消息传回少年城,他这个军师将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原本常慎行信心十足。 他觉得云缺这种家伙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身份地位,即便是有,也是小门小户而已,怎么可能比得上他常慎行。 然而万万没想到,人家不仅比他身份高贵,地位更比他高出无数。 人家居然是大唐的太子殿下! 常慎行的脑子里犹如被五雷轰顶,一阵阵眩晕。 他知道自己完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咬定两个人一起放的火,这样还能拉住云缺。 常慎行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极力要撇清与云缺的关系,致使纵火烧宫门的黑锅只能他一个人背。 常慎行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你丫的一个大唐太子,怎么会来大秦皇宫放火! 关键还放得麻溜无比,好像以前经常干这种事儿似的。 名为寒刀的铁甲将军将云缺与鱼朝请进皇宫,随后吩咐手下抓住常慎行,押去天牢严刑拷打。 常慎行被五花大绑,脑子里浆糊一样。 被押走之前,他看到云缺回过头,朝他微微一笑。 常慎行在心里发誓,他这辈子,从未见过那等恐怖的笑容! 看似和蔼,人畜无害,却宛如魔鬼一般! 常慎行觉得自己看到了魔鬼,正对他微笑。 第471章 大祸临头 大秦的皇宫,修建得古香古色,树木繁多,安静怡人。 并没有多少华丽可言,反而让人觉得有些简朴。 云缺被带到一处偏殿等候。 这座偏殿有些年头了,外面的石墙生满绿苔,内部构造也相对简单,普通的桌椅,普通的盆栽,连门外的宫人也都穿着普通的衣衫。 天下第一帝王的宫殿,居然如此朴素,云缺在意外之余,猜测出秦皇应该不喜奢靡,是个勤俭之人。 坐在偏殿里,云缺打量四周,心中暗暗感叹。 强者果然是强者,奢华的生活在人家眼里如同尘埃,不屑一顾。 云缺见过很多有钱人,不说远的,百玉城里的豪商就有很多。 无一例外的是,每个豪商都在竭尽全力的彰显财富,吃饭要用金碗,喝水要喝山泉,出行要坐华丽的马车,穿衣要镶金嵌银,连说话都要鼻孔朝天才行。 俗! 简直俗不可耐! 看看人家秦皇。 身为天下一品,云州霸主,连皇宫都如此低调,可见平日里也不怎么花钱,这种老丈人,要是没有个会花钱的女婿,那就说不过去了。 云缺下定了决心,入赘大秦之后一定使出浑身解数,帮着便宜老丈人多花点钱。 秦皇不喜欢钱没关系,我喜欢呐! 咱就是俗人。 最俗的那种。 等了半晌,有太监前来传旨。 圣旨很简单,让云缺暂住公主府,择日成亲。 传旨之后,鱼朝与对方客套了几句,他的任务至此结束。 传旨太监一走,鱼朝立刻道: “老奴先行回去复旨,殿下保重。” “这就走?不等天亮了?鱼公公不如在大秦多住些时日,好不容出来一趟。”云缺道。 “早一天回去告知陛下,陛下也能早一天安心,晚上赶路比较凉快。”鱼朝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那行吧,回去就说我一切安好,让父皇莫要记挂。”云缺道。 鱼朝连连点头,好像一刻钟都不愿停留,辞别了云缺后,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鱼朝犹豫了一下,又转了过来,神色古怪的道: “有件事,最好让殿下知道,大秦皇宫里有件异宝,是面铜镜,安置在金銮殿内,可从铜镜之内看到整座皇宫的景象,若是催动的话,范围将扩大到整座天龙城,殿下,千万保重啊!” 说完,鱼朝犹如一阵风,嗖一声窜出大殿,逃也般消失在夜幕当中。 留下云缺坐在无人的偏殿里,瞠目结舌。 云缺也想跑。 可是晚了,已经到了皇宫,上了贼船。 倒不是害怕当赘婿,而是自己刚才在宫门外放火的一幕,有可能被秦皇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可怎么办! 云缺大骂鱼朝是个老阉人,怎么不早说呢! 其实鱼朝也是有苦难说, 他根本就没想到云缺敢在皇宫门口放火,原本暗中跟着一路,来到皇宫门前,不料人家直接泼油放火,差点把鱼朝给吓死,他再想拦着已经晚了。 所以鱼朝才连夜启程返回大唐,多在大秦一刻钟,鱼朝都觉得自己有掉脑袋的风险。 偏殿内,云缺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想办法。 办法没想出来呢,又有太监过来,带着云缺前往公主府。 公主府与皇宫是挨着的,出了皇宫,没多远就到了。 范围不小,好几座阁楼,均已熄灯,黑漆漆一片。 公主府的宫女引路,将云缺带到一座小楼,里面没人住,家具床铺一应俱全。 云缺就此住了下来。 既然到了公主府,云缺心中大定。 秦皇如果要为难自己,在皇宫的时候就该露面,能让自己住进公主府,说明秦皇要么没看见放火的画面,要么不想与自己计较。 毕竟大唐太子,怎么也得给点面子不是。 不就烧了大门么,秦皇又不差钱儿,大不了再做几面大门就是了。 云缺在屋内正襟危坐,表情自然,做出一幅太子该有的安稳之态。 自从得知皇宫里有一面能看到很远的镜子,云缺总觉得附近有目光在徘徊。 云缺表面安稳如常,内心大为不爽。 本就寄人篱下,来当质子,结果还得被监视,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度日如年。 得找个机会了解一番那铜镜,究竟秦皇什么时候会看,什么时候不看,必须找到规律,要不然有点小动作就得被人家发现。 小动作倒是无所谓,云缺不怕惹恼秦皇,毕竟自己顶着大唐太子的身份,现在他是白誉。 云缺怕的是自己的真正身份穿帮,那就要命了。 大唐太子,秦皇肯定会给点面子,至少不会轻易干掉,但是大唐的一个普通王爷,可就说不准了。 云缺必须保住太子的身份才行,这是他的护身符。 胡思乱想了半晌,肚子饿了。 叫来宫女,云缺想要吃点宵夜。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云缺的天赋能力,不管到了什么地方,该吃吃该睡睡。 管他公主府还是阎王殿,我先吃饱喝足再说。 结果宫女的答复让云缺火冒三丈。 没有宵夜! 云缺脸色一沉,道: “怎么,堂堂仙武大秦,就是如此待客之道么,本宫不远万里而来,难道一顿饭也吃不上吗。” 宫女年纪不大,十多岁的模样,闻听此言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解释道: “殿下息怒!并非公主府怠慢殿下,因为公主睡得很早,从来不吃宵夜,府上没有准备,而且公主容易在夜间惊醒,所以府上的厨房不敢弄出声音,还望殿下恕罪。” 既然有情可原,云缺不再强求,神色恢复如常。 “原来如此,是本宫冒昧了,不知公主殿下因何会在夜间惊醒,莫非有何隐疾。”云缺语气温和的问道,拿这宫女套话。 “这……”宫女支吾起来。 关于公主的事,宫女本不敢外传,可眼前的这位大唐太子即将成为驸马,宫女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说。 “有何隐情,不妨明说,既然本宫到了大秦,便是大秦驸马,无论宁玉公主生得美或丑,本宫都会娶她,即便她身染重疾,即将不久于人世,本宫也会对她一心一意,生同衾,死同穴,天地合,不可于君绝!” 云缺这一番慷慨之言,听得年轻宫女眼睛发红,觉得眼前这位大唐太子是位痴情之人,公主嫁对人了。 小宫女哽咽道: “殿下有所不知,公主身体不好,时常生病,吃得也很少,这些年看过许多名医,始终找不到病根儿,公主自幼失去母亲,独自生活在公主府,公主很可怜的,殿下一定要爱惜公主才是。” 云缺凝重的点头道: “放心便是,本宫身为顶天立地的三尺男儿,岂能让公主受苦,待我娶了公主殿下,定会寻遍天下名医,治好公主,让她脱离苦海,我白誉在此立誓,若治不好公主,永不回大唐!” 小宫女被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点头,认准了云缺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公主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云缺是谁。 演戏都不用提前准备的主儿,对付个小小宫女自然手到擒来。 尤其用别人的名头发誓,更是轻车熟路,眼睛都不带眨的。 不大会儿的时间,从小宫女口中,云缺基本了解了公主府的情况。 公主的各种喜好,府上有多少宫人,秦皇多久来一次,包括公主府的守卫力量如何,连公主喜欢吃什么菜都问了个明明白白。 小宫女走后,云缺暗自沉吟。 其他消息无关紧要,主要消息有三个。 第一,公主果然有隐疾,不知为何身体虚弱,居然连秦皇都治不好。 这一点很奇怪。 秦皇可是当世一品,大秦之主,什么灵丹弄不到,什么名医请不到,怎么会连女儿的病都治不好呢? 除非秦皇根本就不想给女儿治病,想要放弃宁玉公主,让其自生自灭,或者是宁玉公主的病太过古怪,天下无人能医。 第二个消息,秦皇基本不会来公主府,有时一年到头都不会来一次,父女俩经常一年半载的不见面。 这一点不奇怪,云缺知道内情。 秦皇当年踏平锁天宗,根本没顾及皇妃与小公主的死活,可以说皇妃的死,秦皇脱不开干系,父女俩生疏,在所难免。 第三个消息,也是云缺最看重的消息,关于公主府的兵力。 没有! 公主府除了两个看大门的军兵之外,没有任何修行高手存在。 进来的时候,云缺见过那两个守门军兵,修为大致在七品,最高不过六品,这种实力对云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 也就是说,只要云缺想走,可以轻而易举的离开公主府。 云缺缓缓锁起了眉峰。 有点不对劲。 秦皇即便对公主毫不在意,甚至不管公主的死活,那么自己这个质子,总得有高手看着才对。 在大唐皇宫,可是两位四品门神天天跟着,怎么到了大秦,反而如此自由? 为了验证一番,云缺起身离开屋子,在附近走了一圈。 没人。 不仅公主睡得早,公主府的下人全都很早安睡,所有屋子都是黑的。 云缺一边走,一边侧耳倾听,寻找暗中是否藏有高手。 转了一大圈之后,确定公主府内没有高手蛰伏。 直至走出公主府,仍旧没人出现,更没人阻拦。 云缺心情大好。 只要秦皇对自己不关注,那么自己就相当于拥有了更多的自由,等天澜宝境再次开启之后,找到母亲,然后逃回大唐。 心情一好,胃口也跟着大好。 云缺饿了,打算去街上吃顿宵夜。 反正没人限制自由,公主府里没宵夜,街上可有得是。 初来大秦,云缺决定吃顿大餐,找一家最大的酒楼。 咱现在也是有钱人了,吃喝不能小气。 一边想着,云缺一边从储物袋里拿银票,接连点了三次,手里空空如也。 云缺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储物袋,打不开了! 第472章 镜中人 金銮殿内,秦皇终于批阅完奏折。 几名臣子齐刷刷低着脑袋,避免去看一旁的巨大铜镜。 刚才已经有太监来报,大唐太子到了,虽然铜镜没有声音传递,但寒刀的出现,几位臣子看得一清二楚,都知道那泼油放火的家伙,就是大唐太子。 女婿放火烧岳父家大门,这种事在民间都能成为笑话被传扬开来,放在大秦之主身上岂不是更甚。 于是在场的几位臣子都在接近全力的忘记刚才所见一幕,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都挖出来以证清白。 我们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有侍卫来报,大皇子府上潜入贼人,都是些蒙面的年轻人,正在与皇子府的护卫交手。 一名臣子愤然道: “定是少年城的人!这群家伙越发胆大妄为,居然敢在天龙城放肆!若不加以重罚,这次他们敢大闹皇子府,以后还不得闹到皇宫!” 另一名臣子道: “少年城存在这么多年,自立为王成为国中之国,实在可恶至极!占着一个义字就敢为所欲为,简直不可饶恕!难道他们真以为自己是大秦的主人了么!此次必须重重惩戒,让他们知道知道这片天地,是陛下的天地,大秦,是陛下的大秦!微臣建议将闹事之人全部抓起来处死,以儆效尤!” 一名老臣道: “少年城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是因为他们斩妖除魔的理念,杀了这些少年甚至攻下少年城易如反掌,却会失去人心,少年强,则国强,毕竟少年城的少年均为大秦之人,处置起来,实在棘手。” 几名臣子为了少年城一事,争论起来。 有的说用风雷手段镇杀,有的说以安抚为主,双方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 秦皇的脸上毫无表情,听着臣子们争论了半晌后,开口道: “抓一半,放一半,留活口。” 侍卫领命退下。 一名臣子道: “陛下此计甚是高明!抓一半,可用来当做更大的诱饵,吸引少年城的人再次来救,放一半,能稳住少年城的军心,让那群不知好歹的娃娃军以为自己如何强大,给他们一份能营救出同伴的希望,久而久之,即可将少年城的高手全部抓起来,等同于断了少年城的筋骨,剩下些泛泛之辈,早晚会树倒猢狲散。” 那名老臣道: “少年城人数众多,如果抓捕大量少年,怕是会引发百姓们的不安,况且关进监牢并非上策,容易引发更多少年的同情甚至共鸣,少年城也许会愈发壮大。” 之前的臣子道: “杀又杀不得,抓又抓不得,那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少年城无限发展,到最后尾大不掉还是其次,如果出现个一呼百应的少年王,与陛下分庭抗礼,我堂堂大秦岂不被天下诸国笑话!” 老臣一时哑口无言。 少年城的弊端,在场的几位臣子都很清楚,但是谁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处理,否则也不会拖到如今。 秦皇淡然道: “斩妖除魔,世间大义,朕也无法多言一二,不过,若有一位一呼百应的王者出现,他自可替朕解决少年城的隐患,这次,朕就是要让少年城里,出一位少年王。” 几位臣子互相看了看,纷纷恍然,对秦皇的谋划佩服不已。 少年王,可以是少年城里的人,当然也可以是秦皇的人,因为天下少年均可争王! 少年城里的少年,无法代表天下少年,大秦还有更多的少年人,更多的少年强者存在。 一旦少年城出现王者,并且这位少年王是秦皇的人,那么少年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归入秦军。 在场的那位老臣在敬佩之余,瞄了眼铜镜。 铜镜上,大唐太子正站在公主府的大门口发愣。 “陛下,大唐太子恐怕不是个省油的灯,放任其自由行动,怕是不妥。”老臣提出担忧。 “无妨,他逃不出大秦。”秦皇道。 “陛下,我大秦各城均有传送阵,若是花费灵石,离开大秦无需太久,大唐太子关乎重大,不可不防啊。”老臣道。 “他没钱了。” 秦皇平淡的说了一句。 几位臣子不再提及大唐太子的事宜,没人再担心了。 因为秦皇既然说出这句话,那么大唐太子从此之后注定会成为一个穷鬼,别说乘坐传送阵的灵石,连上街去吃个宵夜,都得请示公主。 公主不给钱,宵夜都没得吃! 秦皇之霸道,大秦的臣子自然心知肚明,秦皇说到做到,大唐太子即便带来一座金山都拿不出来。 云缺也知道秦皇霸道。 但云缺没想到秦皇霸道到如此地步,居然把自己的几个储物袋全都给封印起来! 云缺试了又试,储物袋纹丝不动,根本打不开! 云缺心头暗惊。 根本没见到秦皇的人,储物袋就被封了,人家什么时候动得手? 惊讶之余,云缺勃然大怒。 储物袋打不开,那我不成穷鬼了吗! 辛辛苦苦十多年,又是斩妖又是坑人,好不容易攒了丰厚的身家,结果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这还怎么玩! 身无分文,老子在大秦怎么混! 懊恼之下,云缺指着皇宫方向骂道: “狗……” 随着云缺抬起的手指,皇宫内,秦皇平静的目光忽然转到铜镜之上,望着镜子里的少年人。 刹那间,云缺隐约察觉到一股杀气。 狗皇帝三个字,只说出第一个字便立刻停住。 云缺忽然想起一件事。 皇宫里的铜镜应该只能看到影像,应该听不到声音。 但是秦皇是一品强者! 公主府挨着皇宫,虽然距离也很远了,但是对于一品强者来说,想要听的话,应该听得到自己的声音。 镜子不传音,秦皇可以用耳朵听啊,人家可是一品! 云缺的神色始终是愤慨之态,指着皇宫的手纹丝不抖,昂首道: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本宫既然到了大秦,就该为大唐与大秦两国百姓谋福祉,本宫与公主百年好合,大秦与大唐便百年和睦,只要本宫活着一天,秦唐将永无战事!” 说完这番慷慨之言,云缺发现那股隐晦的杀气消失了。 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云缺迈着生无可恋的步伐,转身往公主府走。 演戏演全套,戏没演完呢。 云缺一边走一边自语: “只听闻人有水土不服,怎么储物袋也有水土不服呢,大唐的储物袋到了大秦居然打不开,唉,真奇怪。” 金銮殿内,几位臣子正要告辞退下,忽然看到秦皇挑了下嘴角,轻笑一声。 几位臣子变得瞠目结舌。 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天巨变一样呆滞在原地。 这些臣子都是秦皇的心腹重臣,要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的还在皇宫议事,他们当中有一个算一个,没人见过秦皇的笑容。 大秦的天子,是不会笑的! 不是字面意思的不会笑,而是秦皇从来就没有过笑容出现在脸上,无论大军征战得胜而归,还是迎娶皇后之时,至少在场的这些心腹重臣,从来没在秦皇脸上见过笑容。 哪怕那么一丝笑容都没见过! 今日,不知为何秦皇居然笑了,这让几位臣子震撼不已。 他们没听到云缺的声音,只看到铜镜上的大唐太子已经转回了公主府。 臣子们以为秦皇对这位女婿很满意。 殊不知秦皇发笑,是因为储物袋也有水土不服的说法。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秦皇喃喃自语,发现臣子们盯着自己看,神色一正,道: “看什么,朕脸上有花儿么。” 几名臣子如梦方醒。 “没有没有!陛下岂能开花,微臣被陛下的文采所折服,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陛下能吟出此句,说明陛下是那天上的文曲下凡!” “陛下是九五之尊,人中之龙,即便开花也是花中之王!花中之神!” 两名年轻些的臣子反应最快,马屁先拍了出去。 秦皇扫了两人一眼,道: “不错,拍马的功夫见长,这个月,你们两个吃素罢。” 两人一听,顿时脸色发苦。 “陛下,微臣刚娶了一房小妾,还没到三天。”一名臣子苦涩道。 “陛下,我家夫人还想多生几个娃娃,最近催得紧,能不能少吃几天素啊。”另一名臣子哀求道。 秦皇道: “讨价还价者,吃素两月。” “不讨价!吃素一个月!微臣认罚!” “吃素一月,微臣定可精力充沛!谢主隆恩!” 两人连忙认罚。 大秦朝堂,有一个特殊的惩罚,是秦皇亲自创立,名叫吃素。 不是吃喝上的吃素,而是禁止与女人亲近,即便是自家夫人也不行。 吃素,指的是身体上的吃素,而非食物上的吃素。 这种惩罚对臣子来说确实不爽,尤其年轻的臣子,刚才被罚的两人当中,有一个刚娶了一方美妾,这下回去只能干瞪眼,看得碰不得。 想要碰也行,等下个月。 秦皇自创的惩罚,对朝堂是有好处的。 至少吃素一个月,被罚的臣子肯定龙精虎猛,所有精力都用在朝堂上了。 几名臣子告辞退下。 金銮殿厚重的大门,缓缓合闭,大殿内变得空旷起来。 皓月当空。 一片银辉洒落大地,整座皇宫显得清冷了几分。 秦皇在龙椅上端坐良久,起身来到铜镜近前。 铜镜恢复为常态,秦皇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复杂。 “朕,还有多少时间。” 秦皇彷如自语般说道。 诡异的是,镜子里的秦皇,嘴巴非但一动不动,反而渐渐挑起嘴角,现出一种诡异笑容。 秦皇的神色始终平静,默默望着镜子里诡笑的倒影。 过了稍许,镜子里的诡异倒影忽然抬起手,在镜面写下两个字。 三年! 第473章 你该不会是我妹妹吧 公主府门口。 云缺的脚步停在角门之外。 门开着,府内一片安静。 一步即可进门,云缺却迟迟未动。 来自秦皇的目光已经消失,云缺能感受到,但是左侧的长街尽头,多出了一道目光。 冷冽中带着浓浓杀意。 缓缓转头,云缺望向远处街头。 没有人。 只有一条杂毛狗,站在月光之下,隔着长街与云缺对视。 云缺渐渐笑了起来,笑容冷冽,朝着远处的小狗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杂毛狗转身逃开,消失在街头。 “狗肉火锅吃不上了,睡觉。” 云缺回到公主府,躺在塌上一时睡不着。 杂毛狗能从皇子府逃出来,并不意外,这条狗古怪得很,而且很危险。 从哪来的狗子呢? 云缺想起了少年城里的山岳力士。 会不会杂毛狗与山岳力士一样,都是一种布局,提前留在了少年城所在的废墟里。 想到这里,云缺坐了起来。 少年城的存在,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么目的何在。 汇聚一群少年修士,反抗大秦? 不太可能,太过儿戏了一些。 大秦的实力,可不是一座少年城能抗衡的,十座少年城也没戏。 除了给秦皇添堵,让秦皇心里不爽之外,少年城没有太大用处。 让少年城挑起与万妖国之间的大战,来牵扯秦皇下场,倒是有些可能。 “大秦,少年城,万妖国……” 云缺沉吟良久,实在想不出这三者之间有何因果纠缠。 秦皇最喜欢开疆拓土,为何留着万妖国不灭? 进攻万妖国根本无需理由,斩妖除魔就够了,绝对师出有名。 莫非万妖国里存在着某种让秦皇这种一品强者都忌惮的东西? 刚到大秦,所知的线索太过有限,以现阶段的消息,分析不出多少有用的东西。 云缺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 本想睡一觉,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云缺能看出少年城里隐藏着某种谋划,少年城,是一盘棋,只是看不清棋路,看不到棋手。 但凡有这种诡异的局面,云缺都会联想起另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存在。 星辰殿! 会不会少年城,也是星辰殿布下的棋局? “是的话,那最好不过。” 云缺暗暗自语。 星辰殿如果敢给秦皇布局,云缺乐见其成。 大晋根本抗衡不了星辰殿,云缺如今的力量更是不行,但大秦不同。 秦皇可是世间一品! 星辰殿敢来大秦捣乱,秦皇不可能置之不理。 最好秦皇与星辰殿开战,云缺就能节省很多力气,坐山观虎斗,顺便见识见识星辰殿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思绪烦乱,倦意来袭。 云缺沉沉睡去。 这一晚,云缺又罕见的做梦了。 梦见一条清澈的小溪,一个小小的女孩坐在溪畔,小脚丫在溪水里晃呀晃。 云缺也坐在溪边,能看到清澈的水面倒映着自己的面孔。 可是旁边的小女孩,脸上始终模糊一片。 “你到底是谁呢,为何总能梦到你。” 云缺偏过头,望着容貌模糊的小女孩。 对方不说话,小小的身影依偎在云缺旁边,显得纤瘦而弱小。 云缺知道自己在梦境,有些恼怒。 自从得到牧青瑶送的月玉之后,这个奇怪的小女孩就经常出现在梦境当中,云缺始终猜不出对方的来历。 原本刚到大秦,本就心绪纷乱,在梦境里的云缺变得暴躁起来。 抬手抓住小女孩的双肩,凶神恶煞的道: “说!你到底是谁,从哪来的!” 小女孩缩紧着双肩,身体在微微颤抖,虽然看不到模样,却能看得出她在害怕。 一种奇怪的感觉,如同清泉般流入云缺的心间。 不知为何,云缺能清晰感受到小女孩的情绪,对方在恐惧,更在悲伤。 云缺愣怔了一下,缓缓松开手,道: “吓唬你的,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你。” 小女孩安静的坐在溪畔,小脚丫不再踢水,一动不动,好似雕像。 云缺觉得无趣。 梦境而已,吓唬一个小女孩有什么意思。 带着几分懊恼与内疚,云缺自语道: “对不起啊,我可能有妖的血脉,心烦的时候就会暴躁不安,未来的某一天,我也许会变成真正的妖,到时候如果你有力量,请将我抹杀掉,我不想伤害别人,更不想伤害家人和朋友。” 梦境世界,云缺说出的话语,其实才是他内心真正的声音。 大秦赘婿也好,大唐王侯也罢,哪怕最为凶险的星辰殿,其实云缺都不是特别担心,也没有任何惧怕。 云缺真正怕的,只有一个。 他自己。 因为妖族的血脉,注定有着无法避免的弊端。 那就是妖化。 这也是猎妖人最终的宿命。 猎妖,杀妖,斩妖,最后成为妖…… 小女孩忽然仰起头,朝着云缺一个劲儿摇头。 小女孩发不出任何声音,云缺能体会到对方的心意。 小女孩在否认着云缺会成为妖的说法。 “不用安慰我,妖都之王很有可能是我的生父,其他猎妖人只是融合了妖物,而我,天生拥有妖族血脉。” 云缺的语气变得无可奈何。 小女孩还是在摇头。 “我不是妖,难道你是妖么。”云缺道。 这次小女孩变成了点头,示意她的确是妖。 云缺第一次得到了这个神秘小女孩的线索,好奇的道: “你是妖?难道你是我的第一把妖刀?” 云缺曾经猜测过小女孩的身份。 虽然第一把妖刀早已断了,妖魂早已消散,但没准剩下点残魂,宿入了月玉当中。 否则鱼朝也不会感知到月玉里,存在着与云缺自己同样气息的神魂之力。 以云缺估计,唯有第一把与自己融合的妖刀,才能产生与自己同样的魂力。 小女孩再次缓缓摇头,否定了她是妖刀的猜测。 “既然不是妖刀,那么你是月玉里原本就存在的神魂?你来自天外?”云缺猜测道。 小女孩还是摇头。 云缺实在猜不出来了,躺在溪畔痴痴的发呆。 头顶的天空灰蒙蒙,犹如浑浊的水面,越看,越觉得压抑。 云缺的心神再次烦躁起来。 小女孩依偎在旁边,小小的脑袋倚在云缺手臂上。 一阵阵清凉的感觉袭来,洗涤着云缺躁动不安的心神,直至神魂宁静。 云缺发现小女孩的身影变得模糊了一些。 尽管变化极小,却没能逃过云缺敏锐的目光。 “你帮我,你自己会耗费魂力,真傻。” 云缺嘀咕了一句,小女孩则不为所动,仿佛为云缺输送魂力,是她天生而来的一份习惯。 “给你取个名字,叫小傻,怎么样。”云缺道。 小女孩低下头,委屈的摇了摇头,显然不喜欢这种名字。 “那换一个,叫……云朵。”云缺道。 小女孩抬起头,高兴的点了点头。 她喜欢云朵这个名字,云缺,云朵,像是兄妹。 “你该不会是我妹妹吧,我是独子,没姐妹呀。”云缺说完,狐疑道:“倒是有个姐姐,妖都之王的女儿,莫非你也与妖都之王有关?” 云朵仿佛没听到云缺的自语,站起来在溪边蹦蹦跳跳,显得十分高兴。 云缺看着小女孩的身影,心神没来由的一片安宁。 尽管没有容貌的小小身影有些诡异,但云缺总觉得小女孩身上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跳着跳着,云朵忽然失足掉进了溪水里。 原本并不深的小溪,不知为何云朵掉进去之后,浮不起来。 云缺发现小女孩上不来,急忙一头扎进水里。 入水之后,云缺眼前的画面完全变了。 原本清澈的溪水变得浑浊不堪,四周全是一些细小的水泡,那些水泡拥有细长的小爪,起起伏伏。 再一次,云缺来到了幼年时丢失的那一月记忆当中。 头顶就是水面。 云缺一咬牙,奋力朝着水面冲去。 这一次,云缺觉得自己有了更多的力量,游动的速度变得更快。 一扭头,小女孩云朵正牵着自己的左手,帮助自己一起往上游。 云缺信心大涨,拼尽全力冲向水面。 哗啦一声! 当云缺冲出水面之际,那只大手再次来袭,按着云缺的脑袋将他重新压制回水底。 然而这一次,由于云朵的帮忙,云缺冲出水面的距离变得高了一些,在大手来临之际,透过手指缝隙看到了大手的主人。 没能看到全貌,只看到一只左眼。 那是一只冷漠的眼睛,目光中毫无感情存在,冷冽得骇人。 当看到这只眼睛的那一刻,云缺的心头猛然一惊! 不是魏墨城! 大燕司天监的监正,云缺在小时候见过多次。 魏墨城的眼睛是狭长的,与水面上的那只眼睛截然不同! 而且云缺觉得水面的那只眼睛,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大手,再一次将云缺按入水底。 云缺在沉入水底之际,心头泛起了一种明悟。 当年抓走妖都之王的两人,是星辰殿的辰龙与巳蛇,魏墨城是巳蛇,那么水面上的人必定是辰龙无疑。 当年将自己与月魁融合的家伙,就是将巫神碑封入自己手心的辰龙! 水底的画面随之破裂,云缺出现在识海空间。 急匆匆走进月魁所在的大殿,一进门云缺就开口道: “姐,我看到辰龙了……” 云缺的脚步忽然顿住,脸上浮现出剧烈的震撼之色。 眼前巨大的石椅上,没有月魁的身影,而是坐着一个紫袍人,头戴兜帽,袖子上印着清晰的辰字! 第474章 下毒者 呼!! 公主府内,云缺猛然坐了起来,浑身冷汗,大口喘气。 窗外,天边已经泛白。 原来是梦…… 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云缺推开窗,狠狠呼吸了几口清晨凉爽的空气。 辰龙,到底是谁。 云缺暗暗沉吟。 梦境里的画面,在醒来后变得愈发模糊。 辰龙的那只眼睛已经记不清了,但那一丝熟悉,让云缺百思不解。 那只眼睛,云缺觉得自己见过。 再一次的梦境,让云缺对丢失的那一月记忆愈发重视。 之前借助月魁之力无法看出水面上的人究竟是谁,这次云朵相助还是无法看出全貌。 这还仅仅是丢失记忆的一个片刻而已,漫长的一月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从而知。 云缺决定寻找那一月记忆。 想要冲开记忆封印,必须拥有更强的神魂之力。 现在云缺做不到,以后也很难。 因为云缺是武夫。 武夫的境界提升,几乎与神魂无关,难以壮大元神。 不过云缺有办法。 那就是炼神术! 云缺决定继续修炼那本功法,至少前三层应该没有陷阱,试试修成第三层之后,能否解开记忆封印。 最后一层炼神术,弊端肯定极大,不能轻易尝试。 储物袋被封没关系,前三层炼神术云缺早就记在了脑子里,反正在大秦要逗留一年时间,身无分文,只能修炼。 将神魂沉入识海空间。 云缺蹑手蹑脚走到月魁所在的大殿门口,小心翼翼的往里瞄了眼,看看里面到底是辰龙还是月魁。 发现女王般的妖魂斜倚在石椅上,云缺这才放心下来。 “这里是你的识海,在自己家还要偷偷摸摸,天生的贼心。”月魁闭着眼睛鄙夷道。 “我不是怕打扰姐姐休息么,你没变异就好。”云缺嘀咕了一句,道:“我看到水面上的人了,不是魏墨城,只看到一只眼睛,应该是辰龙。” 月魁睁开眼,奇怪道: “以你现在的魂力,冲出水面都做不到,怎么看到的?” “云朵帮我的,就是那个经常梦到的小女孩,对了姐,你有没有感觉到云朵的存在。”云缺道。 “感觉不到,那应该只是你的梦境而已,可为何梦境里的人,会带给你魂力呢。”月魁狐疑道。 “我也想不通,不提云朵,我总觉得辰龙的眼睛,有点熟悉,梦境画面太模糊,记不清了,我要修习炼神术,增强神魂之力,争取解开记忆封印,到时候修炼要是出了问题,姐姐帮忙扛一扛。”云缺道。 “你不如直说如果出问题,我先神魂破碎好了。”月魁翻着白眼道。 “亲姐弟,哪能说得那么直接呢,婉转点好。”云缺笑道:“还有件事需要姐姐帮忙,我的储物袋被狗皇帝给封了,姐姐能不能打得开。” “打不开!我这点妖力跟一品强者能比么,你自己想办法去!”月魁气呼呼的道。 “这样啊,那妖刀的运转,没问题吧。”云缺道。 “我没感受到封印,秦皇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你最好少用妖刀,否则我也容易被封住。”月魁警告道。 “知道了,我肯定不在秦皇面前动刀,关键现在没钱,妖刀估计……” 云缺话没说完,脖子就被月魁掐住了。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妖刀卖了换钱,我们彻底断绝关系!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哪能呢!卖我自己也不能卖姐姐呀,大不了我去卖艺,胸口碎大石,吞刀入腹这种把戏熟得很。”云缺道。 月魁坐回石椅,翻着白眼道: “你还真有出息,那么大一座文殿在识海,你去胸口碎大石,圣人的棺材板怕是压不住了。” 月魁的话,提醒了云缺。 云缺高高兴兴的返回本体。 有文殿存在,还怕没钱么! 写字能卖钱,画画能卖钱,吟诗作对这都是钱呐,实在不行写本书,就叫斩妖传,一定能大卖。 饿了一宿,终于能吃到早饭。 小宫女拿来个精致的食盒,里面四盘精美的小菜,外加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还有一小碗莲子粥。 包子不大,小菜的份量更少,就连装莲子粥的碗都是小号儿的。 “有点少啊,你们公主就吃这么多?”云缺道。 “公主吃的更少,殿下这份早餐是双倍的量。”小宫女解释道。 云缺瞄了眼饭菜,塞牙缝都不够! “照这个规模,再来十份。”云缺吩咐道。 小宫女带着惊讶离开,继续去拿食物,心里对云缺的饭量很是惊奇。 十份,就是二十个肉包子,十碗粥! 一个人能吃得下么,那不成饭桶了吗。 其实云缺已经克制了。 放开了吃的话,百十来个包子问题不大。 武夫的胃口,常人无法理解,尤其云缺这种年轻气盛的六品宗师。 反正都是秦皇的,不吃白不吃。 云缺已经打算好了,以后就在皇宫附近溜达,看看有没有奇花异草,天材地宝,一旦让我看见,先吃为敬。 吃了就是我的。 秦皇还想要? 好,等我出恭的时候还给你。 一份早餐很快入肚,云缺甚至没什么感觉,正等着另外九份的时候,小宫女空着手回来了。 “饭呢?”云缺道。 “公主刚刚吩咐,殿下的饭菜只能吃一份,公主说,言多语失,食多伤神,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殿下勿怪。” 小宫女说完,急匆匆离开,生怕云缺发火。 云缺没发火。 而是快要爆了。 我来入赘已经够憋屈了,又是女婿又是质子,还被狗皇帝封了储物袋,结果到了公主府,饭都不让吃饱! 简直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揉着瘪瘪的肚子,云缺走出门外,装作吃饱喝足,背着手在公主府散步。 别的无所谓,吃不饱肚子可不行。 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少吃点没关系,甚至还有好处,能更加专心修炼或者施法。 武夫如果吃不饱,那是大忌。 长时间得不到食物补充,气血会逐渐减少,人也会跟着虚弱。 “老的封我储物袋,小的不给我饭吃,你们赢家真厉害,给我等着……” 云缺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寻摸吃的。 公主府很大,云缺第一次来,只能胡乱走动。 后厨没找到,先看到了一片树林,应该是公主府的花园。 花园里开着很多小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可惜全是普通花朵,并非灵材。 云缺背着手,闷头穿过树林,心里盘算着今后的处境。 “喂。” 林间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声音很低,类似风声,若非云缺敏锐的听觉,换成其他六品都很难听到。 “谁?” 云缺举目四顾。 林间无人。 “这边。” 苍老的声音再次出现,来自树林一角。 云缺循声寻去,来到一棵老树近前。 刚才传来的声音,就是来自这棵老树。 “你叫我?”云缺望着老树道。 四周无风,老树上的树叶却缓缓晃动起来,传出苍老声音。 “年轻人,帮个忙行吗,树上有两颗果子,你将果子摘下来,种到另一片树林里的红叶树上。” 云缺瞄了眼老树,没动用妖瞳。 毕竟这里是公主府,离着皇宫太近,自己还是低调些为好,否则连妖魂都容易被秦皇给封印。 即便不用妖力,云缺也猜得出眼前这棵老树是草木精怪。 公主府里养着这种东西,不知是何缘由。 云缺看了看树上,果然有两颗青色的果实,类似桃子,看起来尚未成熟。 “果子不种在地里,偏偏种在树上,那棵树,难道要死了。”云缺道。 从老树的言词中,云缺听出了一份担忧之情,这棵老树在担心着另一棵老树。 “是啊,树婆婆的生机很暗淡,我怕她挺不住先走一步,年轻人,帮帮忙,等过几天我凝聚出一片金叶子作为报酬,求求你了。” 老树的声音很轻,树枝在微微晃动。 云缺道了声好,爬上树,将两颗青果子摘下来。 “如何称呼。”云缺道。 “叫我树公公就好,谢谢你啊年轻人。”老树道。 “这果子,能吃吗。”云缺道。 “果子有毒,不能吃的,吃了会死人。”老树道。 “妖能吃么。”云缺道。 “果子里的毒力能毒杀六阶以下的妖物,超过五阶的强大妖物才敢吃。”老树道。 “记得金叶子,我去送果子了。” 云缺摆了摆手,离开树林。 没去找另一片树林里的树婆婆,先咬了一口果子。 果然有毒,不过味道不错,酸甜口儿。 咔嚓咔嚓几口下去,一枚青色的果子被吃完了。 “就两个果子,吃不饱啊。” 云缺嘀咕了一句。 果子里的毒力确实如老树所言,很强,足以毒杀六阶妖兽,但是云缺这幅本体已经比五阶妖兽还要强悍,这种程度的毒力根本无效。 果子不仅有毒,还有着很强的灵气存在。 默默吸纳了一番灵气,云缺看了看手里的另一个果子,准备留着当宵夜。 至于送果子,那是老树的一厢情愿。 公主府里养的树精,云缺没把它连根拔了,已经算大发善心了。 饭都不给吃,还帮你们送果子? 做梦! 云缺已经打算好了,以后如果实在饿得慌,就来吃果子,没有果子就吃树。 在府里转了一大圈,终于找到后厨。 没有任何烟火气,冷冷清清看不到人。 好不容易在旁边的屋舍里找到个厨子,一打听,云缺的火气更旺盛了十倍。 中午没饭! 公主一天只吃两顿,早饭晚饭。 公主不吃午饭,府里的下人自然也没得吃。 这下云缺彻底怒了。 早饭吃不饱也就罢了,中午怎么也得吃顿饱饭吧,结果中午根本没饭吃。 憋着一肚子火气,云缺来到后厨,打算自己弄点吃的。 走进后厨,发现里面有个小宫女,十六七岁的模样,瘦瘦弱弱的,模样倒是很美,樱桃小口,明眸皓齿,眼睛很大,眼圈很黑。 黑眼圈宫女在熬药,不断往小锅里加药材。 云缺原本没在意对方,自顾自的找吃的。 正找着呢,云缺发现那小宫女拿起了一朵淡蓝色的干枯小花,看都没看直接投进锅里。 云缺目光随之一动。 那朵淡蓝色的小花,云缺认得。 是一味药材名为蓝幽桃,十片花瓣,有剧毒,七叔入药最多只放过一片花瓣,还是治疗濒死重症的时候,这玩意如果一整朵全部放进去,一头大象都能被毒死! 六品武夫未必扛得住。 黑眼圈的小宫女,居然在公主府的后厨下毒! 第475章 最恐怖的鬼故事 小宫女的举动,让云缺颇为震惊。 这是要害谁? 该不会,给我准备的吧? 除了自己,公主府没外人了啊! 没想到自己入赘大秦,不仅寄人篱下受刁难,还有生命危险! 来到小宫女近前,云缺道: “府里,谁要吃药,给谁准备的。” 黑眼圈小宫女头都没抬,专心致志的熬着药,道: “公主的药。” 云缺在心里冷哼一声,心说骗鬼呢,你们这些下人敢给公主熬毒药吗。 “谁开的方子,这药,怕是有毒吧。”云缺道。 “是呀,这是毒药,好像份量不太够,不一定能毒死公主。”小宫女又拿起一朵剧毒的蓝幽桃扔进锅里,道:“这下应该差不多了。” 黑眼圈的小宫女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无比自然,害人的举动说得平淡无奇。 云缺见过很多演戏的高手,无论对方有多高的心智,演戏说谎的时候一定会出现些不自然的神态,或是躲闪的目光。 并非心智不够,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心态流露。 至少长这么大以来,云缺还从未见过有谁在演戏之际毫无破绽。 但今天见识到了一个没破绽的。 就是眼前这个黑眼圈的小宫女。 这小宫女好像铁了心要毒死公主,对自己的死活丝毫不以为意。 尽管看不出对方神态上的破绽,云缺却半点都不信。 这锅毒药,肯定是给自己这个姑爷留的。 “我觉得毒药的份量还是少了些,不如再加点,我这里有个果子,能毒死六阶妖兽,加进药里,公主必死无疑。”云缺笑呵呵的拿出了青果子。 云缺打算顺水推舟。 公主不是想毒死我么,那我喝了毒药便是。 然后装作毒发,趁机将事情闹大,让秦皇得知他女儿想要毒死女婿。 如此一来,秦皇将陷入被动的境地。 无论秦皇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肯定得责怪公主,并且安抚甚至补偿自己。 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让秦皇解开储物袋,最不济也得在公主府吃饱饭才行。 云缺的心思转得极快, 从小宫女熬毒药,看到了改变当前局面的转机。 至于青果子,反正熬的药是自己喝,又不浪费。 云缺怕小宫女熬的毒药太弱,自己装得不像,毕竟蓝幽桃那些对普通人来说是剧毒的东西,云缺这幅本体吃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必须下重药才行! 小宫女看到青果子,眨了眨眼睛道: “这果子,真能毒死六阶妖兽?” “当然,五阶妖兽也得毒个半死,你不是想毒死公主么,加进去这枚果子,你们公主必死无疑。”云缺道。 “太好了!”黑眼圈小宫女将青果子放进锅里开始熬制,美滋滋的模样,也不知为何那么开心。 云缺也没闲着,帮着烧火。 两人在后厨忙活半晌,终于将大半锅毒药熬成了两碗。 看着还挺漂亮,五颜六色的,类似八宝粥。 闻着也不错, 药香中夹杂着果香,令人食指大动。 云缺瞄了眼两碗毒药,心说这玩意估计五品金身喝了,都得躺半个月。 “真好看!” 黑眼圈小宫女赞叹了一句,将毒药放在托盘上,端出后厨。 云缺跟在旁边。 以云缺估计,反正这两碗毒药肯定会送到自己的住处,那就一起走吧。 离开后厨,小宫女居然没往云缺的住处走,而是来到一座凉亭里。 凉亭旁边是座小池塘,里面养着鱼儿。 “凉一凉,太热了公主喝不下。” 黑眼圈小宫女将毒药放在凉亭里的石桌上,坐在旁边等着。 云缺也坐在一旁,微微皱眉。 看架势,这个小宫女真要给公主送去。 不毒自己,毒公主? 这是什么道理? “毒杀公主,诛九族的死罪,你想好了?”云缺道。 “想好了,公主必须死。”黑眼圈小宫女很认真的点头道。 “你与公主有仇?”云缺道。 “没有仇,我就是想让她死。”黑眼圈小宫女道。 “没仇,却要杀人,总得有点理由吧。”云缺道。 “她不让我睡觉,天天给我讲鬼故事,我好多年没敢合眼了。” 黑眼圈小宫女望着天空,讲述道:“她还不让我吃饭,每天只能吃两顿,一顿只能吃五口,多吃一口都不行。” 提及吃饭的问题,云缺生出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恨恨道: “宁玉公主太过分了!民以食为天,不让人吃饭,如杀人全家,她确实该死!” 黑眼圈小宫女仿佛找到了知己,兴致勃勃的道: “还有呢!她还不许我笑,不让我哭,不可以吃糖,不可以吃零食,不可以大声说话,必须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果阴天下雨必须呆在屋子里,不能淋一滴雨,下雪的时候必须关紧房门,不可以碰一片雪花。” 云缺越听越觉得奇怪。 宁玉公主居然如此刁蛮霸道,对待下人如对待猪狗。 按照小宫女说的,公主府比天牢都不如,简直是人间地狱。 公主府的人,不仅失去自由,甚至连情绪都被禁止。 这公主有病吧? 简直是个脑残! 云缺作为旁听者,都觉得生气,这种主子,早晚被下人找机会弄死。 听完小宫女的讲述,云缺对毒杀公主一事,有些理解了。 换成谁也受不了啊。 黑眼圈小宫女越说,话越多,道: “其实别的都无所谓,最可怕的是,公主讲的鬼故事太吓人了,听一次,怕一次,尤其昨晚公主讲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快把我吓哭了,我一直忍着没敢掉眼泪。” 云缺随口道: “鬼故事而已,能有多吓人,是你胆子太小了,其实鬼故事都是假的而已。” “不!是真的,公主讲的鬼故事,都会成真。”黑眼圈小宫女笃定的道。 “是么?你们公主昨天讲了什么鬼故事,说来听听。”云缺好奇道。 “你胆子大吗?我怕说出来把你吓哭。”黑眼圈小宫女道。 “放心,鬼故事我也听过很多,不会吓哭的。”云缺笑道。 别说鬼故事,就是一群厉鬼在眼前晃悠,云缺也不可能被吓哭,反而会抽出妖刀,把鬼给砍哭。 黑眼圈小宫女坐直了身子,有板有眼的讲道: “从前有一个小人国,所有人都只有指甲大小,生活在一片花园里,每天以寻找果子为生,生活得十分艰苦,经常有人被蚂蚁抓走,成为蚁后的食物。” “小人国里有一位善良的公主,叫做小雨,她很聪明,为了改善大家的伙食,她与蜜蜂交朋友,得到了蜂蜜,又去水池里请来小青蛙,帮忙吃掉蚂蚁。” “小人国的生活一天天好转起来,有了甜甜的蜂蜜,大家都很开心,整天唱歌跳舞,无忧无虑。” “有一天,恶毒的蚁后嫉妒小人国,派遣无数蚂蚁大军进攻,小人国的子民被一个接一个的抓进了蚂蚁洞,就连小青蛙也无能为力,他还没长大,保护不了大家。” “小雨公主不忍心看着子民被蚂蚁吃掉,于是站了出来与蚁后谈判,用自己作为交换,换取小人国的平安。” “蚁后同意了,撤走了蚂蚁大军,将小雨公主抓进蚂蚁洞,关在一个笼子里,当做玩物,让她每天唱歌跳舞,并交给小雨公主一个任务,让她给自己取一个最好听的名字。” 黑眼圈小宫女讲到一半,喘口气,喝了口水。 云缺听得昏昏欲睡。 实在无聊。 这是什么鬼故事,这不就是少女的幻想么。 一些天真的小女孩,经常会幻想着自己是某个奇异国度的小公主,为了臣民而失去自由,被怪兽关进城堡。 云缺都能猜出后续剧情,接下来就该英雄出场了。 果然,黑眼圈小宫女继续讲道: “过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小青蛙长大了,变成了威武的青蛙皇子,拿着刀剑杀进蚂蚁洞,去解救公主。” “小雨公主看到小青蛙之后,高兴极了,她知道自己就要重获自由,能与青蛙皇子一起生活在美丽的花园里。” “蚁后的蚂蚁大军打不过青蛙皇子,最后只剩下蚁后一个人,在小雨公主即将脱困之际,蚁后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这些年小雨公主始终没给她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只要这个名字令蚁后满意,她就会打开铁笼子。” “小雨公主很聪明,很快想到了一个好名字,霏霏,蚁后很满意,终于打开了铁笼。” “小雨公主自由了,她想拥抱青蛙皇子,可是青蛙皇子在一步步后退,惊恐着大叫,然后独自逃走了。” “小雨公主百思不解,想不通为何皇子要弃他而去,于是痛哭起来。” “蚁后拿来了一面镜子,让小雨公主看。” “当小雨公主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终于明白了皇子逃走的原因。” 黑眼圈小宫女再次喝了一大口水,语气变得阴沉起来,道: “镜子里的公主,有细长的爪子,大大的肚子,丑陋的嘴巴,黑漆漆的外壳……原来,公主自己,也是一只蚂蚁。” 云缺在闭目养神。 听完后,没有太多感觉,反倒越发觉得无聊。 结局反转的恐怖故事而已,云缺自己能讲出几百个来,而且每一个都比黑眼圈小宫女讲的要吓人。 咕噜。 云缺听到小宫女又喝了一口水。 “你们公主的鬼故事……” 云缺睁开眼,想要发表一番看法,觉得无聊透顶。 一睁眼,云缺愣住了。 他看到黑眼圈小宫女放下了空空的杯子。 石桌上,没有水。 只有两碗毒药。 而其中的一碗,已经空了! 被黑眼圈小宫女完全喝掉! 小宫女天真的小脸儿上,眼睛,鼻子,嘴角,耳朵全在往外渗血,她带着无比古怪的笑意道: “怎么样,本宫讲的鬼故事,吓人吗?” 第476章 公主自尽,驸马殉情 云缺此时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个鬼故事何止吓人,简直要吓死个人! 自称本宫,说明眼前这个黑眼圈的小宫女就是宁玉公主本人! 而且她一边讲鬼故事,一边把一碗毒药给喝了! 云缺即便心智如妖,现在也脑子不转了,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局面。 公主自己熬毒药,自己喝,自己毒死自己? 这什么公主! 变态公主吗! 没成想金枝玉叶般的大秦公主,行那自尽之事。 你自尽就自尽吧,别牵扯我呀! 云缺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刚才他帮着熬毒药来着,怕毒力不够,还贴心的加了枚毒果子。 五品都顶不住的剧毒,公主喝了岂能有活路。 黑眼圈的宁玉公主站立不稳,往前栽倒。 云缺立刻将其抱住。 躺在云缺怀里,宁玉公主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开心的笑着,声音虚弱的道: “你是,来救我的青蛙皇子吗……” “我是你大爷!”云缺怒不可赦的道:“你有病是不是!毒药你也喝!” 宁玉公主目光游离,虚弱的道: “我被蚁后关起来了……谢谢你……帮我杀了她,嘻嘻,嘻嘻,咳咳咳……” 宁玉公主咳出一口鲜血,眼睛一翻,昏厥过去。 “喂!醒醒!” 云缺拍了拍公主的小脸儿,没有丝毫反应,生机在快速暗淡。 绝不是装的,而是身中奇毒,即将毙命! 云缺愣在当场。 来大秦之前,云缺分析过宁玉公主,不外乎几种人格。 或是高冷,或是刁蛮,或是温柔善良,或是坚强冷漠,最不济喜怒无常。 偏偏没料到,大秦的小公主果然有病。 不是身体上的病,是脑子有病! 还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那种! 哪有人闲着没事自尽玩的! 云缺强行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局面。 瞬间得到了唯一的结果。 局面对自己极为不利! 自己去后厨,有公主府的厨子看见了。 与公主端着药来到这处凉亭,也有个宫女看见了。 还有那个毒果子,是老树给的。 想要切断所有痕迹,必须杀了厨子,灭口宫女,再把老树连根拔起劈成柴火全部烧掉。 如此一来,才能撇清关系。 太麻烦不说,一旦杀人,更加坐实了自己是凶手。 云缺又不是杀人狂魔,不可能平白无故杀厨子和宫女。 逃? 下下策。 这里是大秦皇都天龙城,又是紧挨着皇宫的公主府,逃出去又能如何,还能从一品强者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么。 心思电转之间,云缺很快找到了一个最佳的选择。 把宁玉公主放在地上,云缺低声骂道: “你个死变态,害死老子了!” 说罢抓起另一碗毒药,一饮而尽。 这叫一不做二不休,公主自尽,驸马殉情! 一人一碗毒药,公平公正,秦皇也说不出什么。 至于公主被毒死了,而我没死这件事,那就怨不得我了。 反正毒药我也喝了,毒不死我,与我何干? 况且我还多吃了一枚毒果子呢。 喝完毒药,云缺往公主旁边一趟,眼睛一闭装死。 其实还有一条路可选。 那就是尽快救公主。 可惜这条路走不通,云缺身上确实有解毒丹,还不少,关键全在储物袋里,一个也拿不出来。 即便拿得出来,有没有效尚在两说。 据说公主自小体弱,吃了这么毒的东西,寻常的解毒丹未必救得过来。 躺在凉亭里,云缺心里大骂着宁玉公主与秦皇。 一个冷血老爹,一个变态公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正胡思乱想的工夫,云缺听到了风声。 风卷落叶,并伴着很轻的脚步,仿佛有人在风中行走,快速接近。 云缺判断是皇族高手到了。 也许是驻扎在公主府的御医。 从宁玉公主的反常举动来看,这位公主平日里肯定不会消停,没准以前也服毒过,要不然喝毒药不能喝得那么痛快自然,简直当水喝。 云缺有些懊恼。 刚才听故事只觉得无聊了,忘记了对方喝水的细节。 如果第一口就发现,云缺肯定会阻拦,也就没有现在这种棘手的局面了。 还是太年轻啊,容易相信别人。 对方穿着宫女的衣服,就当做宫女了,其实世上有些奇葩,身为公主就喜欢穿宫女的衣服,身为太子就喜欢穿裙子。 云缺在心里暗暗反省, 变态年年有,唯独今年多…… 脚步声很快到了凉亭。 只有一个人。 随后云缺听到了树叶摩擦的奇怪响动。 好像对方穿着一身叶子似的。 奇怪之余,云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来者确实穿着一身叶子,还是红叶子,像个大氅似的裹住全身。 是一名老妪,满脸褶皱,老态龙钟,头发乱糟糟的,不仅穿一身叶子,头顶还系着一片红树叶,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更让云缺觉得古怪的是,这名老妪来到公主近前,趴在地上,没用灵丹也不去把脉,反而将干裂的嘴巴凑了过去,距离公主三寸左右的位置开始吸气。 随着老妪的吸气,公主嘴里出现一股气息,尽数没入老妪口中。 云缺将眼睛睁开的缝隙,又不动声色的闭了起来。 心里开始打鼓。 这是公主府么? 这是老妖洞吧! 怎么还有老妖来吸魂的! 云缺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自己来的不是大秦皇城公主府,而是误入了黑山老妖洞。 公主府里怎么全是怪事! 又是自尽的公主,又是吸魂的老妖,大秦这么乱么? 秦皇干嘛吃的,自己女儿都不管了? 云缺无奈至极。 本以为来做赘婿,只要老实低调,平安混过一年没什么问题。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才刚来一天,就经历这么多怪事,住一年的话,天知道还有什么怪东西会出来。 也就是自己来了,这要是换成真太子白誉,云缺觉得那位表弟刚到大秦,就得被玩死。 过了不久,身边吸纳的声音消失。 居然没有公主府的护卫和下人过来,也没人惊呼,更没人去禀报秦皇。 云缺觉得愈发奇怪,小心翼翼的将眼睛睁开缝隙。 正好看到老妪的那张老脸在眼前,噘着干裂的嘴巴,朝自己贴了过来。 云缺表面上不动声色,仍旧装作昏厥,只是脑袋往左边歪了过去。 一身红树叶的老妪怔了一下,调头凑到左边,将老嘴贴向云缺。 云缺又把脑袋歪向了右边。 老妪跑到右边,继续要吸云缺。 云缺再次将脑袋歪向左边。 这下老妪的耐心耗尽,一把抓住云缺的下颏,强行摆正云缺的脑袋,张着老嘴贴了过来。 嘭!!! 云缺避无可避,一记老拳砸了出去,把老妪打翻在地。 “救命啊!公主府闹妖怪啦!有没有人管呐!” 云缺蹦起来就跑,一路大喊。 喊声惊动了公主府的下人,云缺没管别人,一口气跑出公主府。 这地方不能住了,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府门外的长街上人来人往,正好有一队巡街的武侯,为首之人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子,眼睛如铜铃,看起来凶神恶煞。 “这位将军来得正好!公主府里有妖怪,公主危在旦夕,还请将军速速去帮忙。” 云缺做出焦急的神态,急急说道。 “妖怪?你是不是看错了,公主府里哪能有妖怪,再敢胡言乱语,抓去天牢!” 满脸胡子的将军,朝着云缺旁边的一名路人吼道。 那路人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摆手道: “大人饶命!我没胡言乱语啊,我根本没说话!” 胡子将军瞪着路人,指着旁边的云缺吼道:“没说你!我说他呢!你凑什么热闹!” 路人连忙逃开。 云缺算看清了, 这位巡街的将军是个斜眼儿,朝旁边说话,其实是看着自己,如果面朝着自己,看的就是别人了。 云缺暗道一声今天怎么全是奇葩,神色变得愠怒道: “本宫亲眼所见!我乃大唐太子,还能骗你不成,赶紧进去救人!” “原来是大唐太子,老程见过殿下。”胡子将军朝着一侧拱了拱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在拜空气呢。 胡子将军很有礼貌的施礼后,表情为难起来。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我只管巡街,公主府的事宜不在管辖之内,不敢贸然进府,殿下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可以让手下军兵把公主府围起来,不过嘛,兄弟们忙碌一天,又渴又饿,没什么力气。” 说着,这位将军伸出手,拇指与十指互相搓了搓。 用意很明显,让云缺拿钱。 给钱,就帮你围住公主府,不给钱,那就不好意思了,帮不了你。 云缺觉得三观有点崩塌。 这是云州最强的仙武大秦? 怎么遇到的全是奇葩! “你叫什么,报上名来。”云缺道。 “在下程药金,巡街将军,殿下叫我老程就行嘿嘿。”胡子将军道。 云缺忍住了问问对方是不是有个失散的儿子叫梅钱的冲动,指着对方鼻子道: “程药金是吧,公主有难你见死不救,本宫这就去陛下面前告你!” 不再理睬对方,云缺气冲冲的往皇宫走。 程药金朝着路边经过的一名路人拱手道: “殿下慢走啊!别太着急,皇宫今天有大朝会,得等一阵子才行!” 那路人被吓得愣是半天没敢动弹,想不通为何有巡街的将军称呼自己为殿下。 我就一卖咸鱼的,哪能见得到皇帝呢? 第477章 赚钱的机会 皇宫内一座偏殿,云缺坐在里面等待消息。 太监已经通报了皇帝,关于公主府出现的意外,秦皇这会儿应该得知了。 桌上有茶。 云缺喝了一杯又一杯。 接连喝了三壶茶,还是没人来搭理自己。 半个时辰过去了,朝会依旧。 云缺脑海里冒出个奇怪的念头。 宁玉公主,可能不是秦皇亲生的,秦皇肯定被人戴了绿帽子。 要不然女儿都要咽气,当爹的怎么可能还在与群臣议事,丝毫不管公主的死活? 云缺在心里嘀咕: 好你个秦皇,你不管女儿死活,我也不管!反正我是个驸马而已,还是冒名顶替的。 喝了三壶茶,越喝越饿。 眼看着已经中午了,早饭只是塞牙缝,云缺饿得前腔贴后腔。 见旁边有宫女候着,云缺吩咐道: “有没有点心,取来些。” 宫女退下,很快奉上精致的点心,共有四盘,每盘里只有两小块。 云缺两口吃完,吩咐道: “多拿些来,越多越好。” 宫女只好又去取点心,这次拿来了一大盒,足有几十块。 大秦皇宫里的点心,味道不错,就是太甜了,云缺把一盒子点心全部吃完,还是没到半饱。 “有没有菜,去弄点来,只要荤菜不要素菜,再来多些米饭。”云缺吩咐道。 宫女犹豫了一下。 这座偏殿是群臣在朝会之前,等待帝王召见的地方,很多臣子来得很早,来不及吃早饭,于是偏殿内平常都有些点心茶水备用,可以随意吃喝。 但是饭菜基本没有。 这里是皇宫,又不是街边的早餐铺子,哪能臣子来皇宫里大吃大喝的。 但云缺身份特殊,是驸马,人家来皇宫吃饭,好像没什么不妥,于是宫女只好去准备饭菜。 不多时,云缺面前摆上了四菜一汤,两大碗米饭,热腾腾香喷喷。 云缺抄起筷子,大吃起来。 反正公主府没午饭,现在不吃饱,只能等到晚上。 没准到了晚上公主已经咽气,晚饭更没着落了。 云缺现在已经顾不得大秦皇宫有什么凶险等着自己,现在最大的危机,是能否填饱肚子。 储物袋被封,自己彻底成了落魄姑爷,吃顿饭还要看人家女方的脸色。 云缺越想越憋气,于是化悲愤为食欲,又要了两碗米饭。 这边吃得正起劲儿呢,殿外走进一人。 个子很矮,瘦小枯干,四十多岁,身穿官袍,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还带着十几个工匠。 一行人来到偏殿中心的一块玉石屏风近前。 “干活儿的时候都提着点精神,千万别修坏了,多一条裂纹,扣一年俸禄。”矮个子吩咐道。 几名工匠连忙应是。 云缺一边吃饭,一边瞄了眼玉石屏风。 屏风极大,宽有三丈,高两丈,其上雕刻的是群山图,一座座巍峨的高山连绵起伏,恢宏大气。 在玉璧一角,多出了一些印记。 好像被什么重物撞了, 将石壁上的山峰抹掉了一块,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估计这些人是隶属皇族的工匠,云缺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这时一名工匠为难的道: “大人,石壁修复问题不大,可是这些字迹我们没办法复原,大人您看,字迹几乎被抹平了。” 矮个子看了看,道: “确实快没了,你们想想办法,按照字迹的笔画顺序从新刻上去。” 另一名年迈的工匠愁眉苦脸道: “大人呐,字迹几乎看不清了,我们实在无能为力,随便雕刻上去,必定与原本的笔锋不同,除非找到原著之人从新书写,否则是无法复原的。” 矮个子皱眉道: “给这块玉璧题诗的,是清远城司徒家的大儒,当年题诗的时候八十多岁,去年已经驾鹤西游,原著是请不来了,只能找高手临摹,你们先修其他地方,题诗的位置留出来。” 几名匠人纷纷称是,开始埋头干活。 云缺吃完了。 放下筷子,背着手来到石壁近前。 看了眼题诗的位置, 居然多了个脚印,直接陷进石壁,也不知是谁踹的,字迹基本被抹平。 看着眼前的石壁,云缺发现了一份生财之道。 大儒的字迹,必定龙飞凤舞,文采飞扬,临摹起来并不容易。 但咱有文殿呐! 这份白来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这位大人,尊姓大名。”云缺微笑道。 “不敢不敢,下官暑夜初,少府属官,阁下是?”矮个子属官打量着云缺,客气的道。 听闻少府属官,云缺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大秦的官职,与大唐和大晋不太一样,文臣之首是丞相,武将之首是太尉。 丞相之下,设立九卿,分别为: 卫尉,郎中令,太仆,廷尉,典客,奉常,宗正,少府,治粟内史。 少府便是九卿之一,其职权为征课山海池泽之税,掌管皇室钱粮收支,管理皇室生活事务,宫廷所有衣食起居,说白了与内府管家差不多少。 少府事务繁杂,属官众多,这个暑夜初就是其一。 云缺估计对方的地位大致与大晋的侍郎类似,跟陈洲骅差不多。 “唐太子,白誉。”云缺报出名号。 “原来是大唐太子殿下!下官见过殿下。”暑夜初连忙躬身施礼。 “暑大人免礼。”云缺一脸和蔼,道:“不知这块玉石屏风,因何损坏。” “嗐,别提了,今儿早朝之前,两位大人不知为何发生争吵,先是互骂,接着大打出手,要不是其他大人拦着,这块屏风都得四分五裂,于是我们遭了殃,前来修复,修不好还得被怪罪。”暑夜初叹气道。 云缺点了点头,望向题诗的位置道: “这首诗,陛下应当很喜欢才对,不知暑大人可否有临摹的人选。” “正犯愁这事儿呢,殿下有所不知,陛下何止喜欢,简直将这首诗奉为神作,陛下曾经说过,屏风虽好,无诗则平,正因为有了这首诗,屏风才成为无价之宝,没了诗,屏风也就成了平凡之物。” 暑夜初苦涩的道:“可惜题诗的大儒已经不在人世,模仿人家的笔迹,难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要复刻大儒笔迹,需要悬赏重金才行。”云缺道。 “重金倒是没问题,就怕有人滥竽充数,刻坏了石壁,我更没办法交差。”暑夜初道。 “暑大人,能出多少钱呢。”云缺道。 “陛下曾说,大儒之诗,一字值千金,如果能模仿到八成,我觉得怎么也得一个字一千两银子。”暑夜初道。 “几个字的诗。”云缺道。 “是首七绝。”暑夜初如实道。 云缺心里有底了,七绝诗,加上诗名,少说三十个字。 一个字一千两,就是三万两! 之前对于三万两,云缺根本不在乎,因为身上的钱太多,动辄百万。 现在不行了。 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别说三万两,三百两都行! “不如我来试试,本宫自小饱读诗书,对于笔墨之道甚是喜爱,经常临摹名人字迹,不敢说堪比大儒,至少不比大儒差就是了。”云缺道。 “殿下想要临摹诗词,倒是可以,下官也相信殿下的笔力一定高深,不过殿下初来大秦,对我们大秦的笔墨应该不太熟悉,还望殿下先在白纸上写出诗词,我来比对一番,如果合适,再请殿下于石壁上动笔。”暑夜初说的客气又委婉。 其实就是不相信云缺真能临摹出大儒字迹。 云缺点头道: “可以,到时候你拿着我的字迹请陛下过目,陛下若同意,我再写上屏风。” “那就有劳殿下了。”暑夜初客气的道。 “小事一桩。”云缺微笑着低声道:“钱别忘了。” 暑夜初愣了下,连忙点头道:“殿下放心,银钱方面陛下是不在乎的。” 云缺心说不在乎最好。 反正这笔钱是赚定了,有文殿的文气,别说大儒,我写出来的字迹就算圣人转世,都得夸一句写得好。 定下这笔买卖后,云缺与暑夜初闲谈了一阵儿。 得知工匠们修复屏风至少得两天时间。 云缺问了问屏风上的诗句,记了下来,等两天后写出来即可。 暑夜初还有其他事,告辞离开。 云缺无聊的等在偏殿,看着工匠们干活儿。 这一等,又是大半天。 日落西山。 还是没人来传唤。 好像秦皇对公主出现意外这件事,丝毫不在乎,不闻不问。 眼看着天都黑了,工匠们陆续离开,偏殿里只剩下云缺自己。 云缺彻底摸不清秦皇的心思,觉得看不透这位天下一品。 莫非修成一品之后,已经心如磐石,对亲情都不在乎了? 凌妙清曾经说过,修为越强,越没有感情。 云缺觉得秦皇可能修出了一颗石头心,冷酷无情。 天彻底黑了。 云缺决定不等了,叫来宫女,吩咐道: “去拿晚饭,多拿些,午饭的两倍。” 宫女领命,带着古怪的目光去取饭。 不多时饭菜呈上。 云缺闷头大吃,风卷残云,八盘菜,一锅饭,吃得干干净净。 得多吃点才行。 估计明天公主府就得出殡了,肯定又是没饭吃。 临走前,云缺让宫女打包四盘菜,两碗饭,装进一个大食盒,准备当宵夜。 拎着食盒,云缺离开了偏殿,走出皇宫返回公主府。 望着云缺远去的背影,宫女直翻白眼。 好歹是大唐太子,秦皇的女婿,怎么还连吃带拿的呢…… 第478章 公主有请 公主府里静悄悄。 云缺先在门口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妖气存在,这才拎着食盒回到自己的住处。 “公主死没死呢?” 云缺坐在屋子里直挠头。 公主府的古怪,实在令人费解。 “宁玉公主肯定脑子有问题,自尽很好玩么,即便这次不死,下此也得死,总这么玩,早晚得挂掉。” 云缺暗暗自语,思索着公主府里的古怪。 自尽的公主已经够匪夷所思了,关键公主府里还有妖怪,这种事云缺实在想不明白。 那老妪绝非人族,身上散发着妖族气息,从对方浑身树叶来分辨,应该是草木精怪一类。 不止一只妖。 还有那棵长果子的老树。 “绿树,红树,莫非两只树妖是一对老夫妻?” 从绿树想要用果子救另一棵老树的举止来看,云缺猜测两只树妖是一家的。 树妖,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公主府,一定是秦皇所为。 秦皇为何在公主府里养妖呢? 云缺百思不解。 躺在榻上,云缺想起了宁玉公主讲的鬼故事。 故事本身很无聊,其中有三个关键人物。 小人国的公主小雨,青蛙皇子,还有大反派蚁后霏霏。 “小雨,霏霏,赢霏雨……” 云缺的目光渐渐凝重下来。 宁玉公主,本名叫赢霏雨。 而故事里又出现了公主小雨,和蚁后霏霏,显然是从赢霏雨这个名字中拆分出来的两个名字。 拆字游戏,云缺并不陌生,儿时与梅钱经常玩。 互相拆解对方的名字,组成新的词语。 云缺的名字拆分出来,分别是云和缺,梅钱就组成白云,和缺德两个词儿。 梅钱的名字是梅和钱,云缺每次都组成听起来一样的两个词,梅钱和没钱。 梅钱认为云缺词汇量匮乏,除了没钱想不出其他词语,云缺认为梅钱是个文盲,就会白云缺德。 于是开心的游戏每当玩到最后,都会衍化成拳脚相加,两个鼻青脸肿的少年气哄哄各自回家。 第二天又乐此不疲的继续玩耍。 想起儿时的快乐,云缺感慨万千。 “失策了呀,这次出门应该带着梅钱,他身上有钱啊……” “真朋友就该共患难,哪能我在大秦遭罪,他在学宫享福。” “有机会得找人给梅钱带封信回去,就说大秦遍地黄金,抓把野草都能换银子,梅老六肯定屁颠屁颠的来大秦……” 云缺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没有丝毫内疚感,因为换成梅钱,肯定也是一样的套路。 散去思绪,云缺继续分析宁玉公主。 这么大的人了,还玩拆字游戏,那就不正常了。 以云缺判断,宁玉公主很有可能拥有两种人格。 一个是霏霏,一个是小雨。 霏霏既然在故事里是邪恶的蚁后,说明此种人格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小雨是小人国的公主,但未必有故事里的那么善良,因为这家伙会自尽呐。 云缺不论如何分析,宁玉公主的两个人格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格。 “果然是变态,还是变态中的变态。” 云缺坐了起来。 不睡了,修炼。 公主府实在危险,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尽快冲进五品金身,好多一份自保之力。 至少到五品之后,以完美金身的强横,肯定更抗揍。 倒不是云缺怕了宁玉公主,而是自己这个驸马容易被牵连进去,一旦公主自尽成功一命呜呼,秦皇一生气,一个巴掌自己都扛不住。 云缺觉得自己不是入赘公主府,而是跳进了大火坑,坑底下有屎的那种。 住在这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正要开始修炼,有人敲门。 开门后,发现是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小宫女。 “有事?”云缺道。 “殿下,公主有请。”小宫女道。 公主没死! 非但没死,好像连伤都没有。 喝了那么大一碗毒药,这会儿就没事了? 怀着疑惑的心情,云缺跟着小宫女来到公主住处。 一座精致的小楼,有两层,四周墙壁爬满了藤蔓,宛如一座树屋。 小宫女将云缺带到小楼前,躬身退下。 云缺看了看天色。 快午夜了。 公主大半夜的不睡觉,见自己意欲何为? 在门口招呼了一声,云缺推门而入。 屋子里点着油灯。 宁玉公主身穿典雅的白色长裙,安安静静的坐在大椅上,正在对镜梳妆。 与白天小宫女的状态不同。 此刻的公主无论裙装还是表情,都展现着公主的稳重大气,只是妆容化得有些诡异。 本就苍白的俏脸,拍了厚厚一层胭脂,更显苍白,红灿灿的樱唇宛如鲜血,加上黑黑的眼圈与一身白裙,怎么看怎么像鬼。 如果云缺在青狐山遇到眼前这位公主,肯定先一刀砍了再说。 进屋后,云缺拱了拱手,道: “公主殿下深夜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话说得足够客气,因为云缺现在假扮的是白誉。 大唐太子,在大唐地位崇高,到了大秦就是赘婿,跟人家大秦公主自然得客气几分,自降身份才是正常的,如果趾高气昂那就穿帮了。 宁玉公主始终望着镜子,仔细的涂好唇彩,才慢悠悠的转过身来。 打量了云缺好一会儿,宁玉公主声音有些沙哑的道: “关门。” 云缺进门后只走了两步,基本就站在门口,而且房门大开,准备见势不妙好转身逃走。 听闻关门二字,云缺面色不变,道: “我与公主尚未完婚,孤男寡女,午夜之时共处一室,传扬出去会影响公主的声誉,还是开着门为好。” 云缺找的理由很充分。 宁玉公主没在多言,而是伸出手,做出一个关门的举动。 嘭一声! 屋门随之关闭。 云缺豁然一惊。 惊讶的不是公主能隔空关门,而是公主根本没用出任何法术! 以云缺的敏锐感知,对方即便散发出微弱的灵气也可立刻察觉,可宁玉公主偏偏没有任何法力波动,好像那木门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抬手即可号令。 诡异的一幕,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也就云缺的胆子足够大,换成旁人非得吓瘫不可。 云缺稳稳的站在原地,加上了提防,道: “公主,这是何意。” 宁玉公主没有回答,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床榻边,缓缓躺了下去,道: “会讲故事么,最好是鬼故事,我想听,如果足够吓人,你就可以走了。” “好,如果公主不害怕,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恐怖的故事。” 云缺站在门口,声音低沉的道:“天地归墟世界毁灭,天下间只有你一个人活着,有一天,你听到了敲门声。” 一句话说完,云缺的故事也就讲完了。 很短,听起来没什么吓人的地方,但细思极恐。 宁玉公主卷缩在床榻上,闭着眼睛,不知已经睡去,还是在回味着故事的余韵。 屋子里安静无声。 当当当。 敲门声突然出现。 云缺正想着如何脱身,身后突然有人敲门,他差点把妖刀抓出来。 哪个不长眼的! 用得着这么配合吗! “坐井观天!” 低语中,云缺施展出儒家法门,看似一道法术,实际出手了十道,全部落在屋门之上。 因为外门根本没人! 云缺现如今的敏锐感知,隔着一道木门可以轻易察觉到外面的动静。 屋外既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活人呼吸,屋门是自己响的! 法术尽数落在木门之上,宛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妖气…… 云缺目光渐冷。 木门合拢之际,云缺感受到了一丝妖气起伏,此时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宁玉公主古怪,连这座屋子也充斥着诡异。 “你是儒修?” 宁玉公主睁开眼,轻声问道。 “是儒修,境界不高。”云缺道。 “你有浩然气么。”宁玉公主道。 “没有。”云缺道。 确实没有,而且以后估计也没有。 以自己的行事作风,要是真修出浩然气来,儒圣的棺材板就真压不住了。 “你的鬼故事很简单,却能让人遐想连篇,挺有趣的,你可以走了。”宁玉公主道。 “告辞。”云缺转身就走。 “等一下。”宁玉公主坐了起来,道:“奉劝你一句,别帮她,如果我死了,身为驸马,你会陪葬。” 云缺的脚步在门口停了一瞬,继续远去。 宁玉公主口中的‘她’,指的是白天的公主小雨。 云缺由此断定,这位古怪的公主确实有两种不同的人格,而且互相之间充满敌意。 晚上的这个,像个活鬼喜欢听鬼故事。 白天的那个,喜欢自尽,想自己做鬼。 回到屋子,云缺倍感无奈。 公主府里处处透着诡异,关键是云缺还不好直接出手,把府里的妖物抓出来砍了。 毕竟这是秦皇的家,自己是个外人。 唯一的好消息是,晚上这个公主,虽然像鬼,至少她不想死。 反而白天那个小宫女似的公主,才最难缠。 身为猎妖人,云缺第一次遇到了如此棘手的局面,处处受制于人,难以施展。 云缺盘坐榻上,思索着破局之法。 必须弄清楚公主府的诡异才行,否则无处下手。 云缺打算等天亮之际,找那个小宫女套点儿消息,只有了解内情,才能做出应对。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屋中。 云缺正想着心事之际,目光忽然落在地面。 月光里,出现了一条黑影,没有任何气息波动,宛若毒蛇,无声无息的游动,朝着云缺接近。 黑影的另一端,藏在床底! 第479章 败家女婿 从床底探出的黑影,无声无息,毒蛇般爬上床榻。 “信不信,我砍了你。” 云缺冷冽的声音,与浓郁的煞气同时在屋中出现。 屋子里的黑暗,无法遮蔽猎妖人的双眼,云缺已然看穿真相。 黑影不是活物,而是一条树根,带着些许泥土。 树根停止了动作,同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年轻人,还没睡呢,我来问问果子的事,种在树婆婆身上了吗。” 听声音,是白天的那棵老树。 “今天有些忙,没来得及过去,明天帮你种果子。”云缺道。 “好,好,能帮忙就好,我实在担心树婆婆,她活不了多久了,谢谢你啊年轻人,你真是个好人。”老树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树公公对树婆婆的感情实在令人感动,不惜耗费自身灵果去延续对方的生机,你们的感情肯定深厚。”云缺道。 “还好,还好,在一起几百年喽,我的愿望就是走在她前面,树婆婆如果先死,我会伤心的。”树公公道。 “树公公的愿望一定能实现,我觉得你肯定死在树婆婆前边。”云缺道。 “那最好不过,最好不过喽。”树公公道。 “你们身为树妖,因何出现在公主府,难道不怕被秦皇杀掉?”云缺道。 “秦皇不会杀我们,因为我们是奴隶,太晚了,年轻人早些休息,我先走了。”树公公的声音消失之际,树根也没入了床下,消失不见。 云缺掀开床底看了看,目光微沉。 地面是大块的青砖铺就,严丝合缝,砖石上没有任何孔洞。 能毫无妨碍的穿过砖石,树公公的境界绝对不低。 奴隶? 回想着树公公的自称,云缺愈发觉得奇怪。 秦皇在公主府养了两头树妖当奴隶,意欲何为? 有什么用呢…… “红叶子,树婆婆……” 云缺暗自低语,想起了白天那个满身红叶的老妪。 那老妪,应该就是树婆婆了。 “树婆婆帮公主拔毒,原来如此。” 云缺猜出了白天的古怪。 树婆婆看似在吸魂,其实吸的,是公主身上的毒力。 所以宁玉公主才能安然无恙,否则那碗毒药即便毒不死公主,也得重创。 想到这里,云缺的表情变得尴尬了起来。 误会了。 树婆婆看来心肠不错,救完公主还来救自己。 也不知自己那一记老拳,树婆婆会不会记恨。 “两个树妖奴隶,一个变态公主,在大秦当驸马太不容易了……” 云缺感慨之余,决定以后回大唐得找表弟白誉要钱才行。 如果是太子白誉来入赘,估计不是被吓死就是被玩死。 沉下心神,云缺来到识海空间。 “姐,那个树妖什么来头,它有多高的修为,为何察觉不到它的气息。”云缺道。 “草木精怪一类的妖物,拥有各自的天赋异能,它们与我这种兽类妖物不同,天生能收敛本体气息,境界越高,越不会外溢气息。”月魁道。 云缺点点头,门六就是一个例子。 别说云缺自己,连月魁也没发现门六真正的神异之处。 藏石镇附近的草木精怪不多,十分稀少,云缺没怎么打过交道。 “树公公能将树根从青石地砖轻易透出,而不伤地砖分毫,这种透石而过的本事,低阶树妖应该做不到。”云缺道。 “刚才那只树妖,估计与我同阶。”月魁道。 “三阶妖王!”云缺惊讶道。 “父王曾经在北域捕获过一棵达到三阶程度的奇参,将其封在密闭的石室当中,以妖力封印,结果第二天那奇参居然逃了,石室完整如初,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月魁道。 “三阶草木精怪能穿石,原来如此。”云缺了然道。 “不止,三阶的草木精怪连父王设下的妖力封印都能穿过去,穿越岩石对它们来说轻而易举,无需三阶,四阶甚至五阶的草木精怪都有可能做到。”月魁道。 “既然连五阶草木精怪也有可能穿石而过,如何断定树公公是三阶呢。”云缺道。 “在其他地方,穿过地砖的也许是五阶或者四阶草木精怪,但是在这里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必定在四阶之上,因为这里有一种封印力量存在,我能感受到神魂被压制。”月魁道。 “你是说,公主府里,有封印禁制?我怎么没察觉到?”云缺道。 “是专门针对妖族的封印力量,对人族无效。”月魁接着道:“在公主府内,妖刀的力量发挥不出十之一二,我的神魂被压制了大半,由此判断,能在如此强大的封印之内透石而过,绝非五阶与四阶妖物能做到的。” “公主府果然不是好地方,妖刀被封印,我的战力也随之骤减,真要动起手来,我亏大了呀。”云缺道。 “你自找的!当什么不好非得给人家当赘婿,做你的受气女婿吧。”月魁没好气的道。 “我这个女婿跟其他女婿可不一样,我是有抱负的!”云缺道。 “你有什么抱负?”月魁道。 “我的抱负就是,帮着老丈人把家产全部花光!做一个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败家女婿!”云缺傲气道。 论,花光老丈人的家产分几步。 总共三步。 第一步,先查清家产有多少,放在何处。 第二步,寻找机会一点点挖走。 第三步,逃之夭夭。 云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第二天清晨,吃了猫食般的早饭,云缺饿着肚子在公主府里散步。 秦皇的宝贝肯定很多,先从公主府挖起。 虽然不知道值钱的东西在哪,不是还有两棵树么。 三阶程度的妖王不好惹,但是被压制了境界的妖王就不那么危险了。 云缺惦记上了树公公的金叶子。 身无分文的日子太过艰苦,饭都吃不饱,没有力气怎么挖秦皇的墙角。 背着手在府里乱转。 云缺打算找找树婆婆在什么位置,人家是老两口,昨天的果子根本没送到,容易穿帮。 树婆婆没找到,先看到了宁玉公主。 公主府里修建着一座三层高的凉亭,宁玉公主穿着一身宫女衣装,正坐在凉亭的棚顶。 一看到公主,云缺下意识的就想转身。 看这幅打扮,应该又是白天那个小雨的人格。 这家伙看着人畜无害,她会自尽呐! 云缺宁可与昨晚的诡异阴森的人格打交道,也不想跟这个小雨有牵连。 “喂!” 宁玉公主看到了云缺,在凉亭顶端招手道:“你去哪呀!上来,这边风景可漂亮了!” 云缺无奈的停住脚步,硬着头皮走进凉亭,沿着阶梯往上走。 心里想着如何敷衍一番,赶紧开溜。 这个小雨太过变态,真要在自己面前自尽,又得担风险。 正如昨晚那个诡异公主所言,她如果真死了,自己这个驸马肯定得跟着陪葬。 刚走到二层,云缺忽然听到一阵风声。 抬头一看,宁玉公主大头朝下从凉亭上掉了下去! 坠落到二层的时候,还朝着云缺做了个鬼脸儿。 云缺知道这个公主有病,没想到病到如此地步,一言不合就去死啊! 关键我还一句话没说了,人家先跳下来了! 坠落的速度极快,嗖一声,人就过去了,云缺根本来不及救援。 错愕片刻,云缺几步来到凉亭边缘,看看公主摔没摔死。 凉亭修建得极其高大,跟个高塔差不多,三层相当于普通酒楼的五层了,公主又是坐在棚顶,掉下去非死即残。 云缺探头看去,随后长吁了一口气。 公主没坠地。 被一层绿叶托住,在距离地面还有半尺左右悬浮着。 若是没有绿叶,宁玉公主这时候怕不得已经归西。 云缺转身走到楼下。 绿叶已经消失,不知所踪。 宁玉公主站在凉亭外,自言自语着: “还是不行呀,这样子死不掉的,得想个其他的办法。” 云缺冷着脸来到近前,道: “公主殿下若是非得寻死,麻烦能不能死远点,别死在我面前。” 宁玉公主仰着小脸儿,可怜兮兮的道: “青蛙皇子,你不想帮我了?你的毒果子不太行,有没有更毒的东西给我吃?” “毒死你,我也得受牵连,你觉得我傻么。”云缺道。 “对哦,你是未来的驸马,我的夫君,如果我死了,父皇一定不会饶恕你,那不如……”宁玉公主展颜一笑,背着小手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道:“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云缺的眼皮跳了跳,心说好你大爷! 摊上这种变态公主,云缺都快生无可恋了。 “如果公主一心求死,我倒是有个办法,只要用了,必死无疑,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云缺道。 “真的?你快说,到底是什么办法?”宁玉公主满怀期盼的道。 “淹死。”云缺道。 “淹死……我试试!”宁玉公主扭头就要往池塘里跳,结果被云缺一把抓住。 “池塘太浅,公主殿下即便跳下去也未必能淹死,况且还有树叶能保护你。”云缺道。 “那该怎么办呢,到底什么地方才能把我淹死?”宁玉公主道。 “公主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死透。” 云缺说着在前边带路,宁玉公主很开心的在后面跟着,不多时,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看到云缺所说的淹死之地,宁玉公主即便一心求死,也愣是没敢跳。 第480章 公主,请上路 云缺把宁玉公主带到了府里的茅厕前。 “只要公主跳进粪坑,保证被淹死,半点活命的机会也没有,此乃真正的死地,公主殿下可以去死了。” 云缺说完,发现宁玉公主一个劲儿的后退,小脸儿苍白。 “臭!太臭了!我不要淹死在粪坑里!” 宁玉公主退出老远,一幅心有余悸的害怕模样,眼泪快被吓出来了。 云缺心里一阵冷笑,我这招求死之法,天底下就没人敢试。 狗子除外。 “看来公主还没到一心求死的地步,既然不想死,不如凑合活着,圣人有言,好死不如赖活着,好狗不吃隔夜屎。”云缺道。 宁玉公主听得直愣神儿,道: “你们大唐的圣人,说话都如此直白么?” “这叫接地气!圣人也是人,有些话说给有学问的人听,但普通百姓又听不懂,自然留一些直白之言。”云缺道。 “那留给文人的圣人之言,又是什么呢?”宁玉公主好奇的问道。 她很想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好狗不吃隔夜屎这句话,用另一种高深莫测的方式表达出来会是什么模样。 云缺神色微凝,沉声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宁玉公主瞠目结舌,张着小嘴儿目光茫然,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 原来狗的富贵,就是新鲜的屎啊。 公主终于明白,好狗不吃隔夜屎,真正意思是,好狗就该吃最新鲜的屎。 “我要换个死法儿!”宁玉公主气冲冲的道。 “公主自便,在下告辞了。”云缺转身就走。 “你不许走!你得帮我想办法,不然我就去禀告父皇,说你害我!”宁玉公主抓着云缺的胳膊不依不饶。 “刻意谋害一个一心求死之人,这种谎言,估计陛下不会信的。”云缺道。 “那我就说你非礼我!”宁玉公主撒泼道。 “我是驸马,你是公主,夫妻之间会有非礼一说么。”云缺不耐烦的甩开对方。 以云缺的心智,不管公主泼辣也好刁蛮也罢,都有一堆的办法应对,偏偏对这个喜欢自尽的公主没辙,既然惹不起,只能躲了。 反正云缺已经看出来了,公主有两棵树妖保护,不管服毒还是跳楼,都死不掉。 如此最好,省得自己背锅。 宁玉公主小脸一冷,道: “不帮我想办法,晚饭取消,我不吃了,你也没得吃,我决定饿死自己。” 云缺转回身,拉住公主的小手,面带笑意的温和道: “天下间的死法儿有很多种,我们可以慢慢研究,找一个死得最快还没有痛苦的法子,饿死是下下策,最痛苦的死法,想必公主不会喜欢,走,我们试试上吊如何。” 饭,是武者的魂,也是云缺的命门所在。 身上没钱,要是再没饭吃,那可受不了。 本来就两顿饭,早饭只是塞牙缝,就等着晚饭填饱肚子呢。 找一棵歪脖树。 系好一条长绫,打了个死结儿。 又搬来一把椅子。 准备妥当之后,云缺微笑道: “公主,请上路。” 宁玉公主很满意,站上椅子将脑袋钻进绳结,道:“这办法真不错!肯定死得快,谢谢你呀驸马!” “不客气,一家人嘛。”云缺微笑着说完,还贴心的撤走椅子。 宁玉公主双脚悬空,直挺挺的吊在树上,也不挣扎,没什么动静。 云缺瞄了眼绳结,心道果然如此。 几片绿叶不知何时出现在绳结上,形成一圈防护,长绫根本勒不到公主的脖子。 “好像不太行呀,还是死不掉。”宁玉公主等了一会儿,愁眉苦脸的道。 “公主别急,多吊一会儿试试。”云缺道。 “还是不行,我还能呼吸呢,快来帮帮我。”宁玉公主道。 云缺道了声好,抓着公主的脚踝猛地往前一扔。 宁玉公主整个人飞了起来,随后又落下,荡来荡去。 晴空无云,鸟语花香的公主府里,公主与驸马玩耍起诡异的游戏。 荡秋千。 正常的荡秋千应该有座椅,这边非但没有座椅,反而是吊着脖子荡,一些途经此地的宫女看得心惊肉跳。 生怕荡着荡着,公主就咽气了。 随着摇荡的长绫,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间回荡。 宁玉公主玩得很开心,一个劲儿的催促: “高些!再高些!咯咯咯,真有趣!” 云缺面无表情的站在树下,一下一下的晃着公主。 这叫什么事儿呀! 本来就寄人篱下来当赘婿,储物袋被封了不说,又吃不饱饭,现在还得帮着秦皇带孩子! 老子可是猎妖人! 堂堂大晋平天王! 云缺越想越气,手劲越来越大,最后只听闻咔嚓一声,树杈断了。 “啊!!!!” 宁玉公主在欢快的尖叫声中飞远…… 失手了…… 云缺急忙去树林里找人。 公主已经落地,脚下依旧是一片绿叶托着,毫发无损。 云缺长出一口气。 得小心点,别人家公主没自尽成功,却被自己给失手弄死了,那就麻烦了。 “真好玩!再来一次!” 宁玉公主抓着云缺的胳膊来回晃,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好像从来没玩过秋千似的。 云缺直摇头。 还玩? 把你玩死了,我也容易没命,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 “公主若是喜欢,让人做个秋千就是了。”云缺道。 “秋千是什么?”宁玉公主奇怪的道。 “秋千就是秋千呗,两根绳子一块木板,坐上去就能荡来荡去,你没玩过?”云缺道。 “没有,公主府里没有秋千,你会做吗?帮我做一个好不好!”宁玉公主满怀期待的道。 “可以,做个秋千没问题,关键是秋千的材料比较稀少,需要特殊的木板才有感觉,否则即便荡起来也索然无趣,如果公主真想玩,我可以帮你去买,公主只要出钱就好。”云缺道。 可算找到个赚钱的机会,云缺哪能错过,既然你没玩过秋千,那就别怪我指鹿为马了。 “要多少钱呐,很贵么。”宁玉公主信以为真的道。 “不算太贵,但也不便宜,公主想要玩得尽兴,怕是得破财才行。”云缺很认真的忽悠道。 “这样啊,可是我没有钱呐,钱都被霏霏锁起来了,不让我拿。”宁玉公主为难的道。 “没钱也能玩,你自己多找几条绳子,一边挂树上,另一边拴在脖子上,自己晃,反正没有坐着有趣就是了。”云缺板着脸道。 宁玉公主对刚才晃荡的感觉很着迷,偏着小脑瓜想了想,道: “我没有钱,但我有金叶子!喏,够不够!” 说着从腰间翻出来三片金树叶,金灿灿,晃人双眼。 看到金叶子,云缺的脸色立刻温和起来,和蔼的道: “差不多应该够用,我去帮郡主买木板。” 说着云缺伸手去拿。 结果宁玉公主立刻将金叶子背在身后,防备道: “我也去!” “莫非公主信不过我?别忘了我可是大唐太子,区区几片金叶子,岂能入我之眼!”云缺道。 “那你的肚子为什么在叫。”宁玉公主仰着小脸,狐疑道。 这位小公主耳力还挺好,听见云缺的肚子在咕咕叫。 已经到了中午,云缺正饿着呢,肚子能不叫么。 “行罢,那就一起去。” 云缺无奈道,与公主一起出门。 本不想带着这个累赘,可人家不给金叶子,云缺也没办法。 出了公主府的大门口,云缺发现身边没人。 回头一看,宁玉公主正站在门口,龇牙咧嘴的往外走,却难以踏出门口半步。 在公主脚下,分别挡着一片绿色的树叶。 云缺知道是那树公公不让公主出门。 “帮帮我,出不去呀!”宁玉公主求救道。 云缺一指公主脚下,道了句坐井观天,施展出儒家法门。 分别两道法术落下。 绿叶晃了晃,还是挡着公主。 云缺再次调动文气,接连施展出六次坐井观天,终于将两片树叶压制到地面。 宁玉公主一下子跳出府门,很是高兴,拉着云缺走上街头。 两人离开公主府后,地面的树叶又摇摇晃晃的漂浮起来,宛如两只绿色的眼睛悬浮在门口,遥望着远去的两道身影,没追出去,缓缓飘回了府里。 金銮殿。 秦皇正捧着一张奏折观看,一众文武百官默立两侧,没人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这张奏折事关重大。 关乎如何处置擅闯皇子府的一群贼人,而那群贼人又是少年城的人。 但凡涉及少年城的事,在场的百官有一位算一位,谁也不想牵扯半点。 都知道少年城是秦皇的一块心病,难以剔除,这次少年城胆敢派人来皇城闹事,秦皇必定心中大怒。 揣摩圣意的本事如都没有,也就没资格站在这里了。 秦皇沉默良久,缓缓放下奏折,刚要开口,忽然有护卫来报。 “启禀陛下,公主,出府了!” 闻听此言,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神色一变,惊诧者有之,恐惧者有之,额头渗出冷汗的比比皆是。 秦皇猛然捏紧了右拳。 手里的奏折无声无息化作齑粉。 “抓回去。” 秦皇沉声吩咐。 护卫躬身称是,就要去抓人。 “等等,霏雨自己出的公主府么。”秦皇开口道。 “回禀陛下,公主是与唐太子一起离开的公主府。”护卫如实道。 秦皇冷峻的神态出现一丝变化,犹豫了稍许,吩咐道: “不用抓了,暗中盯着即可。” 护卫领命而去,满堂的文武都好像提着一口气,愈发惊恐,仿佛有什么大祸即将临头一般。 第481章 我爷爷的坟头草 天龙城作为大秦皇城,热闹的程度是天祈城的几十倍。 街边两侧全是装潢华丽的买卖店铺,叫买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上行人如织,马车无数。 宁玉公主穿着宫女的衣装,显得普普通通,倒不必担心身份的问题,走在街上脚步欢快,左看右看,显得无比好奇,简直比云缺刚来天龙城的时候还要像土包子,好像从来没上过街一样。 街边有个卖糖人儿的摊位,围满了孩童。 宁玉公主也挤了进去,看得满脸惊奇,直咽口水。 摊主手艺不错, 缠缠绕绕即可捏出一些形态各异的形状,一个糖人儿卖两文钱。 围观的孩童们几乎人手一个,吃得很是开心。 见糖人儿卖得差不多了,摊主捏出个最漂亮的凤凰出来,栩栩如生,引得孩童们惊呼阵阵。 “这个好漂亮!我买!” 宁玉公主接过糖人儿,递过去一片金叶子。 摊主笑呵呵的表情立刻僵住。 金叶子啊! 这玩意根本没见过,找不开呀。 摊主在这卖上半天,多说赚个几十文钱,一片金叶子少说得上百两的银子。 宁玉公主不明所以,晃着金叶子道: “纯金的!不是假的!” 摊主满脸无奈的道:“最后一个糖人儿,送给姑娘好了。” 宁玉公主很开心,谢过摊主后一转头,发现云缺不见了。 云缺正站在远处的街边,一脸鄙夷。 太丢人了! 买个糖人儿还得让人家送,说是大秦公主都没人信。 云缺现在很怀念三皇子赢人志。 瞧瞧你三哥,人家虽然身上不带钱,但是护卫带钱呐。 这位宁玉公主倒好,出门除了三片金叶子,分文没有。 估计那叶子也是树公公的。 宁玉公主找到云缺后,一边吃着糖人儿一边继续逛街。 “看!那座酒楼好高啊,居然有六层!”宁玉公主好奇的道。 云缺瞄了眼,看规模绝对不便宜,估计在天龙城也是数一数二的酒楼。 正想说要不要吃一顿,反正你有金叶子,又听宁玉公主说道: “那么高,跳下来一定能摔死!” 云缺脚步快了几分,离开酒楼,还是别去了,容易出事。 吃顿饭,再把公主的命丢了,得不偿失。 经过一间规模不小的铁匠铺,三个铁匠分别在打造铁器,硕大的铁锤霍霍生风,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宁玉公主站在铁匠铺外面,一边看着一边歪头,好像有什么毛病似的。 “你说,要是把脑袋贴过去,一锤子应该能砸瘪吧?”宁玉公主嘀咕道。 云缺拉着对方就走,道: “前边有杂耍班子,更热闹,去瞧瞧。” “好呀!好呀!”宁玉公主欢喜的道。 云缺脸色有些发苦。 他现在才察觉到,自己把公主带出来,好像是个错误的决定。 公主在公主府里自尽,有树公公树婆婆护着,基本死不掉。 出来了,就不一定了啊! 公主府门口的树叶出不来,说明两棵树精应该被限制在了公主府。 两只修为强大的树妖不在身边,宁玉公主如果一心求死,很容易成功。 云缺瞄了眼旁边的小公主,眼皮开始乱跳。 为了几片金叶子,带出来个危险人物,实在失策。 这要是公主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个驸马肯定被牵连。 云缺心里发苦,只能拉着公主不放手,提防着对方。 好在宁玉公主自从来到街上,除了十分新奇之外,没什么找死的举动。 穿过热闹的长街,终于看到一个木料店铺,装潢得很是气派,门口立着几十种木板样品,均为名贵的木料。 秋千这种东西,随便找块木板就能做。 既然宁玉公主什么也不懂,那就好糊弄了,云缺早已想好了办法。 先在这家木料店定一些名贵木料,价值三片金叶子就行,明天送货,先给一片金叶子作为定金。 这期间有一天时间可以利用。 只要把公主带回府,在店铺发货之前云缺再来店铺一趟,就说定多了,需要减少木料。 最不济一片金叶子不要了,至少还剩下两片金叶子在手。 这不就有钱了么。 云缺在心里暗暗无奈,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与梅钱四处坑钱的日子。 天龙城附近也没有妖,老本行都干不了,赚钱难呐。 云缺已经打定了心思,只要金叶子到手,赚上第一桶金,就雇个人开始卖字画。 反正文气太多,不用白不用。 一边想着心事,云缺来到店铺门外。 木料铺子里很热闹,屋子里围着一大群人,门口也站满了人。 里面好像在吵架,伴随着阵阵的喝骂。 一时间进不去,云缺和公主在外面等着。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云缺大致听清了纠纷缘由。 店家有一块镇店之宝,自称为神木,结果有人想买,尚未付钱却给掰断了,店家让对方赔偿,对方不同意,说神木是假的,于是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店铺里吵得越来越凶,最后传出拳脚声,双方居然打了起来。 那店主可能吃了亏,大喊着让手下去报官。 两个木料店的下人急匆匆挤出人群,正好街上有巡逻的军兵经过,得知消息后冲进木料店。 噼里啪啦一顿乱响过后,夹杂着两人的哀嚎声。 听声音,闹事的人应该被打得不轻。 云缺等得不耐烦,打算去别处买木头,天龙城的买卖众多,卖木料的不止一家。 刚想走,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 “瞎子!瞎子你别死啊!出人命了!你们卖假货不说,我们不买就强卖,还打死人!大秦有没有王法!” 之前因为周围嘈杂,云缺没听清屋子里的争吵,军兵进来之后,围观的百姓也不敢多言了,所以这一声哀嚎格外刺耳。 云缺脚步一顿。 不仅声音听着耳熟,瞎子这种名字也熟。 拉着公主挤进人群,云缺来到屋子里,往中间一瞧,果然是熟人。 常威和瞎子! 这两个家伙最初云缺让他们去寻找门六,没想到找了几个月,找到大秦来了。 瞎子此时躺在地上翻着白眼,一身脚印子,口吐白沫。 常威跪在瞎子旁边,鼻青脸肿,一脸悲愤。 两人旁边是一块断木,已经从中间裂开,看样子有些年头。 云缺叹了口气。 这两人倒是忠心,来到天龙城还不忘找神木。 但你动动脑子好不好,门六是有点蠢,但他又不傻,他能自己把自己卸成木块摆在木料店里么。 云缺看得出瞎子在装死, 这种伎俩常威和瞎子玩得贼溜,可惜这里是大秦皇城,两人弄坏了人家的木料,想必是被店家讹上了,想要脱身可没那么容易。 木料店的东家是个胖子,穿金戴银,一只眼睛乌青,不知被常威还是瞎子打的,此时指着两人大骂。 “你们两个穷鬼少跟我演戏!我家祖传的神木你们不买也就罢了,还给掰断!赔钱!少一个子儿你们别想离开天龙城!关进天牢,一辈子别想出来!” 常威与对方辩解,没敢再动手。 云缺拉着公主退了出来,在街边找了一根狗尾草,又从新挤屋子。 常威气势不弱,但心虚得很,额头已经见汗,一个劲的解释说软话。 可惜店铺老板有军兵撑腰,跟他玩横的,必须赔钱。 常威知道再拖下去更加不利,事情闹大,自己和瞎子容易被关进大牢。 这里是大秦皇城,他刚才忍不住才揍了店家一拳,没想到惹来大祸。 周围的军兵气势汹汹,修为都不低,全都站在店家一方。 “行!算我们倒霉,赔多少钱,你开价!” 常威光棍的道。 “纹银一百万两!少一两都不行!”胖店家狮子大开口。 “放你姥姥的罗圈儿屁!”常威一听勃然大怒,道:“一块破木板子,你要一百万两?你不如直接明抢好了!” “什么叫破木板!那是我家的镇店之宝!如假包换的神木!取自三百年的灵树之根,耗费多年才打造出来!给我家舅舅准备的棺材板!”胖店主跳着脚喊道,好像他舅舅是什么天大的人物一样。 “你他娘的早说是棺材板,老子连一眼都不带看的!你分明是奸商!你在讹人!”常威骂道。 瞎子很应景的吐出两口白沫,表示赞同。 “你算什么东西!山沟子里的穷鬼一个,没见识,连上百年的紫檀神木都不认得!” 胖店主尖酸的骂道:“一幅三百年的紫檀木棺椁,少于一百万两想都别想!你弄坏了一块,整幅棺椁都废了!你不赔钱就得赔命!” 常威气得七窍生烟。 他知道今天算栽了,碰到个不讲理的,他本来是山匪,干的都是无本的买卖,没想到今天碰上了同行。 胖店主在常威眼里,与山匪没什么两样。 一百万两,常威和瞎子卖身也换不来,看周围军兵的架势,不给钱肯定要把两人抓走。 常威恨得咬牙切齿,偏偏不敢动手,憋一肚子恶气。 就在常威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跟店主拼命的时候,忽然看到人群里走出一人,一身华贵的衣衫,年纪轻轻,相貌俊秀,还拉着一个黑眼圈的小姑娘。 常威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直勾勾看着来人,王爷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常威做梦也没想到,大秦皇城里,居然看到了云缺! 瞎子噌一下坐了起来,也不吐白沫了,同样盯着云缺发呆。 云缺瞪了眼两人,示意别声张。 常威和瞎子多油滑,立刻会意,一声不吭,装作不认识。 “这位店家,有些欺人太甚了。” 云缺来到胖店主近前,用手里的狗尾草指着对方的鼻子道: “买卖之道,讲究的是诚信二字,弄坏你一块板子,就要赔你一副棺材,怎么,你家里的人,是不是都快死绝了,棺材不够用啊。” 如此咄咄逼人之词,胖店主听得大怒。 见狗尾巴草在眼前直晃悠,他更是怒不可赦,抬手将狗尾草拍断,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没你说话儿的份儿!滚远点!” 云缺原本神色和蔼,此刻脸色骤然转冷,寒声道: “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断我灵草,那是我爷爷的坟头草,你赔得起吗!” 第482章 大皇子驾到 云缺此刻面带寒意,杀气外溢,喝声冷冽。 胖店主觉得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压迫而来,一时间愣在原地。 可很快他反应了过来。 坟头草? 坟地里一抓一大把的东西,这玩意值什么钱! 坟头草之说,让围观的百姓们长了见识,大秦皇城住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听说谁家坟头长灵草的。 常威和瞎子从之前的委屈愤怒,变成了志得意满,对那店主投去怜悯的目光。 别人不认得云缺,这二位可知道平天王是什么人。 论算计,可能天底下比云缺厉害的人有很多。 但是论起坑人,平天王自称第二,普天之下就没人敢自称第一。 胖店主反应过来之后,勃然大怒,道: “胡说八道!我家舅舅的棺椁是极品紫檀木,一副上百万两银子!你爷爷算什么东西,用坟头草来讹人?我看你是和他们一伙的!小子我告诉你,你今天踢到铁板了!这事儿没完!不赔钱,你们三个谁也别想走,都抓进大牢!” 店主说完,给周围的几名军兵使眼色,让军兵们动手。 云缺淡然一笑,道: “好大的口气,你说抓就抓,你又是什么东西,天龙城堂堂天子脚下,你一介庶民难道还敢做起皇帝的主了,陛下的军兵,难道都得听你调遣不成。” 军兵本想动手拿人,毕竟狗尾草那东西谁都认得,根本不值钱,而这家店铺的店主却大有来头,身后有着靠山,人家的木板确实被损坏,证据就在眼前。 但一听云缺这话,军兵又不敢动了。 胖店主背后有人不假,但眼前这位年轻人更加气势不凡,这里可是皇城,上街游玩的王公贵胄可不在少数,一旦抓了惹不起人,军兵们都得背黑锅。 能在天龙城里当差,眼力自然是第一要务。 胖店主见军兵们迟疑不定,怒不可赦的道: “木板是被你们弄坏的,证据确凿!今天就算皇帝来了,你们也得赔钱!这是王法!天子脚下,你们还敢不讲理吗!” 云缺淡然道: “当然要讲理,我又没说不赔钱,弄坏你的木板确实有错在先,但你也折断了我的灵草,我赔你木板,你赔我灵草,公平公正。” 胖店主道:“好!你先拿一百万两赔我木板,我就赔你的狗尾草!” 云缺点头同意,没拿钱,反而伸出手。 胖店主看得莫名其妙,问道:“钱呢?” “抵账了,我爷爷的坟头草一棵价值两百万两白银,你的木板一百万两,算下来,你还要再给我一百万两,咱们才能两清。”云缺道。 “一棵狗尾草两百万两银子?”胖店主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怒道:“你怎么不去抢钱啊!” 常威和瞎子忍着笑,心说你瞎么,我们王爷这不就是在抢钱么。 木料店里的争执,引来了一队巡街官兵,为首是位膀大腰圆的将军,一脸络腮胡子,威风凛凛。 分开人群,络腮胡子走进店铺,冷声道: “怎么回事,何人在此闹事!” 一见此人,胖店主立刻眼睛一亮,急忙上前禀报。 “程将军!这三人讹诈我!他们毁坏了我的镇店之宝,这块极品紫檀木可是我舅舅的棺材板啊!他们不仅不赔钱,还说我折断了他爷爷的坟头草,反咬我一口,要我赔他们一百万两银子!程将军可要帮我主持公道啊!” 来的这位巡街将军,云缺见过,就是那位不肯进公主府帮忙,贪钱的程药金。 云缺看得很清楚,胖店主在述说经过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将一张银票塞进程药金的袖子。 俗话说得好,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 程药金得了银票,立刻现出一幅秉公办理的正义神态,面朝着一名看热闹的百姓,道: “你放心,天龙城自有公理!你舅舅的棺椁价值连城,这块板子是极品木料,岂能与一棵狗尾草相提并论!” 那百姓吓得不轻,直往旁边躲,解释道:“不、不是我的木料!我舅舅早死了,去年埋的!” “眼瞎啊,没跟你说话!我跟他说话呢看不出来吗!”程药金一指斜对面的胖店主。 此言一出,屋子里一片沉默。 确实没人看得出来。 胖店主知道程药金是斜眼,连忙指认云缺道:“就是他!程将军替我做主啊!” 程药金转过身,看到云缺后愣了一下,面朝着瞎子道: “阁下爷爷的坟头草,应该也价值不菲,但是二百万两一棵,会不会太贵了些。” 瞎子茫然道:“我没爷爷,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没跟你说话!你瞎啊!我跟他说话呢!”程药金骂完瞎子,一指云缺。 常威在旁边看明白了,这是个斜眼将军,连忙解释道: “这位将军勿怪,他真瞎,他就是瞎子。” 程药金转向一名手下的军兵,上下打量道:“确实是个瞎子,眼睛都瞎了还买什么木料,吃饱了撑的是不是!” 那军兵被喷了一脸唾沫,没敢吭声。 云缺开口道: “程将军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吧,到底他舅舅的棺材板贵,还是我爷爷的坟头草值钱。” 程药金又转向瞎子,面带为难的道: “店家的舅舅是御史大夫马大人,一幅棺椁,少说得百万两以上,一块板子自然价值不菲。” 说完程药金又转向刚才那名看热闹的百姓,道: “人家爷爷的坟头草也很珍贵,不比你一块板子便宜,毕竟大唐太上皇的坟头草,肯定也值钱,不如棺材板与坟头草互相抵消,大家相安无事,如何啊。” 自从认出云缺,程药金就知道这是一滩浑水,他不想牵扯进来,于是挑明了各自的身份。 御史大夫,在大秦可是重臣,属于丞相的副手,说成是副丞相也不为过,权势滔天。 在大秦,文官之首是丞相,武将之首是太尉,接下来就是御史大夫了。 木料店的店主,居然是御史大夫的外甥,难怪如此霸道,弄坏一块木板就要赔偿一副棺材。 胖店主的脑子转得不太快,一听要大事化小,顿时不干了,道: “我不同意!我舅舅乃是当朝御史大夫,他爷爷算什么东西……他爷爷是大唐太上皇?” 胖店主这下算明白了。 爷爷是大唐太上皇,那对面的年轻人,岂不就是大唐太子! 啪!!! 一声清脆的嘴巴,响起在店铺之内。 云缺这一巴掌将店主抽得原地转了八圈儿,脸上一个红灿灿的手印子,大牙崩掉了两颗。 “我爷爷,是你能骂的么,混账东西!”云缺冷声道。 程药金暗道不妙,急忙规劝道: “太子殿下切勿动怒,不知者不怪嘛,马灯确实嘴欠了点,惩戒一番也就算了。” 程药金拦着云缺,却面朝着常威,脸上赔笑,生怕事情闹大。 在场的两人都有靠山,程药金现在只想脱离这滩浑水。 名为马灯的胖店主被打之后,怒不可赦,喝道: “大唐太子又怎么样!大唐的太子就敢在天龙城欺负人不成!这里是大秦龙地!容不得外人放恣!” 胖店主的呼喝声极大,吸引来更多的围观者。 这时人群一分,走进一位年轻人,穿着华贵的锦衣,身后跟着家丁。 此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五官端正,背着手一幅高高在上的气质,戴着一个玉石雕成的眼镜。 “我来瞧瞧,谁敢在天龙城放恣。” 说话间此人走进店铺。 下一刻,屋子里安静得针落可闻,许多百姓的腿肚子开始打颤,脸上全是惊恐之色。 “大皇子!” 人群里有人惊呼出声,随后呼啦一声! 原本围得满满的人群,转眼间逃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些军兵站在屋子里不敢动弹。 木料店铺附近的买卖全部关门,整条街看不到一个人影。 果然应了那句话, 皇子巡街,活人退避,大皇子驾到,满街行人逃得干干净净。 大皇子赢财的出现,让云缺有些意外。 仙武大秦最坏的家伙到了,这件事怕是不好应对。 胖店主马灯一见大皇子到了,如同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立刻眼含热泪的道: “大殿下!您要给我做主啊!” “马灯啊,你上次送来的鸟笼子不错,雕工的造诣堪称炉火纯青,看得出找了名匠,本宫还算满意,下次多做几个鸟笼子,最近又得了一批鸟儿,没地方装了。”大皇子赢财道。 “殿下放心!鸟笼已经雕好了,整整十个,今天就给殿下送去!”马灯卑躬屈膝的道。 赢财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这店里,出什么事儿了。” 胖店主马灯连忙一指云缺,道: “大唐太子欺人太甚!弄了根狗尾草就要我赔偿两百万两,我可是大秦子民!大殿下您给评评理,我们大秦子民怎能让异国之人欺负啊!” “大唐太子?” 赢财摘下宝石眼镜,看了眼云缺,道:“我大秦堂堂云州百国之首,天子脚下,岂能容异国之人胡作非为,程药金,你说说事情经过,本宫来评判到底孰对孰错。” 程药金急忙上前,简洁明了的讲了经过。 程药金一直弓着腰,朝着店主马灯的方向,一口一个殿下,听得马灯心惊肉跳。 过程很简单,无外乎棺材板与坟头草之争。 听完经过,大皇子赢财晃着手里的宝石眼镜,道: “我当是什么大事,区区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已,解决办法很简单,你们双方听好了。” 店铺之内,大皇子给出了一个令云缺倍感奇怪的解决之法。 第483章 公主的使用方式 以大皇子的恶名,云缺本以为自己这边肯定要吃亏。 天生坏种,可不是白叫的。 大皇子赢财劣迹斑斑,作恶多端,又与店主马灯相识,鸟笼子肯定价值不菲,这位大秦皇子肯定要帮店主才对。 结果出乎云缺的预料。 大皇子拿起断掉的狗尾草,道: “普通狗尾草而已,无论长在何处都不是值钱的东西,既然是大唐太子之物,给个高价,一千两银子。” 赢财又拿起断掉的木板,道: “极品紫檀木,这一块板子少说一万两以上,取个整,就当一万两,双方各自弄坏了对方的东西,按价赔偿,天经地义,一万两减去一千两,大唐太子赔偿店家九千两即可。” 大皇子这番评判,其实还算公平,只对事,不对人。 只算损坏之物的价值,没将马灯的整副棺材算进去,也没将大唐太上皇的名头算上,单纯的估算价值而已。 云缺皱了皱眉。 自己这边还等着大皇子使坏呢,结果对方给了个公平的判决。 这就不好办了。 如果大皇子撒泼使坏,云缺有的是应对的手段,就怕对方秉公判罚,自己没机会发挥呀。 马灯闻言一咬牙,道: “行!我认了!九千两,少一文钱都不行!” 云缺可不认。 因为根本没钱赔。 我还指着在这赚一笔呢。 大皇子赢财拿着宝石眼镜点着云缺,道: “太子,拿钱罢,别想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耍赖。” 云缺正想着如何应对之际,身后探出来一个小脑瓜。 宁玉公主顶着两个黑眼圈,道: “皇兄,我们没钱呀!” 吧一声。 大皇子手里的宝石眼镜脱手落地,赢财风轻云淡的表情此刻变得满脸惊悚,仿佛见鬼了一样,声音颤抖道: “霏、霏、霏、霏雨!你怎么出来了!” 宁玉公主道:“来买秋千呀!皇兄玩过秋千吗?” 赢财连连后退,惊悚的神色瞬间变成痛苦,捂着肚子道: “没玩过!哎呀突然腹痛,定是吃坏了东西,为兄先走一步!你慢慢玩!” 赢财说着已经退出了店铺,只听闻嘭一声闷响,这位大皇子在地面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居然运转气机飞驰而去。 眨眼间不见了踪迹。 大皇子跑了,其他军兵与护卫可没人敢动,全都贴着墙壁如同木雕泥塑,呼吸几乎都没有。 无一例外的,所有人的眼里全是惊恐,腿肚子发抖。 程药金贴在大门上,一点点往外挪步,早没了巡街将军的威武,像个螃蟹似的可笑。 云缺惊讶着一时无语,很快想通了究竟。 无论大皇子还是程药金,都在惧怕着一件事。 公主出府! 公主出府会有什么后果,赢财和程药金心知肚明。 宁玉公主如果死在外面,在场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逃不了干系,都得承受来自秦皇的怒火。 云缺恍然大悟,原来公主是这么用的啊! 明白了公主的使用方式后,云缺心情大好,以后谁惹我,我就带着公主上街。 大皇子巡街,活人退避。 小公主出府,大皇子都得闻风而逃。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程将军,别急着走,你说这钱,我与公主是赔呢,还是不赔呢。”云缺道。 程药金差点跪下,连忙道: “当然不用赔!御史大夫的棺材板还能有大唐太上皇的坟头草值钱吗!下官觉得这棵狗尾草至少价值两百万!” 宁玉公主捡起半截小草,道:“有那么值钱吗?很普通的小草而已。” “值!绝对值!” 程药金本来是斜眼,此时被吓得眼珠子都直过来了,朝着公主连连点头。 宁玉公主在天龙城,绝对是传说中的人物,堪比天雷,没人敢招惹,这要说错半句话,回头人家死了,程药金全家的人头都不够砍的。 程药金在心里发苦, 宁玉公主始终住在公主府,向来是不出门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公主居然上街! 在程药金眼里,就不是宁玉公主上街,而是一道天劫上街了…… 店主马灯也被吓傻了。 他舅舅是御史大夫不假,他奉承大皇子也是常事,在天龙城里,他几乎敢横着走。 偏偏在宁玉公主面前,别说御史大夫与大皇子,丞相都得退避三舍。 “有程将军主持正义,我就放心了,我大唐为礼仪之邦,区区百万两钱财不值一提,赔钱的事,就算了,不过……” 云缺指了指常威与瞎子,道:“这二人是我爷爷的守坟人,代表着大唐太上皇的威严,不论何处,不可受人欺凌,方才谁打了你们,十倍还回去。” 云缺此言一出,常威和瞎子立刻挽起袖子,把胖店主按倒在地一顿暴打。 打完了还没忘将刚才动手的店铺下人也给暴揍一顿。 山匪出身,下手自然够狠。 把店铺里的几人揍得骨断筋折,满脸是血,算上胖店主马丁在内五个人,五人总共只剩下三颗牙。 店铺里哀嚎阵阵。 程药金和一众军兵眼睁睁看着,没人敢吭声。 打完之后,常威和瞎子神清气爽,心里别提多舒坦。 还得是咱们王爷,在大晋横行无忌,到了大秦一样见谁不爽就揍谁! 这才叫痛快! 出了恶气之后,两人跟着云缺离开木料店,临走时还没忘把半截的木板带走。 别看断了,木料本身也值钱,一万两卖不上,上千两还是值的。 云缺也没闲着,顺走了大皇子掉在地上的宝石眼镜。 有公主在场,云缺没与两人多说什么,到了街上,问了问常威和瞎子住的客栈,让两人先行离开。 可算来了两个帮手,云缺打算等晚上再找两人。 常威和瞎子立刻照办,刚走两步又被云缺叫了回去。 “拿点钱。”云缺低声道。 两人不明所以,赶紧掏兜,翻出来二两碎银子。 云缺瞪了两人一眼,拿走银子让两人走开。 常威和瞎子边走边嘀咕。 “王爷这是怎么了,缺钱了么?”瞎子道。 “瞎说什么!王爷什么时候缺过钱,没看到旁边还跟着大秦公主吗。”常威道。 “也对,王爷肯定不差钱,但是要碎银子做什么呢,我们身上就这么点钱了。”瞎子道。 “可能打鸟的吧,用银子打,省得捡石头了,逗公主玩呗。”常威道。 两人嘀嘀咕咕的走远。 木料店内,马灯一边吐血一边道: “快!抬我去见舅父!大唐太子欺人太甚!” 店铺里乱作一团。 长街上,见常威拿走了两截木板,宁玉公主道: “那块板子看起来挺好的,不能做秋千吗?” “当然不能,那是棺材板,不吉利,公主金枝玉叶岂能接触那等死人之物,我们买新的。”云缺道。 “好哇!去哪里买呢?”宁玉公主嗦着糖人道。 街边有一棵大树,郁郁葱葱,树底下几个孩童在玩耍,一个小女娃坐在小板凳上笑着拍手叫好。 当云缺与公主走到附近,板凳上的小女娃忽然看了两人一眼。 “公主的糖人儿借用一下。” 云缺夺过赢霏雨手里的糖人,走到小女娃近前,拍了拍对方的小脑瓜道:“小妹妹,你的板凳不错,哥哥用糖人跟你交换,如何呀。” 虽然糖人被吃掉了一些,外表还是很漂亮的,小女娃眨着大眼睛连连点头。 小板凳又不值钱,找些木板就能做一个,糖人可是要用钱买的。 于是云缺不费吹灰之力,换来了秋千的主要部件。 板凳。 “挺结实的,回去找两条绳子就能做秋千了。”云缺一手拎着板凳,一手拉着公主往回走。 转身之际,云缺的目光变得冷冽了几分。 用糖人换板凳,不是为了占便宜,而是树下的那个小女娃,看向云缺的目光冷静而低沉,绝非一个娃娃的眼神,不过换完板凳之后,小女娃的目光恢复了天真模样。 宁玉公主一直回头,恋恋不舍她的糖人儿。 云缺则仔细注意着周围的行人。 自从离开公主府,云缺总觉得有目光扫来,却又找不到来源。 以云缺的敏锐感知,轻易能判断出是否有人盯梢。 没人跟着。 却时而有目光在附近徘徊。 经过一个猪肉摊时,猪肉铺的掌柜正在切肉,抬头看了眼经过的云缺与公主。 买肉的人急忙招呼:“多了多了!我要一斤肉,你这都切了快三斤!” “抱歉抱歉,失手了,剩下的我零着卖,喏,你的一斤肉。”肉铺掌柜陪着笑脸道。 一走一过而已,云缺听得很清楚。 走远后,肉铺掌柜还在卖力的吆喝着。 又经过一座青楼,楼上的花魁看向途经此地的云缺与公主。 云缺忽然一抬头,与花魁对视。 那花魁愣了瞬间,刁蛮道:“看什么,没见过美人吗!” 关上窗子,花魁消失了身影。 云缺与公主途经一个小酒馆儿的时候,倒酒的店小二朝着门外望来。 喝酒的客人气愤道:“往哪看呢!酒都倒洒了!” “哎呦对不住啊客官!走神儿了走神儿了,这杯赔您的,不要钱,您慢用。”店小二一个劲的赔罪。 远离了酒馆后,云缺的目光再次冷了几分。 街上很古怪。 云缺能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与公主,却看不到人。 而且街边的行人,店铺里的小二,肉铺老板,甚至青楼花魁都好像在盯着自己,犹如街上遍布着无数眼线。 偏偏自己走远之后,这些人又恢复如常,该做生意做生意,该干活干活。 怎么回事…… 云缺百思不解,莫非秦皇在天龙城布下了无数眼线? 又觉得不太可能。 根本没必要。 这里是大秦皇城,驻守着重兵,在城里弄一群眼线有什么用。 只为了监视自己这个大唐太子? 太过劳师动众。 随便下令让守军盯着点,自己就插翅难飞了。 疑惑之余,云缺顺手将大皇子的宝石眼镜戴上,多少遮住点模样,试试还有没有人盯着自己。 刚戴上眼镜,云缺透过镜片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第484章 我想要的是铜臭啊 宝石眼镜十分别致,薄薄的一层镜面,戴上之后只是光线变得略显暗淡一些,非但没有模糊,反而看得更加清晰。 除了周围路人与店铺屋舍之外,还能看到些其他东西。 戴上眼镜之后,云缺看到了一条黑影,犹如鬼魅般没入迎面走来的一名路人。 路人是名老叟,可能刚吃完饭出来遛弯儿,始终缓步而行,被黑影附身后没有丝毫异样,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眼经过的云缺与公主。 云缺的外表毫无异样,装作没看见黑影,继续与公主走在街上。 没过多久,老叟身上的黑影又冒了出来,飞进街边一名孩童身上。 被黑影附身,孩童同样做出望向云缺与公主的举动,看了一眼便错开目光。 走了一路,云缺透过宝石眼镜看到那黑影不断没入行人的身体,将人当做跳板,一路跟随。 果然有人盯梢! 云缺断定那黑影始终在盯着自己与公主,只是看不穿黑影的真相是什么。 究竟是人还是妖,或者鬼物之类? 云缺心里暗暗惊奇。 这种附身活人的手段,实在罕见,而且被附身之人还毫无异样,没有任何损伤。 云缺猜测应该是隶属于皇帝的高手,未必是盯着自己,更有可能是秦皇派遣出来盯着宁玉公主。 毕竟自己这个驸马爷,多说逃跑而已,宁玉公主却容易死在城里。 “好香呀!” 宁玉公主站在一间小吃店门外,抽着小鼻子,直咽口水。 公主饿了。 云缺其实更饿。 “饿了是吧,咱们吃顿大餐如何。”云缺提议道。 “好呀!我从来没在街上吃过东西。”宁玉公主高兴的道。 反正公主身上有金叶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吃饱就赔大发了。 正好不远处有一座气派非凡的大酒楼,高有五层,硕大的牌匾黑底金字,写着‘九儒楼’三个大字。 正值午时,九儒楼门口车水马龙,清一色的华贵马车。 “就这儿吃了。” 云缺拉着公主走进九儒楼,本想要个包间,结果一问全满,只能坐个散位。 “小雨想吃点什么。”云缺慈眉善目的道。 周围人多,称呼公主不妥,那就亲近点称呼小雨。 “我想吃肉!在府里每天只能吃菜,好久没吃过肉了。”宁玉公主满怀期待的道。 “好,今天咱们吃个痛快。” 云缺唤来店小二,道:“二十盘肉菜,全要最贵的,主食……你们家有唐僧馅的包子吗?” 店小二直摇头。 唐僧馅的包子可没有,那玩意估计得去天上才能吃得到。 “随便来点肉包子,五笼包子,要最贵的。”云缺道。 “客官有几位?这么多菜,两个人怕是吃不完的。”店小二提醒道。 “尽管上就是,保证一盘菜也剩不下。”云缺摆手道。 店小二点头称好,下去准备。 二十盘肉菜而已,对六品巅峰境界的武夫来说毫无问题。 云缺生怕回去又得挨饿,这次必须吃饱点才行。 等菜的工夫,云缺打量了一番酒楼构造。 装潢的古香古色,十分雅致,大厅墙壁上挂着九幅字画,字迹龙飞凤舞,文采十足。 听周围食客们议论,云缺得知九儒楼的来历。 这座酒楼共有九位大儒留下过墨宝,是天龙城内文人雅士的汇聚之地。 大厅正中心摆着一方长桌,其上备有纸墨笔砚,时而有学子或者文士上前写字。 有人写诗,有人题词,周围还围着一群人旁观,指点品评。 云缺暗暗感慨,看来文人都有钱,天龙城就没几个穷书生么。 “喂,你刚才打了人家木料店的店主,不怕报复吗,人家的舅舅可是御史大夫。”宁玉公主小声的道。 “是那店主欺人在先,弄坏一块板子就要赔一副棺材,我伸张正义而已,他舅舅是御史大夫又如何,就算他爹是当朝丞相,我也照打不误。”云缺道。 “看不出来,你如此疾恶如仇,你胆子可真大。” 宁玉公主先夸赞了一句,又道:“大秦的官阶与你们大唐不同,御史大夫负责监察文武百官,有弹劾群臣之权,掌管皇宫一切事宜包括银钱分配,手握重权,听说御史大夫马至远最是记仇,你打了他侄子,会被人家穿小鞋。” “御史大夫还管钱吗?”云缺狐疑道。 “当然啦,皇族一切用度都归御史大夫管辖,公主府每月的银钱开支也是人家说了算呢。”宁玉公主道。 “两袖清风,何惧之有!钱财于我如浮云,铜臭之俗物,不要也罢。”云缺说得豪迈,心里却在发苦。 得罪个管钱的,这下在大秦更不好混了。 旁边吃饭的一桌全是文士,听见云缺的豪迈之言,立刻有人抚掌大赞。 “好一个钱财于我如浮云!我等儒家子弟,就该有如此骨气!在下敬这位兄台一杯!” 云缺以茶代酒,喝了一杯。 一边喝一边在心里嘀咕,我不要骨气,我想要的是铜臭啊…… “在下段无病,兄台文采斐然,不知师出何处,高姓大名。”旁边桌敬酒的人拱手笑道。 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浓眉大眼,仪表堂堂,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质,儒雅中透着豪迈。 听声音中气十足应该是个武者,却穿着一身儒衫文质彬彬。 云缺觉得有点好奇。 这个年轻人的气息绵长,拱手的时候动作敏捷,桌上放着一摞空盘子都是他吃的,怎么看怎么像个武夫。 但武夫可没人穿儒衫。 身着儒衫的,基本都是儒家之人。 莫非是儒武同修? 儒武同修的人,云缺还从未遇到过,可以说少之又少。 “不敢当,在下云缺,学宫出身,鸿儒殿学子。”云缺拱手还礼道。 一个太子一个公主上街,这种遇到陌生人询问的情况下,报出的肯定是假名字,现在云缺顶着白誉的名头,于是报了真名。 反正没人认得。 “你是天祈学宫的学子?” 名为段无病的年轻人欣喜道:“我们是同窗!我也在学宫求学过两年,同样出自鸿儒殿!” 云缺有些意外。 没想到在大秦也能遇到学宫的同窗,再次抱拳道:“原来是师兄,好巧啊。” “是啊真巧,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呵呵,云师弟年纪轻轻就能在学宫完成学业,实在令人羡慕,今后的成就定然不可限量。”段无病笑道。 云缺客气了两句,心说我在学宫总共没住上半年,别说完成学业了,课都没听过几次。 段无病与云缺一见如故,谈论起学宫。 从鸿儒殿说到游子湖,从悟心崖说到文殿,显得十分热情。 从谈论中,云缺得知这位段无病居然身份了得,隶属玄龙军,是九卿之一,相当于官拜三品。 玄龙军有十二卫,段无病掌管着一卫人马,官职是卫尉。 初来乍到,云缺对大秦的构造并不了解,玄龙军也没听过,不过从名字判断应该是一份强大的战力。 能以玄龙为名,想必不会是弱旅。 让云缺倍感奇怪的是,段无病是文官,九卿受大秦丞相管辖,怎么文官也能带兵了? 饭菜相继呈上,云缺不再与对方闲谈,开始专心致志的填饱肚子。 对面的宁玉公主也一样,闷头大吃起来。 看得出这位公主平日里确实很少能吃到肉,吃得满嘴流油,跟只小猪似的。 “府里的那个坏女人,为何不让你吃肉呢,连午饭都没有。”云缺边吃边打听。 坏女人,自然指的是宁玉公主的另一个人格。 “她怕我吃饱了有力气,唔唔……真香!”宁玉公主吃得很高兴。 云缺大致明白了。 小雨这个人格专门喜欢自尽,而霏霏可不想死,于是想出个办法,减少自己的食物,让自己保持着虚弱状态。 这样一来,即便小雨的人格主导本体,力量也会有限,整天有气无力的,即便要自尽都得很费力气。 经过一天的了解,云缺大致掌握了宁玉公主两个人格的特征。 小雨比较天真,霏霏比较阴冷。 小雨一心求死,霏霏很想活着。 既然两个人格互相对立,云缺也就放心了不少,至少对付这个公主变得容易了一些,可以借助霏霏来压制小雨。 云缺的心情变得不错,胃口更是大开。 二十盘肉菜,加上五笼包子,吃得半点没剩。 宁玉公主也吃了不少,直打饱嗝儿。 吃饱喝足,到了付账环节。 云缺身上就二两银子,还是从常威和瞎子手里拿的,在这种大酒楼狂吃一顿肯定不够。 “吃得如何,吃饱了吗。”云缺面带关切的问道。 “吃饱了!真舒服呀。”宁玉公主一脸享受的模样。 “吃饱了,咱们结账吧。”云缺笑呵呵的道。 公主就是公主,听闻结账立刻点头同意。 云缺点手唤来店小二。 一结账,云缺吓了一跳。 这顿饭,居然吃了一千多两银子! 店小二十分客气的道: “总共一千三百二十两,可以给客官打个折,零头儿免了,只收一千三百两即可。” 云缺心道幸好公主身上有金叶子,如果自己来吃,身上就二两银子,除了霸王餐基本没别的办法。 云缺用和蔼的目光望着公主,示意对方拿钱。 宁玉公主很痛快,直接翻出三片金叶子拍在桌上,道:“这些够了吧。” “这……客官莫非在开玩笑,我们店里可不收枯叶。”店小二语气不太和善的道。 云缺原本信心十足。 三片金叶子,足以抵得上一千多两银子,这顿饭肯定够了。 听闻店小二此言,云缺往桌上一瞧,顿时瞪大了眼睛。 哪里是什么金叶子, 桌上的,只是三片普通的枯叶而已! 第485章 丞相之位让他好了 叫公公的,果然都不靠谱。 这是云缺活了十多年来,又一个深切的感悟。 树公公的树叶,原本是金叶子,宁玉公主拿出来过,云缺亲眼所见。 如今三片金叶子成了枯叶,别说不值钱,扔出去狗都不闻。 宁玉公主也傻眼了,眨了眨眼睛,望向云缺。 云缺心说你看我也没招,我身上就二两银子,都不够人家抹掉的零头! 一千三百两啊! 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吃霸王餐吧…… 云缺略一沉吟。 霸王餐,倒是可以试试。 反正吃完就跑,谁都不认得我,大不了以后不来就是了。 即便店家报官,那也不怕。 让他们去公主府要钱呗,我就是个两袖清风的穷鬼驸马,要钱有没要命一条。 仅仅考虑了一瞬,云缺就做出决定,一把拉住宁玉公主的小手,准备强行闯出九儒楼。 碰巧了,今天没钱吃饭的不仅云缺这一桌。 云缺这边还没能付诸行动,对面有个家伙已经先行一步,吃了霸王餐。 是一名彪形大汉,一个人吃了满桌子菜,看饭量就是武夫之流。 此人突然一摔筷子,骂道: “什么破饭菜!没一个合口的,不给钱了!” 说罢脚下气机炸起,离弦的利箭般冲向门外,迅猛如风。 食客们都被吸引了目光,朝着此人看去。 云缺愣了一下,暗中恼火。 居然被人抢先一步! 有了先例,等自己再跑的时候,店里的人肯定会有防备。 这时候大殿内异象突起! 挂在墙壁上那九幅墨宝,忽然间涌现出九道强大的气息波动,犹如九条蛟龙般盘旋而起,互相缠绕在一处,轰鸣着冲出大门。 吃霸王餐的壮汉此时刚刚迈出大门,后脚还没出来呢,就被九道气息追上。 九道气息发出一声天雷般的闷响,轰击在此人头顶。 大厅里的食客们仿佛看到了一记天雷从天而落,咔嚓一声之后,那壮汉头顶生烟,毛发焦糊,脸都黑了。 壮汉喷出一口烟圈,直挺挺倒地。 两个伙计快步而出,一人拖着一只脚,把壮汉拖向后面。 途经云缺这桌的时候,两个伙计还在议论。 “今年好像这是第一个吃霸王餐的家伙,胆子真肥,敢在九儒楼撒野。” “肯定是外地人,本地人谁有这个胆子,都知道九幅真迹里蕴含着磅礴文气,九儒楼的霸王餐可不是谁都能吃的,三品以下,门儿都没有。” “这次后厨轻松了,他吃那一桌至少一千两银子,估计得在九儒楼白干十年。” “十年都算轻的,掌柜的不是说了么,抓到吃饭不给钱的,就在楼里当苦力,一个月只给一两银子,等他还清饭钱,估计得一百年,哎,这顿饭吃的,多赔呀,下半辈子吃没了。” 等两个伙计拖着壮汉走远后,云缺松开了公主的小手,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对伙计道: “我们还没吃完呢,在来一壶上等的好茶。” 伙计带着狐疑的目光,去准备茶水。 云缺无奈的叹了口气。 霸王餐的计划彻底破产。 刚才那九道气息,是字画里蕴含的强大文气,大儒真迹果然惊人,居然有如此能力。 吃霸王餐的壮汉,至少是六品宗师,结果连一步都没逃出去就被抓了回来,估计五品金身也走不多远。 与其被天雷轰顶,再抓回去当苦力,还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要不,以公主的身份,记个账? 云缺压低声音道:“实在不行,你亮出身份,让九儒楼事后去府里拿钱,如何?” 宁玉公主摇头道:“我从未出过门,没人认得我,再说府里也没钱,钱都被霏霏藏起来了,我找不到。” 云缺怒气冲冲道:“你这么笨呢!活这么大,一点银子也捞不到吗!” 宁玉公主低头道:“连你也说我笨,看来我确实是个没用的废人,应该早点死才对……” 云缺悚然一惊,表情转为温和的道: “开玩笑的,你一点都不笨,钱财身外物,要那些铜臭作甚,平白污染了我们家小雨的仙气儿,钱财如粪土,有多远咱们丢多远。” 云缺现在就怕眼前这个家伙冷不丁的作死,防不胜防啊。 宁玉公主低落的神态立刻转为高兴起来,道: “真的吗!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钱财如粪土,我才不要粪土!” 店小二此时面无表情的放上一壶好茶,特意提醒道: “上等雨前茶,一百两一壶,加上饭钱总共一千四百两。” 云缺装作不以为意的摆手道: “知道了,下去吧,结账的时候再喊你。” 店小二带着满脸狐疑走开,与几名伙计窃窃私语,还时不时的看向云缺这边。 看样子已经将云缺列为了头号嫌疑人。 云缺心里这个憋屈。 吃个饭而已,吃到走不出酒楼,这叫什么事儿呀! 看了眼旁桌的段无病。 实在不行,找这位学宫的师兄借点钱? 云缺现在很后悔。 后悔报出了自己的真名。 就该报梅钱的名字才对,借完钱,即便还不上,段无病也得去学宫找梅钱要去。 现在人家已经知道了自己叫云缺,这要是被大晋的人知道,平天王在大秦吃不起饭,借钱又不还,名声尽毁。 脸皮这种东西,云缺向来是不要的。 但名声却是个累赘。 好歹也是大晋王爷,女帝夫君,不仅自己丢人,女帝也跟着丢人,阜南王也跟着丢人,整个大晋都跟着丢人。 云缺感慨不已,名声害我呀! 无可奈何之际,段无病那边已经吃完了,但没付账,起身对着云缺笑道: “云师弟在鸿儒殿想必也是佼佼者,今日既然到了九儒楼,不妨试试文采,我最近酝酿多日,得了一首好诗,准备试一试能否在九儒楼提字成功。” “段师兄文采斐然,我不行的。”云缺笑着客气了一句,问道:“不知段师兄准备如何提字,有何好处?” 段无病笑道: “提字,是九儒楼这座百年老店的规矩,已经延续了上百年,只要在楼内留下的墨宝得到认可,就算成功,好处当然有,但凡成功者,不仅免除饭钱,今后只要来九儒楼吃喝,一概免费,延续终身。” 云缺一听,顿时眼睛开始放光。 这规矩好啊! 只要得到认可,这辈子就可以在九儒楼免费吃喝,在大秦的吃饭问题迎刃而解! 带着几分好奇,云缺跟着段无病来到大厅中心的长桌处。 段无病提起笔,深吸一口气,酝酿稍许,开始笔走龙蛇,刷刷点点在宣纸上写了一首诗。 字迹极其漂亮,笔力遒劲。 每写出一个字,都有文气在白纸上迸溅而出。 很快,汇聚的文气几乎形成实质,围绕在段无病的毛笔左右,风声阵阵,雷鸣隐隐。 如此异响,吸引了大厅内所有食客的注意,众人纷纷将目光望来。 有些文士甚至快步来到近前,近距离观摩起来,连连点头称赞。 “好字!好字啊!没有十年以上的苦练,绝对写不出这笔好字来!” “字好,诗更好!文气出笔,聚而不散,这是文气汇聚的征兆!能达到如此程度的文气,说明这首诗必成经典!” “搞不好,九儒楼这次又要改名,改为十儒楼!” “难!想要提字成功,需要引动九幅大儒真迹上的文气汇聚才有机会,少一幅都不行啊。” “快看!大儒真迹动了!” 随着人们的惊呼,云缺抬头望去。 挂在墙壁上的九幅墨宝,其中第一幅果然开始晃动。 不是字画晃动,而是其内的字迹晃动,居然有字迹虚影开始透纸而出,在空中忽隐忽现。 段无病的书写,引动了大儒真迹,如此异象,惊动了九儒楼的东家。 随着文气越聚越多,酒楼二层的包间里也有许多人感受到文气,出来看热闹。 隔着长廊的两处包间里,各自走出一位老者,身后均有身穿官袍之人陪同。 一位白须白眉,黑脸膛,精神抖擞,一双眸子明亮得好似苍鹰。 另一位面白无须,身形枯瘦却带着一身锐气,眸光如刀。 这两位老者的地位,在大秦极其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白须白眉的老者是大秦文官之首,丞相,左兰山。 身形枯瘦的老者是大秦武将之首,太尉,龙桃。 正巧, 今天太尉与丞相均在九儒楼用餐,被文气所吸引,两人几乎同时来到包间门口的长廊。 看到对方之后,两人均有些意外,敷衍的打过招呼。 此时第二幅大儒真迹也被引动。 字迹虚影透出纸张之外,悬浮半空,引来周围惊呼阵阵。 连第三幅大儒真迹也开始出现晃动的迹象。 段无病写得无比认真,对旁边的声音充耳不闻,到了一种奇特的境界。 太尉龙桃点头道: “此诗聚集了极强的文气,有机会成功提名,段无病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便能有如此文气,实在难得啊,不愧为左大人手下的猛将。” 丞相左兰山手捻须髯道: “段无病差得还远,儒武同修是他的一份弊端所在,除非能将儒武之气完全融合,否则无法在九儒楼提字成功,他还差了二十年的功力。” 段无病已经写到了最后,一笔落下,整首诗完整的呈现出来。 酒楼东家站在木桌前,洪声吟道: 五色戎旌百万鞍,徒夸龙虎统兵官。 嚣喧闪电蕃营乱,阵算回风虏帐寒。 兵法用过黄石远,血盟沥公尽心乾。 太平弟子忧成病,安得征君旧业宽。 声音落下之际,满场掌声雷动,称赞声此起彼伏。 墙上的大儒真迹接连浮现出字迹,从第一幅直至第七幅,最后两幅则始终没有动静。 围观的众人遗憾不已。 只差那么两幅,就能提字成功,实在可惜。 段无病毫无气馁之色,反而十分高兴痛快,能引动七幅大儒真迹,足以说明他的文气之强,仅次于当世大儒。 酒楼东家拿起字迹,品评道: “好字!好诗!只可惜字迹中透着一股武者的狂野之气,盖住了几分文气,能写到如此程度,已经足够难得,这顿饭,阁下可以免费,你引动了七幅大儒真迹,虽然提字没能成功,我可以额外送你七次免费来九儒楼的机会,费用全免!” 段无病拱手谢过店主,他转头对云缺道: “云师弟也来试试。” 云缺道了声好,接过毛笔。 见换了个更年轻的,周围看热闹的纷纷回归坐位。 笔力这种东西,需要常年累积才行,文气亦然。 像云缺这种少年人,即便从小刻苦磨练,也达不到多高的境界。 所以人们没有任何期待可言,认为云缺写字,充其量好看而已,华而不实罢了。 因为实在太年轻。 楼上的客人也纷纷回归包间。 丞相左兰山本想回到包间,已经转身了。 太尉龙桃却道: “左大人不妨再瞧瞧,那年轻人气势不凡,看样子信心十足。” 左兰山瞥了眼持笔酝酿的云缺,道: “老夫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连一幅大儒真迹也无法引动,他若是能成功提字,老夫这丞相之位,让给他好了。” 第486章 九儒自毁,笔墨朝圣 文武有别。 不仅普通的文人与武者,即便身居高位的大员与武将,也有区别。 武将喜欢热闹,文臣天生孤傲。 作为当朝丞相,在文采一道,左兰山自然看不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学问这种东西,需要随着时间而缓缓积累,没有人天生文采过人,这也是左兰山不认为云缺能提字成功的原因。 太尉则是武将之首,统管大秦兵马,龙桃看人,不看年纪如何,只看人的气质。 在龙桃看来,此刻持笔的云缺,有一种很强的自信,甚至可以说成为傲气凌人。 面对九幅大儒真迹在前,不仅毫无慌乱反而信心十足,这种气质,武夫最是喜闻乐见。 于是这两位大秦重臣,在包间门口打赌。 龙桃笑道: “俗话说,砖头砌墙,后来者居上,左大人未免小觑了年轻人,小心阴沟里翻船,丞相之位拱手让人。” 左兰山瞥了眼云缺持笔的手,道: “此人腕力过人,显然是名武夫,年纪轻轻的粗鄙武夫,凭什么引动九幅大儒真迹,龙大人多虑了。” 一句粗鄙武夫,连着旁边的太尉都给埋汰了一遍。 龙桃笑道:“我倒是觉得那年轻人有机会成功,若是他没能引动九幅大儒真迹,这顿饭,我请了。” 左兰山道:“太尉大人好算计,老夫输了,官职让人,你输了只赔一顿饭,以后谁再说武夫没脑子,老夫第一个不同意。” 龙桃笑道:“那就一年好了,白请你在九儒楼吃一年的饭,这下公平了吧。” 左兰山道:“可以,太尉大人最好回府后请示一番,省得贵夫人到时候不给拿钱,让老夫空欢喜一场。” 龙桃笑道:“放心,我们武夫娶的夫人向来豪迈,没有那么小家子气,不会斤斤计较。” 左兰山道:“那老夫就放心了,正好今日谈论文气,老夫教给太尉大人一个词儿,譬如积薪后来居上,砖头砌墙那种俗语,呵呵,普通百姓说出去没什么,若是当朝太尉之口说出去,惹人笑话。” 咔吧一声。 龙桃面前的长廊少了一块,被这位太尉给捏没了。 气的。 又说不过人家。 太尉龙桃笑道: “那咱们就观字好了,看看那年轻人到底能写出什么诗词来。” 太尉始终保持着微笑,可嘴里已经咬牙切齿。 丞相左兰山得意洋洋站在一旁。 两人身后的几名臣子没敢吭声,都知道这两位大人是冤家,见面就得斗上一斗,偏偏太尉是武夫,文采不行,每次都败下阵来。 武将与文臣斗嘴皮子,能赢才怪了。 大厅内,云缺酝酿足够,开始落笔。 这一次,云缺极其认真。 书写之前,直接沟通了识海文殿。 事关重大,必须全力以赴。 成功与否,关乎着今后能不能在大秦吃饱饭呐!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云缺向来无所畏惧,就怕饿。 宁玉公主坐在座位上抻着脖子观望,满眼好奇。 木桌旁边的段无病聚精会神,望着云缺落笔,周围则没有几个围观的,大部分食客已经返回座位。 毕竟云缺太年轻,没人认为云缺这种年纪能引动大儒真迹。 只有段无病知道云缺是鸿儒殿的学子,对云缺抱有着几分期待。 九儒楼的东家是个富态的老者,此时也站在旁边看着,没有什么期待,只是带着几分好奇而已,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观看。 唰唰唰! 落笔成诗。 云缺写出了第一句。 七个字。 大风起兮云飞扬! 当字迹写完,一旁的酒楼东家,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是识货的,不看诗只看字就知道人家的笔力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高深地步! “好诗!”段无病赞道。 一句诗,七个字写出之后,墙壁上的前七幅大儒真迹齐齐异动,字迹纷纷透纸而出! 刹那间,惊呼声此起彼伏。 刚刚动笔,就引动了七幅大儒真迹,如此现象实在惊人。 楼上的丞相左兰山,此刻目光变得无比凝重,脸上带着惊诧之色。 他根本没看上眼的年轻人,居然能写出如此程度的墨宝。 “砖头砌墙,后来者居上,谁说武夫就写不出好字来。”太尉龙桃哈哈笑道,之前的郁闷全消。 左兰山冷哼道: “一句而已,侥幸罢了,且看他下文如何。” 云缺顿笔了稍许,接着往下写。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嗡!!!!!!!! 无形的气浪从笔锋中溢出,席卷整个大厅。 第八幅与第九幅字画上的字迹随之开始异动。 两句诗词而已,九幅字画齐动! 这还不算, 当人们看到墙壁上那九幅真迹之后,顿时更加震撼。 “不是文气透出!而是字迹离纸!字动了!字动了啊!” “怎么可能!那可是大儒真迹!早已融入纸张,即便文采斐然,也该只引动字迹中的文气而已,怎么可能让字迹离开纸面!” “百川入海!是人家的文气太盛!你们看!笔墨升空!” 随着一名食客的指点,众人纷纷望向大厅一侧的木架。 九儒楼以文采为特点,大厅内准备了许多笔墨纸砚,整整齐齐摆在一侧的木架上。 此刻木架上的毛笔与墨水,居然不断晃动,在没有人控制之下纷纷浮空而起。 两句诗,不仅引动了九幅大儒真迹,还能让笔墨自行腾空,如此异象,简直闻所未闻! 之前段无病的书写,至多引动大儒真迹中的文气,从而形成字迹虚影。 而云缺的书写,直接将大儒真迹中的字给引了出来,墙壁上只剩下九幅空空的白纸! 同一时间, 金銮殿内,批阅奏折的秦皇忽然停笔,眉峰微蹙。 秦皇手里的毛笔,居然自行开始颤动,仿佛要飞天而去,旁边的墨水泛起阵阵波纹,居然开始向上漂浮。 九儒楼里, 所有人都带着无比震惊的表情,目瞪口呆的盯着大厅内,那名持笔而书的年轻人。 丞相左兰山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因为人家只写了两行字而已,他就已经输了! 九幅大儒真迹不仅齐齐被引动,连字迹都离开纸面,等同于九幅大儒真迹所蕴含的文气,抵不住人家的两句诗! 关键人家还没写完呢。 左兰山的右手食指开始微微晃动起来。 晃动的幅度极小,却有一股晦涩而磅礴的文气在其指尖凝聚。 左兰山在用手指写字。 写的是一首诗,与第九幅的大儒真迹一般无二。 因为第九幅字画,就是这位当朝丞相的墨宝。 随着左兰山在暗中书写,第九幅字画离开纸面的字迹,纷纷回归,重新印回了纸张里。 这下子,只剩下八幅字画的字迹在外面。 失去第九幅大儒真迹的认可,就不算提字成功。 龙桃瞄了眼左兰山的右手,呵了一声。 两人都是大秦顶尖的高手,离着这么近,这种小手段自然瞒不过对方。 龙桃知道左兰山在暗中动手脚,人家是输不起了,他懒得拆穿,毕竟楼下的年轻人尚未书写完毕。 在大厅内所有人的注视下,云缺写下了第三句,也是最后一句。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嗡!!!!!! 狂暴的文气平地而起,天龙城上方炸起晴空霹雳! 整座巨城之内,所有人家的笔墨纸砚纷纷漂浮而起,悬于半空,犹如朝圣一般指向九儒楼的方向。 如此异象,惊得满城百姓惊恐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家的毛笔,怎么会自行腾空? 九儒楼里, 当云缺落下最后一笔,第九幅大儒真迹再也无法压制住字迹,满篇墨迹再次透出纸面。 嘭嘭嘭的炸裂声不断。 墙壁上的九张白纸寸寸断裂开来! 浮出纸面的字迹则各自融化,变成了水墨洒落满地。 在云缺写出的诗词面前,大儒墨宝不敢存在片刻! 自行销毁! 圣人执笔,世间大儒焉敢舞文弄墨! 大厅里鸦雀无声。 酒楼东家颤巍巍捧起云缺写完的诗词,高声吟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此诗一出,直接震动了整座天龙城。 云缺倒是没觉得什么,心头一片清明,觉得很是畅快而已,仿佛斩完了一群妖邪。 抬头一瞧,发现墙壁上的九幅大儒真迹尽数崩裂。 云缺有点心虚。 不会让我赔钱吧? 瞄了眼旁边目瞪口呆的酒楼东家,云缺很小心的问了句。 “吃饭,免费吗?” 东家恍然惊醒,一个劲点头道: “免费!终身免费!阁下今后只要来九儒楼,无论吃多少,吃几次,一文不收!” 云缺长出一口气,放心了。 今后在大秦的饭钱,终于有了着落。 段无病的眼睛瞪得好似铜铃,直勾勾盯着字迹,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赞叹道: “云师弟不愧为鸿儒殿高徒,好文采!师兄心服口服!” 段无病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这何止好文采,根本是力压大儒,快要追上儒圣了! 其实段无病想错了。 云缺不是追上儒圣,云缺用的,就是儒圣的文气。 文殿的文气一出,天下大儒竞折腰。 谁能比得过儒家的祖师爷啊。 参加这种以文气为主的比试,云缺闭着眼睛都是魁首。 太简单。 楼上。 “笔墨朝圣!” 丞相左兰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的脸本就挺黑,现在变得更黑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位丞相本想着增加自己那幅字画的文气来压制云缺,结果连字画都没保住,尽数损毁,人家落笔居然能引发笔墨朝圣这等奇观。 满城笔墨,宛若朝圣! 第九幅大儒真迹,是左兰山酝酿多年才留下的墨宝,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佳作。 每当来九儒楼,看到自己的墨宝被人称颂,都是左兰山最为享受的时刻。 可惜,这种好日子一去不返。 太尉龙桃哈哈大笑,道: “了不得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来咱们大秦要换丞相了,左大人,何时辞官呐?” 第487章 老白剽与大粪歌 丞相左兰山的一张黑脸隐隐开始发白。 被旁边的太尉给气的。 辞官? 哪有当朝丞相无缘无故就辞官的! 左兰山咳嗽了一声,道: “此子确实不凡,有位极人臣之相,不过太年轻了,需要磨练才行,再过二十年,老夫的丞相之位让他便是。” 说罢一甩袖子,大步而去。 几位文臣头都没敢抬,跟着丞相往外走。 太尉龙桃嗤笑道: “砖头砌墙,后来者居上,还得是新砖好哇,这下边的旧砖倚老卖老,老砖老瓦的也不怕哪天被虫子蛀了,毁了整座屋子。” 左兰山气得火冒三丈,走路的脚步都重了几分,蹬蹬蹬走下楼去。 龙桃身后的几名武将也不敢笑,一个个的板着脸,都知道自家大人与丞相斗了多年,总是输多赢少,今天难得赢了一次,实属罕见。 大秦两位重臣在九儒楼的赌约,云缺可不知道。 云缺现在只想着晚上来吃宵夜的事呢。 三天! 三天之内,九儒楼的所有好菜一定吃个遍! 诗成之后,悬空的笔墨纸砚尽数回归原位,但是墙壁上的九幅大儒真迹可回不去了,只剩下九幅碎裂的残篇,连字迹都尽数消失。 酒楼东家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九儒楼是百年老号,最初因为一位大儒在此题词而闻名,叫做一儒楼,后来名声远播之后,相继有大儒前来题诗,酒楼的名号也一改又改。 从一儒楼,二儒楼,到七儒楼八儒楼,直至今日的九儒楼。 九儒楼的名号,完全由九幅大儒真迹而来,这下真迹尽毁,名不副实了。 好在云缺写出的这篇字迹,足以堪比九幅大儒真迹,酒楼东家虽然心疼,但他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不赔。 经此一事,九儒楼的名声将闻名大秦,甚至能传遍整个云州! 酒楼东家承诺了云缺终身免费之后,笑容满面的道: “阁下文采斐然,实在令人震惊,如此年纪便有力压大儒之文气,简直是儒圣在世!还请阁下留下尊名,这幅大作,将成为九儒楼的镇楼之宝,传世万载。” 若是平常,有人说出这番话来,肯定会被当做马屁精。 但此刻店主说完,周围的食客们无不点头认同。 人家确实有力压大儒的文气。 九儒真迹尽毁,满城笔墨朝圣,如此异象足以说明人家文气滔天,文曲下凡一般。 段无病在旁边无比羡慕的道: “云师弟如此佳作一出,天祈学宫的名望将再次响彻云州,大祭酒若是得知,必定欣慰不已。” 云缺客气了两句,心说最好大祭酒不知道这事儿。 动用文殿文气来搏一个免费吃饭的资格,容易把大祭酒气死。 云缺再次提笔,准备落款。 云缺现在心情极好。 要不是事先报出自己的名号,这次可就白写了,只能落个白誉或者梅钱的名头。 那不是亏大了! 如此扬名立万的机会,多少人一辈子也求不来。 大晋的平天王,女帝夫君,居然能在大秦天龙城里留下传世的墨宝,将来大晋或者大唐的熟人若是到了九儒楼,都得瞠目结舌。 云缺开始想象着唐皇,太子,武威王,或者自家夫人,大舅哥,司天监的众人与阜南王,一群人到了九儒楼,看到自己的名字之后,肯定又是自豪又是羡慕。 尤其是梅钱。 云缺现在很想把梅钱拉来大秦,指着自己的佳作让梅钱欣赏,完了再说出终身免费吃饭的资格,梅老六肯定嫉妒得半年睡不好觉。 越想越开心,云缺闭着眼睛写下自己的名字。 别的字,或许要想一想如何下笔,自己名字实在太熟,根本不用看。 刷刷点点,云缺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可写着的时候,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尤其第一个字,笔画那么多呢? 云字很简单来着,区区几笔而已。 落笔之后,云缺睁眼仔细一看,顿时愣在当场,脸都青了,头顶隐隐有烟雾缭绕,险些气得七窍生烟。 落款处的名字,不是云缺二字,而是另外两个字。 赢開! 好不容易写出来力压大儒的墨宝,居然留下了秦皇的名字! 云缺忽然想起来, 刚才自己写名字的时候,手腕处的力道出现细微的变化。 一直想着美事儿来着,云缺没在意,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某种力量控制了瞬间,所以写出来的不是云缺,而是赢開二字。 不用问,肯定是秦皇的算计! 云缺这个气呀,在心里大骂秦皇是个老白剽。 “赢……” 段无病念出第一个字之后,没敢念出全名,惊呼道:“莫非这首诗,是陛下之作!” 九儒楼东家也惊讶不已,道: “难怪这首诗蕴含着惊人的霸气,居然是皇帝陛下所作,陛下之文采,惊天动地啊!” 云缺翻着白眼在心里大骂。 文采惊天动地个屁! 狗皇帝白剽的功力才叫惊天动地! 不要脸! 简直比我还不要脸! 得知诗作出自秦皇之手,大厅里的人们纷纷称赞起皇帝,对云缺的关注明显少了大半。 在众人看来,诗作是秦皇所写才算正常。 云缺这种年纪,能在书法一道写出力压大儒的字迹已经是前无古人了,再要是做出传世之作,那简直是妖孽,除非儒圣转世,否则不可能有年轻人做得到。 这个哑巴亏,云缺只能认了。 太尉龙桃此时走下二楼,想去点评一番难得的佳作,顺便拉拢住云缺这个旷世奇才。 如此人物,成长起来绝对非同小可,丞相被气走了,正合太尉的心意。 只要把云缺拉到自己这边,至少让丞相那边失去一个强大的助力。 不料丞相左兰山又从大门外急匆匆转了回来。 想必出去一圈想通了关键,不能放任云缺这种奇才,必须拉拢到手下才行。 太尉与丞相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甚至不惜外溢气息来阻拦对方。 刹那间, 整座大厅内涌动起一股恐怖的气息波动,互相挤压抗衡。 这时云缺旁边探出一颗小脑瓜。 宁玉公主离开座位挤到云缺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诗词。 太尉与丞相同时顿住脚步,两位当朝重臣的目光同时晃动了一下。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做出同一个动作。 转身,出门。 宁玉公主的出现,预示了云缺的身份。 必定是驸马! 而驸马这种东西,是拉拢不过来的。 人家是秦皇的女婿,是大唐的质子,谁敢拉拢,就是有联合大唐的嫌疑。 太尉与丞相纷纷在心里替云缺惋惜,可惜了一位天纵奇才。 诗虽然写完,却没有诗名。 周围的众人纷纷询问起来,想知道如此佳作的大名如何。 云缺面无表情的道: “没有诗名,陛下只写了诗,没写名。” 云缺对诗名半点兴趣都没有。 诗都被白剽了,爱取什么名取什么名,与我何关! 段无病专心致志的端详着诗词,道: “此诗恢宏而霸气,有一种万军结阵的气势,更像战歌,吟诵起来心中有豪情万丈!大军出征之际若齐声吼出,必将士气倍增!我觉得应该以歌字定名,方可展现出真正的豪迈之气!” 能在九儒楼吃饭的,没有几个普通人,基本全是识货的,周围众人纷纷认同段无病的说法。 酒楼东家频频点头,道: “陛下所作,必为战歌!以歌字定名最为合适不过。” 众人议论纷纷,探讨着诗名。 天都快黑了,逛了一整天,也该回去了。 云缺朝着段无病拱手告辞,拉着公主往外走。 段无病高声道: “云师弟!诗名还没取呢!陛下既然未曾留下诗词之名,云师弟不妨起个名字!” 其他人纷纷赞同,认为云缺这种文采,肯定能起个最恰当的诗名。 云缺此时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头都没回,随口道: “大粪歌!” 你们不是说类似战歌么,那就起个最恶心的。 恶心死秦皇! 等云缺与公主走远,酒楼大厅里的众人还在茫然不已。 “大什么歌?我刚想好像没听清。” “好像是大风歌吧,我也没太听清楚。” “对!就是大风歌!这名字实在贴切,简直完美!” 随着众人的议论,诗名就此定下。 大风歌! 正值黄昏,落日西沉。 走在长街上,宁玉公主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太阳会落到什么地方呢?会不会大地尽头有另一个世界,我们这里的太阳落下,另一个世界的太阳升起。” 云缺正生闷气呢,道: “大地尽头有一头恶兽,每天都要吃一个太阳,邪恶得很,早晚撑死它!” “会有很多个太阳吗?如果太阳被吃光了可怎么办,我们就没有太阳了呀。”宁玉公主担心的道。 “没关系,你爹文采那么多,升天之后就是一颗永恒的太阳,发光发亮,白昼永存。”云缺指桑骂槐的道。 “我们去看看日落好不好,我从来没见过。”宁玉公主道。 正好不远处就是城墙,云缺也没多想,跟着公主走上城头。 城墙很高,城头的风景极美。 远处的落日缓缓坠向地面,有一种震撼的美感。 云缺对美景没兴趣,心里想着如何才能扳回一局,今天这亏吃得太让人憋气。 云缺这边正想着如何坑秦皇一次,旁边小公主忽然站上垛口。 “真美呀!吃饱了,我该死啦!” 云缺猛然抬头, 眼睁睁看着宁玉公主跳出城外! 这位小公主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嘴角带笑,还没忘朝着云缺挥手告别。 第488章 人肉秋千 公主突然跳出城外的举动太过突然。 自从离开公主府,宁玉公主的表现像个从未出过门的小丫头一样,看什么都新奇,未曾表现出求死的一面,不料突然寻死,云缺措手不及。 一把没抓住,宁玉公主已经坠下城头。 城墙极高,足有百丈,如此高度即便六品武者跳下去也十分危险,即便侥幸不死,至少骨断筋折。 何况一个公主! 云缺下意识的拍向腰间,想要取出飞行法器,结果手里空空如也。 储物袋被封,什么也拿不出来! “你就不能死远点!” 云缺扶着垛口大骂。 公主若是死在面前,自己也别想活了,秦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公主府里的树精并未出现,周围没有绿叶与红叶,只有公主下坠所带起的一阵风声。 赢霏雨面朝着天空,在下坠途中张开双臂,感受着人生中最后的美好时光。 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完全摆脱了枷锁,成为了真正的自由之人。 幼年失去母亲的遭遇,让她从一个幸福的小公主,变成了孤独的皇室宗亲。 一个人,孤零零住在空旷的公主府。 每当夜晚来临,便是赢霏雨最为恐惧的时候。 她觉得黑夜里藏着无数奇形怪状的魔鬼,在门外的黑夜里,在屋子的角落里,在墙壁的缝隙里,在屋顶的横梁上窃窃私语。 那一年,赢霏雨只有三岁。 三岁的小女娃,不得不独自面对孤独,面对黑夜。 最初有一名老宫女住在屋子里的外间儿,负责照料小公主,但每晚那老宫女都会溜出去,整夜不归,等清晨时分才回来。 赢霏雨整夜不敢睡,熬了一天又一天。 直至实在无法忍受,询问老宫女晚上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不睡觉。 老宫女原本和蔼的神色,听到小公主的询问后立刻狰狞起来,一下掐住了赢霏雨的脖子。 赢霏雨觉得那一次,自己会死掉。 老宫女的力气很大,她才三岁而已,根本抗衡不了。 随着老宫女的动作,一些金银饰品从她身上掉了出来。 赢霏雨终于明白了, 老宫女每晚都出去,是在公主府里偷盗东西,而她的质问,老宫女以为事情败露,痛下杀手。 赢霏雨并没被掐死。 反而是那老宫女,突然间表情扭曲起来,老脸上五官挪移,脖子上出现一个深深的手印。 随后,老宫女的脖子被捏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掉在赢霏雨面前。 无头之躯,缓缓栽倒,扑在了小公主身上。 那一刻,赢霏雨被吓得忘记了哀嚎,直勾勾坐在原地,直至护卫赶来,清理了老宫女的尸体。 至此之后,公主府再没有年纪大的宫女,全是十来岁的小宫女,也没人敢陪在小公主身旁,宫女们都站在远远的地方听候调遣。 经过此事,赢霏雨彻底养成了整晚不睡的习惯,瞪着眼睛等到天亮。 有时候实在太困,她就找来一些鬼怪故事,大声念着,借助故事里的恐怖来驱散困意。 以至于眼圈儿越来越黑,最后宛如印记,再也难以消除,让这位原本标致美丽的公主,多了一份难看的瑕疵。 多年的恐惧,最终让赢霏雨分裂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 一个喜欢在夜里讲鬼故事,阴森低沉。 一个喜欢在白天鼓捣毒药,一心求死。 坠落的途中,赢霏雨眼前仿佛出现了母亲模糊的模样,正朝着她伸出双手。 赢霏雨很开心, 她知道自己就要去与母亲团聚。 父亲的冷漠,让她体会不到任何亲情的存在,亡故的母亲,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赢霏雨的眼睛里泛起泪花儿。 她终究,只是个孤零零,内心被孤独与恐惧逐渐扭曲的女孩子,被迷茫与无助包围了多年,犹如孤单的虫儿,吐出苦涩的蚕丝,将自己一层又一层的裹了起来。 而打破茧蛹的唯一办法,便是死亡。 “母妃……” 赢霏雨努力的伸展双手,想要抓住母亲的虚影。 她多么希望能回到母亲的拥抱,多么希望听到母亲哼唱的歌谣。 可惜, 多年前的美好,早已随着母亲冷冰冰的尸体而彻底粉碎。 她恨! 恨父皇为何如此无情,不顾母妃的安危携带铁甲大军踏平了贼人。 恨自己太过弱小,无法保护母妃,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贼人的刀下。 她最恨的,其实是无情的命运。 宁玉公主最相信宿命之说。 她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而她的怪病,便是最好的证据。 连老天都不愿让她苟活于世间,很快就会夺走她的生命,即便能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哀莫大于心死。 赢霏雨已经快要记不清母妃的模样了,她想在人生最后的时刻,能在记忆里永远留下母妃的脸庞。 所以, 尽快死掉,便是最佳选择! 下坠的小公主,在这短短瞬间里努力回忆着母妃的模样。 可事与愿违。 赢霏雨越是努力回忆,眼前母亲的模样就越是模糊,最后居然变成了那个满脸是血的老宫女,正恶狠狠的伸出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赢霏雨惊恐的想要挣扎,可急速下坠的身体让她难以动弹。 老宫女,是她从小到大的梦魇,是她最为恐惧的东西。 惊恐之中,小公主想要大喊大叫,可脖子上的大手掐得她喊不出声音。 赢霏雨恍然发觉, 那不是她的幻想,而是当真有人掐着她的脖子! 下一刻,赢霏雨听到了恼怒的声音。 “我现在就想掐死你!” 声音不是老宫女,而是个男子的声音。 赢霏雨用力眨了眨眼,甩开眼泪,终于看到了面前之人的模样。 不是满脸血迹的老宫女,而是咬牙切齿的驸马爷。 “你也想死吗?”赢霏雨下意识的问出这句话。 云缺懒得废话,一手揽住宁玉公主的细腰,另一只手运转气机抓向旁边的城墙。 嘎吱吱!!!!!! 金铁摩擦的响动炸起。 天龙城的城墙,外表看是普通砖石,实际上是精铁打造! 云缺的手指与墙壁摩擦,炸起一串火星儿。 靠着妖兽般的肉身,云缺将手掌砸进贴墙,以手指作为缓冲。 由于公主就在旁边,云缺没用妖刀,容易穿帮。 大唐太子,身上蕴含着妖物气息,这种事,实在不好解释。 虽然城头没人,但街上那种能融入路人身上的古怪之物,没准儿就在附近。 再次下坠了十余丈,云缺才堪堪停住身体。 城墙上被抓出几条长长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此刻两人距离地面还有二十丈左右,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云缺松了口气。 也就自己这幅恐怖的本体,换成其他六品宗师,单纯以指力在钢铁墙壁上根本达不到减速的效果,即便能停住,一只手也得废掉。 赢霏雨仰着小脸儿,不解的道: “为什么不让我死。” 云缺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 “因为我舍不得你啊!你死了,我不得守寡吗!” 云缺一松手,继续下坠。 当落到十丈左右的时候,一脚踏在城墙上,身体往外横移而出。 这一脚,相当于抵消了那十丈的坠落力道。 云缺抱着公主稳稳落地。 落地后, 云缺拉着宁玉公主走进旁边的树林,找了两条藤蔓,简单缠绕在一起,然后试着甩了甩,发出一阵脆响。 云缺满意的点点头,又扯断一条结实的藤蔓。 “你在编什么好玩的东西?”宁玉公主好奇的问道。 “一会儿公主殿下就知道了,来,伸出手,两手握在一起,对了。” 云缺用藤蔓绑住公主的双手,另一头绑在树上。 宁玉公主被吊了起来,晃晃悠悠觉得很神奇,道: “我们玩秋千吗?原来不用木板也能荡秋千!” 云缺恢复了温和的神态,两只手各掐着藤鞭一侧,猛地一抻。 啪一声清脆的响动。 “是啊,玩秋千,今天的秋千有点特别,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人肉秋千,公主肯定会喜欢。”云缺道。 “真的好玩吗?快来荡我!”宁玉公主期待的道。 “好嘞,公主咬紧牙关,保证你永世难忘!” 云缺和蔼的笑道,抬手抽出藤鞭。 林间,响起了噼啪的鞭挞之声,伴随着小公主痛苦的尖叫。 接连抽了一百多鞭子,云缺才扔掉藤鞭,凶神恶煞的道: “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不敢揍你,我还是太子呢!下次想死的话死远点,别让我看见!见一次打一次!” 宁玉公主被吊在树上,眼泪汪汪,委屈的憋着小嘴儿,连连点头。 她被打怕了。 云缺下手够狠,别看是藤鞭,抽得可不轻。 被放下来之后,宁玉公主站着都费劲,脚步虚浮险些栽倒,扶着大树一个劲儿喘气。 “痛……” 宁玉公主泪眼汪汪的道。 “死都不怕,还怕疼?”云缺毫无怜香惜玉。 这种变态,就该挨打! 宁玉公主缓缓坐在树下,抱着膝盖轻声道: “我想去见母妃,我好想她,没人在意我的死活,人间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留恋,我想去另一个世界,那样就能见到母妃了……” 云缺愤怒的表情渐渐消散,默默望着树下那道柔弱的身影。 这一瞬间,云缺仿佛看到了年幼时候的自己。 也曾经茫然无助,也曾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也思念着离去的父母。 云缺沉着脸,没在说话。 走上前,将公主往肩上一扛,健步如飞走向林间深处。 第489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扛着小公主,云缺在林间疾行。 宁玉公主趴在云缺肩上,委委屈屈的不吭声,不知道云缺要带她去何处, 不久后,遇到个砍柴的老人,一身布衣打着补丁,天都黑了还在林间忙碌。 来到近前,云缺招呼道: “老丈,还在忙啊。” 老人揉着酸疼的腰背,苦笑道: “是啊,天快冷了,多砍些柴,能卖个好价钱,家里老婆子身体不好,还有个小孙儿要养,没法子啊。” “老丈这么大岁数还要忙着生计,儿子呢。”云缺道。 “哎,儿子去年害了一场重病,不在人世了,儿媳妇改嫁了,留下个小孙儿给我们老夫妻,为了孙儿,拼了这条老命也得干活啊。”老人苦涩的道。 “老丈想没想过一死百了,人死了,就不用这么累了。”云缺道。 “那可不行!我死了,孙儿怎么办,老婆子怎么办,就算阎王爷这两天要我去地府,我也不能去呀,至少将孙儿养大一些,要不然死不瞑目啊。”老人道。 “看不到希望还活着,图什么呢。”云缺道。 “年轻人这就不懂了,孙儿就是希望啊,儿子虽然不在了,但孙儿的身上也流着我的血脉传承,家人,就是希望。”老人感慨的道。 云缺不再多说,拉着公主就走。 临走前将二两碎银子扔到一边,道: “老丈,钱掉了。” 一路带着公主返回天龙城,没回公主府,云缺在街上行走。 已经入夜,天龙城格外热闹,灯火通明。 来到一座赌坊,正好一个赌徒输光了家底,被人一脚踹出赌坊,在门口骂骂咧咧。 “钱都输光了,你怎么不去死呢。”云缺道。 “你才去死呢!输钱能怎么样,老子还能再去赚!赚不到就去骗,骗不到就去抢,我凭什么死啊!我还没活够呢!”赌鬼骂骂咧咧的走远。 拉着公主继续前行。 路边有个断腿的乞丐,蓬头垢面,可怜兮兮的朝着路人乞讨,见云缺与公主经过,立刻祈求道: “好心人,可怜可怜吧,给点钱让我吃口饭,我好可怜啊。” “腿都没了,你怎么不去死呢。”云缺道。 “是啊,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再不吃就真要饿死了,好心人给点吧。”乞丐道。 “我等你饿死,再给你钱,你什么时候能死。”云缺道。 “我死……我死个屁呀死!不给钱就走开!耽误我干活!” 乞丐说着站了起来,原来地面有个坑,他把腿藏在了坑里,所以看着像没腿似的。 云缺拉着公主继续往前走,迎面是一座青楼,灯火通明。 云缺走进青楼,直接来到一间包间,一名客人刚从里面出来,吓了一跳,骂骂咧咧走开。 推门而入。 里面的花魁衣衫不整,正在对镜描妆。 “残花败柳,你怎么不去死呢。”云缺道。 “咒谁呢!老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去死!”花魁怒道。 “你活着有什么意思。”云缺道。 “当然有意思!世上有吃不完的美食,听不完的大戏,看不完的帅哥,活着多好,傻子才想去死……小哥儿模样真俊,要不要留下,不收你钱也行哦。”花魁娇笑道。 离开青楼,走进一条小巷。 一只野狗正在啃着一条发臭的烂鱼。 “傻狗,你怎么不去死呢。”云缺朝着野狗喊道。 得到的回复,是几声敌意十足的犬吠,野狗护在烂鱼前,直至两人走出小巷才继续进食。 最终,云缺拉着赢霏雨来到公主府门外。 一路上,宁玉公主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云缺停住脚步。 “死了儿子的古稀老者不想死,输光家底的赌徒不想死,坑骗良善之人的乞丐不想死,青楼里的残花败柳不想死,连街边只能吃烂鱼的野狗都不想死,怎么偏偏你想死呢!” 云缺指着赢霏雨的鼻子骂道: “世上该死的恶人有的是,吃人的妖邪有的是!他们都没死,反而活得好好的,你身为公主生来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却一心求死,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让你自己去赚钱,三天买不起两个馒头你就不想死了!只想着怎么才能买三个馒头!” “还有,别动不动就说没人在乎你,你爹如果不在乎你的话,会在府里种两棵三阶树妖保护你吗!” “去另一个世界你以为就能见到你娘了?别做梦了!你这种连自己生命都不爱惜的家伙,就算死了也只能去十八层地狱,你跟你娘不在一个地方!” “就算你娘见到你了,也会先给你两个嘴巴!骂你是个不孝之徒!”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想死也行,去问问你爹同不同意,他要是点头,我可以免费送你一程!” 被一顿臭骂之后,宁玉公主一句也没有反驳,始终垂着头,沉默半晌后低声道: “就算我不自尽,我也会死,我有病,治不好的,很多名医看过,都说活不过二十岁,我还有不到三年可活,这是宿命,无法更改……” 云缺闻言一把抓住宁玉公主的衣领子,寒声道: “少给我提什么宿命!既然你信命,就应该知道宿命这种东西有迹可循,至少能找出些蛛丝马迹,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就能顺着痕迹将宿命从天上抓下来,把它撕碎了,踩烂了,再浇泼尿,骂一句去你吗的宿命!老子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只要活着,总有希望,一心求死的全是废物!如果你还想死,那就去吧,没人拦你!” 骂完之后,云缺转身走进公主府。 宁玉公主低着头,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抹了抹眼泪,乖乖的跟在云缺身后回了府。 皇宫,金銮殿内。 秦皇望着铜镜上倒映的公主府门口,陷入深深的沉思。 空旷的大殿之内,渐渐响起秦皇的低声自语。 “我命由我不由天……三年,也许还来得及……” …… 一不做二不休。 为了永绝后患,云缺用出了对付顽童的终极手段。 不仅把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打得不轻。 如果公主还是一心求死,云缺不会再去多管闲事。 爱死就死去,别来烦我。 刚回到住处,几条树根从窗外探了进来。 树根互相缠绕,组成一张苍老的面孔,有鼻子有眼的。 “年轻人,你胆子真大,连公主都敢骂,我们只能哄着公主,护着公主,不敢让她出现丝毫意外,否则……” 树公公的声音从树根老脸上传来。 “否则怎样,秦皇会砍了你?”云缺道。 “不仅会砍,还会烧掉,一片叶子也不留,唉,我和树婆婆一把年纪,活不了多久喽,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回到家乡看一看,只看一眼,也死而无憾了。”树公公唏嘘道。 “树公公的家乡在何处。”云缺道。 “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与树婆婆都来自天澜宝境。”树公公道。 一听天澜宝境,云缺没有太多意外。 以秦皇的手段,在天澜宝境里挖两棵树精出来不算难事。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天澜宝境压制修行者的修为,树公公树婆婆这种三阶妖王境的树妖,在天澜宝境里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即便秦皇亲自进去,恐怕也斗不过三阶妖王。 除非秦皇能在天澜宝境里保存修为。 “秦皇,如何把你们从天澜宝境里挖出来的?”云缺问道。 云缺认为秦皇动用了神秘的手段或者异宝,才能抵抗住天澜宝境的压制力。 不料得到的答案居然不是秦皇。 “是一棵更强大的古树。”树公公哀叹道:“那棵古树与另一名强者一起,将我们挖了出来。” “你们树精,喜欢互相之间挖根儿么?树挖树,是什么道理。”云缺奇怪的道。 “你们人族之间,不也是互相算计,互相利用,互相踩着往上爬么,精怪之间也是一个道理,强者恒强,弱者只能成为奴隶。”树公公哀声道。 “这么看来,挖出你们的古树和那强者,应该是秦皇的手下了。”云缺道。 “谁知道呢,也许吧,不过那棵古树的下场比我们更惨,他被同伴算计了,死在了宝境里。”树公公道。 云缺越听越奇怪。 怎么秦皇手下,还会互相残杀? “杀那棵古树的人,长什么模样,以后在附近遇到我好提防一些。”云缺道。 “看不到模样,那人戴着兜帽,兜帽里没有脸,是一片星辰。”树公公道。 云缺豁然一惊。 星辰脸! 在天澜宝境里挖出树公公与树婆婆的,居然是星辰殿的人! 刹那间,云缺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猜测。 星辰殿,与秦皇有关! 无论祸乱大晋,还是铲除大唐佛门,最终获得好处的,唯有大秦! 其他国度越乱,越虚弱,大秦就能更加容易的统御云州! 不会吧…… 莫非我到了星辰殿的老巢! 云缺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快速分析。 有些地方不对! 如果秦皇能控制星辰殿,那么挖出树公公与树婆婆的两个星辰殿高手,为何要互相残杀? 以星辰殿的实力,如果十二生肖全部出手,再加上那神秘的殿主,恐怕大唐都未必能挡得住。 若有这份力量在手,加上秦皇的一品修为,早该一统云州了,何必等到现在? 第490章 门六的真实身份 星辰殿的高手出现在天澜宝境,云缺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星辰殿高手挖出的树妖,居然到了秦皇手里,被养在了公主府! 如果说秦皇是星辰殿的人,云缺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秦皇是真正的霸主,不可能屈居人下。 除非,秦皇就是星辰殿的殿主! 想到这里,云缺悚然一惊。 这个推测,并非没有可能。 因为星辰殿的高手,一直在暗中搅动大晋,连大唐都没能幸免。 佛门,是大唐的一份强大助力,而雷音寺的老方丈却被星辰殿的高手提前击杀。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星辰殿所作之事,对大秦十分有力。 而且秦皇身为当世一品,又是大秦帝王,他有足够的实力与财力打造出星辰殿这种庞然大物。 越想,云缺心头越是震惊。 莫非,秦皇表面上保持着云州霸主的孤傲形象,暗地里却利用星辰殿来搅动整个云州,达到一统天下的目的? 这种事并非没有先例,还有很多。 无舌手下的暗卫,就是如此用处。 连殷子受那种饭桶皇帝都知道借用暗卫来威慑群臣,做一些见不得人的暗杀,那么秦皇又岂能不会呢! 这一刻,云缺只觉得后背发凉。 如果秦皇是星辰殿的殿主,那么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 本来就被辰龙与魏墨城算计,手里封进了巫神碑,这下倒好,自己送上了门来。 云缺此次远行,除了寻找母亲的身世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巫神碑的存在。 为了不连累牧青瑶,不波及大晋,云缺才决定远行大唐,寻找破解之法。 不料办法没找到,自己先跳进了无底的大坑。 这下想要爬都爬不出去了。 稳了稳心神,云缺继续问道: “树公公当时可否看清,星辰脸的家伙,衣袖上印着什么字迹?” “字迹……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那人的袖子确实有字,可惜我老眼昏花没看清,也许树婆婆知道。”树公公接着道:“那棵古树化形也穿着同样的紫袍,他袖子上的字我倒是记得,是个‘巳’字。” 云缺愣住了。 巳蛇? 不对呀,巳蛇是魏墨城的代号,怎么成了树精? “树公公当时看清了?袖子上印有巳字的古树化形,当时被杀掉了?”云缺道。 “亲眼所见,那古树被开膛破肚,本命精华被尽数挖走,最后跌下悬崖,即便不死,也成了一块朽木。” 树公公叹息道:“唉,难得的神木啊,就这么被人给害了,我与树婆婆不恨他,只觉得可惜,我们树精当中,不知多少年还能再出一棵乾阳木啊……” 云缺始终震惊在星辰殿的消息当中。 挖出树公公与树婆婆的,除了巳蛇之外,另一个很有可能是辰龙,也就是将巫神碑封入自己左手的那个神秘人! 可是身为巳蛇的魏墨城,并没有死,而是夺舍了吕青的身体。 难不成, 魏墨城与辰龙发生过纠纷,从而被辰龙痛下杀手,之后保留了元神,又把魏墨城救活? 云缺越想越觉得奇怪。 杀身之仇,可不比其他,这种仇恨绝对是不死不休。 魏墨城怎么还会与辰龙联手呢? 等等! 云缺忽然想起了什么,盯着树根追问道: “你刚才说,挖出你们的那棵古树化形,他是什么木?” 树公公道: “乾阳木,很珍贵的古树,整个天澜宝境里只有那一棵而已,我曾经感受到他的气息,后来不知为何不见了,好多年之后,再见面的时候,他却把我和树婆婆挖了出来。” 云缺的目光晃动了起来。 乾阳木! 不就是门六吗! 几条线索彻底串联了起来,云缺恍然大悟。 原来,门六曾经是星辰殿的人! 门六的代号,就是巳蛇!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难怪门六只能想起自己排行老六,巳蛇在十二生肖当中,就是第六位! 云缺的脑海里已经将当时的一幕复原了出来。 门六与辰龙来到天澜宝境,被辰龙算计,挖走了神木精华,门六坠落悬崖,而后变成了浑浑噩噩的模样,离开宝境流浪到大晋,不知犯了什么罪名,被关押在百玉城的牢房。 之后门六的巳蛇之位,被魏墨城所取代,门六成了半傻的模样,想不起自己是谁。 难怪上次宝境开启,门六会出现在宝境空间。 他肯定想起了一些回忆片段,想要寻找自己的出生地,或者说想要寻找那座被击杀时坠落的悬崖。 想通这一切之后,云缺对辰龙多了更深的忌惮。 连同伴都下杀手,辰龙此人绝对是冷血之辈,是个六亲不认的家伙。 经由此事,云缺看出了星辰殿的可怕。 星辰殿与宗门或者国度截然不同,高手之间也可以互相杀伐,只要谁够强,就能掠夺其他人。 “不知树公公是何时被挖出来的,几年前呢,又是如何来到的公主府。”云缺问道。 “挖出来之后,我与树婆婆始终被封印在木盒里,足够三十多年喽,等重见天日之际,才发现到了公主府。”树公公道。 云缺目光为之一动。 不对啊! 时间不对! 秦皇今年也就四旬左右,三十多年前,秦皇还是个屁大点的娃娃,他哪有力量组建星辰殿? 难不成,星辰殿是大秦皇族以前就拥有的暗子? 还是不对。 秦皇上位之前,大秦经历九龙夺嫡,混乱了好多年。 如果某个皇子掌握着星辰殿,足以利用星辰殿一子定乾坤,登基称帝。 除非老皇帝昏庸到临死都握着星辰殿这张底牌,眼睁睁看着九个儿子互相残杀,直至选出真正的明主。 可是,这份推测依旧难以成立。 因为秦皇赢開,不是九子之一,他是孙子辈儿的。 老皇帝不可能越过儿子,让孙子继位,除非九个儿子全是饭桶。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但九个儿子总不能连一个正常人都选不出来吧。 云缺隐隐觉得,秦皇与星辰殿之间,更有可能的,是利用关系。 树公公被挖出宝境之后,始终被封印,对如何抵达公主府毫不知情,问不出太多有用的消息,云缺只能作罢。 树公公带着哀求的语气道: “年轻人,再帮个忙行吗,树婆婆的气息越来越淡,挺不住多久了,我这里有一节树根,只要埋在树婆婆的树根上,能为它多争取几日生机。” 一节一尺左右的根须漂浮到云缺面前,与组成老脸的根须不同,这节根须通体翠绿,看起来生机勃勃。 云缺接过树根瞧了瞧,道: “树公公不惜耗费自身生机给树婆婆续命,你自己也会越发虚弱,最后枯死在公主府。” 树公公道: “我与树婆婆结伴数百年,见不得她先走一步,能留一天,算一天,最好我们一起走,省得留下一个徒生伤悲。” 树公公很痴情,语气中充满悲伤。 “好,过会儿我去找树婆婆,帮你种树根。”云缺道。 “谢谢你啊年轻人,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的,你去见树婆婆的时候啊,走路别发出声音,慢慢走,到了树下也要轻手轻脚,树婆婆最近昏昏沉沉,经常沉睡,千万别吵醒她,若是惊醒,她的生机会消散很多。”树公公叮嘱道。 云缺点头称好,转而问道: “既然树公公在化境里住了很多年了,应该知道化境里有什么宝贝,天澜宝境最值钱的东西,在哪呢。”云缺道。 “宝境里到处是宝,要不然怎么叫宝境呢,只要用心寻找,肯定会有收获。”树公公道。 “说得也是,今天实在乏累,树根的事,明天再说。”云缺抻着懒腰道。 “忽然想起来,这些年,始终有道门修士在宝境里寻找东西,有时候我能听见那些修士的些许谈论,好像是道门有一件至宝遗留在天澜宝境,具体是什么就不清楚了。”树公公道。 “道门至宝?在宝境什么地方。”云缺追问道。 “在……唉,时间太久,年纪大了,一时记不清了,容我回去想一想,想起来了,一定告诉你。”树公公道。 云缺没在追问。 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老狐狸。 这个树公公可不简单,心眼儿多得很,绝非表面上那么老实可怜。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女子的低沉声音。 “开门。” 树根组成的老脸立刻散开,纷纷贴在门上,将屋门缓缓开启。 一身华贵白裙的宁玉公主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瓷瓶。 “退下。” 宁玉公主说罢,屋门上的树根无声无息的退走,临走前还关好了房门。 云缺这次算看懂了。 宁玉公主可以号令树公公与树婆婆。 公主自己住的屋子,由树婆婆控制着,随便一句话即可控制屋门,云缺觉得只要公主喜欢,甚至能让那间木屋改换形状,或者拔地而起。 毕竟三阶妖王可不是等闲的小妖,所拥有的力量极其强大。 瞄了眼此刻的公主,云缺发现赢霏雨的脸色有些冷,目光阴沉。 这个不是小雨。 而是霏霏。 宁玉公主有两种人格。 小雨和霏霏。 云缺之前的一顿打骂,至少暂时压制住小雨自尽的念头。 但是霏霏可没想过自尽。 两种人格,一副本体,打了小雨,霏霏也一样会吃疼。 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 云缺安稳的坐在大椅上,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进屋后,宁玉公主没说话,打开手里的小瓷瓶,倒出一些药膏。 随后走到云缺近前,抓起云缺的右手,开始仔细的上药。 第491章 无心之人 云缺右手两根手指有些细小的伤口。 是跳出城外的时候,以右手抓城墙减速所致。 几条血口子而已,皮外伤,云缺自己都没注意到。 这么点小伤,半大孩子都不在乎,何况武夫。 别说多几条伤口,就算少块肉,身为武夫一样该吃吃该睡睡。 云缺也不开口,两人始终沉默着。 药膏是极好的伤药。 涂在伤口有一种清凉之感,能感受到开裂的伤口在缓慢的愈合。 宁玉公主仔细的上完药,又取出纱布,开始包扎。 原本就是皮外伤,根本不算事儿,这下包扎完之后,好像伤势多重似的,有点小题大做。 云缺本想说不必麻烦,公主先开口了。 “不给她吃饭,是因为她吃饱了会有更多力气求死,那股念头我阻挡不住,只能少吃一些,再少吃一些,让自己变得虚弱无力。” 宁玉公主低着头,仔细包扎着伤口,幽幽道: “那些鬼故事都是我编出来的,吓唬自己,我不敢进入梦乡,因为噩梦,好可怕。” “母妃走后,我便一个人住在这里,最初有一名老宫女陪着,她每晚都会出去,盗取公主府的东西,我一个人不敢睡,只能睁着眼等到天亮。”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问老宫女晚上都去了哪里,老宫女以为我知道了她偷东西,要问罪,于是她想掐死我灭口。” “父皇听到了求救声,击杀了老宫女,我一直忘不了老宫女血淋淋的人头,每当入睡,都会梦到老宫女在掐着我的脖子,所以我不敢睡,彻夜无眠……” 讲完了经过,也包扎完毕。 云缺看了看自己被包得重伤般的右手,无奈道: “噩梦而已,有什么可怕,你下次入睡前找一把菜刀放在旁边,梦到老宫女来索命,一刀砍了她,公主殿下就是太金贵了,你要是每天都去斩妖,别说噩梦,就算恶鬼在你睡着的时候都得绕着走。” “斩妖……我没杀过活物。”宁玉公主低声道。 “所以嘛,你要学着杀生,可以先从蚂蚁开始,先杀蚂蚁,再杀蚂蚱,然后杀鸡鸭,杀猪狗,杀恶人,杀妖魔,杀得够多的时候,自然就没有梦了。”云缺出着馊主意。 其实梦这种东西,就是白天太闲了。 云缺小时候整天翻山越岭的寻妖斩妖,忙活一整天也赚不到几个钱,回家自然倒头就睡,哪还有梦啊。 “对了,杀完鸡鸭猪狗告诉我一声,别浪费,做菜吃。”云缺道。 “你杀过很多活物?”宁玉公主略微好奇的道。 “当然了,我们猎……”云缺差点顺口说出猎妖人,改口道:“我们白氏皇族列祖列宗都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身为皇子,自然要熟悉杀伐,不斩妖邪,天下何来太平!” 虽然大唐皇族的习惯有些奇怪,宁玉公主并未怀疑什么,略带遗憾的道: “你们男孩子,胆子真大,我从小住在公主府,府里连蚂蚁也没有几只,更没有玩伴,没有朋友。” “没有蚂蚁没关系,你可以让树公公树婆婆抓啊,鸡鸭鹅狗什么的更简单,让后厨去买啊,明儿就让后厨进一批大鹅,我教你杀,咱们一天杀一只,熟能生巧,正好后厨有大铁锅……” 云缺说着咽了下口水,不知想到了什么美味。 “杀鹅……” 宁玉公主的神色明显犹豫了起来,良久后,将装着药膏的瓷瓶递给云缺,道:“该你帮我上药了。” 云缺尴尬了一下。 城外的一顿藤条,只抽辟股来着,这没法搽药啊! 总不能…… 刚想到这里,云缺就看到眼前的宁玉公主转过身去,褪下了华贵的长裙。 云缺眼睛都直了。 有这么直接吗? 这便宜来得太快了吧! 宁玉公主卧在榻上,白羊一般,一动不动。 伤处确实有些重,血淋淋的一片血印子。 云缺下手可不轻。 为了教训小雨,只有打得够狠,留下的伤口才能够疼。 云缺也是怕打轻了,喜欢自尽的小雨记不住,必须留个深刻印象才行。 看了看手里的药膏, 云缺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是打人就要负责到底的原则,开始上药。 反正自己是驸马,公主的身子又不是看不得。 至于其他便宜,云缺是半点都没有多想,简直是心无杂念。 原因无他, 人家的一品老爹就在隔壁住着,只要公主一嗓子非礼,就得有一品程度的拳力隔空来袭。 云缺可不想还没成亲,先被老丈人捶死。 不过手感是真的很好。 如同一方温润美玉,光洁无瑕,越摸越想摸…… 伤处涂完药之后,开始涂后背,虽然后背没伤口,可以预防一下嘛。 云缺眯着眼睛,沉迷其中,好几次口水差点没掉在公主身上。 宁玉公主也不动弹,沉默着不吭声。 过了不久, 云缺的大手停在公主的后心处,神色随之凝重起来,直至变得惊讶与难以置信。 以云缺如今的修为,手上感知达到一个极高的地步。 在云缺的感知之下,宁玉公主居然没有心跳! 云缺还以为公主死了,可呼吸犹在,体温正常,就是没心跳! 这是什么情况? 云缺收回手,抓住公主的手腕,把了下脉。 没有脉搏! “你到底,得了什么怪病?”云缺沉声道。 听闻此言,宁玉公主浑身颤抖了一下,沉默良久,轻语道: “我,没有心。” 无心之人! 云缺满眼震惊,一把将公主翻了过来,按住心窝仔细感知。 确实没有心跳。 宁玉公主不知为何失去了心脏,或者说,心脏停滞,不再跳动。 趴着的时候还好,转过身来,宁玉公主苍白的俏脸变得有些发红。 但她发现云缺的目光毫无杂质,紧锁着眉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再羞涩。 “天生的,我生来便没有心跳,是死胎,当时皇宫有一位名医在场,用高深的医道将我唤醒,这才活到现在,那位名医曾经断言,我虽然能活命,但活不到二十岁,二十年,是我的大限。”宁玉公主幽幽的道。 云缺扯过被子,给公主盖上,沉默无语。 这种诡异的状况,别说二十年,就算两天都应该活不到。 宁玉公主怎么活到的现在呢? 再高的医道,怕是也保不住无心之人,赢霏雨能存活至今,肯定秦皇用了其他手段。 “我认得一位名医,等见到他,我帮你问问有没有办法。”云缺道。 如此怪病,云缺从未听闻,也许七叔见过这种无心之症。 宁玉公主缩在被子里嗯了一声,道: “能不能,在你这里睡一会儿。” “睡吧,反正都是你家,你想睡哪就睡哪。”云缺道。 “谢谢你……”宁玉公主很困倦,微阖美目,轻语道:“下次,别打我了,疼……” 云缺有点尴尬。 本来是一个人,非得弄出两个人格,打了一个该打的,另一个稳重的也跟着遭殃。 想着如何解释一番,结果人家已经睡着了。 云缺无声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秦皇身为当世一品,却保不住自己的女儿。 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 快到午夜,宁玉公主睡得很沉。 云缺拿起桌上的树根,走出房门。 今晚还有事,不能留在屋子里。 得去客栈去找常威和瞎子。 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帮手,云缺终于有人可用了。 至于公主的安危,无需担忧。 只要在公主府里,就算小雨再想求死,有树公公和树婆婆在,她也死不了。 不出门就行。 先去后厨转了一圈。 没找吃的,而是找了把锋利的菜刀。 返回屋子,公主还在沉睡。 云缺运转出一份淡淡的煞气覆盖住刀身,将菜刀斜着扎在桌子上。 煞气本就镇邪,加上菜刀,对梦魇有着克制之力。 说到底,梦魇终究是邪物一类,只是无形无质,抓不到也碰不着而已,但镇邪之物还有有效的。 其实最好是杀猪刀,那玩意放在床头,鬼都绕着走。 至于云缺的妖刀,更不必多说。 妖刀一出,鬼王也得逃之夭夭。 拿着树根,云缺走在公主府,随意的扫了扫路边野草。 看似在闲玩。 然而被树根扫到的野草,很快就会枯萎。 云缺一路扫着野草,野草成片的枯萎下去,死掉一片。 回头看了眼路边枯萎的野草,云缺的嘴角泛起一抹淡淡冷笑。 树公公的用意,可不是延续树婆婆的生机。 那个老妖没说实话。 在公主府转了一圈,终于找到红色的老树。 树婆婆所在的地方,是府邸的另一侧,与树公公所在的方位遥遥相对。 树婆婆离着公主的闺房不远,周围空旷,满地红色落叶,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瘆人。 云缺没有如树公公叮嘱的那般轻手轻脚,而是大大方方走到树下。 打量了一番面前老树,云缺举起翠绿的树根道: “树婆婆在吗,树公公让我来帮忙种树根,延续你的生机,我觉得这玩意没什么生机,种在你旁边反而对你不利,你们老两口儿是不是感情不太和睦,有必要这么算计吗。” 沙沙沙一阵轻响,满树红叶摇曳。 老树上浮现出一张苍老的面孔,沙哑的声音传来: “小子,你还算聪明,没被那老鬼迷惑,谁跟他是两口子,我和那老鬼是不死不休的仇家!” 第492章 来自大渊 云缺心说果然猜对了。 树公公那个老家伙够坏的,又是毒果子,又是毒树根,延缓个屁的生机,当我是傻头傻脑的愣头青呢。 云缺朝着树婆婆躬身一礼,道: “之前误以为树婆婆想要吸魂取命,误伤了婆婆,还望婆婆莫怪。” 红树上的老脸扭曲了一下,道: “不知者不怪,那一拳的事儿,算了吧,你把毒树根扔一边,我来处理。” 云缺将树根丢到一旁,道: “树婆婆大度,若是婆婆也有毒果子毒树根,我可以帮忙给树公公种一些。” “不必了,我可不像那个老鬼,没那么多的毒物,在宝境里斗了几百年,出来了还要斗,我都懒得理他!”树婆婆愠怒道。 云缺从树婆婆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明知树公公要害她,树婆婆居然懒得追究,明显与之前说的仇家不符。 两棵树精斗归斗,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是一对欢喜冤家。 “树婆婆心地良善,将来定可进阶化羽,树公公心思歹毒,他这辈子也就三阶了,估计过阵子还得挨雷劈。”云缺道。 树干上的老脸得意起来,道: “这话我爱听,那老鬼就该遭雷劈!我不理他,他非得来招惹我,烦死人了。” 云缺出谋划策道: “我有个主意,我们可以制作一件特殊的风筝,边角用铁皮包裹,风筝线缠绕上细铁丝,等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把风筝放到天上,风筝线绑在树公公身上,这样一来,只要打雷,树公公就会被雷劈,婆婆这边也就清净了。” 树上的老脸茫然了半晌,大张着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挺好看个孩子,怎么心思这么坏呢? “算了算了,我懒得与那老鬼计较,府里没什么草木精灵,那老鬼要是被劈死了,没人来烦我,我还有点不习惯。”树婆婆道。 云缺听得直乐。 不打自招了,明明你舍不得树公公被雷劈。 “晚辈有一事想要请教树婆婆,树公公说当年被人从宝境里挖出来的时候,是两个紫袍人,其中一人的袖子上有个巳字,另一人他没看清,不知婆婆有没有看清另一名紫袍人的袖子上,绣着什么字迹。”云缺问道。 “辰字,辰龙的辰,我记得清清楚楚!” 树婆婆的语气懊恼起来,道:“那两个可恶的家伙把我们活生生从化境里拔了出来,封印多年,若非其中一人是乾阳木化形,我们岂能被骗出大渊!” 云缺闻言豁然一怔。 树公公与树婆婆居然来自大渊! 由此,云缺得知了神秘的大渊,就在天澜宝境里! “树婆婆,大渊是什么地方,为何你们住在大渊。”云缺道。 “大渊是死地,生者之禁地,我和树公公不是住在大渊,而是生长在大渊的悬崖上,距离顶端不远,大渊深处,是没有活物的,入之则死,树精也不例外。”树婆婆道。 “如此说来,树婆婆也没到过真正的大渊了,听闻大渊里栖息着一些奇特的诡物,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云缺道。 “诡物之说,是真的,大渊里有千年亡魂,有三目石鱼,有鬼皇菇,有魔王虾,有巫鸦,还有一些更加古老的诡物,这些诡物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没有生机,完全是死物之身才能在大渊里存在。”树婆婆声音沉重的道。 “鬼皇菇,是不是一种大型的蘑菇,能蹦跳,喜欢吸食魂魄。”别的东西云缺没兴趣,只想知道外公家那个怪蘑菇的来历。 “鬼皇菇确实外形如蘑菇,普通的喜欢吞噬魂魄,强大的喜欢吞噬鬼王,还有些特殊的鬼皇菇能变幻身形,将自己伪装成动物,妖兽甚至是人族,只要它们自己不外溢气息,即便人族强者也难以察觉到它们真正的身份。”树婆婆道。 “还能伪装为人?鬼皇菇难道能离开大渊,离开天澜宝境?”云缺惊讶道。 “正常情况下,自然是离不开的,但是有例外。” 树婆婆的声音变得忌惮起来,道:“有些奇特的诡物天生带有玄奥的力量,能冲出大渊的禁锢,爬上悬崖。” 云缺随之恍然。 难怪两位先生在看到三目石鱼后急匆匆赶往上游,肯定是去查看大渊的变化,大渊这处险地若是出现意外,恐怕整个云州都得跟着遭殃。 “树婆婆见没见过有诡物离开大渊?”云缺问道。 “见过,我想想啊,好像四十年前,就有一棵鬼皇菇离开了大渊,那鬼皇菇很弱,很普通,感觉像是被某种力量扔出的大渊,不是它自己爬出去的。” “后来又过了几年,有两棵奇特的鬼皇菇经常爬到悬崖上来,鬼头鬼脑的不知研究着什么,有时候它们爬累了,还会坐着我和树公公身上休息,摘我们的果子吃。” “那两个家伙很特殊,虽然境界不高,但神智极高,应该是鬼皇菇中罕有的异种,跟两头饿狼似的,每次都把我们的果子席卷一空,不仅吃果子,连树叶都吃,害得我和树公公一看到它们俩,就拼尽全力往崖顶挪。” 云缺听得很是好奇。 怎么大渊里也有这种古怪的东西,简直是两个吃货。 树婆婆的描述,让云缺想起了两个熟人。 大汗屠苏和满申。 也不是那两个家伙死哪去了,居然编造身份说是天鹰部的大汗。 想起屠苏和满申,云缺就来气,以后找到那两个家伙先胖揍一顿。 同窗一场,用得着隐瞒身份么,你们又不是鬼皇菇,犯得着编造身份吗,就算编造身份能不能挑个好的,非得挑个挨通缉的身份。 “对了,还有一个诡物离开过大渊,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树婆婆继续道:“是一道极其强大的亡魂,比我和树公公都要强大,我记得它是第一个离开大渊的亡魂,大渊只有冤魂来,哪有亡魂出,实在罕见呐。” 亡魂之说,让云缺想起了一个人。 占据穹音尸体的勾玉! 云缺就此得知,勾玉所说的故乡,指的,就是大渊了。 “只有冤魂来?难道大渊能吸纳亡魂?”云缺皱眉道。 “是啊,大渊的力量,可吸引天下冤魂,天下间不肯瞑目的魂魄有很多,怨念极重,绝大多数都难以消散,最后被大渊所吞噬,永远徘徊在大渊深处,无法超生,那些冤魂又会滋生更多的怨念,让大渊变得愈发恐怖。” 树婆婆叹息一声,道: “其实我与树公公被拔出来,未必是坏事,生长在大渊附近,我们迟早也会被大渊吞没,人族强者曾经在大渊外布下强大的封印,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封印已经越来越淡了,大渊里的诡物,这些年恐怕会出现得更多。” 树婆婆与树公公离开宝境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这三十年来,大渊会有什么变化,不得而知。 但是从上次宝境中出现了三目石鱼能看得出来,大渊里的诡物,已经开始出现在宝境空间。 云州的安危,云缺没工夫去理睬,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住在天澜宝境里的母亲。 云缺恨不得立刻冲进天澜宝境,把母亲接出来。 可惜,距离一年的开启时间还有很久,没人能提前进入宝境。 云缺只能暗暗祈祷,希望母亲在这一年来平安无事。 每当想起母亲的处境,云缺就来气。 都怪白别与吴动那两个门神。 等自己把母亲接出来之后,肯定想办法把那两个家伙绑在大晋一辈子,让他们当一辈子门神! 云缺想着用不用给学宫捎个信儿,后来打消了念头。 没必要了。 两位先生已经到过宝境空间,见到了三目石鱼,肯定会发现大渊出现变化,大祭酒应该会想办法应对。 “多谢树婆婆如实告知。” 得知了大渊的消息后,云缺再次躬身施礼。 这份消息,在别的地方绝对听不到。 就连大祭酒也无法掌握到大渊的变化。 因为树公公与树婆婆就生长在大渊的峭壁上,对于大渊的变化,人家能亲眼目睹。 “小子,这是念在你对宁玉公主真情实意的份儿上,才告诉你的消息,你在府门外说的那番话,我听到了,希望能骂醒公主。” 树婆婆沉沉一叹,道: “我们在公主府住了十几年,看着公主慢慢长大,不管树公公那老鬼如何看待公主,反正我拿公主当自己的孩子,她很可怜,自小没了娘,自己还活不长,唉,住在宝境里的时候看不到什么人,觉得外面的世界肯定格外精彩,结果到了外面才知道,人世间也遍地苦难啊……” “树婆婆放心,我会尽量想办法,找一找天下名医。”云缺道。 “好,好……只要公主能治好,我们也能解脱了。”树干上的老脸渐渐消散。 树婆婆已经消失,云缺心里反而多出一份疑惑。 解脱? 树婆婆最后说的解脱,又是何意呢。 不再多想,云缺离开公主府,在街上找到常威和瞎子入住的客栈。 打听出两人的房间后,云缺推门而入。 果然这俩家伙都没睡,瞪着眼睛等着呢。 “下官见过王爷!几月不见,王爷愈发威猛霸气!”常威一记马屁先拍了出去。 瞎子则苦着脸道: “王爷您可算来了!方才掌管的还催呢,要是再给不上房钱,就要把我们撵出去了!” 云缺二话没说,先一人一脚,骂道: “你们怎么混的,身上就二两银子,连客栈都住不起?以后别说是我手下,丢不起那人!” 第493章 奉旨打劫 从常威和瞎子口中,云缺得知了两人一路的经历。 自从离开大晋,两人先去了邵武国,又到了铁山国,途经冒土国,岩国,衡水国与万妖国等十几座国度之后,终于抵达大秦。 原本这两人带了不少银子,一路上吃喝玩乐倒也足够。 可到了大秦之后,听说皇都天龙城是云州最大的都城,真正的天下繁华地,于是迫不及待的赶路,以传送阵抵达了天龙城。 等进了天龙城,才发现银子花得差不多了。 “传送阵你们也坐,有那份银子买件飞行法器都够了。”云缺道。 “这不是大秦不让飞嘛,飞行法器也没用呀,我们寻思着大秦皇城里遍地黄金,凭我们的本事到这里肯定能赚到钱,谁想到大秦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不好骗呐。”常威唉声叹气的道。 “来大秦骗钱?有点出息行不行,你们不会抢么。”云缺没好气的道。 “抢了!昨晚我们实在太饿,看到街边有个乞丐,破饭碗里居然有银子,我们寻思着先借点应应急吃顿饱饭,结果乞丐居然有七品修为!把我们打了一顿。”瞎子愁眉苦脸的道。 “唉,仙武大秦真难混呐,六品遍地走,七品不如狗,要是没遇到王爷,今天我和瞎子也准备要饭了。”常威道。 “虎爷要是跟来就好了,我看街上没有表要钻火圈的,虎妖亮一手肯定能赚不少钱。”瞎子道。 云缺叹了口气,道: “以后你们俩出门别说是大晋的人,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常威嘿嘿笑道: “王爷放心!我们又不傻,哪能说自己是大晋来的,抢乞丐的时候,我们报的是大燕的名号!” 瞎子连连点头道: “对!我们说自己是燕人,奉燕皇圣旨沿街打劫!反正燕皇早死了,丢他的人去嘿嘿。” 云缺面无表情的指了指两人,道: “蹲下,抱头。” 两人不明所以,茫然的照做。 随后又被云缺一人踹了好几脚。 这俩家伙,确实没丢大晋的人,给大燕的人都丢尽了。 在冒土国地底世界,云缺可刚刚建立的燕国,云缺自己就是燕皇! 这下好, 大燕立国的消息还没人知道呢,燕皇喜欢打劫乞丐的消息先传到大秦了。 “以后你们两个就是大燕的乞讨大将军,去给我满天下要饭去!什么时候要来的饭钱能建好皇都,什么时候罢休!” 云缺怒气冲冲的道。 “大燕,又立国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常威和瞎子莫名其妙。 从新坐好之后,云缺问道: “你们去过万妖国?” “是啊,当时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呢,到了街上差点把我们吓死!”瞎子心有余悸的道。 “全是化形妖族!猪头人,狗头人,马头人,还有牛头人,我们还以为都是人装扮的,庆祝什么节日呢,后来看见有人顶着个小脑袋的老鼠头,我们才发现全是妖啊!幸亏跑得快,要不然肯定成点心!”常威心惊肉跳的道。 “你们这一路走得,还真是精彩纷呈啊。”云缺无奈的道。 “可惜没找到门六,王爷别急,我们俩继续找,肯定能找到门六那家伙。”常威道。 “对!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不找到门六,我们不回去了!”瞎子道。 “不用找了,我看见门六了。”云缺道。 “还是王爷厉害!我们找了几个月,连点消息也没有,王爷随便走走就能遇到门六,王爷真乃气运加身!”瞎子拍马道。 “对了,王爷怎么成了大唐太子?还和大秦公主在一起出游,莫非王爷成了大秦的驸马?”常威问道。 云缺比量个闭嘴的手势,带上宝石眼镜,打开窗子朝外面看了看。 确定没有白天那种能宿入人身的怪东西,将窗子从新关好。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你们俩知道那么多作甚!”云缺没好气的道。 常威和瞎子正竖着耳朵打算听听天大的隐秘呢,结果人家王爷不说,让两人遗憾不已。 两人觉得云缺这几个月的经历肯定比自己要精彩百倍。 又是大唐太子,又是大秦赘婿,这么复杂的关系是怎么来的呢? “记住一点,别对外人透露我的身份,会惹来杀身之祸。”云缺沉声道。 “王爷……殿下放心!我们只是看坟的,只管坟头草,别的一概不知!”常威道。 “殿下乃是大唐太子,身份尊贵,我们这些下人哪里知道殿下的消息。”瞎子道。 云缺满意的点点头。 常威和瞎子别看没什么能耐,最大的能力,就是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既然殿下见到了门六,那我们也就不用找了,我们是不是回去继续看坟?”常威询问起接下来的任务。 云缺沉吟了一下,道: “你们先在皇城住着,这边的局面尚未明朗,等我吩咐即可。” 何止不明朗, 大秦的局面简直波诡云谲,又牵扯到了星辰殿,云缺留下两人,算是一份后手。 至少两人能回去报信。 毕竟在大秦云缺孤身一人,来了两个自己人,也算多一份助力。 常威和瞎子拱手领命。 浑是浑了点,但这两人对云缺是绝对的忠诚。 “我们的客房到期两天了,身上又没钱,幸好殿下到了,这下我们想住多久就能住多久。”常威道。 “三天没吃过一顿饱饭,有殿下在,我们一定要尝遍大秦美食!”瞎子道。 云缺听得眼皮一跳。 好像我有钱似的……我也刚吃饱而已! 太丢人的事儿,不说为好。 “出来的匆忙,没带钱,你们不是带回来块板子么,把檀香木卖了交房钱。”云缺起身道:“走,带你们吃顿好的。” 常威和瞎子高高兴兴的跟着云缺离开客栈,他们俩的肚子早饿瘪了,恨不得吃下一头牛。 虽然身上没钱,但吃饭这种事对云缺来说简单。 去九儒楼啊! 终身免费的吃喝之地,不去白不去。 别看已经是午夜,九儒楼仍旧灯火通明,还有不少食客。 一些衣装得体的文人墨客,纷纷站在大厅当中,品鉴着今天刚刚出世的名诗佳作。 许多文人慕名而来,大半夜的还有人陆续进门。 无一例外, 当第一眼看到墙上挂着的诗作,立刻先要惊呼一声,道一声妙极。 云缺进门后也看了眼诗作。 原本的九儒真迹尽数毁坏,现在整面墙壁上光秃秃,只挂着一幅字画,格外醒目。 不看还好,一看到落款处赢開两个字,云缺就气不打一处来。 无耻! 简直是无耻至极! 店里的伙计迎了上来,见是云缺,立刻点头哈腰格外客气,口称贵客。 来到一间装潢华贵的包间,云缺指了指桌子,只吩咐两个字。 “摆满。” 伙计立刻躬身退了出去,准备饭菜。 常威和瞎子看得无比羡慕。 还是咱们王爷,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如王者君临。 这才叫豪气! 这两人根本想不到,昨天他们王爷还饿肚子来着…… 不多时,饭菜摆了满桌,全是最贵的那种。 常威和瞎子一点都不客气,红着眼睛闷头狂吃。 包间临街,能看到街景。 云缺坐在窗边,品着美酒,心里思索着赚钱的法子。 九儒楼只能填饱肚子,身上没钱可不行,到时候就算想溜走,连传送阵都坐不起。 如何才能赚钱呢…… 望着街上的行人,云缺陷入了沉思。 实在不行,只能让常威和瞎子上街摆摊卖字画了,看看皇城里有多少识货的。 正想着呢,九儒楼的东家听说云缺到了,亲自过来招呼。 一进门,就脸色一沉,道: “胡闹!贵客登门,岂能用普通酒水招待,速速去换灵酒!” 其实有伙计已经捧着灵酒站在旁边,闻言立刻进来换酒,还一个劲儿给云缺赔不是。 云缺笑了笑,朝着东家拱手客气道: “一顿宵夜而已,不必如此麻烦。” 这个东家是会做生意的,即便明知在做作而已,却让人心里舒服。 “不麻烦,不麻烦!殿下尊贵之躯,能到我这小店吃喝,小人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哪能用普通酒水,必须奉上灵酒才能配得上殿下的身份。” 酒楼东家一躬到地,笑呵呵的道: “白日里不知殿下的身份,小人尤见海,给殿下赔罪了,早知是殿下光临,无需提字,九儒楼也不敢收钱呐,殿下的名头,足以抵得上万金。” 云缺暗暗点头。 难怪人家能经营着九儒楼,汇聚九位大儒亲自提字,单单这份八面玲珑就罕有人能及。 这个尤见海,于奉承之道上面,跟鱼朝有得一拼。 “尤兄过奖了,坐。”云缺道。 尤见海亲自拿起酒壶,给云缺倒满酒,连常威和瞎子面前的酒杯也给斟满,这才入座。 九儒楼的这位东家极其善谈,谈笑风生,常常妙语连珠,学识更是渊博,引经据典随口就来,对天下间的奇闻轶事更是所知甚多。 “尤兄看来很喜欢读书。”云缺道。 “不瞒殿下,小人自幼酷爱读书,大秦的书几乎看遍了,最近正在收集其他国度的书籍,我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遍天下之书!” 尤见海指了指窗外街对面,笑道:“那座小楼,是我专门买下来存放书籍所用,几乎快装满了。” 顺着对方的指点,云缺看到了街对面的一座宅院,随之微笑起来。 赚钱的契机,这不就来了么! 第494章 圣人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街对面的宅院虽然没有九儒楼占地庞大,但也不算小了。 三进三出的院套,在大秦皇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绝对是个天价。 九儒楼的店主看来身家不俗,能专门买个院子装书。 “我也喜欢看书,不知有没有机会欣赏一番尤兄的珍藏。”云缺道。 “当然可以!殿下请!” 尤见海带着云缺来到街对面,打开院子大门,吩咐伙计点起灯火。 正屋是座二层的小楼,里面全是书架,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一进屋就有书香气迎面而来。 这里的油灯全都带着防火的灯罩,屋内布置得古香古色。 云缺随手翻了几本,点点头,道: “尤兄果然是读书人,如此众多的珍藏,怕是学宫书楼也不过如此。” “比不得,比不得,天祈学宫乃是圣人传道之地,天下间的学问之源头,我这小小书楼岂能比得过学宫。”尤见海谦虚的道。 “尤兄这座书楼,确实是好地方,大秦的文人墨客数不胜数,若知道有如此宝地,怕不得蜂拥而至。”云缺道。 “区区藏书之地而已,当不得宝地之名,大秦的文人墨客确实众多,收集书籍的也大有人在,我这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尤见海道。 “尤兄过谦了,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尤兄不妨将此地改为买卖,兼书楼与茶楼于一体,书籍可随意观赏,分文不收,茶水点心则需要花钱购买,我想,大秦宝地,喜欢品着名茶看着好书的人,定然不少才对。”云缺道。 尤见海闻言眼前一亮。 身为九儒楼的东家,对赚钱这方面有着天然的敏锐,他从云缺的话里,嗅到了商机。 普通茶楼其实赚不到多少钱。 但是名茶,可就贵了,还有更加珍贵的灵茶。 一壶上等灵茶需要昂贵的灵材,价值万两以上都算平常,如此天价,放在其他地方肯定没什么生意。 但这里是天龙城啊! 大秦皇都,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嗅到商机的尤见海,立刻笑着道: “殿下一语点醒梦中人,这座书楼只有我一人观看确实太浪费了,这样好了,这笔买卖我与殿下合伙,地方我出,书籍我出,人工与一应费用我全都包了,赔钱算我的,若是赚钱,我与殿下平分。” 这是个上道儿的,云缺很满意。 但是自己什么也不出,那也不行,尤见海这番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另一半人家没说出口而已。 云缺自然知道尤见海想要什么,于是点头道: “尤兄既然如此大度,我也不能小气,书楼的名字我来取,顺便闲来无事的时候,来这里写写字,做做诗。” 尤见海大喜! 他别的什么都不想要,就看重云缺的这笔好字与力压大儒的文采。 不用多, 只要云缺再写一首与大风歌差不多的墨宝,便是万金难求的宝贝,哪怕比大风歌差些都没问题。 就此两人各取所需,定下了这桩买卖。 地方是现成的,书籍也是现成的,人手又足够,以尤见海的说法,一两天之内,书楼即可开张。 “殿下觉得书楼之名叫什么为好,我明日就命人去打造牌匾。”尤见海道。 云缺沉吟了一下,道: “就叫,天祈书楼。” 尤见海表情一僵。 天祈书楼? 这名字太大了吧! 把学宫的名字拿过来当书楼,到时候学宫若是怪罪可怎么办。 尤见海委婉的表达出自己的担忧。 云缺一摆手,道: “无需多虑,我本身便是学宫弟子,身为学宫之人,自当将学宫传承发扬光大,令天祈之名遍布云州,若是大祭酒怪罪,我来担着便是。” 有云缺这句话,尤见海放心了。 人家不仅是大唐太子,还是秦皇女婿,又是学宫学子,这么多份量极重的身份,定可说到做到。 只要有人在前面挡着,书楼起什么名字,尤见海也就不在乎了。 然而尤见海做梦也没想到, 什么大唐太子,秦皇女婿,统统都是冒牌货,也就学宫学子这个身份是真的。 还是把学宫闹到不得安宁的那种‘好’学子。 定下买卖之后,尤见海将云缺请到书楼隔壁。 也是一间很大的院子,空荡荡没有人。 “这里,也是尤兄的?”云缺道。 “不瞒殿下,这半条街的十一座院子,都是我的。” 尤见海笑呵呵的取出一个小木盒,双手奉上,道:“殿下即将与公主大婚,小人略备薄礼,还望殿下笑纳。” 云缺当然笑纳。 身无分文的时候,给什么都得要。 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一张地契。 尤见海解释道: “这座院子,今后便是殿下的了,做生意也行,做散心的别院也可,殿下可以随意安排。” 云缺拱手谢过。 这可是一份厚礼! 这座宅子与旁边的书楼差不多大小,单单这块地皮就是天价! 云缺算看出来了。 尤见海这是抱大腿呢,拿自己当了大树,打着攀附的心思。 看来这个九儒楼的东家,钱财虽然不少,但是在皇族里面没什么人脉。 正好云缺这个假驸马也需要赚钱,一拍即合。 尤见海道: “这条街的宅院空着也是空着,殿下今后若想做些生意,小人可以全力配合,规矩不变,一切用度我来负责,殿下只管出主意即可,所有获利,二一添作五,我们一人一半。” “尤兄果然豪气,可是如此一来,我不是占了你的便宜嘛。”云缺客气道。 “我相信以殿下的智慧,赚钱这种小道不过是玩乐而已,些许小钱,不值一提,殿下将来必定会青史留名,殿下的买卖,自然会愈发兴旺,算起来,应该是我占了殿下的便宜才对。”尤见海道。 云缺越来越觉得这个尤见海与鱼朝是师出一门了,马屁拍得实在高端。 尤见海告辞离开。 云缺带着常威和瞎子在宅院里转了转,熟悉一番。 “殿下,这地方好哇!比邻闹市,开个酒楼肯定赚钱!”瞎子道。 “有没有脑子!对面就是大酒楼,你再开酒楼不是抢生意吗,要我说应该开个胭脂铺,我看街上全是美人,胭脂铺的生意肯定好!”常威道。 “因地制宜,你们就不能动动脑子。” 云缺叹气道:“九儒楼里吃饱喝足,来书楼品茶观书,书看累了该干嘛,自然是泡个热腾腾的温泉澡才能放空脑子,舒缓身心,所以这里是一家浴池,名字就叫天祈浴堂!” 常威和瞎子连挑大拇指,觉得王爷简直是经商奇才! 瞎子问道: “那隔壁呢,半条街的空店铺,不能浪费了。” “天祈戏楼,洗完澡就该看戏听书了。”云缺随口道。 “那下一间店铺呢?吃饭,看书,洗澡,听戏,一趟下来天都黑了,是不是该开个天祈客栈?”常威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 天黑了,就该睡觉嘛。 “没脑子,睡什么觉睡觉,好不容易出来玩一天,天黑了自然该去青楼了,接下来是天祈青楼。”云缺道。 天祈青楼四个字一出,常威和瞎子纷纷打了个冷颤。 如果这块牌匾真挂出去,圣人的棺材板怕是压不住了吧…… 午夜,公主府。 宁玉公主在噩梦中惊醒。 满头冷汗。 她依旧无法摆脱梦魇,再次梦到老宫女血淋淋的狰狞面孔。 屋子里很静。 只有清冷的月辉透过窗子落在地面。 云缺没在。 宁玉公主原本期盼的目光,变得渐渐低落。 她仍旧孤身一人。 噩梦惊醒之后,没人会来安慰,梦境里恐怖的景象始终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落寞之时,宁玉公主看到了一抹锋芒。 那是倒插在桌上的一把菜刀,在月光下显得冷冽而锋利。 宁玉公主走到近前,下意识的握住刀柄。 很奇怪。 脑海里的梦魇残留,在握住刀柄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公主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好似在笑,在月光下显得诡异而凄美。 午夜时分,提着菜刀的公主走在府内。 平日里那些黑暗的角落,在赢霏雨眼里都会浮现出妖魔鬼怪的影子,所以她在天黑后,从不出门。 今天不知为何,面对黑暗,她居然不再惧怕,脚步变得愈发坚毅起来。 是因为手里拿着刀? 还是因为被打了鞭子? 宁玉公主想不通究竟,只觉得未来的驸马,是个勇敢的人,仿佛天生没有畏惧,连城墙都敢往外跳。 连公主都敢打…… 身后还是有些火辣辣的疼,可是宁玉公主已经不在乎了,她心底那份求死的念头,越来越淡。 也许,我的病真能治好呢。 就算治不好,还能再活三年也是好的…… 怀着复杂的心情,宁玉公主走进自己的木楼。 公主府内,安静如昔。 等云缺回来的时候,床榻上已经空空如也。 云缺松了口气。 走了也好,省得麻烦。 公主睡在自己床上,我睡哪? 总不能一起睡吧,容易出事…… 躺在床上,云缺一时睡不着。 被子上,残留着公主的幽香。 云缺微微皱着眉。 无心之人,却能活到现在,赢霏雨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没有心跳,本该是死人。 可赢霏雨却是活人,体温呼吸全部正常。 如此现象,绝对是怪事。 “解脱……” 云缺想起了树婆婆所说的解脱二字。 难不成, 秦皇将两个树妖困在公主府,是在借用树公公与树婆婆的生机,为宁玉公主续命? 第495章 老不死的,骂谁呢! 树公公与树婆婆,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公主府。 大秦高手无数,想要保护公主,无需树妖。 除非,这两个树妖对公主有着重要的用处。 云缺猜测秦皇在利用树妖的力量,为公主延续生命。 而二十年,便是极限。 等赢霏雨到了二十岁,恐怕树公公与树婆婆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所以才有活不过二十的说法。 “二十年……” 云缺暗暗思索。 宁玉公主降生之时就没有心跳,是个死胎。 所以无法离开公主府太远,因为脱离了树妖,公主即便不去自尽,生机也会慢慢消散。 云缺心里一阵后怕。 怪不得大皇子看到公主上街,被吓得没了魂儿似的逃掉,赢财一定知道公主出府有着巨大的危险。 幸好,半天的时间没什么问题。 随后云缺联想到宁玉公主儿时的那次意外。 秦皇决然出兵,第一时间铲除了贼人,未必是因为秦皇冷血无情,不顾妻儿,更可能是因为宁玉公主在外面无法久留,耽搁的时间长了,公主就会死掉。 所以秦皇只能选择发兵,没办法拖延。 “秦皇怎么不解释呢,哄哄女儿,一句话的事儿就完了。” 云缺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秦皇那等天下至强,也有说不出来的心里话。 父爱如山, 可这山,实在太重了一些。 “不对呀,公主若是死胎,没出生之前应该就被发现才对,皇妃怎么会生下死胎?” 云缺默默低语。 宁玉公主的身上,存在着很多的疑点。 大秦的御医即便都是庸医,至少对查看胎儿的本事应该驾轻就熟,连大晋的御医都能在皇妃有身孕几天之后判断出男女,大秦的御医怎么可能连活胎死胎都看不出来呢。 或者说,宁玉公主原本是活胎,出生后不知为何成了死胎。 这其中的隐秘,怕是除了秦皇之外,只有当初接生公主的御医才知道。 别人的家事,云缺不在多想,一觉睡到天亮。 清晨起床,神清气爽。 吃饱饭就是不一样,精力充沛,浑身是劲。 尽管饭菜有了着落,云缺身上还是没钱。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就做推磨的鬼。 今天得去赚钱了。 站在院子里,云缺习惯的摆出起手式,想要打套拳。 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是大唐太子,可不是武夫,于是放下手,朝着皇宫的方向清了清嗓子,朗声吟诵起来。 吟的是昨日里的大作。 尤其诗名,念得无比洪亮。 大粪歌! 云缺这是在恶心秦皇呢。 听不到拉倒,听到了,秦皇也得忍着。 谁让你白剽呢。 既然你白剽我的大作,我就在公主府天天早上吟诵大粪歌。 不多时,宫女送来早点。 今天的早饭堪称丰盛, 两大笼包子,六盘菜,还有两大碗莲子粥。 云缺吃得沟满壕平。 这才像话嘛,看来昨天那顿鞭子没白抽。 活到老学到老,云缺觉得自己又学会了一个新技能。 对付变态,就得抽她! 吃饱后,云缺背着手走出公主府,来到旁边的皇宫大门外。 依旧宫门大开。 依旧没有守卫。 云缺闲庭信步般走了进去。 没往远走,来到最初去过的那间偏殿。 这边有笔钱还没到手,今天正好来收钱。 偏殿里的玉石屏风刚刚修好,几名匠人正在擦汗,应该是日夜赶工,累得不轻。 在偏殿里等了一会儿,少府属官暑夜初赶了过来。 见云缺也在,暑夜初连忙施礼,客气了两句,随后查验屏风。 “修得不错,看不出痕迹了,就差那首诗。” 暑夜初还算满意,转向云缺道:“有劳殿下动笔,先写一份样品,我来对照一番,事关重大,殿下勿怪。” 云缺早准备好了。 偏殿里就有笔墨纸砚,刷刷点点写了出来。 暑夜初拿起纸张端详良久,惊讶道: “像!真像!简直如出一辙啊,殿下的笔力不弱大儒!” 云缺笑了笑,心说大儒算什么,我这是圣人的笔力。 暑夜初认可之后,云缺开始在玉石屏风上动笔,很快完成了写作。 “暑大人看看如何,若是没问题,封赏的事儿,也该兑现了。”云缺道。 暑夜初仔细看了看,挑起大拇指道: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陛下见到恐怕也难分真伪,殿下稍等,我这就去回禀陛下,封赏应该很快就会下来。” 随后暑夜初拿着写了样品的纸张,急匆匆走了出去,去见皇帝。 云缺坐在偏殿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等着封赏。 以云缺估计,这笔封赏肯定不会少。 又是大儒真迹,又是珍贵的玉石屏风,少说也得奖励上万两。 这可是仙武大秦,云州最大的国度,以秦皇的霸气,一次赏赐个十万两都是毛毛雨。 只要有了钱,云缺也就有了底气,能做很多事。 雇佣些眼线,打听些消息,买些丹药灵材,就连用个传送阵都要钱。 人在他乡,没钱寸步难行啊。 云缺正喝着茶水感慨万千的时候,大殿外走来两人。 一个太监领着一名年轻人,直奔这座偏殿而来。 云缺只瞄了一眼,顿时目光一变。 太监不认得,后边那个年轻人可认得。 正是田锺! 少年城舍死忘生帮着救其妻子的那个田校尉! 在皇宫里看到田锺,云缺随之断定了之前的猜测。 果然这家伙是皇帝的人! 自己在少年城露过面,现在碰上田锺,有些解释不清。 大唐太子曾经出现在少年城,这种消息,对云缺来说极其不利,容易惹来秦皇的怒火。 毕竟少年城是秦皇的心病。 如果自己这个大唐太子与少年城搅合在一起,会被误以为大唐与少年城有关。 为了避免麻烦,云缺起身躲在玉石屏风之后。 田锺被带到偏殿,太监随之退下。 田锺没敢坐,规规矩矩站在一边,低着头,一动不动。 以他的身份,来到皇宫自然不敢妄动,他可不是驸马。 云缺现在有些为难。 田锺不走,自己也无法离开,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早知道这么巧,下午来就好了。 过了不久,一名身穿官服的老者走进大殿,龙行虎步。 田锺立刻上前拜见: “属下,见过丞相大人!” 左兰山端坐在大椅上,瞄了眼旁边的半杯茶,道: “你做得不错,陛下还算满意,接下来,你继续留在少年城,等待时机,在此之前,切勿暴漏身份。” 田锺急忙躬身道: “属下领命!大人放心,属下的身份没人怀疑,属下以人头担保,一定不会出现差错!” 左兰山颔首道: “此事关系重大,回去之时,你自己做好伪装,莫要引起怀疑。” 田锺道: “是!属下会多做几道伤口,少年城的人热血有余,机敏不足,只要军师常慎行不在,肯定没人能看出端倪。” “少年城的军师,今天就会逃出大牢,他会带着一半人手返回少年城。”左山兰道。 田锺听罢一惊,道: “大人不可啊!常慎行足智多谋,他是少年城最聪明的人,放他回去如放虎归山!” 左兰山淡然一笑,道: “如果只有你自己回去,岂不是更加可疑,还有,你把足智多谋四个字,想象得太过简单了,少年城的军师在老夫眼里不过顽童尔,他距离足智多谋至少还差一甲子的功力,过家家能玩明白就算不错了,有这种聪明人存在,只会让少年城覆灭得更快而已。” 说罢,左兰山起身离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这位当朝丞相唤来宫人,吩咐道: “把此处好生打扫一番,皇宫之内,岂容蛇虫鼠蚁出没,这里是群臣侯旨之地,怎能藏污纳垢。” 丞相阔步走远,几名宫人被吓得慑慑发抖。 皇宫里的大殿,如果出现蛇虫鼠蚁,对宫里的下人来说绝对是大祸临头。 皇宫里到处跑老鼠,皇帝还不得大发雷霆。 于是宫人们急忙找来工具,开始提心吊胆的抓老鼠。 云缺始终躲在屏风后面。 丞相与田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丞相最后吩咐宫人打扫的那句话,让云缺腹诽不已。 老不死的,骂谁呢! 谁是污垢! 谁是蛇虫鼠蚁! 皇宫里的下人听不出丞相的指桑骂槐,云缺可听得出来。 丞相显然在骂自己呢。 身为大秦丞相,修为肯定不低,田锺没察觉到屏风后面藏着人,丞相肯定发觉了。 云缺暗暗疑惑。 我没得罪过丞相呀? 犯得着指桑骂槐么? 云缺自己可不知道,九儒楼里最后一幅大儒真迹,就是丞相左兰山的,已经彻底毁掉。 加上与太尉打赌输了,左兰山对云缺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田锺没敢立刻走。 躬身等在门口,直至丞相走得影子都没了,他才敢直起腰。 缓了口气,田锺低声自语道: “又得自残一次,这种任务费力不讨好啊……” 田锺是丞相的手下,他真正的身份是隶属玄龙军,官阶没有段无病高,是玄龙军中的一名头目。 因为比较机敏,又擅长伪装,所以被派遣执行这次的任务。 田锺不敢在皇宫里多言,等了稍许,准备回去。 他还得再自残一遍,弄些新的伤口,要不然常慎行等人一身是伤的回去,他若完好无损容易穿帮。 刚要往外走,田锺看到远处走来一道身影。 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阔步而行,气宇轩昂。 在女子两侧,分别有两名身着重甲的秦兵押解,对其虎视眈眈。 “城主!” 田锺惊讶得脱口而出。 出现在皇宫里的,居然是少年城的城主,柳真真! 眼看着柳真真被押解着往这座偏殿而来,田锺不敢出去了。 这要是被城主见到自己在皇宫,那不露馅了么! 田锺环顾四周,看到巨大的玉石屏风,急忙几步绕到后面,打算躲一躲,至少别让城主见到自己。 一到屏风之后,田锺发现这里有人了! 而且还是个熟人! 第496章 天大的傻瓜 当看到云缺站在屏风后的那一刻,田锺的目光出现了片刻恍惚。 怎么他在这里! 田锺脑子里全是浆糊。 当初在少年城,田锺记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个梅钱一番义愤填膺的誓言,让所有人热血沸腾。 按照人家的说法,那是与大秦都要势不两立了。 怎么转回头,这家伙出现在皇宫大内! 云缺微笑着点了点头。 指了指田锺,又指了指自己,比量出两个大拇指,示意我们是自己人。 田锺随之恍然。 他认为是丞相大人的计划,不仅派遣了自己做卧底,还派遣了另一个暗子。 这就合理了。 田锺尴尬的笑了笑,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柳真真此时已经走进偏殿,抱着肩膀站在大殿中心,傲然道: “让你们皇帝来见我!” 听到这句话,云缺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得多想不开啊,自己来皇宫质问皇帝,这不是送死么。 押送的军兵没说话,门外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区区蝼蚁,也敢妄想觐见真龙,老实等着便是,你之死活,只在陛下一念之间。” 随着声音,一道铁甲身影走进大殿。 虽然看不到人,云缺听声音耳熟,应该是那位守卫皇宫的将军,寒刀。 云缺是驸马的身份,出入皇宫自然没人多管,但柳真真可不行。 柳真真是少年城的城主,几乎算得上秦皇的眼中钉,她来皇宫,皇宫里的将军必定会现身。 柳真真丝毫不惧,昂首道: “蝼蚁又如何!蚍蜉亦敢撼树!我柳真真不怕死,我要见皇帝!他抓了我们少年城的人,必须放人!” 云缺现在不想笑了。 柳真真原来是找秦皇要人的。 上次行动的众人,基本一个没跑掉,全被关进大牢。 身为少年城的城主,柳真真不顾危险前来索要同伴,不谈鲁莽与否,单凭着这份胆量,同龄人之间罕有人能及。 柳真真确实讲义气,哪怕命都不要,也敢单刀赴会。 不过这种举动,实在莽撞,秦皇真要一怒之下拿柳真真开刀,神仙也救不了。 这丫头,自己来什么皇宫呢…… 云缺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忽然神色微变。 该不会,是为了自己而来吧? 云缺不敢多想了。 这份情债,容易还不起。 寒刀冷声道: “擅闯皇子府,在皇城里闹事,你们少年城的人统统死罪。” “是大皇子欺人在先!我们少年城匡扶正义,何罪之有!若皇帝不分善恶,这大秦也就没必要存在了,我会第一个举起反旗!”柳真真喝道。 “你敢造反,我便第一个杀你。”寒刀冷声道。 大殿内,杀气开始弥漫。 云缺所在的位置离两人很远,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来自寒刀的沉沉杀意。 这股杀气几乎宛若实质,绝非低阶武夫能拥有的东西,以云缺估计,寒刀的修为少说在四品之上,极有可能是三品武夫! “有何不敢!” 柳真真被对方的语气所激怒,一踏步,轰出一拳。 五品巅峰的拳劲,砸出一股破风声。 云缺心头一沉。 心说坏了,柳真真可以质问秦皇,但不能在皇宫动手,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寒刀目光冷冽,随意的一抬手,五指一抓,隔空挡住了柳真真的拳头。 两人之间相隔丈许,柳真真的拳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非但如此, 一股堪称恐怖的力量将柳真真的拳头封住,她缓缓离地而起,竟被寒刀以气机给提了起来! 柳真真咬牙瞪目,想要抗衡这股巨力。 但境界的差距让她根本无法反击,直至离地丈许,悬在半空。 预感到柳真真要出事,云缺迟疑了一下,准备出面求情。 柳真真孤身前来,目的是救援同伴。 云缺也在救援之人当中。 虽然柳真真当初的表白,云缺不以为意,也没想着再续前缘,打算就此翻篇,今后各走各路。 可偏偏柳真真来救自己,这就难办了。 云缺又不是铁石心肠,总不能见死不救,眼看着柳真真被击杀在皇宫。 云缺现在算明白了,还是牧青瑶看得清。 红尘这张网,哪里都有啊,一旦被网住就难以脱身。 云缺刚要走出屏风,忽然大门外传来一阵笑声。 “寒刀啊,你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传出去说你以大欺小,平白坏了名声。” 脚步声中,一位身形枯瘦的老者走进大殿。 寒刀见到此人,立刻散去气机,拱手道: “见过太尉。” 云缺一听太尉二字,就知道是大秦武将之首到了,于是脚下一顿,没出去,继续躲在屏风后边观望局势。 从太尉的语气看来,没什么恶意,柳真真应该没事。 龙桃看了眼柳真真,点头道: “小丫头,你就是少年城的城主么。” “正是!我叫柳真真,来找秦皇评理!”柳真真落地后踉跄了一下,仍旧昂首道,气势不减。 “好一个锐气的丫头,不错,胆子够大。” 龙桃笑道:“陛下知道你来了,特命我前来传话,让你回去,至于少年城在皇子府闹事的人,过阵子便会问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少年城的少年,一样是大秦之人。” “我不服!” 柳真真喝道:“既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为何大皇子能无视国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除非皇帝判罚大皇子,否则我死也不服!” “呵呵,够刚烈,好,很好!女子武夫本就少见,能有如此胆量与气魄,更是万中无一。”龙桃满意的点头道:“如果你肯乖乖回去,老夫可以破例收你为关门弟子,你看如何。” 柳真真愣了一下,张了张嘴。 当朝太尉收徒,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人家不仅地位惊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修为更是高深莫测。 整个大秦的少年人,如果遇到这种机会,恨不得挤破脑袋也要争取。 犹豫了一瞬,柳真真断然拒绝道: “我不同意!除非皇帝先放人,我再考虑是否拜你为师!” 云缺在后边听得这个气呀,恨不得冲出去照着柳真真踹几脚。 傻瓜! 天大的傻瓜! 天降馅饼的机会摆在眼前,都不知道捡,非得饿死才甘心,这不是傻瓜是什么! 龙桃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 “好一个倔脾气啊,跟老夫年轻时一模一样,哈哈哈!有骨气!不过你这脾气,将来有吃苦的时候,到时候可别抱怨。” “既然你非得要我放人,也不是不行,咱们可以来一次比试,以那些囚犯为赌注,你们少年城赢了,在皇子府闹事的人可以免于死罪,安全离开,如果你们输了,少年城自此归入秦军,听老夫号令!” 太尉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看似在怜悯少年城,云缺却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绝不会是简单的比斗。 太尉设下了一个局,或者说是秦皇设下的局,引君入瓮,引着少年城一步步跳进陷阱。 瓦解少年城只是下策,真正的谋略高手,必定要将少年城彻底降服。 云缺觉得太尉此言,只是个开端,用了激将法,接下来柳真真肯定要讨价还价。 一讨价,就彻底掉进了人家的陷阱当中。 果不其然,柳真真想都没想,反对道: “不公平!少年城都是少年人,我们年纪小,修为自然不高,与大秦高手比斗,肯定赢不了,必输无疑。” “老夫自然不会欺负人,这次比斗,我只出少年人应战,二十一岁为限,超过二十一岁的绝不参与,你看如何。”龙桃笑着道。 “这样的话……”柳真真想了想,道:“好!我同意比斗!少年斗少年,公平公正!” 云缺听得直摇头。 你瞧,上钩了吧。 人家明显在以退为进,就像做买卖,一条鱼先标个高价,然后打五折,还真有人买。 就不想想少年城的人,能比得过大秦皇族的年轻人么。 不说别人,大皇子那个坏种都是五品巅峰,而且人家还不务正业,根本不怎么修炼,估计随时都能冲进四品。 大皇子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龙桃说了个二十一岁为限,显然将大皇子的年纪囊括其中。 “如此甚好!那咱们就定下了,击掌为誓,不可反悔。”龙桃笑道。 柳真真犹豫了一下,道: “比斗定胜负可以,但我们输了的话,不可能满城少年尽数归入秦军,我只能保证参与比斗的人如果输了,会前来皇城听从调遣,我也会跟着来,城主不做了,在秦皇手下听令,但其他少年都是自由的,我无法替他们做主。” 龙桃面色微沉,道: “如果只要你们几个人,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既然如此,此事作罢,你回去罢。” 见龙桃要走,柳真真着急了,连忙道: “太尉留步!容我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龙桃沉着脸坐在大椅上,柳真真在大殿里踱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太好的法子。 云缺在屏风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心说傻丫头,还用你想,座位上的老狐狸怕是早帮你想好了。 果然,半晌之后,龙桃显得不耐烦起来,起身道: “既然你不想少年城归附秦军,又想救回同伴,折中一下,我们谁也别要赌注,这次比斗公告天下,所有少年均可参加,地点在少年城,就叫少年擂。” “借此机会选出擂主,谁能夺魁谁便是少年王!少年城的未来走向,与大牢里的囚犯生死,都由少年王来决定,他说少年城归附秦军,你们不可反对,他说我们放人,我们一个不差全部放走,你看如何。” 一听这规矩,云缺暗暗嘀咕。 你看,坑来了吧! 柳真真仔细想了想,朗声道: “好!就以少年擂选出一位少年王!少年王一出,我们少年城自当听令!” 云缺又叹了口气。 你看,往坑里跳了吧。 第497章 无价之物 小家雀斗不过老家贼。 以柳真真的年纪,怎么斗得过当朝太尉。 自从太尉龙桃出现,云缺就知道柳真真肯定吃亏。 只是没料到,这亏吃的太暴,整个少年城都亏出去了。 一场少年擂,争的不是天下少年之王,而是满城免费的打手啊! 如果互换身份,云缺是秦皇的话,对少年城恐怕早已垂涎三尺。 今年是少年军,过个几年就是能征善战的强军悍卒。 这种从小就自行训练的少年大军,一旦整合起来,绝对战力惊人,云缺看着都眼馋。 定好三天后在少年城举行少年擂,柳真真洒然而去。 走得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得意洋洋。 也难怪, 小小年纪孤身闯皇宫,还能全身而退分毫不伤,如此经历,足够让人自豪。 柳真真是挺自豪,觉得自己这次为少年城争取到一个名扬天下的契机。 只要夺得了少年王的名头,少年城将成为天下少年心目中的圣地,会有更多少年慕名而来,少年城将越发壮大。 到最后甚至能吸引整个云州的少年俊杰前来,那才是真正的少年城,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柳真真甚至想象着少年城壮大之后,就会拥有与万妖国开战的资格,若能将万妖国覆灭,那才是真正的丰功伟绩,青史留名。 柳真真脚步轻快,心情美好,只觉得一身轻松。 “梅兄弟,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少年擂结束之后,便是我们成亲之时!” 带着美丽的心情,这位少年城的城主离开了天龙城。 柳真真心情不错,云缺此时的心情可不怎么好。 少年城这块肥肉,云缺其实也在惦记。 只要少年城不归附秦皇,就有机会拉拢,哪怕拉不到大晋,弄去大唐一边也是好的。 少年擂一出,云缺就知道没戏了。 少年王这个资格,不可能出现在少年城的少年当中。 秦皇好算计啊。 简直是在割韭菜! 少年城自行成长到如今的程度,刚刚形成一份不俗的战力,秦皇就挥舞起镰刀,割了韭菜。 割完还不忘把根儿给刨了。 只要皇族这边能出现一位当之无愧的少年王,少年城就算彻底掌握在秦皇手里,再也翻不起半点浪花。 够狠! 云缺暗暗懊恼,痛失良机。 太尉龙桃走到门口,见宫女拿着扫把来打扫,于是问了句: “因何打扫此地。” 宫女急忙回复: “回大人的话,丞相大人说偏殿里有老鼠,藏污纳垢,让我们来清理。” “皇宫里有老鼠?倒是新鲜,逮到了别扔,记得装在笼子里,老夫也见识见识敢吃皇粮的小老鼠长什么模样。”龙桃笑着阔步离去。 云缺在屏风后腹诽道。 又一个老不死的,说谁是老鼠呢! 我是老鼠,能娶公主吗。 我是小老鼠,秦皇就是大老鼠! 走出屏风,云缺坐在大椅上,继续喝着之前的茶水。 田锺有些发懵。 敢在皇宫里坐着,身份绝对非同寻常。 这座偏殿,三品以下是没资格坐着的。 田锺到现在也不知道云缺的真正身份,有心询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现在拿不准云缺到底是哪头儿的。 是少年城派来的卧底,还是皇帝的心腹? 云缺也不吭声。 自己的身份实在特殊,大唐太子出现在少年城,这个消息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若是让秦皇知道,肯定会生疑。 云缺现在挺自由的,虽然身上没钱,至少出入公主府不受限制,上街都随便。 要是秦皇起疑,一怒之下把自己关在公主府不让出来,那就麻烦了。 大眼瞪小眼,两人谁也不说话,气氛一度尴尬。 半晌后,云缺先开口道: “田校尉,何时回去。” 田锺急忙道:“今晚便出发。” “田校尉劳苦功高,此行任务完成之后,陛下定会重重封赏。”云缺喝了口茶水,道:“为陛下排忧解难,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对!万死不辞。”田锺道。 云缺放下茶杯,低声道:“别穿帮了。” “我明白。”田锺连连点头,随后告辞离开。 云缺松了口气。 糊弄过去就好,反正这个田锺的小辫子,自己手里也有。 以后就算田锺知道了自己大唐太子的身份,也无所谓,云缺能用少年城奸细这件事作为要挟,让对方闭嘴。 少年城是秦皇看重的一份战力,将来必定会重用。 那么田锺这个奸细的身份就尴尬了,若是被少年城的人知道,即便以后成为同僚,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甚至会有无数人记恨他。 田锺唯一的机会,是用一招金蝉脱壳。 等到少年城归附秦皇之后,田锺作为少年城一方的人,装作迫不得已一起归附朝廷。 这样一来,他曾经的奸细身份才能完美抹掉。 云缺并不担心田锺,只是可惜着少年城这盘大菜,自己没能分点羹。 等了不久,暑夜初回来了,笑呵呵带来了好消息。 “殿下的笔迹,当真不俗,陛下看了都说好,很是夸赞了一番。” 暑夜初笑着道:“陛下说此字不亚于大儒亲笔,是无价之物。” 云缺一听高兴了。 秦皇既然认可,封赏肯定少不了。 “陛下喜欢就好,我们身为臣子,本该为陛下解忧才对。”云缺道。 “殿下说得没错,只要龙颜大悦,我们当臣子的也跟着高兴,没什么事的话,下官先行一步,还有其他事要忙,殿下告辞了。”暑夜初说完就要走。 “暑大人等等,陛下的封赏呢。”云缺追问道。 暑夜初的表情尴尬了一下,道: “陛下只说殿下的字迹是无价之物,没提封赏的事,殿下也说了,我们做臣子的应该为陛下解忧,封赏之类的小事,有没有也无所谓了,我先走一步,告辞,告辞。” 说完暑夜初扭头就溜,没敢看云缺的表情。 云缺没什么表情。 整个人是麻木的。 同时在心里将秦皇的祖宗十八代从上到下,一个没漏的问候了一遍。 白玩了! 本打算来赚一笔钱呢,这下好,耽误了大半天,一个铜板都没赚到。 “狗……” 云缺咬牙切齿:“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气冲冲,离开了偏殿。 走到皇宫门口的时候,云缺瞄了眼新装好的大门。 他娘的,等有机会再烧一次! 云缺这口恶气实在出不来,于是没回公主府,又去了九儒楼。 吃了一桌子菜,这才舒坦了几分。 狗皇帝欺人太甚,云缺决定要报复! 你秦皇不是要弄一个少年擂,选出少年王来收取少年城么,我也能参加啊! 咱也是少年! 云缺决定去打擂。 只要自己成了少年王,那么少年城这份战力就得听自己号令,到时候恶心死秦皇。 你不是白剽我的诗词么,你不是干完活儿不给钱么,那对不起了,我白剽你的少年城! 在九儒楼吃完饭,云缺背着手来到对面的书楼。 常威和瞎子正在忙活着。 尤见海派了几名伙计在这边,帮着一起整理书籍。 书楼的装潢本就古香古色,只需添些桌椅茶具,简单收拾一番即可开张。 牌匾已经做好,暂时放在院子里。 见云缺到了,常威和瞎子立刻过来拜见。 “殿下,这边差不多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张?”常威道。 “今天开张,挂牌匾,放鞭炮。”云缺大手一挥,吩咐道。 不开张不行了。 没钱呐! 常威和瞎子高兴不已,有了自家买卖,在异国他乡就算有了一处立足之地。 关键是能赚钱了。 他们俩在大秦这些日子,实在穷怕了。 常威指挥着伙计挂牌匾,瞎子去街上买来鞭炮。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天祈书楼正式开张。 鞭炮响动吸引了很多路人,纷纷好奇张望。 “九儒楼对面居然开了家书楼,这是什么买卖,看书的地方吗?” “肯定是了!书楼嘛,看书喝茶,谈天论地之处。” “这书楼的名头够大的!天祈书楼,难不成是天祈学宫开设?” “进去瞧瞧!看看他们家有什么藏书,如果都是我看过的,说不得我要砸场子了。” 一些路过的文士看着店铺外新立起的牌子,道: “新店开张,茶水免费三天,还有这种好事!正好口渴,尝尝他家茶水味道如何,好喝的话,以后常来。” 不多时,书楼内人满为患。 免费三天的牌子,是云缺亲自立的。 无论什么买卖,只要写了免费二字,那就是巨大的吸引力,不怕没人光顾。 这种噱头,云缺玩得最溜。 书楼里的藏书均为尤见海的珍藏,底蕴足够,但是缺少一幅贴合生意的墨宝。 为了打响天祈书楼的名头,云缺再次写了一首诗,作为书楼的招牌。 当这首诗挂在大厅之际,立刻引起众人的好奇。 因为这首诗的格式很奇怪,堪称精巧。 诗名只有一个字。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独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 …… 书楼里的第一波客人,看到此诗之后赞叹不已! 尤其一些文人墨客,简直如获至宝,看得如痴如醉,免费的茶水都不要了,只要最贵的茶水。 常威和瞎子笑个不停。 生意这么好,以后肯定要日进斗金。 云缺也觉得这笔生意算是稳了,只要名头打出去,不怕没人来喝茶。 大秦的文人比比皆是,还都不差钱。 正得意的时候,门外出现一队官兵,拿着封条。 第498章 这下都开心了吧 军兵闯进书楼开始驱赶客人。 随后将大门一关,封条一贴。 刚开张的买卖,这就给封了。 问了问缘由,得知是没有到官府报备,大秦的买卖开张,必须经过官府才行。 大晋可没这规矩,云缺初来此地,不知道规矩,也没在意,让常威跟着官兵去官府一趟。 本以为简单的手续即可重新开张,结果常威回来之后,满脸苦涩的道: “殿下,咱们的书楼,恐怕开不成了。” “差什么事。”云缺道。 “官府不同意咱们以大秦的书籍作为买卖,说大秦书籍只可私藏,不可获利,否则就是对大秦的文圣不敬,大秦不允许不敬圣人的行径。”常威如实道出了缘由。 云缺听得莫名其妙,道: “大秦的文圣?儒家圣人什么时候归大秦了?” “人家就是这么说的,不让我们开书楼,殿下,咱们怎么办呐,要不然改行吧。”常威道。 改行? 云缺摇了摇头。 说着容易,真要改行,书楼里的一切布置全都得从新换过,耽搁时间不说,谁知道下个买卖会不会还被刁难。 云缺已经看出来了。 官府的说辞,明明是在针对自己。 拿圣人说事,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圣人在千年前已经陨落,根本没留下生于何处的消息。 如果非要说圣人的归属,那也是天祈学宫在前边。 什么时候轮到大秦来抢圣人了。 再者说, 圣人是天下人心目中的圣人,大秦凭什么独占圣人的名号,把圣人说成是秦人。 几人站在书楼门口,想着下一步的办法。 这时有一道怪声怪调的声音传来。 “呦!还天祈书楼,好大的口气!学宫的名头都搬过来了,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乡巴佬还要玩高雅,做梦吧。” 声音听着漏风,好像没牙似的。 云缺扭头看了眼。 认得,木料铺的老板,被揍掉了满嘴牙的马灯。 马灯带着几名下人,背着手走过书楼,装作路过。 他这番品评,声音很大,就是说给云缺听的。 看到马灯,云缺知道了书楼被封的缘由。 肯定是这家伙捣鬼。 马灯的舅舅是御史大夫,而御史大夫的权利极大,等同于副丞相,连皇族子弟的俸禄都在御史大夫的管辖之下,在天龙城开设买卖,更是御史大夫的一句话。 人家不点头,别说书楼,要饭都不行。 马灯带着的下人全都鼻青脸肿,走到书楼近前,纷纷怪声怪调的指桑骂槐。 “这封条真好看,上面还带字的,封得好哇!” “那些心思恶毒的家伙,就该让他们倒霉!我们天龙城的买卖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这里是书楼吗,我怎么闻到一股大粪味儿呢,太臭,太臭了!” 马灯走在前面,尖酸的道: “要我说,改成粪楼也许就能开张了,卖点大粪,肯定生意不错!” 一名下人立刻接茬道:“东家,大粪怎么卖呀,哪有人买粪的。” 马灯道: “这就是你不会赚钱了,人,当然不会买粪,狗能买啊!咱们天龙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外来的野狗!” “还是咱们东家会做生意!” “对,外来的野狗最喜欢大粪,肯定愿意掏钱!” “到时候这家粪楼的生意肯定蒸蒸日上,嘎嘎嘎!” 一行人带着鄙夷的笑声经过了书楼,听得常威和瞎子怒不可赦,咬牙切齿。 要是在大晋遇到这种人,常威和瞎子早动手了。 怎奈这里是大秦皇城,秦皇脚下,常威和瞎子一肚子恶气也不敢妄动。 何况人家马灯背后还有着御史大夫撑腰。 得罪了副丞相,哪里有好果子吃。 常威和瞎子不敢动手,忌惮着御史大夫,云缺可不在乎。 在马灯正要走过去的时候,云缺开口道: “站住。” 马灯转回身,趾高气扬的道: “怎么!你家的路啊,不让走吗!这里是大秦,不是大唐!我是大秦子民,大秦的路,我愿意怎么走就怎么走!谁也管不着!” 云缺淡淡一笑,道: “你走路,当然谁也管不着,但你出口不逊,辱骂皇族,你该当何罪。” “我什么时候骂人了?我只是议论一番这家店铺而已,犯法吗!”马灯道。 一群下人立刻作证。 “我们东家根本没骂人,更没辱骂皇族!” “我们东家就喜欢品评店铺,这家店铺刚开张就被封,难道还不让人议论吗!” “龌蹉的买卖,还想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真是好大的脸呐!” 常威和瞎子气得捏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将这群可恶的家伙暴打一顿。 马灯则毫不畏惧,斜眼瞪着两人。 木料店的马灯,在天龙城绝对是地头蛇。 他的人脉是顶尖的。 有御史大夫的舅舅,又与大皇子相熟,整个皇城他可以横着走。 尽管知道云缺的驸马身份,他也不怕,因为他的靠山更强,所以才暗地里动用御史大夫的关系,给书楼下绊子,让书楼开不成。 马灯要报仇! 他生来富贵,何时受过如此恶气,被暴打了一顿不说,连折断的极品木料都被人顺走了。 钱财,马灯不在乎,他就是要出一口恶气。 今天看到常威和瞎子的模样,马灯觉得神清气爽,别提多舒服了。 他心里暗骂:一个外来的驸马,怎么跟我斗! 对于一众下人的强词夺理,云缺没去理会,看着马灯道: “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刚才,是怎么辱骂的大秦皇族。” 既然是驸马,当然也算大秦皇族。 马灯很狡猾,立刻反驳道: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说的是外来的野狗喜欢大粪,难道说错了吗!野狗本来就喜欢粪啊!” 云缺摇了摇头,道: “不是这句,再之前,你说的第一句,如果忘了,我可以给你提个醒。” 云缺看了瞎子。 瞎子立刻重复道: “他是这么说的,呦!还天祈书楼,好大的口气!学宫的名头都搬过来了,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乡巴佬还要玩高雅,做梦吧!” 瞎子模仿得绘声绘色,连尖酸的语调都学了个九成九。 马灯愣了下,道: “对、对啊!是我说的怎么了!我又没骂你!” 云缺道: “天祈书楼是我开的,骂我是乡巴佬,还说我是什么东西,这难道不算辱骂皇族么,你该当何罪!” 马灯心头一惊。 他当时只顾着解恨了,说得有点重,被人家抓到了把柄。 很快马灯冷静下来,狡辩道: “我又不知道书楼是你开的!不知者不罪!大不了你去报官,咱们在衙门当庭对质,衙门如何判罚我都认了!” 云缺的笑容变得冷冽起来,道: “你明明知道我驸马的身份,何来的不知者不罪,你是在知法犯法!罪上加罪!拿下!” 一听拿下二字,憋了半天的常威和瞎子立刻扑了上去。 常威用的是二龙戏珠,瞎子使出了猴子偷桃,马灯可遭罪了,上下夹击,惨叫连连。 马灯被打翻在地,捂着下盘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云缺一指那几个下人,吩咐道: “同罪。” 常威和瞎子挽起袖子,如虎入羊群,不多时便将几个下人捶了个半死。 当街揍人,吸引了大片百姓围观,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很多人都认得马灯。 知道这是天龙城的地头蛇,只是想不通何人如此大胆,连马灯都敢揍。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百姓们认为的道理。 大唐太子毕竟是外来人,入赘大秦,注定无权无势。 可百姓们并不知道,马灯得罪的不是真正的大唐太子,而是来自大晋的猎妖人。 天不怕地不怕,皇帝也敢拉下马的主儿! 一架粪车正好经过此地。 云缺喊停了车辆,吩咐道: “既然满口喷粪,随意辱骂皇族,必须严惩才行,喂他们吃到饱。” 常威和瞎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两人狞笑着抓住马灯,开始强行喂屎。 街上顿时炸了锅。 臭气熏天,屎尿横流。 百姓们纷纷躲出老远,捂着鼻子看热闹,有的人看着看着就干呕起来,落荒而逃。 实在看不下去了。 场面太惊人,堪称残暴! 天牢里最要命的酷刑,都没现在这场面惊人。 马灯哀嚎不断,破口大骂。 没骂两句就说不出话来,嘴里填满了污秽之物,他一边吃,一边吐,吐完了又得吃,最后翻起白眼,口吐白沫,生生被臭晕了过去。 常威和瞎子秉着雨露均沾的原则,将那几个下人挨着个儿的喂了个遍。 一边喂,两人一边嘀咕。 “算你们运气不好,惹谁不好,非得惹我们主子,哎,真替你们可怜。” “这下都开心了吧,吃好喝好啊,下次饿了再来,保证管够!” 吃饱喝足之后,木料店的下人们狼狈不堪,顶着满身屎尿,拖着马灯狼狈的逃走,留下一路臭气熏天。 愣是没人敢再骂半句,看云缺的眼神儿跟见鬼差不多。 地头蛇,自然没想过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马灯长这么大,终于尝到了一顿永世难忘的大餐。 常威和瞎子有点担心。 “咱们这次下手太狠,他们肯定要报复,这事儿怕是闹大了。” “不如我们逃离大秦,现在就回家!殿下,咱们一起走!” 云缺淡然一笑,道: “不怕他报复,就怕他不报复,这事儿还没完呢,敢封我的店,后果很严重,我既然来了大秦,天龙城就别想太平!” 一把撕下封条,云缺拿着封条,大步流星走向衙门的方向。 断我财路如杀我全家。 云缺要去衙门兴师问罪,唯有如此才能一劳永逸,否则总有人下绊子,何时能赚上钱。 你马灯不是仗着御史大夫做靠山么, 好!我就从下打到上,把你们的脸全都扇一遍,看看最后谁脸最疼! 第499章 我怕被我爹打死 九卿衙门,位于东城,占地极大,一片连绵的楼宇。 大门口车水马龙。 身着官服之人往来不绝,不断有官差进出。 云缺拿着封条,独自来到衙门外,打量了一番。 九卿衙门汇聚着大秦文臣,这里是丞相的地盘。 马灯之所以敢横行无忌,就是仗着他舅舅是御史大夫,而御史大夫相当于副丞相,在九卿衙门里手握大权。 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想要不被穿小鞋,就得把小鞋撑破,踩烂,再丢进粪坑。 云缺今天要好好会一会仅次于丞相的这位御史大夫。 尚未进门,先被一个奇景所吸引。 衙门外,站着个年轻人,浑身酒气,离着老远都能闻得到。 这位喝得蒙登转向,指着衙门破口大骂。 “狗官!敢不敢出来讲理!我家酒楼好端端的,一不惹事,二不生非,你们居然给封了!岂、岂有此理!你们一群狗官给我滚、滚出来!” 云缺打量了一番此人。 五官端正,仪表不凡,年纪也就二十上下,就是喝得太多,摇摇晃晃,打着酒嗝,整个一酒蒙子。 别看喝得不少,吐字还挺清晰。 尤其这位手里也拿着封条,看样子也是刚撕下来不久。 云缺注意到衙门里出来的官差,都在刻意的绕开这年轻人,连一些身穿官袍的文臣也不例外。 估计这年轻人背后也有靠山。 否则在衙门口破口大骂,早被抓起来扔进大牢了。 “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我还不走了!就在门口喝酒!” 年轻人拎着个酒壶,咕噜噜灌了一大口,扭头看到旁边的云缺手里也拿着封条,立刻凑了过来道: “你家买卖也被封了?这群混蛋就会欺负人!我跟你讲,看到没有,这里面的家伙没一个好人!都是混蛋!” 年轻人指着衙门口,又开始第二轮的破口大骂。 “不如进去理论一番,在门口骂街,人家听不到。”云缺说着往衙门里走。 那年轻人一听觉得有道理,立刻跟了进来,搂着云缺的肩膀道: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进来骂呢,还是你、你聪明!” 云缺没理睬酒蒙子,来到大厅内往当中一站,喝道: “主事的出来!谁封了我的书楼,谁给我个解释。” 年轻的酒蒙子也有样学样,站在云缺旁边大喝道: “还有我的酒楼!谁封的,我今天就揍谁!” 大厅里有不少官差,看到两人后没人搭话,纷纷退走,有人去后面禀报。 不多时,出来一位中年人,神态威严。 “本官乃御史中丞,何人敢在此地闹事!” 云缺没说话呢,旁边的酒蒙子先骂上了,道: “就、就是你!狗官!就是你封我的酒楼!一个月封我二十九次,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信不信我、我现在就揍你!” 云缺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这个酒蒙子在找死。 在外面骂也就算了,哪有当着面开骂的,这里九卿衙门,可不是县城里的小小衙门。 出乎预料的是,御史中丞非但没发怒,反而一脸无奈。 御史中丞没管酒蒙子,望向云缺,道: “你又是何人。” “唐太子,白誉。”云缺将封条扔在地上。 御史中丞的脸色变得更无奈了,二话不说,转身出门。 又过了不久,一位身着官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又瘦又高,年过五旬,面沉似水。 云缺猜测这个应该是正主儿了。 云缺没猜错,此人正是马灯的舅舅,御史大夫马至远。 进门后马至远没看那酒蒙子,目光森冷的盯着云缺,道: “唐太子既然到了我大秦,本该遵守大秦之律法,大秦之书岂能外传,更容不得外人以大秦书籍赚取不义之财!” 一番话,说得堂而皇之,有理有据。 加上多年身居高位汇聚而来的官威,换成其他人怕不得立刻认罪。 但这番官威,可压不住大晋来的平天王。 云缺冷冷一笑,道: “果然是位居人臣的御史大夫,理之一字能让你掰出花儿来,既然你喜欢强词夺理,那咱们就讲一讲理字,你说的大秦之书,实在包罗万象,有异国典故,有神怪故事,有大儒自传,有圣人至理。” “若如你所言,这些书籍均为大秦之物,那么其他国度的典故,神鬼传闻,天下大儒,儒家至圣是不是统统都是大秦所有?” “别的无所谓,你说是大秦的就是大秦的好了,还请御史大夫拿出证据来,证明儒圣是大秦之人,否则你就是藐视天祈学宫,独占儒圣之名,强抢天下之书!” 御史大夫原本威严的神态,在云缺接连质问之下变得尴尬了几分。 藐视学宫,占据圣人之名,强抢天下之书,这三顶大帽子,马至远可戴不起,更不敢戴。 一旁的酒蒙子也来凑趣,打着酒嗝道: “没错!别人能开酒楼,凭什么我不能开!酒神是你家的吗!来来来你拿出证据,证明酒神归你管我就不开酒楼了,要不然这事儿没、没完!” 马至远对酒蒙子的话充耳不闻,不予理睬,盯着云缺道: “圣人,当然是天下苍生的圣人,不过大秦之书,均为大秦印制,是我大秦之物,太子殿下身为唐人,不受大秦财运的庇护,自然不可售卖我大秦书籍。” “太子殿下若想开书楼也可以,你自己写书,或者拿大唐的书来,用我大秦之书,便是违反律法,该当定罪,念你初来大秦,暂且饶过一次,下不为例。” 这位御史大夫,特意给云缺量身定做了一份律法。 大秦的所有人都能开书楼,用大秦的书籍换钱,只有你唐太子不行! 云缺怒目而视,冷声道: “欺人太甚!大秦原来就是如此的待客之道,其他人都可以卖书,就我不行是不是,若如你所言,大秦财运不会庇护我,是不是大秦律法也不会庇护我!我在街上被人打杀,行凶之人也可逍遥法外!” 马至远冷冷一笑,道: “太子殿下说对了,大秦律法也与你无关,并非我大秦不好客,只因为太子殿下身份特殊,殿下来大秦的目的,殿下自己应该比别人更清楚,奉劝一句,殿下今后最好别出门,公主府里衣食无忧,出门了,容易有危险。” 云缺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对方的鼻子道: “好!你说的,大秦律法与我无关!等回到大唐,今日的屈辱本宫会禀明父皇!让父皇替我做主!” 马至远撇了撇嘴,道: “殿下随意,本官身为御史大夫,向来公正严明,唐皇若是怪罪,本官接着就是了。” 在马至远眼里,云缺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唐太子而已,到了大秦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身为质子,说不定哪天就被祭旗了,还在自以为是,不知身在凶险当中,简直是个天生的蠢货。 云缺脸色苍白的指着对方道: “马至远是吧,你最好这辈子别去大唐,否则大唐律法也保不住你!” 说罢气冲冲拂袖而去。 马至远冷冷一笑,低语道: “大唐以后还在不在都说不准,还大唐律法,真是个愚蠢的太子。” 年轻的酒蒙子见云缺走了,也学着讨要说法: “酒神到底是谁家的!你、你给我说清楚!酒神不让我卖酒我就不卖了,要不然这酒楼我开定了!” 马至远根本没理睬对方,转身离开。 酒蒙子见没人理睬他,觉得无聊,追着云缺离开了衙门。 走出衙门之后,云缺气愤的神态与仓促的脚步随之恢复了正常。 嘴角一挑,现出一份笑意。 刚才不过是演戏而已,让御史大夫认为自己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唐太子,只会仗着身份高贵来威胁旁人。 殊不知云缺是在给对方挖了个大坑,而且对方毫无察觉的就跳了进去。 “既然大秦律法与我无关,那就别怪本宫为所欲为了。” 云缺暗暗低语,下一步的行动已经盘算好了。 一股酒气袭来。 酒蒙子追了出来,道: “你就这么忍了?咱、咱们打开门做买卖,天经地义!居然天天被封,这群狗官就是欠揍!” “兄台所言不假,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这口恶气我忍不了,所以我打算教训教训他们。”云缺道。 “有胆量!咱们一起教训他们!你打算怎么办?”酒蒙子兴致勃勃的道。 “自然要大干一场,兄台有没有银子,买点工具。”云缺道。 酒蒙子很大方,掏出来一张银票,打着酒嗝道: “拿去!算、算我一份!我也得出口……嗝!恶气!” 果然开得起酒楼的都不差钱。 云缺拿着银票,买了二十多桶火油,装了两大车,从新返回九卿衙门。 没走正门,走的是后院的角门。 看门的问了问,云缺只说是衙门内采购的用度,于是顺利进了衙门。 九卿衙门范围极大,涉及的事宜无比繁杂,上到刑罚判决,下到运水运粮,全都有不同的衙门管辖。 火油采购,自然也是其一。 进了衙门后,找到最大的几座楼宇。 看规模,不是御史大夫就是丞相的办公之处。 接下来开始卸油。 云缺抓下来一桶,倒在楼宇的墙壁上。 酒蒙子也跟着学。 两人一顿忙活,二十多桶火油倒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举动,自然引起了官差们的注意,到最后楼里都没人了,全都跑出来围观,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 众目睽睽之下,云缺点燃了一个火把,谦让道: “兄台,你来?” 酒蒙子有点醒酒了。 眼睛虽然还是发直,但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见火把递过来,他一个劲儿摇头。 “我还是算了吧!烧九卿衙门,我怕被我爹打死。” 第500章 温情告白 衙门内遍地流油,气味飘出老远。 越来越多的官差汇聚而来,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少府的衙门也在这里,暑夜初身为少府属官,闻讯寻了过来。 看到云缺拿着火把,暑夜初差点被吓死,急忙劝说道: “殿下停手啊!这里是衙门重地,纵火者会被判处重刑!殿下千万别想不开呀!” 暑夜初觉得云缺是因为皇帝没给钱,白写了字,一气之下来这边报复。 “暑大人也在,正好,你告诉衙门里的人一声,要失火了,让大家伙都躲一躲,等烧完再过来。”云缺道。 暑夜初本来就瘦小枯干,一张小脸现在五官都要挤在一起,苦着脸跟只老鼠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有事好商量嘛,殿下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呀!要是烧了九卿衙门,陛下肯定怪罪,得不偿失。”暑夜初规劝道。 “暑大人此言差矣,有人告诉我,大秦律法,管不到我头上。”云缺道。 “哪个混蛋王八蛋说的!这不是坑人吗!”暑夜初骂道。 这时正好御史大夫马至远从楼内走了出来,沉着脸。 云缺一指马至远,道: “就是这位御史大夫说的,大秦律法与我无关。” 暑夜初张了张嘴,没敢接茬。 马至远是他的顶头上司,刚才那句混蛋王八蛋骂早了。 马至远脸色冷冽,道: “九卿衙门重地,你敢放肆!” 云缺淡然一笑,道: “有何不敢,堂堂御史大夫亲口所言,难不成,是在放屁?里面还有没有人,我可要烧了。” 马至远气得脸色苍白,怒道: “敢烧九卿衙门,便是诛九族的重罪!” 云缺呵呵一笑,随手将火把扔进火油当中。 呼!!!!!! 大火冲天而起! 云缺看都没看,背着手转身扬长而去,同时留下两个字。 “诛吧。” 诛九族而已,随便。 反正大唐太子老哥儿一个自己来的,诛九族得去大唐才行。 由于提前洒了火油,一旦烧起来,火势极大,很难扑灭。 楼里倒是没人了,早就全都出来看热闹,可是各种卷宗文牒之类没拿出来。 这下好了。 云缺一把火,差点烧没了半个九卿! 作恶这种事,有个奇怪的规律。 打了人,官府肯定要缉拿。 犯了案,会有捕快全力追捕。 可一旦作恶到一定程度,那么就没人敢轻举妄动,哪怕身在九卿衙门,云缺仍旧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 根本没人敢拦! 来到街上,酒蒙子拱了拱手,道: “原来是唐太子,果然胆大包天,我在天龙城没几个服气的,你算一个!连九卿衙门都敢烧,你比我大哥还狠呐,我愿称你为大秦第一恶人!” “不敢当,我其实胆子很小的,今天冲动了,冲动是魔鬼啊,下次肯定不烧了。”云缺呵呵笑道。 哪里有什么冲动后的后悔模样,分明是蓄谋已久。 这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如果始终寂寂无闻,到时候会有越来越多人欺负到自己头上。 马灯之后,谁知道还有没有驴灯牛灯鸳鸯灯,大秦作为云州最大的国度,蛇鬼牛神自然不会少。 今天烧了九卿衙门,云缺就是在用实际行动宣告。 唐太子,不是好惹的! 谁惹了我,自己想好后果! 至于秦皇会不会问罪,云缺反而一点都不在乎。 因为自己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质子! 唐太子是质子,是秦皇用来拿捏大唐的工具,在秦军没有大举进攻之前,质子就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云缺才会如此坦然,毫不担心。 多说坐几天牢而已,等和公主成亲还得放出来。 酒蒙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与云缺越发熟络,途经一间宅院之时还邀请道: “我到家了!太子要不要来喝两杯,酒楼被封,酒可没封,我有的是好酒!” 云缺婉言谢绝。 与对方告辞。 酒蒙子还恋恋不舍的邀请道: “明儿再来啊!明天我还开张!” 云缺笑着点头说好,看了眼宅院。 这是一座府邸,门口有军兵把守,绝非寻常人家。 奇葩的是,好好的府邸,居然被改造成酒楼模样,大门都给拆了,院子里摆满了酒坛子。 也不知这个败家子是什么来头,嗜酒如命。 走在街上,云缺顺便打听了一下路人,随后得知那府邸改的酒楼到底是什么地方。 出乎云缺的预料。 居然是皇子府! 云缺随之恍然。 原来刚才那个酒蒙子,是二皇子赢皓! 难怪人家敢在九卿衙门提自家老爹,连御史大夫都敢骂。 从衙门里没人搭理二皇子的情形,云缺也看出了赢皓此人在大秦的地位。 爹不疼娘不爱,百官绕着走,狗都不爱搭理的酒蒙子一个。 云缺不由得感慨,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但好歹都是龙子。 到了秦皇这,三个儿子,个个都是奇葩。 一个天生坏种,一个酒蒙子,还有一个败家子。 这都是怎么生出来的呢,云缺觉得自己将来要是有这种儿子,还是早点掐死为好。 书楼暂时开不成了,云缺返回了公主府。 正好是晚饭时间。 有小宫女来请,公主准备了晚宴,请驸马过去用餐。 云缺再次感慨。 瞧瞧,打一顿果然老实了。 不仅早饭变得丰盛,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明显变成了贤妻良母。 晚饭很丰盛。 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肉菜居多,热气腾腾。 云缺在九卿衙门忙活半天,早饿了,落座之后开始吃饭。 宁玉公主穿着一身得体的长裙,安安静静坐在一旁陪着,显得小鸟依人,格外乖巧。 云缺拿不准现在的赢霏雨是小雨还是霏霏,吃了一碗饭后,道: “怎么不吃呢,一起吃啊。” “我还不饿,驸马先吃。”宁玉公主温柔的说道。 云缺不在客气,风卷残云,一桌饭菜基本吃光。 “好吃吗。”宁玉公主柔声问道。 酒足饭饱,云缺打了饱嗝道: “味道不错,公主府的厨子,手艺不赖,吃饱了。” “是我下厨亲手做的。”赢霏雨腼腆的微笑道:“驸马若是喜欢,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做饭。” 宁玉公主本就很美,此时现出羞涩模样,更令人痴迷。 云缺看得有点入神,很快清醒过来。 不行啊,家里还有瑶儿呢,在大秦只是演戏而已,可不能把自己给演进去,到时候假戏真做就麻烦了。 红尘这张网的威力,云缺算领教过了。 现在但凡看见有红尘大网出现的迹象,云缺是能躲则躲。 桌上还有点剩菜,云缺客气道: “公主的手艺极好,不弱于御厨,我在大唐皇宫里吃的饭菜,也不过如此了,公主也尝尝,味道很好。” 宁玉公主柔情似水的望着云缺,道: “我不吃了,我不想死,你说得对,世上该死的人有很多,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死,我要活着,努力的活下去,这样母妃的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至少,我知道世上还有个人在乎我……就是驸马。” 云缺知道公主开窍了。 只要不一心求死,自己在驸马府也能消停不少。 要不然还得提防着公主什么时候自尽。 云缺凝重的道: “执念往往在一瞬间,想不通,便是一辈子的折磨,想通了,下一刻便可解脱,恭喜公主,解开了执念。” 宁玉公主的目光有些躲闪,越显羞涩,道: “全是驸马的功劳,没有你,我永远也无法解开这份执念,我的运气其实很好,此次得遇良人,便一生不会辜负,还望驸马也莫要辜负了我才好。” 轻柔的语气,加上娇羞的模样,宁玉公主此言不亚于温情告白,听得人心里麻酥酥的。 “公主放心便是,我白誉向来一言九鼎,既然到了大秦迎娶公主,此生只会守护公主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负你。”云缺道。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云缺是天生的,不用打草稿。 “驸马真好……明天早饭你想吃什么,我多加点料!” 宁玉公主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羞涩的微笑变成了调皮的坏笑,满怀期待的道。 如此表情,云缺立刻判断出对方现在的人格是古灵精怪的小雨。 嗯? 云缺听得不对劲了。 什么叫加点料? 刹那之间,云缺的脸色发白。 刚才只顾着吃饭了,忽略了一个古怪的细节。 自己让公主尝尝饭菜的时候,宁玉公主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吃了,我不想死。 这句话如果换一个表达方式,就会变成:饭里有毒,谁吃谁死! 咕噜噜。 肚子里传来一阵响动。 此刻云缺终于恍然大悟。 眼前这个宁玉公主的确不想自己死了,但她不在乎别人死! “你在饭里下毒!” 云缺捂着肚子道。 宁玉公主的嘴角勾起一种诡异的笑容,道: “是呀,下了双倍的量呢!怎么样,好吃吧嘻嘻!谁让你打我!咧咧咧!活该!” 做了个鬼脸,宁玉公主急忙逃出门外,一串银铃儿般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公主府。 “你个死丫头!下次拔光了抽你!” 云缺脚步虚浮的来到门口,扶着门一脸无奈。 如果是毒药,云缺这副本体根本不在乎,世上能毒倒云缺的毒力确实不少,但公主府基本找不到。 偏偏宁玉公主用的不是毒药,而是泻药! 泻药这东西,它本身就没毒,谈不上扛不扛得住。 关键泻药的药效虽然普通,却没有什么解药,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出恭。 云缺很多年没感受过闹肚子了,此时肚子里翻江倒海,只想去茅房一泻千里。 刚走出没多远。 府里冲进来一队军兵,为首的是个熟人,斜眼将军程药金。 程药金一张大脸比云缺还苦,朝着旁边的空气抱了抱拳,道: “太子殿下,您今天惹祸了,丞相大人亲自在陛下面前参了你一本,陛下降旨,命我等将殿下押入大牢。” 第501章 卷不动了 程药金前来拿人,云缺其实预料到了。 火烧九卿衙门,可不是什么小事,秦皇不可能不闻不问。 九卿归丞相管辖,云缺相当于一把火,将丞相的脸面给烧没了。 抓人无所谓。 云缺已经准备好被关进大牢,只是现在这时机不太好。 正闹肚子呢。 不能去牢房,得先去茅房才行。 “程将军稍等一二,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一下。”云缺脸色发苦的道。 刚才吃得太多,估计这顿饭白吃了,也不知大牢里管不管宵夜。 程药金的脸色更苦,愁眉苦脸的都要哭了,拱手道: “殿下恕罪,不是我不通融,实在是圣旨不等人呐,殿下有个心里准备,丞相大人亲自在牢里等着审讯呢。” “我这事儿很快的,去去就回。”云缺道。 “殿下您就别为难我了,您要是跑了,我怎么交差呀。”程药金道。 “放心,我肯定不跑,实在不行你跟我一起去。”云缺道。 “我哪也不去,殿下您就跟我走吧,丞相大人很生气,要是让大人等急了,后果更不妙呀。”程药金道。 “我就去趟茅房而已!”云缺道。 “我不信,殿下别戏耍我了,今天你哪都不能去,只能跟我去大牢。”程药金道。 云缺几番解释,程药金像个赖皮膏药似的就是不肯答应,抱着云缺的胳膊不撒手,像个怨妇似的非要把云缺带回大牢。 云缺万般无奈。 本来就闹肚子,又来个癞皮狗,我要忍不住了呀! 脚步声匆匆而至。 一袭白裙的宁玉公主快步赶来,到了近前拉住云缺的手,神色冷冽的道: “本宫面前,谁敢放肆。” 程药金一见公主到了,吓得眼睛都正过来了,急忙躬身拜见,解释道: “公主息怒!陛下已经降旨,请驸马去天牢,属下奉命行事,实在没办法。” 宁玉公主脸色阴冷的道: “要抓驸马,便把本宫也一起抓走。” 宁玉公主铁了心要保住云缺,不惜对抗皇命。 原本看到赢霏雨,云缺就气不打一处来,这顿泻药吃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现在的宁玉公主明显是霏霏,而下药的是小雨,一个人两种人格,云缺也无可奈何。 霏霏在护着自己,又不是这个人格下的药,总不能找人家问罪吧。 云缺要收拾的是小雨,面对霏霏,无法动手。 程药金一见公主要力保云缺,他就知道坏菜了。 宁玉公主他得罪不起, 人家是出了名了自尽公主,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程药金非得掉脑袋不可。 可另一边是丞相,他更得罪不起。 程药金跟吃了黄连似的,有苦说不出,他现在里外不是人。 没办法之下,程药金朝着手下一挥手,准备强行抓人。 只要把云缺抓住,先带到大牢里交给丞相,那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宁玉公主去大牢里随便闹。 反正丞相在那边,双方爱怎么斗就怎么斗,与他程药金再无关联。 程药金与一众手下刚要动手,宁玉公主立刻冷声道: “抓起来!” 随着公主一声吩咐,一条条翠绿的藤蔓从四面八方袭来。 片刻之间,将一群官兵全部缠住,绑了个结结实实。 程药金被藤蔓卷住后吊在半空,晃晃悠悠狼狈不堪。 “公主殿下饶命啊!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公主息怒!” 程药金连连求饶。 身为将军,程药金对公主府的两个树妖最清楚不过,那可是两头三阶妖王,想要杀他就是瞬间而已。 其实大秦的文武百官都清楚公主府的事,所以对公主府最为忌惮,平时走路都会选择绕开公主府。 在大秦, 天生坏种的大皇子确实令人头疼,但宁玉公主,却令人惧怕。 程药金这趟差事也是没办法,丞相让他来抓人,他不敢不来,果不其然,来了更倒霉,被树妖吊了起来。 宁玉公主没去理睬程药金,拉着云缺往自己的住处走,冷声道: “今晚睡我那边,我看谁敢来抓你。” 云缺心里有些感慨,这个霏霏还是不错的,至少肯护着自己。 关键肚子里更感慨,犹如万军大战,地动山摇。 见公主拉着云缺要走,程药金急忙大声呼喊,招呼人手。 府门外立刻又闯进大批官兵。 程药金知道公主府不是好地方,特意调集了不少人手,就怕出意外。 闯进来的军兵足有上百人,没敢拿武器,全部赤手空拳,修为都不低。 一进门就冲向云缺。 “全部抓起来。”宁玉公主冷声道。 上百条藤蔓随之出现,将冲进来的军兵尽数缠住,一个不落。 公主府里变得愈发热闹。 好几百人悬在半空,吱哇乱叫,全在拼命挣扎。 程药金在半空大喊道: “人呢!全进来!快快快!” 呼啦一声,又涌进来好几百号壮汉,扑向云缺。 宁玉公主只吩咐了一个‘抓’字,藤蔓再次出现。 不多时,公主府上方出现了一幕奇观。 上千条藤蔓交织成一片翠绿的天幕,天幕下挂着一群军兵,晃晃悠悠哀声不断,仿佛在公主府里搭了个巨大的菜架子,结出一群葫芦娃。 近千名军兵的声音,比菜市场都吵,云缺只觉得头顶悬着一群苍蝇,嗡嗡个不断。 越是吵,肚子就跟着越不舒服。 程药金大喊道: “快去调人!再调三千人过来!快去!” 门口有军兵没进来呢,听到命令立刻跑回去调人。 程药金看出了破局之法。 只要自己这边的人够多,树妖总有抓不完的时候,到时候就能抓住云缺带去天牢了。 这时一条树根无声无息出现在云缺耳边,组成个苦涩的老脸形状,传来树公公低低的声音: “要不然,驸马就去趟大牢吧,应该死不掉,树公公老了,卷不动了……” 云缺脸色有些铁青,没说话,保存体力。 你卷不动? 我还憋不住了呢! “我们走。”宁玉公主拉着云缺往府后走。 刚走两步,忽然一股恐怖的气机席卷而来! 这股气机铺散开来,笼罩了整个院子,半空中挣扎的军兵与晃动的藤蔓,在此刻一动不动,宛若雕像。 感受到这股气机,云缺立刻判断出来者的境界。 三品归真境武夫! 唯有归真武夫,方可压制天地气息,将一个固定范围形成自身的领域之地,所有外物在这片领域之内都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哗啦,哗啦。 铁甲响动。 府门口,出现一道黑甲身影,身后背着的巨刀明晃晃,摄人双眼。 出现在公主府门口的,正是守卫皇宫的铁甲将军,寒刀! 寒刀没进门,就站在大门口,道: “陛下有旨,即刻捉拿唐太子入狱,驸马,走罢。” 云缺本来也没打算反抗。 三品武夫当前,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况且现在这状态就不是动武的时候。 一旦动手,运转气机, 招式能不能使用出来先不说,后边肯定先喷出来。 宁玉公主往前一步,挡在云缺身前,冷着脸道: “本宫不许,驸马哪也不能去。” 云缺看了眼公主娇弱的身躯,心里暗暗震惊。 在场的无论云缺自己还是程药金与上千名军兵,甚至连树公公的藤蔓都无法动弹,公主却能动,而且丝毫不受影响! 云缺的震惊,不是对小公主,而是对寒刀。 这位三品武夫的气机运转,已经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可以在气机转化的领域当中,隔绝掉宁玉公主。 也就是说,寒刀施展出的气机领域,完美避开了赢霏雨! 毕竟宁玉公主身体不好,寒刀也不敢对公主动用气机。 寒刀站在大门口,冷声道: “公主,莫非要抗旨不尊。” 赢霏雨毫不退缩,道: “你回去告知父皇,若驸马去天牢,我也同去。” 寒刀不再开口,目光渐冷。 宁玉公主挡在云缺身前,寸步不让。 双方陷入了对峙当中,谁也不肯让步。 没过多久,云缺让步了。 不让不行了,憋不住了啊! “我跟他们去天牢就是,想必陛下也该讲理才对,火烧九卿之事,错不在我,公主不必担心。”云缺道。 宁玉公主蹙起黛眉,目光中泛着担忧,拉着云缺的手,握紧了几分。 云缺拍了拍对方的小手,示意没事。 随后转回头,云缺朝着旁边的藤蔓低声道: “拿两个果子,要不然我不出去,你继续卷。” 树公公没办法,只好卷来了两个青果子送给云缺。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既然要去大牢,云缺自然得提前准备点宵夜,带两个果子预防挨饿。 程药金等人被放了下来,押着云缺赶往天牢。 寒刀则回归了皇宫。 天牢。 此刻灯火通明。 衙役们谁也没敢睡,全部守在这里。 原因无他,丞相大人在这呢,谁也不敢走。 丞相左兰山面沉似水,坐在审讯囚犯的大厅之内,旁边陪着的是御史大夫马至远。 “大人,那唐太子太过嚣张跋扈,胆敢烧毁九卿衙门,其罪当诛!若容他如此胡作妄为,我大秦颜面何在!” 马至远怒气冲冲的道:“尤其那唐太子专门找歪理,擅长占人便宜,身为质子尚不自知,居然在大秦闹事,简直罪不可赦!” 左兰山品着茶水,冷冷一笑,道: “大唐,出了个了不得的人才啊,唐太子文采惊人,一身锐气,更难得的是虎胆包天,无所畏惧,确实有帝王之相。 可惜,大唐气运不足,养不出虎豹之君,今日老夫到了,就是要灭掉他一身锐气,将其彻底降服,让他老老实实在大秦做个窝囊赘婿。” 第502章 压你一头 长街上,军兵开路,百姓们纷纷退避。 押送驸马的阵仗,堪称铁板一块。 程药金抓着云缺的左胳膊,另一名壮汉抓着右胳膊,前后左右全是军兵,浩浩荡荡赶往天牢。 知道的,这是抓了驸马。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上皇出游呢,还得用人搀扶。 程药金生怕云缺在路上出现意外,两只大手抓得那叫一个牢固,五品金身境的气机始终调动,时刻提防着身旁的这位驸马爷。 程药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 这位大唐太子,就是个混世魔王,与大皇子是一路货色! 木料店里的事也就算了,可人家连九卿衙门都敢烧啊,简直天不怕地不怕。 云缺的脸色很难看。 憋的。 “程将军,打个商量,容我去趟茅厕方便一下。”云缺道。 “太子爷,您就饶过我吧,我就是个小小的巡街将军,在你们大唐连五品官儿都够不上,一家老小好几十口子,都等着我养呢,您就容我混口饭吃,别出幺蛾子了。” 程药金以哀求的语气道,手里抓得更紧了几分。 “我真想去方便!肯定不逃,你放心。”云缺道。 “不是小人信不过殿下,实在是殿下的手段高深莫测,防不胜防啊,殿下您再忍忍,再忍忍就到了。”程药金道。 “我忍……我快忍不住了!老程,咱们平心而论,你吃坏了肚子能忍多久!”云缺道。 “忍不了多久,也就从公主府到天牢这段路程,天牢里有的是茅厕,殿下坚持一下。”程药金道。 “我坚持你姥姥!老程我跟你讲,我可记仇,不让我上茅厕,以后有你的小鞋穿!”云缺道。 “没事儿,我脚小,小鞋也穿得嘿嘿,殿下您瞧,拐过这条路,再绕过两条街就到了!”程药金连忙指点。 云缺看了眼漫长的前路,眼皮跳了两下。 这里是大秦皇都天龙城,最长的一条街足有十里地,天牢到底在哪啊! “不去茅厕也行,咱们快点走行不行!”云缺道。 “成!都加快点速度!跑起来!”程药金招呼着众人。 随后长街上热闹起来。 上千军兵喊着号子,快速奔行,气势十足,好像出征一般。 云缺没跑。 程药金与另一名壮汉直接架着他往前冲。 不多时,天牢终于到了。 走进大牢,云缺长吁了一口气。 从来没有过这种期盼着进大牢的时候。 关键是终于有茅房了…… 正想着解决一番肚子里的问题,不料程药金架着云缺直接来到一处大厅。 屋子里站着几名文官,看官袍等阶都不低,而且都规规矩矩垂着头。 正中间的大椅上,端坐着一名八旬老者,身着便服,白眉白须,目光锐利如鹰。 尽管没穿官袍,云缺仍旧猜出了老者的身份。 大秦丞相,左兰山! 云缺提着一口气,脸色苍白,看样子像是惊吓过度所致,看起来有点狼狈,实则是在强忍着肚子,憋得实在辛苦。 见云缺如此模样,一旁的马至远冷冷一笑,表情中透着一股幸灾乐祸。 在九卿衙门的时候,这位御史大夫的脸,基本丢尽了。 堂堂御史大夫坐镇九卿衙门,反而被人家堂而皇之的一把火烧了衙门,马至远当时觉得有一万个人,一人扇了他一个嘴巴,一张老脸到现在还觉得火辣辣的疼。 这口恶气不出,马至远估计今后的十年内肯定天天做噩梦,噩梦里全是云缺手拿火把烧衙门的画面。 现在马至远觉得解气了。 有丞相大人坐镇,有皇帝陛下降旨,唐太子今天吃不了得兜着走! 云缺站定当场,不卑不亢,面露决然之色,一个劲儿运气。 没办法了,只能硬憋! 左兰山放下茶杯,沉声道: “堂下,可是唐太子,白誉。” “正是!”云缺傲然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马灯是我打的,衙门是我烧的,既然到了天牢,赶紧把我关起来,快点快点。” 左兰山一皱眉。 他这边酝酿了半晌,正打算借此契机,打掉唐太子的一身锐气,将其完全慑服。 没想到人家非但承认罪行,毫不狡辩,反而催促快点关押。 这是什么道理? 左兰山疑惑不解,难道大唐太子有什么怪癖,喜欢住大牢? 左兰山冷哼了一声,道: “白誉,你可知罪!” “我认罪,随便判罚,快点把我关起来!”云缺急匆匆的道。 左兰山深吸了一口气。 早已准备好的一番言辞,居然说不出来了。 就好像他这边已经举起了铁拳,结果砸在棉花上。 什么效果也没有! 就这么把唐太子关起来,非但无法打掉对方的一身锐气,反而还会助长对方的气焰。 在左兰山看来, 眼前的唐太子就是一匹脱缰野马,必须彻底驯服才行,否则以后放出来,还得惹事。 “胆子不小。” 左兰山沉声道:“你可知你的一把火,烧了多少重要的卷宗,这里是大秦,不是大唐!你唐太子的身份在大秦无用!九卿衙门纵火,此乃死罪!” 左兰山说话间动用了官威。 那是一股特殊的文气,唯有身居高位的儒家强者方可凝炼而出,无比威严。 整个大厅里,弥漫起一种威严之气。 两侧的衙役们纷纷腿肚子打颤,脑子里有一种强烈的念头,想要立刻下跪,说出自己这辈子所有的错事,请求大人惩罚。 连程药金此时都觉得脚下发软,在丞相的官威面前想要下跪,只是强撑着没有跪下而已,一张大脸已经布满了冷汗。 然而云缺的表现,再次让左兰山大吃一惊。 除了脸色仍旧发白之外,云缺稳稳当当站在原地。 别说下跪祈求,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对丞相的官威不屑一顾。 其实左兰山的官威,实在用错了地方。 云缺本身就是大晋的平天王,女帝夫君,那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地位最高的女帝,也得被云缺压在身下。 论官威,云缺根本就不惧。 况且丞相的官威,其根本来自于儒家文气,文气这种东西,对云缺更无效了。 除非能压制住文殿,否则世上文气在云缺面前,皆如浮云。 不值一提! 丞相的官威,云缺不在乎,可肚子里始终在闹腾。 云缺不想浪费时间,直言道: “死罪就死罪,先把我关起来,什么时候砍头你们自己定,这下行了吧,快点,我要去坐牢!” 左兰山张了张嘴,一时无语。 如今的局面,这位大秦的丞相有些束手无策。 人家不狡辩,不反驳,直接痛快的认罪! 左兰山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错觉,人家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一番言辞犀利的长篇大论,被左兰山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唐太子,果然豪气冲云霄。” 左兰山点了点头,冷着脸道:“既然你认罪,便要做好住一辈子天牢的准备,即便陛下免了你的死罪,活罪难逃,太子殿下想必在大唐锦衣玉食,而天牢里,可没有什么山珍海味。” “无所谓!土豆馒头大咸菜,吃饱就行,能不能快点把我关起来!能不能别废话了!”云缺的脸色开始由白转红,肚子乱叫,快要到极限了。 左兰山瞪起了眼睛。 他现在一点招儿都没有,遇到个喜欢坐牢的,人家吃咸菜都行。 大唐太子有这么能屈能伸? 左兰山心里不信,但现在他无话可说,只能将云缺暂时收押。 不过左兰山可不甘心,不愿白跑一趟,于是在最后关头拿出了杀手锏。 “好,既然太子殿下认罪,那便画押罢!” 左兰山一挥手,桌上的一摞宣纸齐齐飞出,铺在云缺面前。 每一张宣纸上,都罗列着一个罪名,共有几十张之多! 云缺瞄了眼脚下的几张。 罪名分别是: ‘私自开设书楼,借用大秦之书为大唐赚取暴利。’ ‘以普通杂草伪装灵草,诓骗银两。’ ‘擅自携带公主出府,欲逃回大唐。’ ‘伪装大儒笔迹,于皇宫剽窃真迹。’ ‘抗旨不尊,伙同公主府树妖打杀官兵。’ ‘蓄意谋反,火烧皇宫大门。’ 云缺看完脚下的几份罪名,脸都是青的。 其他不用看了,肯定全是虚构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不是我在街上放个屁都犯法啊! 行,云缺这次忍了。 谁让咱内急呢,有什么罪名以后再说。 “好,我画押便是!” 云缺说着就要按手印。 旁边的马至远冷声道: “且慢,鉴于太子身份特殊,除了手印之外,还需要亲笔留下名字,以做证供。” 说着马至远拿来笔墨纸砚,交给云缺。 云缺这个气呀。 这么多罪状,偏偏每张纸只写一条罪名,就不能都写在一起? 一张纸写一个名字,几十张纸就得写几十次。 云缺现在看见纸,更有点憋不住了。 丞相左兰山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慢悠悠的道: “听闻太子殿下在书法之道颇有造诣,这些罪名均为老夫亲笔所写,太子最好拿出真本事,若文气不足,是写不上字的,老夫的笔迹之下,寻常之人无法留名。” 图穷匕见! 丞相终于用出了最后的一招。 这招叫名叫刁难。 左兰山始终对云缺在九儒楼提字一事耿耿于怀,他不服气! 今天正好趁此机会,以文气来会一会这个唐太子。 左兰山这次动了真格。 他写的这些罪状,用出了磅礴的文气,如果云缺的文气不足以抗衡,就无法在纸张上写出哪怕一笔一划。 左兰山倒要看看,这个唐太子究竟有什么真本事! 既然是刁难,身为当朝丞相,不做则已,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极致。 他将罪状全部洒落在地,就是要云缺跪着写字! 最不济,你也得蹲着写! 这就叫压你一头! 第503章 敢爱敢恨,敢吃敢拉 官威这种东西,哪有人玩得过一朝丞相。 左兰山此人可不简单。 他出生在大秦,天生文采过人,以十岁之龄即可辩得诸多先生哑口无言,曾经在天祈学宫担任过十年的鸿儒殿先生,返回大秦后坐上了丞相的宝座。 这一坐,就是四十多年。 在左兰山刚刚成为大秦丞相的那一年,佛国大唐召开了一场规模盛大的诗会,遍邀天下文士,以文会友,实际上是想拉拢天下儒家修士,增强大唐实力。 当时大唐与大秦势均力敌,互相之间虎视眈眈,若大唐的诗会能成功,即可多一份力量来对抗大秦。 左兰山身为大秦丞相,一个人,一头驴,独自赴会,在诗会之上力压群雄,轻描淡写间拔得头筹。 最后一首诗更是让大唐当时文采最高的一名文官当场吐血,甘拜下风。 而那吐血的大唐文官,后来成为了大唐宰相,直至如今,正是吴尔智。 左兰山之名,就此传遍天下。 有云州诗魁之美誉,更被先帝称之为大秦文胆! 左兰山不仅是大秦丞相,亦是大儒,他是有真才实学的,儒家修为极高。 此人爱才,也妒才,与正常的大儒有些不同。 真正的大儒往往品德高尚,不屑于勾心斗角,更不屑于明争暗斗,以道理来服人。 可左兰山不一样。 暗地里下黑手,背后捅刀子的事没少做,文气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工具。 偏偏奇怪的是,手段狠戾的大秦丞相,非但文气没有跌落,反而修为越来越高,德行不符之下,居然文气更盛,仿佛儒家圣人也在默许着他的手段。 身为丞相,若没有铁血手段自然也做不长久。 左兰山的爱才之说,其实十分残酷。 对于真正有才华的人,左兰山极为重视,但有一点,必须收复才行。 你可以有绝世之才,但必须在我手底下老实听话,听从调遣。 不服之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左兰山对云缺在九儒楼展现的文采,是认同的,也十分看重。 越是文采斐然之人,左兰山就越要降服,不惜任何手段。 这也是今天审讯唐太子的缘由。 左兰山坐在高高的大椅上,悠哉悠哉的品着茶,瞄着堂下浑身颤抖的唐太子。 左兰山心情不错。 他最喜欢这种驯服野马的过程,让他心情愉悦,痛快不已。 至于唐太子会不会反抗,左兰山丝毫不在乎。 左兰山久居庙堂,身为三朝元老,经历过的大风大浪随便拿出来一件即可令人惊叹连连。 他收拾过的属下,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人,无一例外的彻底臣服。 让左兰山记忆犹新的,便是多年前一名堪称奇才的新科状元。 当时还是太上皇在位。 那状元郎一身文采,盛气凌人,桀骜不驯,殿试之际做出了一首名为‘轻肥’的诗词。 乘肥马,衣轻裘。 此诗意境颇高,文采斐然,却在诗中把久居庙堂的达官贵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皇帝爱才,当场将此人封为九卿之一。 然而不到一年,桀骜不驯的状元郎就被定了个砍头的死罪,原因是得罪的人太多。 后来状元郎没死, 是左兰山亲自求情,将其官职一撸到底,从九品芝麻官从头做起。 多年之后,状元郎一身锐气被尽数磨掉,他也成功再次位列九卿,更成了九卿之首,御使大夫。 而那个状元郎,便是站在一旁的马至远。 左兰山看了眼恭恭敬敬立在旁边的下属,心里更加得意。 连马至远这等奇才,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浑身再无棱角可言,一个唐太子算什么。 大厅内。 云缺始终低着头,浑身微微颤抖,看似在愤怒,却轻轻将笔墨放到了一边。 看样子是准备先画押,再签字。 左兰山暗暗冷笑,品着茶,等待对方出丑,心说一个臭小子而已,跟老夫斗,你还太嫩了! 随后云缺捂着肚子,弓着腰。 左兰山更加得意。 他高高坐在大椅之上,而唐太子蹲在面前写字,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这招刁难,虽然有些有失身份,但左兰山根本不在乎,他要打掉唐太子的锐气,驯服这匹野马! “唉……” 云缺忽然叹了口气,抬头道:“丞相大人,是你逼我的,我实在忍不住了,本宫这就给你签字画押。” 说罢云缺捡起几张宣纸。 又在旁边拿来两个椅子,并排放好,中间留着半尺多的距离。 然后云缺一脚踩上一个椅子,背朝着丞相,蹲了下去。 一连串动作,速度极快,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 见唐太子背对着自己蹲着,左兰山皱了皱眉。 写着罪状的宣纸都在身后呢,你转过去,怎么画押? 况且还踩在椅子上? 这姿势虽然莫名其妙,但左兰山总觉得有些熟悉。 秃噜一声。 不等左兰山想起如此姿势的来历,云缺已经解开了腰带。 接下来便是大河奔涌,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几十张罪状,瞬间被秽物所掩盖。 大厅里, 所有人全都张着嘴,瞠目结舌,包括丞相在内,一时间呆住在原地。 左兰山身为大秦丞相,乃是三朝元老,自以为世上的大风大浪全都见识过。 不料今天这一场臭气熏天的风浪,直接把这位当朝丞相给吹傻了。 左兰山甚至听到了炮声。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来到了战场,有千军万马朝他掩杀而来! 武夫出恭,绝对气势凌人,加上云缺闹肚子,这下简直是惊天动地,排山倒海。 一番风浪过后, 云缺用提前拿起来的宣纸擦干净,顺手丢在一旁,揉了揉肚子,道了声舒坦。 “牢房在哪呢,该去坐牢了。” 说着施施然走出大厅,找个狱卒带路去大牢。 大厅里的一群衙役与文臣,好半晌没敢动弹。 审讯犯人的庄严之地,变成了茅房! 来自丞相的威严,被一泡屎尽数毁掉! 左兰山麻木的转了转脑袋,瞄了眼脚下的秽物,一身高深莫测的儒家修为差点原地爆掉,头上的官帽都被气冒烟了。 岂有此理! 我拿养了几十年的官威压你,你用一泡屎来还击? 我的官威还比不过你的一泡屎吗! 左兰山只觉得眼前发黑,脑子里昏昏沉沉,修炼多年的精纯文气,都被满屋子臭气给污染了…… 马至远更惨。 他距离云缺最近,本打算盯着云缺签字画押,结果遭了无妄之灾,一双崭新的官靴浸泡在屎尿当中,连官袍下摆都沾了一片。 马至远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在原地。 他的官路之途堪称坎坷,得罪了太多人,当时年少,也曾盛气凌人,桀骜不驯,可随着年纪增长,锐气尽退,学会了油滑,懂得了中庸之道,这才爬到如今的位置。 可马至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就足够桀骜了,今天他居然见识到了真正的桀骜不驯! 这是唐太子吗? 这怎么好像是个混世魔王呢? 大唐皇族的颜面呢?太子身份的尊贵呢?怎么脸都不要了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拉! 有辱斯文! 不! 这不是有辱斯文,这简直是胆大包天! 丞相面前拉屎,视大秦威严如无物! 关键还无法治罪! 总不能说唐太子以屎尿袭击丞相吧,大秦没这种律法呀。 别说大秦,普天之下,也没有王法能给拉屎定罪的。 人家憋不住,拉了也是白拉。 满屋子的官差,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被一泡屎,彻底给熏迷糊了。 云缺走后,太尉从门外转了进来。 龙桃捧腹大笑道: “嘎嘎嘎嘎!笑死我也哈哈哈哈!左兰山呐左兰山,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哈哈!让你瞧不起我们武夫,活该!这才叫武夫,敢爱敢恨,敢吃敢拉!” “哈哈,我得去把这事儿禀告陛下,让陛下也听个笑话,你放心,明儿天亮之前,整个天龙城都会知道你这位丞相大人,被当面甩了一泼屎!简直是天下奇闻!嘎嘎嘎嘎!” 龙桃知道云缺被押来大牢,一直躲在外面看戏。 果不其然,这出大戏没让太尉失望,实在精彩,龙桃恨不得拍手叫绝。 能让老对头如此吃瘪,龙桃很是开心,背着手吩咐道: “来人呐,把屋子里打扫一番,里边的腌臜东西统统扫走,丢粪坑里去,天牢重地,就得干净才行!” 一番指桑骂槐之后,太尉背着手走开。 丞相本来就被气得火冒三丈,这下太尉又来火上浇油,左兰山忍无可忍,腾空而起。 没走正门,走的窗户。 破空而去。 这口恶气,丞相只能自己往下咽。 没招! 无论左兰山多么老奸巨猾,手腕了得,在一泡屎上面,他找不到任何治罪的理由。 没办法之下,左兰山直奔皇宫,去找皇帝评理。 反正是皇帝女婿,这事儿只有皇帝才能定罪,用家法收拾唐太子,而非刑罚。 云缺住进牢房后,周围都是熟悉的景致。 坚固的牢门,冰冷的床铺,角落里的虫蚁,坚固的铁栏,还有那一方小小的铁窗。 这地方贼熟,跟住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坐在床铺上,云缺盘算着接下来的局面。 死罪是不可能的。 除非秦皇要攻打大唐,否则唐太子的身份就是最佳的护身符。 无非是关押多久的问题。 云缺估计不会太长,毕竟还没与公主成亲的。 成亲之前,就得放了自己。 幸好走的时候诓了树公公两个果子,要不然宵夜就没着落了。 出恭之后,泻药的药效随之消失,不过刚吃完的晚饭也白吃了。 正寻思着大秦天牢里的伙食如何呢,牢门打开,有狱卒端来了饭菜,还有好酒。 随后一名陌生的老者阔步走了进来。 第504章 马屁之王 尽管不认得对方,但云缺从老者的脚步中看出了一些东西。 风! 这老者在行走间,身旁有微风涌动。 而且老者没有催动任何气机或是灵气! 以正常的脚步,即可引动空气形成微风,如此现象,说明这老者的修为已经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云缺心头暗惊。 这是什么修为? 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境界,宛如凡人,乍一看好像街边遛弯的老叟,瘦瘦弱弱的,没有丝毫高人的征兆。 “饿了是吧,赶紧趁热吃,特意给你在外面酒楼里点的,天牢里可吃不到这种饭菜。” 老者面白无须,走进牢房后洪声说道。 一听这声音,云缺立刻知道是谁了。 大秦太尉,龙桃! 在皇宫偏殿躲在屏风后的时候,云缺听过丞相与太尉的声音。 “多谢太尉。”云缺拱手道。 “客气什么!咱们武夫没那么多讲究,直来直去,你刚才拉的那泡屎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龙桃哈哈笑道:“拉得好!拉得妙!拉得丞相呱呱叫!嘎嘎嘎!解气,真解气!” 眼前的这位太尉,手舞足蹈,云缺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大秦的丞相其实挺正常,打压异己,尤其是打压唐太子,本就天经地义。 毕竟这里是大秦皇都,如果大秦皇子在大唐皇城撒野,唐皇一样会选择打压。 丞相正常,可这个太尉有点不正常。 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又是听墙根儿,又是看热闹。 老顽童一个! 很快云缺的笑容为之一僵。 太尉居然知道自己是武夫! 抵达大秦之后,除了在跳出城外救公主的时候动用过气机,云缺从未展现过武夫的手段。 太尉是如何知道的? 难不成,自己冒牌货的身份暴漏了? “在下自幼修行儒道,偶尔演练些武道,不知太尉是如何看出来的。”云缺道。 “还用看么,天下各派修行者,道门也好,儒修也罢,任何派系都拉不出这种气势,唯有我们武夫才行!这就叫气可吞山河,泄可淹日月!吃也痛快,拉也痛快,战也痛快,死也痛快!”龙桃傲然道。 云缺尴尬的笑了笑。 自己想多了…… “太尉不妨对饮几杯?”云缺邀请道。 这老头儿不错,还管吃喝,有没有目的放在一边,至少比丞相实惠多了。 “改日罢,今天老夫还有事。” 龙桃摆了摆手,看了看牢房四周,感慨道:“还别说,咱们俩也算有缘,这间牢房,几十年前我住过,当时年轻不懂事,惹了祸事,足足被关了三年,也多亏那三年,老夫才能静下心来钻研武道,修为一日千里。” “原来此地是太尉曾经的闭关之处,能关在这里,实乃一桩幸事。”云缺道。 “破牢房而已,什么幸事不幸事的,倒霉事罢了,既然修了武道,说话就别那么文绉绉的,那群文臣就知道拐弯抹角的挤兑人,咱们武夫就该大大咧咧才行!”龙桃道。 “太尉教诲,在下谨记在心。”云缺客气道。 “文武双全,一身锐气,难得的年轻人,可惜你是唐太子,不是我们秦人,要不然至少在虎贲军里给你个将军的头衔,接替白起那混小子,唉,可惜,可惜啊。”龙桃摇头晃脑的感慨道。 云缺听得心头暗惊。 称呼白起为混小子,这位太尉不仅地位够高,估计修为也不会在白起之下。 虽然太尉与丞相都未曾出手,不过云缺很清楚这两位当朝文武之首有多可怕。 左兰山那官威极其恐怖,类似于变异的文气,若非有文殿存在,云缺真就抗衡不住。 估计当时就得拉出来,裤子都来不及脱。 大秦的老家伙们,都不好惹啊…… 云缺在心里暗暗嘀咕,嘴上则侃侃而谈道: “天下不宁,妖邪作祟,大秦与大唐作为云州之上的扛鼎之国,今后少不得联手对敌,届时小子一定要请教太尉,学一学用兵之道。” “有学问的人,说话就是好听,希望如此罢。” 龙桃知道云缺在敷衍,大秦与大唐外表看着井水不犯河水,实际上暗斗已经多年,哪里有联手的机会。 临走前龙桃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太子文采斐然,能不能给老夫做首诗,以龙桃二字为题,不瞒你,几年前左兰山那老东西就拿本命诗来挤兑我,他做了好几首以左兰山为题的诗,我想了好几年,一首也没做出来!” 当朝太尉,此时犹如顽童般抓耳挠腮,唉声叹气,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云缺听得好笑。 心说你不是闲的么,人家是丞相,文臣之首,天下大儒,跟人家比作诗,能赢才怪。 你应该比的是拳头啊! 云缺略一沉吟,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在牢房墙壁上写出一行小诗。 太尉龙桃背着手看着,云缺一边写,他在一边念。 “龙跃云霄展宏图,” “桃红柳绿映春湖,” “仙风道骨非凡品,” “玉液琼浆醉一壶!” “好诗!好诗啊!每一句提出第一个字便是‘龙桃仙玉’!嘎嘎嘎,老夫也有本命诗了哈哈!这诗大气,大气!正合我意!” 龙桃高兴得手舞足蹈,恨不得在牢房里打套拳。 高兴之后,龙桃背着手,瞪着小眼睛问道:“这诗,该叫什么名字为好?” 云缺微微一笑,道: “太尉实在难为人了,您老人家自己做的诗,我身为晚辈怎敢取名,还是太尉大人自己取名为好。” 龙桃挑了挑眉毛,挤眉弄眼的道: “是吗,我怎么忘了,我什么时候在这里写的诗呢。” 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太尉大人忙于国事,自然记不清年轻时的过往,您忘了,这首诗,是您当初关押在这间牢房里的时候,修炼之余,心血来潮而得之。” “对!对!你这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有这么回事儿!哈哈,时间太久,都给忘了。”龙桃开怀大笑,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 云缺暗道果然是个老顽童,一首打油诗就能高兴半天。 论拍马的功夫,鱼朝也好,尤见海也罢,如果云缺认真起来,绝对无人能及,当之无愧的马屁之王! 认真拍马的武夫,天下无敌。 太尉龙桃很是开心,摇头晃脑的道: “今后在天牢里想吃什么,就让狱卒去出去买,山珍海味随便造!老夫出钱!断不会让你饿着就是了。” “还有,烧衙门的事你不用怕,九卿衙门里重要的卷宗都有法阵笼罩,普通火焰烧不坏的,你那一把火,烧的都是衙门里那群废材随手乱写的无用之物。” “尤其一些账本,他们恨不得有人帮忙烧掉呢,估摸着今天晚上九卿里有不少人在举杯庆贺,可算把那些私下里动了手脚的旧账给烧了,这下谁也查不出贪墨之事。” “陛下在气头上,多说关你几天,你与公主大婚之前,总得放你出来,在牢里老实点吧,若是无聊,送你份拳法,能不能修得成,看你运气如何了。” 龙桃扔给云缺一枚小巧的玉简,拇指大小,蕴含着淡淡的灵气。 “贴在额头,运转气机即可查看,不过只能看一次,玉简便会耗尽灵气碎裂。” 说完,太尉大步离去。 牢门被关闭。 云缺坐在床榻上,神色间再也难以掩饰惊喜。 大秦太尉的功法,绝对是世间难得之物! 龙桃称呼白起都是臭小子,可见这位太尉的辈分有多高。 能得到武道强者的真传,是天下间所有武夫最大的期盼。 手里的这枚玉简,对云缺来说绝对是无价之宝! 本以为一首打油诗,换几天饭钱就知足了,没想到能有如此贵重的回报。 云缺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让心神沉淀下来。 在心里呼喊道: “姐!助我修炼!” 随后云缺将玉简贴在额头,闭上双眼。 当眼帘合拢之际,瞳孔已然转为竖瞳。 妖魂之力,涌动于脑海之内,协助云缺修炼功法。 一阵清凉从玉简中传来。 随后云缺的眼前出现了一位老者的身影,看不清容貌,武者装扮。 老者抬起双手,开始演练一份奇怪的拳法。 这套拳,总共十六式,极其复杂晦涩,招式与绝大部分的功法截然不同。 正常拳法,必定以对手为目标。 甚至一招一式都会精准到攻击敌人的要害,穴位,乃至浑身薄弱的经脉。 可玉简里的这套拳,不打人,专门打影子! 老者在演练拳法的同时,四周不断出现一些模样模糊的敌人,或赤手空拳,或手持刀剑,或施展法术,或驾驭法宝。 老者则穿梭在敌人之间,每一拳都击打在敌人的影子上,而且打的位置不尽相同。 有时打影子的头部,有时打影子的肚腹,有时打影子的脚踝与手臂。 被老者的拳法击中,敌人会立刻僵硬,如遭电击,随后碎裂开来。 十六式拳法,完全以实战的方式呈现出来,用时整整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玉简传来轻微的碎裂声,灵气尽失,成了无用之物。 云缺缓缓睁开眼,神色凝重的呢喃道: “十六式影拳……好奇异的拳道法门!” 玉简消失之前,云缺也得知了这套拳法的大名。 影拳! 云缺暗道侥幸。 幸好让月魁帮忙,用了双重魂力来记忆揣摩,否则云缺自己单独观看,很容易记不到最后。 因为这套拳太过于复杂。 一招一式均有玄奥之处,普通人别说十六式,前三式能记住就不错了。 即便大致记下来,那些遗漏的细节也会让整套拳法威力大减。 以妖魂之力,云缺完全记下了十六式影拳,就差实战来验证威能。 这套拳的特殊之处,在于攻击敌人的影子,只要打中影子,即可重创敌方,甚至能将敌人一举击杀。 这次算捡到宝了! 云缺大喜过望,稳了稳心神,再次回忆了一遍十六式影拳,做到加深记忆。 午夜的天牢,本该十分安静。 不知为何,一阵杂乱声由远及近。 听着是脚步声,不少人。 云缺睁开眼,往牢门外望去。 新鲜事,居然有人逃狱! 一群年轻人跑了过去,脚步匆匆。 最后是一道壮硕的身影,原本已经跑过去了,又折返了回来,惊喜道: “梅兄弟!原来你关在这里!别怕,我救你出去!” 咔吧一声。 此人掰弯了牢门处的铁栏,跳了进来。 云缺顿时脸色一僵。 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少年城的大将军,史得侩! 第505章 人红是非多 看到史得侩的那一刻,云缺想起了白天在皇宫偏殿的时候,丞相与田锺定下的计划。 将少年城的人放走一半,留下一半。 显然,史得侩与刚才过去的年轻人,都是些刻意放走的鱼饵罢了,让少年城误以为大秦天牢不过如此,从而被迷惑,在心里对大秦一方生出一种轻视。 恰巧,云缺刚进来就碰上了史得侩。 在对方闯进大牢的那一瞬,云缺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说辞。 “史将军!你们逃出来了?太好了!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云缺一副义薄云天的架势。 心里却在嘀咕: 你们先走,我可不去少年城,这里有吃有喝有拳练,住几天就出去了。 在云缺眼里,少年城是一处是非之地。 不仅秦皇惦记,星辰殿也许也惦记着,否则不会在少年城里出现山岳力士。 云缺虽然打算去打擂,争一争少年王,但时候还没到。 等到三天后少年擂正式举办,云缺才会粉墨登场,借助自己在大秦与少年城一方都有身份的这份便利,也许能少打几次擂,忽悠几个对手,省心省力。 现在去少年城可不是时候。 史得侩一听,顿时眼圈发红,狠狠拍了拍云缺的肩膀,道: “梅兄弟仗义!我就知道你最讲义气!放心,谁也不用断后,我们大家伙一起走!” 远处传来喊杀声,听声音是狱卒围杀而来。 之前跑过去一群年轻人纷纷退了回来,其中一人急急道: “将军!我们被发现了,还有不少兄弟没救出来,怎么办!” 另一名年轻人焦急道: “狱卒过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史得侩当机立断,道: “都进来!咱们先走,剩下的兄弟只能以后再想办法!” 一群少年纷纷涌进牢房。 云缺看得莫名其妙,我这里又不是出口,都挤我这里做什么? “等等!我找到军师了!” 随着声音,两名少年架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家伙冲了进来。 其他少年城的人虽然狼狈,身上也大多有伤,但并不严重,可常慎行的伤势却极重,看得出被用了大刑,皮开肉绽几乎奄奄一息。 算常慎行倒霉。 在大皇子府里闹事的人,多说打一顿关了起来,这位军师的罪名是烧毁皇宫大门,押进天牢直接被打了个半死。 常慎行满脸是血,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看人都是重影的。 “快、快走……”常慎行艰难的说出几个字。 “等等我!等等我!” 随着狼狈的呼喊,又有人钻进牢房。 云缺一瞧,眼角顿时抽了两下。 田锺! 田锺的模样,看起来比常慎行都惨。 衣服全是破洞,身上不是刀痕就是剑伤,血葫芦一样,一只眼睛乌青,另一只眼睛往外冒血,也不知这位是怎么自残的,下手真够狠。 “田校尉也逃出来了,太好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等我们回去之后重整旗鼓,再来救出其他兄弟!” “对!这事儿没完!” 一众少年义愤填膺,愤慨不已。 田锺大口喘气,凄然道: “兄弟们为了我而落到如此田地,我田某人实在该死!是我拖累兄弟们了!” 一句话说完,田锺忽然愣了一下。 他看到了云缺。 刹那间,田锺的错愕神态随之消失,目光错过云缺,看向史得侩,道: “大将军,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天牢守卫森严,强闯未必能出得去呀!” 史得侩哈哈一笑,道: “放心!临行前城主交给我一份宝贝,现在正是时候!” 说罢史得侩掏出一些灵符。 云缺有些奇怪,想不通这些家伙要如何逃出天牢。 不是应该闯出去么,难道要打地洞? 史得侩开始将灵符分别贴在牢房四周,棚顶与地面都有。 这时狱卒已经冲了过来,田锺立刻将牢门关闭,与狱卒隔着牢门对峙。 狱卒头目冷笑道: “瓮中捉鳖,既然你们喜欢关在一起,那就别出来了,每天一顿饭,你们自己分,运气好的话,一个人也许能吃上几粒米饭,来呀,把牢门锁死!” 立刻有狱卒拿出铁链,开始加固牢门,打算将几十人困死在一间牢房里。 牢房里的少年们纷纷破口大骂。 “狗奴才少要得意!小爷们出去之后,再找你们算账!” “我记得你了!总共抽了我一百多鞭子,以后十倍奉还!” “这次没宰掉大皇子,下次他必死无疑!早晚送他归西!” 外面的狱卒一方也不甘示弱,呼喝着,以喝骂还击。 牢房内外,演变成一场口水战,唾沫横飞。 云缺听得无可奈何。 我好端端在这闭个关,练练拳,住几天就出去,你们倒好,全都挤我牢房里,这算什么事儿呀! 为了避开常慎行,云缺特意躲在角落里。 幸好常慎行被打得不轻,一时没发现自己。 田锺倒是不必担心。 那家伙也是内鬼,不会在这时候出卖自己。 有少年们打掩护,史得侩张贴灵符的行动,外面的狱卒并未发现。 闹哄哄的对骂声,忽然被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打断。 “我犯了天条,还是惹了众怒,怎么到哪都有人要宰我呢,哎,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红是非多啊。” 狱卒纷纷退开,让出一条路,一身锦袍的大皇子赢财走了过来。 看到大皇子出现,少年城的众人愈发愤怒,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史得侩连灵符都不贴了,特意冲过来大骂: “你这作恶多端的混蛋!总有一天老子会亲手取你狗命!你给我等着!” 赢财呵呵一笑,道: “你谁呀,无名之辈也敢对本宫乱吠,来人,去熬些辣椒水,要最辣的辣椒,熬完水往牢房里喷,喷一宿,让他们都清醒清醒,整天自以为是,少年城都快比本宫还要狂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皇子。” “我呸!你这坏种!能想出辣椒水喷人的阴招,你真可耻!你不配当皇子!”史得侩破口大骂。 少年城的人纷纷跟着大骂。 “恶贯满盈,老天早晚收了你!”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会不得好死!” “我们不怕辣椒水!有种拿毒药喷我们!” 也不知谁喊的毒药,一屋子少年齐齐哆嗦了一下。 辣椒水多说折磨人,死不了人。 这要喷一宿毒药,大家都得嗝屁! 田锺低声催促道:“大将军,快想办法啊!” 史得侩恍然大悟,急忙缩回人群,继续忙活他的符箓。 大皇子的耳力极好,听到田锺的低声催促,看了一眼,敲着额头道: “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谁来着?” 田锺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 他这个内应,丞相知道,皇帝知道,偏偏大皇子不知道! 因为大皇子整天不务正业,吃喝玩乐,对朝堂上的事宜从不理会。 而且大皇子还见过他,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这时候要是认出来,那就穿帮了! 周围全是少年城的人,还都挤在一间牢房里,田锺很清楚此刻穿帮会有什么下场。 他会被史得侩等人给活活撕了! 怕什么,来什么。 大皇子记忆力不错,很快恍然道: “想起来了!你不是玄龙军的人么,听说最近外面都在传,说我霸占了你家娘子,你媳妇是谁啊,我霸占的女人多了,最近倒是有几个青楼里的清倌人住在府上,难不成,你娶的是青楼女子?” 田锺心头一沉,心说坏了。 周围少年城的人纷纷神色一变,以狐疑的目光望向田锺。 田锺对外的身份,是禁军校尉,可不是玄龙军的校尉。 玄龙军是隶属丞相的一份强大战力,在大秦有着鼎鼎大名,号称战无不胜,禁军在玄龙军面前都矮着一头。 田锺也算机敏,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反驳: “没错!我曾经的确是玄龙军的人,后来得罪了丞相被逐出玄龙军,降为禁军,我家娘子就是青楼之人,我与她一见钟情,定下终身,谁料被你这恶人抓去了皇子府!我不在乎夫人的出身,我与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田锺这番说辞,得到了少年们的认可。 “田兄弟一往情深,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我们少年城向来不问出身,青楼女子怎么了,只要情投意合,只要一心一意,就是良配!” “青楼女子都知道从良嫁人,你这狗屁皇子却连青楼女子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又是一顿喝骂。 大皇子赢财毫不在意,指着田锺笑道: “我府里的那几个清倌人,可都身怀绝技,没看出来有谁想从良,每天变着花招伺候本宫,你那夫人叫什么,给你个机会,今晚我们俩一起和你那夫人玩玩,看她有没有什么没展示出来的绝技。” 田锺的眼皮开始乱跳。 他哪有什么夫人,都是虚构出来的身份罢了。 大皇子的询问,田锺根本答不出来,随便瞎说一个立刻就得穿帮。 田锺实在没办法了,以求救的目光望向角落里的云缺。 现在能帮他打圆场的,只有另一个卧底。 云缺恨不得把田锺的眼珠子挖出来,在心里大骂,别看我呀!我也自身难保! 大皇子赢财顺着田锺的目光望去,一眼看到了云缺。 这位大皇子眼力和记忆力都极佳,立刻认出了云缺,于是现出奇怪的表情,道: “咦!你怎么也在这?” 第506章 人家骗的是爱情啊 云缺已经躲到角落了,没想到还是被认了出来。 田锺的危机,直接转嫁到云缺身上。 云缺本想装作不认识,但大皇子戏虐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看戏似的。 没办法之下,云缺只好从角落里走出来,面对牢门外的大皇子,冷声道: “没错,我也在这!天牢里凉快,我喜欢在这里乘凉,与你何干!” 赢财刚想开口说话,云缺又道。 “原来你就是臭名远播的大皇子!难怪上次在木料店里,那店主为虎作伥,仗着你是他的靠山行那强买强卖的霸道之举!大秦乃是云州大国,别以为皇子就能为所欲为!大秦不是法外之地!” 赢财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挠了挠头,心说你个驸马怎么语气这么重呢,我可是皇子啊,你得叫大哥! 云缺这番说法,令少年城的众人变得气愤起来,都以为云缺也被大皇子欺负过。 扫了眼牢房,没看到宁玉公主的身影,赢财放心下来,用鼻子哼了声,道: “既然知道大秦不是法外之地,你还拿着根破草诓银子,人家木料店那块木板好歹值点钱,你的狗尾草值钱么。” 云缺冷声道: “狗眼不识珠玉!我那是货真价实的极品灵草!不懂就说不懂,少来污人清白!” 赢财的脸色又是一僵。 极品灵草? 如果真是极品灵草的话,断了也值钱,当时那根狗尾草断了,怎么你都不捡呢? 赢财觉得莫名其妙,想不通驸马今天抽什么疯,竟说胡话。 “行,算你是极品灵草好了,懒得跟你计较。”赢财背着手站在牢门外,道:“把眼镜还我,行吧。” 云缺此刻愈发无奈。 这个大皇子到底什么时候使坏啊,我都骂你好几句了,你怎么不发飙呢? 云缺就等着大皇子一怒之下,吩咐手下冲进牢房殴打自己,然后自己好趁乱溜出去,至少换个牢房也比这里安全。 可惜大皇子今天不知怎么了,脾气贼好! 这下云缺更难办了。 眼镜的事,不能让少年城的人知道。 否则肯定会被怀疑。 那眼镜绝非凡物,价值连城,自己身上带着大皇子的宝贝,本就不好解释,而大皇子此时又客气的索要,更加令人怀疑。 哪怕大皇子一脸杀气的索要眼镜,再来一句不给就弄死你,云缺也能顺坡下驴,挑起事端。 但现在是不行了。 大皇子那一句‘行吧’,明显是在示弱,是商量的语气。 代表着你要是实在不肯还,也没什么问题,大不了我不要了。 云缺已经感受到周围投来一些狐疑的目光,最要命的是,常慎行也揉了揉眼睛望了过来。 常慎行是知道自己底细的,云缺情急之下,几步来到牢门近前。 “你过来,我还你眼镜。”云缺道。 大皇子还真就信了,往前凑了两步,站在牢门外。 嘭嘭两声。 云缺双拳齐出,照着赢财的面门打了过去。 出手速度极快,令人防不胜防。 赢财被打得往后连退数步,捂着眼睛闷哼了一声,等他拿开手,呈现出两个乌眼青。 两只眼睛分别被打出了两个黑眼圈。 “眼镜还你了,回去照照镜子,看看合不合适。”云缺怒气冲冲道:“开门!我要和你单挑!” 牢房算待不下去了,云缺只想快点离开这群少年城的家伙,只要出去了,即便与大皇子闹到秦皇那边也无所谓,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 “你!” 赢财只喝出一个字,牢房里豁然间光晕大作。 史得侩大吼一声:“狗皇子你等着!我们少年城迟早取你项上人头!” 嗡!!!!!! 剧烈的灵力波动爆发开来。 一条条光束在四周的灵符上互相穿插,组成了一片光幕。 光幕忽闪了三次,最终归于宁静。 牢房里变得空空如也! 数十名少年城的少年,尽数消失不见。 “你有病啊!” 大皇子的这句话终于吼了出来。 赢财揉着眼睛,懊恼道:“公主脑子有病,怎么驸马脑子也有病?还病得不轻!哎呦我的眼眶……” 一旁有皇子府的护卫问道: “是传送阵,他们逃了,殿下怎么办,要不要追出去满城搜索?” “追什么追,天牢又不归我们管,我就不该过来。”赢财揉着眼睛往外面走去,边走边嘀咕:“一副眼镜而已,至于么,想要就说呗,给你就完了,用得着动手吗……” 大皇子来天牢,的确是来要眼镜的。 今天最大的热闹就是九卿衙门被烧,虽然赢财向来不理睬朝堂之事,这种热闹他是有耳闻的。 刚吃过宵夜,路过天牢,本想来要回眼镜,顺便看看驸马的热闹,结果被人给打了两拳,大皇子只能自认倒霉,郁闷的离开天牢。 若是云缺住在公主府,赢财是断然不会去的,哪怕眼镜不要了也不想踏进公主府半步。 至于云缺为何被少年城的人救走,赢财根本懒得理会。 大皇子很郁闷,云缺更郁闷。 光晕散去之际,云缺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明月下,城头明晃晃的少年城三个大字,简直刺眼! 又回来了! 云缺捂着额头,沉默无语。 我在天牢里住得好好的,结果被传送回了少年城! 史得侩哈哈大笑,道: “什么天牢重地,不过如此!我们少年城来去自如!哈哈,终于回家了!” 旁边的一众少年齐声欢呼,高兴不已。 云缺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群傻瓜。 秦皇如果不想放你们出来,你们这辈子也别想看到少年城。 大秦的天牢里,能没有强大的法阵么。 传送阵如果可以随意出入天牢,那大秦还能叫云州第一国么。 即便天牢没有法阵,你们被关在天牢里的时候,身上还能藏着灵符? 早被搜刮一空! 不信? 我就是例子! 好几个储物袋,到现在还是一个也打不开! “大将军,我……” 云缺本想说我还有事,先不回去了,结果史得侩不容分说,拉着云缺一路狂奔冲进了少年城。 云缺大致估算了一下。 差不多两百多丈,反正从城外到城里,自己的脚就没沾过地。 等云缺站稳,就知道自己走不掉了。 眼前,城主柳真真一身轻甲,面带惊喜的扑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柳真真一头扎进云缺怀里。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柳真真柔情似水的道。 这一下周围的少年全都傻了,直勾勾盯着两人。 史得侩瞪大了眼睛, 一张大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想不通怎么城主今天这么奔放,迎接的方式太惊人了吧。 是不是待会我也能抱一个? 比起史得侩的震惊,田锺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现在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给云缺当场磕一个。 看看人家! 同样是卧底,差距这么大呢! 我卧底充其量骗一骗少年城的莽夫,装装可怜,卖卖惨,混进来之前还得捅自己好几刀。 瞧瞧人家,直接骗城主! 高手! 绝对的高手! 田锺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对云缺佩服得心服口服,因为他骗的是同情,而人家骗的是爱情啊! 同情和爱情,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 前者或许价值一百两,后者根本是无价之物! 在爱情面前,所有同情都可以揣吧揣吧装进袋子,然后顺手扔河里。 根本就是垃圾! 比起田锺的震撼,云缺更加震惊,整个人都傻在原地。 没想到城主这么直接! 你想抱一抱没问题,等没人的时候随便抱啊,哪怕睡一觉都行。 但现在不行啊! 尤其田锺还在场,云缺的身份成了最大的难题。 等田锺知道自己是驸马的时候,可怎么办? 杀了灭口? 史得侩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总不能全灭口吧。 云缺心里发苦,犹如吃了一筐黄连。 关键有苦还说不出。 这件事越来越难以解释了…… 柳真真一张俏脸上洋溢着幸福之色,扎进云缺怀里就不出来了。 原本英姿飒爽的女城主,成了个羞涩的小姑娘。 “贼子!” 一声厉喝从旁边传来,常慎行一脸血迹的喝道:“城主莫要被他骗了!他其实是……” 不等常慎行说完,云缺的脚先到了。 嘭!!! 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常慎行本来脸上就全是血,现在血水伴着泥巴,糊了满脸。 以后的事,以后可以慢慢解决,当务之急,是先处理掉少年城的这个军师。 田锺暂时不知道云缺的身份,常慎行可知道! 烧宫门的时候,云缺自报家门,常慎行知道云缺是唐太子,前来大秦迎娶公主。 常慎行被踢得蒙头转向,抬头道:“城主!他……” 嘭! 又是一脚。 云缺踩着常慎行的脑袋,冷喝道: “闭嘴!你这叛徒!城主,我们都被这小人骗了!他其实是秦皇的人!” 恶人先告状而已,如此把戏,云缺玩得轻车熟路。 柳真真神色一冷,史得侩等人纷纷大惊。 “不可能吧!军师怎么会是秦皇的人?”史得侩惊疑不定的道。 “军师从小与我们一起生活,他不该投靠秦皇。”柳真真蹙眉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没想到军师会是内奸,若非在天牢里有人认出了他,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云缺指着脚下的常慎行,冷声道: “我们的好军师还有个身份,他是新元城的员外,家有良田千顷,仆役数十人,乐善好施,搭桥修路,善行无数,乡里乡亲无人不知,他不仅有新元城衙门发放的奖牌,还有功名在身!去年中过举!他若不是秦皇的人,难道我是吗!” 常慎行当初在皇宫门外,为了撇清关系如实道出的身份,如今成了罪状,尽数被云缺给抖了出来。 第507章 先洞房,后成亲 常慎行挺倒霉的。 他虽然知道云缺的驸马身份,但云缺也知道他挪用少年城的钱财置办宅院,并且背着众人考取功名的事。 双方互相知道底细的情况下,那就看谁动手更快了。 很显然,云缺下手更快,而且够狠。 几脚下去,常慎行的鼻梁骨塌了,门牙也掉了,眼前全是星星,口眼歪斜昏死了过去。 柳真真与史得侩等人瞠目结舌,愣怔了半晌。 “军师,居然是秦皇的人?”史得侩不敢置信的道。 少年城的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不会吧,军师为我们少年城兢兢业业,还是创办少年城的元老之一,怎么会投靠秦皇?” “一定是秦皇威胁军师,军师不得已而为之!我不信军师会背叛我们!” “对!军师不可能叛变,定是秦皇老奸巨猾,挑拨离间!” “大皇子可恶,秦皇更可恶!军师一定是冤枉的!” “干死秦皇!” 一句干死秦皇,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云缺都不用看,能说出这种浑话的,在少年城只有一个。 小胖子朱幺。 “猪脑子!整天干死秦皇,你有能耐你去弄死秦皇!”史得侩又是一顿脑盖,把小胖子拍得直往后躲。 柳真真神色凝重起来,望向云缺道: “梅兄弟此言当真?军师是少年城的元老,他不该背叛我们。” 云缺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常慎行此人心机颇深,他早已找好了退路,打算将少年城当做一份大礼,在秦皇面前换一份高官厚爵,当日我与他烧毁皇宫大门的时候,被皇宫高手当场抓住,他直接亮明身份,我才得知了详情。” 柳真真恍然道:“原来如此!可是军师怎么也被关进了大牢,他不是秦皇的人么?” 云缺道: “此事说来话长,烧完宫门之际,皇宫高手将我团团围困,想要击杀于我,我编造出常慎行打算利用少年城夺取皇位的说辞,让秦皇对其心生芥蒂,将我们俩一起关进天牢,当时情况危急,我只能出此下策。” 周围众人听罢,纷纷恍然。 拖人下水,虽然不怎么光彩,但置身处地的想一想,云缺的做法儿也没错。 谁让常慎行不仁在先呢。 论起说瞎话的工夫,云缺这张嘴堪称天下无敌,神色悲痛表情自然,任谁看来都是真情流露。 一旁的田锺现在已经不是佩服了,而是开始崇拜! 看看人家,这才是天生的内奸呐! 你不当卧底,都算老天爷瞎眼! 田锺这次又看错了, 人家不仅是卧底,还卧了好几层,在少年城装成梅钱,在大秦装成唐太子,之前还在大唐装和尚来着。 柳真真对云缺的说法坚信不疑,但还有很多少年城的人无法接受军师是叛徒的事实。 史得侩看了看昏死过去的常慎行,挠了挠头,道: “为啥军师在天牢里被打这么惨呢?我们都没他惨。” 云缺瞥了眼这位大将军,在心里腹诽: 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 常慎行的伤势,是唯一破绽。 云缺这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是活的,但常慎行几乎重伤的身体,很难解释。 如果常慎行投靠了秦皇,秦皇仔细调查一番即可证实常慎行是否忠心,应该挨打的反而是云缺才对。 结果被诬陷的一身是伤,反倒诬陷旁人者毫发无损? 秦皇再蠢,也不能蠢到这种地步吧。 “常慎行,是我打的!” 一旁的田锺咬牙切齿道:“我在牢里得知这小人是叛徒,于是用仅剩的钱财买通了一个相识的狱卒,将我关进常慎行的牢房,我现在最后悔的是没能宰了这畜生!当时只顾着打他出气,等狱卒头目赶来,再想下死手已经晚了!” 云缺朝着田锺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明的浅笑。 田锺从云缺的笑容里看出了一句话。 你小子等着飞黄腾达吧! 有人配合就是好啊,云缺在心里感慨万千。 田锺的说辞,替云缺解了围。 史得侩挠着头,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云缺道: “史将军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拿着常慎行的画像去新元城打听打听,看看他是否在新元城有宅院,便可水落石出。” 常慎行当时为了自保,将自己是新元城员外的秘密抖了出来,这件事做不得假,只要少年城的人去查,即可断定常慎行是叛徒。 史得侩恍然道: “有道理!好,我亲自带人去一趟新元城!如果常慎行当真背着我们投靠了秦皇,回来就拿他祭旗!” 柳真真迟疑了一下,道: “史将军别去了,让其他人去调查,少年城有大事,还要与你商量。” 史得侩不知少年城出了什么大事,点头称好,派了几名稳重的少年,连夜出发,带着军师的画像赶往新元城。 常慎行则被五花大绑,关进了少年城的地牢。 云缺终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几脚,云缺下了力道,以常慎行的修为,几天内别想清醒过来。 等他苏醒,调查的人手也从新元城回来了,到时候常慎行的叛徒身份将彻底坐实,他百口莫辩。 如此小人,死不足惜,若非有城主等人在场,云缺随便出手即可了结对方。 多活几天,算他便宜。 逃出天牢的总共三十余人,当初一起行动的多达百人,还有一多半被关押在天牢里。 柳真真设宴,庆祝众人逃出天牢。 酒宴间,柳真真将单刀赴会的消息说了出来,说明与秦皇定下赌约,以少年王来号令少年城。 “城主居然独自闯进皇宫!” 史得侩一拍桌子,挑起大拇指道:“城主果然霸气!整个少年城,我谁也不服,就服城主!少年王的名号,非城主莫属!” 一众少年满眼火热,纷纷大喝。 “对!城主的修为在同龄人之间无人能及,这场少年擂,我们少年城赢定了!” “选出少年王,即可召集天下少年,我们少年城必定名声大噪!” “到时候不但能救出关押在天牢的同伴,少年城的实力也会逐渐壮大,与秦皇分庭抗礼!” “少年王一呼百应,不仅大秦的少年人会集结而来,整个云州的热血少年也会蜂拥而至!” “我们少年城不是大秦的少年城,而是云州的少年城!天下少年汇聚一处,斩妖除魔!” “云州妖魔众多,其他国度只想着各扫门前雪,何人想过那些受妖魔迫害的无辜百姓!少年王当统领天下少年,扫平云州妖邪,开万世之太平!” “斩妖除魔!干死秦皇!” 最后一句又是小胖子朱幺的惊人之言,他说完,旁边人都没胃口吃饭了。 由于刚闹完肚子,云缺现在没什么胃口,也没怎么吃饭,听着旁边众人义愤填膺,心里暗暗叹息。 斩妖? 说得简单,喊得响亮。 整个少年城的人,有多少人当真与强大的妖物生死搏杀过呢。 仗着人多,偶尔去万妖国边界猎杀些妖物,遇到危险就退回大秦。 那不叫斩妖,那叫打秋风! 或者叫打猎。 在云缺心目中,真正的斩妖之人,是大燕斩妖司。 倾巢而出,杀进北域妖都的壮举,那才叫斩妖。 反观少年城的斩妖之行,在云缺眼里与过家家无异。 果然是少年啊,磨练得太少。 对于少年擂的举办,少年城里从上到下全部信心十足,一个个少年人摩拳擦掌,气势汹汹,回去后立刻开始着手准备打擂,都想争一争少年王的名号。 少年王,想一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天下少年人一呼百应,真正的少年王者,在名望之上,甚至能与秦皇抗衡一二。 云缺只看到一群热血少年兴致勃勃的等着往坑里跳,反正没看到一个反对的。 酒宴吃完,众人各自散去。 云缺打算找个没人的屋子住一宿,等天亮前再偷偷溜走。 还得回去坐牢呢。 半路被人劫持出来,纯属意外。 本来不用住几天就能出去了,云缺可不想与少年城扯上关系,若被秦皇知道,不知要在大牢里住多久了,孤苦终老都有可能。 没等出门,手腕被柳真真一下拉住。 “我说过,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 柳真真紧紧的拉着云缺,情深意切的说道。 云缺的神色差点没绷住。 成亲? 天龙城里还有个等着跟我成亲呢! 怎么到了仙武大秦,妖物没斩过,全是来成亲的。 有些时候,好事太多也是一种折磨。 尤其是成亲这种天大的好事,也会成为负担。 云缺神色凝重,握紧柳真真的小手儿,义正言辞的道: “城主的心意,我懂,我也想与城主早日成亲,结为良配,可是少年擂在即,关乎着少年城的未来,儿女情长,应当放在后面,等少年擂结束,我们少年城有少年王出世,便是我与城主喜结连理之时。” 柳真真被云缺这番话所感动,一个劲儿的点头,道: “你说的对!少年擂是我们少年城建立以来,最大的一次盛会,成亲需要诸多事宜,耗时耗力,我们不能耽搁时间,应当抓紧最后这三天准备打擂,我若能争到少年王,你便是少年王的夫君!” 云缺听得这个别扭。 少年王的夫君? 怎么听起来,像两个汉子搞在一起呢…… “城主明白就好,我相信城主定可在少年擂扬名,成为天下间真正的少年王,到时候我会为城主擂鼓助威,顺便我也试试打擂,也许能侥幸赢上两场。”云缺道。 这番话,是在为三天后的少年擂做铺垫。 我先说出来登台,到时候城主也就不会意外了。 至于侥幸赢几场,那就全看天意了,也许老天爷一高兴,我成少年王了呢,这就叫运气。 云缺行事,向来滴水不漏,提前布局。 柳真真道: “我相信以你的执着,一定能冲进一万名以内!” 柳真真说完觉得一万名好像太稀松平常了,立刻改为:“前八千名!肯定有你的位置!” 云缺眼皮跳了跳,好么,我看起来有那么虚弱吗? “多谢城主看重,我一定努力冲进八千名,在下先行告辞,回去准备一番功法。”云缺敷衍着想溜。 不料柳真真不肯松手,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云缺道: “成亲可以延后,今天你别走,我们先洞房,后成亲!” 第508章 吃饱了撑的 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云缺向来是不信的。 即便真有馅饼掉在眼前,云缺觉得馅饼背后也肯定沾了屎,绝对不能碰。 可天上掉媳妇,这事儿真没遇见过。 先洞房,后成亲? 那感情好哇! 大不了过后翻脸不认账,占了便宜就跑。 美人投怀送抱的好事,换成谁也不会拒绝,尽管事后跑路,会被人家骂成是禽兽。 但要是直言拒绝,辜负美人的一片痴心,会被当场骂成禽兽不如。 做禽兽,还是禽兽不如? 云缺觉得还是前者比较好一些。 但眼前这份便宜,当真要是占了,后果必定麻烦。 柳真真是城主,在少年城地位极高,一呼百应,即便云缺能争到少年王,一旦被柳真真得知自己的驸马身份,非得结仇不可。 而且秦皇那边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两头不讨好。 云缺犹豫的模样,被柳真真误以为是害羞。 这位女城主果然豪放,拉起云缺就往自己的屋子走,道: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放心,少年城的人不会笑话你的,我屋子里有两张床,你一张,我一张,我们洗漱过后就睡觉,养精蓄锐,等三天后一举夺魁!” 云缺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了。 两张床,怎么洞房? “睡觉之前,不用做点别的了?”云缺道。 “做什么?哦你想聊天是吧,我陪你!我这人沾到枕头就能睡着,我坐着陪你聊,肯定不先睡!”柳真真道。 云缺的嘴角咧出个无奈的笑容。 谁家洞房还聊天? 洞房的时候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听你哼哼才对。 云缺算看明白了。 身边这位城主,简直是个懵懂少女,啥也不懂。 随后云缺想通了究竟。 也难怪, 少年城里全是少年人,根本就没有成亲的,也不接触外界,没有长辈指点,更听不着街坊八卦,弄得跟世外桃源似的,纯洁无瑕。 只睡觉,不办事,那叫什么洞房! 忍着一身火气,聊半宿? 吃饱了撑的…… 正想着如何拒绝的工夫,远处传来一声犬吠。 云缺脚步一顿。 前往皇子府的人,全被抓起来了,可那条杂毛狗却没在天牢。 少年城里最大的威胁,就是那条不知来历的狗妖! “肚子有点不舒服,不如咱们改天再洞房。”云缺敷衍道。 “吃坏东西了么?要不要看看郎中?”柳真真关切的道。 “不用,小病而已,养两天就好,城主忘了,我自己就会医术。”云缺道。 “哦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好,等你什么时候想洞房,就来找我。”柳真真松开手。 “城主看没看见朱幺的那只小狗,在皇子府的时候,小狗好像跑丢了。”云缺道。 “看到了,小狗自己回来的,那只狗很聪明,认得回家的路。”柳真真道。 云缺就此告辞,回到原先住过的那间屋子。 此时已经是午夜。 漫天乌云,雷鸣隐隐。 始终没有一滴雨水落下,仿佛乌云中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今夜无风。 暴雨前夕,空气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云缺盘坐在屋子里。 脑海快速转动,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太尉传授的影拳。 一边回忆,云缺一边晃动臂膀,按照拳路开始演练。 直至将十六式影拳完完整整分毫不差的施展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以云缺的武道天赋,学会影拳不难。 武道法门,无论多么高深,多么晦涩,只要脑力足够,大多武夫都能学会。 但学会是学会,能否完美掌握才是真正的关键。 武道法门与其他修炼体系的功法截然不同。 学会之后,需要大量实战来完善,达到最后的如火纯青,否则只是演练招式的话,不亚于照猫画虎。 云缺倒是手痒,可惜没对手。 从大唐到大秦,基本没怎么动过手。 云缺此时的六品宗师境,已经趋于圆满,非但如此,他身上还蕴含着大量的灵药之力。 在大唐皇宫里吃的那么多灵材,没有完全炼化,至少有一多半还在身上。 尤其龙凤丹的药效。 云缺甚至能感受到丹田中,有一股磅礴的灵气在涌动不休。 并非云缺不想炼化药效,而是六品境界已经到了极限,再难吸收更多药力,必须冲进五品,才能将身上残留的药力完全吸收。 正常情况下,现在云缺就能开始冲击五品,毕竟六品宗师需要的灵材早已足够,都超了很多。 但云缺隐隐觉得,完美金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进阶的,肯定与正常的五品金身有所不同。 至于何处不同,云缺也说不清,只是一种感觉,而且很强烈。 贸然冲击五品,极有可能与完美金身擦肩而过。 没有高人指点,就是如此下场,明明察觉到进阶之路非同寻常,偏偏毫无经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能回学宫就好了,先生们肯定知道完美金身的特殊。” 云缺有些懊恼。 离开大唐之前,应该问问忆白龙有关完美金身的消息。 到了大秦,人生地不熟的,去哪找人打听? 况且不是熟人,说的话也未必能信呐。 实在不行,等回到天龙城,找机会请教太尉。 正想着呢,有人敲门。 “梅钱兄弟睡了吗!我有宵夜吃点呀!” 听声音,是小胖子朱幺。 云缺打开门,果然是朱幺这个吃货,提着个大食盒。 “我就猜梅钱兄弟也睡不着,来,尝尝我的手艺!热乎的狗肉!” 朱幺将食盒里的两大盘子狗肉摆在桌上,又拿出一坛子老酒,热情的招呼着云缺。 “朱兄手艺不错,闻着就挺香,可惜在下闹肚子,吃不下了。”云缺客气道。 “那我可不客气了啊,我先吃了,呼噜呼噜!真香嘿嘿!” 朱幺大吃了几口,道:“我其实是来恭喜梅钱兄弟的,城主对你投怀送抱,肯定好事将近,将来你就是城主夫人了!呃,不对,是城主夫君!嘿嘿。” 城主夫人? 云缺翻了个白眼,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么。 旁边有镜子,云缺瞄了一眼。 镜子里的自己,一身文质彬彬的锦衣,眉清目秀,长发束在脑后。 还别说,怎么看怎么像小白脸。 还是光头看着霸气,云缺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料嘴上吟诵了出来。 “光头配袈裟,香火绕云霞,世事皆如梦,修行在天涯。” “梅钱兄弟好文采呀!哪有光头?我们少年城有和尚吗?”朱幺疑惑道。 “呵呵,突然之间心血来潮,对了,猪兄的狗肉,该不是你养的那只小狗吧。”云缺连忙岔开话题。 这该死的文气,时不时的总往外冒。 “当然不是了!我和狗子感情深厚,怎么能吃它呢,除非我快饿死了。”朱幺一边大吃一边道。 好一个感情深厚,饿死之前肯定吃呗。 云缺知道朱幺是个浑人,还是自来熟,于是随便闲谈了几句,问起了狗子在何处。 “狗子刚才还跟着来着,怎么不见了?” 朱幺四下瞧了瞧,挠了挠头,大喊了一声:“狗子!死哪去了!” 嘎吱。 房门被推开。 杂毛狗缓步爬了过来,蹲坐在朱幺脚下,仰着头,看向对面的云缺。 “瞎跑什么!跑丢了怎么办!”朱幺说着踹了狗子一脚。 杂毛狗被踹了个跟头,爬起来又老老实实蹲坐在朱幺脚下。 云缺笑呵呵的看着小狗,用左手拿起一片狗肉,道: “狗嘛,就喜欢去外面找屎吃,来,给你片肉,吃罢。” 明知杂毛狗有可能是一头三阶妖王,云缺仍旧以手拿肉,递到狗妖面前。 如此胆量,堪称惊人! 云缺对这条狗早有杀意。 所以伸出的,是左手。 手上缠着木珠手链,手链里面是铁锁,铁锁下面封着巫神碑。 这只左手,云缺自己都觉得无比凶险,放在狗妖面前,根本不怕咬,就怕它不咬。 杂毛狗的目光始终冷静,毫无异样,张嘴叼住肉片,很仔细的吃了起来。 云缺收回手,淡淡一笑。 狗妖依旧在伪装,云缺没去戳破。 这只杂毛狗不知什么原因留在少年城,其背后不知会牵扯出多么可怕的东西。 既然对方忍了,连同类的肉也吃,云缺放弃了出手的打算。 三阶妖王,不好对付。 击杀此妖的最佳时机,是在少年擂的时候。 到时候天下少年俊杰齐聚少年城,大秦一方必定派遣高手,狗妖插翅难逃。 朱幺吃得极快,不多时两大盘子狗肉进了肚子。 小胖子拍了拍肚子,打着饱嗝告辞道: “吃饱了,我先走了!等梅钱兄弟与城主成亲的时候,我肯定来闹洞房!闹你们一宿嘿嘿!” 杂毛狗跟着朱幺一同离开。 “居然能忍,这头狗妖不好对付……” 云缺暗暗低语。 妖族的忍耐力极差,无论境界高低大多如此,很少能见到会隐忍的妖族。 那条杂毛狗的神智,比云缺预想的还要高很多。 已经到了后半夜。 云缺不在久留,准备离开少年城。 从少年城抵达皇城还有很远的一段路,隔着两座大城,乘坐传送阵才能快速返回。 可是云缺身无分文,传送阵需要给钱才行,一次一块灵石呢。 两块灵石而已,难不住云缺。 按照记忆,找到了田锺的住处。 敲开门,田锺也没睡,见是云缺立刻一愣,急忙将云缺让了进来。 “大人,有何吩咐?”田锺躬身道。 第509章 徒手擒妖 尽管到现在也不知道云缺的真正身份,田锺却能断定一点,人家的地位肯定在自己之上。 毕竟人家能在皇宫偏殿里坐着,他田锺可没有那个资格。 “这次做得不错,废掉常慎行,你我会更加安全。”云缺道。 “全仗着大人足智多谋,属下只是见机行事而已。”田锺道。 “能做到见机行事,已经超过很多人了。”云缺坐在椅子上,略一沉吟,道:“有没有灵石,借我两块。” 田锺愣了一下,急忙拿出两块灵石。 “暂借而已,回去还你三块。”云缺道。 田锺连忙点头, 心说这位大人恐怕职位也不算太高,不怎么富裕,才多还一块灵石。 田锺正想着多一块灵石也不错了,至少一千两呢,结果人家改口了。 “算了,回去后还你两块,再请你去九儒楼吃一顿好的。” 田锺连忙道谢。 他倒是挺乐呵,九儒楼一顿好吃,没有几千两银子可下不来。 殊不知他对面的是一位铁公鸡。 借两块还两块,连多给的一块灵石都省了。 云缺不再耽搁,刚要起身溜出少年城,忽然目光一晃,坐着没动。 很快田锺也察觉到不同,望向屋子中心处的地面。 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传来。 好像有东西在地底挖洞。 两人各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浑身气机却在隐隐起伏,准备着随时出手。 不多时,地面被挖出一个坑来,井口大小。 随后从坑里钻出一个奇怪的东西。 是一只奇特的小兽,身子大,脑袋小,浑身毛茸茸,好似个大号儿的老鼠,上颚有一对门齿龇在外面,看起来傻乎乎的。 实际上确实挺傻。 这东西从坑里爬出来之后,背对着云缺和田锺,小脑袋左看右看,十分警惕。 就是不往身后看。 淡淡的妖气在屋子里浮现。 这是一头罕见的妖物,云缺从未见过,在藏石镇附近绝对没有。 奇特的妖物左右看了半晌,确定安全后抖了抖浑身的短毛,立刻扬起了一股沙尘。 土系妖兽的特征极其明显。 但是境界不高,从气息判断在六阶上下。 云缺不动声色的盯着对方,田锺也没敢妄动。 这只妖物在云缺看来确实奇怪。 擅长挖洞,而且挖得毫无声息,直至即将接近地面云缺才察觉到细微的响动。 尤其这只妖兽出现的地点更加奇怪。 往少年城里挖,这不是找死么。 满城的少年修士,都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没事儿都要四处去寻找妖邪斩杀,今天居然有妖物自己钻进来了。 抖完了浑身沙土,老鼠般的妖兽将脑袋又伸进了地洞,发出一声轻微叫声。 声音很小,看得出妖兽极其谨慎,应该是在发信号。 蠢到家了…… 云缺无声的叹了口气,要不是确定这东西是妖兽,还以为是二哥易容呢。 同样的大龅牙,同样的没脑子…… 锵! 一声脆响,田锺抽出了长刀。 这下妖兽听见了,胖乎乎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后腾空跳起。 尽管耗尽全力,仍旧跳得不高,也就一尺左右,只够在半空转了个身而已。 当妖兽落地,一双小眼睛顿时瞪了起来。 眼前的两人,令它无比震惊。 怎么刚才没看到呢? 什么时候多出俩人? 呲!呲! 妖兽发出威胁的声音,再次跳起来,好像要进攻。 田锺持刀在手,喝道: “我来对付这妖孽!” 结果妖兽没往前蹦,而是往后跳,想要跳进它刚才挖出来的坑里。 田锺没想到妖兽会逃,一刀斩空。 不等他追过去,云缺抬手一指,道了句坐井观天。 口中说的是一句,但手上施展出来的却是十道法术。 叠加十次的坐井观天,将妖兽短暂的困在洞口,脑袋留在外面。 嘭。 云缺一把掐住妖兽的脖子,将其提了出来。 田锺看得大惊失色,急急道: “小心它咬人!” 田锺有着六品宗师境的修为,面对一头六阶妖兽自然不惧,他有足够信心将其斩杀。 但是六阶野生的妖兽,六品宗师可不敢徒手去抓! 即便是五品金身也不敢轻易冒险。 别看境界叫做金身,但是比起妖兽来,人族的本体依旧差了很多,远远达不到妖族那般强横。 在田锺看来, 六阶妖兽或许咬不死五品金身,但是六品宗师挨上一口,非死即残! 田锺的担心,下一刻变成了现实。 坐井观天,是云缺用九品儒修境界施展出的法术,即便叠加十次,威力也没有多大。 六阶妖兽很快即可挣脱。 妖兽忽然张开嘴巴,两颗硕大的门齿咔嚓一声咬在云缺手上。 田锺吓得一闭眼,心说完了,这一口下去,一只手肯定断掉! 别说徒手擒妖! 普通人徒手抓一条野狗也容易被咬断手,田锺想不通云缺怎么如此大意。 之前将少年城的人骗得团团转,怎么这会儿变傻了? 等田锺睁开眼,顿时目瞪口呆。 云缺就像抓着一只小猫似的,神色如常,别说被咬断手了,手腕上连个牙印都没有。 人家根本毫不在乎! 一只手被妖兽咬着,另一只手还翻了翻妖兽的眼皮,品评道: “伙食不太好啊,眼睛里血丝太多,浑浊无光,是不是总吃土,很久没吃过菜了。” 妖兽两只短小的耳朵扑棱一下立了起来,松开嘴,点了点头。 那意思好像在说,确实最近没吃菜,连肉都好久没吃过了! “正好能炖一锅,早饭不用愁了。” 云缺点了点头,道:“就是毛有点多,得在开水里多泡一会儿。” 妖兽的短耳朵扑棱了两下,终于回过味儿来,原来是要炖自己! 妖兽开始奋力挣扎。 可惜云缺的大手堪比铁钳,掐着它的脖子越来越紧。 田锺此刻无比震惊。 徒手掐死一头六阶妖兽,这得什么修为! 至少也得是五品金身,而且还是巅峰程度! 妖兽被掐得翻起白眼,小脑袋一垂,不动弹了。 “好身手!” 田锺急忙夸赞道:“徒手擒妖者,我虽然见过几次,可没人像您这般风轻云淡,大人简直如妖物克星!” 田锺虽然不清楚云缺的真正身份,但他这次倒是猜对了。 云缺的确是妖物克星,杀妖如屠狗的猎妖人! 没在乎田锺的夸赞,云缺盯着手里的妖兽,愈发好奇起来。 这头妖兽不仅模样古怪,灵智还颇高,不仅能听懂人言,居然还会装死。 妖兽根本没死,别看它浑身瘫软看似没了气息,身上的生机毫无变化,心跳依旧,活得好好的。 “胃口不大好,一整只吃不消,算了,吃点熘肝尖好了。” 云缺吩咐道:“把它的心肝脾肺挖出来。” 田锺立刻答应一声,提着刀过来就要开膛破肚。 妖兽不装了,睁开眼睛发出一声怪叫。 噗!!! 随着叫声,一团灰气从妖兽的尾巴附近喷涌而出! 灰气中夹杂着腥臭,闻之令人头昏脑涨。 毒气出现的瞬间,云缺做出两个动作。 一脚将妖兽踢飞了出去,随后自己破门而出。 田锺的反应也够快,在毒气散开之前,他也撞开窗户逃到了外面。 妖兽撞破房顶,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 云缺来到外面后,封闭了嗅觉,低语道: “黄鼠狼一类,不仅会打洞,居然还会放屁。” 田锺捂着鼻子道:“少年城里怎会有这等妖物?不应该呀!” 云缺低声道:“丞相确定没有放妖兽的计划?” 田锺摇头笃定道:“没有!如果有此计划,我提前肯定会知道。” 云缺自语道:“这就怪了,哪里来的妖呢……” 云缺很是不解。 大秦之内,妖物本就不多,少年城里更不该出现妖兽。 除非是人为。 而秦皇既然已经定下了少年擂,借此收服少年城,更没必要往城里放妖兽。 难道是野外的妖兽,无意间闯进了少年城? 正想到这里,忽然起风了。 沉闷的空气立刻涌动起来。 哗!! 瓢泼大雨落下,天地间仿佛穿满了珠帘。 云缺站在大雨中,目光渐渐变得冰冷。 田锺见下雨了,急忙拿出斗笠,想要给云缺送一顶,发现云缺的周身仿佛有一层气息,隔绝了雨水。 田锺暗暗心惊。 他能感受到云缺根本没有催动气机,也没有丝毫灵力出现,人家什么都没做,即可雨不临身。 田锺立刻得出判断,这位年轻的大人,身上必定带着避水的宝物! 云缺当然有宝物。 唐皇的金玉甲始终穿在身上,可隔绝水火之力,这件保甲也是云缺现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幸好没收进储物袋,否则保甲也用不成。 雨幕遮挡了视线。 天地间一片灰暗。 但是猎妖人的敏锐,让云缺发现了即将来临的危机。 “妖……” 云缺在雨中沉声自语。 尽管雨幕隔绝了视线,但狂风却吹来了妖气。 不止一道妖气。 而是无数的妖气! 夹杂在风中的妖气,令云缺察觉到有大批妖兽徘徊在附近。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耀亮了整座少年城。 不远处的城墙外,呈现出一些高大的身影。 有的宛如山岳,有的好似巨树,有的浑身长毛,有的伸展出触角。 轰隆隆! 沉闷的雷音紧随着闪电而来。 宛如进攻的信号。 无数的庞然大物越过城墙,奇袭而来。 城墙上,预示着敌袭的鼓声完全被雨声覆盖,烽火也在此刻失去了效用。 睡梦中的少年们,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妖兽狂潮! 第510章 预言家 倾盆的暴雨,掩盖了妖族的踪迹,也遮蔽了妖物气息。 云缺能看到城外爬来的无数妖物,可少年城的大部分人却看不到,很多人仍旧陷入美梦当中。 少年人的好处,便是能吃能睡。 打雷下雨的声音,根本不会醒,尤其少年武夫,睡着之后抬走卖了都不知道。 城墙上虽然有守卫,但妖物出现得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传信,城头的大鼓与烽火全部失效。 爬进来的妖物并不嘶吼,沉默着追杀城头守卫。 很明显是不想惊动城里的少年人,打算借助大雨掩盖行迹,然后将满城少年逐一击杀。 云缺倍感意外,想不通为何少年城会出现如此多的妖族。 这些妖物绝对不是附近深山里的小妖,一些身形庞大的妖物至少有六阶甚至五阶程度! 数量更是繁多,几乎爬满了城墙。 这明显是一场兽潮! 在大秦地界,出现兽潮,绝不正常。 田锺惊讶道: “妖族奇袭!到底哪来的妖物!莫非是万妖国?” 田锺的惊呼,提醒了云缺。 确实有可能是万妖国所为。 因为少年城经常去万妖国猎杀妖物,在万妖国眼里,少年城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既然少年城能去万妖国打秋风,万妖国一样也能奇袭少年城!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是尽快通知其他人,还是先行退走?”田锺急急道。 “你觉得呢。”云缺道。 “妖兽数量太多,下官认为自保为主,少年城若损失惨重,对我们有利而无害,城内高手死得越多,我们在少年擂的争斗就会越发轻松。”田锺道。 “有道理,走。” 云缺转身就走。 风紧扯呼。 这种妖兽狂潮,其危险的程度无比恐怖,猎妖人的第一要务不是猎妖,而是自保。 有命才能猎妖,没命了拿什么斩妖。 走归走,云缺可不想满城少年死光,这么多免费的打手,死没了多可惜。 一脚踹开对面的屋子,云缺大吼道: “睡什么睡!妖来了!” 屋子里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 “什么妖啊,是妖女吗,让她进来一起睡……呼噜,呼噜。” 鼾声又起。 云缺实在没办法,总不能把人拎出来。 一个个的抓人,黄花菜都凉了。 田锺见状立刻拿出一张灵符,道: “扩音符箓,能将声音扩大十倍,大人可以用这个。” 云缺接过来,以儒家修为催动。 灵符立刻化作一个巨大的喇叭形状,悬浮在半空。 随后云缺气运丹田,对着喇叭嘴大喝: “打雷了!下雨收衣服啦!!!” 田锺在旁边听得眼睛发直,你这么喊,更没人起来了。 声音虽然足够大,偏巧赶上一声雷鸣,压过了云缺的声音。 “仁至义尽。”云缺低语了一句。 两人正要离开之际,城头上传来惨叫。 一道闪电划过,将城头耀亮了瞬间。 雨幕中,一名守卫被一头巨猿抓了起来,一口咬断了半个身体。 凄惨的哀嚎声,很快被滚滚而来的雷鸣淹没。 巨猿猩红的双眼,在暗夜里格外醒目,直直的盯向云缺这边。 雷雨虽大,云缺的耳力更好。 妖猿咀嚼的响动,隐约传来。 咔嚓,咔嚓。 嘎吱,嘎吱。 云缺迈出的脚步,顿在原地。 转回头,遥望着城头上那头高大的身影,眼中隐隐浮现出血色。 “妖……” 妖兽食人的响动,引动了云缺的杀意。 城头附近出现了一道人影,一身轻甲手持双剑,身影单薄,义无反顾的冲向妖群。 云缺一眼便可认出,那是城主,柳真真。 “还有没有扩音符。”云缺道。 田锺又拿出一张。 这次云缺没喊出话语,当灵符幻化为喇叭之后,云缺的眼瞳也随之转为竖瞳。 喉咙中开始隐隐低吼。 随后一声咆哮从口中发出! “吼!!!!!!!!!!” 这一声怒吼,比天雷还要炸裂,犹如晴空霹雳,传遍满城! 吼声,是月魁所发,真实的妖吼! 借助扩音符箓的功效,云缺这一道吼声将满城少年尽数惊醒。 因为实在太响! 如地动山摇一般。 城外奇袭而来的妖族,刻意不发出吼声,那么云缺发出的吼声,就成了最好的预警,更不会惹人怀疑。 除了旁边的田锺。 田锺此刻的眼睛瞪得极大,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从没见过有人能发出妖兽的吼声! 而且那吼声绝对纯正,根本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田锺生出了一种错觉,眼前的年轻大人,仿佛不是人,而是一头恐怖的妖! 吼完之后,云缺的竖瞳随之消失。 “儒家绝学,狮子吼,平常我可不会轻易动用。” 简单解释了一句,云缺返回屋子。 田锺急忙跟了进来,把屋门关好,他有点想不通为何儒家有狮子吼这种奇怪的法门,却没怀疑什么,道: “大人功力了得,下官佩服!” “区区小技,不值一提。” 云缺看了眼窗外,许多少年已经冲上街头,于是道:“少年城,陛下还有用处,不可让其溃于一旦,你一会儿也去帮忙,找机会再弄些伤口,如此一来更没人怀疑你。” 田锺脸色一垮,心说还自残呐,算这次我里外里都自残三次了! 田锺现在不怕身份被拆穿,他就怕一个不留神,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 “下官领命,这就去协助城主。”田锺躬身犹豫了一下,道:“大人去何处呢?” “我还有其他任务,不能在少年城久留。”云缺背着手,沉吟稍许,道:“若城主询问我,你就说我被妖物吞了。” 大好的机会,云缺哪能错过。 正好趁着妖兽来袭,诈死而去,到时候柳真真以为自己死了,也就不会追着成亲了。 唉,桃花运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云缺在心里叹息。 “下官明白,大人放心就是。”田锺再次躬身说道。 他不知道云缺的心思,误以为云缺当真有更重要的任务,只能全力配合。 此时云缺面朝着窗户,身后就是之前那妖兽挖出来的地洞,当田锺直起身准备出门去协助城主之际,突然出现了意外。 地洞里,竟钻出一头巨蜥,大口一张,将云缺整个吞进口中。 田锺直接傻在原地。 不是, 这位大人的预言,这么准吗? 说自己被妖兽吞了,这就被吞了? 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预言家! 巨蜥吞下云缺后,撞破屋门冲了出去。 田锺在屋子里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大人?大人!” 田锺的额头渗出冷汗。 这可不是演戏,这是真被吞了! 等田锺追出屋子,巨蜥已经看不到踪迹,不知钻到了何处。 田锺没办法,只好加入战团,与少年城的人一起对抗妖兽。 城头附近。 战斗最为惨烈。 柳真真的双剑覆盖着一层火光,舞动间烈焰升腾! 旋身一斩,一头妖狼身首异处。 再次劈斩,一头猴妖分为两半。 柳真真的身形极其灵敏,宛如一只跳跃在暴雨中的精灵,手中双剑如火,所过之处不断有妖兽倒下。 女子武夫,与男武者最大的区别,便是更加灵活。 柳真真的战力极强,加上两把法宝级别的双剑,冲进妖群如入无人之境。 不多时便有十几头妖兽斩于剑下。 但好景不长。 一头长毛巨猿出现在柳真真面前,猩红的双眼透着智慧,狂暴的妖气几乎隔绝了暴雨。 巨猿身后拖着一条诡异的长尾,尾巴遍布鳞片,好似巨蟒。 随意一甩尾巴,便有一节城墙被砸塌! “蛇尾猿!” 柳真真的目光透着一股凝重之色,浑身气机涌动,双剑上烈焰更盛。 吼!!! 巨猿发出一声厉吼,没有进攻,而是抓起一大块城墙,朝着柳真真砸去。 柳真真脚下急掠,侧身避开巨石。 紧接着另一块城墙落下。 蛇尾猿极其聪明,以城墙当做武器,不断扔向敌人。 轰鸣不断! 柳真真在躲避途中,遭遇了几头猴妖的进攻,一时间忙于应对。 猿类妖兽,本就灵智极高,这头蛇尾猿居然会用战术,它在远处投石,让手下猴妖缠住强敌。 巨石本身的力道不算多强,以柳真真的五品巅峰修为,硬抗也没关系。 但是蛇尾猿投掷的力量极其惊人! 每块巨石都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威能比火炮还要恐怖,五品武夫被砸中也得吐血。 “城主!我来也!” 史得侩提着大刀冲到近前,看样子还没睡醒,打着哈欠到的。 “小心那头蛇尾猿!”柳真真喝道。 “怎么会有妖兽来袭?这头老猿我认得!”史得侩揉了揉眼睛,怒道:“它是万妖国里的家伙!” “果然如此,万妖国来找我们少年城报仇!”柳真真杏眼圆睁,道:“也好,今日叫这群妖孽有来无回!” 有史得侩协助,柳真真终于腾出手来,直奔蛇尾猿杀去。 擒贼擒王的道理,柳真真还是懂的。 这场兽潮对少年城来说是一场可怕的劫难,必须尽快解决掉妖群的首领,才能保住更多少年。 城头处,柳真真单枪匹马,义无反顾的杀向巨猿。 蛇尾猿不再投掷巨石,伸手抓住自己的长尾,将其当做武器甩向对手。 火焰双剑与鳞片长尾对轰在一处,发出一声闷响。 柳真真只觉得一股巨力从长尾上传来,她整个人被轰飞了出去,掉落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柳真真从坑底一跃而出,嘴角溢血,俏脸苍白,死死盯着城头巨兽,忌惮低语。 “四阶!” 第511章 光头……强! 城池一角。 昏暗的角落里,一头四爪巨蜥正在古怪的干呕。 仿佛嘴里有什么东西难以下咽。 巨蜥晃动头部,拼命合拢大嘴,然而上下颚还是被缓缓撑开。 咔吧!咔吧! 巨蜥的大嘴开启到极限,嘴角处传来骨骼碎裂的响动。 分开妖兽大口的,是两只手! 云缺左手按着巨蜥下颚,右手顶着巨蜥上颚,硬生生将巨口撑开。 “吃我,你不嫌咯牙吗!” 低语中,云缺运转巨力,将这头六阶妖兽的大嘴直接掰开! 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中,巨蜥的上下颚分别往后弯曲,这头巨兽痛苦的挣扎,四爪乱刨,将地面挖出四个大坑。 随着巨蜥的大嘴不断弯曲,这头妖兽翻了白眼,硬生生被云缺徒手击杀,大嘴完全后翻,牙膛子朝外,将自己的身体给反吞了起来,五脏六腑全部露在外面,无比血腥。 生撕! 扔掉尸体,云缺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 “什么都吃,不怕拉肚子。” 不远处的街头,妖兽与少年城的人厮杀在一起。 不断有妖兽丧命,不断有少年被杀。 倾盆大雨,也冲不尽满街鲜血! 呼!呼! 云缺的呼吸变得重了几分。 杀戮的画面,引动了身上的妖气。 “也罢,既然遇上了,帮你们出点力,顺便赚点小钱儿。” 云缺不走了。 尽管这里是大秦,不是大晋,但妖这种东西,是云缺与生俱来的死敌。 不杀,不痛快! 云缺准备斩妖。 但身份是个问题。 云缺在少年城的身份,是个修为低微的小郎中,如果大杀四方的话,实在令人怀疑。 伪装而已,难不住云缺。 找块黑布蒙住半张脸,再戴上大皇子的眼镜,这样的容貌,别人基本认不出来。 不过熟人当面,还是容易露馅。 嗡一声轻响。 云缺抓出了妖刀,横在额头,往后一刮。 妖刀在云缺手里可以变幻形状,刀身弯曲,贴着头皮掠过。 一头长发落地。 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云缺嘿嘿一笑,道: “这下肯定没人认得出来。” 手提妖刀,云缺走向街头,一身煞气不再收敛,宛若狂风般喷涌而出,四周的雨幕尽数被吹飞! “小妖们,爷爷来了,你们可别跑哦。” 低语中,云缺一步踏上了街头。 长街一侧。 十几名少年正在合力对抗一头牛妖,这牛妖头生独角,力大无穷,一个冲撞即可将几人顶飞。 少年们亡命抵抗,不断有人倒在牛角之下。 整座少年城已经遍布妖兽,混乱的战团遍布满城,如此局面比比皆是。 “顶不住了!牛妖有六阶境界,我们最多七品,根本扛不住!”一名少年满脸是血,大喝道。 “跟它拼了!战死也得拖住牛妖!其他兄弟也不好过,咱们多拖住一时,其他兄弟就能多杀一头妖!” “我来砍牛腿!你们正门佯攻,让它冲过来!” “不行!牛腿上有鳞片,很难砍断,你会被踩死!” “死就死!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几名少年眼睛通红,面对比自己境界还高的强大妖兽,不肯后退半步,宁可战死。 巨大的牛妖踏动后蹄,鼻孔中喷出两团白气。 下一刻地面颤动,牛妖再度冲来! “死战到底!” 几名少年齐声大喝,就要冲向牛妖。 “让让。” 忽然有人将几人扒拉开,独自上前。 少年们一愣, 只看到一个光头的背影,阔步而行,面对冲来的牛妖而去。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耀亮了那颗光头。 少年们仿佛看到了光…… 嘭!!! 一声闷响过后,几名少年变得目光茫然,大张着嘴巴,即便雨水灌进嘴里都未曾察觉。 他们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只见那光头只是抬起了左手,硬生生抓住牛角! 六阶程度的巨大牛妖,居然被一只手给挡了下来! 少年们需要亡命而战的强敌,在人家手里宛如个牛犊子,能随意宰割! 徒手抓住牛角后,云缺还仔细瞧了瞧,点点头低语道: “角不错,值点钱。” 牛妖愤怒起来,低吼着晃动身躯想要挣脱。 扑哧一声。 一道黑芒掠过。 牛妖的身体犹如触电般颤抖了一下,随后无头的身躯轰然倒地。 牛头,被抓在云缺手里。 大片的鲜血洒落而出,将地面的雨水尽数染红。 云缺割下牛角,将牛头扔在一边。 这头牛妖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牛角还行。 六阶妖兽,如今在云缺面前实在不够看的,杀之如屠狗,跟杀鸡的难度没差太多。 几名少年呆愣愣站在街头。 见云缺杀完牛妖要走,其中一个少年反应过来,急忙高呼道: “大师高义!敢问大师法号!今后一定报恩!” “报恩就算了,以后去庙里多烧点香火即可。”云缺背对着少年们而去,道:“贫僧,智杖禅师。” 等云缺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几名少年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我们少年城,有和尚了?” “没有!应该是云游到此地的高僧!” “一定是高人!听法号就如此高深莫测,智杖禅师!我记住了!今后一定去庙里多烧点香!” “快!我们去帮其他兄弟!” 几名少年匆匆离去,加入了其他战团。 大雨来得快,退得也快。 云收雨住,铅云散去,皓月当空。 银辉之下的少年城,完全变成了杀戮之地,到处是妖物与少年的尸体,血流成河! 城墙外,大批妖兽不断爬进来。 城池内,喊杀声震天,哀嚎声不断。 整个少年城宛如绞肉场,磨灭着人族与妖族的生命。 数以万计的妖兽狂潮,无论在何处,都能很快吞没一座普通城池,留下遍地枯骨。 但是少年城不同。 这里的少年都有修为,人人皆兵,奋起反抗之下,竟能挡得住恐怖的兽潮! 当然代价也极大。 从妖兽奇袭开始,不到半个时辰,就有数千人死于非命。 少年们虽然有一腔热血,但局面实在不利于人族一方。 若是据城而守,妖兽再多也能挡住,可一旦被妖兽冲进城里,分散作战,少年城一方便会陷入巨大的被动。 这与大军冲锋其实类似。 阵型若是被撕开,那么战力将会大打折扣。 少年城平日里几乎天天演练功法战阵,与军兵的训练方法类似,尤其战阵一道极其娴熟,合力之下能以少胜多。 可是单兵作战就不行了。 尤其面对如今这种局面,需要各自为战,敌人又是单体极强的妖族,少年城很难有胜算。 毕竟如柳真真,史得侩那种五品高手的数量很少,大部分少年的修为在八品七品的低阶程度,六品的人数也不算太多。 血腥的鏖战,从城池一角开始出现变化。 变化的原因,是一个蒙着面,戴着黑眼镜的光头。 只要光头所到之处,无论牛妖还是马妖,虎妖或者狼妖,全部一刀毙命! 如果将视线挪移到天空,自上而下俯视少年城,就会看到一个惊人的现象。 一个光点,在城池里快速游走,犹如一条光线,所经之处鲜血四溅! 在光点之后,是一条妖血铺成的血路! 那光点,就是云缺的光头。 “那光头……强!好强!” 一名少年眼看着云缺将一头庞大的虎妖切成两半,惊得目瞪口呆。 “神僧!有神僧!” 另一名少年正与狐妖搏杀,结果狐狸脑袋被一刀削掉,一名光头飞掠而过。 “多谢恩公相救!大师一路走好!” 一名少年即将被狼妖咬死之际,狼妖整颗脑袋断开,一颗光头遥遥远去。 一路杀伐,一路血光! 云缺已经记不清杀掉了多少只妖,手里的妖刀越斩越快,眼中的竖瞳越来越红! 幸好戴着大皇子的眼镜,别人看不到云缺的眼睛,否则会被误以为妖邪。 杀归杀,该做的买卖也没落下。 于是少年城里的很多少年们,看到了堪称诡异的一幕。 一位不知何处来的和尚,一刀一头妖兽,杀完了不是扒皮就是抽筋,再不就是切角掰牙,手法那叫一个娴熟。 被云缺杀掉的妖兽可倒了霉。 不仅丢命,连全尸都没有,身上肯定少点零件。 等云缺从后城杀到前城,将少年城杀了个对穿之后,手里多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 里面装的全是角牙皮筋之类的材料。 雨停之后,少年城里的局面出现了变化。 妖兽的优势变小,少年们反击得愈发凌厉,尤其一些火焰法术得以施展,烧死了大片妖兽。 在暴雨当中,擅长火系法门的修行者简直如同身处噩梦,被天象克制。 而火焰法术,是大片杀伤妖兽的最佳法门。 当然了, 妖兽数量的骤减也是关键原因,而造成如此效果的,便是云缺的出手。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是云缺的想法。 自己的身份不宜张扬,帮个忙也就算了,自己正好过过手瘾,毕竟很久没斩妖了。 这次云缺杀得足够痛快。 本想着差不多该走了,可看到城头的恶战,云缺走不掉了。 城头,是最为凶险的地方。 一头长毛巨猿仰天嘶吼,在月光下犹如魔王一般。 四阶程度的妖气宛如狂风,迎面而来。 “四阶蛇尾猿,倒是罕见,这东西可不好对付。”云缺低语道。 围杀蛇尾猿的足有数百人。 以柳真真与史得侩为首,几名五品武者亡命冲杀,一群六品在后面跟随,不要命一样猛攻妖猿。 有人被妖猿的利爪捏爆,有人被獠牙贯穿,甚至被蛇尾抽死。 尸体从城头掉落,扎进血水当中,与冰冷的大地融为一体,成为这处残酷战场的败者。 即便如此,柳真真等人仍旧奋力冲杀。 因为这些少年城真正的高手很清楚一件事,四阶蛇尾猿如果不死,这场恶战就永远看不到尽头。 少年们前赴后继的身影,像是一只只飞蛾,明知必死也要冲向火焰。 云缺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少年城的少年,与铁浮屠不同。 铁浮屠都是一些冷血悍卒,看淡了生死,冲锋,是他们此生的任务所在,杀伐,是早已磨练出的习惯。 但这些少年,凭的是一腔热血! 或许有些蠢,或许有人胆小有人懦弱,但妖邪当前,居然没有任何人后退一步。 哪怕死,也要喊出最后的怒吼! 热血,有着极强的传染力。 云缺亦是少年! 倒提妖刀,云缺脚下炸起风旋,如同一道影子贴着地面飞驰,浑身煞气内敛,取而代之的,是妖气汹涌! 片刻间,云缺就出了城…… 当然不是逃走,而是选择个更有利的方位。 热血归热血, 再多的热血也不能冲昏头脑,能背后下刀子的时候,云缺向来不会选择正面动手。 第512章 一如既往的蠢 城外漆黑一片。 残破的城墙遮住了月光。 云缺脚步很轻,贴着城墙疾行,很快到了蛇尾猿附近。 巨大的妖猿背对着城外,在城墙上与少年们恶战,没发现身后接近的危机。 并非四阶妖猿大意,而是云缺散发着浑身妖气,在蛇尾猿的感知中,身后的不是人族,而是妖类。 看了眼上方巨大的身影,云缺准备动手。 蛇尾猿,云缺曾经斩过,但不是四阶,而是六阶。 这种妖兽最大的弱点是尾巴。 只要将其蛇尾斩断,蛇尾猿的力量会大幅下降。 失去蛇尾这件最佳的武器,蛇尾猿的战力也会随之骤降。 无论六阶还是四阶,只要是同一种妖兽,那么弱点就不会改变。 云缺盯住了巨兽的尾巴根,等待着恰当的时机。 忽然间脚下晃动起来。 沙土纷纷开裂,现出了一条巨蟒! 这头巨蟒浑身漆黑,将自己埋在土里,云缺未曾察觉。 巨蟒现身后,立刻有五阶程度的妖气散发开来。 蛇尾猿十分狡猾,让一头蛇妖埋伏在身后,预防着敌人偷袭。 云缺只能选择先杀巨蟒,偷袭的计划随之落空。 右手猛地握紧妖刀,摆出了断刀式。 不等云缺出刀,眼前的巨蟒忽然颤抖了一下,庞大的身躯猛然缩紧,向后退去。 仿佛这头巨蟒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下意识的选择躲避。 云缺心里奇怪。 我还没出刀呢,怎么跑了? 这种情况,不是没遇过,但都是一些低阶妖兽,在感知到云缺身上的煞气与妖气之后,选择退走。 可眼前这头巨蟒达到了五阶,堪比五品修行者。 云缺只有六品境界而已,不可能出现妖兽先逃的情况。 巨蟒在数丈开外停顿了一下,蛇信吞吐几次,头也不回的逃进丛林,消失不见。 云缺更纳闷了。 什么蛇,胆子这么小? 恍然间,云缺想到了缘由。 抬起自己的右手,云缺以妖瞳能看到一丝细小的紫气在指尖缠绕。 巨蟒逃走的原因,是自己手上的紫气! “莫非真是龙气?” 云缺惊讶不已,在心中低语。 龙凤丹的后遗症,果然对蟒蛇一类的妖兽有着震慑效果。 服用龙凤丹,可拥有龙气! 天澜宝境里的怪蛇,加上刚刚逃走的巨蟒,都在印证着这一点。 云缺甩了甩右手。 紫气丝毫不减。 估计以后遇到蛇妖,不用出刀,伸出右手就行了。 能震慑多强的妖兽,还有待验证,不过五阶蛇妖肯定能吓跑。 这时城头上出现危机。 蛇尾猿抓住一名六品境界的少年武夫,咆哮着张开大口咬下。 那少年的武器已经被震飞,面对巨兽的大口,他悍不畏死,拼尽全力轰出一拳。 四阶妖兽的獠牙,又岂是六品修士以肉身之力能抗的存在,注定要亡命于此。 柳真真在蛇尾猿脚下,拼力对付那条难缠的蛇尾,见同伴要毙命,她立刻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双剑合在一处,斩出一条火蟒般的剑气。 柳真真的全力一击,替同伴挡下了獠牙的大口,然而她却深陷险地。 蛇尾猿知道柳真真的火焰长剑很难缠,能伤到它的本体,见柳真真攻来,立刻将手里的少年当做盾牌,去挡柳真真的剑。 柳真真没想到妖兽如此狡猾,她这一剑若是落下,同伴必定被斩成两半。 被抓住的少年也看出了妖兽的目的,目眦欲裂的大吼道: “斩!别犹豫!斩了此妖!我死而无憾!” 柳真真毕竟是个女孩子,少年城里的少年战士,也不是冷血善战的铁浮屠。 面对同伴被挡在刀剑之前的局面,铁浮屠会毫不犹豫的贯穿同伴,将其与身后的敌人一并击杀。 因为铁浮屠都是征战多年的悍卒,很清楚错过一次击杀敌人的机会,意味着自己与同伴都会死掉。 死一个,而斩杀强敌,好过两个都死,强敌却还活着。 但是柳真真做不到。 她将满城少年视为兄弟姐妹,是一家人。 怎能朝着家人举起刀剑? 柳真真运转起浑身气机,硬生生停下了这一剑。 剑刃几乎贴着那少年的面门,顿在半空! 对于武夫来说,释放气机简单,收回气机却极难,除非四品以上的高阶武者,才能做到得心应手。 身为五品金身的柳真真,被强行收取的气机反震得俏脸苍白,嘴角溢出血迹。 受伤还不算什么, 关键在这种危急时刻,稍微疏忽便是身死道消的局面! 嘭!! 蛇尾猿的另一只巨爪趁机抓住了柳真真。 柳真真正要反抗,巨兽将双爪互相一撞,发出声闷响。 柳真真与另一名少年,被撞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一时间失去了战力。 吼!!! 蛇尾猿举起双爪,仰天嘶吼。 皓月之下,这头妖兽高大的身躯宛如魔神一般,凶焰逼人。 “城主!” 史得侩红着眼睛冲了上去,却被蛇尾猿一尾巴扫飞,直接撞塌了两间屋舍。 围攻蛇尾猿的少年们纷纷愣怔在原地。 城主被抓,大将军被打飞,他们的斗志在此刻彻底低迷。 四阶妖兽的恐怖与强大,彻底压制了少年们的热血,所有人的心里都开始泛起绝望。 城头的一幕,云缺看得一清二楚。 正要登上城墙,忽然听到墙根有声音。 沙沙沙! 城墙角落里,一个类似大老鼠的怪东西钻了出来,两颗大板牙十分明显。 云缺一眼认出,正是挖洞到田锺屋子里的那个怪物。 这只妖兽钻出地面,正好面对着城墙,背对着云缺,很机警的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开着沿着城墙往上爬。 看样子是要爬上城头,与蛇尾猿汇合。 刚爬到半丈高度,妖兽就被云缺掐住了脖子。 这家伙,一如既往的蠢…… 从来不会往身后看,就知道看左右和前方。 云缺提着妖兽,将其转了个身。 傻乎乎的妖兽终于看到了云缺,愣怔了一下,接着两颗大门牙往上一抬,就要再次咬云缺。 这次云缺先动手了。 屈指一弹,弹在妖兽的大牙上。 妖兽被弹得浑身颤抖,牙差点被弹断。 城头上, 蛇尾猿张开大嘴,巨爪悬在头顶。 只要一松开爪子,柳真真就会掉进巨兽的口中。 城墙下, 趁着怪老鼠麻木之际,云缺将抓着妖兽的单手往后一甩,抬起左腿,做出个抛甩的动作。 随后左脚猛然踏地,右手划出弧线,以巨力将妖兽砸向城头! 呼!!! 妖兽挂着风声飞了出去,堪比炮弹! 脑后的风声,惊动了蛇尾猿。 巨兽甩动长尾,呼啸着抽出。 飞行的冷风让怪老鼠清醒过来,它看到巨尾抽来,惊得立刻尖叫。 听到叫声,蛇尾猿甩出的长尾猛然一顿,停在半空。 同时将抓住的那个少年武夫扔掉,巨爪往后一抓,接住了怪老鼠妖兽,然后轻轻的放在城头。 动作轻柔,好像生怕伤到对方。 在蛇尾猿接下怪老鼠的同时,云缺已然登上了城头。 无声无息的斩出妖刀! 四阶蛇尾猿,确实难缠,猿类妖兽的感知极其敏锐,第一时间发现了来自身后的偷袭。 妖猿猛地甩动长尾,以蛇尾抽向云缺。 妖刀斩中了蛇尾前端,发出闷响。 蛇尾上遍布的鳞片崩裂了一片,有血迹出现。 这一刀,在蛇尾上斩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并未斩断! 云缺暗暗心惊。 果然四阶蛇尾猿与六阶相差太多。 云缺这一刀能将六阶蛇尾猿连着身体一并切开,却无法斩断四阶蛇尾猿的尾巴。 妖猿有些吃疼,怒吼着再次扫来蛇尾。 云缺则左手成拳,一拳轰向地面。 在别人看来,云缺的动作太过迟钝,根本打不到蛇尾,会被蛇尾抽飞甚至击杀。 然而云缺打的本来就不是蛇尾。 而是蛇尾的影子! 影拳出手! 嘭!嘭!嘭! 接连三拳,齐齐砸在蛇尾留下的影子上。 硕大的蛇尾竟被砸得猛然下沉,原本横着甩出,变成了直接下坠,在城墙上砸出一声轰鸣。 云缺再次暗暗心惊。 影拳的威能居然如此强大! 那条蛇尾,如果用赤炎拳与奔雷掌,可未必能挡得住,因为四阶妖兽的力量除非达到四品破军才能抗衡。 但影拳竟能改变蛇尾的方向,而且云缺动用的力道并不是全力。 就此,云缺发现了影拳真正的强势之处。 一个字,巧! 这套拳法,所施展出的威能完全是巧招。 以其影,攻其身,达到一种巧妙对敌的效果。 武道中有一力降十会的说法,此言确实不假,巨大的力量能压制一切。 但是武道当中,亦有一巧破千斤! 那是一种更加巧妙精湛的武道绝学,可以将力道转化成任意的模式,以力凝风,以力生雷,甚至以力破空,以力随影。 云缺左手拳,右手刀,在蛇尾的猛攻之下闪转腾挪,速度越来越快,拳力越来越沉。 蛇尾猿一时甩不掉云缺,暴怒之下加快了尾巴的速度。 轰鸣大作,城头上砖石崩裂。 柳真真此刻压力大减,她趁机斩出一剑,切伤了妖猿的巨爪,得以脱困。 史得侩也从废墟中冲了出来,见城主安然无恙,他长出一口气,望向城头惊疑道: “哪来的和尚?” “不清楚,是他拖住妖猿,我才得以活命。”柳真真喘息道。 刚才的危机,她命悬一线,若非有人相助,她已经进了妖猿的肚子。 “那和尚……怎么不动了!”史得侩惊呼道。 柳真真抬头望去。 城头上,云缺确实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而蛇尾猿的巨尾正迎头砸下! 轰隆!!!!! 柳真真与史得侩眼睁睁看着城头的神秘和尚,只是轻飘飘朝着蛇尾打出一拳,就被蛇尾砸了个正着,身影碎裂在飞溅的砖石当中。 第513章 调戏城主 时间,推移到片刻之前。 柳真真刚刚脱困,史得侩刚刚冲出废墟,而云缺已经将十六式影拳完全施展了一遍。 蛇尾猿看似没什么损伤,但是其蛇尾的鳞片当中,已经遍布鲜血,整整多出十六处伤口,每一处伤口都透过鳞片伤及了血肉。 这便是影拳的可怕之处。 攻击影子的同时,竟能透过鳞片的防御,直达本体! 实战,永远是武者最佳的修炼契机。 云缺已经将影拳彻底掌握,并且发现了一个奇特之处。 影拳,确实是一套难得的拳法,极其玄奥。 但是云缺隐约察觉到,这套拳法还蕴含着一种更加玄奥莫测的法门。 只是抓不到关键点。 到底是什么呢? 云缺一边与蛇尾缠斗,一边在脑海里快速闪过玉简里的老者身影。 老者的十六式拳道,以极快的速度接连在一起,几乎在两个呼吸间就完成了一套拳法。 而这两个呼吸的时间,让云缺终于看到了那份隐藏在拳法里的东西。 是身法! 之前云缺只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老者演练的招式上,完全记下了一招一式,再以绝高的天赋不断在脑海里重复推演,达到快速修成的效果。 但是云缺忽略了老者演练拳法时的步伐。 此时云缺才回想起来, 玉简中的老者,每一招演练之后,身影都会停在不同的方位,然后才会开始下一招。 所以在云缺看来,十六式影拳,是间断的。 云缺以为是太尉用停顿的方式,给后来者记忆的时间,也就没太在意。 现在云缺终于明白,原来演练拳法的老者,之所以停顿,然后出现在不同位置,并非是给后来者记忆,而是十六式影拳中蕴含的身法! 一招过后,修炼者会随着自己的影子而挪移! 十六式影拳打出,若能修至大成,即可挪移十六个不同的方位! 云缺此刻的脑海中一片空明。 玉简中那老者的身影化作了十六道,分别以不同的姿态站在十六个方位,然后又瞬间融合成一道身影,留下了十五道残影。 轰!! 脑海中炸起一道晴空霹雳,云缺茅塞顿开! 这份隐藏在影拳中的身法,终于被云缺挖出了踪迹,从而学了过来。 而身法的名字,也在云缺体会到身法的那一刻,自行浮现在脑海当中。 影步! 片刻间的明悟,仿佛无比漫长,但仅仅在瞬间而已。 这种明悟极其罕见。 修道者称之为顿悟,修佛者称之为慧根,武者则称其为开窍! 瞬间的开窍,也许能让修炼数十年而难以圆满的功法至此大成,这种奇异的心境,可遇而不可求。 云缺能体悟到影步,便是瞬间的开窍。 眼前,蛇尾猿的巨尾已然砸下,云缺只是轻飘飘打出一拳。 打的,是蛇尾之影,而本体,也随之挪移而出。 轰鸣过后, 巨尾砸碎了砖石,看似砸死了云缺,其实那只是被砸散的一道残影而已。 下一刻,云缺的身影出现在蛇尾之上,朝着巨猿本体疾驰而去。 巨猿察觉到云缺没死,巨爪随之拍下。 而云缺的身影再一次消失,避开巨爪,在长尾另一侧奔行。 巨猿怒吼着接连抓去,结果抓到的总是残影,根本碰不到云缺的本体。 如此奇观,令城下的柳真真史得侩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尽管有着五品金身境,但柳真真和史得侩仍旧看不破云缺的身法,只觉得妖猿拍死了一个又一个的和尚,却总会有下一个和尚出现。 若非和尚戴着一副黑漆漆的眼镜,打扮的有些特殊,柳真真与史得侩甚至会误以为是很多个和尚联手而来。 “他怎么躲开的?”史得侩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身法,很高深的身法!”柳真真凝声道。 如此奇异的身法,柳真真从未见过。 片刻间的疾行,云缺已经到了蛇尾猿身后,脚下就是尾巴根! 妖刀豁然斩下。 噗! 半截刀身,没入蛇尾。 巨猿被击中要害,发出震天嘶吼,两只大手同时朝身后拍来。 云缺在躲避之前,朝着刀柄一拳砸下,将妖刀整个扎进蛇尾当中。 四阶妖猿,身躯极其强悍,尽管尾巴根是弱点,却很难切断,没有释放出全部妖力之前,云缺的力量并不够斩断蛇尾。 留下妖刀,云缺纵身腾空。 柳真真史得侩等人也看到了机会,大吼着冲杀而来。 蛇尾猿咆哮不断,彻底暴怒。 它不管别人,只认准了云缺,不等云缺落地,巨爪便握成拳头,轰鸣砸来。 云缺没有施展影步,跃到半空后同样挥拳砸去。 巨猿的拳头比磨盘还大,云缺的拳头在人家面前显得无比渺小。 拳头大的,往往力量更大,何况是四阶妖猿。 对轰了一拳之后,云缺整个人如同炮弹般被砸飞出去。 史得侩眼看着头顶飞过去个人,那撕裂空气的声音听得他头皮发麻。 “废了!” 史得侩惊呼一声。 他是五品金身境,从飞过的速度即可大致判断出此人受到的重击有多么可怕。 而且蛇尾猿是四阶凶兽,全力一击之下,五品金身非死即残! 柳真真也在附近。 她单手持剑,想要抓住飞过的和尚,毕竟人家与妖猿死战,明显站在少年城这边。 怎奈以柳真真的身手,愣是没抓住云缺,从其身边一掠而过。 柳真真抓了个空。 她立刻得出判断,这位小和尚,估计没命了。 云缺自从参战,虽然身法惊人,可气息却只有六品宗师境而已。 连柳真真与史得侩这种五品金身都扛不住妖猿的全力一击,六品宗师必死无疑! 妖猿轰飞了云缺后,两只巨爪敲击心窝,发出嘭嘭闷响,同时仰天嘶吼。 那锋利的獠牙仿佛要吞掉天上的明月。 凶猛的妖猿,散发出恐怖妖气,柳真真史得侩等人的心头渐渐沉入谷底。 城里杀进了大量妖兽,少年城的人都在拼死恶战,而兽潮来临的始作俑者,显然就是这头灵智极高的蛇尾猿。 如果不能将其除掉,少年城危在旦夕! 柳真真紧咬银牙,再次冲向妖猿,厉喝道: “随我杀!” 史得侩提着大刀紧随其后,大吼道: “拼了!少年城没有孬种!” 周围还活着的几十名少年高手,纷纷现出决然之色,大吼出声,赴死般冲向巨兽。 残酷的恶战,即将再度开始。 然而这时候突然出现了变故。 柳真真在冲锋的时候,她隐约间看到了锁链。 猩红如血的长长锁链! 哗啦啦的响动宛如骨骼在摩擦,听得人汗毛炸立。 柳真真脚下一顿, 她看到了血色锁链的尽头,来自蛇尾猿的尾巴根,而锁链的另一端,竟连接着刚刚飞出的小和尚! 柳真真茫然了一瞬,想不通为何蛇尾猿会拥有如此招数,竟然能在尾巴上出现一条锁链。 柳真真猜错了。 锁链,并非蛇尾猿之物,而是云缺的妖刀。 以自身之力,云缺很难切断四阶妖兽的尾巴,但可以借力而为。 云缺借的,正是蛇尾猿自己的力量! 妖刀扎进蛇尾,最终目的就是要将其切断,云缺借了与妖猿对轰所产生的反震之力。 别的六品宗师,自然扛不住四阶妖猿的全力一击。 但云缺不在乎。 云缺的身体强度,已经不亚于四阶妖兽,硬抗没什么问题,况且还有金玉甲护身。 飞行途中,云缺嘴角翘起,冷笑着绷紧了锁链。 当锁链绷直之际,一片血光从蛇尾猿的尾巴尽头炸起! 犹如下起了一片血雨! 巨大的蛇尾齐根而断! 血雨落下,淋了那头怪老鼠妖兽一身,吓得它匆匆而逃。 蛇尾猿失去尾巴,顿时发出痛苦的咆哮,巨大的身躯摇晃着险些栽倒。 柳真真大喜,挥剑而起。 史得侩与其他人更是趁机猛攻,将妖猿砍得浑身是血。 妖猿彻底暴怒,但极高的神智,让它预感到危险。 并非眼前的这些热血少年,而是那个戴着黑色眼镜的奇怪和尚! 尽管只有六品境界,妖猿仍旧感受到一种死亡的威胁,在它的判断中,那古怪的和尚,有击杀它的力量! 妖猿嘶吼着拍飞了十几名少年,一脚又踢开了几人,抄起断尾跳到城外。 看样子想要逃走。 柳真真已经踏上城头,怒喝道: “妖孽!哪里逃!” 柳真真看出妖猿被重创,此时正是击杀的时机。 长剑未出,绝险先至! 跳出城外的蛇尾猿,竟来了招回马枪,手里抓着的断尾抽向城头。 柳真真根本没想到妖猿如此狡猾,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双剑一分架在头顶打算硬抗。 然而蛇尾刮起的狂风,预示着妖猿下了死手,这一击足以重创甚至击杀五品金身! 嗖!! 当蛇尾即将落在柳真真头顶之际,一道虚影出现在其身旁,抓着柳真真的纤腰将其挪移出两丈开外。 轰鸣声就在柳真真耳边炸起。 碎裂的砖石横飞,一截城墙直接被砸了个稀巴烂! 蛇尾猿甩出断尾后,探出大手抓住那只怪老鼠妖兽,头也不回,逃进了远处的山林深处。 柳真真此刻心跳如擂鼓。 一场恶战,她两次深陷险境,差点没命。 一扭头,柳真真看到了一颗光头。 救下她的,正是刚才被轰飞的小和尚! “傻妞,穷寇莫追,能不能长点脑子,救你两次了,你怎么报答?”云缺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柳真真呼吸急促,忽略了被人揽住的腰肢,慌乱道: “报答?我、我、我不知道!你说怎么报答!” “不知道?那我自己来。” 云缺将蒙面的黑布掀开一角,直接下了嘴。 柳真真只觉得被人封住了呼吸,嘴巴被堵住,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云缺松开手的同时,狠狠拍了下柳真真的辟股,沙哑道: “味道不错!算你报答完了!” 说罢跃下城头,扛起大包裹奔向远处。 该溜了,再不走容易走不掉。 柳真真愣在城头,俏脸嫣红,心跳得比刚才更快,扑通扑通好似雷鸣。 这一幕被史得侩看了个满眼。 这位少年城的大将军咽了下口水,瞄了眼城主的身材。 前凸后翘,堪称完美,女武夫的身材是寻常女子比不了的。 城主的辟股,不知多少的少年人梦寐以求,怎奈没人敢拍,都怕被砍。 史得侩是和柳真真一起长大的,在小时候他只因为说了句柳真真辟股大,就被人家追杀了三天。 今天居然有人敢拍城主! 简直是在调戏母老虎! 柳真真大口的喘着气,眼看着远处的身影即将消失,急忙大喊: “你、你是谁!要去哪!” 皓月之下, 一颗比明月还要明亮的光头发出沙哑怪笑,随后一阵长吟遥遥传来。 “策马扬鞭走云州,” “心无壮志不言愁,” “千山万水皆踏遍,” “天大地大任我游!” 第514章 打劫! 玉湖城,距离少年城最近的大城,因城外有一座玉泉湖而闻名。 已经是午夜,城里仍旧灯火通明。 许多买卖开张到后半夜,一些售卖灵材的大型店铺更是彻夜开张。 云缺提着大包裹,走进城里最大的一家灵材店铺。 噗通一声,包裹扔到柜台前。 “出点东西,看货估价。” 云缺说罢坐在一旁,吃起了桌子上备好的小点心。 卖材料这种事,云缺最为熟悉,老本行。 无需多言,一句话就能体现出自己是行家,店家也会因此而不敢怠慢,估价的时候会高出一些。 这些都是经验。 伙计打开了包裹,将里面的兽牙兽皮一一取出,铺了满地。 由于东西太多而且都是新鲜的,很多都带着血迹,伙计不敢做主,急忙禀告东家。 店铺东家是个神色肃穆的中年人,背着手走了出来。 看到满地材料后,此人的目光晃动了一下,眼底泛起一丝惊奇。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 能在灵材店铺坐镇的,眼力必定极强。 店铺东家一眼看出这些材料都是好东西,价值不菲。 云缺更是信心十足。 路上简单估算了一下,一大包裹的材料,价值大致在十万两上下,即便店主心黑,最不济也得出个八万两。 云缺急着回皇城,对这些材料的价值不太在乎。 差不多就行,拿钱走人。 趁着天没亮,只要返回天牢就没什么大事儿。 若是有人刁难,就说被少年城的人劫走了,好不容易才逃回来。 你看,我这太子多守规矩,出去了也会回来继续坐牢。 中年店主咳嗽了一声,道: “这些材料,够新鲜的,都是你自己杀的妖物?” “是啊,我自己杀的。”云缺道。 “在大秦地界杀的,是吧。”店主道。 “对,有问题么。”云缺道。 “那就没问题了。”中年店主点点头,道:“这些材料,是否全部卖掉。” “全卖,一点不剩。”云缺道。 “好,稍等。” 店主回到后面去取钱,不多时将一张银票放在云缺面前,道:“你这些东西,只值这些。” 云缺瞄了眼银票,疑惑道: “三千两?你确定我这些材料只能卖三千两银子?” 十万两的估价,以云缺的经验即便上下有浮动,至多差个万八千而已。 八万九万已经是底价,没想到人家给了个奇葩价格,只有三千两! 不说满地材料,三千两银子,都买不下那一根完整的牛角。 “不是只能卖三千,而是至多三千两,这已经是最高的价格。”中年店主道。 云缺被气乐了,道: “你到底是不是店铺东家,不会看货换个人来,这些材料少说十万两,我既然能杀了这些妖物,你觉得我会连材料的价值都不清楚么,开黑店没问题,但太黑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价格不是拦腰砍,而是从头砍到了脚底板呐。” 中年店主冷哼了一声,道: “黑店?我家店铺开得堂堂正正,隶属大秦皇族,价格公平公正,何时黑过一两银子,再若血口喷人,我会拿你见官!” 店主的语气十分不善。 云缺愈发奇怪。 既然是皇族的买卖,更应该明码标价,如此给价,简直如抢钱一样,会惹得天怒人怨。 “那好,你来说说,三千两的价格,从何而来。”云缺道。 “大秦地界,但凡妖兽统统归皇族所有,猎杀妖兽者,所得收获需交纳九成归朝廷,你这些材料大致价值十万,交九剩一,你最多能剩一万两。”中年店主道。 “还有这规矩?妖兽吃人,我为民除害斩杀妖邪,所得收获即便要交纳费用,也不该交九剩一这么多吧,难不成大秦地界出现妖兽作乱,但凡有修行者遇到了,都可以置之不理,绕开走?”云缺道。 “当然可以,在大秦,但凡遇到妖兽都可以报官,自会有高手去击杀,用不着多事之人多管闲事。”中年店主冷声道。 云缺点了点头,忍下这口气。 秦皇霸气行了吧,整个大秦的妖兽都当野兽养,都是皇族之物。 虽然不爽,但云缺还算服气。 毕竟仙武大秦实力强悍,在大秦确实见不到什么妖兽作乱的情况,少年城的兽潮实属意外,可以说百年难遇。 一万就一万,云缺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道: “一万也行,把剩下的七千两拿来。” “只有三千,没有一万。”中年店主道。 “你刚说的交九剩一,这些材料价值十万,扣掉九成还有一万两呢,怎么成三千了?”云缺道。 “剩下的一万两,需要拿出一半赋税。”中年店主道。 云缺深吸一口气,压了压火气,道:“好,扣一半的税,那也该剩下五千两才对。” “既然是出售,我们店铺自然要收取费用,正常情况,一万两的材料,我收二百两,你这些材料价值十万两,我收两千两纹银,五千减去两千,你正好剩下三千两。”店主道。 啪一声。 云缺将三千两银票拍在桌上,怒道: “我不卖了!” 虽然着急回去,但这口恶气云缺可忍不了。 十万两的东西,最后自己到手三千两,换谁能同意。 “三千两已经是最高的价格,你去别家也是一样。” 中年店主冷冷一笑,拿起一条蛇筋道:“东西确实还凑合,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我能保证,你在别处连三千两都卖不到。” 说完店主看似随意的将蛇筋系了个绳结,随手扔在地上,气焰十足,仿佛整座城里的灵材买卖,都要以他为马首是瞻。 云缺本打算走来着,现在却改了主意。 嚣张的人,云缺见过不少,这么嚣张的却不太多见。 很显然,这个店主与马灯类似,背后都有人撑腰。 扫了眼蛇筋,云缺笑了笑,道: “明一暗二,过五不过六,当铺里的勾当,阁下用得不错啊,你在蛇筋上做了记号,即便我拿到别家去卖,一样卖不上三千两。” 打小混迹江湖,店铺东家的手段,哪能逃过云缺的眼睛。 被拆穿之后,中年店主非但没有丝毫尴尬,反而冷哼道: “做了记号又能如何,你既然猎杀大秦的妖兽,只要在大秦地界,就卖不上价钱,不想卖,你可以走了。” 云缺笑着道: “你家店铺,是大秦皇族所有,对吧。” “当然!归属九卿之少府管辖,你若有不满,大可去九卿衙门讨个说法。”中年店主撇嘴道。 他觉得九卿衙门那种地方,寻常人等根本不敢去,殊不知眼前这位非但去过,还把九卿衙门一把火给烧了。 “是皇家的就好,哎对了,不知店家听没听过一个词,叫强买强卖。”云缺笑道。 “哼,怎么,你还敢强卖不成!”中年店主冷哼道。 “不不不,别误会,我哪敢强买强卖啊。” 云缺说着突然一记老拳,砸中店主的面门,道:“老子打劫!” 嘭一声闷响。 中年店主被打翻在地,满脸是血,眼前全是星星。 “你敢动手!” “好大胆子!” 两名伙计怒喝着冲过来,被云缺一脚一个放倒。 云缺出手已经足够留情,只用了一成力道,即便如此,也把店铺里的三人打了个半死。 云缺气哼哼的开始翻找起来,砸开一个坚固的钱柜子,里面装的全是银票,还有不少灵石。 “他娘的真晦气。” 云缺一边装钱一边在心里嘀咕:“狗皇帝封了储物袋,卖材料又被砍了九成八,大秦真够横的,那咱们就玩横的好了,反正是狗皇帝的银子,归我了。” 该着这家店铺的主人倒霉,遇到了云缺。 他坑其他人可以,毕竟背后是九卿衙门,是大秦皇族。 可是坑云缺,那实在坑错了人。 别人不敢抢,云缺可从来不在乎。 尤其是秦皇的买卖,抢起来才顺手。 云缺这边装银票和灵石呢,中年店主晃晃悠悠爬了起来,拼命拍了下墙壁,骂道: “大胆狗贼!强抢钱财,你今天别想逃!” 哗啦啦!! 四面铁门突然拔地而起,将整个大厅封死! 铁栏之间散发着灵气波动,头顶与地面浮现出铁马印记。 这座店铺居然布置了法阵,名为铁马牢,完全的禁制类法阵,由九卿少府中的高手布置,一旦催动,低于四品的修行者插翅难逃。 见铁马牢运转,中年店主哈哈大笑。 “你等着被砍头吧!敢在大秦抢钱,你……” 嘭!! 又是一记老拳,中年店主翻着白眼倒地。 他确实开启了机关,激活了法阵,但他忘了自己也在法阵当中。 打翻店主后,云缺朝着铁栏砸出一拳,毫无效果,又试了试动用妖刀。 居然没砍断! “道门法阵加持,克制妖气啊。” 捧着一堆银票,云缺为难起来。 法阵的强大,超出了云缺的预料。 大秦地界,又是皇族的买卖,防御方面自然会下足本钱。 云缺估计了一下,除非全力动用妖力,否则今天未必出得去了。 可这里是大城,守军不知有多少,一旦动用妖力,必定会被察觉,从而遭遇追杀。 烧皇宫大门,烧九卿衙门,如果再加上抢了皇族的店铺,云缺觉得罪名好像有点多…… 门外出现呼喝声,听声音是官差。 店铺激发的法阵,引来了巡夜的军兵。 这下云缺更为难了。 正这时,店铺外传来几声闷哼,随后是扑通扑通的倒地声,紧接着大门被踹开。 一个蒙面的汉子闯了进来。 也是个大光头。 这位可能没找到合适的黑布,只够蒙住鼻子,两颗大龅牙十分明显,冲进来立刻大吼一声: “都他娘的别动!打劫!” 看到来人,云缺立刻大喜。 第515章 闻香楼里的小妖精 光头壮汉踹开门之后,低吼了一声,这才发现木门后还有铁门,于是骂骂咧咧的道: “什么玩意,弄得跟牢房似的……” 嘀咕一句之后,壮汉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况。 店主和两个伙计昏倒在地,口吐白沫,翻着白眼。 一个古怪的和尚戴着黑色眼镜,手里抱着一堆银票,旁边的钱柜子大开着。 “好家伙,遇到同行了!”壮汉急迫道:“别都拿走了,给我留点!” 云缺摘下眼镜,高兴道: “二哥!是我啊!” 别说对方绑了个黑布条,就算蒙着脸,只要看见那两颗招牌般的龅牙,云缺也能一眼认得出来。 光头壮汉愣了愣,惊奇道: “梅兄弟?怎么是你小子!还说你不是悍匪,又干老本行了是不是!” “二哥快进来,这里还有灵石,咱们一人一半。”云缺道。 “好兄弟!你知道想着二哥,二哥以后也一定想着你!我来也!” 徐二哥伸出两只大手,咔吧咔吧,硬生生将铁栏掰弯,闯了进来。 云缺看得眼皮直跳。 二哥确实够强的,道门高阶法阵,这位徒手就能给破开! 两人手脚麻利的清空了钱柜,一人拎着一个大包裹。 “这里好东西不少,多拿点,要不然就赔了!”徐二哥还想继续收刮。 云缺道: “够了二哥,你打晕了守军,马上会有大批军兵赶来,这里是大秦,小心为上,咱们先走。” “好,听你的!” 两人冲出店铺,远处已经出现无数火把,全是守军。 无需多言,资深的劫匪最清楚逃亡之路,两人身形掠动,绕进小巷,消失在夜幕当中。 很快守军赶到近前,一名头领冲进大厅,惊呼道: “皇家店铺居然被劫!谁如此大胆!全城搜捕,必须把贼人抓出来!” 军兵们领命,大批人手散布满城,彻夜追踪劫匪。 城里乱糟糟,鸡犬不宁。 城外,一处树林。 云缺停住脚步,道: “二哥来得正好,要不然小弟怕是出不去了,非得坐大牢不可。” “嘿嘿,这叫缘分!放心兄弟,就算你被抓住坐了大牢,二哥也能救你出去!” 徐二哥拍了拍云缺的肩头,道:“干我们这行,就得讲义气!有财一起劫,有苦一起吃!” “就知道二哥够义气,对了,二哥怎么到了大秦?”云缺道。 “嗐!别提了,大唐太他娘的穷了,上次在皇宫里咱们不是挖了一堆灵石么,出去之后你猜怎么样?”徐二哥坐在土包上,特意卖了个关子。 云缺心说还用猜么,你当时挖的就是石头…… 为了不引起对方怀疑,云缺装作惊奇道: “怎么样了?难道二哥挖走的灵石有问题?” “何止有问题!咱们被骗了呀!” 徐二哥唉声叹气道:“大唐穷得叮当响,拿破石头伪装成灵石充门面,我带出去的一堆灵石,到了外面全成了石头!你说大唐穷不穷!” “穷,真穷,简直是打肿脸充胖子,大唐早晚得玩完。”云缺赞同的道。 “所以啊,我决定来大秦弄点灵石,仙武大秦总不能穷了吧,这不今天刚踩好盘子,结果你先下手了,这么急着打劫,你又缺钱了?”徐二哥道。 “是啊,我大舅又快不行了。”云缺敷衍道,特意加了个又字。 “上次不是给你不少银票了么,怎么,没治好你大舅?”徐二哥关切的询问。 他对云缺大舅的病情还挺上心的。 “治好了,原本都能下地了,我大舅一高兴,多喝了几杯酒,结果又犯病了,之前白治了。”云缺胡诌道。 徐二哥皱着眉头道: “怎么家里没人么,你大舅没儿女?大病初愈还让他喝酒?” 云缺以为对方起疑,解释道: “我大舅是个老光棍儿,无儿无女,我父母早亡,大舅拉扯我长大,拿我当儿子看待,我当时没在家,外面很多事要忙,总不能天天看着他。” 徐二哥突然抓住云缺的手腕,盯着云缺,面色凝重。 云缺心说坏了,这个傻二哥是不是脑子清醒过来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大舅既然被治好,你就该第一时间给他弄俩娘们,让他留个后,有了儿女,他就算咽气也能瞑目,要不然总是拖累你,时间长了不是个事儿啊!”徐二哥苦口婆心的道。 云缺松了一口气。 二哥没清醒,还是一如既往的傻兮兮。 “这次我有经验了,二哥说得对,等治好他,先帮他说个媒,留个后。”云缺道。 “对了,这才叫孝顺嘛!二哥最敬重孝子,可惜我想不起老爹是谁,要不然我也得回家尽孝去。” 徐二哥说着将两张银票拍给云缺,道:“拿着!” 云缺看了眼,分别是五千两,两张一万两。 “不用了二哥,我这里银票也不少,够给大舅治病,给他多娶几个媳妇都够。”云缺道。 “不是给你大舅的!” 徐二哥将银票强行塞给云缺,道:“这是给你姥爷的!回去给你姥爷买俩小妾,让你姥爷再给你生几个舅舅,我看你大舅是个短命鬼,估计活不长,等他死了,你至少还有几个小舅舅,留个念想。” 云缺表情麻木的收下了银票,并且替姥爷谢过二哥。 给姥爷买俩小妾? 倒是买得起,但买完之后,姥姥容易被气死,如果让老娘知道,估计也得气个半死。 “干完这一票,二哥准备去何处。”云缺道。 “当然是先去享受了!大秦可是好地方,青楼无数!各路花魁名动云州!尤其闻香楼里的那个小妖精,那滋味简直嘿嘿嘿……” 徐二哥说着说着,目光茫然起来,挠头道: “咦?我怎么知道闻香楼?我不记得来过大秦啊,小妖精又是谁?” 徐二哥陷入了回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谁是小妖精。 云缺轻轻叹了口气。 二哥,其实挺可怜的,不知被谁重创,丢失了很多记忆。 徐二哥的迷茫模样,让云缺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云缺也有一段记忆缺失。 三岁之时,妖都大战过后丢失的那份记忆…… “二哥,别想了,反正有了钱,不如去一趟闻香楼,所有花魁睡个遍,也许能回忆起一些往事。”云缺道。 “有道理!” 徐二哥一拍脑门,道:“确实应该去一趟闻香楼!大秦的东西好是好,就是太贵了,这些银票不一定够,我得再劫几次。” 一听再劫几次,云缺立刻道: “二哥一路顺风,我得回家给大舅治病了。” “成!你走你的,有机会二哥带你去干票大的!咱们把天龙城劫了!”徐二哥兴致勃勃的道。 他这说法,听得云缺是心惊肉跳。 “对了,你怎么还是光头呢,不会是想当和尚吧。”徐二哥临走前好奇的问道。 “没有,我在红尘里还没玩够呢,哪能去当和尚,这不是光头凉快吗,二哥你不也剃光头了么。”云缺道。 “嘿!提起光头我就来气!” 徐二哥拍着自己的大光头,愤怒道:“离开大唐的时候,一路翻山越岭的,走累了我寻思着找个山洞睡一觉,结果你猜怎么着!有人从天上往下扔炮弹!他娘的,给我头发炸掉一半!别让我逮着那可恶的家伙,抓住了浑身毛给他拔光!” 云缺听得愈发奇怪。 在天上往下扔炮弹? 谁这么奇葩? 唉? 好像我扔过…… 云缺想起与鱼朝乘坐云雁飞行的时候,自己随手往山里扔了颗炮弹的事儿。 该不会,这么巧吧…… 云缺尴尬的笑了笑,道: “要我看,二哥这是天降鸿运,你肯定要发财,发大财!炮弹炸出来的是火,二哥注定红红火火!” “有道理!嘿嘿,难怪我到大秦第一笔买卖就这么顺利,行了,天快亮了,我先走一步,咱们回见!” 徐二哥摆了摆手,迈开大步,遥遥远去。 云缺无奈的摇头苦笑,低语道: “二哥,希望你能早日回想起自己的身份,有缘再会。” 天亮之前,云缺赶回天龙城。 先去了书楼。 瞎子和常威睡得正香,鼾声如雷。 反正书楼无法开张,他们俩将这里当做了免费客栈,有吃有喝的,也挺好。 一人一脚把两人踹醒后,云缺将一堆银票放在桌上。 “殿下,咱们有钱了?”常威惊喜道。 “好多钱呐!这怕不得超过十万两!”瞎子两眼放光。 “瞎子,你应该改个名,叫千里眼。”云缺没好气的道。 “嘿嘿殿下说笑了,我哪里是千里眼呀,我就是个瞎子,看不清东西。”瞎子讪笑道。 “钱,你怎么看得那么清呢。”云缺道。 “闻的,殿下不知道,银票这东西有种天然的味道,我鼻子灵得很,一闻就差不多猜得出来。”瞎子道。 “铜臭味!”常威在旁边道:“瞎子就是条老狗,狗鼻子!” 把银票留在书楼后,云缺让两人开始准备天祈浴堂的事宜。 既然书楼不让开,我开澡堂子总可以吧。 大秦的书籍不让获利,大秦的水,还能不让用么。 等云缺回到天牢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御史大夫马至远正脸色铁青的站在大门口,训着一群狱卒,把狱卒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原因不是少年城的人越狱,而是驸马逃了。 唐太子的身份,既是驸马又是质子,若是在天牢里逃走,九卿这边也脱不开干系,御使大夫第一个背黑锅。 马至远这边正骂着呢,只见云缺背着手在旁边经过,人家大大方方走回了牢房。 跟没事儿人似的。 马至远忍无可忍,追到牢房门口,指着云缺喝问道: “私自逃出天牢,你该当何罪!” 第516章 穿帮了 面对御史大夫的质问,云缺打了个哈欠,道: “诬陷大唐太子,不知在大秦是何罪名呢,大人最好先想一想后果,再用‘逃出’这两个字。” 马至远说的是逃出天牢,但云缺可不是逃出去的,而是被劫持出去的。 虽然结果都一样,但其中的差距就大了。 逃狱会被定罪,被人劫走就没事儿了。 我在安安稳稳的蹲大牢,你家天牢不结实,与我何干。 马至远能做到如此位置,自然不是蠢人,他知道这件事无法要挟云缺,咬了咬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御史大夫走后,云缺唤来狱卒,让其准备饭菜,特意叮嘱不要天牢里的伙食,去街上酒楼里买。 天牢能吃什么,云缺最清楚不过。 既然太尉出钱,那自然得挑好的吃。 龙桃早已吩咐过牢里的狱卒头领,云缺在天牢里的伙食全归他管,狱卒不敢耽搁,立刻出去准备。 住在天牢,饭菜倒是不愁,云缺现在只愁着何时能出去。 距离少年擂只有三天时间,若是无法参加,争不到少年王,偌大的少年城就得拱手让人。 煮熟的鸭子飞了呀。 不多时饭菜到了,极其丰盛,云缺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盘算。 烧皇宫大门,关押一天,烧九卿衙门,关押一天,屎尿攻击丞相,关押一天…… 三天倒是正好。 关键这些罪名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想要出去,只能等着何时与公主成亲,看样子秦皇也不急,连个信儿都没有。 吃完早饭,云缺盘坐在床榻上,趁着没人开始运转气机修炼。 一夜杀戮,云缺此刻的气血变得极其旺盛,修为猛增,明显与之前有着很大差距。 对于武夫来说,杀伐的过程,亦是修炼的过程。 云缺更是如此。 在大唐吃的那些灵药,经过战斗才能缓慢炼化,昨晚的一夜厮杀,抵得上独自修炼两三月。 “还是斩妖才能修炼得快呀。” 云缺暗暗感慨。 随着修为的提升,云缺的境界其实早已到了六品宗师的巅峰状态,再修炼就要冒了。 现在完全可以冲击五品。 正好还有大量药效尚未吸收,那些残留的药效可以形成极佳的辅助,让云缺冲进五品轻而易举。 但是云缺没选择冲击境界。 他隐约觉得,五品完美金身,最佳的效果应该在打斗中来完成。 若非生死恶战,何来完美之说? 半天之后,云缺散去气机。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没看到来者之前,云缺先闻到了血腥味。 很快有人来到牢房门口。 熟人,段无病。 段无病身着轻甲,本就仪表堂堂,此时多了几分煞气。 见是段无病,云缺有些意外。 在九儒楼的时候,报的是自己的真名云缺,而此时顶着唐太子的名头,同为学宫学子,再次见面不免有些尴尬。 “听闻殿下被关进大牢,本想昨晚前来探视,怎奈有要务在身,来晚了。” 段无病拱手笑道:“殿下在天牢若有所需之物,下官可以代为采买。” 段无病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云缺并无意外,人家是玄龙军的人,又不是平头百姓。 让云缺意外的是,段无病对自己的身份毫不在意,特意来天牢里帮忙。 显然是个热心肠。 云缺也拱手道: “九儒楼之时,不想太过招摇,没说真名,段师兄勿怪。” 段无病笑道: “殿下言重了,出门在外使用化名,本就是自保的手段之一,难怪殿下文采惊人,原来是大唐太子。” 云缺道: “是学宫先生教导有方,家境再好,到了学宫一样一视同仁。” 段无病点头道: “确实如此,我出身贫寒,父母当年卖了家宅才凑够盘缠,让我有机会远赴学宫求学,到了学宫,几乎身无分文,学宫先生却没有任何轻视,无论皇族子弟还是寒门学子,同样对待,那几年学宫生涯,是我毕生最大的收获。” 天祈学宫之所以闻名云州,公正是其中一点。 段无病感激着学宫先生,感慨着求学的日子,云缺也一样。 学宫多好哇, 师姐无数,莽夫一堆。 手痒了能去演武殿揍人,眼馋了能去鸿儒殿看美人,想修武就去武道殿偷师,没钱了可以去灵匠殿捡漏,天祈学宫简直是仙境一样。 聊到学宫,两人同样感慨不已,越说越亲切,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 聊着聊着,云缺瞄了眼段无病轻甲上沾染的一些血迹。 “段师兄这身打扮,莫非有战事?”云缺道。 段无病走过来的时候,云缺就闻到了血腥味,由此判断段无病刚刚经历一场恶战。 “是啊,刚从玉湖城回来,玉湖城附近出现妖兽,丞相大人派遣玄龙军前往剿灭。” 段无病拍掉轻甲上的血迹,笑道:“杀了几头妖,弄了一身血。” 听闻玉湖城,云缺心头一动。 玉湖城就在少年城旁边,玉湖城出现的妖兽必定是围攻少年城的那一批。 “连玄龙军都出动,看来妖兽数量不少,大秦地界怎会出现大量妖兽?”云缺道。 “不清楚妖兽从何而来,玄龙军出动两卫,我这边剿灭了上百头妖兽,如此数量,确实罕见。”段无病道。 “听说少年城喜欢斩妖除魔,玉湖城离着不远,那群少年难道没出手?”云缺道。 “少年城,是妖兽袭击的真正地点,周围只是零星妖物而已,我追杀妖物到了少年城附近,城池几乎变成废墟,至少上千头妖物死在城内,少年城损失惨重。”段无病道。 “真是怪事,会不会是少年城的人惹恼了哪处的妖王,人家前来报复。”云缺道。 “有这个可能,消息已经禀明陛下,无论何处妖邪来我大秦作乱,最终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段无病道。 “少年城里没妖了么。”云缺道。 “没有了,少年城附近的妖物已经被清缴干净,大秦不会容忍妖邪作乱,见妖必除。”段无病道。 云缺点点头,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兽潮的来临,肯定与万妖国有关,因为大秦境内基本没有成气候的妖物。 “不知这次妖邪作乱,最强的妖兽是什么境界。”云缺道。 “我只遇到五阶妖兽,再高的没发现。”段无病道。 “五阶妖兽作乱,后果不堪设想,幸好段师兄去的早。”云缺道。 既然玄龙军没碰上四阶妖兽,云缺估计那头四阶的蛇尾猿,应该逃回了万妖国。 “去的不算早了。” 段无病叹了口气,道:“若能再早些发现,少年城的人不至于死那么多,此次妖物奇袭而来,明显有强大的妖物在背后控制,以我猜测,也许与万妖国有关。” 段无病流露出的遗憾,绝非伪装,看得出他对少年城并无恶感,反而在可惜着死去的少年们。 云缺知道这位师兄是个热心肠,不再多问什么。 其实若非云缺昨天就在现场,并且亲自出手,少年城的伤亡就不会是今天的模样。 有可能整座城被屠戮一空! “为何不是虎贲军去剿灭妖兽。”云缺问道。 大秦有两支最强大的战力,玄龙军与虎贲军,前者归丞相管辖,后者是太尉统率。 可以说玄龙军属于文官一方,虎贲军才是武将的战力,按照常理,出现妖兽前去剿灭的应该是武将才对。 “虎贲军最近在调动,所以才派遣我们玄龙军。”段无病道。 云缺心中生疑。 调动虎贲军,莫非秦皇准备征战了? 得知云缺在天牢里不愁吃喝,段无病拱手告辞。 云缺再次谢过,道: “多谢段师兄前来探望,等出去之后,一定请师兄喝一杯。” “好,去九儒楼。”段无病挤了挤眼睛,呵呵笑道。 “就去九儒楼,免费的才好吃。”云缺笑道。 “殿下的化名,起得不错,前些日子有位同僚的长子从天祈学宫归来,听他说,天祈学宫里就有一个名叫云缺的学子,行事桀骜,经常惹事,先生们都很头疼。”段无病笑道。 云缺麻木的笑了笑,道: “是吗,这种名字都有人起,那小子肯定挺缺钱的,看来天祈学宫出了个调皮鬼啊。” “学宫里什么都好,就是闷了些,多几个调皮的学子未尝不是好事,殿下,就此别过。” 段无病临走前,神色有些古怪的道:“我在学宫求学的时候有位挚交好友,当初我连早饭都吃不起,是他请了我整整一年,殿下今后见到,帮我带个好。” “好哇,不知段师兄的好友,叫什么。”云缺道。 段无病压低了声音,道出两个字。 “白誉。” 说罢段无病眨了眨眼睛,就此离开。 云缺在牢房里愣了半晌,懊恼的坐在床榻上。 到底穿帮了…… 唐太子白誉,也在学宫求学三载,几乎与自己脚前脚后,自己到了学宫,白誉刚走不久。 恰巧段无病也在学宫求学,他与唐太子白誉不仅相识,还是好友! 这下就瞒不住了。 陌生人,或者只见过白誉一两次的人,或许云缺这副容貌能蒙混过去。 白誉在学宫里请段无病吃了一年早饭,两人自然熟悉,是不是原主,根本瞒不住。 虽然穿帮,云缺没什么担心。 段无病的人品不错,心肠又热,既然他与白誉是好友,应该不会拆穿这件事。 段无病或许还会庆幸。 来大秦做质子的,不是他的好友白誉,而是学宫里连先生们都头疼的云缺。 远处,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云缺往外面瞄了眼,是御使大夫马至远。 拿不准对方冲谁而来,云缺闭着眼睛装作打盹。 脚步声停在牢房外。 马至远沉声道: “陛下有旨,唐太子,你若认罪,便可免除牢狱之灾。” 第517章 侮辱我的身体 认罪? 云缺心里一阵冷笑。 丞相列举的那一堆罪名,基本全是莫须有的罪名,我要是认了罪,是不用坐牢了,容易被拖出去砍了。 面对御史大夫的喝问,云缺眼皮都没抬,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一生行事无愧于心!行得正坐得端,你们刻意陷害于我,本宫宁死不认。” 马至远站在牢房外,冷声道: “唐太子,你想好了,若是不认罪,你这一生恐怕离不开天牢!” 云缺淡然一笑,闭着眼睛道: “回去告诉皇帝,本宫已经看破红尘,四大皆空,自行削发为僧,天牢不错,适合静悟,公主与我缘分已断,让皇帝另寻佳婿罢,阿弥陀佛。” 说完还没忘双手合十。 反正这套动作云缺熟得很,又不是没当过和尚。 “好,你别后悔!” 马至远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云缺睁开眼,冷冷一笑。 来下套儿的,我能中计么。 若是认了罪,把柄就会抓在秦皇手里,杀剐存留,人家可以随心所欲。 云缺的心机多深,岂能上当。 正好趁着昨晚剃了光头,云缺自称要出家,把皮球踢给了秦皇。 你女婿要出家,看你放不放人。 马至远走后,云缺继续修炼。 没去运转气机,而是在脑海里回忆着断刀式。 断刀式是真正的斩妖技,威力惊人,共十式,来自前朝监正魏墨城。 虽然魏墨城夺舍了吕青,心思恶毒,是个邪恶之辈,但这份功法不是假的,因为前朝斩妖司当中,很多人都修炼过,没有任何问题。 拳法有赤炎拳与奔雷掌,又学会了影拳,但是刀法,云缺只掌握了断刀式的前三式。 拳法虽然很强,刀法的威力更是不俗,毕竟有妖刀在手,面对强大的妖兽,云缺最大的依仗,还是妖刀的力量。 而刀法,能将妖刀发挥出极其恐怖的威能。 若能修成后面的断刀式,再冲进五品成为完美金身,无需耗费多大的力气即可斩杀昨晚的那头四阶蛇尾猿。 为了稳妥起见,云缺将后几式断刀式在脑海里逐一推演,确保这套刀法中没有任何陷阱,做到万无一失。 半天的推演过后,云缺睁开眼,在墙角捡起一根枯树枝,开始摆出起手式。 无需用刀, 云缺对刀的熟悉,早已达到以形化意的程度,修炼刀法只需要一根树枝即可。 没修炼多久,马至远又回来了。 云缺将树枝扔到一旁,盘坐在床榻上,装作悟禅。 马至远来到门口,沉着脸道: “陛下有旨,念在唐太子一心向佛,赦免死罪,有生之年,以天牢为庙,何时圆寂,何时出关。” 云缺听完差点没蹦起来破口大骂。 什么狗皇帝,就这么对待女婿的吗! 把女婿关一辈子,你女儿就得守一辈子活寡! 心里的骂声,当然不能说出来,云缺在脑子里快速思索对策。 来硬的,秦皇不吃这套,那只能来软的了。 马至远冷笑了一声,背着手又道: “唐太子遁入空门,想必与佛有缘,将来定是高僧,陛下特意赐下法号无能,太子殿下,好生修佛罢。” 云缺眼角一抽。 法号无能? 无能法师? 还不如智杖呢! 智杖法师只是侮辱我的头脑,无能法师是在侮辱我的身体! 短短的瞬间而已,秦皇的祖宗十八代又被云缺从上到下问候了一遍。 好汉不吃眼前亏,云缺跳下床榻,大步来到牢门前,脸色阴沉得可怕。 马至远站在原地,面带冷笑,等着看云缺如何被气得暴跳如雷,如何抓狂。 被云缺几次三番的羞辱,马至远都快生出心魔了,昨晚上他是一宿没睡,一闭眼睛就是粪山尿海扑面而来。 今天从早上到现在,马至远水米未沾。 他怕吃点东西,自己忍不住先吐出来。 身为御史大夫,马至远的定力绝对不俗,他当年从云端跌入谷底,又能一步步爬上来,心智堪称坚毅,如今才能做到如此高位,早已练就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地步。 但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场面,马至远这辈子就没想象过,那已经不是泰山了,而是实实在在的粪山! 泰山崩,马至远可以面色不改。 粪山崩,马至远实在受不了,根本扛不住。 此时见到云缺的凄惨模样,马至远心里甭提多解气,心说让你狂!胆敢与丞相作对,已经犯了大忌,会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你还敢跟陛下作对,简直自取其辱! 正等着看云缺出丑呢,马至远忽然听到唐太子语气温和的开口。 “有劳御史大夫回去禀告陛下,就说本宫已经想开了,立刻还俗,本宫在此立誓,这辈子只做驸马,不当和尚!” 马至远的目光有些呆滞,微微张着嘴,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的不屈不挠呢? 刚才的桀骜不驯呢? 刚才的一生行事无愧于心呢? 刚才的看破红尘四大皆空呢! 这才一顿饭的工夫而已,就还俗了? 当了一顿饭的和尚,你在这玩呢! 马至远气得浑身开始颤抖,指着牢房里的唐太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被人戏耍的感觉,马至远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了。 他是御史大夫,满朝文武,他头顶上只有丞相与太尉两人。 谁敢耍他! 可偏偏现在马至远觉得,他这个御史大夫的头上又多了一位,就是眼前的唐太子。 丞相最不济也就敲打一番,太尉最不济骂上两句,马至远都能忍,谁让那二位官职太高,辈分太老。 可唐太子这根本不是敲打也不是谩骂,而是跳在他头上拉屎! 根本没把御史大夫放在眼里! 马至远浑身颤抖的怒道: “好!好!还俗是吧,可以!你只要签字画押认罪,本官就去禀明陛下,否则你这辈子别想走出天牢半步!” 马至远实在被气得不轻。 他在心里已经发誓,只要唐太子不认罪,管你还俗与否,我不去回报皇帝,你唐太子就得一直在天牢里蹲着! “罪状呢,都拿来,笔墨别忘了,咱们抓紧时间认罪。”云缺笑呵呵的道。 马至远又是一怔。 这就认罪了? 你不反抗一下了? 你不反抗,我怎么关你呀! 马至远懊恼不已,没办法,吩咐狱卒拿来罪状与笔墨。 唐太子不按套路出牌,马至远是一点儿招儿都没有。 云缺很快在一厚摞罪状上分别写下名号,还贴心的按了手印。 云缺也是无奈之举。 他把皮球踢给了秦皇,以出家作为威胁,结果秦皇将皮球换成了大铁球,又扔了过来。 这场看不见对手的博弈,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 云缺知道自己占不到上风,暂时斗不过秦皇,那就直接服软,否则自己真不知道会被关押多久。 反正签字画押也不会杀头,秦皇自然知道那些罪名的真相,这一点云缺还是有把握的。 整件事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 未来的岳父,看姑爷不爽,想要敲打一番而已。 马至远深吸一口气,拿着一摞罪状,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云缺拿起枯树枝,在牢房里继续修炼断刀式。 随着树枝不断起伏斩落,云缺对于第四式的感悟越来越深。 安静的牢房内,只有唰唰的响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咔吧一声。 树枝断裂。 云缺手里握着半截树枝,姿态是斜斩之后。 咔嚓,咔嚓。 细微的响动出现。 在云缺面前的墙壁上,一条细小的裂痕从顶端出现,弯弯曲曲蔓延到地面。 又从地面继续蔓延,直至绕了牢房一圈才停下。 云缺抬头看了眼棚顶的裂纹,随手扔掉枯树枝,低语道: “威力不错,比前三式大得多。” 断刀式,第四式彻底修成! 只要云缺沉下心来,武道法门很容易修成。 云缺盘坐之后,准备修炼第五式。 这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马至远没回来,少府属官暑夜初来到天牢。 “恭喜殿下,陛下已经降旨,赦免了殿下的罪名,属下前来道喜。”暑夜初满脸赔笑的道。 云缺觉得奇怪。 暑夜初不是管天牢的,他管辖着工匠,职责是打造东西或者采买东西,怎么到天牢来了? 既然人家前来送信,云缺笑着道: “如此甚好,多谢暑大人通报,待本宫出去,我们喝两杯。” “不用不用!殿下无需破费,小人担当不起。”暑夜初连忙摆手,看样子有点心惊肉跳。 云缺愈发奇怪了,这个暑夜初,今天可不太对劲,好像心事重重。 “暑大人可知,我何时能出去?”云缺问道。 “快的话,一会儿就能出去了。” 暑夜初犹犹豫豫,苦着脸道:“属下已经准备好了,殿下您试试合不合适,如果不舒服的话,我让人重新准备,肯定让殿下满意为止!” 云缺越听越糊涂。 给我准备什么了? 鬼鬼祟祟的,恭贺唐太子脱离牢狱的神秘大礼么? “到底让我试什么。”云缺道。 “殿下稍等,马上就能看到。” 暑夜初急忙唤来狱卒,打开了牢房,将云缺请到外面,指着天牢门口的一架囚车,苦涩道: “就是此物,陛下吩咐,太子认罪态度不错,罪名可免,但需要小惩一二,罚太子在囚车中游街,环城一圈,即可当场释放。” 第518章 天下第一大冤种 天牢外, 云缺差点把囚车砸了。 大唐太子游街? 还环城一圈? 等游完了街,大唐的颜面将全无! 唐太子在大秦皇城游街,丢的是大唐的脸,此事必定天下皆知。 云缺四下看了看,好像在找东西。 暑夜初不解道: “殿下,找什么呢?” “找火把。”云缺道。 “火把?有什么用?”暑夜初心惊胆战的道。 “烧囚车!”云缺怒道。 我堂堂大唐太子,大晋平天王,岂能受如此羞辱! 云缺现在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秦皇实在不好对付。 自从到了天龙城,虽然没见过秦皇,但暗地里,云缺已经与秦皇斗过多次。 无一例外,每一次都是云缺吃亏。 烧宫门之后,储物袋全被封了,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想在皇宫里赚点钱,修复玉石屏风,却白忙活一场,一个铜钱也没得到。 烧了九卿衙门,结果落个游街的下场。 在心里骂了声秦皇老狐狸,云缺无奈不已。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大秦皇帝,又是天下一品呢。 实在斗不过啊。 暑夜初心惊肉跳的解释道: “殿下息怒,囚车其实是软的,我特意将木头都包裹上了软皮,殿下您瞧,还有座位呢,铺着垫子,坐一路肯定很舒服,断然不会让殿下遭罪就是了。” 云缺叹了口气。 身体是不遭罪,但丢人呐! 环城一圈之后,唐太子绝对出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种,出个门都会被人家认出来。 秦皇就是打算让云缺这个唐太子在大秦丢人现眼,然后没脸再出门,只能整天躲在公主府里。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顶天立地!士可杀而不可辱!” 云缺愤然道,气势十足。 就连旁边的狱卒听了,都要挑起大拇指,赞一声是条汉子。 暑夜初苦着脸道: “既然太子不肯上囚车,那只能返回牢房,陛下说了,不游街的话,便将太子殿下押入天牢,关押一甲子。” 一甲子,六十年。 等出来的时候,云缺快八十岁了。 云缺神色凛然,毫不在乎,一把抓住暑夜初的手腕,道: “再去找两层垫子,把座位垫高点,一层垫子坐着不舒服。” “哎好嘞……哎?” 暑夜初愣了愣,道:“殿下,要坐囚车了?” 云缺傲然道: “君子之身可大可小,丈夫之志能屈能伸!赶紧游街,争取晚饭前结束。” 噼里啪啦。 周围狱卒们的眼珠子掉了一地。 暑夜初很快找来两层垫子,在囚车里铺好,然后恭请云缺上车。 云缺走得四平八稳,带着一身威严坐进了车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出行,结果是上囚车。 暑夜初吩咐手下,拉着囚车离开天牢,正式开始游街之旅。 拉囚车的是两头老驴,走得慢慢悠悠,看到街边有青草还会啃两口。 云缺都不用看,猜到驴子拉车肯定是丞相的主意。 虽然没见过秦皇,云缺渐渐摸清了秦皇的脾气。 打压自己的时候,秦皇只用一个手段,比如封储物袋,比如赖账不给钱,或者关押天牢,不会过多为难。 这次游街,秦皇应该只吩咐了一次,至于拉车的驴子,自然是丞相在趁机报复。 气归气,云缺无可奈何。 没招儿呀。 自己一个大唐太子,还是冒牌货,怎么斗得过大秦皇城里的一群高手。 至于游街这种丢人的事儿,云缺倒是不在乎。 反正丢的是白誉的脸面,是大唐的脸面,跟自己这个冒牌货没什么关系。 云缺现在只担心一点。 白誉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变得自闭? 云缺决定以后回到大唐,得好好开导一下表弟。 囚车一上街,立刻引起了轰动。 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指指点点,好奇着难得一见的奇景。 皇城游街,这种事很多年没见过了。 很快百姓们得知了游街罪人的身份,居然是大唐太子,这下围观的人变得更多。 至于因何得知的云缺身份,是因为有两个九卿衙门的官差,在囚车前边开路,一人拿着一个喇叭状的法器,喊着同样的一句话。 “罪囚唐太子游街,闲人退避!” 闲人倒是没见到退避,反而围观者越来越多,直至人山人海。 云缺提前戴上了大皇子的眼镜,坐在囚车里闭目养神。 游街而已,算得了什么。 反正脸面那种东西早扔了,别说这种程度的羞辱,就算剥光了游街,对云缺来说也是面不改色。 小儿科! 大不了让天龙城的百姓们见识见识,何为武夫的精悍身躯! 天牢门口,马至远望着远去的囚车,终于现出了阔别已久的笑容。 “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 马至远低声骂了一句,别提多痛快了。 唐太子欺人太甚,嚣张跋扈,终于得到了惩罚,在马至远看来,这一圈游街之后,唐太子不仅颜面尽失,把大唐的脸也会丢尽,羞愤交加之下,唐太子没准会自己抹了脖子。 奇耻大辱,以死明志,这是马至远认为的道理。 如果囚车里的人是他,等回来之后,他肯定不活了,丢不起那份人,不如一死了之。 马至远觉得还不解气,略一沉吟,大步离开天牢,跟在囚车之后。 他要亲眼看一看,唐太子是如何遭受的这份折磨。 马至远甚至在心里有一个期盼,想要看看游街到什么时候,唐太子才能痛哭流涕。 痛哭流涕这种事,这位御史大夫注定看不到了,如果他离囚车近一些,或许能听到云缺打呼噜。 囚车晃晃悠悠,行进得很慢,云缺坐在里面昏昏欲睡。 这时一道调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呵!好大的排场,本宫出行都没有官差开路。” 云缺抬起眼皮瞄了一眼。 囚车旁边,大皇子赢财正背着手跟着,一脸的好奇之色,好像观赏珍稀动物一样。 赢财还伸手拍了拍囚车,发表了一番看法。 “材质不错嘛,包了封皮,这法子挺好,回去我也做几个笼子,如此一来,笼中之鸟就不会因为受惊而撞伤了羽毛。” 人家指桑骂槐,云缺没心思去理睬,翻了个白眼继续闭目养神。 不料大皇子居然不是指桑骂槐,真对这种囚车的构造感兴趣,吩咐手下立刻去木料店订做,今天就要看到成品。 “我说,驸马啊,你是不是该把眼镜还我了。” 赢财背着手,把脸探了过来,道:“你瞧瞧,两个乌眼青现在还没好呢,你这人下手真黑,你想要眼镜就明说呗,本宫堂堂大皇子,还能差一副眼镜么,你想要送你就是了。” 赢财这边说完,云缺还没开口呢,旁边围观的百姓听到大皇子三个字,呼啦一声四散奔逃,走了个一干二净。 长街上,空荡荡,再无人影。 云缺愈发奇怪,再次睁眼道: “我说想要眼镜,你就能送我?” “当然了,等你和公主成了亲,咱们就是一家人,区区眼镜算得了什么。”赢财背着手道。 “那好,我要这副眼镜,送我吧。”云缺道。 “行,没问题,送你了,就当做你和小妹成亲的贺礼,到时候我可不送别的了啊,你得在账本上提前写好。”赢财道。 “多谢皇兄,你放心,账本肯定第一个写你的贺礼。”云缺道。 “别忘了就好,我走了,你慢慢游街吧,对了,想不想吃点东西,估计你这一趟至少大半天,天黑都未必游得完。”赢财道。 “不必了,不饿。”云缺道。 赢财听罢笑了笑,摆手道:“等饿了可别后悔,走了。” 大皇子带着一众下人转向另一条街,看样子是去吃午饭了。 大皇子走后,云缺微微蹙眉。 不对劲呀。 天生坏种的大皇子,怎么如此好说话? 尤其脾气更好。 昨晚刚打了他两个乌眼青,这位居然不记仇,还送眼镜? 这是天生坏种么,这简直是大善人呐! 赢财确实走了,不见了身影,也没留下人跟着,也没对云缺使坏。 这一点云缺实在想不通。 在云缺看来,大皇子应该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对自己报复才对,最不济也要尖酸刻薄的羞辱一番,再把狐朋狗友全都拉过来看热闹。 大皇子的举动,实在对不上他天生坏种的恶名。 难道是因为宁玉公主的缘故,大皇子怕自己在公主面前告状? 还是说,天生坏种的名声,是被人强加给赢财的? 如果因为宁玉公主的缘由,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赢霏雨实在可怕,死谁面前,谁都得扒层皮,免不得被秦皇怪罪。 但是云缺隐约觉得,赢财此人,好像并不是恶人。 当初在木料店,赢财没看到赢霏雨之前,也是秉公评判,并未仗着皇子身份欺压云缺这边,看到赢霏雨之后才逃之夭夭。 谁在诬陷赢财? 云缺越想越觉得奇怪。 堂堂大秦的大皇子,谁敢诬陷。 天生坏种的大帽子,谁敢往大皇子头上扣? 但是赢财的种种恶行,早已流传甚广,连大唐都人尽皆知。 忽然间云缺灵光一闪。 莫非,是秦皇! 秦皇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全都扣在了大儿子头上,让赢财当一个天生的背锅侠。 越想,云缺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毕竟秦皇的手段,足够狠辣,自己这几天已经领教过了。 比起不要脸,云缺觉得秦皇没比自己差多少,根本是同路人。 既然皇帝不要脸,那么总得有个背锅的,于是大皇子赢财就成了最佳人选。 云缺自顾自的乐了起来。 秦皇真狠,坑起自己亲儿子都不带眨眼的。 如果这份猜测成立,那么大皇子赢财就成了天下第一的大冤种。 随着囚车不断行进,经过了皇宫大门。 大门外这个热闹,满朝文武一个不缺,全都站在门口看热闹,跟上朝似的。 人群最中间,站着的是左兰山。 老丞相气色极佳,春风满面,看得出心情不错。 当囚车经过,左兰山诗兴大发,当众吟诗一首。 “稚子驾木车,老叟戏顽蛇,童真无限好,心智了无多。” 文武百官立刻传出一阵窃笑,都知道丞相在贬损唐太子是稚子,童真虽好,心智却没多少。 云缺一听顿时火气大起,当场反击。 第519章 谁家小哥好生可怜 吟诗作对而已,对云缺来说几乎不用通过脑子,张口就来,比修炼武道还要简单。 “老贼盗妇衣,妇人哭唧唧,天道终昭雪,变态早归西!” 此诗一出,皇宫门口的众人纷纷呆若木鸡。 左兰山一张老脸被气得时而发青,时而发红。 他暗戳戳的骂云缺是没有心智的稚子小儿,结果人家直接反骂他是偷女人衣服的死变态。 满朝文武只觉得丞相身上涌动起恐怖的文气,皇宫大门口都刮起风了…… 见势不妙,溜之大吉。 一群看热闹的文武百官急急散去,都怕变成出气筒。 这热闹,不敢看了。 左兰山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如果当真来一场斗诗,身为大儒的左兰山当然不惧。 可人家唐太子竟玩一些恶心人的,左兰山无奈,只好退走。 他怕再做一首诗之后,人家来一顿响屁反击,那场面更丢人。 云缺不在乎丢人,丞相可在乎。 左兰山的心里无可奈何,他面对云缺的时候,总有一种错觉。 好像自己是一位穿了一身崭新衣服的贵人老爷,面对一个从泥坑里跳出来的顽童,打倒顽童倒是简单,但自己会沾染一身泥巴。 除非不怕脏,不要脸,否则拿这个泥巴里的顽童就没招儿。 狐狸没打到,先惹一身骚。 马至远跟在囚车不远处,本以为看看云缺如何出丑,结果先看到丞相出丑,他眼皮跳了跳,心里没来由的有点莫名兴奋。 丞相在马至远眼里,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是威严的象征,就像传说里的五指山一样,早已将马至远降服。 曾经的马至远,也是桀骜不驯,犹如那大闹天宫的猴子,可现在,马至远成了规规矩矩的苦行僧,不敢对丞相有半点不敬,奉行着中庸之道,泯然众人。 但是在内心深处,马至远仍旧有着一丝丝的傲气,只是他不敢表现出来。 马至远始终认为唐太子如他一样,也是一只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然而他渐渐发现,人家这只猴子与他不同,仿佛有能力撑开那座无敌的五指山。 马至远轻蔑的神态,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继续跟在囚车远处,想要看一看他眼里的莽夫唐太子,这一路游街之后,会不会变得萎靡不振就此沉沦。 囚车经过了皇宫,来到公主府门口。 云缺仍旧闭着眼睛。 刚才送给丞相的那首诗,还有着另一层用意,是在骂给秦皇听。 正好左兰山跳出来找茬,云缺把丞相和秦皇都归结成老变态,狠狠骂了一顿。 老贼盗妇衣,又何尝不是在暗指着剽窃大风歌的秦皇。 忽然一道身影从公主府跳了出来,挡在囚车面前。 赶车的衙役急忙拉住驴子,一步不敢往前。 原因很简单,拦路的,是宁玉公主! 赢霏雨神色冷冽,挡在囚车前怒道: “不许走!放驸马出来!” 暑夜初一脸苦涩,急忙上前解释,好说歹说,又把圣旨拿出来,这才让宁玉公主让步。 “此行路途遥远,驸马受苦了,喝碗莲子粥再上路。” 宁玉公主贴心的准备了莲子粥,亲自登上囚车,眼含热泪的喂给云缺喝。 “多谢公主惦记,我不饿,也不渴,挺得住。”云缺道。 “不行!这是我亲手做的,你不喝,我不放心。”宁玉公主担心的道。 “行罢,我喝一口。”云缺说着,喝了一大口。 喝归喝,却没咽。 瞄了眼宁玉公主,果然看到对方的嘴角压得好生辛苦,在强忍着笑。 云缺突然探出手,抓住公主的衣领子,将其拉到自己面前。 然后将嘴里的莲子粥,一粒不剩的灌给了对方。 咕噜一声。 宁玉公主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不受控制的将莲子粥咽了下去。 随后赢霏雨变得目光呆滞,原本上挑的嘴角耷拉了下来,憋着小嘴哭唧唧的道: “你欺负人!加了三倍量的泻药,啊我的肚子!” 宁玉公主捂着肚子逃回公主府。 云缺呵呵一笑,道了句出发,囚车继续前行。 对付宁玉公主,云缺已经摸索出了办法。 不管是霏霏还是小雨,以后再拿东西,让她先吃,这不就安全了么。 不久后囚车途经二皇子的府邸。 大门里,酒楼又开张了,正放鞭炮,看似热闹,反正一个客人也没有。 赢皓独自坐在酒楼门口,正美滋滋的喝酒,看到外面有囚车经过立刻好奇的跑了出来。 “厉害呀兄弟!都游街了!来来喝两杯再走!我这里有好酒!” “改日罢殿下,我这急着游街呢,等我游完再来喝。”云缺道。 “成!我等你啊!别忘了过来捧个场,今天刚开张!”赢皓道。 云缺敷衍了两句。 心说等我游完街,你的酒楼估摸着也该被封了。 没有大皇子在场,街上的百姓继续汇聚而来,跟在囚车附近。 人越来越多,热热闹闹,议论纷纷,堪比大集。 “唐太子犯了什么罪,居然要游街!” “听说九卿衙门被烧,就是唐太子干的!这么大的罪名,游街都算轻的!” “我的老天爷!九卿衙门也敢烧,不要命了!” “谁让人家是大唐太子呢,肯定从小就无法无天,娇生惯养。” “这里可是大秦,唐太子敢在大唐横行无忌,到了大秦免不得被收拾!” “估计游街结束,就该拉到菜市口砍头,今天有热闹看喽!” 百姓们的议论,说什么的都有,云缺懒得理睬。 舌战群儒没问题,骂丞相也无所谓,可是跟一群百姓对喷,实在无聊至极。 周围嘈杂的声音,吵得云缺不得安宁。 囚车经过一户人家,院子里传来的喝骂声极大,骂声一时盖过了百姓的议论。 “滚!现在就给我滚!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到家了连口热菜都没有,我娶你有什么用!现在就滚!” 骂声底气十足,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看得出是个武夫,只是境界不高而已。 此人骂的,是自家婆娘。 院子里,一名瘦弱的妇人怀里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手里牵着个两三岁的娃娃,低着头无声催泪。 一旁架着锅,锅旁边有菜,只是没来得及下锅。 两个孩子被男人的喝骂声吓得哇哇大哭。 “哭哭哭!就他娘的知道哭!养你们有什么用!都去死算了!” 汉子脸色发红,喝了不少酒,对着妻儿破口大骂。 囚车周围的百姓探头探脑的看热闹。 云缺也看了眼院子里的一家人。 酒鬼骂妻儿的寻常画面,不仅天龙城,普天之下多了去了。 那妇人实在无辜,拉扯着两个孩子,只是做饭晚了一些,就被骂得一无是处。 人间疾苦,云缺见过太多,此时有感而发,道: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听闻此言,院子里的妇人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哭得伤心欲绝。 至亲至疏,夫妻。 多么讽刺的一句。 围观囚车的百姓当中,有许多文人,即便普通百姓也能听得出这首诗的妙处,人们开始点头称赞,对唐太子的文采心服口服。 骂人的汉子愣了愣,恼怒道: “游街的囚犯,你多管什么闲事!我家婆娘,我愿意打就打,愿意骂就骂!谁也管不着!” 说着扬手就要打那妇人。 云缺冷冷一笑,道: “武者修行,小则强身健体,护得家人平安,大则为国为民,护得一方平安,你算哪门子武夫,修炼武道是让你打媳妇的?以后出门别说你是武夫,给我们武夫丢人现眼。” 汉子的手,再也落不下去了,酒也醒了一半。 囚车周围的百姓们纷纷赞同,七嘴八舌。 “太子说得有理!武者修行是对付敌人,对付妖兽的,打媳妇的算什么武夫!” “丢人!真丢人!不仅给武夫丢人,你给我们天龙城都丢人!我可没有这种街坊,以后出门别说认得我!”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世间果然不值得啊,我算看清了,什么夫妻,同林鸟罢了!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他娘的以后出门小心点!我们武夫当中没有打媳妇的败类!出门你小心挨揍!” 院子里的汉子彻底醒酒了,噼啪给自己来了两个耳光,抱起个娃娃,对那妇人愧疚道: “夫人!我错了,在外面多喝了两杯犯了浑,今后我发誓决不打你,若打你一下,我自残一刀!打两下,我捅自己两刀!” 妇人破涕为笑,轻轻点头,抱着娃娃去炒菜。 汉子朝着院门外拱了拱手,道: “让大家看笑话了!抱歉抱歉!” 囚车缓缓经过,云缺重新闭上眼睛。 四周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人非但没少,反而越聚越多。 看热闹的百姓们从之前的轻视不屑,现成渐渐变成了敬重。 敬重着云缺的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敬重着唐太子骂醒酒鬼的凿凿之言。 这一幕,被跟在远处的马至远看在眼里,这位御使大夫的目光变得愈发凝重几分,迈出的脚步也更加坚定。 马至远决定要跟到最后。 他隐隐察觉到,自己多年来未能突破的儒家境界,自从坐在御史大夫之位就几乎被禁锢的修为,此刻隐约有松动的迹象。 随着囚车行进,云缺之前的那首诗也快速传播开来,这下前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不远处,一座青楼映入眼帘,离着很远即可闻到阵阵幽香。 楼上楼下莺声燕语。 这座楼,是天龙城最热闹的青楼之一,闻香楼。 囚车游街,对青楼里的风尘女子来说可是难得一见的热闹,楼上的窗子纷纷被推开,一张张娇艳的面孔探了出来。 有的掩口轻笑,有的眉目传情,有的搔首弄姿,千姿百态,引人遐思。 有名女子更加大胆,朝着囚车喊道: “谁家小哥儿犯了重罪,游街示众,好生可怜,要不要姐姐来囚车里与你温存一番,不收钱呦。” 第520章 唯我独尊霸世来 听说不收钱,囚车周围看热闹的纷纷起哄。 有人还怪声怪气的指着楼上,让那青楼女子下来当场表演。 一些不嫌事儿大的,还在嚷嚷着找些壮阳之药,帮唐太子提提神,增加战力。 不知不觉间, 囚车游街这一场丢人现眼的惩罚,本该被吐口水扔臭鸡蛋的闹剧,逐渐变了味道。 唐太子非但没丢人,反而成了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公子哥儿,都在向着云缺说话。 云缺睁开眼,指着楼上一名柔弱女子道: “你说的啊,既然免费就下来一战,分个胜负,论个高低!” 那女子容貌极美,弯眉如月,杏眼如湖,生得清纯可人,秀色可餐,柔柔弱弱的惹人怜惜。 一见唐太子指着自己,女子顿时慌乱道: “不是我说的!不是我!” 旁边相邻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娇笑道: “什么眼神儿!刚才是我说的,小光头,你等着,姐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这女人也不丑,只是胭脂太重,与旁边的女子一比,顿时天壤之别。 说完女人就要下楼。 她是有心机的,知道囚车游街这种事,是一场难得的出名机会,只要到了囚车近前,哪怕调侃几句,她也会被很多人记住,今后不愁没生意。 云缺将手指挪向那浓妆艳抹的女子,只道了一个字。 “滚!” 女子一愣,大怒道: “不识抬举!给你便宜还卖乖,姐还不愿了呢,多少钱也不伺候你!” 云缺点了点手指,道: “丑的,滚远点,若在大唐,胆敢有丑女出现在本宫面前,直接拖出去喂狗。” 浓妆艳抹的女子愣了愣,呸了一声败下阵来。 周围看热闹的哄堂大笑。 人们觉得这趟游街好生有趣,尤其唐太子这脾气,简直是顶级的男人。 美人过来,丑鬼滚开,这才叫痛快! 云缺又将手指,指向了最初那名柔弱女子,道: “敢问姑娘大名,价钱几何。” 那女子依旧有些慌乱,道:“小女子玉尘,只卖艺,不卖身。” “你的身,我要了,不出钱,只出诗。”云缺哈哈一笑,洒然道:“恍惚弄珠人,玉尘生罗袜,清歌传幽谷,仙步绕云涯。” 囚车已经远去,诗句却久久回荡在青楼。 许多女子默念着这首小诗,越念,越觉得羡慕嫉妒。 风尘女子,谁不想拥有一首以自己为名的传世佳作,不仅能后世留名,身价亦可水涨船高。 一些聪明的女子,已经开始往楼下跑,去追囚车。 名叫玉尘的清倌人,则倚在窗口,吟着诗句,痴痴如醉。 囚车行于街头,两侧的人群黑压压一片。 人们对两首小诗津津乐道,对唐太子虽然古怪却豪迈的行事作风愈发佩服。 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没人再骂游街之事,只将其当做一次趣闻,奔走相告。 于是汇聚而来的人们越来越多,简直如万人空巷。 无边无际的人群犹如护卫着帝王的大军,场面颇为壮观。 云缺仍旧闭着眼睛,回想着方才青楼上的清倌人。 并非看上了人家,而是发现了一场古怪。 那清倌人玉尘,其身上有一种诡异的气息! 云缺戴着大皇子的眼镜,所以才得以发觉。 隔着眼镜,云缺看到玉尘一头黑瀑般的长发上,起伏着一些奇怪的红线,犹如红色的蛛丝,很短,但数量极多,隐藏在发丝之间。 就像曾经沾染了什么气息一样,看起来极其古怪。 由于离着较远,周围的人又太多,云缺无法确定那些红色的丝线是什么。 不知是妖气还是鬼气,或是其他气息,总之在云缺看来,不像什么好东西。 还有一个古怪之处。 闻香楼,是二哥曾经去过的地方。 二哥记起了闻香楼里的小妖精,至于小妖精是谁,云缺不得而知。 送给玉尘一首小诗,是一份铺垫而已。 今后若去了闻香楼,至少多个熟人,不必惹人怀疑。 二哥的修为,极其恐怖,云缺到现在也没看清对方究竟是什么境界,与二哥相关的人物,注定绝非等闲之辈,二哥口中的小妖精不知是敌是友,不得不防范一二。 囚车转上另一条长街。 这条街更热闹,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奇怪的是,无论行人还是马车,亦或者街边店铺里的客人与老板,全都齐刷刷站在长街两侧,满脸期许的望向囚车。 这种奇怪的局面,像极了臣民百姓在恭迎圣驾。 仿佛囚车里坐着的不是囚犯唐太子,而是当今大秦的帝王。 很快云缺得知了缘由。 由于囚车走得太慢,游街的消息传得太快,现在整个天龙城几乎人尽皆知。 人们不仅知道唐太子游街,还知道唐太子文采惊人,一路上做出了两首佳作,于是前方的人们都在静候着囚车,尤其一些店铺老板,都想得一首诗,作为镇店之宝。 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了引动九儒楼九幅大儒真迹之人,就是这位唐太子。 若是能得一首佳作,即可作为传家之宝,代代相传! 当囚车经过的时候,各家店铺准备了丰盛的礼物。 “太子殿下!这是我们小店的极品好茶,千两斤,卖价一千两银子一斤!您喝一杯再走!” 云缺眼皮都不抬,道了声不渴。 “殿下殿下!尝一尝我们店里最贵的蒸熊掌!由三十六种灵材做配料,吃一口灵气十足!” 云缺闭目养神,道了声不饿。 “这是我家陈年的女儿红!埋了八十年,由于一直生儿子,没女儿,始终没出土,献给殿下路上喝!” “你家那破酒还好意思拿出来?殿下!我们家的灵酒有百年份的,求殿下赠诗一首,十坛灵酒尽数奉上!” “都别跟我争!我用大儒字画换首诗!” “我用身子换!恳求殿下赠诗,今后若殿下到了闻香楼,小女子倒贴银子伺候殿下!” “我用女儿换!我家三个女儿,全送殿下了!” “你找死啊你!人家是驸马,你送女儿,皇帝不得砍你脑袋!” 一路上求诗的比比皆是,比菜市场都要热闹。 云缺全部拒绝。 不是我人格高尚,是你们给的东西就不着调! 什么熊掌,什么灵酒,什么女儿……拿银票啊! 只要银票够多,诗那玩意要多少有多少。 当然这是心里话,周围人山人海,云缺没好意思明说。 倒不是顾及脸面,而是给白誉留条活路。 否则要是知道云缺在大秦被游街的时候,还没忘诓钱呢,真正的唐太子怕不得羞愧而死。 游街,游到最后成了菩萨现世,到处都是求诗的声音。 云缺懒得睁眼,被驴车晃得昏昏欲睡。 这时路边出现打骂声。 听到声音,云缺睁眼看了看。 一个瘸腿乞丐在一间小店外乞讨,店主嫌他妨碍生意,吩咐伙计将乞丐打走。 那乞丐有点骨气,被打翻在地也不吭声,颤抖着抓向破碗,伸手的时候能看到手腕处有血痕。 这是个残废了的武夫,又有伤在身,没了生计,只能以乞讨过活。 乞丐始终保存了身为武夫的傲气,挨打也不反抗,只想捡起破碗,换一家乞讨。 不料伙计使坏,将破碗踩碎,还笑骂乞丐无能。 乞丐浑身颤抖,紧咬着牙关,看得出极度愤怒,最后却忍了下来,看了眼破碗,低着头,一瘸一拐的走向别处。 那破碎的碗,其实很干净。 只是如今变成了满地碎渣,犹如乞丐最后的自尊,被践踏得丝毫不剩。 囚车经过乞丐旁边,云缺开口道: “身世浑如水上鸥,又携竹杖过南州,饭囊傍晚盛残月,歌板临风唱晓秋,两脚踢翻尘世界,一肩挑尽古今愁,而今不食嗟来食,黄犬何须吠不休。” “这首诗送你了,拿去换顿饭。” 囚车遥遥而去,乞丐猛然抬头,茫然无光的眸子里,重新多了一丝光亮。 乞丐没有点头哈腰的道谢,而是沉默着抱拳拱手,朝着远去的囚车长躬不起。 长街上,变得安静下来。 随着囚车而行的人们,脸上的敬重越来越浓。 大唐太子不吃美食,不喜美酒,街边的好东西看都不看一眼,偏偏对可怜的乞丐白送佳作。 如此举动,令人们心服口服。 这才是一朝太子该有的豪气! 马至远始终跟在囚车远处,他此时神色无比凝重,低语道:“而今不食嗟来食,黄犬何须吠不休……” 从一首诗中,马至远多了一份感悟到。 那是他多年前所抛弃的东西,叫做尊严。 囚车的速度变快了起来。 不知是渴了,还是饿得慌,两头驴子闷头拉车,黄昏之际,终于走完全城。 暑夜初跟了一路,急忙亲自打开囚车,将云缺搀扶下来,好像太监在搀扶皇帝。 云缺打个哈欠。 这一路一会儿一觉儿,睡得有点迷迷糊糊。 抬头一瞧,到了城北。 不远处就是城墙,城头上的金龙在落日余晖下愈发耀眼。 回头一瞧,云缺吓了一跳。 黑压压,满街的人! “太子自由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人群立刻沸腾起来,欢呼雀跃。 从最初的看热闹,到最后的期待太子走出囚车,围观的人们,心态早已改变。 “太子殿下,为我们天龙城做首诗吧!”有人提议。 “对!太子殿下文采过人,我们这一路没听够,请殿下为我们大秦做首诗!” 人们兴高采烈的提议。 尤其一些文士,眼里全是期待,恨不得扒开云缺的嘴巴,从嘴里往外掏一首诗出来。 既然这么多人都在期待,云缺点头称好。 见太子点头,满街的人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都在等着聆听佳作。 云缺略一沉吟,道: “飞雪琼花下玉台,千年霸业落尘埃,江山更迭都留影,唯有天门不再开。” “妖邪乱世百国哀,云州何处觅雄才,四海八荒皆俯首,唯我独尊霸世来!” 洪亮的声音,传遍长街。 片刻之后,赞叹之声暴起! 在百姓们的称赞声中,云缺阔步而去。 夕阳下,那颗光头看起来金灿灿,耀人双眼。 不远处,一座酒楼的最高层,太尉龙桃正陪着一身黑袍的秦皇在此饮酒。 赢開望着远去的唐太子,自语道: “四海八荒皆俯首,唯我独尊霸世来……哼,他比朕年轻的时候,还狂啊。” 第521章 猎妖人不堪回首的往事 酒楼上,秦皇举杯独饮。 等喝完一杯酒,旁边的太尉龙桃道: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小子我看不错,天生的武夫料子,他境界虽然不高,但修为扎实的程度世间罕见,如此根基,没有十余年的杀伐恶战,是练不出来的。” 秦皇瞥了眼龙桃,道: “太尉得了何等好处,向着外人说话,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哪有好处!没有没有!肯定没有!微臣一把年纪,半截入土的人了,哪能找个孩子要好处。”龙桃道。 “是么,听说太尉偶得一首本命诗,连丞相暗地里都要赞叹一二。”秦皇道。 “陛下也听说了?嘿嘿,那是我年轻时候在牢里作的,年头太长给忘了,这两天才想起来,我给陛下吟上一吟……”龙桃刚要开口,便被秦皇打断。 “免了,老来得诗,算你运气。”秦皇把玩着空杯,道:“太尉觉得,唐太子此人如何。” “唐太子有大儒之风采!亦有武夫之豪迈!行事随心所欲,不拘小节,将来的造诣不可限量,实在是难得的年轻人呐。”龙桃道。 “说实话。”秦皇道。 龙桃尴尬了一下,叹气道:“估计,是冒名顶替,他应该不是唐太子。” “何以见得。”秦皇道。 “敢在丞相面前拉屎,而面不改色,这份勇气,真正的唐太子断然是做不到的。” 龙桃起身为皇帝斟满酒,求情道:“陛下,我看那小子自从到了天龙城,并无恶意,不如饶他一命。” “还说你的本命诗是自己写的?当着朕的面欺君,太尉的胆子不小。”秦皇道。 “嘿嘿,这不是怕被左兰山那老贼知道嘛,陛下万万替微臣保密啊,陛下准备何时去查那小子的来历。”龙桃道。 “早在查了,消息今天应该会到。”秦皇道。 说话间的工夫,一道暗淡的光晕闪过,一名黑衣人出现在包间内。 此人拜见皇帝后,双手奉上一封密信,随后身影变得模糊,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皇打开密信,看了眼之后,剑眉微微锁起,将密信交给太尉。 龙桃拿着密信念道: “云缺,出身大燕斩妖司,如今是平天王,晋国女帝夫君,八山城一战扬名,覆灭红莲教,灭草原狼骑,击退数十万邵武国大军……” 信上的字迹不多,但是平天王的底细基本全部记录在内。 “晋国人!他怎会成为唐皇的棋子?”龙桃疑惑道。 秦皇将一张画像放在太尉面前,画像惟妙惟肖,是个年轻人,面部一些细微的特征也画得极其精准。 “一月前,大唐传回来的太子肖像。”秦皇再次自斟自饮。 画像上的人,正是真正的大唐太子,白誉! 龙桃端详了稍许,道: “确实很像,但不是同一个人,白誉的眉峰短一些,平一些,而云缺的剑眉更加狭长有一种凌厉之感,这一点倒是与陛下相似,陛下的剑眉凌厉霸气,如开天之神刀,断海之神剑……” “行了,太尉十几年不曾拍马,没想到拍起来还是那么得心应手,你想替那云缺求情就明说。”秦皇道。 “人才难得,那小子文武双全确实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啊,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个云缺。”龙桃道。 秦皇品了口酒,道: “少年擂结束之后,公主大婚。” “既然是替身,还让他娶公主?传出去的话……”龙桃道。 “他与白隆佑,必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关联,否则晋国的平天王,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大唐,还被当做太子替身。” 秦皇沉声道:“与大唐联姻,不过是稳兵之计罢了,既然唐皇派遣替身前来,那便顺水推舟,稳住唐军,三年之内,朕要一统云州。” 龙桃神色一震,躬身称是。 “对了陛下,我这里有一份来自大唐的消息,暗子送回来的,雷音寺已经灭门,据说还剩下最后一个小和尚,是雷音寺的真传门人,被接进了皇宫。” 龙桃说完,神色有些古怪的道:“自从那雷音寺的传人住进皇宫之后,大唐皇宫好像一直鸡飞狗跳来着。” “小和尚?” 秦皇皱眉不语,与太尉两人同时望向窗外。 长街尽头,落日余晖下的那颗光头,此时变得更加刺眼。 …… 游了一天街,云缺早饿了。 直奔九儒楼,先填饱肚子。 东家尤见海亲自作陪。 “太子洪福齐天,当天游街,当天赦免,殿下的大名已经传遍天龙城,殿下的文采无人不服,可惜天祈书楼无法开张,否则定可财源不断。”尤见海遗憾的道。 “谁说不能开张,不让我用大秦的书赚钱,换成大唐的书不就完了,尤兄派两个人,去趟大唐皇城,无需见我父皇,直接找鱼朝即可,让他运书过来,越多越好。”云缺道。 “此计甚好!佛国大唐的藏书自然不少,若能运来一批,天祈书楼就能开张了!我这就派人连夜前往大唐。”尤见海对商机极其敏感,当场拍板。 “等书也得一段时间,这期间书楼不能闲着,明天就开业。”云缺道。 “明天开业?但我们没有书啊,既然是书楼买卖,没书可看怎么能行,会被人诟病,影响声誉。”尤见海道。 “明天就有了,我写一本就是。”云缺道。 吃饱喝足,云缺背着手来到街上。 对面的书楼黑漆漆,冷冷清清,但是隔壁却忙活得热火朝天。 天祈浴堂初见规模。 几个大浴池已经修好,几十个工匠正在连夜装潢。 常威和瞎子站在院子里,趾高气昂的当着监工。 尤其瞎子,专挑一些细致的毛病,这地方的纹路不整齐,那地方的墙砖贴得有点歪。 他要是自己不承认,没人觉得他是瞎子,都认为这孙子眼神儿贼好。 “不错,有点模样了。”云缺背着手走了进来。 常威和瞎子急忙过来拜见,嘿嘿讪笑。 “殿下,水源我们也找到了,距离天龙城不到百里就有一片泉眼,是温的,归属一处庄园,我们已经把泉眼包下来了,一年五百两银子。”常威道。 “是活水!估计几十年不会干涸,这价格不贵。”瞎子道。 “包个泉眼有什么意思,直接把那处庄园买下来,以后修建成避暑山庄,吃喝玩乐全部准备上,修建成独栋小楼,养些奇珍异兽,配上些机灵的婢女,会唱曲儿的丫鬟,然后论天收钱,一栋小楼每天一百两。”云缺道。 常威和瞎子听得惊讶不已。 “住一天要一百两!天龙城里最贵的客栈也没这么贵呀,能有人去么?” “是啊,我们俩住的客栈一天才一百多个铜钱,一百两银子,够我们住两年客栈了!” 说完一人挨了一个脑盖。 “天龙城里有钱人多得是,你当都是你们这种穷鬼吗。” 云缺没好气的训道:“你们那叫住客栈,人家那叫去消遣,懂不懂什么叫消遣,出去开心去了!有钱的,有几个总在家里住的,多无聊。” 瞎子揉着脑袋道:“家还不好么,我都没家。” 常威挨了个脑盖变得开窍了,道: “殿下!咱们若是买下庄园,能不能配上点节目,跳舞的,唱曲儿的,都准备上!再让虎爷来钻火圈儿,肯定大受欢迎呀!” 瞎子也开窍了,道:“对对对!天龙城里没有老虎钻火圈,咱们是头一份!” 常威道:“虎爷不仅能钻火圈,还能对外展示,摸一下一两银子,一根虎毛二两,骑着兜一圈十两!” 瞎子道:“十两银子是不是少了点,我看二十两差不多。” “你们俩还真是个天才,萍山君好歹是虎王,浮萍山之主,岂能受此之辱。”云缺叹了口气,道:“应该挂个牌子,明码标价直接拍卖,价高者得。” 常威狐疑道:“卖了!不好吧,虎爷跟咱们不错的。” “说你们不会做生意还不信,把它卖了,它不会跑啊!白来一笔钱,不要白不要。”云缺道 常威和瞎子立刻挑起大拇指,还是王爷会做生意! 真正的空手套白狼! 不对,是空手套老虎! “跑回来再拍卖,那岂不是无限循环,财源滚滚!”常威高兴道。 “这生意真好!一本万利,有只老虎一辈子不愁!”瞎子嘿嘿道。 回到书楼,云缺让两人准备笔墨纸砚。 缺书而已,难不住云缺。 写别的没意思,云缺准备写一个以斩妖为主题的故事,自己就是书中的主角。 云缺的经历,堪称传奇。 即便先不写遇到牧青瑶之后的一幕幕传奇事迹,从儿时开始的斩妖之旅就足够惊心动魄。 耗时一个时辰,云缺写了几十篇,足够装订成三本。 这才写到十岁左右,先卖着看,如果生意好再继续写。 云缺让常威和瞎子明天去刻印出来,摆在书楼。 只是有个难题,名字没想好。 “猎妖人这名字我看就不错。”常威道。 “不如叫猎妖人的传说?或者猎妖传!再不干脆就俩字,叫斩妖!”瞎子道。 云缺道: “这种书名,给你们,你们愿意看吗,说实话。” 两人咧了咧嘴,同时摇头。 武夫谁看书呀。 云缺略一沉吟,有了主意,刷刷点点写下了最终的书名。 书名有点长: 《我成为猎妖人之后与妖女们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喏,这名字你们有没有兴趣。”云缺道。 常威和瞎子咧着嘴连连点头,这书肯定感兴趣。 老大的兴趣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云缺背着手走出书楼,打算回公主府。 宁玉公主的泻药还没找她算账呢。 不止一次,游街的时候那个死丫头居然还来下药。 还是打得轻了。 刚一出门,看到书楼旁边的角落里,坐着个人。 这人衣衫有些破烂,但洗得很干净,腿脚有点毛病,坐姿与正常人不同,是个瘸子。 一眼看得出是乞丐。 云缺没在意,出门后往公主府走。 那乞丐始终低着头,也不吭声,仍旧坐在书楼旁边。 云缺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想起来了。 应该是白天游街时候,那个被伙计打骂的乞丐。 云缺还送给对方一首诗来着。 “一首诗,没换到一顿饭?”云缺来到乞丐面前,问道。 乞丐抬起头,有些费力的站了起来,拱手道: “没换,太子殿下相赠之诗,太过珍贵,我不会换的,死了带进墓里,到了地底下,还能与弟兄们吹嘘一二。” 云缺点了点头。 这乞丐是个执拗的人,或者说,是个执着的人。 骨子里,有种武夫的傲气,只可惜已经身残,很难找到生计。 “钱财身外物,诗词亦然,对武夫来说,能换一顿饱饭比什么都强,既然没吃到饭,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云缺道。 “不必麻烦殿下,我吃过了,狗嘴里抢的几根骨头,我牙口还行,嚼得动。”乞丐道。 “要是没地方住,去旁边院子,只要不嫌吵,够你容身。”云缺指了指还在干活的浴堂。 “风里雨里住惯了,我就在这睡,哪也不去,顺便替殿下看着点书楼。”乞丐道。 云缺看得出对方有骨气,却疑惑着看书楼的说法,道: “不用看着,这里是九儒楼的地盘,有人管的。” 乞丐缓缓摇头,道: “我是个废人,帮不了殿下什么忙,承蒙殿下看得起,赠我一首诗,无以为报,今后每晚都住这了,撵走些野猫野狗,也算报答。” 云缺道了声好,不再多言,转身要走。 “天祈城不太平,殿下,多加小心。” 乞丐说着,挽起了袖子。 随后云缺看到对方的手臂上,伤痕累累,全是一些利齿撕咬的痕迹。 第522章 敬一杯,曾经的破军 乞丐手臂上的咬痕很深,但是没伤到骨骼。 云缺看一眼即可断定,那些伤口绝非野狗野猫,而是妖物所为。 瘸腿乞丐行动不便,应该不会出城,伤口又很新,是今天所致。 一个判断瞬间浮现于脑海。 天龙城里,有妖! 云缺打开书楼大门,让乞丐进来说话。 详细问了问伤口的来历。 乞丐道: “今天清晨的时候,我在一条巷子里睡觉,听到一种咀嚼声,本以为是野狗,没去理睬,结果被咬了几口,咬我的,是个人,他也是乞丐,以前见过。” “乞丐咬人?”云缺皱眉道:“你的伤口,可不像人咬的。” “那乞丐中邪了,被某种力量附了身,他的牙齿如妖,变得很尖,力道堪比七阶妖兽。”乞丐说着,忽然脸色变了变,手臂开始颤抖起来。 云缺低头看去,对方手臂上的伤口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翻卷的血肉中,居然生出一些肉芽,不断晃动,犹如蛆虫,恶心又诡异。 乞丐闷哼了一声,手臂上出现气机覆盖,想要以气机压制那些肉芽。 可惜乞丐的气机太过薄弱,勉强能达到最低的九品程度,根本压制不住肉芽。 伤口中的肉芽开始钻向乞丐的骨骼,如同一条条小虫,极其恐怖。 乞丐知道气机挡不住,急忙翻下袖子,盖住了伤口。 “让殿下受惊了,我死不掉,这里太干净,我去门口歇一歇就好。” 乞丐拖着瘸腿往外走。 他的伤口很特殊,也很恶心,他怕云缺嫌脏,于是选择离开。 “等等。” 云缺喊住对方,抓住对方的手臂将袖子再次挽起来。 伤口中的肉芽还在不断的往骨骼里钻,但是根本钻不进去,于是攀附在骨骼外扭曲晃动,像极了一群蛆虫。 云缺并不觉得恶心。 因为那些肉芽根本不是活物,而是一种诡异的毒力! 云缺能感知到肉芽传来的轻微妖气,极其微弱,但相当纯正。 拿出眼镜戴上,云缺眼前出现了不同寻常的画面。 乞丐手臂上的肉芽,散发着一些细密的红线,类似绒毛,看起来犹如一只只红色的毛毛虫。 这种红线,云缺曾经见过。 游街时候,闻香楼里那个清倌人玉尘,头发里就有这种诡异的红线! 云缺始终皱着眉。 这种蕴含着妖气的毒力,从未见过,而且毒力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想要钻进乞丐的骨头里,甚至要钻进乞丐的脑子。 尽管没见过,云缺已然得出自己的判断。 诡异的毒力,想要控制乞丐,占据乞丐的身体,类似于夺舍。 肉芽无法贯穿骨骼,又纷纷缩回了血肉里,乞丐手臂的伤口变得血肉模糊,不断有血液滴落。 如此剔骨般的折磨,乞丐居然一声不吭,眉头都没动一下。 云缺的心头有些惊讶。 这个乞丐不简单! 能忍受如此剧痛,需要极其强大的毅力,普通的低阶武者绝对做不到! 唯有那些经历过杀伐恶战,已然视生死如无物的武道强者,才能做到如此程度。 可奇怪的是,乞丐表现出的能力,连最低的九品武夫都难以达到。 “你叫什么名字。”云缺道。 “小人名叫吴命。”乞丐道。 “你不是低阶武夫,你应该有很高的修为。”云缺放下对方的袖子,道:“有件事我想不通,高阶武者,即便瘸了一条腿,想要赚钱也并非难事,为何你要以乞讨为生。” 吴命沉默了半晌,沉声道: “修为?呵,昙花一现罢了,天下间没有什么永恒的东西,殿下身居高位,见的当然都是武道强者,殊不知,武道这条路上,更多的不是强人,而是枯骨。” “我曾经有过四品破军的修为,冲击三品失败之后,丹田尽毁,一身修为荡然无存,只留下这副破军躯壳,苟活于世间。” 云缺惊讶道: “巅峰破军,居然落到如此田地,看来冲击三品境界很难。” “何止很难,可以说难如登天,三品归真,取返璞归真之意,天下破军何其多,破境三品又有几人,百不存一罢了。”吴命叹息道:“对我来说,武道尽头,是一条独木桥,走上去便无法回头,桥的另一端,是深渊……” 云缺眉峰紧锁。 修炼一途,本就是一条逆天改命之路。 强如国师凌妙清那等三品强者,也会被心魔所困,不得不来到大晋,借助王朝气运压制。 修行,是一场攀登高塔的旅程,越往高处,人就越少。 人们只看到登上高处的那些强者,却没看到跌落塔下的累累白骨。 吴命,便是从高塔上跌落的强者之一。 曾经的巅峰破军,无论任何国度都没人敢小觑的强者,现如今成为瘸腿乞丐,以乞讨为生。 何其悲哀。 云缺能体会到吴命的悲意。 吴命,是心死之人,是一具行尸走肉。 云缺朝着隔壁喊道: “瞎子!去对面弄一桌酒菜,搬进书楼。” “好嘞!这就来!” 隔壁传来大声的回应,不多时,常威与瞎子将酒菜送来。 见有个外人,两人识趣的退下,去隔壁忙活了。 云缺倒好两杯酒,举杯道: “敬一杯,曾经的破军。” 看似有些嘲讽的说法,云缺的神色却始终凝重,一饮而尽。 吴命迟疑了一下,同样仰头喝干。 云缺又将两个酒杯满上,神色恢复如常,道: “好了,曾经的破军送走了,该咱们吃喝了,狗嘴里的骨头肯定没味儿,尝尝九儒楼大厨的手艺。” 吴命的眼里泛起感激之色,用力点了点头,道: “多谢殿下,拿我当人看,吴命实在无以为报,今后就住在此院门外,帮着殿下驱些猫狗,赶些蛇虫。” “落魄的武夫而已,天下间有的是,又不差你一个,别住门口了,隔壁的浴堂过几天开张,缺个看门的,你要是不嫌弃丢人,给我的浴堂看大门好了。”云缺道。 “好,好……”吴命低头吃着饭菜,眼圈发红。 肉芽钻骨的剧痛,没能令这位曾经的破军强者皱皱眉头,却因为一顿饭,一句敬一杯曾经的破军,而黯然泪下。 云缺早吃饱了,没怎么动筷,喝着酒,询问起吴命的身世。 吴命如实告知。 原来他曾经是一座小国的将军,地位不俗,后来败于大秦军神白起之手,断了一条腿,所在的国度也被大秦所吞并。 吴命的手下几乎全部战死,他只能逃离故土。 心有不甘之下,吴命为了复仇而冲击境界,结果运气不佳,以失败而告终,丹田破损,修为尽毁,成了一个废人。 之后的几年,他一路辗转来到天龙城。 不是想要报仇,而是想死在白起的刀下,可惜连最后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白起去了天祈学宫任教,一去近十年,吴命心灰意冷,在天龙城以乞讨苟活。 得知对方的身世,云缺叹了口气。 白起那种强者,即便吴命再次见到人家,人家也不屑于出手杀一个乞丐。 吴命坚持想要死在白起之手,是他最后的倔强,也是他最后的愿望。 可叹一位曾经的四品巅峰破军强者,连求死,都无法做到。 “风水轮流转,也许过几年大秦就衰败了,你的国度还有机会崛起呢。”云缺道。 吴命闻言连喝了三杯酒,呼出一口酒气,苦涩的道: “最初,我恨白起,更恨秦皇,夺我家园灭我国,此仇不共戴天,这些年,我经常打听家乡的消息,得知家乡的百姓非但没有沦为奴仆,反而生活得比原先还要好。” “之前的国主,是个暴君,动辄打杀臣子,横征暴敛,百姓们生活清苦,自从被大秦占据之后,普通百姓都归为了秦人,与大秦其他百姓毫无二致,没有了繁杂的苛捐重税,日子过得更有盼头。” “多年之后,我终于想通了,秦皇想要一统云州,根本没错,良禽择木而栖,我选的木,原来是块朽木……” 比起失去修为,吴命更大的悲哀,是他曾经效忠的主子,并非明君。 云缺默默的喝了杯酒。 吴命说的情况,云缺倒是从未想过。 以前只觉得秦皇是真正的冷血枭雄,一代暴君,想要成为云州霸主,挑起无数的大战,陷入战火兵灾的百姓会苦不堪言。 可是秦皇的所作所为,与暴君这两个字,根本不贴边。 打下了别人的国度,不说烧杀劫掠,怎么也得挖空根基才对,结果战败之国的百姓反而过得比原先还好。 这哪里是暴君,这分明是一代明主嘛! 仙武大秦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本身就是云州之最,国土范围极大,历代秦皇虽然也有开疆拓土之人,但征战的烈度并不大,吞并的小国也不算多。 唯有秦皇登基之后,才开始大量吞并周围的大小国度。 而且速度极快,至少一年一国,甚至一年数国。 云缺隐隐察觉到,秦皇想要一统云州,未必只是单纯的为了野心,也许另有缘由。 不再多想秦皇的目的,云缺问道: “吴命,你觉得被咬的伤势有什么古怪,我看好像是一种与妖气混杂的奇毒。” 吴命放下筷子,神色凝重的道: “殿下的猜测,与我一样,我曾经斩杀过不少妖邪,虽然失去修为,却能以肉身来感知,伤口里,确实是一种古怪的毒力,但是无法剔除,如跗骨之蛆。” “这种毒力始终想要钻进我的骨骼,从而控制身体,若非我的本体依旧是破军之躯,恐怕现在已经变成了被毒力所控制的行尸走肉。” 第523章 身上都喝出妖气了 吴命对于伤势的看法,印证了云缺之前的猜测。 那些诡异的肉芽,的确是一种奇怪的毒力。 而吴命之所以没被毒力控制,是凭借他强悍的本体。 虽然修为尽毁,但吴命的肉身仍旧有破军程度,很难被毒力侵袭,甚至吴命现在想要自尽都是一件难事。 因为以他现如今的力量,根本杀不死自己,多说切开血肉,却伤不到骨骼。 “找些解毒药,能否剔除毒力。”云缺道。 “殿下不必麻烦,此毒伤不到我,以我的经验来看,寻常的解毒丹应该无效,此毒好像拥有生命一样,并非一直发作,而是会隐匿在血肉当中,每隔一个时辰爆发一次。”吴命道。 “一次时辰爆发一次?毒力居然还有生命,这就难办了……” 云缺相信吴命的判断,曾经的破军,其经验绝对比旁人老道。 如此古怪的毒力,连吴命也未曾见过,可见其相当诡异,不知从何而来。 云缺忽然想起了百玉城的那次鼠疫。 鼠妖散发的奇毒,能让活人变异,互相啃咬,从而传染剧毒。 吴命被其他乞丐咬伤,与鼠疫的特点十分类似,但是百玉城当时的鼠毒可没有生命可言,完全是剧毒而已。 七叔应该能认得这种奇毒,可惜至今不知七叔的去向。 “殿下无需替我担心,毒力的目的,最终是控制我的神魂,从而摆布躯体,对我来说只有两个同样的结果。” 吴命凝重的道:“毒力无法钻进骨骼从而慢慢消散,或者毒力逐渐渗透骨骼侵入识海,最终被我的神魂绞杀。” 两个结果,造成的效果是一样。 吴命有着绝对的信心,让毒力彻底消失,无外乎时间长短而已。 破军强者的神魂之力,绝非等闲,修为虽然没了,但本体与神魂始终是四品程度,如果能让毒力随意控制,那破军之躯就显得太过弱小了。 既然对方信心十足,云缺道: “与其忍受毒力肆虐,不如早点将其扼杀,将你的骨头切个豁口,让毒力渗透进去,不就行了。” “我想过这个办法,但我无法切开自己的骨骼。”吴命道。 “我可以帮忙。”云缺道。 “有劳殿下了。”吴命立刻挽起袖子,伸出右臂。 “你忍着点啊,我下手可不轻。”云缺道。 “切骨而已,动手罢。”吴命淡然道。 云缺抬起二指,在吴命的手臂上猛然一切。 咔嚓! 细微响动中,吴命伤口处的骨骼被切开一道豁口。 切骨之伤,吴命只是皱了皱眉,一声没吭,反倒目光中多出一份惊讶。 他虽然修为不在,可眼力没丢。 吴命看得出云缺动用了一种奇特的刀锋,竟然蕴含在指尖当中,仿佛那把刀与手指早已融为一体。 比起奇特的刀锋,吴命更加惊讶的是,云缺动手瞬间所散发出的气机是宗师境的武者,却能切开四品破军的骨头! 吴命久经沙场,经历的恶战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自从进阶四品,就再也没有五品以下的武夫能伤到他分毫。 哪怕拿着法宝的六品宗师,也切不开他的骨骼。 因为境界差距太大,相隔两个大境界,怎么可能有低阶武者伤到四品破军? 吴命对云缺的实力十分疑惑。 在他看来,云缺是一个有着六品宗师境,却能发挥出不弱于五品金身的奇怪武者。 吴命诧异了瞬间,立刻察觉到手臂上传来巨疼。 不是伤口所致,而是那些肉芽再度出现,犹如嗅到了血食的群狼,疯狂钻进手臂上的伤口! 吴命盯着手臂,直至肉芽完全没入伤口,他立刻扯下一段袖子,将伤口牢牢勒死。 毒力已经尽数冲进本体,吴命决定将这些奇毒彻底扼杀! 吴命一口喝下一大碗酒。 “好酒!多谢殿下款待,我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会儿毒发之际,别误伤了殿下。” 说罢要走。 “不必了,就这坐着,我也想见识见识这种奇毒,发作后会有什么效果。”云缺道。 吴命犹豫了一下,点头称好,坐定于原位,继续吃喝。 云缺暗挑大指。 吴命这种胆量,如果没有经历过无数杀伐,是绝对无法拥有的。 夜已深,旁边院子仍在忙忙碌碌。 常威和瞎子饿了,闻着酒味过来,见只有吴命一个人在吃,他俩也不客气,搬来凳子一块吃。 云缺简单介绍了一下,说吴命是天祈浴堂看门的,将来都是自己人。 常威和瞎子立刻热情起来,一边吃一边套近乎,不多时跟吴命混得好像兄弟似的。 既然云缺说了自己人,常威和瞎子自然不会怀疑,异国他乡的,多个自己人,多一份照应。 可是吃着吃着,常威和瞎子发现不对劲了。 吴命的眼睛,越来越红,到最后遍布血丝,看起来好生吓人。 “兄弟,喝多了吧,我给你弄点解酒汤。”常威道。 “别喝了兄弟,不胜酒力就少喝点,大家都是自己人,没人介意。”瞎子道。 “吼……” 吴命喉咙里发出奇怪的低吼,突然伸出手,嘭嘭两声抓住了常威和瞎子的手腕。 “还喝?你都快醉了,别喝了。”常威道。 “就是,你看你喝的,身上都喝出妖气了……”瞎子说完,与常威两人纷纷一哆嗦。 吴命此时不仅眼睛通红,浑身上下还起伏着淡淡的妖气,由于离得太近,常威和瞎子能感觉得一清二楚。 “我要是你们,就离他远点。”云缺好整以暇的道。 常威和瞎子多机灵,一听这话,立刻拼尽全力甩开吴命,逃向两侧。 吴命始终坐在椅子上,呼吸沉重,眼睛里的血丝渐渐连成一片。 “他这是怎么了?生病了?”瞎子躲到云缺身后道。 “生什么病!明显要变异了!”常威惊呼道:“殿下呀,这位到底是人是妖?是不是自己人啊?” 云缺淡淡一笑,道: “若能清醒过来,他就是自己人,如果醒不过来,他会变成死人。” 说着,云缺将眼镜戴上。 透过眼镜,看到的是另一幅画面。 吴命此时浑身上下已经被细密的红色气息所包裹,犹如一只怪异的虫子,长满了红毛! 那些红毛以肉眼无法看见,唯有戴上大皇子的眼镜,或者云缺动用妖瞳才能发觉。 吴命的低吼声越来越沉。 他死死捏着双手,浑身在不断颤抖,仿佛有一种狂暴的力量在汇聚。 如此状态,预示着即将暴起! 常威和瞎子被吓得不轻,各自拿出了武器,全力防备。 云缺则坐在椅子上安然不动。 这是吴命自己的劫难,既然他选择了尽快灭杀毒力,就要担着被毒力扼杀的风险。 一旦吴命异变为妖,那么没办法,云缺只能将其杀掉。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 吴命始终处于狂暴边缘,他脚下的地砖被踩成齑粉,毒力所带来的力量,非同小可。 可是吴命始终坐在原地。 普通的木头椅子,居然完好如初。 显然吴命在控制着本体,宁可踩烂脚下,也不肯损坏座椅。 终于。 经过一刻钟的折磨,吴命身上的红色细线开始相继崩裂,无声的消失,其眼里的血丝也开始渐渐退去。 呼…… 吴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恢复了正常。 “好诡异的毒力,险些没抗住。”吴命心有余悸的道。 “说说看,毒力如何侵蚀的身体。”云缺好奇的打听。 “很古怪,这股毒力先侵入骨骼经脉,想要控制我的本体,发现难以成功之后,汇聚在一起冲进识海,形成一股很强的魂力,几乎与我的神魂势均力敌,幸好毒力并不持久,久攻不下便自行虚弱,最后彻底湮灭。”吴命如实道。 “这么说来,五品金身都未必扛得住了。”云缺道。 “也许是我修为尽毁之后,元神也随之虚弱,正常状态的五品金身,应该能抗得下来,但五品之下,恐怕无法抵挡,普通人更没有反抗的机会。”吴命道。 “控制神魂的奇毒,还有自己的生命,这东西哪来的呢?”云缺想了想,问道:“伤你的那个乞丐,之前有什么特别之处。” 吴命回忆了一番,摇头道: “普通乞丐而已,那人比较油滑,喜欢在有钱人面前装可怜,收获比其他乞丐要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听说他前几天,好像被狗咬过。” “狗咬了?皇城里难道还会有狗妖不成。”云缺倍感奇怪。 天龙城可不是别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妖物。 云缺猜测毒力的来源,应该是人为所致。 狗妖…… 很快,云缺神色微变。 天龙城的确不该有妖物出没,但是少年城有! 那条杂毛狗,在当时潜入大皇子府邸的时候,被带来过天龙城。 莫非,奇毒的来源是那只狗妖? 线索不多,现在还无法确定是否与少年城的杂毛狗有关。 吃饱之后,云缺让吴命住在浴堂,现在就开始当值。 看大门的,虽然说出去不太好听,也没什么地位可言,但比乞丐要强了太多。 关键是给大唐太子的买卖看大门,这身份一下子就上去了。 吴命再次躬身道谢,犹豫了一下,道: “殿下,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有关武者的境界。” “自己人,用不着遮遮掩掩,想说什么直接说。”云缺指了指常威和瞎子,道:“以后跟他俩学学,给本宫做事,首先要学会不要脸,人不要脸才能天下无敌。” 吴命无奈的笑了笑,随后神色凝重起来,道: “不知殿下,是否了解完美金身。” 第524章 多余的东西 完美金身,云缺何止听闻,这阵子正为其苦恼。 即便吃过进阶完美金身必须的陌阳花,可云缺总觉得完美金身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以至于云缺如今徘徊不定,处于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 吴命提出的询问,正好是云缺想要知道的消息,吴命虽然修为尽毁,但曾经人家是巅峰破军,修炼的经验是云缺难以比拟的。 “完美金身,所有六品宗师的梦想,早有听闻,但是不太了解。”云缺笑道:“不瞒你,我也打算试一试,看看有没有机会冲进完美金身。” 吴命缓缓摇头,道: “殿下既然信心十足,想必服用过陌阳花,但陌阳花只是一份契机而已,相当于一把钥匙,能打开通往完美金身的大门,门虽然开了,能否迈进去,才是真正的关键之处。” 云缺道:“开门容易,进门难,看来完美金身不那么简单,不知其中有何玄奥之处。” “确实是开门容易进门难,陌阳花这种钥匙虽然罕见,以殿下的身份,总归能找得到,然而真正的迈进大门,却难如登天。” “大门里,到底有什么阻碍。”云缺道。 “门里只有一个字。”吴命的声音凝重起来,道:“战!” 战之一字,不难理解。 云缺之前就猜测过进阶完美金身也许需要杀伐,需要战斗,在生死搏杀中才能真正感悟到完美之境,从而进阶为完美金身。 “是不是服用过陌阳花,再经历足够数量的恶战,就有机会成为完美金身?”云缺问道。 吴命再次缓缓摇头,道: “多年前,我也如殿下这般理解完美金身,我没服用过陌阳花,但我坚信只要肯吃苦,再经历长年累月的战斗,一样有机会达成完美之境,在一次次的恶战当中,我甚至感受到完美金身的轮廓,几乎差一点就能成功,可惜最终失败了。” “我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为差了陌阳花,懊恼很久,直至失去修为,四处流浪,体会过人间疾苦我才有所明悟,我与完美金身的差距,不是一朵陌阳花,而是一件法宝程度的长刀,一身护体保甲。” “武者,是最容易修炼的一脉,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即可突破九品,八品,七品乃至六品,而获得修为的来源,均为外物,天道无情,天道至公,天下间没有什么东西能轻易得到的,更何况是修为。” “直至失去国度,失去家园,失去修为与尊严,失去了一切之后我才明白,我原本拥有的,只有这一具肉身罢了,而完美金身所需要的,也只是一副肉身,所有外物,都是多余的东西。” 吴命的神态变得低落,遗憾着曾经擦肩而过的完美之境。 云缺听完吴命这一番话,随之恍然。 “原来如此!想要成为完美金身,需要在战斗中进阶,并且完全依靠自身力量,护身保甲,法宝刀剑,灵符灵丹,种种外物与外力,统统不能用了,只能以本体在战斗中突破极致,否则永远也无法达成完美之境。” 吴命缓缓点头,由衷的赞许道: “殿下聪慧,一点即透,这份感悟仅仅是小人的一番拙见,做不得准的。” 云缺凝重的抱拳拱手,道: “修行者的自身感悟,方为无价之宝,本宫在此谢过。” “殿下客气了。” 吴命还礼,又道:“我之所以冲击三品失败,最大的原因便是根基,武者一道,其实金身之境才是重中之重,能否成为上三品的强者,完美金身才是最为关键之处,吴命此生没机会冲进归真,希望殿下有朝一日能成为上阶强者。” 吴命这番话,听得旁边的常威和瞎子心惊肉跳,原来人家曾经是四品破军! 果然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一个乞丐,差点就成为三品武夫了。 常威心思活络,此时献计道: “吴命兄弟别那么气馁,武道一途走不通,咱可以走其他的路子呀!道门,儒家,佛门,实在不行还有巫修,换个方向从新开始,没准会比武道走得更远呢!” 瞎子一听,也来了精神,道: “对!实在什么也修不成,还有妖修呢!厉害着呢!” 吴命听得苦笑连连,摇头叹息。 其他修炼派系,都有机会兼修武道,唯独武夫这条路,一旦走上去,再想回头难如登天。 常威踹了瞎子一脚,骂道: “胡说什么!哪有正经人修妖的,那不是人妖了么!” 话一出口,常威就知道坏了。 因为云缺的大脚已经踹了过来。 的确没有正经人修妖的,但旁边这位祖宗就有妖力呀! 踹了一顿之后,云缺拍了拍手,对瞎子道: “给你报仇了,下次他再踹你,你就踹回去。” 瞎子明知云缺在自己出气,也不敢拆穿,一个劲儿的点头。 “他们俩说得有点道理,武道修为尽毁,你可以改修其他,挨个试试,反正看大门这活儿清闲,有的是时间。” 云缺说完让常威和瞎子去找点道门儒家与佛门的低阶心法,送给吴命。 吴命再次谢过。 他并不认为自己还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只当闲书看看,打发时间。 然而在场的几人谁都不曾想到,来自常威一句随口的提议,将彻底改变吴命的一生。 吃完饭,云缺没回公主府。 “常威,你去趟闻香楼,把那位名叫玉尘的清倌人请到九儒楼,就说本宫请她吃顿宵夜。” 常威答应一声就要走。 “路上你小心点,那个清倌人的身上,可能也有奇毒。”云缺道。 常威神色一凝,变得谨慎起来。 云缺走进九儒楼,坐在靠窗的角落,暗自沉吟。 从吴命中毒的状态来看,那份奇毒极其诡异,有可能来自少年城的狗妖。 而那条狗妖,云缺觉得威胁极大,早晚要宰了,若能了解一番狗妖的能力,可以做到知己知彼。 等人的工夫,云缺思索着完美金身的艰难之处。 想要达成完美,就不能借助任何外力,只能动用自身力量,也就是说,妖刀,不能用了。 月魁的妖力,是云缺最大的一份助力,如果失去这份助力,战力至少减去一大半。 不过云缺本身有一个优势。 那就是早已淬炼到极致的本体肉身! 堪比妖兽的本体强度,足以让云缺在对战同阶之际立于不败之地,即便不用妖刀,杀同阶也易如反掌。 而且云缺的武道造诣,绝非同阶修士能及,对于不动用妖力的情况下冲进完美金身,云缺的信心还是很大的。 “必须进阶完美金身才行,否则将来冲击三品,将更加艰难。” 云缺喃喃自语。 根基的牢固,或许那些一路顺风顺水冲到六品或者五品的修行者,没有太多感觉。 但云缺不同。 云缺在八品境界停留了十多年,那些年斩杀无数妖物的连番战斗,看似碌碌无为,却是旁人无法企及的财富。 打下了一份坚固到堪称恐怖的基础。 正因为根基足够坚固,云缺冲进七品与现在的六品才如同水到渠成,可以快速达到巅峰程度。 而五品,又是一道鸿沟。 云缺下定决心,必须获得完美金身,如此一来,才能望向更高处。 登上更高的山峰。 “超品……” 云缺紧紧握起了双拳。 冲不到上三品,又何来超品之说,现在的云缺已经不是之前只想混吃等死的小仵作,而是名动一方的平天王。 星辰殿的神秘,仙武大秦的强大,大渊的恐怖,九夷人的威胁,母亲身处化境的危险,这些一连串的危机与谜题,都需要强大的修为当做后盾,才有机会去一点点解开。 否则只能泯然众人,做一只个头儿大些的蚂蚁罢了。 永远也看不到真正的风景。 想起梦境中,儒圣孤身屹立山顶的画面,云缺的神色变得愈发坚毅。 “先生,我来爬山了……” 夜风凉爽,吹动了云缺的头发。 缓过神儿来,云缺摸了摸脑袋。 一天时间,头发已经长出来了。 云缺有点无奈。 龙凤丹果然有后遗症。 龙丹多了龙气,凤丹是长头发,以后想当和尚都难,得天天剃头才行。 不多时,常威自己回来了。 “人呢?”云缺道。 “殿下,闻香楼的玉尘姑娘被连人带诗给买走了,听说是三皇子出了一个天价。”常威如实道。 “赢人志……”云缺自语道。 得了一首诗,玉尘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被三皇子买走不算意外。 云缺起身离开九儒楼,返回公主府。 玉尘是个危险人物,也许与那条杂毛狗有关。 三皇子身边有的是高手,让赢人志去对付狗妖,云缺正好省了力气。 回到公主府自己的住处,云缺盘膝而坐,开始在脑海里推演影步。 晚上的宁玉公主是霏霏,泻药是小雨下的,得等明天白天再算账。 之前施展出的影步,只是皮毛而已,随着不断推演,云缺愈发理解了这份身法的玄奥,同时对太尉龙桃的武道修为也愈发震撼。 如此身法,堪称武夫的保命绝学! 如果能修至大成,避开同阶修士施展的法术将轻而易举。 关键是影步这种身法,不仅能保命,还是敌人的噩梦! 甚至能穿越法阵! 其他派系的修行者,最怕的就是武夫近身,一旦发生战斗,必定会拉开足够的距离并且加以防备。 而施展影步之后,即可轻易接近敌人身边。 试想一名道家修士距离百丈外出手法术,并且布下法阵防御,结果武夫施展出影步,直接避开法术,突进法阵,那么道家修士的下场不言而喻。 越推演,云缺越精神,最后下床,准备演练一番。 一节树枝无声无息从窗外钻了进来,组成一张老脸,发出苍老的声音: “驸马,我那节树根,你给树婆婆种下了吗?” “种下了。”云缺不耐烦的说了句。 这个树公公总想着迫害树婆婆,实在烦人,又坏又蠢。 “那就好,那就好,没被她发现吧?”树公公道。 “我办事,你放心,肯定没发现。” 云缺说着心头一动,道:“树公公,问你件事,你见没见过一种奇怪的毒,好像有生命一样,能在血肉里变成肉芽,还能钻进骨骼,从而控制活人。” 树公公一身是毒,又是毒果子又是毒树根,正好问问这个老怪有关奇毒的消息。 “我想想啊,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喽……” 树枝组成的老脸晃荡了半晌,直至晃到云缺拿起桌子上的油灯,准备烧树了才道: “想起来了!你说的奇毒,我有些印象。” 第525章 吃你个儿子而已 听闻树公公了解那种奇毒,云缺放下了油灯。 树枝老脸继续道: “但凡毒力,大多只有一个效果,那就是毒杀活物,而毒这种东西,本身是没有生命的,你说的应该不是毒,而是一种活物,可以归类为妖族。” “它们以活物作为宿主,不发作的时候很难察觉到,一旦找到机会,便会侵入脑海,吞噬神魂,将活物的躯壳彻底占据,如活人般四处游走。” 云缺愈发好奇,追问道: “这种奇怪的妖类,莫非没有本体?为何要占据其他活物。” “说对了,那东西确实没有本体,或者说,它们只是一些影子,需要攀附在活物身上才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树公公道。 “莫非是栖影虫?”云缺说完又觉得不对。 树公公说的古怪妖兽,与栖影虫有着类似的地方,本体都是影子一类。 可栖影虫,云缺灵兽袋里就有一只,散发的是黑色妖气,与吴命伤口里的肉芽截然不同。 “虽然有些类似,但不是栖影虫,那东西与栖影虫来自同一种血脉传承。”树公公晃动着老脸道。 “到底是什么。”云缺问道。 “是……是什么来着?就在嘴边上,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树公公用树枝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额头上长出一片翠绿的叶子,道:“驸马呀,再帮个小忙,把这片叶子埋在树婆婆旁边,我怕她挺不住先走一步,哎,老夫老妻的这么多年了,真担心她啊。” 云缺接过叶子,道了声好。 正等着聆听下文呢,结果树公公叹了口气,道: “瞧瞧我这脑子,怎么想不起来呢,等我想起来那种妖兽的名字,再来告知驸马,我先走了,别忘了埋叶子啊,上次的果子和树根埋的地方可能不太好,我觉得树婆婆的生机越来越淡了。” 树枝组成的老脸快速散开,退出屋子再无声息。 走了? 云缺气不打一出来。 好你个老妖精,这是敲打我呢,嫌我没完成任务。 “行,明天放风筝。” 云缺将毒叶子丢在一旁,嘀咕道:“你最好祈祷明天不下雨,要不然劈死你个老妖!” 收拾一棵树,办法多得是。 云缺继续在屋子里演练影步。 同一时间,三皇子府。 赢人志今晚兴致颇高,沐浴更衣,准备享受新买来的清倌人。 “恍惚弄珠人,玉尘生罗袜,清歌传幽谷,仙步绕云涯。” 赢人志泡在华丽的浴池内,摇头晃脑的道:“佳作配美人,五十万两花得值了呵呵,驸马倒是有才,有机会找他买两首诗玩玩。” 在旁边伺候三皇子的,是一名美妾,年纪轻轻,模样俏丽,只是眉宇间暗含妒意。 这美妾是赢人志在大唐百花楼买下的清倌人春梅,当时与一名商贾斗富,赢人志出价对方的百倍,直接拿钱强买,后来还直接砸钱,让那商人跳舞,把对方羞辱了一番。 不多时,赢人志洗完了,换上新衣,发现新买的清倌人在隔壁还没洗完。 “女人就是麻烦,洗那么久。”说着赢人志就要亲自去催促。 “殿下,奴家去吧,清倌人在前一夜是要洗得干干净净的,这是规矩。”春梅莺声细语的道。 “这样啊,也好,你去帮帮玉尘,赶紧洗完。” 赢人志返回卧房等待。 等三皇子走了,春梅推开隔壁房门,又轻轻关好,缓步走向玉尘所在的浴池。 行走间,春梅背着的手里,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剪刀。 同行是冤家。 本身就是清倌人的春梅,很清楚玉尘来到皇子府之后,她的地位将急转直下。 这段时间,她已经摸透了三皇子的为人,简单归结为四个字。 喜新厌旧。 最初三皇子还会每夜叫她侍寝,后来便厌烦了,三五天也不理睬一次,春梅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只有一种手段,那就是毁掉玉尘的容貌,让她成为丑八怪。 “妹妹,我来帮你沐浴。” 说话间,春梅在背后拿出剪刀,朝着玉尘的脸上划去。 嘭! 玉尘始终闭着眼,忽然抬起单手掐住春梅的手腕,锋利的剪刀就悬在面前。 春梅急忙用两只手一起下压,想要划伤对方的脸,可玉尘的单手不知为何力道极大,纹丝不动。 同时,玉尘睁开眼睛。 一双杏眼之内,是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血丝! 春梅被吓傻了, 她想要尖叫,却被玉尘的另一只手掐住嘴巴,一条条细密的红线在玉尘手臂上出现,犹如无数小虫钻进春梅口中。 春梅浑身颤抖起来。 玉尘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 就在此时,春梅忽然不动了,惊恐的眼眸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玉尘皱了皱眉,加大了红线的数量,却如泥牛入海,无论冲进春梅口中多少,都没有任何效果可言。 玉尘察觉到危机,她想甩开春梅。 因为她看到春梅口中有一团若隐若现的黑气! 那黑气宛如黑洞,在不断吞噬红线。 屋子内,出现了一幕诡异的画面。 原本占据上风的玉尘,此时浑身上下不断冒出红线,抖若筛糠,最后连她的神魂都被吸扯而出,尽数没入春梅口中。 “啊!!!!!!” 一声尖叫过后,两个女子分别栽倒在地。 春梅还有呼吸,玉尘则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 距离天龙城数百里之外,有一座荒山。 阴森昏暗的林间深处,盘坐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此人一身紫袍,衣襟处点缀着云纹,袖口绣着‘未’字。 尽管戴着兜帽,却挡不住那张古怪的惨白大脸,鼻子很长犹如鹰鸠,脸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白色斑点,眼窝深陷,每只眼睛都有双重的瞳孔。 此人张着大嘴,口中探出无数条细密红线,密密麻麻,无比诡异。 红线另一端垂落在地面,形成一滴类似鲜血的水珠。 每一个水珠里,都倒映着一张面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在怪人身旁,站着第二名紫袍人,兜帽遮蔽了整张面孔,袖口的字迹是‘午’。 这人伸展着双臂,指尖处分别涌动着颜色不同的雾气,共有九道,因为此人的右手少了一根小拇指。 他催动的雾气落在红线尽头的血滴之上,让血滴里的人脸变得忽隐忽现,却愈发清晰。 忽然,细微的断裂声出现。 一条红线断开,尽头的血滴化作黑水。 “嘎!死了一个?倒是奇怪,莫非被发现了。” 满脸白斑的怪人发出一道沙哑怪异的声音,将嘴巴张得更大。 嘶!!! 吸气声持续不断。 密密麻麻的红线纷纷没入怪人口中,最后消失不见。 大嘴蠕动了两下,白斑怪人怪笑道: “死就死了,小问题,幸好有你在,我才能控制更多的小东西,要不然,它们容易到处捣乱,坏了大计。” 一旁的紫袍人垂下双臂,指尖的雾气尽数消失,沉默无语。 “最后一次合作,开心点,我有那么讨人嫌吗,呼!呼!” 白斑怪人呼出两口气息,自己闻了闻,怪笑道:“不臭!知道你爱干净,我刚漱过口了。” “人血漱口,你不止讨人嫌,还令人作呕。”一旁的紫袍人声音清冷的道。 “嘎嘎!新鲜的人血才好喝呀,还别说,大秦这边的味道,果然与别处不同,嘿嘿嘿嘿。”白斑怪人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比旁边的紫袍人高出一倍,在月光下宛如一头凶兽。 “时机未到,走啦,让大秦先消停一阵儿,好想来一顿大餐呐,我快要等不及了,我要尝尝天龙城里的高手们是个什么滋味,嘎嘎!”怪人走向林外。 另一名紫袍人跟在一旁,默然无语。 “对了,三十多年没见,你怎么少根手指,谁切的,用不用我帮你报仇?你放心,老朋友了不要报酬,只要你死之后,身体归我就成。”白斑怪人道。 旁边的紫袍人并不言语。 “这些年你去哪了,是不是找了女人,生了娃子,媳妇孩子热炕头,不打算回来了。”白斑怪人继续道。 一旁的紫袍人始终沉默不语。 “星辰殿多好,多少高手打破头想要进来,唯独你,反而往外跑,呵,殿主没杀你,已经是奇迹了,居然还给你个机会可以真正退出,到时候你可别后悔,离开星辰殿就再也回不来喽。” 白斑怪人话唠般怪笑道:“喂!说真的,你是不是有儿子了,三十多年,足够生一堆了,要是儿子多的话,分我一个尝尝,怎么样。” “闭嘴。” 沉默的紫袍人冷喝一声,阔步远去。 “嘁,小气,吃你个儿子而已,算什么事儿。” 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深处。 …… 清晨,乌云密布。 云缺修炼了一夜,对于影步的感悟越来越深,已经完全掌握。 掌握归掌握,想要达到大成还有着不少差距,需要潜心修炼。 武道法门,想要快速达到大成,其实是有捷径的,那就是战斗。 在战斗中使用武道法门,是修炼的最快方式。 舒展了一番筋骨,云缺打算去吃饭。 修炼武道,最是消耗气血,一顿饭也不能缺。 刚出门,有丫鬟寻来,施礼后,道: “公主准备好了早饭,请驸马过去用餐。” 云缺答应了一声。 心说正好,天亮了,那个喜欢找死的小雨人格会出现,是时候找宁玉公主算账了! 第526章 小驸马,速速挨打 一顿早饭吃得波澜不惊。 宁玉公主身着黑裙,目光低垂,举止优雅,小口小口的喝着粥,宛如大家闺秀。 云缺坐在一旁,看着对方喝了小半碗,才开始动筷。 没自己吃,先给宁玉公主吃,目的是试毒。 “吃口包子。” “来口鱼肉。” “尝口小菜。” 云缺将桌上的早点分别夹了一筷子,强行喂给公主。 到最后宁玉公主连连摆手,道: “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 云缺这才停手,狐疑道:“你是霏霏?” “嗯。”宁玉公主轻轻点头。 “小雨呢,她怎么不出来,这都白天了。”云缺狐疑道。 “不知道,她可能害怕你找她算账,躲起来了。”宁玉公主柔声道。 “行罢,算她走运。”云缺端起碗,闷头大吃。 本打算找小雨算账,结果是霏霏人格控制着身体,总不能拿这个人格撒气。 风卷残云,云缺吃饱了。 “这些菜都是我亲手做的,好吃吗。” 宁玉公主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尽管有黑眼圈,却难以掩盖住那张俏丽的面孔。 “还行,味道不错,公主厨艺挺好。”云缺喝着茶水道。 “好吃就多吃些,还有一大锅呢,多吃点才能身体好。”宁玉公主忽然狡黠一笑,道:“吃得少了,我怕你没力气走出门口!嘻嘻嘻!” 云缺神色一变,道:“你是小雨!你装成霏霏!” “是呀!没发现吧,我最聪明了!” 宁玉公主没了之前的稳重大方,变得犹如顽童,窃笑道:“酥骨粉哦,无色无味,这次加了十倍的量!” “你个小妖精!又来害我!”云缺怒道。 “谁让你打得我那么疼,现在还肿着呢!有仇不报非君子,我得打回来才行!”宁玉公主扶着桌子站起来,明显浑身无力,摇摇晃晃。 为了骗过云缺,她也吃了饭菜,不过吃的少,勉强能站着。 以这位宁玉公主估计,云缺吃的饭菜是她的几十倍以上,药量自然会几十倍的上涨,肯定瘫软如泥,失去行动能力。 从角落里翻出个鞭子来,宁玉公主得意洋洋的道: “本宫来报仇喽,小驸马,速速挨打!” 宁玉公主举起的鞭子,一把被云缺夺了过去。 云缺好整以暇的站了起来,舒展筋骨,浑身骨节发出一阵噼啪脆响,行动毫无影响。 “怎么会!你明明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还能动呢!”宁玉公主惊呼道。 “因为我身体好呀!” 云缺冷笑着甩了甩鞭子,发出一声脆响,把宁玉公主吓得直往后退。 对于云缺这副肉身来说,酥骨粉那种东西完全无效,连树公公的毒果子都能当早点吃,何况是酥骨粉了。 唯一有威胁的东西,只有泻药。 探手抓住小公主,云缺凶神恶煞的道: “上次说过了,再逮到你,剥光了抽!” 清晨,公主府内响起了鞭挞之音,伴着宁玉公主的阵阵哀嚎。 候在屋外的宫女不敢进去,一个个噤若寒蝉,想不通公主和驸马吃个早饭而已,怎么吃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宫女们只见驸马爷施施然的走了出来,背着手散步去了。 不见公主的身影。 有两个胆子大的宫女,蹑手蹑脚进屋去查看。 结果看到宁玉公主坐在地上,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正在系扣子。 “看什么!快去告御状!” 宁玉公主扯着哭音儿喊道:“本宫被非礼了!!!!!!” 两个宫女吓得连忙退下,急匆匆赶往皇宫。 公主被非礼可不是小事,弄不好连宫女都得跟着砍头。 进了皇宫,宫女被侍卫带到偏殿等候。 天早已大亮,偏殿里全是文武百官,等着上朝。 丞相与太尉端坐在两侧,谁也不搭理谁,各自品着茶水。 见两个神色慌乱的宫女被带进来,龙桃好奇道: “你们是何处的宫女,有何事启奏。” 两名宫女立刻下跪,如实将公主被非礼的消息道出。 一听到消息,满屋子文武百官立刻炸了锅,纷纷大怒,喝骂声,谴责声震耳欲聋。 “好大的胆子!公主也敢非礼,真是找死!” “户灭九族的罪名,到底是谁干的!” “当我大秦没人了是么!我去擒获此獠,带来给陛下发落!” “陛下若得知此事,必将龙颜大怒,诸位同僚,有什么棘手的奏折还是留在明天为好。” 秦皇就这么一个女儿,谁敢非礼,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找死么。 左兰山咳嗽了一声,立刻大殿里安静下来。 丞相抬起眼皮,沉声道: “非礼公主?何人如此大胆。” 两个宫女不敢隐瞒,如实道:“是、是驸马。” 噗!! 龙桃正喝茶呢,一听这话顿时喷了一地茶水。 大殿里变得安静无声。 之前义愤填膺的文武群臣,现在如同没事儿人一样,谁也不吭声了。 这事儿没法办。 驸马非礼公主,能定个什么罪名? 收押,还是发配? 总不能砍头吧! 关键是定罪容易,可谁来断案必定摊麻烦。 驸马非礼公主,这份案子一旦传出去,落笑柄的不仅是皇族,还有判案子的人。 没准人家两口子过几天就和好如初,判案之人,却会被笑话一辈子。 太尉看出了机会,挤眉弄眼的挑唆道: “驸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非礼公主,丞相,这事儿可归你们九卿管辖,还望左大人秉公处置,给那唐太子来个教训!” 左兰山瞥了眼对面的太尉,没好气的哼了声,道: “屎盆子,你爱沾你去沾,老夫管不了!” 左兰山说得硬气,实则他是怕了。 就云缺那一泡屎,已经成为大秦丞相的噩梦,每当想起都反胃。 最近左兰山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左兰山算看明白了,唐太子就是个滚刀肉,杀也杀不得,罚也罚不得。 既然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时间一到,群臣纷纷离开偏殿去上朝,留下两个公主府的宫女,没人搭理,不知所措。 …… 今天阴天,乌云密布。 “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 云缺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开始在公主府里找材料。 木棍,铁皮,绸缎,铁丝,不多时一个风筝便做好了。 挺好看,是个燕子。 风筝的翅膀上包着一圈铁皮,风筝线也不是真正的线,而是以细细的铁丝代替。 随后云缺开始放风筝。 地点选择在树公公面前的空地。 等风筝飞上天空之后,云缺将铁丝一端系在树公公的枝干上。 “飞得真高啊,会不会打雷呀,辛辛苦苦做的纸鸢,被劈坏就不好玩了。” 云缺站在老树前自言自语。 轰隆隆。 一阵雷音很配合地传了过来。 两根树枝缠绕而来,组成一张愁眉苦脸的苍老面孔。 “刚刚想起来,昨天说的那种妖兽,叫做噬魂兽,是一种奇特的异兽。” 树公公语速很快的讲解起来: “噬魂兽没有血肉,本体是一道影子,以生魂为食,吃掉活物的神魂后会占据躯壳,随意走动,如果被咬伤,还会传染魂毒,将伤者变成附庸,一只噬魂兽可以控制十名左右的附庸,作为备用的口粮。” “噬魂兽浑身铺满血色细线,犹如刺猬,只要栖息在阴影里就很难发现,最为擅长偷袭,噬魂兽的由来,是大渊里的诡物与天澜宝境里的栖影虫融合后异变形成,十足的异类,非妖非虫,称其为诡物比较合适。” “但是噬魂兽却有自己的生命,与大渊里的诡物又不同,很难被击杀,除非以法宝或者强力法术对付,武者的拳脚与寻常刀剑是无效的,因为影子这东西,根本打不到。” “以驸马的描述,血肉伤口出现自行生长的血色肉芽,还能钻进骨骼侵入脑海,应该就是噬魂兽无疑了。” 云缺听得很仔细。 难怪与栖影虫有些类似,原来是融合了诡物后异变而来。 影子为本体,这一点就足够难缠。 尤其对武夫来说,简直是天生的克星,拳脚无效,寻常的武道根本杀不掉噬魂兽。 不过影拳正好能克制。 云缺在暗自沉吟,旁边的树公公可等不急了。 头顶上雷音震震,谁知道什么时候劈个雷下来。 那可是真正的天雷,树妖也扛不住啊。 “驸马呀,风筝玩够了吗,咱们换点别的玩玩如何呀,你看要下雨了,挺好的纸鸢,别糟蹋了。”树公公建议道。 “没事,坏了我再做个新的,反正材料有的是。” 云缺呵呵笑道:“树公公也知道,我这个驸马无权无势又没钱,只有大把的无聊时光,这几天就想放风筝,不想玩别的。” 树枝组成的老脸往上抬了抬,瞄了眼半空中晃晃悠悠的铁皮风筝,心说你家风筝用铁皮呀!你这就不是玩风筝,你小子是玩我呢! “对了,又想起一件事,我知道皇城里就有噬魂兽,好多年前就有了。”树公公道。 “既然皇城里有妖兽,陛下为何不清缴干净?”云缺好奇的道。 “此事说来话长,城里的噬魂兽与其他地方的不同……咱能不能把风筝卸下来,树公公没多少生机喽,挨道天雷就得归西。”树公公道。 云缺这才把风筝解开,收了回来。 “皇城里的噬魂兽,到底有何不同之处。”云缺问道。 树公公长吁了一口气,道: “城里的噬魂兽,多年前已经被完全驯化,与皇帝陛下有关。” 第527章 嘴这么快呢 从树公公口中,云缺得知了一个隐秘的消息。 关于影卫。 大秦文武双方各有一支战力,武将这边是虎贲军,文臣那边是玄龙军,而影卫,是一支特殊的近卫军,由秦皇亲自掌柜,极其神秘,外人几乎从未见过,即便朝中文武,真正见过影卫的也少之又少。 影卫的由来,与噬魂兽有着密切关联。 其本质,是一些体质特殊的修行者与驯化后的噬魂兽融合所形成。 影卫可以说成是驾驭着噬魂兽的近卫军,也可以说成是半人半妖的异类修士。 树公公之所以知道影卫的底细,一是因为它在天澜宝境中存在多年,见过噬魂兽,二是因为公主府里曾经有影卫出没。 别看树公公总惦记着坑害树婆婆,它三阶妖王的能力,绝非普通修士能比,看破影卫的真相不算难事。 了解到影卫由来,云缺觉得有些熟悉。 影卫与猎妖人,有着类似之处,都需要融合妖兽才能形成。 区别是猎妖人只融合妖物的魂与骨,将其当做武器对敌,而影卫则借助噬魂兽的能力完成隐蔽本体的效果。 云缺随之恍然。 难怪与宁玉公主上街的时候,透过眼镜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影子附身在路人身上,监视自己与公主,原来那些影子就是影卫。 化身为影子,这种近卫军十分难缠,用来刺探情报或者暗杀敌人简直轻而易举。 云缺暗暗感慨。 难怪仙武大秦如此强大,虎贲军,玄龙军,再加上影卫辅助,如此实力,征讨其他国度自然攻无不克。 随着云缺走过的地方越多,见识越来越广,越发认可了一个道理。 人比人死,货比货扔。 晋皇殷子受耗费多年打造出暗卫,威慑群臣,从而沾沾自喜,认为自己造就了一把尚方宝剑,无人不服。 如果将殷子受的暗卫拿到大秦,估计秦皇连正眼都不会看上一眼,实在弱得可怜。 虽然得知了噬魂兽的真相,云缺却更加疑惑了。 噬魂兽的本体如影子,那么少年城的杂毛狗,应该不是噬魂兽,那只狗妖拥有本体。 如果不是狗妖所为,闻香楼里那个清倌人身上的噬魂兽,又是从何而来呢? 难不成,那清倌人也是秦皇的影卫之一? 不再理会树公公,云缺背着手来到公主府另一端,去见树婆婆。 树公公说话未必有准儿,不可全信,需要找树婆婆验证一番。 关于噬魂兽的消息,树婆婆与树公公的说法一致,云缺放心下来,这次树公公没撒谎。 照例将树公公给的毒叶子,交给树婆婆。 树婆婆照例骂了遍树公公。 云缺都快听烦了。 两棵树妖不知活了几百年,还整天像个小孩子似的斗来骂去的,再不说出心里话,挑破那层窗户纸,你俩都要归西了。 树婆婆骂树公公的时候,云缺一边听着,一边拿出个青果子吃。 果子味道其实不错,酸甜口,忽略毒力的话,其实挺好吃的。 如此举动,令树婆婆停止了骂声,惊疑道: “你敢吃那老鬼的果子?你可知果子里有剧毒。” “我身体好,扛得住,之前吃过两个了,没事儿。”云缺一边啃果子一边道。 “异于常人呐,都说后来者居上,果然如此。”树婆婆叹息一声,道:“既然你能吃那老鬼的果子,婆婆也送你一个果子。” 说着一条树枝将一枚红果子送到云缺手里。 除了颜色不同之外,红果子与树公公的青果子外表基本一样,看着都挺好吃的样子。 云缺直接咬了一口,道: “婆婆的果子应该没有毒吧……咦!” 云缺忽然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刚吃了几口毒果子,再吃红果子之后,云缺觉得肚子里出现两股不同的气息,在互相缠斗,谁也不肯示弱。 一种气息是青色,代表着树公公。 一种气息是红色,代表着树婆婆。 这两种气息缠斗的同时,竟散发出一种堪称恐怖的力量! 这股力量顺着云缺的经脉肆虐开来,仿佛将云缺的身体当做了战场,越斗越凶。 “你这孩子!” 树婆婆惊呼道:“嘴这么快呢!话没说完就吃,快吐出来!会死人的!” 树婆婆焦急的催促,云缺始终一动不动。 半晌过后,还吧唧吧唧嘴,好像在回味着果子的味道。 云缺道: “婆婆的红果子,比树公公的青果子甜多了。” 树婆婆沉默了。 人家非但什么事儿都没有,反而还能品评哪个果子好吃。 “在宝境之内,敢同时吃两种果子的妖兽,至少要在四阶以上,你的肉身强横程度,已经远远超过金身武者,即便四品破军,怕也远远不如你啊。” 树婆婆感慨道:“总听说人世间有造化二字,身为妖族,老身始终无法理解何为造化,现在终于明白了,造化之说,原来就是福缘呐。” 云缺一手拿着一个果子,狐疑道:“婆婆莫非说我有福缘?” “你吃了两种果子,可曾感受到身上有何变化。”树婆婆问道。 云缺之前没注意,只关注着两种不同气息之间的争斗,斗来斗去,两股气息渐渐互相抵消,消失不见。 此时听闻树婆婆之言,云缺开始仔细感知自身。 什么变化也没有。 无论肉身,骨骼还是神魂,都一如既往。 “好像没什么变化。”云缺道。 “你试试运转气机。”树婆婆提醒道。 云缺随意运转了一股气机,随后神色一变。 因为离着皇宫太近,云缺不想被秦皇察觉到,只动用九品程度的武者气机,可这股气机被催动出来,比预想的要强大一些。 尽管只有微弱的变化,仍旧让云缺无比震惊。 云缺现在可是巅峰程度的宗师境武者,控制自身气机早已做到信手拈来,想动用九品气机,就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差别,想运用千斤的力道,就不会多出哪怕半两的力道。 这是宗师武者的天赋,对气机运转达到极致的掌握能力。 可偏偏此时的掌握出现了偏差,让云缺难以置信。 一开始云缺以为自己大意,再次试了一下,依旧如此! 实际调动的气机,比预想要调动的气机多那么一丝。 这是什么道理? 树婆婆在旁边默不作声,树干上的老脸,带着淡淡的期待,仿佛刻意在考教云缺。 很快,云缺猜到了真相,道: “原来如此!两种果子互生互克,同时吃的话,会形成狂暴的药效,造成扩展经脉的效果!” 那多出的一丝气机,并非云缺拿捏得不准,而是自身经脉被撑开了一丝。 或者说成是,自身经脉变得更强了一点点! 气机运转,通过经脉。 气机如水,经脉如渠! 如果水渠变得更宽,那么气机即可涌出的更多! 归根到底,武夫力量的真正来源,便是气机的多少。 而气机的存在,与其他派系修行者的灵力类似,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催动出的气机越多,那么武道招式就会越强。 云缺变得惊讶不已。 经脉,是随着境界提升才能得到扩展的。 即便自己被妖魂炼体,又用雷精炼体,其本质是将本体变得更加强悍,经脉也随之强健。 强健的筋脉,如同更加坚固的水渠。 通过的水流并无变化,对于外力攻击,有了更强的防御能力,释放的气机多少与之前没有差别。 扩展经脉这种事,在武夫当中几乎没人能做到,至少云缺从来没听过。 可如今, 自身的经脉确确实实被拓展了一丝,所以才会出现气机拿捏不准的现象。 树婆婆的老脸上微笑起来,道: “是个聪慧的孩子,你说对了,两种果子如果同时吃的话,确实有扩展经脉的奇效,只是没人敢用这种办法而已,一旦同时吃下,根本没人能撑得住,下场将会是经脉爆裂,修为尽废。” “你本体强横的程度,世间罕见,既然你能扛得住两种果子的药效,就有机会扩展经脉,施展出更加强大的气机,这是你的造化,别人是求不来的。” 树婆婆的语气极其感慨,继续道: “红杉木与绿杉木是两种相克的草木,天生为敌,几乎不存在生长于一处的情况,我能与那老鬼同时生长在大渊崖壁,本就是一场奇迹,又被同时带到了公主府。” “而你拥有着极为罕见的本体,能扛得住红果与青果的药效,也来到了公主府,这就是造化啊,孩子,你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福缘,实在难得啊。” 多种巧合,形成了一场天大的好处,落在云缺身上。 而云缺什么也没干,就是贪嘴吃了果子而已。 云缺也觉得缘这个字,确实妙不可言。 如果不是秦皇封印了储物袋,自己身无分文,连饭都吃不饱,哪能去吃树公公的毒果子。 堂堂大唐太子,到了大秦自然得山珍海味。 要是有钱的话,树公公的毒果子,云缺早扔粪坑里了。 归根结底,这份福缘,还得感谢秦皇。 想到这里,云缺在心里暗骂:我谢他大爷!狗皇帝无耻至极! 秦皇是不可能谢的,但是树婆婆得谢。 云缺规规矩矩谢过树婆婆之后,又拿出个青果子,道: “婆婆能不能再给我个红果子,我有两个青果子。” 树婆婆哭笑不得,又取了一个红果子递给云缺,叮嘱道: “切勿贪功冒进,小心点吃,别毁了经脉。” 云缺答应了一声。 高高兴兴的继续吃果子。 一个青果子和一个红果子下肚后,云缺感受了一下,经脉至少比之前强大一成。 别小看这一成, 如果之前云缺能动用万斤之力,那么现在就能催动一万一千斤! 剩下的两个果子,云缺不吃了。 经脉也需要稳固,一次拓展一成,已经是极限,需要等经脉完全无碍在继续吃。 天空下起小雨。 空气很是凉爽。 眼看着快到午饭时间,云缺离开公主府,去找段无病。 那位段师兄为人不错,又是唯一来天牢探望自己的人,说了出去之后请人家喝酒,自然不能食言。 顺便打听打听大秦军中的动向,看看有没有机会驱狼吞虎,利用大秦将九夷城踏平。 第528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九儒楼,包间内。 段无病应约而至。 与这位段师兄,云缺无需隐瞒什么,反正人家知道自己的底细,谈笑中自然轻松了许多。 总是伪装别人,时间长了也累。 云缺时常想起司天监的二师兄闫罗,那家伙常年混迹在邵武国,顶着李玄驹的脸,也不嫌烦。 每当想起闫罗,云缺心里还算好受一些。 毕竟自己的脸是真的,闫罗不仅身份是假的,连模样都是假的。 吃喝中谈论起一些学宫趣事,两人开怀大笑。 段无病端着酒杯,回忆道: “刚入学宫的时候,曾经被一位演武殿的师兄欺负,白誉替我出气,我们俩晚上摸进演武殿,把那个师兄胖揍了一顿,结果被学正逮个正着,罚去后山悟心崖面壁,幸好有大祭酒种的地瓜,我们才不至于饿肚子,时过境迁,每每想起学宫生涯,都觉得唏嘘感慨,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将成为我一生中最为美好的回忆。” 云缺感同身受,道: “演武殿那群莽夫就该挨揍,三天不打,他们上房揭瓦,最好隔一天揍一次,留一天时间给他们养伤。” 段无病笑道: “据说自从云师弟到了学宫,演武殿就没安生过,有一半的演武殿学子都被你揍过,另一半也没好哪去,吃了毒鱼连拉好几天,回春殿都住满了。” 云缺尴尬了一下。 怎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我在学宫里揍人的事儿,都传大秦来了! “段师兄也知道,演武殿的那群家伙就喜欢没事找事儿,我只是被迫出手,略作小惩而已,我在学宫其实不怎么出名,没多少人认得。”云缺谦虚道。 “云师弟的大名,在天祈学宫早已传遍十二殿,你可是天祈学宫的名人,你的事迹,我那位同僚之子早跟我说了,段某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说其他事迹,单单往游子湖里撒尿这一件事,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段无病佩服的道。 “游子湖撒尿……这事儿谁传的!我什么时候往游子湖里撒尿了!简直是谣言!” 云缺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三人成虎啊, 自己在学宫里的确闹得鸡飞狗跳,但游子湖里有灵尊,谁敢往湖里撒尿。 云缺虽然胆大包天,但还没有胆大到想当太监的地步。 往游子湖里撒尿,小兄弟容易不保,湖里可有条大蛇呢。 “我也觉得是谣言,初闻此言,属实将我震惊得不轻。” 段无病笑道:“没想到顶替白誉而来的,是名震学宫的云师弟,不知师弟与白誉有何关联,你们认得?” “不瞒段师兄,白誉是我表弟,我也算大唐皇族,我娘是郡主。”云缺苦笑道。 “原来如此,难怪你与白誉的容貌有些相似之处,云师弟胆量过人,师兄佩服,但你将来的处境,怕是不会太好,一旦让陛下得知你是假太子……”段无病放下酒杯,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走一步看一步吧,白誉心太善,他若来了大秦,处境比我还差。”云缺叹了口气。 “确实如此,白誉此人心地良善,到了大秦只能吃更多的亏。” 段无病拱手道:“云师弟今后若有所需,尽管开口,只要不是对大秦不利的事,我会竭尽全力相助。” “谢过段师兄,我现在还行,过得不错,遇到难处肯定找师兄求救。”云缺笑道。 “只可惜大秦与大唐之间,看似安稳,实则摩擦不断,恐怕免不了终有一战,唉。”段无病沉沉一叹。 唐太子是段无病的好友,一想起将来有可能在战场相遇,免不得悲从心来。 “也不一定,也许联姻之后,大秦与大唐能世代交好呢。”为了安慰段无病,云缺说了句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难呐,陛下之宏图大志,世人尽知,大唐作为云州顶尖的大国,也不会坐以待毙,一山不容二虎,一洲之地,容不下两尊庞然大物。”段无病叹息道。 “段师兄,秦皇为何非得一统云州呢,地盘差不多不就行了,一些小国闭塞贫瘠,打下来也是累赘。”云缺道。 “地位不同,眼光自然不同,以我们的身份,难以追上陛下的眼界,千秋霸业,一统天下,才是千古帝王所看重的东西。”段无病道。 “既然如此,段师兄知不知道,大秦什么时候能打到邵武国。”云缺见缝插针的问道。 “邵武国远在云州边缘地带,比邻海域,距离大秦太远,我估计二十年之内应该打不到邵武国。”段无病道。 云缺立刻泄气了。 大秦二十年都打不到邵武国,二十年的时间,大晋容易被邵武国先吞了。 看来驱狼吞虎这件事,没什么机会。 不是狼群不中用,而是离那只老虎太远。 吃喝了一阵儿,云缺询问起有关大秦对付大唐的计划。 “有件事我知道不该问,毕竟段师兄是大秦的人,身居高位,但不问吧,我心里总是不安,睡不好觉。” 话术一用,段无病立刻笑了起来。 “云师弟问就是了,能透露的,我可以告诉你,若是涉及军中机密,便无可奉告了。” 云缺道: “大唐佛门衰败,其中的根源应该是大秦暗中所为,既然秦皇派遣军中悍卒在大唐假扮和尚劫掠杀人,恐怕出兵大唐也是早晚的事了,段师兄估计,何时会是大战之时。” 秦唐之战,是云缺最为在意的消息。 因为关乎云缺自己的生死。 一旦两国开战,那么他这个太子无论真假,都是一个下场。 祭旗! 别的事儿云缺不在乎,但这件事如果有机会,自然是问清楚为好,做到心里有数。 段无病一听,立刻皱起眉,道: “假扮和尚杀人?没听过有这种安排,陛下从未派遣过军兵潜入大唐假冒和尚。” “会不会,是秦皇秘密下旨,段师兄不清楚这件事。”云缺道。 “应该不会,照你所说,大唐佛门衰败是因为有人假冒和尚暗中杀人劫掠,诬陷佛门名声,那么这批军兵的人数绝不会少,因为大唐庙宇众多,如此程度的调动,我应该会有所耳闻。” 段无病神色凝重了起来,道: “玄龙军虽然归属九卿,武将那边我也有不少好友,平日里经常喝酒,从未听说过谁的手下派遣了军中好手潜入大唐,会不会是云师弟看错了,冒充和尚杀人的,不是军兵而是匪人。” “不会错,我初到大唐之际遇见过,一座小庙,和尚不多,但身手都很好,精通暗杀,绝对是军中悍卒,山匪杀人不是那种手法。” 云缺笃定道。 之所以如此断定,是因为云缺曾经在黑风寨住过多日,太了解山匪了。 常威和瞎子什么德行,闭着眼睛都知道。 山匪杀人只为劫财,犯不着假冒和尚,缺钱了连和尚都劫。 小庙里那几个和尚,有着明确的目的,不仅杀人劫掠,还要栽赃佛门。 “这就奇怪了,如果当真是精通暗杀的悍卒,调集大量的话,我更应该知道消息才对。” 段无病锁紧眉峰,道:“你说的那些人,我觉得不是秦军,而是另有他人。” 云缺也觉得奇怪。 不是秦皇派的人,总不能是大唐的军兵假扮。 “既然不是大秦的人,谁还与大唐有仇呢。”云缺陷入沉思。 “未必是有仇,也许有其他目的,云师弟不妨想一想大唐周边,有没有对大唐不利的因素。”段无病道。 闻听此言,云缺脑子里回想起云州地图。 大唐周围一圈基本全是小国,根本没有抗衡大唐的实力,再不就是冒土国那种贫瘠之地。 大唐周边好像没什么威胁,但云缺能想到谁要对大唐不利。 星辰殿! 毁灭雷音寺的真凶,就是星辰殿。 难不成,星辰殿也有军队在手里? 见云缺沉思不语,段无病开口道: “云师弟想必对大唐与大秦附近不太了解,据我所知,大唐邻国,就有一支强悍的大军,专门擅长暗杀,军中悍卒众多,实力不俗。” “是吗?什么国?”云缺追问。 “冒土国的神狐军!”段无病沉声道。 云缺闻言心头一动。 冒土国确实挨着大唐,云缺还见过傀儡国主冒盛,得知冒土国真正的主人是大将军狐围,手握十万人马。 本以为贫瘠的冒土国养不出多少强兵悍卒,不料冒土国还拥有一支强悍的神狐军。 “我对神狐军不算了解,也没打过交道,消息的来源是大秦的探子,据说神狐军共有十万人马,可以驾驭妖狐作战,战力很强,不容小觑。”段无病道。 云缺就此断定,狐围手里的十万人马,应该就是神狐军! 大唐周围,只有神狐军算一个威胁,也只有神狐军有能力潜入大唐,伪装成和尚劫掠杀人。 杀人劫财之后,再退回冒土国,让大唐根本找不到凶手,误以为是佛门所为。 前因后果就此明了。 云缺大致能断定,冒土国那个大将军狐围,应该是星辰殿的人! 即便不是,狐围也肯定与星辰殿有所关联。 这是条重要线索。 云缺心情不错。 星辰殿这尊庞然大物,始终如冰山一般,看不到全貌,连了解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冒土国的大将军狐围,成了一个突破口,是一份契机。 十二生肖那些强者,云缺即便遇到也得绕着走,根本打不过,但是狐围只是五品修为,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吃饱喝足,两人离开九儒楼。 正好斜对面的浴堂正运来水车,往池子里倒水。 忙活了两天,浴堂的基本雏形已经差不多了。 “段师兄一起泡个澡,崭新的澡堂子。”云缺邀请道。 “不好吧,人家还没开张。”段无病道。 “没事,我的买卖,段师兄今后随便泡!终身免费!”云缺笑道。 段无病笑着称好。 街对面而已,几步就到了。 正往浴堂走的时候,街上急匆匆行过一架板车,上面盖着白布,两个军兵拉着。 看白布覆盖的形状,车上拉着的是一具尸体。 一阵风吹过。 吹开了白布一角,现出一张清秀的女子面孔。 云缺瞄了一眼,忽然神色一变。 “等等。” 云缺喊住了拉车的两个军兵。 尸体的容貌,虽然只见过一面,云缺却记得清清楚楚。 闻香楼的清倌人,玉尘! 第529章 大兵压境 见有人拦车,两名军兵立刻变得不耐起来。 “官差办事,闲人退避。” “大半夜的运这东西,本来就晦气,还有拦路的,让开!别找不痛快……呦!段大人!” 军兵不认得云缺,却认出了旁边的段无病,急忙上前施礼。 云缺来到板车旁边,仔细看了看,确定是玉尘无疑。 车上的尸体,让云缺颇为意外。 玉尘被三皇子买走了,怎么会死? 噬魂兽所为,还是赢人志杀的? “尸体,来自何处。”段无病见云缺查看尸体,便帮着询问。 “回禀大人,三皇子府里运出来的,据说是殿下刚买的清倌人。” “好像今天才买的,不知因何死于非命,我们俩负责将尸体运走。” 两名官差如实答道。 云缺微微皱眉,道:“三皇子,可有意外发生?” “皇子殿下并无意外,只是在大发雷霆,很是气愤。”一名官差道。 “我们到的时候,好像皇子殿下在打人,估计被气着了。”另一名官差道。 尽管他们不认得云缺,但眼力见儿是有的,能与段无病在一起,证明人家地位不俗,自然问什么说什么。 云缺略一沉吟,道: “死者是我一个朋友,两位能否通融一二,让我来处理尸体。” 两名官差立刻同意。 他们运尸体出城也是草草掩埋而已,正好卖给段大人朋友一个面子,还不用出城,一举两得。 官差将尸体留下,拉着空车返回。 云缺叫来常威和瞎子,让两人将玉尘的尸体抬到院子里。 随后简单查看了一番。 验尸这活儿,是老本行了,很快云缺得出一个结论。 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应该是神魂消散而亡。 戴上大皇子的眼镜看了看,尸体身上没有那些诡异的红线。 云缺觉得很奇怪。 这种死法儿,本就古怪,不可能是赢人志杀的。 玉尘之死,难道是噬魂兽所杀? 对于噬魂兽,云缺只是听闻,并未见过,不大了解,无法断定真凶。 吩咐常威找个空屋子,暂时安置尸体。 云缺与段无病在崭新的浴池里泡了个温泉澡。 温泉不错,就是没有灵材。 储物袋打不开,只能干泡水。 宽敞的浴池,只有两人,雾气蒸腾。 “皇子府的尸体,莫非有何不同之处,云师弟为何索要一具尸体。”段无病泡着温泉,道。 “段师兄,你觉得死者会不会是影卫。”云缺道。 “不会。” 段无病笃定道:“三皇子不会对影卫出手,他也杀不掉影卫,云师弟莫非发现了什么。” “不瞒段师兄,今天游街的时候,我见过这个清倌人,当时她的长发里有一些奇怪的红线。”云缺把玩着眼镜,道:“大皇子的这副眼镜,能看到一些不同的画面。” “你看到的那些红线,应该是魂体之类的东西。”段无病指了指眼镜,道:“观魂镜,大皇子最喜欢的玩物,戴上之后能看到游荡的魂体,属于鸡肋法宝。” 云缺终于得知了眼镜的名字,居然还属于法宝。 “这件法宝,还有什么用处?”云缺道。 “没了,只能看到魂体鬼物一类,其本身毫无威力可言,说是法宝,其实就是用了一些珍贵材料打造而已,空有法宝的资质,没有法宝的威能,所以才说是鸡肋。” 说罢,段无病低声的加了句:“比较败家。” 云缺点头赞同。 确实败家,弄这么个堪比法宝价值的眼镜,就为了看鬼吗。 “大皇子,为何要制作这种鸡肋法宝?”云缺问道。 “可能是坏事做多了,怕有鬼敲门。” 段无病笑了起来,道:“云师弟可能还不知道,你这观魂镜,惹了场祸事,丞相大人在陛下面前状告大皇子,丞相与大皇子在皇宫里互骂了小半天,惹得陛下很是头疼。” 云缺听得好奇,问道: “我捡的眼镜,怎么丞相和大皇子还掐起来了,难不成,观魂镜是丞相之物?” “非也,观魂镜是大皇子制作的,但观魂镜所需的材料比较特殊,十分稀少,恰巧丞相的地动仪需要修缮,也需要同样的材料,结果去材料库里一找,发现所需材料已经没了,被大皇子拿去制作观魂镜,这才发生丞相与大皇子斗气的场面。” 段无病也觉得好笑,道:“原来根源出在云师弟这里,你若不拿走大皇子的观魂镜,他不会再做新的,也就不会用光了材料,丞相大人的地动仪,也能顺利修缮了。” 云缺听罢恍然大悟。 自己捡个眼镜而已,结果丞相和大皇子互掐了半天。 想象着左兰山气得吹胡子瞪眼,又对大皇子无计可施的样子,云缺心情大好。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云缺没想坑人呢,结果丞相自己先掉坑里了。 活该! “段师兄,地动仪是什么,法宝吗?”云缺好奇道。 “不是法宝,是古宝,极其难得的神异之物。” 段无病现出感慨的神态,道: “地动仪很特殊,无法攻击,也无法防御,外表是一座沙盘,其上是整个云州的山川大泽,各国都城,甚至连一些大型的城池也有。” 云缺听到这里,立刻想象到画面,不就是一种立体的巨大地图吗。 “段师兄描绘的地动仪,好像很普通啊,用泥巴也能制作出来,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呢。”云缺道。 “丞相手里的地动仪,与地图确实用处一样,但地动仪,是会动的。” 段无病神色凝重的道:“云州之上的山川大泽,若有山体崩塌断裂,在地动仪上都会得以显现,若有都城坍塌毁灭,地动仪上对应的都城模型也会随之坍塌,这便是地动仪的玄奥之处。” 云缺渐渐惊讶起来。 左兰山的地动仪,居然能同时显现出整个云州的地理变故! 这可是好东西! 如果天祈城坍塌消失,远在大秦这边即可在同一时间得知。 “有地动仪在手,即可观测整个云州大地,简直如天道之眼,如此古宝,当真神奇。”云缺赞叹道。 “地动仪确实神异,丞相大人为得到此物险些丧命,陛下想要观看云州变化,也得去丞相府才行。”段无病道。 “东西是好东西,为何爱坏呢,难道经常要修缮才行?”云缺问道。 “的确如此,地动仪上的山川城池,每次坍塌一处,就需要重新祭炼修缮,否则将彻底失灵,修缮所耗费的材料极其繁杂,多达数百种,以大秦的财力才能支撑,否则地动仪即便放在他人之手,单单修缮都修不起的。”段无病道。 云缺点头认可。 地动仪这玩意,就是个烧钱的东西,坏一座山,就得重新修一次。 云州那么大,山川河流无数,一次地龙翻身或者连日暴雨,就有可能毁掉一座山,地动仪就得修缮一次。 百国之内的大城更多,毁灭一座,地动仪还得修一次。 这已经不是烧钱了,需要烧灵石才行。 得知地动仪的玄奥,云缺脑子里立刻蹦出个想法儿。 等回到大晋,把天祈城拆了重建,建好再拆,拆完再建…… 我就浪费点石头堆城墙而已,估计左兰山容易被活活气死。 “不知这次地动仪上,什么地方坍塌了。”云缺随口问了句。 “云州西南边缘,一处峡谷坍塌了大半,我前日去拜见丞相的时候,正好看到,估计这两天还没修好呢。”段无病道。 “丞相的地动仪,看来是个累赘,坏了就得修,浪费钱财,不如送人。”云缺道。 段无病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想笑,又忍着,憋得好生辛苦。 “段师兄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么,地动仪和观魂镜差不多嘛,都是鸡肋。”云缺道。 段无病忍无可忍,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肚子疼。 好一会儿才忍住笑声,道: “云师弟,你与陛下实在很像,你可知几年前,陛下也是这么与丞相说的,说地动仪是个累赘坏了还得修,不如送人,结果丞相大人第二天就告病没去上朝,在府里闷了半个月,生怕地动仪被陛下抢了去。” 云缺也笑了起来。 秦皇那个老白剽,看来不仅剽自己的诗,连丞相的地动仪也想白剽。 泡完温泉,云缺将段无病送到门口。 段无病提醒道: “死者估计与亡魂一类的邪物有关,我回去派人调查一二,那具尸体最好尽快处理掉,以免节外生枝,惹来祸事。” “段师兄放心,我会小心。”云缺拱手谢过。 段无病走后,云缺来到存放尸体的房间。 死因太过诡异,云缺现在看不出玉尘究竟死于鬼物,还是死于噬魂兽。 前者倒是无所谓。 天龙城别说出现鬼物,即便涌出来一堆鬼王也掀不起半点风浪。 可如果是噬魂兽就麻烦了。 按理说噬魂兽应该栖息在宝境里,却出现在天龙城,其背后也许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闻香楼……” 云缺暗暗低语。 玉尘是闻香楼的清倌人,如今死于非命,二哥又记得闻香楼里的小妖精。 两条线索,尽数指向了闻香楼,可见那座青楼绝不简单。 “殿下,尸体怎么处理?”瞎子在旁边问道。 “咱们浴堂就快开业了,放着尸体太不吉利。”常威道。 “你们俩去买几种灵材,熬煮成药水,将尸体泡起来。”云缺写下个单子,让两人出去采购。 灵材均为阴邪之物,是用来制造炼尸的。 云缺打算将玉尘制成炼尸。 玉尘之死,没几人知道,赢人志应该也不会宣扬,正好是个机会,借用玉尘去接触闻香楼。 有修为的炼尸,云缺现在难以祭炼,不过普通尸体问题不大。 坐在大厅里,云缺一边喝着茶一边等材料,回想着地动仪的玄奥。 “最好多塌几处峡谷,让左兰山那个老家伙找不到材料,着急上火,满嘴起泡。” 云缺诅咒着丞相,嘀咕道:“云州西南边缘的峡谷……” 忽然间,云缺的目光晃动起来。 脑海中,整个云州地图变得越发明显,云州西南的边缘,是晋国所在。 而整个云州的西南角,只有一处峡谷。 天门峡! “莫非天门关……被毁了!” 咔嚓一声,云缺捏碎了茶杯。 天门关若是坍塌毁灭,只能说明一件事。 邵武国,大兵压境! 第530章 九夷城之主 月色之下,天门关外满地尸体。 鲜血流成了小河。 喊杀声,哀嚎声,喝骂声,刀剑撞击与炮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份战场中独有的残酷旋律。 原本大晋的险地要塞天门关,此时变成了空荡荡的一片废墟! 整片峡谷,几乎坍塌一半,天险变成了通途! 大晋以东,自此无险可守。 恶战已经持续了一天之久,天门关守将吴戚的两把大斧劈卷了刃,浑身是血。 一斧子杀掉一名邵武国敌军,吴戚抹了把脸上迸溅的鲜血,回头看去,不由得心头发沉。 他手下的边军,从最初的十余万,此时只剩下不足万人。 几乎全部有伤在身,战力大减。 迎面而来的邵武国大军,仿佛无穷无尽,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 “将军!挡不住了!撤吧!”一名军兵大喊道。 “撤什么撤!天门关都没了,大晋一马平川,挡不住这群兔崽子,他们就能一口气杀到皇城!” 吴戚高举巨斧大吼道:“死战!” 附近的一些悍卒齐声怒吼,准备亡命而战。 轰隆隆!!! 一团恐怖的火光炸起在吴戚附近,将上百名边军尽数炸死,尸骨无存。 刚刚提振的士气,就此荡然无存。 吴戚被炮火的威能震飞了十几丈,跌进血水当中。 等吴戚爬起来,他看到远处邵武国大军当中,缓慢移动的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门火炮。 比正常的火炮庞大近十倍,架在一辆坚固的铁车之上,拉车的,是八头健硕的牛妖! 天门关之所以变成废墟,天门峡之所以沦为通途,正是这种火炮的威能。 “他娘的!没个打了!” 吴戚啐出一口血沫子,召集残部,向后方退去。 火炮不止一门,掺杂在邵武国的大军当中,想要破坏火炮,就要冲进敌军。 吴戚试了多次,想要破坏那种威力恐怖的火炮,均以失败告终,他实在没办法,只能选择退走。 天祈城,皇宫。 牧青瑶紧蹙秀眉,聆听着来自天门关的战报。 得知守将吴戚退了下来,牧青瑶轻声一叹。 文武百官默立两侧,所有人的神色都无比凝重。 周史伯沉声道: “邵武国不宣而战,以威力惊人的火炮毁灭天门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吴将军已经尽力了,能拖住邵武国接近一天时间,足够难得,这一天时间很关键,大晋的军兵才能得以调集完毕。” 刚刚返回的闫罗懊恼道: “邵武国的进攻计划居然如此隐秘,我在那边一点风声没听到,既然撕破脸皮,唯有死战到底!” 伤势刚刚恢复的李玄驹撇嘴道: “邵武国抽什么疯,怎么说开战就开战?让不让人消停了。” 牧青瑶道: “邵武国不是抽风,而是在把握时机,他们不想让大晋休养生息。” 以牧青瑶的智慧,其实早已料到邵武国会大举进攻。 因为大晋刚刚经历了连番劫难,是国力最为虚弱的时候。 一旦休养几年,兵强马壮,邵武国的机会将越来越小。 虽然看出这一步,但牧青瑶没有任何办法。 敌人想要趁你病要你命,而大晋本就处于虚弱时期,唯有选择全力防御。 牧青瑶最大的希望,原本寄托于天门关这处天险,不料邵武国拿出了神秘的火炮,直接将天门关连着峡谷一并摧毁,这下大晋的门户大开,只能直面邵武国的大军。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名军兵急急来报,带来了另一个噩耗。 来自黑铁城的消息。 朱邪部联合十余处草原部落,对黑铁城发起猛攻。 周史伯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道: “两面夹击!邵武国怕是已经与朱邪部勾结!有朱邪部拖住黑铁城,王爷无法抽身,铁浮屠难以回援,邵武国的大军即可长驱直入,夺下天祈城!” 牧青瑶道: “九夷人的手段,果然阴险。” 局面已经很明显了,邵武国与朱邪部同时进攻大晋,必然是邵武国背后的九夷人挑起。 周史伯道: “邵武国战力不算很强,但那种威力惊人的火炮实在棘手,武者很难接近,如此大战,那凉北川定然会随军,他若躲在军中设伏,摧毁火炮的武者只能有去无回,我们需要精通法术的强者出战,才有机会摧毁火炮。” 李玄驹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道: “首辅大人,你不如直接报我名字算了,我这伤还没好利索呢。” 闫罗在一旁道: “这一战,你我都避不开,准备死战吧,否则大晋,真要灭国了。” 大殿外匆匆走进一道白衣身影。 “白某,请战!” 白厌从八山城而来,到了皇宫二话不说,直接请战。 牧青瑶颔首道: “白将军的箭法,也是摧毁火炮的希望,这次有劳将军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白某定当死战到底。”白厌拱手领命,准备率领禁军出战。 “我……打架!” 沙哑的声音中,大师姐幽人抵达大殿。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幽人已经彻底痊愈,神魂归位。 有这位大师姐参战,在场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整个大晋除了阜南王之外,唯有幽人的战力最强,如今局面只有幽人,才能对抗凉北川那种四品强者。 牧青瑶分兵派将。 任命白厌为主帅,闫罗为副手,李玄驹,幽人,花不谢尽数随军,连青禾也被安排到出征的队伍当中。 牧忍则为先锋官,率领驻扎于皇宫的三千铁浮屠出战。 司天监与禁军几乎倾巢尽出,皇城只留下刑部的人马驻守。 司徒盼晴恢复的比较缓慢,现在只能勉强认出几个师兄弟,话还说不完整,无法出战。 安排好之后,白厌闫罗等人立刻出征,当晚起程。 周史伯还是不太放心,等众人走后,询问道: “陛下,邵武国来势汹汹,此战胜负难料,能否让大门外的两位将军,分出一位随军出征。” 周史伯早就对两个门神眼热不已。 那可是两位四品破军啊! 天天守大门,实在浪费,哪怕分一个出战,也是一份巨大的助力。 牧青瑶摇头苦笑。 自从白别与吴动成为看门的将军,牧青瑶始终以礼相待,一天三餐片刻不差,全是美味佳肴,晚上还有丰盛的宵夜,为了两位四品强者在大晋住得舒服,甚至在金銮殿的大门两侧分别修建了两间房,用来给二人休息。 这段时间,牧青瑶通常不会打扰两人,偶尔攀谈几句,询问过两人的保护范围。 得到的答案是,人家只管保护皇宫,皇宫大门之外,一概不管。 看门人,有看门人的职责。 人家只看护皇宫,牧青瑶也说不出什么,想要让两人帮忙对抗邵武国,基本是不可能的。 而且白别与吴动给出了一个无法反驳的说法。 云缺是大晋平天王,不是大晋皇帝,家就住在皇宫,他们只管看家,至多帮着看护平天王府。 周史伯得知无法调动两位破军,叹息着摇头离去。 牧青瑶也很遗憾。 大晋处于风雨飘摇之际,两面受敌,父亲在黑铁城遭遇强敌无法回援天祈,如今的局面,只有她一个人面对,一个人做出选择。 “夫君,你若在天祈,一定会有更多的办法……” 牧青瑶望着窗外的明月,思念着远方的夫君,神色有些落寞。 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帝王,没能将大晋带向昌盛,反而引来了兵灾。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明月,大地一片黑暗。 牧青瑶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继续观看地图,推演着敌人的进攻路线。 呼。 一阵夜风,吹灭了烛灯。 大殿里一片漆黑。 “青禾姐……” 牧青瑶说完,才想起青禾已经跟随白厌等人出征。 派出青禾,牧青瑶并没有担忧,因为大门外天天站着两位破军强者,皇宫的安全已经无需多虑。 牧青瑶从龙椅上起身,找来火折子,从新点燃烛灯。 当火光亮起那一刻,牧青瑶的目光豁然一冷。 龙椅上,多出一个人! 穿着宽大的紫袍,戴着兜帽,只能看到半张遍布褶皱的老脸,大嘴开合间,在无声冷笑。 牧青瑶保持着冷静,凝视着龙椅道: “阁下夜闯皇宫,有何贵干。” “嘿嘿嘿嘿……” 紫袍老者发出一阵阴森冷笑,声音沙哑的道:“老夫,当然是为了你这位曾经的灵芸郡主,如今的大晋女帝而来。” “你是何人!”牧青瑶冷声道。 “老夫九笤原,九夷城之主。”老者声音阴冷,道出了身份。 听到对方的身份后,牧青瑶只做出一个举动,将手里的火折子朝大门扔去。 火折子砸中大门,发出一声脆响。 没人出现。 白别与吴动仿佛消失了一般! 牧青瑶的心沉入谷底。 能压制两位四品破军,说明对面的老者有着超越四品的恐怖修为! “没用的,你那两个门神,已经陷入老夫的法术当中,他们正在梦境里挨揍呢,灵芸郡主,今天没人能保得住你。”九笤原桀桀怪笑。 “你想怎样。”牧青瑶冷声道。 “老夫亲自前来,想要借女帝之心,一用。” 九笤原冷笑道:“你们大晋的那些郡主实在没什么味道,药效太浅,唯有你这位灵芸郡主,才是珍品,吃了你的心,老夫还能多活十载。” “我是学宫学正,若敢杀我,你离不开天祈城!” 牧青瑶冷喝的同时,以最快速度冲向大殿一侧,直接跃上小破马。 小破马机灵着呢,看出强敌来临它也容易死在这里,四蹄踏动直接动用天赋之力,一头撞向墙壁。 嘭!!! 小破马撞了个晕头转向,牧青瑶也跌落马下。 穿越空间失效! “没用的,此地已经布下禁制,除非你能用出三品之力,否则,必死无疑。” 九笤原冷笑着站起身,缓步逼近。 面对着无法抗衡的强敌,牧青瑶不再犹豫,立刻拿出一物。 叮铃铃! 生死关头,牧青瑶摇响了云缺临行前替她求来的护身符,能召唤风先生的小巧风铃。 第531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要 哗啦。 碎裂的茶杯,落了满地残渣。 “青瑶……” 这一刻,云缺心头隐隐有种不安。 天门关若被毁掉,那么邵武国与大晋将彻底撕破脸面,一场大战已经无法避免。 一旦邵武国决定进攻大晋,那么这场战事就不是短期内能结束的。 两国交战,短则数月,多则数年甚至数十年。 “九夷人狡诈多端,不肯让大晋休养生息,九夷城主那老东西估计没上当,没去招惹铁山国。” 云缺有些遗憾。 炼神术的消息,肯定传到了九夷城,如果九夷城的城主贪图功法,前往铁山国,到时候邵武国与铁山国会产生仇怨,甚至大打出手。 九笤长袖那家伙都成了太监,九夷城主居然也能忍,不去铁山国报仇反而转头攻打大晋。 莫非不是亲儿子? 天门关的消失,宣告挑拨计划的破产。 邵武国的第一目标,始终是大晋。 云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脑海里推演着大战的走向。 其实对于邵武国的兵力,大晋并不惧怕,无论白厌手里的禁军,还是阜南王的铁浮屠,都可抵挡。 邵武国真正的杀器,是武神炮。 武神炮的威能,足以轰杀铁浮屠,是铁甲重骑的克星。 邵武国御王朱寿带给唐皇的那门武神炮,就在云缺的储物袋里,威能有多强,云缺当时亲眼目睹。 以云缺估计, 朱寿带给唐皇的武神炮,未必是最终的成品,很有可能九夷人手里握有威力更强的武神炮! 因为这种手段,云缺见得多了。 这与街上的买卖有着相似之处。 摆在明面上,肯定是最好的样品,而货物堆里则好坏参半。 武神炮这种东西不是街上的商品,而是杀人的利器,所以要与普通商品反过来理解。 最好的刀,人家肯定不会卖,要自己留着杀人,卖出去的,必定是普通货色甚至是瑕疵品。 除非卖刀的人,只做买卖,没有杀心。 显然,九夷人不是单纯的买卖人,他们的野心甚至比秦皇还要可怕。 如果仅仅是武神炮的威胁,云缺并不太担心。 皇宫有白别与吴动两位破军强者存在,即便邵武国的大军打到天祈城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攻进皇城。 真正让云缺担心的,是九夷城的城主。 九夷人究竟有多强的实力,至今不得而知,只能从九笤长袖的财力上进行估算,而得出的结果并不太好。 “至少四品,甚至有可能达到三品……” 云缺没来由的一阵心绪不宁。 如果九夷人当真有三品强者,以如今的大晋,很难挡得住。 为今之计,只能不断增强大晋的实力,补充兵力,最好能打造一支强军作为援军。 土人族是一份极佳的战力。 既然已经立国大燕,云缺这位国主一声号令,土人族即可形成大军冲锋陷阵。 酸菜与阿猛那些蛮子,天生就是战士,加上强化本体的天赋之力,相当于本身自带重甲,步兵即可达到铁骑的效果。 可惜时间太短。 土人族短时间内难以适应地面生活,无法形成有效的战力。 “还有什么助力呢……” 云缺愁眉不展,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忽然灵光一现,自语道: “少年城!” 少年城虽然被妖兽袭击,死了不少人,但比起满城数十万的少年来说,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如果能调集少年城的少年修士,即可形成一股强大的战力,攻城掠寨不在话下。 “秦皇,对不住了,少年王的名号,我要了!” 云缺豁然捏起了双拳,目光冷冽。 唯有成为少年王,才能在少年城里一呼百应。 距离少年擂还有一天的时间,云缺决定不再隐瞒修为,在少年擂上全力以赴! 耳畔忽然响起月魁的声音。 “你最近运气不错,又是经脉拓展,又是灵药丰收,别忘了一个词儿,福祸相依,乐极生悲。” 那是两个词儿,不识数的傻猫……云缺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语气则温和亲切。 “姐姐发现了什么,为何要咒你那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万民敬仰的弟弟呢。” 月魁沉默了好一阵儿没吭声。 估计是在消化那一连串自恋狂才能给自己加上的名头。 “你的境界已经到了六品的极致。”月魁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知道啊,六品巅峰,有什么问题么?”云缺道。 “你想冲击完美金身,还是普通的五品金身。”月魁道。 “当然是完美金身!之前不太清楚,现在终于知道了完美金身的重要,关乎以后能否顺利冲进上三品。”云缺道。 “既然你决定冲击完美金身,就别去争那少年王。”月魁的声音有些低沉,道:“在完美金身与少年王之间,你只能选择一种。”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要!”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你觉得,不用妖刀与妖力的前提下,以你自己的力量能争得到少年王么,这里是大秦,不是大晋。”月魁道。 “大概,可能,估计差不多吧。”云缺说得并不硬气。 正如月魁所言,这里是大秦,而非大晋。 能被誉为仙武大秦,可见大秦的修行者数不胜数,如果不借用月魁的妖力,以云缺如今的战力,同阶之间绝对没有对手,越阶对战五品也有不小的胜算。 但是五品巅峰的对手,并不那么好对付,若是对方身上有大量法宝,云缺的胜算将大打折扣。 完美金身的条件太过苛刻。 不仅不能动用妖力,连武器盔甲都不能用,完全依靠肉身作战,如此一来,武夫的战力根本施展不出全部。 “愿意去,你就去,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进阶完美金身的最佳手段,是与同阶修士对战,如果对手境界超出六品,你不仅有战败的风险,也有被杀的风险。” 月魁的声音变得愈发凝重起来,道: “你已经到了六品巅峰,恶战的过程会直接影响修为,也就是说,你只要陷入死斗,相当于被动开始冲击境界,这段过程无法停止,一旦战败,或者途中动用妖力,完美金身就要前功尽弃,再也无缘完美之境。” 说完这段话,月魁就此沉寂。 云缺苦笑了一声。 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武者对战,本就是提升境界的最佳途径,甚至很多武夫的境界就是在战斗中突破。 原本少年擂,是云缺冲进五品最佳的机会。 然而完美金身的苛刻条件,让这份机会,增加了成百甚至上千倍的难度。 抛弃所有外力,单单以肉身作战,想要胜过那些手持神兵利器又身穿保甲的五品高手,简直难如登天。 其实即便与五品巅峰强者动手,云缺也有一定的把握。 毕竟底子在这呢。 论起杀伐打斗,同龄人之间基本没人比云缺还有经验。 月魁的担忧,云缺不是没想过,其实云缺更忌惮的并非五品巅峰,而是四品…… 少年擂上,无法预料是否会有四品出现。 但云缺隐约觉得,也许会有! 因为龙桃与柳真真定下少年擂之后,将年龄限制在了二十一岁。 少年城有着固定的规矩,只收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人,太尉将年纪多加了一岁,必有深意。 秦皇对少年城很看重,那么派遣五品高手去打擂,并不稳妥。 唯有四品高手登台,才能万无一失。 “莫非,皇族当中,有二十一岁的四品强者……” 云缺紧锁眉峰。 六品的敌人不算事儿,五品也问题不大,但是四品敌人,云缺单纯靠着这副本体,无法获胜。 机会相当渺茫。 咔嚓,咔嚓。 云缺开始啃起果子,将最后的红果与青果相继吃掉。 经脉随之在场扩展了一些。 “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先找软柿子捏,也许夺魁之战以前,我已经是完美金身了呢。” 云缺一边吃果子,一边嘀咕道:“最近运气还行,总不能倒霉到最后一战的时候,我还是六品吧……” 让常威去书楼里找了一幅云州地图。 为了验证无误,云缺拿着地图出门去找段无病,让其确认一下是不是天门峡坍塌。 云缺满脑子都在想着大晋的战事,出门的时候步伐极快,刚走出门口差点撞到人。 云缺以武者独有的控制力,堪堪在撞到对方之前停住脚步。 但对方是个柔弱女子,虽然没被撞到,却被吓得跌坐在地。 常威就在后边,立刻上前喝道: “没长眼睛吗,瞎子啊!” 女子吓得卷缩成一团,躲在墙角,捂着肚子,额头有冷汗渗出。 “来了来了!”瞎子从浴堂院子里冲出来,道:“大当家你喊我啊?” 瞎子说完就被常威一脚又踹了回去。 “抱歉啊姑娘,你没事儿吧?”云缺道。 女子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始终用一只手捂着肚子,神色痛苦的道: “我、我没事……” “你是……唐人?”云缺道。 对面的女子,云缺认了出来。 正是百花楼那个唱曲儿的清倌人,春梅。 这春梅后来被三皇子赢人志买了去,果然带回了大秦,却不知为何午夜里一个人游荡在外。 一听唐人,春梅的眼泪先下来了,抽泣着点头道: “公子,莫非认得奴家。” 常威在一旁道: “什么公子,叫殿下!你眼前的人是大唐太子殿下!” 春梅一听,顿时泪如雨下,跪倒在地叩首道: “求殿下收留奴家!奴家怀有身孕实在无处可去,流落街头只有死路一条,求殿下救奴家一命!” 说罢以头触地,哐哐磕头。 第532章 杀妻之仇今日算清 云缺止住对方磕头的举动,让常威将其搀扶起来。 “以前去过百花楼,见过你唱曲儿,你不是被赢人志买走了么,因何流落街头?”云缺道。 “我被赶出来了……皇子殿下说我是克夫命,克死了新来的妾氏,把我逐出府门,我、我已经无家可归,呜呜呜……”春梅痛哭流涕,可怜兮兮。 “同是异乡沦落人,既然没地方住,先住我这里好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云缺道。 “方才可能动了胎气,肚子有些疼。”春梅如实道。 让常威去找个郎中来瞧瞧,云缺则离开去找段无病。 浴堂后边的空屋子很多,春梅被安顿在后院,郎中看过之后并无大碍,开了些安胎的方子。 常威给熬了药,端到屋子里。 “趁热喝吧,算你运气好遇到我们殿下,既然是大唐的人,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叫常威,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喊我。”常威道。 “多谢常大哥,奴家无以为报,今后我可以帮着干些杂活,做些饭菜,我还会唱曲儿,常大哥若是闷了,我可以唱给你听。”春梅接过药碗感激的道。 “哪能让孕妇干活,你歇着吧,我走了。”常威挠着头离开屋子,贴心的关好门。 瞎子就在门外,挤眉弄眼的道: “这小娘子不错,眉清目秀的,说话也好听,就是怀了别人的崽子,殿下肯定不会要了,不如大当家收了她,省得便宜外人,反正你也没媳妇。” “瞎说什么呢!老子这辈子发誓不娶了,再说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常威道。 “那可不一定,日久生情嘛,她一个流落街头的小娘子,现在正是无依无靠的时候,大当家只要多加关心,嘘寒问暖,肯定有戏!”瞎子出谋划策道。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你哪来的花花肠子?你都没媳妇,好歹我还成过亲,你怎么好像比我还懂女人?”常威不明所以的道。 “这就叫当局者迷嘛,正因为我没媳妇,所以才看得透一些,一见钟情山盟海誓那种都不长久,只有患难夫妻才能感情深厚,正好,那小娘子是落难之时,缺的就是大当家这种患难之人呐。”瞎子道。 “你这孙子,还研究起感情来了!也好,我试试看,这辈子如果还能娶个媳妇,算我的造化!”常威道。 “还能平白多个便宜儿子。”瞎子嘿嘿笑道。 两人坐在院子里嘀咕,头顶是一轮硕大的明月。 “唉,人在他乡,身边多个自己人也是好的。”常威感慨道。 “是啊,大秦这边就我们俩人,孤苦伶仃的,算上王爷才三个,我想虎爷了。”瞎子望着明月道。 “虎爷比我们有福气,人家在皇城里享清福呢,咱们出来之前,虎爷天天在街上横着走,连斗笠都不戴,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常威道。 “虎爷上街,闲人退避,虎威大将军的名号现在肯定传遍大晋了,大当家,你说咱们啥时候能回去呀。”瞎子道。 “谁知道呢,王爷肯定有大事要办,咱们也得精神点,别给王爷扯后腿。”常威道。 遥远的天空中,一个小小的黑点儿,从明月下飞过。 如果常威和瞎子的目力能穿透万里之外,即可看清那黑点,其实就是他们念叨着的虎爷。 双翅如雷,虎躯如风,本该威风凛凛的萍山君,此时无精打采,一脸的生无可恋。 它已经接连飞行了半个月,一口气没歇。 虎背上,躺着个小女娃,用一柄大锤当枕头,正在呼呼大睡。 半月飞行,原本威武的萍山君,明显瘦了一圈。 没办法, 整天飞,不落地,吃喝一口都没有,别说老虎,铁人都得瘦三圈。 忽然间萍山君停下飞行,悬于半空,疑惑着嗅了嗅,不肯再前行。 虎背上的女娃打了个哈欠,从睡梦中醒来,不瞒道: “走哇!怎么停下了,还没到家呢。” 萍山君苦着脸道: “先生,前边好像有法阵存在,很庞大,我不敢过去。” 虎背上的女娃一听立刻精神起来,手搭凉棚远眺,道: “哈!到大秦边缘了,那是护国大阵,封禁飞行法器和飞行法宝的,与你无关,飞过去就是了,再有一天我就到家了!” 这女娃,正是学宫灵匠殿先生,孔气气。 至于萍山君因何会出现在大秦边缘,其实纯属他自己倒霉。 自从被封了个虎威大将军,萍山君美得北都找不到了,整天在街上乱逛,从早上能逛到午夜,有时候睡觉都在街上,睡醒了继续逛。 身为妖族,能在大晋皇城走动,本身就是一种殊荣。 萍山君拥有了将军封号,自然要耀武扬威一番。 到后来满城百姓都知道了这位虎头大爷是将军,不吃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至于头衔什么的,百姓们没兴趣,就知道是个巡街的将军,要不然怎么成天在街上逛呢,大半夜的都能遇到。 以至于那一段时间,天祈城的治安格外良好,别说斗殴打架,连吵嘴的都没有。 半月前,萍山君逛到了学宫门口,正巧灵匠殿先生孔气气告假回家探亲,一出门看见只虎妖,于是二话不说抓起来当坐骑。 萍山君自此沦为了牛马,载着孔气气飞跃万水千山,从大晋一直飞到大秦。 路上萍山君始终无法理解,学宫先生回家,为何不用法宝赶路? 得到的回答是,法宝赶路不能睡觉。 萍山君彻底绝望,合着人家将它当了驴子。 萍山君没办法,只好载着先生一头扎进大阵,果然没什么影响,还能正常飞行。 “先生,既然大秦不让飞行,我在天上飞,会不会有危险?”萍山君心惊胆战的道。 “你能有什么危险,你就当自己是只鸟,大秦又不是不让鸟儿飞,放心,有我在呢。”孔气气打着哈欠继续睡大觉。 “先生啊,大秦地界的妖兽,不多吧。”萍山君又问道。 “没多少,大秦很强大,妖兽冒头就被宰了。”孔气气道。 萍山君更害怕了。 妖兽冒头会被宰,那我大大咧咧在天上飞,不得被抓去砍碎了喂狗啊! “先生啊,都到大秦了,剩下的路,您能不能自己走啊,我有点害怕,我想回家。”萍山君哀求道。 “怕什么!你当自己是只普通老虎,只要你不在大秦伤人,谁知道你是虎妖。” 孔气气哈欠连天的道:“放心啦,大秦这边不怎么伤害小动物的,遇到老虎,多说抓起来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一天三餐不缺,条件很好的。” 说完鼾声大起。 萍山君一双虎眼里满是绝望,麻木的挥动翅膀,飞向未知的命运。 这一路飞来,别的没学会,萍山君对于飞行的技巧倒是掌握了不少,都会滑翔了。 整天飞,再不会滑翔就得累死在路上…… …… 天祈城,皇宫。 牧青瑶晃动的风铃声,令九笤原停住了脚步。 一股清风凭空而起,在大殿中心旋转成一道小型龙卷,龙书案上的奏折纷纷吹起。 旋风中,浮现出一道黑衣身影,一头长发,脸上戴着铁面具。 风先生的出现,令牧青瑶长吁一口气。 若非云缺临行前求来了这件保命的风铃,今天自己断然没有活路。 九笤原的气息之强大,是牧青瑶生平仅见,比她父亲阜南王还要恐怖! 风很快停息。 大殿内恢复了安静。 气氛中涌动着沉闷的压抑感,仿佛有两股看不见的力量,将整个大殿分为了两半。 这种感觉并非错觉。 牧青瑶甚至能看到地面上的月光,以风先生与九笤原之间为界,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哼,我当时谁,原来是你这手下败将。” 九笤原冷哼道:“穆风,多年未见,你还是那么爱多管闲事。” 嘎吱吱! 风先生的双手捏成拳头,面具之下的眸子里泛起了滔天恨意。 “九笤原……狗贼!” 风先生挥手间放出一头火焰雄狮,周身狂风暴起,冷喝道:“杀妻之仇,今日算清!” 牧青瑶最后听到的声音,便是呼啸的风声,她整个人被吹出大殿,跌在空地。 大殿内火光汹涌,雷光阵阵,仿佛变成了一处炼狱! 牧青瑶惊疑不定。 她没想到风先生与九笤原早有仇怨! 回春殿里,风先生那位活死人般的妻子,居然是九笤原所伤! 这时两道身影齐齐出现,白别与吴动挡在牧青瑶身前。 两人十分狼狈,一个满脸淤青,一个浑身脚印。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苦涩的齐齐叹了口气。 他们的伤势,是自己互相打的。 刚才忽然陷入强大的法术当中,将对方当做了敌人,好一顿恶战,惊醒之后才发现,自己人打起来了。 “三品之战……” 白别望向皇宫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以他的造诣,自然看得出那等法术波动所代表的实力。 有三品高手在皇宫内死斗! 吴动苦着一张大脸,道: “这么偏僻的小地方,居然有三品强者出没,唉,大门没看好,家都丢了,这辈子,咱们俩怕是回不去大唐了。” 当初在云缺面前夸下海口,只要家里进了贼,吴动和白别就一辈子给云缺看大门。 这下好了, 不仅进了贼,女帝差点没命,皇宫眼看着要被夷为平地。 三年发配的刑期,直接变成无期。 第533章 我喊一,你喊二 皇宫没有出现毁灭的迹象。 大殿内的风火雷电,仿佛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并不外溢。 从外面看去, 以大门为分界线,大殿一半被漆黑的狂风笼罩,另一半被雷火所填满。 风与雷之间,不断在互相吞噬。 白别与吴动催动起浑身气机,形成两面重盾,挡在牧青瑶身前。 三品之战,他们已经没有插手的资格,只能竭尽全力保护女帝。 牧青瑶虽然有些狼狈,神态依旧稳重,默默注视着远处的大殿。 九夷城主来者不善,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牧青瑶得知了邵武国与大晋曾经送去九夷城的那些公主与郡主们的下场。 全部惨死! 九夷城主居然以人心来换取寿元,而且必须是公主与郡主的身份,如此怪事,牧青瑶闻所未闻。 因此得出判断,九夷城主不仅暗中掌握着邵武国,还是一名彻彻底底的邪修! 风先生的出现,解除了牧青瑶的生死危机,然而好景不长。 大殿里的黑色狂风逐渐被压制,雷火之力始终占据着上风。 大殿内传来阵阵狮吼,吼声中充满痛苦之意。 牧青瑶听得出来,那是风先生驾驭的火焰狮子所发出的声音,预示着风先生难以抵挡住九夷城主。 轰隆一声! 皇宫大门突然碎裂,一只类似鹰爪般的巨爪探了出来,抓向牧青瑶。 巨爪速度之快,瞬间到了眼前! 白别与吴动全力催动的气机重盾,在巨爪面前宛若无物,两位破军强者被巨力所轰开,分别砸向两侧。 当巨爪即将抓到牧青瑶之际,一道狂风形成的大手也从大殿中冲出,硬生生将巨爪又给拖了回去。 大殿里的火光再次大起,同时传来风先生的闷哼声。 九笤原的狂笑声传来: “得见故人,不枉此行,今日大晋皇宫之内,绝无活物!你们,全得死!” 牧青瑶被灼热的气息逼得倒退了数步,小破马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扯着她的袖子让她走。 白别与吴动再次冲了回来,两人此时变得更加狼狈,全都嘴角挂血,受了不轻的内伤。 “绝非普通的三品,我们断后,陛下先走!”白别凝声道。 “他娘的老子不信邪!护不住个丫头,老子这么多年白修炼了!拼了!”吴动喷出一口血沫子,怒道。 牧青瑶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她必须逃进学宫才能避开此劫,于是二话不说,翻身上马。 小破马再次动用天赋,朝着皇宫墙壁撞去。 嘭!! 本该穿过的墙壁,不知为何变成了铜墙铁壁,小破马撞得晕头转向,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牧青瑶预料到有可能逃不出皇宫,这次没跌倒,踉跄着倒退数步。 再如何稳重,始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牧青瑶的心越来越沉,已经做好了被杀掉的准备。 若风先生不敌,那么她这位大晋女帝,将就此身死! 所有的后手都已经动用,怎奈敌人太过强大,除非还有学宫先生前来帮忙,否则牧青瑶觉得自己难逃一死。 可惜天祈学宫向来不问世事。 当年殷子受率大军攻进皇城,学宫置之不理,改朝换代的事,与学宫无关。 如今九夷城之主奇袭而来,与当年殷子受进攻大燕皇城,其实没什么两样。 即便牧青瑶有着学正身份,那也得回到学宫才行,在学宫之外,牧青瑶的身份只能是大晋女帝。 关乎王朝更迭的事,学宫是不会插手的。 轻轻一叹,牧青瑶此刻的脑海里,浮现着云缺的面孔。 “夫君,你在何处呢,瑶儿好笨,无法掌控一国,今日,怕是永别……” 牧青瑶在心里暗暗呢喃。 白别与吴动此时则准备冲进大殿,协助风先生与强敌死战。 等那位黑衣先生败北,他们两个四品破军更保不住女帝。 不如提前参战,哪怕就此战死,也好过被动等死。 两人各自握紧了刀剑。 “对方擅长雷火法门,我来吸引他的注意力,法术我来扛,你找机会近身搏杀!”白别沉声道。 “不止雷火法术,对手还精通幻术,方才我们俩陷入幻术当中自相残杀,必须防备再次中招。”吴动咬牙道。 “武夫神魂本就比其他派系的弱,更容易陷入幻境,我们定个暗号,每隔五个呼吸,对一次。”白别道。 “只能如此了,老规矩,我喊一,你喊二,我喊烤全羊,你喊大灰狼!”吴动道。 “挺有趣的暗号,人家若是封印了声音可怎么办,不如你们各自给自己来一刀,以剧痛换取神魂清醒。”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两人身旁响起。 白别点头道:“有道理,剧痛可以短暂增强魂力,免于幻术侵扰。” 吴动立刻道:“那还等什么!我先来一刀……哎?老头儿你谁呀!让我们自己捅自己!” 白别和吴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名略微佝偻的老者站在他们两个身旁,神态和蔼,面带笑意。 白别和吴动心中大惊。 这老头儿什么时候出现的! 身为四品破军居然毫无察觉! 牧青瑶这时也看了那老者,原本绝望的神色豁然间明朗起来,急忙走到近前以学生礼拜见。 “学生,见过大祭酒。” 来者,正是学宫大祭酒,秦蒙! 白别与吴动一听大祭酒三个字,立刻收起刀剑,躬身见礼。 天祈学宫,在云州之上地位超然,尽管两人不是学宫的学子,面对学宫大祭酒仍旧不敢有丝毫不敬。 这是千年学宫的威望所在,是儒圣的威名使然。 当大祭酒现身之后,皇宫四周的空气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龟裂,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罩子在快速碎裂。 大殿内的雷光瞬间猛烈起来! 咔嚓!咔嚓! 一道道手臂粗细的雷光出现在金銮殿四周,宫殿周围仿佛被雷霆所包裹! 但是大祭酒所在之处,方圆十丈之内没有丝毫雷电存在。 雷霆的响动中,传来九笤原冷冽的声音。 “天祈学宫本为方外之地,没想到也会多管云州之上的闲事。” 大祭酒淡然一笑,道: “学宫,是天下人的学宫,天下事,学宫可以不管,也可管得。” 轰隆隆!! 无数雷光合拢一处,在金銮殿上空形成一道惊人的雷霆,那雷霆中隐约有一道身影在遁向高空。 “天下事很多,管得多了,小心你的学宫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九笤原留下一道声音后,身影完全消失在雷电当中。 雷霆在半空闪烁了几下,就此消散。 金銮殿上方, 风先生的身影随之冲出,铁面具上遍布鲜血,身旁的火焰狮子变得愈发暗淡,四爪更是少了一只。 风先生脚下浮现出一股狂风,纵身而起就要追出去。 “明日有风先生的课,今晚好生休息罢。” 大祭酒的声音,打断了风先生的施法。 只要不是蠢人,此时都能听得出来,大祭酒是在规劝风先生莫要追去,因为不是人家的对手。 只是大祭酒用了更加贴心的说辞而已,你有课,别耽搁了学宫事宜。 风先生默默站在半空良久,身形掠动落到地面。 牧青瑶几步走到近前,躬身施礼道: “多谢风先生相助。” 说罢将那枚小巧的风铃双手奉上。 人家已经出手一次,牧青瑶不是云缺,无法做到厚着脸皮不给风铃。 风先生没接,语气冷漠的道: “我答应过云缺,帮他杀一个人,九笤原不死,风铃便始终有效。” 说罢转身而去,几步之后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了身影。 牧青瑶朝着风先生离去的方向,再次躬身施礼。 不论出于对云缺的承诺,还是对九笤原的仇恨,风先生此人一诺千金,说到做到,值得敬重。 金銮殿再也无法支撑,彻底坍塌开来,化作一地废墟。 本就不算很大的皇宫,此时变得千疮百孔,宫里的下人早已逃开,没死几个,但是宫殿基本没几座好的了。 大祭酒望着废墟,摇了摇头,道: “短短十几年,这里更换过三位帝王,这块地,怕是气运不佳,不如换一处地方重建皇宫,学宫旁边有块地,我看不错,比较幽静。” 秦蒙背着手已经走远,牧青瑶则满怀感激的恭送大祭酒。 聪明的女帝又何尝不知,大祭酒的建议,正是一份庇护! 皇宫搬迁到学宫旁边,九夷人就不敢再来,否则就要面对大祭酒乃至整个学宫的敌意。 送走大祭酒之后,牧青瑶立刻吩咐重建皇宫,地址选在了比邻学宫的一块空地。 由于失责,白别与吴动闷头帮忙。 天边已经泛白,两人一边帮着盖皇宫,一边唉声叹气的谈论着。 “这次好险,幸好有学宫高手相助,否则我们俩未必还能活着。”白别道。 “老白,你说这是不是气运?大晋女帝,气运惊人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吴动道。 “云缺的气运就够惊人了,没想到他夫人也是气运加身,有学宫庇护,牧青瑶今后的安危无需多虑了,我们也就成了摆设。”白别苦笑道。 “摆设就摆设!反正是个看门儿的活儿,搬到学宫旁边正好,没事儿咱们俩还能偷着听听先生授课,没准修为再进一层,若能达到三品,老白,咱们俩杀去九夷城!把那城主的脑袋拧下来,咱们不就自由了吗!”吴动道。 “杀三品,何其难呐,我看咱们更可能一辈子留在大晋,给人家看一辈子大门。”白别苦笑道。 两位来自大唐的破军强者,在唏嘘感慨着命运的不公。 失去自由的滋味,实在苦涩难言。 而这种苦涩,远在大秦公主府的云缺也在品尝。 不仅品尝,还在破口大骂。 公主府门口,云缺正薅着程药金的脖领子,把这位巡城将军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534章 大唐暗子 昨晚拿着云州地图找段无病看过之后,云缺就此确定了崩塌的峡谷,就是天门峡。 随后云缺回到公主府,休息到天亮之后准备再次出门。 明天就是少年擂正式开始的日子,云缺打算早去一天。 先在少年城晃一晃,打消城主等人的疑心。 毕竟上次妖兽攻城,云缺直接消失,柳真真很容易认为云缺被妖兽吞了,如果明天突然出现,难免会被追问。 云缺可不想在少年擂的时候,惹来过多关注,因为身份太过特殊。 又是大唐太子,又是大秦赘婿,还有个寂寂无名的少年郎中身份,很容易穿帮。 一旦被两头都得知身份,那云缺就不好混了,所以提前安排一下很有必要。 说辞云缺都想好了。 等到了少年城,就说自己命大,被妖兽抓出城外之后,侥幸被玄龙军的高手所救,得以逃生,而救下自己的人选,就定为段无病。 这样一来,云缺两头都能搭上关系,到时候就可以两头跑,不会引起怀疑。 少年城的人即便不满,也无话可说。 谁让人家玄龙军的高手出手相救呢,我被人家救了,总不能怪我吧。 想法挺好,可惜运气不好。 大清早的刚出门,就发现府门外被军兵给封了,为首的正是斜眼将军程药金。 公主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府里的人谁也不许出门。 起初云缺还以为程药金在附近办什么案子抓贼。 后来才知道,人家是奉旨而来! 秦皇下旨,公主与驸马三天后成婚,这三天时间驸马需要斋戒,留在公主府不可出门。 不仅不让出门,还得沐浴更衣焚香祷告,吃三天素食,再由佛门高僧咏经祈福。 云缺抓着程药金的脖领子骂道: “又焚香又沐浴,还要和尚来超度?我是驸马!不是贡品!你们欺人太甚!” 按照圣旨上的吩咐,云缺这位驸马爷可不成了贡品么。 这哪里是迎娶公主,分明是要去坟头儿上供! 程药金咧着大嘴,一脸苦涩的朝着旁边的门框道: “驸马息怒!陛下也是替公主着想,既然大婚,驸马爷自然得好好清理一番,洗去俗气,才好完婚呐。” 云缺怒道: “洗去俗气?你怎么不把我的肠子也洗一洗呢!等下锅的时候更方便了!其他的就算了,还得吃素?我吃素拉得更臭!” 云缺其实不是在骂程药金,而是在向秦皇抗议。 公主府门口这么大动静,秦皇肯定听得到,没准还看得到。 程药金抹了把脸上的吐沫星子,苦着脸道: “驸马爷,您就别为难我了,我只是听命行事,要不然,我送您去皇宫见陛下?” “不去!我哪也不去了,就在公主府住一辈子!天天生娃,给陛下传宗接代!”云缺怒喝道。 其实云缺也想去找秦皇理论。 但人家根本不见自己,去了也是等在偏殿,自找没趣。 咣当一声关上大门,云缺背着手走在院子里,愁眉不展。 这下坏了。 无法提前去少年城布置不说,连明天的少年擂都够呛能参加。 看样子,秦皇软禁自己的目的,也许就是与少年擂有关。 “莫非秦皇怕我夺魁,抢了他的少年城?” 云缺暗暗自语: “不应该啊,我来大秦从未展现过身手,秦皇不应该知道我有多少实力,他为何要阻止我去少年擂呢?难不成大秦这边娶公主,都是这一套复杂的过程?什么奇葩规矩,还得吃素……” 转到后厨,云缺气哄哄的拿了两个肘子大啃特啃。 秦皇又能如何,嘴长在我脸上,我想吃就吃! “狗皇帝,你最好别种灵花灵草,让我见到全给你吃空!” 云缺暗暗骂道。 灵花灵草可以吃,灵丹得掂量掂量,不能乱吃了,龙凤丹那玩意实在可怕。 两个肘子很快下肚。 云缺来到公主府的后墙,听了听外面没什么动静,翻墙而出。 衣衫飘摆,潇洒落地。 随后云缺就看到对面站着一排军兵。 从街头站到了街尾,五步一人,齐刷刷犹如一排雕像,此时全都瞪着眼睛,盯着他这位翻后墙的驸马爷。 “咳咳,吃饱了运动运动,天气真不错啊。” 云缺背着手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脸色不红不白的又翻了回去。 郁闷之余,云缺在府里闲逛。 走到翠绿的老树下,看到树顶还有果子。 “树公公,借两个果子吃吃,饿了。”云缺道。 树枝缠绕成老脸,发出苍老的声音:“驸马方才,不是刚吃过俩肘子么?” “我没吃饱!”云缺没好气的道。 “后厨里应该做好了早饭,我看到了炊烟,还闻到包子的味道。”树公公道。 “我就想吃果子!别的没胃口!不吃也行,我要放风筝了。”云缺道。 树公公苦着脸,用树枝卷下两个青果子,道: “树公公老了,结不出多少果子,这还是去年的,省着点吃吧,吃一个呀,就少一个。” 云缺拿到两个果子,这才气哄哄的走开。 见云缺走远,树公公叹气道: “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私下里暗斗不是挺好么,非得明抢啊,结几个果子我容易么我……” 肘子与果子,实在难以消除怒火,云缺直接来到宁玉公主的小木楼。 你个狗皇帝不是欺负我么,那好,我欺负你闺女! 推门而入。 屋子里没人,赢霏雨不知去向。 找了个宫女问了问,得知宁玉公主出府了,大婚将近,公主去皇家陵园祭拜母妃。 公主不在家,云缺坐在小楼门口生闷气。 想了很多溜出去的办法,机会都不大。 程药金已经把公主府给围了,除非能同时打倒一条街的军兵,否则只要有一个军兵大喊一声,就得前功尽弃。 “问问树婆婆有没有办法。” 云缺起身来到红树近前,将想要离开公主府的想法如实告知。 树婆婆苦笑道: “这事儿老身可无能为力,我和树公公被种在公主府之后,不止一次想过逃走,试过诸多办法,无论树根树枝还是树叶,一旦离开公主府的范围会被立刻切断。 后来我们也不想着逃了,将这里当做家,想法转变之后,也就没了诸多烦恼,喏,再给你两个红果子,消消气吧,年轻人火气大,小心气大了伤身。” “家……” 云缺叹气道:“这家可真好,连门都不让出……谢谢婆婆的果子。” 又得了四个果子,经脉能再次得到扩展,可云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争不到少年王,就统御不了少年城。 没了少年城这份助力,就没办法协助大晋抵御邵武国。 “实在不行,只能找唐皇借兵了,自家侄子,怎么也能借来十万八万的。” 云缺暗自盘算。 虽然找唐皇是一条退路,但大唐的处境并不好。 大秦虎视眈眈,唐皇不敢轻易妄动大军,一旦国力变弱,大秦很容易趁机进犯。 以云缺估计,在大唐至多也就借来十万军兵,甚至更少,而且未必是精锐。 亲戚归亲戚,关乎国家安危这种事上面,别说侄子,亲儿子都不行。 几万普通军兵,对大晋如今的危机其实用处不大,加上路途遥远,行军就得一月两月的,到时候大晋那边是什么局面都不得而知。 最佳战力,还是少年城。 “必须去少年擂,实在不行,只能动用暗子。” 云缺从兜里拿出一小块墨石,心中感慨万千。 墨石是唐皇临行前送的,只要捏碎,就有安插在大秦的暗子前来相助。 这块石头不是法器也不是法宝,云缺也就没放在储物袋,始终留在兜里,也幸好没放储物袋,要不然墨石都用不成。 门外传来脚步声。 云缺将墨石收好,推门一瞧,气不打一处来。 公主府来了三个大和尚,崭新的袈裟,龙行虎步,每一个都气势不凡。 这是来给驸马祈福的。 见礼之后,三个大和尚盘坐在屋子里,将云缺围在中间,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念经。 云缺没办法,只好坐在椅子上等着。 结果念起来没完。 从上午一直念到了下午,越念越起劲儿,看架势得念一宿。 云缺终于耗尽耐心,找来一捆绳子,挽起袖子道: “三位大师念经辛苦,你们歇歇,换我来!” 三个和尚没等弄清什么情况呢,就被五花大绑,背靠背挨在一起,然后他们听到了熟悉的经文。 驸马会念经! 三个和尚惊讶不已,并且连连点头。 念得真不错,又快又清晰,吐字发音绝对是高僧之流! 就是念的这经文,有点不吉利。 哪有给活人念往生咒的! 念了一遍往生咒,云缺将三个和尚扔出大门。 黄昏时分,天边的乌云泛起火红色。 眼看着天色渐晚,云缺不再多等,直接捏碎墨石。 墨石十分奇特,碎裂之后竟化作尘土,落在地上消失无踪。 大唐安插在大秦二十多年的暗子,事关重大,一旦留下蛛丝马迹都有暴漏的风险,这一点云缺很清楚。 而且云缺更清楚的是,暗子只能动用一次,绝无第二次机会! 云缺现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逃出公主府,参加少年擂,只要自己夺下少年王,秦皇就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云缺没再走动,就等在大门口附近。 暗子今天肯定会出现,应该会在入夜之后。 然而让云缺意外的是,刚捏碎墨石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敲门声忽然响起。 这么快? 云缺疑惑着打开了大门。 看到门外之人的那一刻,云缺愣在当场。 第535章 天下第一绿帽王 门外站着个斜眼将军,朝着门框拱手傻笑: “嘿嘿,驸马在家啊,借个茅厕用用,肚子好像吃坏了。” 正是奉旨封锁公主府的程药金。 “不借!” 哐当一声,大门关闭。 云缺继续坐在门口等着。 还以为暗子出现呢,结果是程药金那个只认钱的孙子。 看了看天色,云缺心里有些担心。 外面全是军兵,暗子会不会无法出现? 公主府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除非以传送法门直接抵达府里,否则必定会被军兵发现。 可一旦动用传送法术,旁边皇宫里的高手就容易察觉,从而前来查探。 “应该会走大门……” 以云缺猜测,暗子既然能在大秦蛰伏二十多年,必定有着一个不会引起外人怀疑的身份,或是朝廷小吏,或是守军身份,或是买卖人,或是教书先生。 不管身份如何,只要找个恰当的说辞,再借助明面上的身份,就有机会大摇大摆走进公主府。 反正只能出现一次的暗子,即便之后再被怀疑也无所谓了,直接舍弃暗子身份遁走就是了。 云缺的推算没错,很快敲门声再次响起。 来了! 云缺立刻打开大门。 门外还是一张斜眼的大脸。 “憋不住了!江湖救急啊驸马,让我去趟茅厕吧。”程药金哀求道。 “拉裤子里!” 哐当,大门又被关闭。 云缺暗暗懊恼。 程药金这孙子真是碍事,我等暗子呢,他总来敲门,秦皇的走狗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刚关上大门,又传来敲门声。 云缺怒气冲冲打开门,果然还是程药金。 “丞相府有茅厕,离这不远,你去那边拉!再敲门信不信屎给你打出来!”云缺凶神恶煞的道。 程药金苦着一张大脸,道: “不行了殿下!我真憋不住了,早上贪嘴吃了几个糖葫芦,我这人最爱吃糖了,天天都吃糖,从来没坏过肚子,肯定那糖葫芦的糖有问题,等我去趟茅厕就找那卖糖葫芦的,让他知道知道,糖!到底怎么熬才能熬熟!” 程药金这番话说完,云缺目光有些发直。 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云缺怎能听不出来,程药金一句话里说了七个糖字。 糖,与唐同音! 尽管云缺想象过多次暗子的身份,从未想过大唐的暗子,居然是个整天在街上乱逛的巡街将军! 难怪程药金敲了三次门,他就是大唐暗子! 云缺的眼皮隐隐在跳。 你一个大唐暗子,装点什么身份不行,非得装孙子,这身份还真是出人预料啊,谁都想不到。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云缺放程药金进来,关好大门。 云缺刚要开口,程药金立刻打了个禁声的手势,急匆匆赶到茅房,还招呼云缺进去。 云缺万般无奈,只好跟进了茅房。 “殿下召唤小人有何吩咐?咱们只有一泡屎的时间说话,殿下最好尽快说明需求,小人尽力协助。” 程药金朝着旁边的茅坑拱了拱手,压低了声音说道。 云缺很想翻个白眼。 这家伙身份是假的,斜眼儿倒是真的,大唐太上皇在哪找来的这么个奇葩当卧底。 “能不能出去说。”云缺捂着鼻子道。 茅房里密谋,能谋出什么好主意,全是臭主意。 “公主府离着皇宫太近,秦皇耳力又太好,茅厕里安全。”程药金小心翼翼的道。 云缺无法反驳。 确实茅厕里安全,秦皇就算有顺风耳,他也不可能听茅厕里的动静。 堂堂大秦之主一代枭雄,岂能听拉屎放屁的声音。 “我要离开公主府,最迟明早之前,你想办法。”云缺低声道。 程药金的大脸愈发苦涩,哀求道: “殿下呀,能不能换个要求,这件事,小人实在办不来呀,秦皇命我带人封锁公主府,您逃出去,我没命了呀!” “你是暗子,要命干嘛!别忘了你是大唐的人,唐人没有贪生怕死之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云缺道。 “话是这么说,我这不是没活够呢么。” 程药金挠头讪笑道:“殿下莫急,只要过几天娶了公主,秦皇肯定不会难为殿下,到时候殿下愿意去哪就去哪,谁敢拦着,我老程第一个帮殿下开路!” “唉……” 云缺长叹一声,道:“皇爷爷看走了眼,怎么派了你这么个玩意当暗子呢。” 程药金不肯帮忙,云缺也没有办法。 这事儿赶得太巧。 自己要逃出公主府,结果是暗子看大门,自己人和自己人对上了。 “没别的办法了?你再想想,看看有什么机会放出我去。”云缺道。 程药金把大脑袋晃成了拨浪鼓,道: “殿下死心吧,绝对没机会!不仅我带着人马,连影卫都安排在公主府外监视,殿下这几天绝对插翅难飞!” 云缺皱着眉道: “你手下有多少人,有没有机会趁机谋反,咱们举起反旗,谋朝篡位!” 程药金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道: “殿下冷静啊!我手里这点人马稀松平常,管管街上的百姓还行,根本没战力,秦皇手里有玄龙军、虎贲军,还有影卫,咱们今晚举起反旗,天没亮就得全部归西!” “再说我手里的人马全是大秦的军兵,我一个大唐暗子,号令不动啊!亮出身份,他们第一个先得把我给砍了!” “殿下啊,您到底有什么急事?不如我替殿下去办,殿下放心,我老程办事绝对稳妥!肯定帮您办好!” 云缺冷着脸道: “我要去少年城打擂,成为少年王,有劳程将军了,替我走一趟罢。” 程药金立刻没了精神,苦涩道: “这事儿办不来呀,我岁数太大,早不是少年了,没资格打擂,即便让我上去打擂,凭我这点身手也夺不来少年王啊。” “你到底还能办点什么事儿!大唐让你来当暗子,不是让你来大秦当混子!”云缺怒道。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再换一件事,我保证完成任务!”程药金赌咒发誓的道。 “行,再换一件事。”云缺指了指粪坑,道:“里面的东西,吃光。” 呕…… 程药金干呕了一声,哭丧着脸道: “殿下饶命啊,小人刚吃饱,实在吃不下东西了。” “不吃也行,身上的银票和灵石全都交出来。”云缺伸出一只手,直接要钱。 遇到个废物暗子,云缺也无可奈何。 大唐安插的这个暗子,算废掉了,以后也未必有用,因为这家伙的身份太明显,办点什么事儿都不安全。 云缺甚至开始怀疑,程药金故意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越是在明面,他暗子的身份就越不会惹人怀疑,而且大唐那边想要他执行点任务,他也有说辞推诿。 天龙城巡街将军,简直是个双重保险! 程药金很听话,将身上所有灵石和银票全都翻了出来,交给云缺。 然后还刻意打开储物袋,又把身上的衣兜全部掏出来,证明自己交出了全部身家。 拿着程药金的全部家当,云缺开始变得斜眼了。 斜着眼瞪着对方,道: “敢问程将军,你现在什么修为。” “回禀殿下,小人是个小小的五品武夫。”程药金满脸赔笑的道。 “小小五品……” 云缺怒不可赦的道:“五品将军,全部家当就两块灵石,二百两银票?这些年你到底怎么混的!钱都哪去了,俸禄都哪去了?” 程药金尴尬的解释道: “殿下您消消气,您想啊,我是暗子,朝不保夕,不知何时就会丧命,俸禄倒是不少,一旦我死了,钱不是白瞎了么,于是这些年每当发俸禄,我就去青楼挥霍,看得顺眼的就包下半个月。” “反正钱都花出去了,就算我身份暴漏也不赔,死而无憾,谁知道这些年过去了,一直安然无事,钱倒是一点没攒下,全给青楼了。” “其实也不算浪费,至少这些年我亲眼目睹一百多个青楼女子从良,大多嫁人了,都是我老程的功劳!要是没有我的钱,她们哪有机会从良呀!我也算办了不少好事。” 程药金说着还有点得意起来,好像个英雄似的。 “程将军,等回到大唐后,我一定求父皇赐你个封号。”云缺道。 “多谢殿下!不知是什么封号?”程药金兴致勃勃的问道。 “天下第一绿帽王!”云缺没好气的道。 大把的银子送给青楼女子,人家拿着你的钱赎身改嫁,你还把自己当英雄了,纯纯的大傻……哔! 云缺实在拿这位斜眼将军没辙了,摆手道: “行了,你走吧,以后别说自己是大唐的人。” “殿下放心!我肯定不会暴漏身份!”程药金凝重的道。 “不是怕你暴漏身份,我怕大唐跟着你把脸都丢尽了!”云缺大步走出茅房。 程药金不敢久留,朝着云缺躬身施礼后急匆匆离开。 暗子的希望,自此落空。 “怎么才能出去呢……” 看了看天色渐暗,云缺来到后墙,爬上去往外瞧了瞧。 好么, 原来五步一人的岗哨,现在变成了两步一人,守军直接增加一倍还多! 程药金你个孙子,你是真怕死啊…… 肯定是程药金那家伙加派的人手,生怕驸马逃出去,他从而背黑锅。 云缺继续在府里转悠,想着法子。 旁边有宫女匆匆走过,捧着茶点。 问了问,得知公主回来了。 云缺心中一动。 离开公主府的唯一机会,只能靠着宁云公主。 第536章 妖王嘴里睡大觉 走到木屋门外,云缺文质彬彬的求见公主。 “驸马无需客气,进来即可。” 木屋里传来宁玉公主温和的声音。 云缺推门而入。 宁玉公主一身黑裙,坐在椅子上。 坐姿比较奇怪,只贴了个椅子边儿,用左手支撑着,好像椅子发烫不敢坐似的。 赢霏雨望向云缺的目光有些幽怨,轻声道: “驸马下手好重,我有些受不住了……” 云缺一阵尴尬。 昨天那一顿鞭子,抽得可不轻。 “下次我打轻点。”云缺坐下开始吃点心。 “还打啊……”宁玉公主幽怨的道:“能不能换个惩戒方式,小雨虽然该打,可我也跟着一起疼。” “那行,等我想个其他的刑罚,你怕不怕痒?挠脚心怎么样。”云缺道。 赢霏雨急忙摇头,一脸惊恐的道: “不要!我最怕痒了!” “痒的是小雨,又不是你,就定这招了,既然你怕痒,小雨肯定也怕,下次狠狠收拾她。”云缺道。 宁玉公主眨了眨眼睛,道: “对哦!小雨会被痒痒折磨,而且不会留下痛感让我承受,这招真好,驸马好聪明!” 闻听此言,云缺放下点心,握住公主的小手,情深意切的道: “公主,真乃我知己也!” 可不是知己么, 换成旁人听到这种挠脚心的损主意,肯定要骂坏得流油,人家公主居然夸赞聪明。 云缺对知己有一个自己的定义。 只要夸我聪明者,不管男女老少,皆为知己! 宁玉公主被抓住小手,一时间俏脸有些发红,低着头不敢看云缺的目光,羞涩道: “驸马喜欢就好……” 阴柔冷漠的霏霏,也在不知不觉改变了很多。 她自己都没发现,原来整晚整晚不睡觉,只喜欢活在黑暗里的公主,也会有害羞的一天。 也会有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 见气氛差不多了,云缺道: “有件事,想求公主帮忙。” “你说。”宁玉公主柔声道。 “我想出去一趟,办点事,怎奈公主府被军兵围住。”云缺道。 “很急么?”宁玉公主抬头问道。 “很急,必须今晚出去。”云缺本想继续编个理由。 不料公主立刻起身,拉着云缺出门,打算立刻出府。 云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宁玉公主虽然有双重人格,说到底,是个可怜人,没几年好活,而且本质并不坏。 利用公主,云缺有点内疚。 不过没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公主出面才能带着自己离开公主府。 云缺握紧了公主的小手,心里暗暗自语: 不占你便宜,等找到七叔,想办法帮你治病…… 刚一出门,一条红色的树枝挡住了两人去路。 树枝缠绕成树婆婆的脸庞,道: “这么晚了,公主想要去何处。” “我要出趟门,让开。”宁玉公主冷声道。 树枝没动,依旧挡路。 树婆婆叹息了一声,道: “公主今日去陵园祭奠,已经耗费大半天时间,晚上不能再出去了。” 宁玉公主神色渐冷,道: “不用你管!” 说罢直接硬闯。 树枝怕伤到公主,不敢阻拦,始终徘徊在公主前行的路上。 “公主身体要紧,莫要冒险,再出去,公主会有危险的。”树婆婆劝说道。 “说了不用你管,让开!”赢霏雨脚步加快了几分,直奔大门。 云缺听得不对味了,停下脚步,拉住了公主。 “婆婆,公主为何不能出去。”云缺道。 赢霏雨显得焦急起来,对云缺道: “别问那么多,你既然有急事,我带你出去就是,走。” 云缺没动。 宁玉公主的力道,自然拉不动云缺。 云缺望向树婆婆,问道:“是不是与公主的病情有关。” 树婆婆叹息着点了点头: “公主的生机,在于木屋,离开公主府大半天时间已经是极限,若接连出府,生机会快速消散,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赢霏雨冷声道: “本宫不怕,驸马我们走……呀!” 赢霏雨话刚说完,就被云缺拦腰抱起,转身走向木屋。 宁玉公主挣扎了两下,便如羔羊般温顺下来,轻声道: “死亡而已,我不在乎,反正没有几年可活,我愿意帮你,死掉也无所谓的。” “欠人情可以,欠人命我还不起。” 云缺将公主抱进木屋,放在塌上,道:“能多活一天,就有多一天的希望,乖乖躺着,不许出去。” “嗯。”宁玉公主卷缩在塌上,果然听话。 几十片红叶飞进木屋,组成了树婆婆的躯体。 “难得公主如此乖巧,听话就对了,我与树公公还能坚持个两三年,驸马说得对,能多活一天就有一天的希望,说不定会有奇迹呢。”树婆婆道。 云缺闻言诧异了一下,道: “莫非树婆婆与树公公,在帮着公主延缓生机?” “是啊。” 树婆婆望着木屋四周,唏嘘道:“这座木屋,是我们的树根所建,树灵精华所在之地,公主睡在木屋里才能活下去,至多在外面逗留半天左右便是极限,必须回来修养才行,公主以后千万别乱跑。” 宁玉公主沉默着没开口。 云缺坐在床边,拍了一下赢霏雨,道: “怎么不吭声了,树婆婆给你渡命,还不谢谢人家。” 树婆婆连忙道: “不用不用!我们是奴婢,是下人,担不起公主道谢。” 宁玉公主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谢字。 赢霏雨知道树婆婆与树公公这些年为自己渡命,但她并不感激,因为在她眼里,自己本该是个死人,若非两棵树妖的存在,她在婴孩时期就该死去。 早死多好啊, 不用了解这片世界,也不用认识周围的人,更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谁,懵懵懂懂的来,稀里糊涂的去,做一个真正的人间过客。 随着渐渐长大,赢霏雨知道了身世,认得了家人,一旦熟悉这片世界,就会变得留恋这片世界。 所以树婆婆与树公公的渡命,在赢霏雨看来更像一种折磨。 公主不吭声,云缺大致猜得出对方的心思。 叹了口气,道: “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陛下挖出红杉木绿杉木为公主续命,想必婆婆心里也有恨吧。” 树婆婆感慨道: “老身确实恨过秦皇,但我不恨公主,公主命苦,天生无心,从一个小娃娃长到这么大,不容易,其实老身的生命已经走向尽头,即便没有公主,我与树公公也没多少年可活。” “为何这么说,难道婆婆已经寿元将尽?我记得草木精灵的寿元相当悠久,比所有妖物都要活得长久。”云缺不解的道。 “唉……因为大渊。” 树婆婆叹息道: “我与树公公生长在大渊入口,早已被大渊气息侵蚀,我们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草木精灵,而是逐渐转化为诡物,被拔出大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我们离开了化境空间,能见到真正的天地,看见真实的世界,见证过一个小小的婴孩逐渐成长的过程,生命的成长,真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啊。” 树婆婆的感慨有感而发。 作为生长在天澜宝境里的一棵树妖,她注定无法离开化境,看不到真正的天地,看不到真正的日月。 一次劫难,让她有机会看清世界。 哪怕只有短短十几年,也好过一生逗留在大渊之畔。 “公主早些歇息,老奴告退。” 树婆婆走出木屋。 在屋门关闭之前,树婆婆听到屋子里传来公主的一声轻语。 “谢谢婆婆……” 木门关闭,屋外冷风袭来。 红叶组成的树婆婆随之散开,化作一片红叶,叶片飞舞间发出的哗啦轻响,仿佛树婆婆开心的笑声。 屋子里,只剩下云缺与公主。 “我是不是很没用,帮不了你。”宁玉公主有些落寞的道。 “是啊,是挺没用的。”云缺笑了笑,道:“所以你要活久一点,把自己变强一点,这样才能帮上我的忙。” “嗯……”宁玉公主轻声道,目光中除了感激之外,还有着一抹柔情。 “早点睡吧。”云缺起身道:“对了,还做噩梦吗。” 宁玉公主轻轻摇头,道: “最近没怎么做梦,我将那把刀挂在了墙上。” 说着指了指北墙。 云缺这才发现,墙上果然有把菜刀,用竹藤编了起来,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幅壁画。 上次云缺从后厨拿了把菜刀,留下少许的煞气帮着公主镇压梦魇,没想到菜刀被一直留在公主身边。 “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有个一品老爹,我敢躺在妖王嘴里睡大觉。” 云缺摆了摆手,道:“好好休息,帮着小雨养足精神,我好收拾她。” 宁玉公主想象着脚底板被挠呀挠的画面,不由得抿嘴轻笑。 云缺刚打开屋门,忽然半空中传出一声闷响。 轰!!! 同时一股狂风袭来,将木屋周围的树木吹得狂摆不停。 推开的屋门,硬生生被这股狂风给关上了。 云缺神色骤变。 这股风来得不同寻常,其中夹杂着一股堪称恐怖的气机波动,绝对是武夫的气机无疑! 而且修为达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单单气机外溢,就能产生如此狂暴的风力,可想而知其修为有多恐怖。 刚才那声闷响,从方位判断正是皇宫区域。 莫非,秦皇出手? 云缺百思不解。 这还没成亲呢,秦皇总不会等不急,想把自己关在公主闺房,提前洞房吧。 好一阵儿之后,狂风才消散。 云缺推门而出。 皇宫方向亮起许多火把。 跃上屋顶眺望,发现皇宫里果然有很多兵将在奔走,隐约能听到有人喊抓刺客。 云缺觉得新鲜。 大秦皇宫,天下一品强者的地盘,谁敢来天龙城闹事? 那不是纯纯的找死么。 “好事儿,没准有机会溜走。” 云缺心头暗喜。 皇宫一乱,对公主府这边的看守就会受到影响。 毕竟皇宫重要,驸马这种外姓人,哪有皇族重要。 云缺心情不错,返回自己的屋子等待机会。 刚关好门,云缺目光瞬间转冷。 屋子里没人,却多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第537章 狠人! 屋子里没点灯,黑漆漆一片。 一轮弯月在云层中忽隐忽现,落下的银霜在屋子时有时无。 以猎妖人的敏锐感知,云缺在走进屋子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一些蹊跷。 昏暗的墙角处,多了一些沙土。 其实沙土并不多,铺在墙角,很容易被人忽略。 云缺记得很清楚,自己屋子里并没有沙土存在。 有人来过? 关上门,云缺没去接近沙土,而是点燃油灯。 当火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墙角处隐约有一道影子闪过。 云缺用余光扫到了影子,确认不是幻觉。 影子这种东西,以前云缺不在乎,自从听说了噬魂兽,云缺便加了小心。 皇宫里肯定出了某种意外,有可能秦皇亲自出手,而皇城里有着噬魂兽存在,这些线索汇合起来,让云缺得出一个猜测。 墙角的那些沙土,有可能就是噬魂兽带进来的! 屋子里,有妖! 鼻翼动了动,没有闻到任何妖物气息。 噬魂兽的本体,云缺没见过,既然是诡物异变而来,也许妖气极淡甚至不存在妖气。 如此一来,血狸的嗅觉相当于失效。 云缺表现得毫无异样,先装作自顾自的倒水喝。 在喝水的同时,顺手把大皇子的观魂镜戴上。 看了眼墙角,云缺蹙起眉峰。 什么也没有! 观魂镜可以看到噬魂兽的本体,而墙角的沙土里,并无妖兽存在。 云缺百思不解。 莫非只是普通沙土? 那么刚才的影子又是何物? 瞄了几眼沙土,看不出有何不同之处,就像之前有风暴经过,从窗外门外刮进来的沙土一样。 奇怪,怎么有土呢…… 云缺放下水杯,开始在屋子里踱步。 看似踱步,其实在感知屋子里是否有人。 若是其他派系的修行者,无需动手即可用灵识感知到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怎奈武夫没有灵识那种天赋能力。 但武夫有自己的手段。 那就是气机! 云缺在行走间,每次落脚同时,都会在脚底踩出一股淡淡的气机。 一股又一股的气机,形成波纹状外溢开来,直至将整间屋子填满。 气机很轻,撞到墙壁或者柜子又会回弹,令云缺能得到直接的反馈。 床底没人。 柜子里没人。 房顶也没人。 走了两圈之后,云缺坐了下来,瞄着墙角那一层沙土。 气机将屋子里所有区域扫了一遍,唯独那一小堆沙土,竟无法渗透! 云缺暗暗生疑。 那沙土,有古怪! 如果是正常沙土,以云缺散发的气机绝对可以渗透,甚至将其完全覆盖。 此刻在云缺的感知下,那些沙土宛如一块坚固的石头,将气机完全挡住。 没有轻举妄动,云缺先烧热水,然后沏了壶茶,还自言自语的道: “晚饭太咸,喝点茶水解解渴。” 沏好茶之后,倒了一大碗。 “哎呀!手滑。” 云缺没拿稳,滚烫的茶水洒了出去,正好洒在墙角。 茶水落地,冒起一股热气。 在热气升腾之际,隐约能看到一个暗淡的轮廓站在墙角。 轮廓类似人形,一动不动,若非热气,连气机都无法察觉。 果然有人! 云缺此时心思转动。 皇宫里出现刺客,而自己屋子里出现一个隐匿身形的不速之客,难不成,刺客躲在我屋里了? 想到这里,云缺立刻做出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拍着肚皮道: “饿了,吃点宵夜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 敢去大秦皇宫行刺,这家伙绝对是个狠人! 秦皇是一品强者的消息,整个云州的修行者几乎人尽皆知,连普通百姓都知道。 寻常之辈,谁敢去找秦皇的麻烦。 云缺可不想与这种狠人动手,当然是溜之大吉。 走向屋外的脚步,下一刻彻底顿住。 云缺保持着迈步的姿态,身体却一动不动,同时一滴冷汗从鬓角滑落。 咽喉之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 匕首完全由沙石组成,冷冰冰,看似粗糙却极其锋利,贴着云缺的脖子。 只要匕首的主人瞬间动手,云缺的脑袋就得搬家。 云缺此刻心头巨震。 察觉到屋子里有人之后,云缺已经有所防备,时刻提防,巅峰宗师的气机运转到极致,妖刀就在手心里游走,瞬间即可出刀。 即便做到如此地步,还是被对方瞬间压制,云缺甚至没发现匕首是如何出现的。 太快! 这种手段,已经超过了云缺太多,五品做不到,四品也难。 云缺猜测对方至少是三品强者! 匕首纹丝不动,云缺也不敢妄动,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有话好说,不知前辈有何目的,我也许能帮忙一二。”云缺低声道。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奇怪声音,类似金铁摩擦。 “别出声。” 声音极低,响起在云缺耳畔,却看不到对方的丝毫踪迹,不过从语气判断,对方没有杀意。 云缺立刻用鼻子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肯定听话。 小命要紧,云缺可不想惹恼了对方。 有月魁的存在,虽然脑袋掉了也死不了,但妖魂的天赋之力用一次少一次,总共也没剩几条尾巴了。 匕首缓缓化作一股沙土,组成了一根手指,朝着桌旁的椅子指了指。 示意云缺回去坐好。 云缺立刻照办,动作特意放慢,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沙土手指落在桌面边缘,再不动了。 从手指的姿态来看,就像一个隐身之人站在桌旁,单手搭在桌上。 云缺透过观魂镜仔细看了看。 没有人。 只有一根手指落在桌面。 这就奇怪了。 按理说观魂镜既然能看到噬魂兽,一些隐身法术也能看破才对,怎么没人呢。 难道是,对方只有一根手指? 这根手指还能随意移动? 云缺看着手指,想起了傀儡术。 控制沙土组成匕首与手指,这种手段,与傀儡术有着类似的地方。 云缺以前还控制过一条傀儡小蛇呢,借助蛇眼,见识过不少‘大’场面。 回想起学宫里那些大场面,云缺的脸上,现出阔别已久的满足笑容…… 想什么呢! 急忙将脑海里的大场面统统消散,云缺思索着对策。 到底什么人敢来皇宫找事? 目标是秦皇?是皇后? 还是其他皇族子弟? 云缺脑海在快速转动。 对方身份不明,唯一能确定的,是个女人,而且声音十分怪异。 声音…… 云缺目光晃动了一下。 虽然对方只说了三个字,云缺觉得那声音好像在哪听过,有一点点的耳熟。 回忆着声音的来源之际,远处传来阵阵嘈杂。 桌上的手指立刻散成沙土,在桌面上组成几个字。 ‘开窗,看看情况。’ 云缺只好照办,打开窗子往外瞧了瞧。 嘈杂声就在附近,有军兵来到公主府搜查。 “军兵快过来了,这里不安全,前辈最好另寻栖身之地,放心,我肯定不会多说半个字。” 云缺关上窗户,低声道: “其实我也与秦皇有仇,我是大唐太子,被迫来大秦联姻,秦皇羞辱我多次,我恨不得拿他脑袋当球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与前辈有着共同的仇家。” 自保的手段,云缺最为精通。 这种时候,亮出身份是明智选择。 桌上的沙土再次组成手指,对着云缺左右晃了晃。 意思很明显了。 我不出去,你这里还算安全。 云缺在心里暗骂。 我这里安全个屁呀,要是被秦皇查到凶手在我屋子里,咱俩一块嗝屁! 大唐太子本就是质子,寄人篱下,再多个培养杀手的罪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是冤枉的啊,云缺在心里大吼。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不仅去不成少年擂,还天降黑锅。 这事儿闹的,我多冤呐。 嘀嗒。 一滴血迹从沙石手指落在桌面。 看得出此人已经受伤,而且伤势恐怕不轻。 见有血迹,云缺立刻拿起一张宣纸将其擦干净,揉成一团扔在旁边。 血迹这东西太过显眼,很容易被人发现。 刚想着如何劝说对方,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 云缺急忙将窗子打开一条缝隙,往外瞄了一眼。 坏了! 一名铁甲将军带着人马从远处而来,方向是云缺所在的屋子。 来人,正是寒刀! 三品武者前来搜查,肯定得露馅。 云缺看了眼窗户。 外面没有风,窗纸却在轻微晃动! 显然寒刀已经散发气机,将这间屋子彻底封锁。 现在让屋子里的家伙逃走,已经晚了! 眼看着黑锅要甩不掉,云缺灵机一动,低声道: “你别动手,我来摆平。” 说罢将桌上的沙石手指抓起来扔在墙角。 手指落地立刻化作沙土。 并且组成了几个字。 “我避不开归真强者,会被发现。” “你别管,只要别乱动就行,这些沙子交给我,千万别乱动!” 云缺低声说完,开始快速捏起泥巴。 由于之前泼了一大碗茶水,墙角的沙土都是潮湿的,捏在一起立刻成了泥巴。 藏身于屋子里的神秘人,不再发出任何响动,犹如死物。 云缺的动作相当麻利,很快将沙土捏成了自己需要的模样。 哐当一声! 屋门被打开。 守卫皇宫的大秦将军寒刀,冷着脸阔步而入。 “驸马可曾见到有可疑之人出入公主府……” 寒刀说话的同时,精纯而磅礴的气机已经冲进屋子,将屋里的所有空间彻底封闭。 归真强者的气机,封锁一间屋子实在轻而易举,寒刀甚至可以从气机的变化来判断藏于暗中的敌人。 然而寒刀这位三品武者,他堪称恐怖的气机却硬生生停在云缺身前。 愣是没敢往云缺身后去探查。 进屋的同时,寒刀直接愣在原地,他眼前的驸马爷,正保持着一个堪称古怪的姿势。 第538章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皇宫出现贼人,寒刀身为镇守皇宫的将军,自然要竭尽全力抓贼。 否则他的名声不保。 贼人敢在皇宫撒野,又能全身而退,寒刀以后用不着当什么镇殿将军,直接叫饭桶好了。 出事之后,寒刀直接下令封锁皇宫附近区域,亲自带队捉拿贼人。 对方已经受伤,绝对逃不多远,于是比邻皇宫的公主府就成了寒刀第一个搜查的目标。 寒刀有着绝对的信心,将贼人缉拿归案。 信心归信心,但寒刀此人有极强的洁癖,见不得半点污秽。 驸马什么德行,寒刀是知道的,尤其听说过天牢之事,丞相大人被屎尿袭击,寒刀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却也跟着恶心了好几天,并且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离那恶心的驸马远点。 这次进门搜查,寒刀看到云缺的姿态后,脸色立刻变了。 云缺此时半蹲在墙角,保持着系腰带的动作,那模样就是刚刚出恭结束的标准姿态。 目光越过云缺,寒刀看见了他最惧怕的东西。 墙角,竟然堆着一泡屎! 一层一层,蛇阵般盘绕,顶端还有个小尾巴…… 寒刀闷哼了一声,硬生生把即将笼罩到墙角的气机给收了回来,愣是没敢接近云缺。 寒刀心里一个劲儿的恶心。 心说大唐驸马果然没有教养,你在丞相面前拉屎也就算了,在自己屋子里也拉,不嫌臭吗! 呕…… 寒刀差点吐出来,连忙后退几步。 云缺装作愣怔了一下之后,好整以暇的站直身体,道: “原来是寒将军,出什么事儿了吗,公主府里没外人呀,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必!” 寒刀猛然摆手,拒绝了云缺的邀请。 站门口都要吐了,你让我进屋? 你住的屋子就是个茅房! 寒刀也不解释,转身就要离开,去别处搜查。 转身同时,寒刀的目光落在一团儿纸上面。 透过宣纸,隐约能看到有殷红之色由内而外透出。 云缺心头一沉。 那团儿纸,刚才擦拭神秘人的血迹来着,随手丢在角落,此时变成了一份破绽。 寒刀停住脚步,鼻翼动了动,道: “血腥气……” 寒刀目光渐冷,盯着云缺,等待对方给个解释。 云缺脸色变得有些尴尬,道: “最近辣的吃太多,痔疮犯了……” 寒刀的神色很快从冷冽变成呆滞,又从呆滞变成茫然,接着从茫然变成愤怒。 哐当一声,寒刀摔门而去。 走出老远,寒刀站在一棵树下,狠狠了换了几次气,眼皮狂跳不止。 “我为什么要闻那种东西……呕……” 干呕了好一阵儿,寒刀才恢复过来,贼人没抓到呢,这位镇殿将军变得有点虚弱。 痔疮,鲜血,纸团。 这三样东西组成在一起,不就是擦辟股纸吗! 寒刀强忍着恶心,匆匆去别处寻找,他已经在心里发誓,今后看见驸马肯定绕着走。 太他娘恶心了! 从门缝里看到寒刀等人远去,云缺终于松了口气。 蒙混过关。 倒也有点收获,至少云缺看出了寒刀的弱点。 这家伙有很重的洁癖! 那就好对付了。 恶心人的本事,云缺如果说自己是第二,普天之下没人敢认第一。 坐回椅子上,云缺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 满意的点点头。 “真像。” 堆泥巴的手艺,云缺绝对娴熟。 小时候与梅钱经常玩泥巴。 每当下完雨,两人会各自堆出形状不同的泥巴,互相比较,看谁的泥巴最好看。 不过每次都分不出胜负,两人都觉得自己堆的泥巴是第一。 于是避免不了的会发生一次泥巴大战,互相用捏好形状的泥巴往对方脸上糊。 为了占便宜,云缺最先捏出大便形状的泥巴,这样糊在梅钱脸上才过瘾。 之后梅钱也学会了,一下雨,两人就开始捏大便形状的泥巴,然后互相糊脸,乐此不疲。 这种游戏,云缺记得与梅钱玩了大半年。 后来闹崩了,梅钱有好长一段时间不理睬云缺,并且充满敌意。 原因是一次糊泥巴大战过后,梅钱发现自己脸上的泥巴,居然是臭的……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云缺望着墙角的泥巴,在心里感慨着美好的童年。 不多时,泥巴开始无声无息的坍塌,化作满地沙土,然后便是长久的宁静。 可能躲在屋子里的神秘人,也与寒刀一样,都有点恶心…… 半晌后,干透的沙土缓缓腾空,组成一个女子的轮廓。 神秘人,终于现出真身。 是一名黑衣女子,浑身笼罩在黑袍当中,身形高挑,看外表三十多岁,模样算不得多美,但也是中上之姿。 女人的脸上从额头开始,一直到下颚,有一条蜈蚣般丑陋的疤痕。 并非先天胎记,而是愈合后的伤口,触目惊心。 对方很陌生,云缺能确定从未见过。 云缺有些想不通。 没见过的人,为何对方的声音有点耳熟呢? 在哪听过来着? 女子的目光十分冷漠,仿佛没有丝毫感情存在,现身后,其右肋有一道伤口,往外冒的不是血,而是沙子。 沙子从伤口落下,即将掉落地面之际被女子以单手接住,直接没入手心。 伤口流沙,又没入手心,云缺看得很是惊奇。 这不就能循环了么! 可活人受伤,怎么会往外冒沙子? 黑衣女人抬起另一只手,轻轻一晃,立刻有一小股沙土出现,盘旋于屋内上空。 随着沙土起伏,屋子里出现阵阵微风。 云缺猜得出这份手段,应该是用来遮蔽声音,不让声音外溢。 “前辈的隐身之法实在高深莫测,公主府的搜查想必很快会结束,到时候前辈即可趁机遁走,毕竟这里离着皇宫太近,太过危险。”云缺道。 云缺看似替对方着想,心里却在嘀咕。 你可快点走吧,我又不是大皇子那个背锅侠,这么大口黑锅扣我脑袋上,谁能扛得住! 黑衣女人发出金铁摩擦般的声音: “方才,你捏出来的沙土形状,是什么含义。” 云缺愣了一下。 什么含义? 还用问吗,当然是屎呀! 瞄了眼对方腰间往外冒的沙土,云缺的眼皮跳了两下。 糟了…… 看这位的模样,怕不是本体异变或者经过特殊改造,将自己与沙石融合于一体。 如此说来,我刚才捏的泥巴,不就是对方的身体么…… “当然是蛇啊!手艺虽然差了点,但大致轮廓肯定没错,大半夜的屋子里爬进来一条小蛇,很合理吧。” 云缺义正言辞的睁眼说瞎话。 在云缺想着如何敷衍危险的黑衣女人之时,皇宫后宫之内遍布火把,到处是军兵,宫女太监们被吓得慑慑发抖,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一身黑袍的秦皇,此时正走进皇后的住处。 皇后的右臂鲜血淋漓,脸色苍白,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见皇帝驾到立刻要起身拜见。 赢開挥手示意免礼,道:“伤势如何。” “不要紧,承蒙陛下关心,臣妾并无大碍。”皇后声音柔和的道。 赢開点点头,道: “可曾看到凶手的模样。” “臣妾没用,只看到一道黑影潜入屋内,未能看清对方容貌。”皇后捂着右臂,柔声道:“陛下忙于国事,不必替臣妾担心,些许小伤,不碍事的。” 御医此时已经侯在门外,秦皇抬手将御医们召了进来,吩咐道: “尽快疗伤,用最好的灵药。” 说罢阔步离去。 返回金銮殿之后,秦皇的脸色变得冷冽起来。 刺杀皇后这件事,居然会发生在天龙城,赢開心头早已杀心大起。 杀手此行,是在挑衅大秦的威严! 走到宝镜近前,秦皇冷眼望着镜中的自己。 而镜子里的倒影,也同样望着外面的秦皇,只是镜中人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嘲讽之意。 镜面上掠过一层水纹,出现一行小字。 ‘心疼了?还是,开心了?你应该开心才对,皇后若死了,你一定会开怀大笑。’ 望着镜面上浮现的字迹,秦皇的目光变得更冷,抬手拂过,字迹随之散去。 “凶手在何处。” 随着秦皇的低语,镜子里的倒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天龙城! 犹如在千丈高空,俯瞰着整个皇城! 整座城池,数以百万计的屋舍楼宇,密密麻麻排列在镜中。 一抹云雾般的光影掠过,镜面里的视角开始快速下坠,地面上的街道屋舍快速放大,直至停顿在一处府邸上空。 那座府宅,正是公主府! 黑袍摆动间,秦皇转身而去。 两步之后,整个人就跨越了皇宫出现在宫墙之外。 秦皇再迈出一步,直接来到云缺所在的屋子后院! 此时云缺还在想办法劝对方离开,可怎么说,人家就是不走了,拿这里当做避风港。 云缺正准备施展出三寸不烂之舌,说什么也得把对方劝走,结果黑衣女人冷漠的开口道: “借此地疗伤,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虽然屋子里有沙土形成的清风,能隔绝声音,然而再如何细微的响动,也逃不过一品武夫的耳朵。 秦皇在后窗外听得一清二楚。 赢開却再也无法迈出一步,脸上的杀意在此刻尽数消散,化作了愕然之色。 后窗上,黑衣女子的身影在烛火映衬下显得若隐若现。 赢開抬起手,隔着后窗想要去抚摸那道久违的身影,却在指尖与影子重叠的瞬间如同触电般收回。 仿佛这位天下一品强者,内心深处也存在着惧怕的东西。 秦皇从声音,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而云缺此时,也从对方的声音中,猜到黑衣女人的身份。 沙土傀儡,金铁摩擦般的声音,云缺终于认出了对方! 第539章 算一笔旧债 “先生?” 云缺诧异的道出两个字。 黑衣女子忽地皱起眉,沉默良久,道: “你,见过我?” 一听这话,云缺立刻躬身施礼,道: “学生见过宓先生,去年妖山血案,在学宫内检查学子尸体的时候,见过先生的分身。” 虽然没见过对方的真容,但云缺总觉得听过对方的声音,此时豁然想起,那种金铁摩擦般的声音来源。 学宫傀儡殿先生,宓荷! 当年的妖山血案,大祭酒曾经召集所有先生前来认领尸体,当时除了白起之外,学宫先生尽数到场。 这位傀儡殿先生去的不是本体,而是沙土分身,并非如今的模样,走得也最早,因为没有傀儡殿学子的尸体。 云缺当时跟着墨老去验尸,帮忙打下手,曾经听见过宓荷的声音,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如今可以彻底断定,眼前的黑衣女子,正是傀儡殿的先生。 云缺心中好奇。 怎么学宫先生来了大秦,还夜闯皇宫,莫非与秦皇有仇? 宓荷略微回忆了一番,低语道: “原来是你,墨老弟子。” 唰!! 轻响中,一股沙土突然组成匕首,架在云缺脖子前。 云缺大为诧异,怎么好好的突然翻脸了? 刚才都没什么杀意,现在关系近乎了反而杀心大起? “先生这是何意?我还是学宫学子,没出师呢。”云缺道。 宓荷目光冷冽的道: “你是云缺,还是墨誉昇。” 云缺莫名其妙的道: “我当然是云缺了!既然先生听过我的名字,应该知道我的品格如何,学生自小读诗书明事理,在学宫期间表现良好,尊师重道,关爱同窗,助人为乐,乐善好施,施恩布德,德才兼备!” 沙石匕首缓缓消失。 宓荷点了点头,笃定道: “你不是墨誉昇,他没这么不要脸。” 面对傀儡殿先生这句称赞,云缺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先生莫非知道墨老的阴险?”云缺问道。 云缺猜测,宓荷有可能知道墨老夺舍的计划,否则刚才不会有此一问。 “我跟他不熟,没说过几句话,他是否阴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应该夺舍过你,只是没能成功。”宓荷道。 “先生料事如神!” 云缺心里有点震惊,道:“墨老确实夺舍过弟子,弟子侥幸逃脱,不知先生如何知道的这份消息。” 宓荷沉声道: “炼尸与傀儡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墨誉昇生机不多,他以为将自己炼制成炼尸就能瞒天过海,殊不知傀儡的气息,逃不过我的感知。 他能瞒过大祭酒,却瞒不过我,既然生机即将耗尽,他自然要选择一具肉身续命,百花殿西楼只有两个弟子,不夺舍你,难道夺舍另一个饭桶么。” 云缺听罢随之恍然。 墨老百密一疏,他将自己的身体改造为炼尸延缓消散的生机,但炼尸这种东西完全可以归纳为傀儡。 宓荷身为傀儡殿先生,人家擅长的就是傀儡之法,自然会有所察觉,从而推算出墨老的目的。 “先生心思缜密,聪慧绝顶!推演之道已至大成,轻易即可窥破玄机,墨老那阴险老贼在先生面前如三岁顽童,一切举动尽在先生掌握之中,学生觉得下一代大祭酒,非先生莫属!” 云缺一顿连环马屁拍了出去。 反正马屁不要钱,张口就来,现在打好关系,也许人家能帮着自己逃出公主府呢。 宓荷的眼角没来由的跳了两下,这顿马屁,她觉得有点承受不住。 其实不仅宓荷,后窗外的秦皇也快听不下去了…… 人家拍马都讲究个恰到好处,你这倒好,往死里拍呀! 下一代大祭酒,这种名头都能拿出来拍马屁,简直过犹不及。 云缺倒是没觉得什么。 马屁这种东西,有个特殊之处。 拍得再狠,只要拍在对方的心坎里,人家就不会反感。 不信去街上随便找个女人,斩钉截铁的说她是仙女下凡,看看什么反应。 至多骂一句神经病,不予理睬,转回头,人家心里肯定美滋滋。 宓荷轻轻摆手,道: “此地不安全,莫要多言,稍作休息我便离去。” 云缺赞同的点点头,小声道: “先生所言极是,秦皇那个老白剽最喜欢听墙根,我们小心为妙。” 后院里,秦皇的神色变得不怎么好看了,脸有点发黑…… 宓荷本想安静的恢复伤势,听闻老白剽三个字,眉峰微蹙,问道: “他,经常去青楼?” 剽这个字,还有个同音字,两个字发音一样,宓荷显然误会了。 云缺可没想那么多,把声音压得更低,道: “可不是么!先生可能不知道,狗皇帝把天龙城的青楼都睡遍了!整个大秦所有青楼他都是常客,不仅如此,连大唐的青楼他都没放过!去了还不给钱,简直厚颜无耻!” 可算有个先生与秦皇有仇,云缺将肚子里的这口恶气吐了出来。 后院里的秦皇,此时脸色从黑,开始变白…… 宓荷沉默了稍许,道: “堂堂大秦之主,岂能如此放纵,去青楼也就算了,居然不给钱。” “就是!好歹也是当世一品,抠门到令人发指啊!狗皇帝还白剽我,一个铜板都没给!听说狗皇帝有面镜子,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他天天晚上偷看宫女沐浴,整个天龙城的良家女子都被他看遍了,学生实在想不通,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简直是个老变态!” 云缺气愤不已的道。 宓荷听得错愕不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后院里的秦皇,此时的脸色开始由白转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短短的时间之内,秦皇的脸从黑到白又到红,变了三次颜色。 宓荷蹙眉道: “胡说,他虽然桀骜不驯,断然不会喜好男风,岂能对你有所企图。” “男风?我?” 云缺恍然道:“先生误会了,狗皇帝剽窃我的诗词,就在九儒楼呢,千真万确!先生可以去瞧瞧,本来我作的诗,结果落款的时候改成了秦皇的名字,先生给评评理,秦皇多坏!” “原来是剽窃的剽啊……” 宓荷轻轻呼出一口,看样子好像轻松了不少。 云缺愈发奇怪,怎么这位傀儡殿的先生,好像对秦皇有点关心的样子? 该不会,为情所困,前来报复? 想到这里,云缺瞄了眼对面的黑衣女子。 年纪比秦皇应该小点,脸上还有道毁容的疤痕,身为学宫先生却夜闯大秦皇宫…… 越想越觉得蹊跷。 云缺试探着问了句: “先生不远万里而来,不知前来寻宝,还是报仇?” 拿不住对方真正的目的之前,话术得用好,偷东西这种事,学宫先生怎能做得出来,自然是寻宝了。 宓荷声音冷漠的道: “算一笔旧债。” 云缺脸色一垮,心说得了,估计就是情债。 云缺选择了闭口不语。 情债这种事,最为麻烦。 别看人家两个当事人打生打死的,好像不死不休,真要有外人插手,或者多嘴,很容易变成二打一,一致对外。 言多必失,何况是情债这种要命的纠纷。 屋子里沉默下来。 宓荷盘坐在地,尽量封住伤口,可始终也难以成功。 她肋部溢出的沙石毫无减少的迹象。 即便能将溢出的沙石从新吸收,但云缺看得出来,长久下去,肯定会损伤本体。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什么好转,云缺小声道: “先生用不用帮忙?我也会点医术。” 宓荷缓缓摇头,道: “医术对我无效,我需要沙精。” “沙精……我正好有!”云缺道。 学宫历练去往北域的时候,灵匠殿先生孔气气正好在船上锻造沙精,想要提炼灵沙,结果以失败告终,云缺用了一百两银子,诓来了那粒价值一万两的沙精。 听闻云缺有沙精,宓荷目光一动,道: “沙精暂且借我一用,十倍价格奉还。” “先生客气了,先生有难,学生自当全力相助,区区沙精身外物而已,送给先生即可,不过我的储物袋被狗皇帝封住,拿不出来,先生能否帮忙解封。”云缺拿出储物袋,道。 宓荷皱了皱眉,道: “一品的封禁之力,我未必解得开,试试看吧。” 说罢宓荷运转灵力,探向储物袋。 此时,后院里的秦皇忽然无声无息的搓了下手指。 屋子里,宓荷没用多大力气便解开了储物袋的封印。 云缺尝试一下果然能打得开,立刻大喜,谢过先生后从储物袋里翻出一粒沙精,交给对方。 “灵匠殿先生亲手打造的沙精,纯度肯定没问题。”云缺信心十足的道。 宓荷接过沙精,目光有些茫然。 纯度是没问题,关键数量有问题! 一粒沙子怎么疗伤! 我是蚂蚁么? 那么大的伤口你看不见吗! 一连串的抱怨浮现在心头,只是没说出口。 人家只是学宫学生,拿得出一粒沙精已经不错了,宓荷轻轻叹了口气,将沙精按在伤口。 伤口处, 往外溢出的沙子确实少了那么一丁点,云缺几乎看不出有何变化。 等了一会儿,云缺道: “好像,沙精有点少……” 宓荷没言语,无奈的点了点头。 云缺仔细看了看伤处。 伤口十分怪异,看着不大,不知为何始终无法合拢,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撕扯着对方的身体。 “先生别急,我再想想办法。” 云缺开始闷头在储物袋里翻找起来。 第540章 先生,有点甜 先是拿出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云缺道: “先生,五彩石行不行?” 宓荷摇头道: “五彩石虽然珍贵,却蕴含五行之力,我的伤势必须要单纯的土系灵材才有效,用五彩石疗伤,我的身体会发生异变,气息紊乱,甚至变成五彩之躯。” 云缺想象着傀儡殿先生变成五彩斑斓的模样,有点想笑,又忍住了。 “这种石头呢?” 云缺拿出一块碎石,是三目石鱼石化后的碎石块。 宓荷摇头道: “诡物所化的死气石,蕴含死亡气息,炼制傀儡的绝佳材料,但用在活物身上会克制生机,我的本体无法使用。” 云缺继续翻找,最后实在找不出土系材料了,拿出一把白糖般的材料道: “要不然,先生用糖沙凑合凑合?这东西我有很多。” 宓荷都忘了摇头,盯着糖沙,眼睛有点发直。 这玩意根本无法愈合伤口,用再多也没用。 唯一的效果,是让她这位傀儡殿先生,变得有点甜。 见先生的模样,云缺就知道糖沙没用,只好从新收起来,道: “先生莫非没准备点备用的材料?” “储物袋被毁掉,材料尽毁。” 宓荷语气低沉道:“你不用忙了,我自己疗伤即可。” 云缺暗道可惜,那是学宫先生的储物袋啊,肯定全是好东西。 傀儡殿先生这次潜入皇宫,不知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连储物袋都被打得废掉,伤势又不轻,也不知能不能逃出天龙城。 云缺还想着求先生带着自己逃走,现在看来先生都自身难保,怕是无力相助。 云缺不再吭声,坐在一旁想着如何才能离开公主府。 后院里已经没人了,秦皇的身影早已消失。 赢開没有立刻回到皇宫,而是出现在公主府一角,来到一棵高大的翠绿老树近前。 随着秦皇的出现,树上的无数绿叶无风而动,哗哗作响,连树干都在弯曲下来,仿佛在恭迎着皇帝驾临。 “老奴,见过陛下。” 树公公发出苍老的声音。 秦皇伸出单手,手里是一把沙石。 “将此物交给驸马,无需告知来历。” 秦皇说罢抬手将沙石抛出。 沙石在半空中汇聚成一团,漂浮在老树的枝叶之间。 那是一团精纯的沙精! “老奴遵命……” 树公公连忙答应下来。 秦皇转过身,沉吟了一下,加了句:“莫要让他起疑,就说是你的沙精。” “是……” 树公公答道。 秦皇迈出一步,身影随之消失。 树干上浮现出树公公的老脸,愁眉不展,看着一团沙精发愁。 送给驸马简单,可这些沙精的来历怎么编呐…… …… 云缺坐在屋子里犯愁。 储物袋虽然解开了,但里面没有东西能帮助自己逃出公主府。 不久前如果想办法逃走的话,避开守军与影卫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机会,现在皇宫发生大事,皇城里必定增派守卫,想出去更难了。 有心问一问先生,到底去皇宫干了什么事儿,见对方闭目疗伤,云缺把话又咽了下去。 正犯愁的工夫,有人敲门。 声音很轻,只敲了两下就进来了。 门没开,人家是从门缝里钻进来的。 是一条翠绿的树枝。 见树公公来了,云缺扭头看向墙角。 宓荷的身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角落里一层毫不起眼的沙土。 “驸马,还没睡呢。” 树枝组成树公公的老脸,没话找话的道。 “是啊,晚饭吃多了睡不着,树公公有何事。”云缺道。 “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瞧瞧,听说皇宫那边出事了,我来看看驸马有没有危险。”树公公道。 “我谢谢你啊。”云缺没好气的道。 寒刀刚来过公主府,树公公这个老妖肯定知道,寒刀都走了,树公公才来探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驸马客气了,既然驸马今后长住公主府,我们就是一家人,驸马若有差遣,直接说就行。”树公公的客气道。 “好哇,把你身上的青果子全都给我。”云缺道。 “这……能不能换个别的差遣?”树公公道。 “也行,你在地底挖一条地道,挖到天龙城外即可。”云缺道。 “挖地道?驸马要逃跑吗?”树公公道。 “说什么呢,我堂堂大唐太子,大秦驸马,用得着逃跑吗!”云缺怒道。 “那为何非得把地道,挖到城外去?”树公公道。 “城外的空气新鲜,你不觉得城里闷吗,我就想呼吸点城外的新鲜空气!”云缺理直气壮的道。 “这个恐怕不行,我无法离开公主府的区域,帮不了驸马……对了,既然驸马要果子,正好我结出个奇异的果子,送给驸马。” 树枝卷来一个果子,放在了桌子上。 云缺看得眼睛都直了。 的确是个果子的形状,大小也与青果相仿,但颜色土灰,分明是个沙石组成的假果子! 云缺随即大怒。 管你要青果子,你拿石头糊弄我? 抓起假果子就要丢回去。 云缺忽然一怔,仔细看了眼手里的沙石果子,目光中泛起惊奇之色。 组成果子的细沙,居然是沙精! 刚拿过沙精,云缺对这种炼器材料也算熟悉,立刻分辨出石头果子完全由沙精组成。 “驸马休息吧,我走了……” 说完树枝就要溜。 嘭一声。 云缺抬手抓住了树枝,狐疑道: “这果子,树公公是怎么结出来的?” “啊?啊!你问怎么结出来的啊,这不是最近天旱,总不下雨么,实在结不出几个果子,只能结石了……树老了,不能熬夜,我得回去睡觉了。” 树公公急忙挣脱开来,顺着门缝溜走。 “树也能结石?”云缺将信将疑。 没去理睬树公公,云缺将沙石果子送到墙角,小声道: “先生!沙精有了!” 沙土无声浮起,宓荷的身影显现而出。 接过石头果子,宓荷始终紧蹙眉峰,道: “足够,多谢你了。” “先生客气,这是学生应该做的。”云缺道。 开始疗伤之前,宓荷的目光晃动了一下,盯住后窗,身形忽然挪移到窗前,快速推开窗户。 后院里,空荡荡,唯有一地月光。 夜幕深处,一袭黑袍的秦皇最后回头看了眼窗边的女子,转身离去。 在转身的同时,秦皇目光中些许的晃动随之消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回到金銮殿门口,正好寒刀急匆匆赶来。 “陛下,尚未发现凶手踪迹,属下认为应该封禁天龙城,直至将凶手缉拿归案。”寒刀道。 “不必了,你留在皇宫,让禁军在城内搜索贼人即可。” 秦皇吩咐了一句,走进大殿。 寒刀诧异了一下,想不通为何皇后遭遇刺杀这么大的事儿,皇帝居然如此轻描淡写。 寒刀不敢多问,只好吩咐禁军继续搜查,他则留在皇宫之内。 …… 一个时辰之后。 宓荷肋间的伤口彻底复原。 树公公带来的沙石果子完全耗尽。 宓荷轻呼一口气,站了起来,看了眼云缺。 云缺正坐在桌旁,一手托腮,望着窗外的夜空发呆。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逃离皇城的办法,唯一的机会,只能靠着屋子里避难的先生了。 “我已无碍,这次多亏了你。”宓荷低声道。 “这么快就好了?”云缺闻言回头看去,果然人家恢复如初。 云缺心头暗惊。 这位先生的身体构造极其诡异。 那伤势显然是秦皇出手所为,如果沙子是血的话,封都封不住,正常的血肉之躯,恐怕不死也残。 得到足够的沙精,就恢复得如此之快,可见傀儡殿先生的本体确实奇异。 宓荷点头解释道: “即便这副身体切成几段我也死不掉,此次伤势不重,又有足够的沙精,自然恢复得很快。” “恭喜先生痊愈。” 云缺起身拱手,道:“我听外面街上的脚步声不断,想必军兵还在搜查,先生打算何时离开。” 宓荷看了看漆黑的天色,道: “天明之前。” 云缺寻思着找个借口求先生帮忙,把自己也带出去,没等开口,宓荷又道。 “你是不是修炼了墨老的炼尸术。” “是修炼了,不过进境不快,只会一些皮毛。”云缺道。 “你是武夫,怎会动用法术?”宓荷疑惑道。 “先生有所不知,我在修武的同时,也顺便修了点儒家法门,没多少灵气,只是个小小的九品儒生。”云缺道。 “我不喜欢欠人情,今天得你相助逃过一劫,送你部功法当做酬谢。”宓荷道。 “尊师重道乃是我等学子的分内之事,区区小忙何需回报!” 云缺说的义正言辞,随后伸出双手做出接东西的姿态,问道:“什么功法?好学吗?” 宓荷听得直愣神儿,有点跟不上云缺的节奏。 看了眼云缺伸着双手的模样,宓荷现在有点了解这个在学宫里大名鼎鼎的学子了。 说一套做一套,这是跟哪个先生学的? 墨老那等阴险之辈果然只会误人子弟…… “会者不难,但想要修炼到大成,并不容易,我至今也无法修炼到极致。” 宓荷沉声道:“这部法门,与你修炼的炼尸术有着殊途同归的效果,墨老曾经夺舍于你,他留下的功法未必安全,你修炼的时候可以作为参照,若炼尸术出现弊端,可以做到及时察觉。” 云缺这次认真的躬身谢过先生。 不管炼尸术是否有问题,人家傀儡殿先生多给一份类似的法门,相当于多一份保险。 宓荷随后拿出了自己的这份绝学。 但是拿的过程有些骇人。 云缺眼睁睁看着宓荷伸出右手,然后掏进了她自己的肚子,外面只剩个手腕。 云缺看得直抽冷气。 心说你是要送我一部功法啊,还是要送我个孩子啊? 哪有人把功法藏在肚子里,用的时候现往外掏的! 第541章 秦皇绝后 傀儡殿,是学宫人数最少的学殿之一,十分神秘。 傀儡殿的先生轻易不会在人前现身,云缺只是在妖山血案之时见过人家一次,还是傀儡分身并非本体。 经过之前的接触,云缺发现这位先生,人挺好的,不像外面看着那么冷漠。 就是举动有点吓人。 先生的本体由沙石构成,却有着生命存在,这一点着实令人费解。 不知是改造过的身体,还是又一副傀儡分身。 宓荷掏取功法的举动,不仅看着诡异,掏出来的东西也令人惊奇。 是一部奇特的书籍,没有纸张,完全由沙石组成。 云缺接过来翻看一页之后,发现翻过的那片沙石书页会随之散开,化作一片细沙落在书籍最后。 挺好的,省纸。 “阴阳傀儡术。” 云缺念出了功法的名字。 听起来的确与炼尸术差不多,都是驾驭傀儡或者炼尸作战的奇特法门。 “谢过先生传授功法。” 云缺收起傀儡术后,躬身道谢。 “你应得的。” 宓荷沉声道:“莫要小看这部傀儡术,若能参悟其中玄奥,即可达到不死之身。” “真的?修炼傀儡术居然能不死!” 云缺疑惑了片刻,道:“先生所言的不死,该不会指的是将自己打造成傀儡,从而获取傀儡之身的效果吧。” 宓荷缓缓点头,道: “傀儡一道,终极的目标便是自身为傀,化身为不死之物,如此一来即可超越生死的概念,永存不灭,身体毁了,再祭炼一副便是。” 云缺听得心惊肉跳。 还能这么玩? 自己成了傀儡,那还怎么风流快活,自家娘子岂不是要守活寡。 不行不行! 这种辜负天下美人的功法,谁爱练谁练,我是不练! “先生既然本体是傀儡状态,为何还会有生机存在?” 之前拿出死气石,对方说了会克制本体生机,用不得,所以云缺才有此一问。 “我这本体,还算不上完整的傀儡之躯,一半人身,一半傀儡而已。”宓荷简单解释了一句。 云缺听得越发好奇。 一半人身一半傀儡,这就有说道了。 哪边是人身,有着很大的影响,左一半右一半,还是上一半下一半? 云缺瞄了眼对方已经愈合的肚子,心里叹了口气。 别的地方不知道,肚子肯定是傀儡部分,以后估计生不出娃娃了…… 如果傀儡殿先生当真与秦皇之间有什么情债未了,那两人即便和好如初也相当于没了后代,秦皇绝后了呀。 云缺的思绪向来天马行空。 本来挺高兴,结果又想到秦皇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又觉得有点失落。 趁着先生在场,云缺将炼神术拿了出来。 “先生帮忙瞧瞧,这是墨老留下的法门,总共四层,炼尸术只是第一层,先生看看可有问题。” 云缺本来就对炼神术有所怀疑。 既然傀儡殿先生精通傀儡术,应该看得出炼神术的弊端所在。 至于功法的珍贵,在云缺这边是没意义的。 武夫拿着再高深的功法也是鸡肋,一旦兜里没钱,云缺都能把炼神术印刷出几万本,廉价销售。 宓荷蹙眉翻看起来。 很快看到最后。 “前三层没问题……” 宓荷看到第四层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忽然将书籍合上。 不用问,见先生的反应,云缺就知道第四层果然有问题。 “衍化之道!这部法门好生古怪,居然用了古修士才会的衍化手法。” 宓荷神色凝重的道:“是否有问题,现在难以下结论,除非将衍化的法门修成,否则谁也不清楚最后的功法究竟有何弊端,这不是墨老能开创的法门,应该来自一些古修士,你若想修炼,需要加倍小心。” “会不会有危险?”云缺道。 “容易走火入魔,修为尽废。” 宓荷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种危险对其他派系修士来说是致命的,但对于你来说,反倒无所谓,炼神术也好,阴阳傀儡术也罢,需要灵气来修炼,而你武儒同修,即便有危险,也是对于你的儒家修为来说,武夫的境界与修为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云缺明白了。 武儒双修的好处,就是可以随便去修炼其他派系的危险法门。 大不了九品儒家修为不要了。 儒家修为尽废,本身的武者境界毫无影响。 云缺放心下来。 这种好处之前可从没想到过,以后试试能不能修成道家九品,佛门九品,甚至巫修九品。 这样就能尝试各个派系没人敢修炼的禁忌法门了。 失败了,大不了九品修为不要了,反正对云缺来说也是鸡肋。 一旦能修炼成功一个,那就是天大的好处,是一份难得的助力! “请教先生,阴阳傀儡术与炼尸术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云缺问道。 “你的炼神术,其实主要修炼元神之力,第一层的炼尸术不过是个引子罢了,用来强化元神,控制的炼尸越多,需要元神之力愈发强大。” 宓荷解释道: “而阴阳傀儡术,完全是驾驭傀儡的法门,修至大成之后,你可以将本体改造为完全状态的傀儡,而你的神魂则藏于提前炼制的魂器当中,只要神魂所在之地不被敌人找到,即使本体傀儡被彻底覆灭,你也依旧活着,可以再次打造合适的傀儡容身,从而达到不死不灭的特征。” 云缺这次听懂了。 神魂与肉身分离,虽然也能称得上变相的不死,但代价太大。 云缺可舍不得自己的本体。 “既然叫做阴阳傀儡术,自然有阴阳之别,分为活傀与死傀,你的炼尸,就是死傀的一种,初学傀儡术,我建议你先修炼死傀,你能修成炼尸术,即可很容易的掌握死傀之法。” 宓荷继续道:“而活傀相对要复杂得多,需要以活物来炼制,比如草木精怪,各类妖兽,或者是活人,活傀有着自己的生命与意识,与活物几乎一样,你可以下达一个指令,活傀即会执行,并且自行判断行动的时机。” 云缺听得聚精会神。 活傀这东西好哇! 炼尸只是死物,必须带在身边控制,而活傀能自己出去行动,简直是暗杀的利器! 作为替身也是绝佳的选择。 想起替身,云缺眼前一亮,道: “先生能否帮我做个活傀替身,我得离开公主府一阵子,又不想被秦皇发现。” “我现在没有灵材,你若有合适的材料,简单的活傀替身很容易制成。”宓荷道。 云缺兴高采烈的翻了翻储物袋。 各类材料确实有不少,但是没一个能用的。 “必须活的材料,草木精怪……有了!先生稍等,我去去就回。” 云缺离开屋子,来到树公公附近,拿出把大刀开始砍树枝。 “树公公睡了啊,你这里有点枯枝,我帮你清理清理,唉,人老了需要照顾,树老了也一样需要照顾啊。” 云缺砍了十几条树枝后,这才收起刀返回住处。 期间树公公愣是没敢吭声。 等云缺走得没了影子,树公公才摇晃起几条光秃秃的树枝,欲哭无泪的自语道: “本来还能活个两三年,这驸马来了之后,我怎么觉得多活一年都难呢,大渊里那两个蘑菇混蛋只吃我果子,驸马不仅吃果子,还砍树枝啊……” 树公公对仅有的几年生命充满悲观,它觉得用不了多久,那邪恶的驸马就该砍树根了。 得到新鲜的材料,宓荷立刻动手,不多时便制造出一个树枝组成的人形傀儡。 一阵流光闪过,树枝傀儡变化出与云缺一般无二的容貌,会眨眼,会张口说话,能在屋子里走动,活灵活现。 云缺很高兴。 有了这个傀儡替身,相当于多了条后路,自己参加完少年擂,即便没争到少年王至少还能回到公主府。 至于在少年擂上登台比斗,会不会暴漏身份,那就简单了,稍微易容一番即可。 无需过多掩饰。 戴上观魂镜,剃个大光头,实在不行披件袈裟,谁能知道我是驸马。 被认出来也无所谓,咬死不承认就是了,只要能回到公主府,将替身一收,不用一天头发就长出来了。 而头发,就是最好的证据。 少年擂上的是光头,我有头发,所以不是我! 普天之下,云缺这份长头发的天赋,仅此一家,绝无仅有。 让傀儡替身坐在屋子里,装作修炼,云缺与宓荷密谋了稍许,定好逃离公主府的计划。 天边泛起些许鱼白,这是最后的机会。 宓荷的潜行能力,再次让云缺大开眼界,直接化作一片细沙,贴在云缺衣袖里。 只要云缺能离开公主府,宓荷即可随之安全离开。 随后云缺大摇大摆的走向正门。 逃离计划的第一步,是制造混乱,云缺打算直接出门,与程药金打一架,吸引附近的军兵尤其是暗卫。 然后装作恼怒返回,以最快的时间从后墙逃离。 有宓荷协助,云缺这次的把握很大。 打开大门之后,云缺有点发愣。 公主府门口空荡荡,一个军兵也没有! 人呢? 之前还两步一岗的,无数大军将公主府围得水泄不通,现在怎么一个人也看不到了? 连程药金也不见了踪迹。 怀着满心疑惑,云缺径直走出公主府,来到街上。 非但没有任何人阻拦,甚至云缺还在街边吃了顿早饭。 安然无恙的离开天龙城之后,云缺气得破口大骂。 第542章 人不腹黑枉少年 骂的自然是秦皇。 反正骂得挺难听,宓荷在旁边听得直皱眉。 云缺现在最想把程药金抓过来暴揍一顿,你小子撤兵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摊上个如此怕死的暗子,云缺是无可奈何。 临别之际,云缺打听了一番先生的去向,得知宓荷会返回学宫,于是云缺让先生帮忙带回去三封信。 一封给大祭酒。 信上详细说明九夷人与星辰殿有关,并告知雷音寺已经灭门的消息。 云缺相信大祭酒得知情况,不会置之不理,星辰殿的强大与可怕,恐怕云州之上除了大秦之外,只有天祈学宫能与其抗衡。 第二封给牧青瑶。 算是一封家书,告知夫人如今自己的下落,没提冒充太子的事儿怕牧青瑶担心,只说身在大秦衣食无忧,已经找到了母亲的线索,需要去天澜宝境接母亲回来。 在信中云缺提出一个建议,让牧青瑶近期住在学宫,放弃皇宫。 邵武国既然大举来犯,九夷人势必要下黑手,夫人的安危至关重要。 字里行间,透着身为夫君的关切之情,倒是没什么肉麻的情话,只是在信尾画了两座巍峨的山峰,代表着山高路远,期待早日相聚。 就是那山体看起来有些浑圆,其中含义,或许只有人家夫妻俩才能看得懂。 第三封给演武殿的齐御。 这封信写得龙飞凤舞,笔锋桀骜如野马,没有任何客套,除了第一句见字如面之后,剩下的全是嘲讽之言。 在信里云缺把齐御与演武殿所有学子统统骂了一遍,但凡有名有姓的全部写上名字,挨着个儿的骂缺点,什么招式僵硬,什么天生愚钝,什么心态不足,最后把演武殿所有学子来了个总结。 学宫里的一群娘炮武夫! 骂完之后,云缺列举了武者的修炼心得,这一部分完全从云缺自小斩妖而来,相当于云缺自己对武道的一份天赋感悟,总结起来也简单,只有两个字。 战斗! 信上的最后一句话为点睛之笔。 ‘不战之辈,谈何武者?贪生怕死娘炮也!’ 杀人得诛心,云缺用一封信来激怒演武殿的那群武夫。 整天自己打来打去,能打出个什么名头,你们不出去战斗,就算学到最后也是一群从未经历过生死之战的娘炮。 老子瞧不起! 三封信交给宓荷后,云缺与对方辞别,两人分道扬镳。 其实最后一封信,最为关键。 激怒演武殿的后果,是让那群武夫彻底疯狂,出门去战斗。 而大晋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战斗,因为邵武国大兵压境,有的是机会生死恶战。 天祈学宫位于天祈城,学宫学子自然不会去找大晋动手,于是邵武国来袭的大军,就成了最佳的试炼场。 云缺是在帮着自家夫人寻找帮手。 能否成功,就看齐御那帮武夫有没有胆量上战场了。 天边彻底放亮,出现一道曙光。 云缺不再多想大晋,就此前往少年城,准备全力以赴,来一次痛痛快快的擂台之战! 迎着天边的曙光,云缺傲然道: “人不腹黑枉少年!天下间的少年俊杰们,你们可要小心喽,我来了!” …… …… 今日的少年城,热闹非凡。 城池中心区域,设立了四座丈许高的擂台。 擂台的设计十分奇特,每一座擂台都是分体的,宛如被横竖切了两刀,分为四块半圆形的小擂台。 如此一来,四座大擂台即可拆分出十六座小擂台,可以让三十二名少年同台竞技,加快比斗进度。 弄出这么多擂台,是因为参加少年擂的人实在太多。 单单少年城里,就有上万名少年修士报名参加! 少年城只是大秦境内一座独特的城池而已,大秦之地的少年修士更加繁多,还有附近国度听闻消息而赶来的少年,擂台周围人山人海,连远处的房屋顶上都全是人。 还有些修行者实在没地方,到不了近前观战,于是驾驭法器悬空,宁可耗费灵石灵力,也要观赏一番这次百年难见的盛会。 擂台四周,被划分为四个区域。 一是少年城的本地人,以柳真真,史得侩等人为首,朝气蓬勃,摩拳擦掌。 二是大秦皇族一方,以大皇子赢财为首,一群皇亲国戚,仪态不凡。 三是大秦各地汇聚而来的少年修士,人数繁多,几乎个个都是精神饱满,彰显着仙武大秦的勃勃生机。 最后一处归属为邻国之人,这一块区域显得杂乱无章,衣装各异,有的穿绫罗绸缎,有的穿着一身兽皮,有人身着冬装,有人身穿薄衫,还有什么也不穿的…… 那是个混进城里的变态,很快被暴揍一顿扔出了少年城。 云缺赶到少年城的时候,正好擂台战宣告开始。 柳真真作为此次少年擂的发起者,登上擂台,宣布了规则,并将少年王的赌约公告天下。 大秦这边出面的,是御史大夫马至远,有这位副丞相作证,份量已经足够。 其实少年王的赌约,在场众人早就知道。 要不然也不会有人万里迢迢,星夜兼程而来,就是为了争一争少年王。 即便大家早已心知肚明,在听闻大秦与少年城的赌约之后,仍旧发出阵阵高呼。 场面一时间沸腾。 “谁能争到少年王,谁即可号令少年城!成为真正的少年王者!” “这可不是少年城一家之事,夺魁者将成为天下少年中的第一人!一呼百应!云州扬名!” “我们秦人必能夺魁!仙武大秦,天下无敌!” “少要嚣张!我们佛国大唐也不缺少年强者!” “我呸!还佛国大唐,你们大唐还有和尚庙吗!敢上擂台打得你连亲娘都不认得!” “好!我记住你了,给我等着!擂台开始先拿你开刀!” “行啊,就怕你不敢登台!谁不上来谁是孙子!” “兄弟让让!让让!远道来的可算赶上了!三天三夜没睡觉啊!” “滚一边去!后来的挤什么,找打是不是!” “姐姐!我在这呢,好多人呀,我过不去呀!” “这位姑娘好生俊俏,大家让一让!让人家过去找姐姐!” “活血丹!卖活血丹喽!舒筋活血助你登台夺魁!五百两一粒不二价!” 乱哄哄的擂台四周,嘈杂不堪。 连做买卖的都有,一些来得早的甚至划出地盘,架起帐篷售卖茶水,普通茶水十两银子一壶,好些的上百两。 人家卖的就不是茶水,而是观战的座位,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云缺挤过人群, 先到擂台下报名区域报了名,领取到一块铁牌子,上面有着编号。 这种铁牌的作用很重要,用来记录赢过几场。 由于参赛的少年实在太多,而最后的魁首只有一人,需要经过相当漫长的比试时间。 少年擂的规则很简单,完全的淘汰赛,共分为三个阶段。 前期可以随意登台,随意挑战对手,即便比斗双方认识也无所谓,哪怕作弊都行。 只要赢一场,会有专门负责记录的修士,在获胜者的铁牌上画下标识,并且以卷宗形式记录下来。 赢一次,相当于获得一分。 所有参赛者比斗过一轮之后,再开始第二轮比试,获得一分的才有资格参加第二轮,得二分者参加第三轮,以此类推,只要战败一次便彻底失去争夺资格。 第一阶段的淘汰赛会持续七轮,随后进入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比较特殊,无论剩下多少人,只要手里的铁牌上有七分,即可登上一座小擂台,谁先登上擂台,谁会成为小擂主接受挑战。 小擂主的达成方式也简单。 只要经历过三次挑战并且全胜,即可获得真正的名额。 十六名小擂主,经历过十次比斗,而十胜,才是争夺少年王的最低要求。 如果小擂主挑战赛的时候,因为实力太强而发生无人敢挑战的现象,也算成功。 选出十六名小擂主之后,少年擂会进入最后的第三阶段。 第三阶段,十六位小擂主以抓阄形式选择对手,两两对决,胜出的八人继续抓阄选对手,直至拼杀到只剩下两人,就是最后的少年王决战。 如此规则,前期根本不怕有人作弊,因为作弊是没用的,到最后剩下的全是高手,作弊者若没有真才实学,上台也是被殴打的份儿。 这次云缺报出的是真名。 少年王的名头,可不能用假名了,否则肯定会被诟病,甚至容易被取消资格,得不偿失。 反正这么多人,没多少人知道云缺的名讳。 大晋距离大秦又太远,晋国之人基本来不及赶到大秦参加少年擂,只要机灵点,报出真名应该问题不大。 取了牌子,云缺选在最乱的区域落脚。 身边都是异国少年,谁也不认得谁,正好有助于隐藏身份。 来的路上,云缺用了灵石乘坐传送阵,没来得及找袈裟,只剃了个光头,此时戴着大皇子的观魂镜,虽然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却并不显眼。 云缺前边有几个少年,也不知什么国来的,全都顶着个大草帽,穿着兽皮袄,浑身裹得严严实实,比云缺可疑多了。 后边有两个戴着面甲,好似神秘武士的高大武者。 左边是个画着浓妆的年轻女子,脸上的胭脂足有二斤重,笑起来脸上往下掉渣儿,跟鬼似的。 右边这个更奇葩,耳朵、嘴巴、鼻子上分别穿着铜环,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牛成精。 云缺正看着新鲜呢,身后有人嚷嚷道: “让开,都让开!” 伴着哗啦哗啦的响动,走过去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人,浑身上下全是铁链子。 不是缠上去的,而是穿在肉里,看着都疼。 有人自然不服,不肯让路,喝道: “凭什么给你让路!” 铁链子少年冷冷一笑,咔吧一声在肩膀处掰下来一节铁链,顿时鲜血如注。 “不让,我就死你面前!不服啊,不服现在死给你看!” 说着还要往下掰铁链子。 挡路的那位服了,二话不说,立刻让路。 云缺呼出一口气,彻底放心了。 天下奇葩,这次全汇聚到少年城,在你们这群变态当中,我这打扮也太正常了。 云缺觉得自己在周围这群奇葩当中,简直是泯然众人! 普通得毫无特色! 除非穿件裙子来,配个光头,否则压不住这群变态。 云缺不再担心身份问题,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 少年擂即将开始,已经有不少人准备登台了。 没等擂台开始,云缺感觉到旁边有人戳了戳自己,随后传出略带不满的声音。 “驸马,你怎么跑这来了,我等了你一宿呢。” 第543章 逮着个倒霉蛋使劲坑 云缺现在的身份很多。 真实身份大晋平天王,在外用来背黑锅的身份梅钱,伪装的身份唐太子白誉,还有最后一个大秦驸马。 每个身份都有合适的场合,用好了如鱼得水。 但每个身份都有弊端。 比如大秦驸马这个身份,在现如今的环境下,一旦暴漏,很容易背后挨刀子。 云缺所在的这块区域,鱼龙混杂,都是附近国度汇聚而来的少年,其中少不得有被大秦灭国的,国恨家仇,肯定有人恨透了大秦,这要得知大秦驸马就在旁边,不下刀子就怪了。 云缺恨不得把对方大骂一顿,你才是驸马,你全家都是驸马! 我都伪装成这样了,居然还有人能认得出来? 云缺满腹狐疑,照理说这身打扮,只有妖兽攻击少年城那晚才出现过,即便认出来,也该是少年城的人。 可少年城里除了另一个内应田锺之外,绝对没人知道自己是驸马才对。 旁边传来的声音,绝非田锺,云缺压着火气扭头一看。 下一刻,云缺怔住了。 旁边对自己说话的,是个紫袍人,衣襟处绣着云纹,头戴兜帽,看不清面孔。 看见对方的打扮之后,云缺脑子里嗡了一声。 星辰殿! 云缺怎么也没想到,认出自己的,居然是星辰殿的人! 这一身标准的打扮,绝对是十二生肖之一! 错愕了瞬间,云缺浑身气机暴起,手心里即将浮现出妖刀。 星辰殿的人有多危险,没人比云缺还清楚。 不管对方是谁,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云缺岂能不妨。 “认错人了。” 云缺浑身紧绷,准备着随时出手,同时瞄了眼对方的袖口。 很奇怪,袖口空荡荡,并无十二生肖的标记。 而且身边这个家伙一身酒气,仿佛刚从酒缸里被捞出来似的。 “不会认错,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咱们一起烧衙门来着,驸马难道忘了吗。” 紫袍人说着掀起兜帽,现出一张年轻的面孔,还打了个酒嗝。 “二……” 云缺刚要说出对方的名号,紫袍人急忙阻拦道: “二少爷!呵呵,就是我呀。” 云缺吁了口气,心说二……哔!吧你! 喝多少假酒穿这套出来! 旁边的紫袍人,不是星辰殿的高手,而是熟人。 二皇子,赢皓。 云缺虽然胆大包天,刚才属实被吓了一跳。 赢皓放下兜帽,遮住大半张脸,道: “游完街,你怎么没来酒楼呢,我等你大半宿,特意准备的好酒都被我自己喝光了。” “你的酒楼没被封?”云缺道。 上次游街,的确答应了赢皓,过后去他的酒楼喝酒。 云缺觉得等自己游街结束,二皇子的酒楼也该被封了,去了也是白去,也就忘了这码事儿。 “没有,现在还开着呢!我爹可能理解我了。”赢皓欣慰的道。 云缺看了眼旁边的这位酒蒙子,倍感无奈。 有没有可能,是你爹放弃你了…… “恭喜二少爷买卖开张,将来定可日进斗金。”云缺敷衍道。 “嘿嘿,借驸马吉言。”赢皓得意的道。 云缺现在很不爽。 因为旁边人都在时不时的瞄着自己,目光有些不善。 赢皓自己弄了个化名叫二少爷,却一口一个驸马的叫着,就不会替别人想想? 你不肯亮出皇子的名头,我也不想暴漏驸马头衔! “二少爷莫要见外,叫我付贤弟即可,不用称呼我的全名,在下姓付,单字马。”云缺发音极其标准的说道。 一听是姓付名马的付马,周围人的目光纷纷挪开,对云缺不再感兴趣。 云缺松了口气,道: “你怎么认出我的?” 赢皓喷出一口酒气,挑着眉毛道: “你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没用的,你这样显眼的光头,无论在任何地方,都像那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闪闪发光……” “二少爷,非畜请人吾。”云缺没好气的道。 “啥意思?”赢皓疑惑道。 “说人话。”云缺低声道。 “还是你有学问,其实认出你来太简单了,你戴的眼镜,是我给皇兄做的。” 赢皓说着指了指云缺脸上的观魂镜,道:“你看,镜腿的颜色比较淡,其实是材料问题,用了些廉价材料代替所致,这么明显的标记,一眼就认出来了。” 云缺大有深意的瞥了身旁的二皇子一眼。 好么, 你和你爹一个德行,逮着个倒霉蛋使劲坑啊…… 估计大皇子拿了足够的材料给赢皓,让其做一副观魂镜,结果人家二皇子偷工减料,吞了一半银子。 难怪天天开酒楼呢,你家酒楼的好酒都是从你大哥身上抠出来的吧。 这时擂台区域传来柳真真的一声大喝,少年擂宣布正式开始! 刚开始,立刻有人跃上擂台。 所有人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而去,想要瞧瞧谁如此狂傲,第一个登台。 云缺朝着擂台看了眼。 熟人,少年城的小胖子朱幺。 朱幺站在台上,随意往四周比划了一下,大吼道: “随便上来一个!” 这句狂言,立刻引起一阵喝骂,场下嘈杂声大起。 一名健壮的少年纵身跃上擂台,手持一把大锤,吼道: “休要张狂,我来战你!某家来自……” 嘭!!! 健壮的少年没等报出名号,就被朱幺一脚踹飞,喷着血落下擂台。 “弱鸡!” 朱幺呸了一声,跳下擂台,第一局获胜。 从登台,到结束,前后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第一场擂台战胜负已分。 少年城一方欢呼雷动,都在为朱幺喝彩。 开门红! 一道道身影跃上擂台,各自拼杀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法术翻飞,热闹至极。 第一轮比斗耗时最长。 赢得一局的才算进阶,获得进阶后的身份标记,之后需要等待第二轮才能继续比斗。 也就是说,参加擂台赛的所有人,只能在第一轮比斗中登台一次,得到一分,此举用来防止有人连续对战低阶对手从而获取高额比分,有失公平。 云缺并不着急登台,拉着赢皓来到人群后方。 周围没多少人,云缺这才低声问道: “二殿下,你这套衣服,从哪来的?” 赢皓能认出自己,云缺虽然意外,但并未惊讶,可是对方身上这套紫袍,明显是星辰殿的装束,这一点太过诡异。 “怎么样,帅气吧,我自己做的,用了上好的料子,这套衣服其实有法器程度,可抵挡低阶法术呢。”赢皓略显得意的道。 你还真是个小能手,又做眼镜又做衣服,不当裁缝都对不起你…… 云缺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继续道: “确实不错,挺神秘的,有空给我也做一套如何。” “行啊,没问题!这么点小事算什么,等你大婚那天送给你一件,就当我的贺礼了。”赢皓豪气的道。 “多谢二殿下。” 云缺道谢后,问道:“不知殿下制作这身衣袍的灵感,来自何处呢,你见过有人穿这套袍子么。” “你说对了,确实见过有人穿,那是我很小的时候了,我天生喜欢紫色,所以一直记着袍子的样式,平日里倒是不会穿,会被骂,这次出门自然得穿上。” 赢皓朝着大皇子所在的区域努了努嘴,道:“所以我才没在那边坐着,混在这里不显眼,没想到正好看到你。” 云缺听得莫名其妙。 怎么穿一件紫袍子还会挨骂,谁敢骂皇子? “在皇城里穿的话,谁会骂你?”云缺道。 “我爹呗!还能有谁,不瞒你说,我要是敢在天龙城穿这套,我爹能把我打个半死!”赢皓低声道,语气充满忌惮。 云缺的目光渐渐变了,低声道: “难不成,你小时候见过穿紫袍的人,是陛下?” “是啊,就是我爹,他自己都穿过,还不让我穿,你说是不是过分了,封我酒楼就算了,连穿衣的自由都没有,我这皇子当的,还不如你这个驸马呢。”赢皓叹息道。 “彼此彼此……”云缺道。 大哥不说二哥,咱们是难兄难弟。 听闻赢皓的说法,云缺心里泛起了滔天巨浪。 秦皇居然穿过紫袍! 岂不是说,秦皇也是星辰的人! 云缺曾经猜测过秦皇与星辰殿有关,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 仙武大秦,在云州之上堪称绝对的霸主,是一尊庞然大物,星辰殿即便再如何强大,未必能控制住大秦。 如果当真仙武大秦的幕后主人是星辰殿,那么云州之上,除了天祈学宫之外,几乎没什么势力会是星辰殿的对手。 星辰殿完全可以从幕后走上前台。 以大秦的战力,汇合邵武国、冒土国与一些暗中掌握的势力与国度,彻底横扫云州,自此称霸天下。 然而现实却是, 星辰殿并未在人前显现,始终隐在暗处蛰伏。 莫非星辰殿在忌惮着什么? 还是说,星辰殿尚未掌握大秦? “二殿下何时见过陛下穿的紫袍?”云缺低声问道。 “我记得应该是两岁的时候,我天生体质好,两岁就能跑,经常贪玩在皇宫里跑来跑去。” 赢皓回忆道:“有一次跑进御书房,看到父皇穿着一身紫袍,当时我觉得非常霸气,于是一直记着紫袍的样式。” “你看没看到陛下的紫袍袖口,可有字迹。”云缺道。 “字迹?没注意,当时我太小了,又被父皇喝斥,吓得我赶紧溜走,我记得父皇当时很生气,目光看起来要杀人似的。”赢皓道。 第544章 想发财的上来 云缺知道问不出太多线索了,就此打住。 不管赢皓看没看到字迹,秦皇是星辰殿之人的身份基本能坐实。 因为这种样式的紫袍,除了星辰殿之外,云缺没见过任何人穿在身上。 至于秦皇与星辰殿之间究竟有何关联,是主仆关系,还是利用关系,亦或者反目成仇,那就不得而知了。 线索太少,云缺实在看不清真相。 大秦朝堂波谲云诡,云州局势千变万化,星辰殿的这盘大棋,云缺看不清,也看不懂,更不知自己身在棋盘的何处。 是一枚弃子? 一个小卒? 或者连登上棋盘的资格都没有。 擂台上的打斗越发热闹,周围人声鼎沸。 云缺散去脑海中的思绪,不再多想。 天地万物当中,存在着一份至理: 弱小者,没有任何权利,甚至生死都无法自己掌握。 想要掌握生死乃至命运,唯有一条路。 变强! 完美金身……云缺在心头暗暗呢喃,下定决心,趁着少年擂的良机,冲进完美之境! 唯有完美金身,方可真正的蜕变,方可拥有一把钥匙,打开走向巅峰的大门。 否则,将永远徘徊于门外,永远看不清这方天地的真相,更无法掀翻星辰殿这座巨大的棋盘。 沉下心神,云缺看了眼旁边的二皇子。 这家伙虽然人不错,很是热情,但这身打扮有点太危险。 少年擂汇聚了无数少年,来自四面八方,谁能保证没有星辰殿的眼线。 最好离着赢皓远点…… “三弟登台了!” 赢皓指向一座擂台,兴致勃勃的道:“以三弟的修为,这次擂台冲进前百名应该问题不大,努努力,也许能冲到前十。” 云缺看向擂台,果然赢人志登台。 别人登台打擂,会选择站在擂台一侧,让出中心地带,等待对手或者指明与谁对打,毕竟擂台中心是打斗的区域。 这位三皇子则与众不同,登台后,四平八稳的站在擂台最中心。 好像不是上去打擂,而是上去当裁判的…… “以二殿下估计,大皇子若登台,能获得何种名次。”云缺随口问了句。 “皇兄啊,别看他平日里不务正业,修炼天赋好着呢,前三问题不大。”赢皓道。 “前三不错了,看来大皇子有很大的机会赢得擂主。”云缺道。 “擂主不可能,至多第二名,或者第三名。”赢皓笃定的道。 “连大皇子都只能第二第三,那第一名,会是谁呢。”云缺有些奇怪的问道。 二皇子对他大哥肯定十分了解,居然如此肯定大皇子得不到第一,赢皓仿佛知道谁才是第一名似的。 “当然是我呀!嗝!” 赢皓说完打了个酒嗝,喷出一口酒气。 云缺听得直泄气。 这才天刚亮,也不知这位是不是昨晚喝了一宿,现在还醉着呢。 很快云缺被擂台上的赢人志所吸引。 只见这位三皇子背着手,居高临下,审视群臣般瞄了眼台下众人,道: “本宫时间有限,想发财的上来。”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起轰动。 打擂还能发财,这说法儿真新鲜。 嗷呜一声怒吼,一名身形瘦削的少年跃上擂台,站在赢人志对面。 看其身手,修为在六品程度。 “我来战你!” 瘦削的少年修士说罢就要抓出武器。 赢人志冷笑一声,先拿出了家伙。 等台下众人看到赢人志手里的东西,纷纷变得瞠目结舌,连对面的瘦削少年都呆在原地。 赢人志没拿出武器或者法宝,而是拿出了一摞银票,面带不屑的道: “说个价,多少钱你肯认输。” 云缺与赢皓站在人群后,同时叹了口气。 果然,赢人志这个败家子拿出了最强武器,打算用钱一路砸到决赛。 瘦削少年很快反应过来,面红耳赤的骂道: “你敢羞辱于我!我堂堂……” “十万两。”赢人志打断了对方。 “哼!区区银钱,你当我没钱吗!”瘦削少年怒道。 “二十万两。”赢人志继续报价。 “你给多少钱也没用!今日你必败!”瘦削少年愤怒道。 “五十万两。”赢人志略显不耐。 “五十万……这么点钱想要收买我?没门儿!”瘦削少年的语气明显开始转弱。 “一百万两。”赢人志闭着眼睛报价。 “你拿得出一百万两?”瘦削少年惊疑不定的道。 赢人志淡然一笑,将一摞银票甩给对方,道: “败!” 瘦削少年接住银票,粗略数了数,眼珠一转,大叫一声跳出擂台。 “居然用暗器伤人!啊我败了!” 擂台周围,一片沉默。 这次少年擂,天下间的少年们算是开眼了,以前只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银票,也能打擂台! 赢皓以右手捂着额头,道:“真丢人……” 云缺以左手捂着额头,道:“要少了……” 一百万两,或许是那瘦削少年的极限,但绝对不是三皇子的极限。 要不是少年王的名头太重要,云缺都想第二轮或者第三轮去挑战赢人志,然后要个几千万两。 天降横财的机会,毕竟不多。 随着比斗的持续,一些有名有号的高手相继登台。 少年城城主柳真真,大将军史得侩,大秦大皇子赢财等人尽数出场,毫无意外的得胜而归。 又等了好一阵儿,见差不多了,云缺挤进人群,找准个机会,快速登台。 擂台上是一名强壮的家伙,正在吆五喝六,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光头登台,他哈哈大笑。 “哪里来的秃驴,居然也敢登台献丑……啊!” 话没说完,这壮汉直接倒飞而出。 他看见了蓝天,看见了白云,看见了黑压压的人群,人群呼啦一声散开,他又看见了光秃秃的大地。 扑通一声,大头朝下摔了个狗啃屎。 这一局云缺只出一脚,随后二话不说立刻下台,速度之快,比小胖子朱幺都要麻利。 在云缺跳下擂台的途中,相邻的擂台上也有人得胜后,急匆匆往下跳。 是个极其魁梧的壮汉。 戴着硕大的斗笠,斗笠外侧有一层黑布遮挡住容貌,几乎与云缺同时落地。 少年擂的人太多,怪异者不计其数,挡脸的大有人在。 云缺只是看了一眼,觉得那形状古怪的斗笠有些眼熟。 落地后,云缺将身份铁牌交给负责监管擂台的人员,对方用特殊法器在铁牌上刻下个‘二’字,代表着参加下一轮的资格。 随后云缺快速挤进人群。 赢皓这时刚刚登台。 云缺没去多看三皇子打擂,换了个方向,挤到另一个区域。 赢皓那套紫袍实在显眼,搞不好会惹来危险,云缺可不想与赢皓混在一起。 猜测着赢皓一会儿还会回到鱼龙混杂的第四区域,云缺这次换到了第三区域。 这边全是大秦地界的少年修士,来自不同的城镇,互相之间大多不认得,虽然少了些奇装异服的奇葩,但带着兜帽斗笠或者遮蔽面容的并不少见,云缺混在其中,不算显眼。 正闷头挤呢,旁边忽然挤过来一个壮硕的身影,对方也低着头根本没看人,与云缺正好撞在一起。 人太多,拥挤的状况很普遍。 云缺没在意,换个方向越过两个少年继续往前挤。 结果那个壮硕的身影也换到了这边,又与云缺撞在一起。 云缺还是没吭声,这次往右换个方向。 没想到那壮硕的身影跟云缺一个想法,选的同一个方向,第三次撞在一起。 这下云缺怒了,对方也怒了。 “瞎啊!” “瞎啊!” 两人同时骂了一句,又同时愣了一下,继续骂道。 “找打?” “找打?” 两人再次一愣,第三次骂道: “你娘的……” “你娘的……” 三句同样的话说完,云缺与对方同时沉默了。 擂台上打得越发精彩,周围喝彩声不断,欢呼声震天。 云缺与对面的壮硕身影仿佛被剥离了这方天地,齐齐陷入另一个尴尬又无奈的空间。 半晌过后,云缺低声道: “你他娘的怎么在这呢!” 壮硕的身影语气无辜的道: “王爷啊,我也不知道我为啥在这啊,我根本不想进来……”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云缺低声道。 “不知道啊!我在城门口晃悠找吃的,结果遇到两个家伙说我这么大个子肯定能吃能打,给我报了名参加什么比试,我以为是吃饭比赛,结果是打擂台,早知道肯定不来呀!”壮硕的身影声音越来越小。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听见吃的就进来,这里是少年城,专门斩妖除魔的地方!你自己找死别拖累我,别说认得我,要不然翻脸!” 云缺现在是无奈至极。 刚甩开赢皓,又撞上个更危险的家伙。 对面的壮汉根本不是人,而是只老虎,居然是萍山君! 云缺想到过在少年擂上也许能遇到些熟人,但云缺怎么也没想到,少年擂上,居然能碰见萍山君这个冤种。 一只虎妖,不仅溜进少年城,还上去打了一场少年擂! 这要是被人发现,少年擂肯定先停一停,改为屠虎大会。 萍山君听云缺说完,吓得腿肚子都软了,拼命收敛着妖气,就要开溜。 “萍山君!好样的!我们知道你能行!” “大个子果然不吃亏!身强体壮力气大,我看萍山君还能赢三场!” 不远处,两个少年人一边招呼,一边往这边挤。 一男一女,都在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看装扮应该是寒门子弟,穿的粗布衣衫。 萍山君大惊,急急道: “就是他们拉我进来的!王爷帮帮忙,挡住他们,我先走!” 萍山君这边没说完呢,那年轻女子心急,居然腾身跃起,在人群上方跳了过来。 由于距离有些远,年轻女子难以一次落到近前,途中踩了一个人的脑袋一下,道了句抱歉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云缺与萍山君旁边。 第545章 姓干名爹震九州 年轻女子落到近前后,其同伴很快也挤了过来。 周围全是人,萍山君一时溜不掉,无处可逃,急得直拽云缺袖子。 云缺面无表情的看着擂台,装作不认识,狠狠踩了踩萍山君的大脚。 意思很明显了,你丫的给我松开!我不认得你! 年轻女子上来杵了萍山君一拳,好似熟悉的老友般笑道: “你那场打得可真快!一下子就把对方打倒,我就说嘛,你这种大个子肯定力气不小!下一场加油!” 另一名年轻人也笑道: “以萍山君的战力,也许能冲进前十呢!虽然争不到擂主,一旦杀进前十也能天下扬名!” 萍山君现在很想哭。 我在少年擂扬名? 挫骨扬灰还差不多! “我不行,差得远了,打一场已经很艰难,下一场不打了,我还有事,这便告辞。”萍山君道。 “不打了?那多可惜!” 年轻女子道:“你能有什么事,在城里见你到处乱逛,你不是说家里太闷说出来散心的么,正好少年擂热闹!我们陪着你一起打到最后!” 萍山君欲哭无泪,我那是乱逛么,我那是迷路了好不好! 另一名年轻人笑道: “相遇便是有缘,我们兄妹最喜欢交朋友!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 萍山君急得使劲拽云缺袖子,而云缺那边根本不扭头,用力踩它脚。 “实不相瞒,我其实是来找人的,现在找到了!我该走了!”萍山君没办法之下,一指旁边的云缺道:“我找的人就是他!” 嘶拉一声。 云缺的袖子被拽断。 萍山君急忙抓住云缺另一边的袖子,手里捏着一截断袖不撒手。 旁边的两兄妹纷纷望向云缺,并且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无需言语,云缺从对方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了两兄妹脑子里的想法。 断袖之癖…… 老虎不撒手,云缺没办法了,狠狠甩开袖子,咳嗽了两声道: “咳咳,萍山君别来无恙,没想到在此地能相遇,实在是巧啊。” “对、对呀!真巧!”萍山君道。 见两人果然是旧识,年轻的兄妹高兴起来。 “又认识一位朋友!不虚此行!”年轻女子道。 “这位大师如何称呼?”年轻男子道。 一听大师俩字,云缺习惯的脱口而出: “贫僧智杖、无能……我不是和尚!” 萍山君急忙作证道:“他不是和尚,他是王……” 云缺立刻瞪了萍山君一眼。 萍山君反应得不慢,急忙改口道:“王家村里的员外郎!嘿嘿,乐善好施,人可好了!” 年轻女子走上前,自我介绍道: “好年轻的员外郎!我叫商暮,朝朝暮暮的暮!” 另一名年轻人报出名号道:“商福!福气多多的福!兄弟如何称呼?” “云缺,什么都不缺的缺。”云缺无奈的道。 商福奇怪的道:“王家村的员外郎,怎么姓云呢?” “哥你真笨!人家后搬来的呗!王家村李家村这种村镇多得很,总不能家家户户都一个姓。”商暮道。 商福挠了挠头,道: “对哦,还是我妹子聪明!云兄弟,咱们一起打擂!多个人,多个照应!” 商暮兴高采烈的道:“我们四个人互相加油打气,肯定能冲进前十!” 云缺在心里叹息,你不觉得我们四个当中,有个不是人么。 “二位孤身而来,莫非家中没有长辈。”云缺道。 “不瞒云兄弟,我们兄妹自小失去双亲,无父无母。”商福道。 “但我们有很多朋友!”商暮道。 云缺点点头,在心里道了句果然如此。 就你们俩这名字,基本是孤儿的命。 商福,商暮。 丧父,丧母。 云缺本打算敷衍几句,找个借口离开,至少得把萍山君这家伙弄出去,这时忽然有个公鸭嗓在旁边响起。 “刚才谁踩我脑袋!到底是谁,有种的站出来!” 说话的是个矮胖子。 斗鸡眼,鹰钩鼻,小脑袋,大耳垂,长得这个别扭,怎么看怎么丑。 商暮之前腾身跃起,确实踩了一个人,人家找来了。 只是这位像个瞎子似的,直勾勾盯着萍山君,对旁边踩他的商暮视而不见。 萍山君现在最怕惹上麻烦,连忙摆手道: “不是我!我没踩你!” “不是你?我看那家伙就落到这边了。”矮胖子将斗鸡眼转向云缺,道:“是不是你!” 不等云缺开口,商暮昂首道: “别找了,我踩的!刚才已经道歉了,何必那么小气,不就是踩一脚么,你又没少点什么。” 矮胖子勃然大怒,道: “我的脑袋你也敢踩?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本来是一场小事儿,踩下脑袋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仇怨,云缺看到机会正要开溜。 然而下一刻,云缺的脚步就此顿住。 心中一片骇然! 在别人眼里,斤斤计较的是个不肯吃亏的小胖子而已。 可是云缺戴着观魂镜呢,透过镜片,云缺眼前可不是什么小胖子,而是一只顶着人脸的怪东西! 身子大,脑袋小,浑身长毛,一对儿硕大的门齿龇在外面,好像一只胖胖的老鼠。 化形妖族! 云缺瞬间得出判断。 眼前的小胖子,居然是妖! 更让云缺惊奇的是,这只妖,自己见过,就在少年城里。 发生妖兽攻城那一晚,有只古怪的妖兽挖洞,挖到了田锺的屋子里,当时云缺就在旁边。 眼前的这只妖,正是当时挖地洞的那只! 这只妖兽脑子不大灵光,始终没看见云缺,每次挖洞出来,都只会看前边和两侧,忽略身后。 云缺皱了皱眉。 观魂镜居然能看穿化形妖族的真身,这一点倒是比较实用。 虽然云缺自己的妖瞳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但妖瞳需要动用妖力,会有妖气散发,戴上眼镜就简单多了。 化形妖族怎么会出现在少年擂? 云缺满心疑惑。 商暮变得懊恼起来,道: “大不了我让你也踩一脚就是了,真小气!” “踩一脚?”小胖子怒道:“至少踩你一百脚!少一脚都不行!我脑袋从来没人敢踩!你犯了大忌!” “得饶人处且饶人,踩一脚就得还百脚,你过分了啊!”商福喝道,他说话自然向着自家妹子。 “踩你一百脚就过分?我呸!在我家里,别说踩我脑袋,你敢动我根毛儿,你们的脑袋就得搬家!今天这事儿没完!你们几个混球谁也别想走!”小胖子盛气凌人的道。 听着对方的说辞,云缺快速分析起来。 这家伙居然敢以妖族身份出现在少年城,看样子还想要打擂,又如此张狂,难不成,万妖国来了大批高手? 上次少年城的兽潮,必定与万妖国有关,而眼前的小胖子在妖兽攻城的时候出现,说明它应该来自万妖国。 云缺始终想不通,天下少年汇聚的少年擂,妖族来凑什么热闹? 小胖子与商暮商福兄妹俩吵得越来越凶,双方撸胳膊挽袖子,看架势要干一架似的。 为了弄清这只妖兽出现在此地的目的,云缺不走了。 “死胖子,嘴巴干净点,我们有四个人,你只有一个人,打起来,你吃亏。”云缺道。 “骂谁死胖子呢!你胆子更大,我记住你了死光头!你最好让家里亲戚都跟你断绝关系,要不然小心灭九族!”小胖子大言不惭的骂道。 商福与商暮听得咬牙切齿,想要骂回去。 云缺摆了摆手,拦住两人,也不生气,笑吟吟的道: “死胖子,口气不小嘛,看来你家教不错,家里长辈肯定都挺有学问,要不然养不出你这种混账东西。” “那是当然!我家里的长辈可有学问了……咦,你怎么好像在骂我?”小胖子听出不对味了,怒道:“敢骂我混账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云缺呵呵一笑,道: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说出来,笑死你。” 小胖子的脑筋开始打结儿,有点转不过来了,疑惑道: “你谁呀,还能笑死我?报出来大号听听!” “我之名号,惊天动地,你听好了。” 云缺背着手,傲然道:“横推八方鬼见愁,匹夫一怒斩不休,茅房之内我无敌,姓干名爹震九州。” 小胖子一听顿时笑到肚子疼,道: “哈哈哈哈!茅房之内你无敌哈哈哈!干爹呀干爹,你这名号可真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周围人挺多,不止小胖子在笑,旁边的人全在笑。 笑的不是云缺,而是喊干爹的小胖子。 明显被人耍了,还笑得如此开心,果然是个缺心眼儿。 小胖子笑了半天,忽然回过味儿来,道: “你叫干爹?” “正是。”云缺微笑道:“儿啊,该你报出名号了,快来吓死为父。” 小胖子气得火冒三丈,抬手就打,怒道: “你敢占我便宜?我叫冥欢!我乃万……” 嘭一声。 小胖子刚刚扬起、想要打向云缺的手,被身后探来的一只大手抓住,报出的身份也戛然而止。 “少爷,万宝城乃是清净之地,莫要引来外人为好。”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小胖子冥欢身后。 此人带着一个硕大的斗笠,身形魁梧,看外表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但是目光深处透着一股慑人的冷冽。 云缺抬眼看去, 果然从观魂镜中,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一幕。 第546章 你这模样我接受不了 透过观魂镜,云缺看到了第二头妖物! 戴着斗笠的健硕之人,竟是一头模样狰狞的猿妖,浑身长毛之下,隐约能看到一些怪异的鳞片,却没有尾巴。 一眼而已,云缺立刻认出对方。 攻击少年城的那头蛇尾猿! 云缺表面上毫无异样,心里却越发狐疑起来。 这头妖猿有着四阶的境界,心智颇高,极其难缠,居然也混了进来。 万妖国到底有何目的? 小胖墩冥欢愤愤的收回手,指着云缺的鼻子道: “你完了!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胆敢再上擂台,竖着上去我让你横着下来!” 说罢愤然离开。 化为人形的蛇尾猿跟在小胖墩身后离去,走出不远,他回头看了眼云缺,目光中杀意浓烈。 蛇尾猿显然记得云缺,它的尾巴就是云缺切的。 云缺面带笑意,以两根手指比量出剪刀模样,开合了两下。 别人看不懂云缺手势的寓意,蛇尾猿看懂了。 剪刀开合两下,代表着剪了两次,一次剪它的尾巴,下次剪它的脑袋! 蛇尾猿冷冷一笑,跟着小胖墩挤进人群。 云缺微眯起双眼。 这场少年擂越来越有意思了,连万妖国都要插一脚。 而且对方居然有恃无恐,身为妖族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少年城里。 以云缺推测,万妖国派来的,绝对不止一头蛇尾猿。 “什么人呐!仗着有些家底就在人前嚣张,还威胁我们,最看不起这种人了!”商暮愤愤不平的道。 “云兄弟不用怕!那死胖子若来找你麻烦,我们兄妹帮你!我们是朋友!”商福挥舞着拳头道。 “多谢二位,我不怕,我胆子比较大。”云缺笑道,心说只要你们别怕就行了。 有了一次同仇敌忾的经历,兄妹俩简直拿云缺当做知己好友,更加热情,连带着萍山君也被看做兄弟一般,互相之间称兄道弟。 “万宝城是什么地方,我们走过很多城镇,从未听闻有这个地方。”商福挠头道。 “可能是偏远之地的小城。”云缺敷衍了一句。 什么万宝城,明显是万妖国。 “对了二位,你们还没打擂吧,我和萍山君在这给你们助威。”云缺道。 “好!那我们去了,肯定得胜而归!”商福信心十足的道。 “等回来我们再聊!你们别乱走啊,人太多容易找不到。”商暮叮嘱道。 两兄妹往擂台方向挤去。 “可算摆脱了,那两个家伙天生自来熟,真讨厌呐。”萍山君呼出一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云缺低声道。 “我迷路了,没来过这边呀,看着有座城,外面全是人,我就寻思着过来打听打听方向,顺便找点吃的,结果路没打听明白呢,就被他们拉进了城里,实在倒霉。”萍山君。 “没问你怎么进的少年城,我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大秦!”云缺低声道。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萍山君看了眼擂台,发现商暮已经登台,一招就将对手击败,他顿时急切的道:“我被灵匠殿先生抓苦力抓来的!当了半个月的坐骑!我得走了,这里太危险。” “孔气气?她为什么要来大秦呢。”云缺问道。 “先生家就在大秦啊,回家探亲,说法宝飞着太累不能睡觉,出门看见我了,就把我抓来了。” 萍山君始终盯着擂台,发现商福也很快获胜,顿时焦急起来,道:“那两兄妹赢了!我得快走!” 说完就要开溜,却被云缺一把拽住。 “你别走了,留在城里看热闹,这场少年擂不同寻常,有其他妖族混了进来。”云缺道。 既然万妖国的高手能混进少年城,萍山君也就不用急着出去,在云缺看来,萍山君这头虎妖也许还有用。 做个卧底,混进万妖国打探消息。 “城里有妖?” 萍山君狐疑道:“那更危险了!还不得打起来!人族与妖族一旦开战,我算哪头的呀!” 云缺打开储物袋,翻出一粒丹药递给萍山君。 “吃了,你只管看戏即可,一旦有危险,用你的保命绝技。” 萍山君接过丹药闻了闻,立刻惊喜起来,道: “化形丹!嘿嘿还是王爷出手阔绰,成!我留下!哎对了,我用什么保命绝技?我刚学会滑翔,估计飞起来就得变成活靶子。” “用你的虎脑子想一想,人与妖若是开战,你怎么保命,当然是你最拿手的绝技墙头草了,笨。”云缺道。 “明白了!嘿嘿王爷放心,墙头草这种绝技本君熟得很!”萍山君心领神会,立刻吃掉化形丹。 他戴着的大斗笠下面,是一颗完完全全的虎脑袋,斗笠一掉,立刻穿帮。 吃了化形丹,萍山君就能幻化为人身,虎头的弊端随之消除。 其实化形丹不是云缺的。 这玩意很贵不说,对云缺来说什么用也没有。 化形丹,是九笤长袖储物袋里的,总共有两粒,正好分给萍山君一粒。 吃掉化形丹之后,云缺在前,萍山君在后,两人往旁边的区域挤过去。 商福商暮兄妹俩太过热情,甩开为好。 这次云缺挤到大秦皇族的区域。 这块区域也不小,人山人海,大秦皇族众多,王侯无数,各路年轻的世子都想上台一试身手。 还有许多官宦人家的弟子,各路将军的儿女与部下,全都汇聚在这里,带着仆人丫鬟,乱糟糟一大片,分不清谁是谁,云缺和萍山君站在人群最后方,一边观战,一边低声交谈。 “大晋情况如何了,你走的时候,天祈城有没有变故。”云缺道。 “没有哇,一切安好,有我虎威大将军整天巡街,天祈城里连乞丐都少了很多,更别提蟊贼了。”萍山君道。 “安好个屁!天门关已经被邵武国轰平了。”云缺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不知道啊!要是有敌人的话,我肯定会出战,帮不了大忙,至少能帮点小忙。”萍山君惊讶道。 “最近这两天的事,你走了半个月,自然不知道。”云缺道。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回去帮忙。”萍山君道。 “打完少年擂再说,咱们俩回去用处不大,必须带够帮手才行,刚才那个冥欢是万妖国来的,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你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混进万妖国。”云缺道。 “好!一切听王爷安排。”萍山君道。 “药效差不多了吧,我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云缺抬手将萍山君斗笠上的黑布掀开一点,瞄了眼之后又放下了,开始翻储物袋。 “王爷在找什么?”萍山君疑惑道。 “再找一粒化形丹。”云缺道。 “成功了王爷!我已经是人脸了,不用再找化形丹。”萍山君摘下斗笠,摸了摸自己的面孔,得意道:“还行吧,是不是挺好看的?” 此时的萍山君,面白无须,五官端正,浓眉大眼,这张面孔堪称帅气,犹如翩翩佳公子,尤其笑起来还带着那么点淡淡的邪魅。 “你最好多吃一粒,重新化个形,你这模样我有点接受不了。”云缺道。 一头凶猛狡猾又无耻的虎妖,幻化人形,怎么也得是个不修边幅的粗犷汉子,结果你给我弄出来个小白脸? 还笑得那么贱,云缺看见就生气。 我这个主子都剃个大光头,戴着黑眼镜,连袖子都少一节,你丫的弄这么帅作甚! “我觉得挺好!嘿嘿,人族当中不就是小白脸吃香嘛,我这容貌有天然优势!”萍山君得意的道。 “小白脸是吃香,那得在女人堆里才能吃香,你要去泡妞吗。”云缺没好气的道。 “我才不去泡妞!女人有什么的好的,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本君这一生只爱母老虎!”萍山君道。 云缺不在理睬对方,看了会儿擂台上的比斗。 打斗速度都很快,几乎没有超过一炷香的,因为境界参差不齐,经常能看到八品修士对上七品甚至六品的情况,一招两招即可结束战斗。 已经到了中午。 云缺估计第一轮的擂台赛,天黑差不多应该就能结束。 少年擂没有休息,一轮之后直接开始第二轮,到决赛之前,大致得三天的时间。 越往后,打斗的时间就会越长。 尤其最后的前百之战,对手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小,等到同阶对战,就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 一到饭点儿,云缺准时会饿。 揉了揉空落落的肚子,问旁边的萍山君: “身上有没有吃的?” 萍山君苦着脸道: “没有,你们学宫先生真残忍,只让驴子跑,不让驴吃草,我都半个月没吃东西了。” 云缺正寻思着去哪吃一顿的时候,忽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抬头一看,半空中竟浮现出一座庞大的楼船! 楼船共有五层,金碧辉煌,装下几千人毫无问题,比风先生的楼船都要庞大一圈,一看便是法宝之流。 楼船悬于半空,升起阵阵炊烟,酒菜的香气遥遥传来。 船体两侧分别挂出巨大的横幅,四个字: 空中酒楼! 云缺很是羡慕,这是会做生意的,赚钱赚到少年擂来了。 地面的人们纷纷被楼船吸引,一时间擂台上的比斗都没多少人看了,朝着半空指指点点,更有许多修行者沿着悬梯或者驾驭飞行法器登上楼船,准备大吃一顿。 又能吃喝,又能居高临下观看擂台战,何其舒坦。 云缺的储物袋已经解封,大把的银票灵石,自然也打算去吃喝一番。 没等动身,忽然旁边有人笑道: “云师弟!好巧啊,居然能在大秦碰到你。” 声音很熟,听闻招呼云缺第一时间以为是段无病,毕竟在大秦地界,只有段无病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但段无病不会说出在‘大秦碰到你’这种说法。 云缺扭头看去,发现不是段无病,而是另一位熟人。 第547章 混口饭而已还得卖身吗 “房师兄?” 云缺诧异不已。 旁边的正是房石。 房石笑容满面,很是高兴,拉着云缺道: “我以为云师弟在大唐,或者已经回了大晋,没想到在大秦碰上。” “原本打算回去了,结果半路出了点意外,这才来到大秦。”云缺托了托眼镜,奇怪的道:“房师兄怎么认出我的?” 云缺现在这副模样,自己照镜子都有点认不出来,结果先后被赢皓与房石准确无误的找到。 眼神儿都这么好么? 云缺倍感奇怪,少年擂人山人海,想要找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 房石笑呵呵的拿出一物,道: “这东西指的,之前没认出来,只知道是熟人,凑近了才看出来是云师弟。” 云缺看着房石手里的东西,愈发狐疑,道: “这不是指我针么,为什么房师兄的法器,也会指我?” 指我针只有一个效果,百里之内指向定位用的玉石片。 自从雪域回来,云缺只在藏石镇用过一次,之后就没用过,毕竟这东西用处不大。 指我针就在储物袋里呢,云缺想不通房石为何能靠着其他的指我针,准确的找到自己。 “嗐,别提了,这是指我针一个小小的瑕疵,我没对外宣扬过。” 房石把玩着手里的指针,解释道: “正常情况下,每一套指我针都会指向固定的定位石片,从而达到指引方向的用途,当两个指我针相隔很近的时候,就会出现失控的情况,互相指引,刚才正好发现指我针动了,于是寻了过来,看看是哪位熟人。” 云缺听明白了。 原来房石卖的指我针容易失灵,不能两个指我针离着太近。 拿出储物袋里的指我针,云缺看了看。 果然,指针正指着房石。 破烂货! 云缺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过两天扔了,这玩意带在身上容易暴漏方位,说不定以后遇到另一个携带指我针的家伙,又互相指在一起。 “房师兄怎么来了少年城,莫非要参加少年擂?”云缺问道。 房石连连摆手,道: “我都快三十岁了,想参加也没资格,即便参加了以我的修为也打不了几轮,我是来做生意的。” 云缺看了眼头顶悬浮的巨大楼船,挑起大拇指。 “房师兄真是生意人,这笔买卖肯定大赚,既赚了银子又赚了名声,空中酒楼的名号将一炮打响。” “非也非也,空中酒楼只是个噱头而已,至多能在少年城开设三天,我们房家在大秦不缺酒楼,我这次来,另有更重要的买卖,这里人多,咱们去酒楼里面聊。” 房石说着放出一件飞行法器。 云缺道了声好,跟着房石跃上法器,回头瞪了萍山君一眼,意思是你搁这等着。 萍山君一听有吃的,眼睛都蓝了,不顾云缺的威胁也跳上法器。 “这位是……白额石鳞虎?”房石道。 萍山君吓了一跳,自己都化形了居然被人家准确无误的说出真身。 “云师弟的这头猛虎倒是珍稀,居然能觉醒风雷虎的血脉,上次在风先生的楼船上,本想仔细观看一番,实在没挤过那群师姐,这次正好让我开开眼,见识见识上古异种的神异。” 说话的工夫,飞行法器抵达楼船。 房石将云缺请到一处包间,位置极好,窗外即可观看到所有擂台。 房石认出萍山君,云缺并不意外。 当初学宫历练的北域之行,萍山君也跟着一起去了。 无论去的时候,还是回程的时候,萍山君始终被一群女学子折磨来着,房石当时就在楼船上,哪能不知道消息。 以房石的财富,身上必定有诸多异宝,即便现在萍山君化形,房石也有办法从气味之类的线索判断出来。 既然人家认得,云缺也不能小气,坐在包间里号令萍山君现出原形,让房师兄好好瞧瞧。 为了吃口饱饭,萍山君也不在乎了,展现出虎妖状态,淌着哈喇子等饭吃。 “果然威风!上古异种的血脉就是与众不同啊,连气息都比寻常六阶妖兽强悍得多,难得,实属难得!有此神兽相助,云师弟的战力定可更上一层楼。”房石评价道。 “这老虎其实胆小得很,不堪大用,而且还这么瘦,都快成麻杆儿了。”云缺道。 萍山君一双虎目翻着白眼儿。 老子半个月没吃东西,能不瘦吗! “瘦点精神,呵呵,不知云师弟是否有出售此虎的打算。”房石道。 萍山君一听顿时警惕起来,我来混口饭而已,还得卖身吗? 吃顿饭这么凶险? “暂时没打算卖。”云缺说完,萍山君放心了,结果又听云缺道:“房师兄给估个价,老虎值多少钱。” 房石略一沉吟,道: “至少价值一件法宝,而且是品相不错的上品法宝,云师弟将来若是想卖,一定先告诉我一声,我绝对出一个高价。” “行,等我想卖的时候,肯定先找房师兄。”云缺道。 云缺说得轻描淡写,把萍山君听得心惊肉跳。 不多时酒菜摆满。 云缺与房石边吃边谈,萍山君则幻化为人形,闷头大吃,他面前的空盘子以惊人的速度在叠加。 “房师兄怎么没回学宫,有什么买卖如此重要,让你亲自跑一趟大秦。”云缺道。 房石人不错,但是房家可不简单,房家老祖与星辰殿有关,所以房石此行大秦的举动,云缺有些生疑。 “这件事其实不该对外宣扬,云师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 房石喝了口酒,道: “说来话长,我在祖宅住了一段时间,本打算返回学宫,结果老祖命我前往大秦,接手大秦的房家钱庄,在大秦发行一种新的银票,取名为金票。” “为了快速推行金票,老祖给了二分利,也就是说,在房家钱庄里兑换金票的秦人,可以在一年之后凭借金票的面额,多获得二分利。” “这种赔本的买卖,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据说是大唐官家先推行的金票,老祖从中窥到了商机,所以让我来大秦办这件事。” 云缺听完经过,眉峰不由得蹙起。 金票这个主意,就是云缺最初想出来的! 目的是釜底抽薪,挖走房家所有金银,让房家手里最后只剩下一堆金票银票与地契之类的纸张。 待到大唐与房家翻脸的时候,房家手里的金票银票与地契在大唐将会全部作废,是一招绝户计。 不料房家老祖如此狡猾,居然嗅到了金票中的危机,从而派遣房石抵达大秦来推行金票。 其目的已经十分明显了,房家老祖是在转嫁危机! 在大唐花出去的真金白银,在大秦用金票再换回来,就此达到一个平衡状态。 一旦大唐翻脸不认账,那么房家就在大秦翻脸不认账,大不了在大秦与大唐的买卖钱庄不要了,至少房家手里面的真金白银并未缺失多少。 涉及到银子方面的事儿,对于视财如命的人来说,大多有着天然的敏锐。 而云缺正是这种人,算计钱财比坑人还溜。 从房石的讲述中,云缺看出了房家老祖埋在大秦的一份暗手。 这份暗手,连房石都未能察觉到分毫。 云缺的脑子快速分析起来。 这件事,有蹊跷! 房家老祖那种老狐狸,能看出大唐发行金票的目的,其实不算太意外。 但是房家老祖居然来了招李代桃僵,借大秦的金银,来抵抗大唐的反噬。 这就奇怪了。 难道房家老祖不怕秦皇翻脸? 他敢坑大秦的金银,秦皇断然不会放过房家,得罪一位天下一品,可不是小事。 秦皇既然曾经穿过紫袍,应该也与星辰殿有关,房家老祖与秦皇同为星辰殿之人,一旦掠夺了大秦的金银,势必会与秦皇翻脸。 莫非,秦皇不是星辰殿人,赢皓儿时所见的紫袍,只是巧合? 云缺吃得心不在焉。 秦皇到底与星辰殿有无关联,始终如一团迷雾挡在眼前,让云缺看不清真相。 随着擂台上的打斗不断,擂台下围观的区域也变得热闹起来。 有两伙人居然动手互殴,打得热火朝天,比擂台上都热闹。 “这少年擂果真热闹,越来越乱啊。”房石看得有趣,随口道。 打斗双方应该是仇家,双方各有上百人,打起来之后,周围不断有人被牵扯进来,有的是双方的熟人,帮着朋友出手。 有的是看热闹的,被误以为对方的同伙,遭了无妄之灾,挨了打,于是挨打的不干了,又召集朋友加入战团。 混战变得越来越乱,从两百来人,最后形成了近千人的群殴。 挨着近的纷纷退远,不想被牵连,离着远的又想看热闹,拼命往里挤,场面乱成一团。 “确实够乱的……” 云缺说了一句之后,目光为之一动。 从地面上的混乱,云缺看出了房家老祖这份计划暗含的一层寓意。 大秦,将乱! 唯有大秦彻底乱起来,甚至沦为乱世,房家才敢动用釜底抽薪,挖走大秦的金银。 否则以房家的实力,绝对挡不住大秦的怒火。 房家老祖敢让房石提前来布局,预示着房家老祖有着绝对的信心对付大秦。 星辰殿已经对大唐下手,多年布局之后,成功灭佛。 难不成,星辰殿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仙武大秦! 第548章 从给他磕头开始 望着擂台附近的混乱,云缺眉峰微蹙。 若非金票计划是云缺自己的提议,云缺无法看破房家老祖的布局。 云州暗流汹涌,看来大秦将成为暗流中心的漩涡。 那么大秦的乱象,会从何处开始呢…… 房家老祖的布局,房石显然不知情,否则他不会认为发行金票是赔本的买卖,云缺没在多问关于金票的事,转而谈论起其他话题。 擂台附近的群殴,没过多久便被制止。 柳真真亲自出面,将打斗双方的挑起者同时扔出了少年城。 少年擂事关重大,这种盛会,不容有失,柳真真身为城主,雷厉风行,博得一片称赞。 “云师弟的身手有机会夺得擂主,可惜我还要去钱庄办事,看不到最后喽。” 房石放下酒杯,道:“少年擂结束之前,这处包间留给云师弟,饿了就来吃,困了就在这休息,楼船买卖由房家其他子弟管理,我已经打过了招呼,先行一步,咱们学宫再见。” “多谢房师兄,学宫再见。”云缺拱手道。 房石就此离开,飞离了少年城,去忙钱庄生意。 房石走后,萍山君从堆积如山的空盘子里抬起脑袋,道: “房家的生意做得真大,咱们能白吃好几天呢!能不能再来一桌?” “自己出去要。”云缺没好气的道。 谁家加菜一加一桌的,简直饭桶一个。 萍山君出门喊来婢女,重新要了一桌一模一样的饭菜,继续狼吞虎咽。 楼船确实是个好地方,居高临下,整个擂台区域尽收眼底。 原本包间挺好,装饰得富丽堂皇,又有酒有菜,悬于高空,观看打擂堪称一绝。 可惜声音太吵。 房石在的时候,萍山君还能有几分矜持,房石一走,萍山君吃得唏哩呼噜,跟猪似的,虎妖本色尽显无疑。 云缺听得心烦,道: “给你出道题,如果让你对付秦皇,你会如何动手。” 萍山君抬起头,嘴角还叼着个鱼尾巴,茫然道: “对付秦皇?我确实心智比不过你们人族,但我又不傻,那不是找死么!” “比如而已,比如你手里有足够的力量,你想想,你会选择从何处开始。”云缺道。 萍山君这次听懂了,很认真的想了想,道: “从给他磕头开始!” “继续吃吧,你以后肯定前途无量。”云缺没好气的道。 萍山君挺高兴,以为云缺夸他呢,继续闷头大吃。 “噬魂兽,万妖国,房家……” 云缺在心里暗暗呢喃。 莫非皇城里的噬魂兽,来自万妖国,而房家老祖与万妖国有所关联? 眼前的迷雾,云缺想要努力看清,怎奈线索太少,始终看不透真相。 不过云缺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 星辰殿布置的棋盘,再次开始落子! 只是落子在何处,始终无法看清。 落日西沉。 天边一片火红。 接连成片的火烧云,呈现出一幅壮丽的景致。 楼船悬于高处,正好可以欣赏这份美景。 云缺望向天边,心头有些发沉。 星辰殿到底在整个云州布了多大的局,最终目的又是什么,时至今日,云缺毫无线索。 收回目光之际,云缺忽然觉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立刻望向一侧的城墙。 少年城的城墙不高,其上空荡荡,并无人影。 错觉? 云缺皱了皱眉,没去多想。 黄昏时分,第一轮比斗宣告结束,获胜者数以万计,每个人的身份铁牌上都多了个二字标记。 紧接着第二轮擂台赛宣告开始。 由于淘汰了一半选手,再次登台的,几乎没有弱者,修为都在七品以上,打斗的时间明显变长。 但是比赛的速度并未变得缓慢,反而胜负分得更快了。 因为七品以上修士动手,大多没有好勇斗狠之说,一旦察觉到不是人家对手,很多人会选择直接认输,避免受伤。 少年王只有一个人,犯不着为了个遥不可及的名头打生打死。 明知没机会,何必在擂台上弄一身伤。 其实很多人都清楚一点,真正的生死搏杀只能在最后一轮,等到选出最后的十六名强者之际,才是真正的少年王之争。 前期的比斗,不过是热闹热闹而已,为了最后的恶战烘托气氛。 云缺没急着出去。 等到柳真真史得侩等人各自获胜之后,才决定登台。 这次云缺把萍山君的斗笠戴在头上,不仅能遮住光头,连脸都遮住了。 我看这次谁能认出来我! 临出门之前,云缺将身上的保甲收进储物袋里。 真要遇到生死恶战,这件金玉甲虽然能提供防御,但也是阻碍完美金身的东西,以云缺如今的肉身强度,其实金玉甲的用处并不大。 找了个擂台,在下面等着,不久后打斗双方分出胜负,各自离开。 随后有一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登上擂台。 趁着别人没上台,云缺抢先一步跃上高台。 第二轮比斗而已,上万人呢,随便选一个就是了。 云缺根本没多想,只要不认得就行。 对面的年轻人拱手抱拳,瓮声瓮气的报名道: “天宝国,周铁柱!” “无名氏。”云缺说完直接出手,再无废话。 身形掠动间,云缺以极快的速度切到对手近前,一拳轰出。 周铁柱道了句来得好,也不躲避,同样出拳。 一声闷响之下,云缺纹丝未动,周铁柱则连退了三步。 “巅峰宗师!哈哈,终于遇见个够劲儿的对手!再来!”周铁柱大笑着猛攻而出。 云缺本以为三拳两脚即可解决对方,不料这周铁柱看似其貌不扬,修为居然相当扎实,在六品宗师境,距离巅峰程度只差一线。 云缺并不答言,气机运转,动了真格,用出了斩妖司的七杀拳法。 别看这套拳法算不得很强,由七杀刀法衍化而来,但也是纯正的搏杀技,对付妖兽所用。 接连的打斗中,云缺渐渐皱起眉。 云缺的气机强度虽然能稳稳的压住对方,但周铁柱极其耐打! 七杀拳法轰在身上,人家跟没事儿似的,根本不在乎。 保甲…… 云缺看出了对手身上必定穿着护身保甲,应该达到了法宝级别。 武夫本就抗打,再有法宝护体,会变得相当难缠。 云缺暗道晦气。 本想着随便挑个对手,结果挑了个狗大户。 天下武夫,大多是穷鬼,很少有武夫能拥有法宝级别的护身宝甲,正巧今天遇到一个。 想起对方报出的名头,云缺随之恍然。 天宝国来的! 天宝国虽然不是很大,却在云州有着鼎鼎大名,拥有着诸多灵脉,灵石无数,人家根本不差钱。 这才第二轮而已,后面还有很多轮比试,云缺不想这么早就拿出底牌。 既然七杀拳法难以获胜,那就动用学宫的武道。 云缺直接用出了赤炎拳。 趁着错身的瞬间,一拳轰在对方肋下。 呼一声! 火光大起。 赤炎拳的威能,可以在拳头上砸出烈焰,焚烧敌人。 这种武道,已经足够惊人了,不过在云缺这里却算不得杀招,他还有奔雷掌,有七杀刀法,有断刀式,有影拳与影步。 本以为一拳即可击败对方,结果再次出乎预料。 周铁柱来不及防御,结结实实中了一拳,整个身体横着挪移一丈多远,险些被打出擂台,身上也被火光包裹,看起来像个火人儿似的。 但是火光很快在周铁柱身上熄灭,除了身上的衣服有些焦糊之外,人家毫发无损! “好拳法!今儿打得真过瘾,再来!”周铁柱大笑,抓出一把重刀。 刀刃处流转出幽蓝之光,散发着法宝气息。 云缺再次皱了皱眉。 从火焰消失的速度来看,对方身上的保甲绝非普通法宝,居然有着避火的效果,与金玉甲类似。 这就麻烦了。 火焰无效,对方的保甲说不定还能防住其他五行之力。 云缺自己的金玉甲就能避水避火,谁知道对方的保甲能不能避雷,如果奔雷掌再失效,难不成第二轮打斗就要动用影拳? 无法动用武器,云缺本就吃亏,对方不仅有保甲护身,还有法宝重刀助战,实在难缠。 云缺四平八稳的站在擂台上,没有继续进攻,而是朝着对方招了招手,示意对方攻过来。 周铁柱一声大吼,施展出精湛的刀法,猛攻而至。 云缺深吸一口气。 周身气机豁然暴起,迎着对方的法宝长刀轰出了烈焰拳。 这次可不是一拳,而是上百拳! 斩妖之际的凶悍,此刻显现无疑! 周铁柱被云缺的拳势震慑,急忙选择防御,但是晚了。 他不防御还好,一旦防御立刻陷入绝境。 擂台上,云缺轰出的拳道几乎拉出残影,几个呼吸便连出百拳。 赤炎拳的火焰确实伤不到周铁柱,但是赤炎拳本身可不仅仅只有火焰,而是一套极其凶悍的拳法! 百拳之后,周铁柱整个人被砸得腾空而起,直接飞出擂台边缘。 这位来自天宝国的富豪武者,这时才想起来,擂台比斗,只要被打出高台就算输! 随着周铁柱掉落地面,云缺宣告胜出。 跳下擂台,云缺的身份铁牌上,多了个‘三’的标记,代表着进阶第三轮的资格。 混进人群,云缺松了口气。 幸好只用了赤炎拳,其他底牌得以保存。 正准备返回楼船,忽然发现袖子被人拽住,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 “师兄!原来你在这里!你的拳法好帅气呀!” 云缺快被气冒烟了。 刚到就被二皇子认出来,线索是观魂镜。 随后又被房石认了出来,线索是指我针。 我蒙着面呢,都快把自己裹成僵尸了,现在又是哪个家伙把我认出来了! 还师兄? 我就没有师弟! 云缺大怒之下甩开袖子,正要大骂一番胡乱认师兄的家伙。 等扭头一看,骂声说不出来了。 人家没认错,云缺还真是对方的师兄! 第549章 一帅通百法 云缺身后,站着一名虎头虎脑的少年。 十来岁的年纪,唇红齿白,模样俊秀,别看年纪不大,身形相当结实,犹如一只小豹子。 就是这少年的装扮有些奇特。 本来应该是一身兽皮袄,不知为何袖子没了,皮袄磨损极其严重,后背全是窟窿,裤子一条腿短,一条腿长,脚上穿着草鞋,鞋底儿都快磨没了。 看到少年的模样,云缺愣了一下。 “鸿影?”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阜南王的私生子,云缺的小舅子,牧鸿影。 阜南王并未告知鸿影真相,鸿影始终以先生称呼阜南王,管云缺叫师兄,所以人家喊得没错。 “是我啊师兄!” 鸿影十分高兴,拉着云缺不松手,道:“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师兄,太好了!” 云缺满脸狐疑的道:“你先说说,怎么认出我的?” 云缺现如今的这身打扮,根本看不到脸,刚才在擂台上的打斗也始终戴着萍山君的斗笠。 那斗笠还是云缺给萍山君定做的,斗笠外圈有一层黑布,能从里面看清外面,但外面绝对看不到里面。 “赤炎拳呀!” 鸿影兴致勃勃的挥了挥拳头,道:“师兄上次教过我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苦练,可惜始终学不会,师兄一用出拳法我就认出来了,肯定是你!别人的拳法可没师兄那么帅气!” “只要肯用功,你小子一定能学会,记住一个字,帅!管它什么拳法掌法,帅就完了,一帅通百法!”云缺心情大好的道。 马屁这东西,不分年龄不分身份,谁都适用。 “好!我一定要学会师兄的帅气!师兄有空别忘了再指点我一二,让我也学会赤炎拳!”鸿影嘿嘿笑道。 云缺点了点头,心头感慨。 别看出自朱邪部,鸿影这小子可不是那群蛮人可比,心眼儿多着呢,果然是阜南王的种。 “鸿影啊,你怎么到大秦了?”云缺倍感奇怪的问道。 草原距离大秦,几乎隔着大半个云州,鸿影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他怎么会出现在少年城? “大秦?”鸿影惊讶起来,道:“这里是仙武大秦吗!” 云缺一阵无奈。 刚觉得这孩子心眼多够聪明,结果又傻起来了…… 这里不是大秦,难道是大晋么。 “你不在草原,为何跑来大秦。”云缺道。 “我迷路了,走了好久好久……师兄,有饭吗?”鸿影满怀期待的道。 云缺将鸿影带到楼船的包间。 萍山君刚吃饱,桌子上落满了空盘子。 从新要了一桌饭菜,鸿影眼睛都蓝了,一顿猛吃。 萍山君揉着鼓起来的肚子,瞥着鸿影道: “又来个饭桶。” “你这个又字,加得挺好,他是我师弟。”云缺道。 萍山君的脸色立刻变了,献媚道: “大爷还想吃点啥?酒楼的红烧鱼味道最好,烤鸭也不错,我去多要两盘。” “还有烤鸭!给我来两只!”鸿影兴奋的道。 “好嘞!”萍山君化身店小二,讪讪的去要菜。 平天王的师弟,他可得罪不起。 鸿影确实饿得不轻,一桌菜基本全部下肚,这才打着饱嗝放下筷子。 “吃饱了!多谢师兄!” “饭菜而已,谢什么,说说你怎么到这的,草原人,怎么会在草原上迷路。”云缺好奇的道。 “那是两个多月前的事儿了,我在草原上打猎,发现一匹好马,本想抓住,驯服后送给先生,结果那匹马速度太快,逃往草原深处,我追了整整七天还是追丢了。” 鸿影回忆着当初的经历,有些茫然的道: “当时我所在的地方是在草原很深的区域,我从未去过,加上接连的雨天,没有星辰能辨别方向,我只能按照记忆往一个方向走。” “走了三天之后,我发现周围变得更加陌生,草地也开始稀疏起来,最后竟变成了戈壁滩!” “师兄,你敢相信吗,草原深处居然有戈壁滩!除了戈壁,我还看到了大河,高山,森林!还有连绵的沙漠与许多城池,一路走来,最后到了这里,原来仙武大秦也在我们草原里啊!” 云缺听得哭笑不得。 鸿影还是个孩子,没怎么离开过草原,在他的印象里,草原是无边无际的,以至于如今还觉得自己身在草原当中。 “师弟啊,有没有可能,是你走出了草原呢。”云缺道。 “不会的,离开草原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认得!即便走出草原,第一个看到的应该是黑铁城才对,我没看到黑铁城,倒是看到许多奇怪的城池。”鸿影道。 “你确定,没有抵达大晋的区域?”云缺问道。 从草原出来,只有一条路,先是黑铁城这座边关堡垒,之后便是大晋地界。 “没有,我没见到天祈城,每到一座城,我都会进去打听打听,顺便弄点饭吃。”鸿影道。 云缺听得愈发奇怪。 按照鸿影所言,他应该一直往草原深处走,距离黑铁城与天祈城,应该越来越远才对。 而且距离大秦,也会越来越远。 怎么可能在草原深处一直走,居然能走到大秦呢,根本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你从哪个方向来到的这里。”云缺问道。 “那边。”鸿影指向一个方位,道:“这一路我没改变方向,走的基本是直线。” “东南……”云缺蹙起眉峰。 鸿影从东南而来。 草原则在云州的西北方向。 也就是说,鸿影继续按照这条路线走下去,会抵达大唐,然后抵达邵武国,再到大晋,最后回到草原。 这不对呀…… 云缺百思不解。 鸿影在草原里迷路,再怎么胡乱走下去,也不可能走到云州的另一端。 因为鸿影行进的这条路线,是云州的对角。 云缺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幅云州地图,铺在桌上,指点道: “这里是草原,而你现在的位置,是在大秦的少年城,鸿影,你走的这条路很古怪。” 鸿影盯着地图,眼睛也瞪大了。 鸿影很聪明,看得懂地图,也分得清方位,他终于发现,自己走的这条路的确是回家的路线,但是太过诡异,居然是从云州另一端往家走。 “会不会是草原太大,包裹了整个云州?鸿影大爷绕了云州一圈,来到的大秦。”萍山君凑过来分析道。 “不可能,我走的即便不是直线,也绝对没有绕圈,我是按照天象走的,不会错。”鸿影笃定道。 云缺沉默不语,望着地图出神。 “我知道了!” 萍山君道:“你遇到了鬼打墙!把你从云州这头,打到了云州那头!” 鸿影挠了挠头,道:“鬼打墙?有那么大的鬼吗?” “呃……好像没有。”萍山君心虚了。 鬼打墙确实有,连云缺都遇见过,能把人挪移过整个云州的鬼打墙,实在太过离奇。 那得多大的鬼呀,云州那么大的鬼么。 鸿影盯着地图,目光忽然明亮起来,道: “我想到了!师兄,云州大地是圆的!” 鸿影说着将地图折起来,将两侧连在一起,形成个纸筒。 如此一来,云州的草原与另一端的戈壁滩就连接在了一起。 云缺笑了笑,道: “师弟很聪明,居然能想到这一点。” 鸿影嘿嘿笑道: “是先生教的好!先生说过,看待万事万物不必拘泥于一隅,不可固执己见,应该抛弃尘俗旧理,要学会变通,万万不可钻牛角尖!” 云缺在心里赞了一声。 岳父泰山教得好! 看看人家阜南王,从小开始教自己的私生子别钻牛角尖,等鸿影长大之后,对他是阜南王私生子的身份也能快点接受,不至于反目成仇。 “师弟的想法不错,大地如圆之说,确实令人惊奇,也能解释你为何走到此地,但事实并非如此,云州,不是圆的。” 云缺说罢指向窗外。 天边,最后一缕夕阳正在坠入大地,在高高的楼船之上,能看到清晰而狭长的地平线。 “如果云州是圆的,那么在如此高度即可看出弯曲的地平线。”云缺解释道:“你看,大地尽头,是平的。” 鸿影望向远处,惊奇道: “果然是平的大地!那为何我会横穿整个云州呢?” “也许你误入某处法阵,或者草原深处存在着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从而让你出现在云州另一侧。”云缺说罢收起地图,道:“只要师弟安然无恙就好,吃饱点,返回草原的盘缠,师兄包了。” “师兄最好了!多谢师兄!” 鸿影拍了拍肚皮,对于他这次的奇幻之旅不再多想,道:“我之前饿肚子的时候还赢了一局,这次吃饱了再去打一场!下边热闹,我去看热闹,饿了再来找师兄!” 云缺道了声好。 楼船上有垂到地面的悬梯,鸿影离开包间,从悬梯回到地面,兴致勃勃的选择擂台去了。 鸿影走后,云缺始终沉吟着有关云州的古怪之处。 云州之大,能容纳上百国度存在,两端之间相隔百万里之遥,如此程度的传送挪移,已经超出了修行者的认知之外。 即便天下一品强者,想要横跨云州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做得到的。 而鸿影几乎在瞬间就横跨了整个云州,这种力量,让云缺心惊不已。 是强大的异宝之力,还是远古遗留的法阵? 亦或者,这片大地是一座屋子,有着固定的尽头,屋子里的人永远也走不出去,推开门之后,会回到屋子的另一端…… 第550章 古怪的兄妹 云州如屋的想法,连云缺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推门出去却又从另一侧的门里走进来,这不是鬼屋么。 夜幕降临。 擂台四周挂起了巨型的风灯,将擂台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第二轮比斗仍在持续。 擂台上打斗得热火朝天。 云缺散去思绪,让萍山君守着门口,防止陌生人闯入。 随后云缺开始调动手心里剩下的半个雷精。 开始以雷精锻体。 不久前的第二次打擂,让云缺看清了单纯以肉身去搏杀同阶的艰难之处。 周铁柱只是六品宗师境武夫,穿上法宝程度的防御宝甲相当于套上个乌龟壳,很难对付。 如果对手是拥有保甲的五品金身呢,想要获胜更加艰难。 在没有任何武器与保甲的情况下,想要增加胜算,唯有竭尽全力提升肉身强度这一个办法。 而手心里的半个雷精,便是一个契机。 云缺抓紧一切时间,尽量提升着自身战力。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提取雷精变得轻车熟路。 手心里的雷精在气机引导下,开始融入浑身筋骨,云缺的本体变得忽明忽暗,仿佛有一道惊雷若隐若现,看得萍山君心惊肉跳。 雷精锻体,是一种恐怖的折磨,犹如被千刀万剐,浑身每一寸筋骨都在遭受着雷霆洗礼。 云缺选择将元神归入识海,否则连猎妖人也会扛不住。 来到妖魂所在的大殿,云缺往大椅上一躺,道: “还是妖族好哇,天生一身好筋骨,我们人族打熬肉身实在太难了。” 月魁冷嘲道: “嫌费事的话,你也可以学我一样,只剩神魂,没有肉身,不就解脱了。” “那我还是遭点罪好了,姐姐帮忙看着点身体,剩下的雷精都被我用了,这次炼体结束,本体强度估计追得上四阶妖兽。”云缺四仰八叉的躺在大椅上,打着哈欠说道。 “你自己的身体,让别人看着?不如身体直接给我好了!”月魁怒道。 “男儿身,又不是女儿身,你要了也没用……”云缺嘀咕了一句,道:“对了姐啊,你对万妖国可有了解,这次少年擂居然出现万妖国的人,实在可疑。” “万妖国大名鼎鼎,自然听说过,但我没去过。”月魁道。 云缺知道这位姐姐在妖都的时候就不喜欢出门,整天呆在家里,肯定没去过万妖国,不过妖都之王也许去过。 “你爹去没去过?万妖国到底实力如何?”云缺问道。 月魁缓缓摇头,道: “父王也没去过,万妖国很神秘,不大欢迎外来者,人族修士很难有机会踏入万妖国的领地,而外来的妖族对于万妖国也有着很深的忌惮。” 云缺道:“妖族为何要忌惮万妖国?对于其他地方的妖族来说,万妖国不应该是妖族最向往的圣地么。” 月魁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道: “万妖国,天下妖族之国,听起来确实令人向往,但万妖国自古以来有一个铁律,但凡进入万妖国地界的妖族,此生必须臣服于万妖国之主,听从调遣,若有二心,或者想要去别处自立为王,都会被万妖国抹杀。” 听闻如此霸道的规矩,云缺对万妖国更有兴趣。 那万妖国之主野心不小,与秦皇有些类似,想要一统云州妖族。 一山不容二虎,难怪妖都之王不肯去万妖国。 “万妖国之主是什么来头,刚才遇见那个冥欢,我估计与万妖国的皇族有关,也许是个皇子之类的角色。”云缺道。 “我不清楚万妖国之主的来历,只知道万妖国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云州大地无数王朝更迭,很少有人族王朝敢打万妖国的主意,甚至一些顶尖的修行宗门,也对万妖国讳莫如深,不肯轻易招惹。”月魁道。 云缺回想了一番云州地图。 万妖国所在的位置是一片范围极大的原始森林,不比大秦小多少,其内少不了灵泉灵脉,而森林周边都有国度存在,万妖国几乎是在云州的中心点。 能在云州占据如此一片地盘,持续至今,可见万妖国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冥欢的本体,姐姐可否看出些端倪,我没见过那种古怪的妖族。”云缺道。 “我也没见过,北域没有,不过我听父王曾经说起过,万妖国有一种奇异的妖族叫做地冥兽,拥有控制大地之力的天赋能力,神智极高,是来自远古的异种。”月魁道。 “控制大地之力,地冥兽……” 云缺想了想,判断出冥欢很有可能就是地冥兽,因为那家伙会挖洞,而且名字里也有个冥字。 或许地冥兽的天赋很强,但是神智极高这一点,云缺不太相信。 冥欢那家伙是个缺心眼,挖洞出来只看前边和两侧,从来不看身后,如果这也叫神智高,那神智高这几个字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贬义词。 月魁对于万妖国并不了解,云缺不在多问,感知着肉身本体的细微变化。 雷精之力在一点点减少。 筋骨血肉则在一点点增强。 以云缺估计,炼化了剩余的雷精之后,自己的本体应该能达到四阶妖兽的强悍程度! 六品宗师境武夫,却拥有四阶妖兽的恐怖本体,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 那已经不是六品或者五品武夫能想象的存在了,简直如人形妖兽! 尽管回归识海空间,雷精锻体的痛楚仍旧会隐约传递到元神,云缺默默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强大的意志,加上本就被熬炼到强横的肉身,才能承受来自雷精的天雷之力。 这段时间,一直持续了半天之久。 午夜时分,半个雷精终于完全消散,化作无数细密的雷弧,融入云缺的周身筋骨当中。 雷精虽然融入本体,但是炼体的过程并未结束。 雷精是天雷精华,威力极其恐怖,需要多日的吸纳才能彻底吸收掉,绝非一朝一夕能达成。 咚!咚!咚! 云缺耳畔听到了敲门声。 本以为是鸿影返回,云缺没去理睬,继续感知着本体。 有萍山君在呢,开门这点小事用不着云缺亲自起身。 过了不大会儿,云缺听到萍山君与门外之人敷衍起来,好像不是鸿影,而是其他人想要进来,萍山君不给开门。 谁来捣乱? 云缺将元神回归本体。 就听门外之人喊道: “开门呀萍山君!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是个女子的声音。 “云兄弟是不是也在啊,让我们进去好不好,我是商福啊!” 是个男子的声音。 人家都报名了,云缺自然听得出是商福商暮两兄妹。 给萍山君使了个眼色,让其打发走对方。 少年擂太过关键,云缺不想节外生枝,之前就是那个商暮的一脚,惹来了万妖国的冥欢。 萍山君朝着门外喊道: “你们走错屋了,找人去别处找吧。” 门外传来商暮的声音: “不会错!我听出你的声音了萍山君,快开门,你是不是不拿我们当朋友了?再不开门我可走窗户喽!” 云缺在心里骂了句赖皮膏药,让萍山君开门。 门一开,商福商暮两兄妹直接跳了进来。 “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商福道。 “好香呀!这里的饭菜真不错!我们能不能也吃点?”商暮道。 云缺看了眼桌面。 好家伙,不知何时又摆满了,萍山君这个饭桶,就知道吃。 “二位自便,方才萍山君跟你们开玩笑来着。”云缺圆场道。 “对对!开玩笑的嘿嘿。”萍山君道。 两兄妹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吃,这两人都是武者,胃口极好,吃得风卷残云。 吃饱喝足,商暮放下碗筷道: “萍山君的模样居然如此俊美,好帅气呀!” 萍山君摸了摸自己的脸,美滋滋的道:“还好吧,一般一般嘿嘿。” 云缺听得直翻白眼。 小白脸果然有好处,对女孩子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商暮看向萍山君的目光,有一种垂涎欲滴的感觉,要是屋子里没人的话,好像她就要投怀送抱似的。 “不仅帅气,我看萍山君的样貌还透着一股威武!是我们武夫之辈!” 商福也大夸特夸,盯着萍山君一眼不眨。 云缺瞄了眼商福,微微皱了下眉。 商暮是年轻女子,被萍山君化形后的样貌吸引,属于正常现象。 可商福是个男的,他看向萍山君的目光几乎与他妹子一样,都有着一种垂涎欲滴的架势。 怪事…… 云缺察觉到两兄妹的举动,有些不同寻常。 现在云缺可没戴斗笠,也没戴观魂镜,虽然剃了光头,云缺的容貌一样不凡,比萍山君幻化出来的小白脸耐看多了。 可商暮自始至终都没多看云缺一眼。 云缺回想了一下, 在地面结识两兄妹的时候,对方只看了自己两眼,其余的时候全部注意力都在萍山君身上。 这时擂台战的第二轮已经结束,开始了第三轮的比试。 虽然已经是午夜,但擂台周围的人群非但没少,还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山人海。 商暮指着擂台道: “第三轮了!从这一轮开始,比斗会越发艰难,提前登台的才有好处,等到进行过半,剩下的都是高手,打起来就累了,云缺,你应该现在就登台,一定能轻易获胜!” 商福也点头道: “我妹子说得没错!大家都在等着看别人的身手如何,不肯轻易登台,现在是最佳良机!云兄弟快去打擂,我们在这给你擂鼓助威!” 云缺看了看两人,笑着道了声好。 心里却更加断定了这两兄妹,有古怪! 第551章 人见人爱萍山君 商福与商暮一个劲儿的规劝云缺早点登台,看起来一副很关心朋友的模样。 两人恨不得将提前登台的好处全都列举出来,热心到令人难以拒绝。 在地面的时候,云缺只觉得两兄妹是那种喜欢结交朋友的人,现在看出两人很不寻常,如此举动,明显是在支开自己。 于是云缺顺水推舟,起身准备去打擂。 顺便看看这两兄妹到底有何目的。 临行前,云缺将一块玉石扔给萍山君,道: “出门走得仓促,忘了带银票,这块玉价值千两纹银,用来结账。” 萍山君连忙称好,将玉石揣进兜里,反正他身上没钱,云缺给什么东西他都要。 商福商暮两兄妹起身拱手道: “云兄弟旗开得胜!” “我们相信你能赢!” 云缺哈哈一笑,戴上斗笠道: “借二位吉言,你们慢慢吃,我去去就回。” 回到地面,云缺抬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楼船,心里一阵好奇。 支开自己,那两兄妹的目标必然是萍山君,他们为何对萍山君如此感兴趣? 以萍山君所言,他最初是在少年城门口晃悠找吃的,遇到了商福商暮两兄妹,被拉着报了名,成为朋友。 这段经历没什么疑点。 毕竟来少年城的人实在太多,又全是年轻人,结朋交友正常不过,只要看顺眼了即可称兄道弟。 真正让云缺起疑的,是商福商暮两兄妹如何在楼船上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萍山君。 跟着房石登上楼船的时候,周围有许多法器不断腾空,去楼船吃喝的大有人在。 就好比闹市里新开张的酒楼,来往的客人极其繁多,很难注意到某个人的行踪。 即便看到了萍山君登上楼船,也不该找得如此准确,因为楼船上包间无数,除非一个个敲开查看,否则很难判断出萍山君在何处。 “有点意思……” 云缺淡淡一笑。 那两兄妹看来有点手段,应该精通某种追踪法门,或者提前在萍山君身上做了标记。 就是不知其目的究竟是什么。 来到擂台附近,云缺扫了眼十六座小擂台。 第三轮比斗,确实比之前要激烈得多,受伤的情况也比之前大大增加。 前两轮大家只是打个热闹,从第三轮开始已经动真格了,之前没用过武器的人,登台之后大多亮出了兵刃。 刀剑无眼。 拳脚打斗还能有所留手,一旦动用武器,轻则挂彩,重则丧命! 距离云缺最近的擂台上,两名少年之间分出了胜负,输的一方直接被切掉一只手臂,赢的一方也没好多少,肩头挨了一刀,血流如注。 尽管胜出,赢家却失去了再次打擂的信心,由于伤势不轻,此人直接放弃了第四轮比斗,都没去修改铁牌上的标记。 随着比斗的越发残酷,很多修为不是很高,又在前两轮获胜的少年修士选择了弃赛。 毕竟命更重要。 为了争一个虚无缥缈的少年王,变成缺胳膊少腿的残废人士,实在得不偿失。 关键五品之下的少年修士,根本看不到任何夺魁的希望,凑个热闹才是大多数人的真实目的,能赢个一两局,回去之后也有了吹嘘的本钱。 咱也在少年擂上赢过! 除了大多数凑热闹的少年之外,一些修为达到五品,志在少年王的高手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 五品修为,绝对不会去挑战同阶,都在保存实力,避免在前期受伤。 一旦受创或者耗费太大的力气从而实力降低,对后面的争夺极其不利。 说到底,少年擂这种车轮战,不仅比试境界修为,也在比拼耐力与底蕴。 谁的修为更加扎实,谁才有可能熬到最后。 云缺等待了不久,很快有人登上最近的这处擂台。 是一名锦衣少年。 此人登台的方式很唬人,身体不动,双脚离地,直接飞了上去。 竟动用了飞行法术。 不等对方站稳,云缺直接纵身而起,跳上擂台。 对方提前施展法术飞上擂台,气息显现无疑,有着六品筑基境修为。 对战同阶的道门修士,对云缺来说比对战同阶武夫要轻松得多,因为擂台赛原本就对武夫有利,比斗范围是固定的,而且现在是小擂台,方圆数丈的区域而已。 离开擂台就算输,这一点让其他派系的修行者格外不爽,很难拉开与武者的距离。 两人几乎同时落地。 锦衣少年站在擂台一角,云缺则站在擂台中心。 如此一来,留给对手的活动范围,就只剩下了半个擂台。 站稳之际,云缺忽然皱了皱眉。 对手是飞上的擂台…… 云缺抬头看去,半空除了庞大的楼船之外,还有无数飞行法器悬浮,密密麻麻,五颜六色。 飞…… 云缺的心头一阵奇怪。 大秦有护国大阵,全域禁飞,所以才在每座城之内都设下传送法阵。 怎么少年城里,飞行法器可以随意腾空,还能施展飞行法术? 如此异象,只有一个解释。 少年城,不属于大秦! 所以少年城不会被大秦的法阵笼罩,从而能随意腾空。 云缺越发惊奇。 这种奇怪的现象是秦皇刻意所为,还是另有缘由? 对手已然动了,云缺不再多想,立刻反击。 双方谁都没有报出名号。 锦衣少年的经验很老道,先选择了防御法术,掐动法印,在身前形成一层冰晶护罩,足有一尺多厚。 护罩一旦形成,犹如一座堡垒,锦衣少年即可躲在堡垒里施展其他法术,只要护罩不破,他就不会落败。 随后锦衣少年左手抓出一柄冰晶长剑,右手拿出一张金灿灿的灵符,全力出手。 然而他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不等灵符生效,云缺的赤炎拳已经来临。 轰!轰!轰! 火光暴起,拳声如雷。 接连七拳,直接将冰晶护罩砸了个粉碎。 锦衣少年张着嘴巴,一手拿剑,一手拿灵符,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对手。 云缺此时距离他只有不到二尺,这种距离,是武夫的绝杀范围,道家的手段根本来不及施展。 锦衣少年很光棍儿,大吼一声: “我输!” 随后头也不回跳下擂台。 不认输,就得被打下擂台,还不如自己跳下去,至少不会受伤。 这一局,云缺赢得十分顺利,前后没到一盏茶的时间。 下台后,铁牌上得到了三的标记。 随后云缺直接返回楼船的包间。 一进门,商福与商暮两兄妹正要往外走。 见云缺这么快就返回,两人愣了下。 商福惊讶道:“云兄弟赢了没有?” “小胜一局。”云缺道。 “云兄弟好厉害!第三轮还能赢得如此之快,看来再赢两轮也问题不大!” 商暮很贴心的给出建议,道:“不过云兄弟最好止步于第五轮,最多打到第六轮就可以了,咱们都是六品修为,争不来少年王的,能连赢三轮已经不容易了,连赢五轮绝对可以在小城小镇里威名大增!” “我也是这么想的,二位这是要去何处。”云缺笑着问道。 商福道: “我们也去打擂!我的目标是赢三场!现在还差一场即可大功告成,云兄弟可要帮着我助威才行!” 商暮道: “我们与哥哥一样,只要能赢三次就好,我可不想输在擂台上,女孩子一旦受伤,很丢人的。” 云缺看了眼空荡荡的包间,面带不解的道: “萍山君呢,他去哪了。” 屋子里只有商家兄妹,并无萍山君的踪迹。 商福道:“萍山君方才认出了一位友人,下去会友了。” 商暮道:“好像是位姑娘,我看萍山君心急火燎的,长得帅气果然到哪里都人见人爱,等他回来我要好好问问,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让他念念不忘。” 说着商暮嘟起嘴儿,一副吃醋的架势。 商福道:“妹子别在意,男人嘛,哪能没有红颜知己,我相信妹子肯定比那位姑娘优秀!” 商暮道:“哼,我这就去擂台上打一场!让萍山君知道知道我商暮才是最厉害的!” 说着两兄妹就要往门外走。 云缺脚下没动,就站在门口,笑呵呵的看着两人演戏。 挺好看的戏,演得其实不错,将兄妹俩的感情与对萍山君的爱慕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是外人在场,很容易被蒙混过关。 可惜,萍山君的老底儿,没人比云缺还清楚。 大晋来的虎妖,在大秦地界怎么可能会有朋友,还是个姑娘。 萍山君别看化形之后是个小白脸,但人家心里只有母老虎,没有人族姑娘。 云缺面带笑意,反手将房门关好。 商福诧异道: “云兄弟怎么了,为何关门呢,我们要去打擂呀!” 商暮焦急道: “现在去打擂还不算晚,再等一会儿肯定全是高手,我们未必能赢。” “不急,第三轮擂台至少还得打半天,我刚才看过了,先登台的不乏高手,我就差点吃亏败北,二位最好多等一会儿,等到第三轮的中段在登台,如此才是最佳选择。” 云缺示意两人落座,道:“饭菜都没吃,怎么有力气打擂,来,吃饱再走。” 商福的脸色变了变,商暮则爽快的道: “也好!云兄弟说得有道理,我们还没吃饭,打擂肯定力气不足,先吃饱肚子!” 两人随后坐了下来,开始吃吃喝喝。 云缺拉过一把凳子,就坐在门口,堵着屋门,笑呵呵看着两人吃饭。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商福与商暮不再言语,低头吃饭。 不多时,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商福起身道: “吃饱了!云兄弟没说错,空着肚子确实气力不足,现在好多了!” 商暮也缓缓起身,神色变得有些冷淡的道: “多谢云兄弟款待,我们该去打擂了,开门。” 云缺安然而坐,以手指敲着桌面道: “开门可以,二位要走我不拦着,想要吃饭也可再来,我随时欢迎,不过,你们想离开这间屋子,先得把萍山君放出来。” 第552章 对不出来,你可别哭 商家兄妹的脸色齐齐变幻了起来。 商福装出愣怔模样,错愕道: “萍山君?他刚才就走了,现在可能正在与佳人相会,云兄弟若想找他,可以去城边没人的地方看看。” 云缺笑而不语。 商暮声音渐冷的道: “萍水相逢是朋友,你若诬陷我们结了梁子,便是仇家,萍山君那么大的活人,我们还能把他藏起来不成。” 云缺摇了摇头,道: “二位既然不肯承认,那好,我拿出证据来,你们总该认了吧。” 说着拿出了指我针。 小巧的针尖直指着商暮。 商暮脸色一沉,道:“这是何物,区区低劣的法器,岂能作为证据。” “这东西叫指我针,只有一个功效,百里之内始终指向标记。” 云缺好整以暇的解释道:“临走之前我留给萍山君的那块玉石,便是标记物,我猜,萍山君如今正躺在商暮姑娘的灵兽袋里骂街呢。” 商福急忙辩解道: “应该是巧合!我们是萍山君的好朋友,怎么可能抓他!再说了,萍山君是大活人,又不是妖兽,怎么会被装进灵兽袋里!” 云缺淡淡一笑,望向商福的目光中带着一份戏虐之意,宛如在看戏。 商暮此时冷声道: “哥,不用胡扯了,人家已经看出来端倪,我们想走,恐怕要费一些手段。” 商福的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道: “云缺,有些事我劝你别凑热闹为好,让开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否则的话,呵呵。” 商福的冷笑,带着一份杀意。 面对两兄妹的敌意,云缺不以为意,四平八稳的坐在门口,道: “其实我这人胆小得很,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你们来少年城有何目的,我没兴趣,不过你们拿了我的东西,我总不能不闻不问。” 商暮皱眉道:“我们拿了你什么东西?” “老虎啊。” 云缺微笑道:“你们抓了我的坐骑,我总得要回来才行,你说对吧。” 商暮寒声道: “胡说八道!萍山君从未被驯化,它的神魂之内没有任何印记遗留,分明是无主之妖,凭什么说是你的!” 云缺道: “你这人好不讲理,我的坐骑,就非得留下神魂烙印么,战场上的战马有很多,还不是全都认主,一个口哨即可召唤。” 商福冷哼道: “六阶白额石鳞虎可不是战场上的普通战马,又何况拥有上古血……” “哥!少说两句。” 商暮打断了商福的话,冷声道:“无主之妖,谁能擒获便是谁的,这是天下间的道理,云缺,你若阻拦我们,休怪我们翻脸!” 云缺仍旧面带微笑,但心里已经升起一丝惊讶。 这商家兄妹不仅准确说出了萍山君的妖族种类,连萍山君觉醒了风雷虎的血脉都能察觉,看来这两人对妖兽极其精通。 云缺现在想通了为何最初商家兄妹能找到这件包间。 他们两人一定有着追踪妖兽的特殊手段,以萍山君的气息判断出所在之地。 这下云缺越发好奇起来。 商福和商暮均为武者,而追踪妖族的手段,通常是其他派系的拿手好戏,武夫可没有那么灵的鼻子与感知。 眼前的这对兄妹武者,很特别。 “商家妹妹这话说得就没道理了,萍山君可不是无主之妖,不信你放他出来,问问他,我是不是他的主人。”云缺道。 “少来套近乎!既然你不肯让路,没办法,我们只能动手了!萍山君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商暮说话间手心里多出一个别致的水晶小塔,往空中一抛,小塔立刻化作虚影并且放大开来,瞬间将这座包间完全笼罩。 四面墙壁与棚顶和地板,仿佛铺上了一层水晶,变得晶莹剔透。 法宝的气息,在空气中起伏。 云缺一眼即可判断,对方动用的小塔是一件防御法宝,有着困人之效。 此类法宝云缺储物袋里就有一个,玄冰塔。 玄冰塔与商暮动用的水晶小塔,功效基本相仿,都可形成一方独立的空间区域,可以用来躲避危险,也可用来杀人灭口! 在商暮催动冰晶小塔的同时,云缺察觉到对方身上涌现出道家灵气。 “道武双修,商家妹妹天赋不错,人也生得俊俏,但是你这明抢的手段,实在不太友好。” 云缺呵呵一笑,道:“抢了我的老虎不还,还要动手,这么说,待会儿我抢了你们兄妹的家当,也算天经地义喽。” 商暮冷声道: “不是我看不起你,云缺,你若有能耐抢了我们兄妹,我们毫无怨言!自认倒霉!” 商福冷笑道: “不仅毫无怨言,我们还可以磕头认罪,奉你为主!今后随便你调遣!若有不从天打雷……” “哥!闭嘴!”商暮冷着脸道。 商福愣了下,知道自己说多了,乖乖的闭上嘴巴。 云缺大致看出了这对兄妹的心智。 哥哥商福有一股子傲气,不服不忿,比较粗犷,心智属于正常程度。 妹妹商暮也有傲气,但为人谨慎,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心智比她哥要高得多。 哪里来的两兄妹呢…… 云缺好奇之余,问道: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打个赌,我要是赢了,你们把萍山君归还,并且说出你们的底细与来历,你们要是赢了,萍山君带走,我额外再给你们一百万两银票。” 商福与商暮互相看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惊喜。 惊喜的来源不是萍山君,而是一百万两银票。 “一言为定!”商暮朗声道:“我们兄妹一起对付你,输了你可别耍赖!” “啧啧啧,商家妹妹好生狡猾,我们是同阶修士,你们兄妹二对一,我哪有胜算,你们只能出一个人。”云缺道。 “好!我来会你!”商福踏出一步,六品宗师境的气机显现无疑。 从其气机的凝实程度来看,已经达到了六品巅峰! 商暮的眉头动了动,她观察云缺很久了,对方始终稳稳当当坐在门口,底气十足。 商暮觉得云缺应该不太好对付,出言道: “哥,你歇着,我来斗他。” 商福本想反驳两句,他看云缺早不顺眼了,如此大咧咧的挡路实在该打,但是看到妹子冷冽的目光,即将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商福伸出双手,将圆桌抬了起来。 “喝!” 冷喝间,商福的双臂之间涌现出狂暴的气机。 这股气机形成圆环形态,将酒桌与桌面上的饭菜尽数碾压成齑粉! 桌子消失,包间里宽敞起来,形成了一处困兽之地。 云缺缓缓起身,稳稳当当站在原地,背着双手,看不出要与人动手,反而像是街边遛弯的轻松表情。 商暮双眼微眯,死死盯着云缺,并未因为对方的轻松姿态而生出丝毫大意。 她的左脚缓缓踏出,身形微微下蹲,左拳在前,右拳在后,摆出了搏杀的姿态。 很标准的武夫战斗状态。 不过下一刻,商暮的双拳忽然分开,五指成爪,整个人的气势立刻变得凌厉起来。 犹如一只猛虎即将扑杀猎物。 “猛虎式,不错,看来商家妹妹修炼的是爪功。” 云缺背着手点评道:“爪如虎,目如鹰,脚如老树盘根,起手式其实很有学问,行家之间即可看出深浅,你的根基十分扎实,倒是难得。” 商暮冷声道:“分胜负即可,何须废话!接招!” 说罢就要攻出。 “等等。” 云缺喊停了对方,道:“比斗分文斗武斗,我又没说用武斗解决问题,我最近身体不适,不适合动拳脚,萍山君的归属,我们以文斗来定胜负。” 商暮皱起眉,道:“文斗?你想怎么斗。” 云缺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之前高估这个商暮了,比他哥哥的心智的确高一些,但也没高多少。 这么明显的坑,你还真跳啊。 云缺背着手道: “我出一个上联,只要你们能对出合适的下联,就算你们赢,对不出来,你们认输。” 商福疑惑道:“对联?这也能比斗?” 商暮则生怕云缺反悔一般,立刻答应道:“好!文斗就文斗,你出上联!” 见妹妹应战,商福瞥着云缺道: “斗什么不好,非得斗文采,呵呵!云缺啊云缺,你可知我家妹子三岁能作诗,四岁能作对,天生的文采斐然被誉为神童!十岁之前,总共有五位先生被我家妹子辩得掩面而去自愧不如,从此不再教书,跟我妹子比文采,你输得更快!” 这次商暮没有阻止她哥哥多嘴,虽然表情淡然,但神态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傲气。 商暮确实有文采,熟读儒家书籍,若非最先选了道家与武道双修,她能轻而易举修至六品儒家。 即便现在道武双修,商暮仍旧钻研儒家,想要达成一个壮举。 道、武、儒三修! 商福对他妹子的文采有着绝对的信心,而商暮自己也信心十足,文斗而已,她丝毫不惧。 见对方应战,云缺哈哈一笑。 你天生文采斐然是神童,老子识海里天生有一座文殿! 比武道,比云缺厉害的人数不胜数。 但是比文采,即便天下大儒齐聚也得输得屁滚尿流。 在文采这方面,云缺看似一个人,其实人家扛着圣人呢,谁找云缺文斗那是纯纯的找死。 “商家妹子果然痛快!你且听好,我这上联可不简单,对不出来,你可别哭。” 云缺笑着道出了一个无比奇葩的上联,听得商家兄妹瞠目结舌。 第553章 先找到谁就嫁给谁 商福瞪着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重复道: “唧唧叨叨捅捅哒?你这什么玩意!又是唧唧又是叨叨的,这是对联吗!” 商暮则紧锁秀眉,沉吟道: “你把上联,再重新说一遍。” 云缺笑了笑,拿出纸笔道: “说了你也未必能听懂,还是写出来为好。” 说罢写出了七个字。 商暮望着字迹,眉峰锁得更深,低语道: “饥鸡盗稻童筒打……饥饿的母鸡盗吃稻谷被孩童以竹筒敲打……” 如此奇葩的上联,彻底将商暮难住了,即便她自小以才女而自居,一时也对不出下联来。 商福看到字迹才恍然大悟,他虽然脑子没有商暮灵光,但想到了这幅上联所暗指的弦外之音。 “饥鸡盗稻童筒打……你骂我们是饿鸡!盗了你的老虎,你要敲打我们!” 商福气得咬牙切齿。 此等上联,分明是在指桑骂槐,骂他们兄妹是一对老母鸡,而且还是找打的老母鸡。 商暮也面带怒意,却干瞪眼没辙。 简单的七个字,却组成了极其高明的上联,‘饥鸡’是同音字,‘盗稻’是同音字,‘童筒’仍是同音只是不同音调,唯独最后的‘打’是单独的字。 但最后的打字却有着点睛之妙,一个字,串联起一幅农家院里顽童拿着竹筒追打母鸡的田园画面。 更加绝妙的是,人家云缺借此上联在暗讽他们兄妹偷东西,与那偷吃稻谷的母鸡一样找打。 商暮是有学问的。 所以她比商福更能体会到这幅上联的精妙之处,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下联来。 见商暮半晌无语,商福惊疑起来,小声问道: “妹子,他这上联不好对吗?” 商暮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商福想了想,大声道: “我来对下联!你听好了!饥鸡盗稻童筒打,我对恶狗偷食腿打折!” 啪,啪。 云缺抚掌而笑,道: “对得不错,商兄好文采!” 商福还以为自己真的对得不错,哈哈笑道: “小菜一碟!文斗结束,云缺,你可以让开了,今后咱们还是朋友!一头虎妖而已,你犯不着保它,妖族向来冷血,留着萍山君在身边,早晚会反噬,不如交给我们处理。” 云缺面带好奇的道: “商兄看来对妖族很了解,不知你要如何处理萍山君呢。” 商福张嘴道:“当然是将它炼制成……” “哥!”商暮忽然一声冷喝。 商福话说半截,立刻惊醒过来,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商暮谨慎,因为道武双修又从小博学,但商福是个纯粹的武夫,套起话来就容易得多。 云缺心头微动。 炼制萍山君? 炼妖的说法,十分罕见。 妖族身上有很多材料,比如筋骨,兽皮,妖血与爪牙,但这些东西都需要杀掉妖兽才能获取。 以商福的说法,他好像要将萍山君完整的祭炼。 炼制一整头妖兽,究竟目的何在? 云缺对商家兄妹抓走萍山君的真实目的愈发好奇起来。 其实炼制整头妖兽,云缺并不陌生。 因为斩妖司的妖武者的形成,就是炼制融合了整头妖物。 商福知道差点说漏嘴,对云缺提防了起来,道: “你小子不地道!话里有话的,你这种朋友,不交也罢!我们走了!” 说完,见云缺笑呵呵的仍旧坐在门口。 “让路啊,我都对完了对联,你怎么还挡路?”商福不解道。 “哥,别丢人了,你对的下联狗屁不通。”商暮皱眉道。 “啊?是吗!” 商福愣了愣,怒视着云缺道:“你小子不仅不地道,还够坏的啊!我对的狗屁不通,你居然还叫好!耍我是不是!” “商兄说对了,我就是在耍你。” 云缺微笑道:“不服气,你可以再对下联啊,对得出来,萍山君归你,一百万两银票也归你,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少年擂结束之前能对得上来就行。” “我对……我对个屁呀!”商福怒气冲冲的道:“我是武夫!不是书生!” “对不出来就多看点书,跟你妹子学学,以咱们妹子的学识,只要时间足够肯定对得出来。”云缺微笑道。 “少套近乎!我妹子,什么咱们妹子!”商福冷哼一声,看向商暮道:“妹子,我看这家伙在拖延时间,咱们不文斗了,直接动手!” 商暮的神色变得犹豫起来,看样子要点头答应。 云缺立刻道: “别这么快放弃,其实这幅上联不难的,好好想想,只要天亮之前对得出来,你们就可以顺利离开,我绝不为难二位。” 商暮听罢迟疑了一下,道: “好!容我多想想。” 说完坐了下来,盯着字迹开始冥思苦想。 身为才女,岂能轻易认输,商暮被激发了斗志,暗暗发狠要对出下联。 见妹子不肯放弃,商福只好坐在一旁等着,显得很是无聊。 屋子里安静下来,没人在开口。 云缺坐在门口,闭目养神。 看似悠哉,其实云缺正在竭尽全力炼化着尚未完全吸收的雷精。 之所以提出文斗,云缺确实在拖延时间。 因为对面的这对兄妹,在云缺看来,绝对不简单! 尽管没动手,但萍山君有多少能耐,云缺一清二楚。 萍山君早在雪域之时就突破到六阶境界,并且觉醒了上古风雷虎的血脉,不仅能动用雷翅飞翔,甚至能驾驭威力不俗的雷电之力。 云缺离开大晋已经小半年了,这段期间,萍山君足以完全掌握风雷虎血脉所带来的天赋能力。 也就是说,在六阶妖兽当中,萍山君的战力足以傲视同阶! 而商福与商暮,也不过是六品修为而已,却能在盏茶的时间内,在不惊动酒楼其他人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抓获萍山君。 单凭着这一点就足够说明,商家兄妹有着远超六品境界的手段,或者是掌握着威能恐怖的异宝。 真要对战,必定棘手,所以能拖多久是多久。 只要多炼化一些雷精,云缺的战力就会变得更强。 其实云缺也挺无奈。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根本用不着动用心机诓骗对方来一场文斗,直接动手即可。 以云缺的战力,对付两个五品都毫无问题,何况两个六品。 即便对方有着强力的后手,云缺也不惧,妖刀一出,即可大杀四方,实在不行直接动用妖力就是了。 可现在不行。 如今云缺的状态,正处于完美金身的节骨眼儿。 不能动用任何外物与外力,只能靠着自身本体才有机会达成完美。 偏巧赶上少年擂也就罢了,结果还节外生枝,遇到商家兄妹,真要动手对战两人,一旦对方拿出云缺无法匹敌的异宝或者力量,不仅萍山君救不回来,完美金身也得失之交臂。 云缺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暗骂萍山君这个累赘,到了大秦什么忙没帮上不说,先把他自己搭进去了,简直是个饭桶老虎。 云缺抓紧着一切时间,吸收炼化剩余的雷精之力。 商暮则冥思苦想,时而叹气,时而敲额头,时而又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显得焦躁不安。 时间一点点流逝。 擂台上的第三轮比斗仍旧在持续。 精彩的程度远超之前,所有人都被擂台的打斗所吸引,唯独四个人对擂台毫无兴趣,各忙各的。 其中三人都在楼船的包间里,云缺在炼化雷精,商暮在苦想着下联,商福无聊的直打瞌睡。 而第四个人则在楼船上,挨个包间敲门询问。 咚咚咚。 “请问,这里有和尚吗?” “和尚?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没有和尚。” “对不起,打扰了。” 咚咚咚。 “请问,里面有和尚吗?” “你谁呀!我们喝酒呢,哪有和尚!别处找去!” “对不起,打扰了。” 咚咚咚。 “请问,我想找个小和尚……” “酒楼里找什么和尚!这里又不是庙!睡觉呢敲什么门!再敲揍你!” “对不起,对不起……” 柳真真站在长廊上,望着一排排的包间门,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不是滋味。 堂堂少年城的城主,何时受过如此恶气,如同要饭花子似的,挨个敲门,还得被包间里的人数落。 可是一想起妖兽攻城当天,那个救了自己两次的小和尚,柳真真立刻鼓起勇气,继续敲门找和尚。 不久前柳真真在擂台上,隐约看到了一个光头背影。 当时她正与其他少年城的高手谈论着擂台事宜,收集一些外来高手的资料,做到心中有数。 看到光头只是一瞥之间,等柳真真仔细看去人家已经下台了。 柳真真尽管没看到正脸,但是从光头和背影判断,与兽潮当晚的小和尚很相似。 这下柳真真没心思谈论擂台了,心里始终想着那个小和尚,分派少年城的人手开始寻找和尚。 找了半天,得到个消息。 有人见到一个光头在楼船出现过,只是没看到容貌,不知年纪如何,也不知是不是和尚。 柳真真于是亲自来到楼船,开始挨个包间的找人。 现如今的柳真真,其实心情极其复杂。 她一方面想要与医术不错的小郎中梅钱成亲,一方面又对当时救她的小和尚心生爱慕,觉得两个都是她的真命天子,可她只有一个人,总不能嫁给两个人。 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一人嫁一个…… 柳真真在心里如此想着,随后晃了晃脑袋,咬牙道: “不管了,先找到谁就嫁给谁!” 咚咚咚。 “打扰了,请问屋子里有没有和尚?” 第554章 再遇妖武 一天一夜的比斗,少年擂变得越发热闹。 随着打斗的进行,受伤的修士越来越多,于是一个特殊行当渐渐兴起,那就是药铺。 一些会医术的修行者看出了商机,原地开设药铺,售卖伤药外加疗伤,生意居然还不错。 不仅开药铺的,连早点铺子都有不少,还有些心思活络的修士,用飞行法器搭建起浮空的帐篷,收费入住,按时辰算钱,休息或者观战均可,一个时辰一百两银子,减去灵石耗费,足以小赚一笔。 天边已经泛白,少年擂正式进入第二天。 楼船包间内, 商暮的表情痛苦不堪,始终想不出下联,被她薅掉的头发在桌上堆成一团又一团。 商福则趴在桌上鼾声如雷。 直至天边出现一缕曙光,商暮才恍然惊醒,怒道: “我对不出来!不文斗了,改为武斗!” 白想了半宿,除了头发差点少一半之外,商暮连一幅下联都没想出来。 商福被惊醒,道:“换武斗了?我来!” “用不着你!我来战他!”商暮气得怒不可赦,道:“我真笨!钻什么牛角尖,平白浪费时间!” 云缺睁开眼,好整以暇的道: “急什么,再多想想,我觉得你就快对出来了。” “我不想了!我想不出来!”商暮怒道。 “既然想不出来,你就输了,何来武斗之说,把萍山君交出来。”云缺道。 “这局不算!武夫之间就该以战力分胜负,文斗不算数!”商暮直接开始耍赖。 “你们怎能如此失信,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文斗定胜负,小孩子才耍赖皮,二位莫非不要名声了?”云缺道。 “要什么名声!我们连脸都可以不要!”商福横眉立目的道:“不敢武斗你就让开,要不然我们兄妹一起出手对付你!” “行,武斗就武斗。”云缺微笑道:“你们选出一人,谁来比试。” 与其被两人围攻,单挑才是最佳选择,云缺自然不会吃亏。 商暮沉着脸道:“我与你过招!” 云缺点头道:“这次,你该说话算话了吧,不许耍赖呦。” “一言为定!谁耍赖谁天打雷劈!”商暮沉声道。 “比斗之前,最好定下规则,为了不伤和气,咱们不用武器,只动拳脚,商家妹子觉得如何。”云缺道。 “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商暮道。 见对方中计,云缺心头暗喜,自己不能动用武器,对方若是也不用武器,相当于变相削弱了商暮的战力。 “你说,什么条件。”云缺道。 “既然刚才你出的上联,我想听你对出下联,如果你对得出来,我可以不用武器,只比拳脚。”商暮沉着脸道:“若你对不出来,我不仅动用武器,还会动用你无法想象的力量!” “这个简单,听好了。” 云缺清了清嗓子,道:“饥鸡盗稻童筒打,暑鼠凉梁客咳惊。” 商暮愣怔在原地,呢喃道: “酷夏里的老鼠在房梁上乘凉时,被客人的咳嗽声惊跑……妙啊!对的真好,我怎么想不到呢……” 见妹子沉浸在对联的玄妙当中,商福不耐烦的道: “什么破对联!妹子别跟他废话了,让他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商暮闻言立刻恢复了冷冽的表情,再次摆出起手式,双手成爪,冷喝道: “云缺,你若能战败我,萍山君自然归还,不过我提醒你一点,想要胜我,你没什么机会。” 云缺知道拖不下去了,道: “我也提醒你一点,饿肚子打斗,对武夫身体不好,要不,咱们再要一桌饭菜,吃完再比?” “免了!现在就动手!”商暮喝道。 “好好好,你们不吃,我先吃点,要不然饿得慌,稍等一会儿啊。” 云缺说着拿出两个果子,一青一红,开始吃了起来。 商福与商暮看得眼睛发直。 说好了武斗,拼命的时候,你在这吃果子? 两人强压怒火,看着云缺吃。 不多时,云缺吃完了,抹了抹嘴角,也抬手亮出招式。 半宿的炼化雷精,加上两枚果子入腹,云缺的实力再次得到提升。 由于吃了树公公树婆婆不少果子,现在云缺的经脉已经扩展了接近五成。 也就是说,云缺所能施展出的气机,比之前多了足足一半! 暴增一半的气机,相当于多出一半战力,已经足够令人震惊。 随着商暮的一声断喝,武斗随之开始。 云缺用的是七杀拳法,配合赤炎拳,每一拳都带着霍霍风声,气势十足。 商暮的爪功堪称凌厉,其身形极其敏锐,宛如一只豹子般迅猛,战力惊人。 两人一动手,便是旗鼓相当的局面。 屋子里只剩下拳脚带起的破风声。 交手之后,商暮暗暗心惊。 她的爪功极其罕见,配合敏锐的身法,可以说攻无不克,同阶之间向来没有对手。 可今天的对手居然无比难缠,不仅拳法扎实,经验还无比充足,商暮本想着以快攻打乱对手的招式,让云缺现出破绽,然后她可以趁机一击重创,达到快速结束战斗的效果。 结果人家的拳法不仅能封住她所有的进攻路线,反而还有时间做出凌厉的反击。 这一点让商暮十分惊讶。 于是她加快进攻频率,除了爪功之外,用上了身法,身形掠动间快若旋风,令人防不胜防。 云缺始终在稳扎稳打,并未用出全力,试探着对方的身手。 很快,云缺得出一个判断。 这个商暮,有着极其丰富的战斗经验! 身为猎妖人,对手的经验如何,只要动手,云缺即可轻易分辨。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还是道武双修,按理说不该经常搏杀才对,但这个商暮显然与众不同。 见对方动用了身法,越攻越猛,云缺也施展出绝学。 直接用出影拳! 云缺处于完美金身的临界点,只要动手,就必须获胜,一旦败北,便会彻底失去完美金身的契机。 影拳的出手,让商暮防不胜防。 云缺左手赤炎拳,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右手直接轰向地面,打在商暮影子的腹部。 嘭!!! 商暮挡住了赤炎拳,整个人却倒飞起来,轰隆一声砸在墙壁上。 水晶般的壁垒被砸出一层波纹。 商暮落地后弯着腰,嘴角溢出血迹。 云缺这一拳,动用了全力。 至于怜香惜玉,在云缺这里是不存在的,尤其在战斗的时刻,无论对手是谁,云缺都会将其当做妖来处理。 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隔空拳法!” 商暮愤愤的抹去血迹,冷声道:“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缠,既然你有所保留,不如拿出全部实力,否则,你将再无机会!” 说着,商暮伸直了五指,掐动起法印,道家灵气豁然大起! 随着商暮的施法,在她身前出现十枚拳头大的火球,虽然火球不大,但火光耀眼。 这些火球完全由法术凝聚而成,有着不俗的威能。 云缺目光微凝,脚下气机汇聚。 商暮是个难缠的对手,不仅有着六品巅峰程度的宗师修为,还有着筑基境的道门修为,在战斗中可以互相配合,达到战力暴增的效果。 云缺现在没穿金玉甲,肉身虽然强横堪比四阶妖兽,但是血肉之躯,面对法术还是得小心一二。 烧点血肉无所谓,一旦烧到了眼睛耳朵之类,影响了视觉听觉,战力将大打折扣。 本以为对方要用火球配合武道进攻,结果商暮忽然一抬手。 十枚火球纷纷飞到棚顶,环绕成一圈。 看到火球定在头顶,云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一看。 果然地面上商暮的影子几乎消失! 有光的地方才有影子。 四面八方如果全都有光,影子将无所遁形,只会留下最后一点在商暮脚下。 云缺的目光有些发沉。 善战的对手不算什么,云缺的战斗经验可以说从小一直打到大的。 然而善战的对手,加上高明的心智,才是真正的难缠! 这个商暮,确实很聪明。 挨了一拳就想出了对策。 现在人家的影子只剩一丁点,又在脚下,云缺施展出的影拳,很难再奏效。 瞄了眼头顶的一圈火球,云缺打算先摧毁这些光源。 商暮看到云缺的动作,立刻做出应对,双手成爪,落在地面,整个人如同野兽般趴伏。 “狼行之法!” 低吼中,商暮猛然冲出,速度比之前快出一倍! 除了爪功之外,商暮还动用了腿法,在身法的加持之下,宛如一匹恶狼,攻势凶猛。 云缺不再有所保留,影步随之动用,身体直接拉出残影。 屋子虽然不大,但打斗得无比惊险。 商福站在墙角,眼珠快速的左右晃动,追逐着恶战的两人。 由于提前放置了水晶小塔,此处包间完全与外界隔离,屋子里拳拳到肉,风火大起,门外则毫无声息。 恶战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 商暮逐渐落在下风。 她的狼行之法的确速度惊人,但是云缺的影步更快! 她的爪功与腿法相当凌厉,但是云缺的拳劲则更强! 其实商暮最大的弱点,是她的本体强度,远远不及云缺,可以说差了太多。 她一腿甩在云缺身上,人家毫不在意根本不会受伤,反而一拳轰来,能将她打飞出两丈。 商暮甚至生出一种错觉。 自己面对的不是一名六品武夫,而是一头恐怖的妖兽! 再打下去,必败无疑! 甚至会被人家活活打死! 商暮身形掠动,避开了一记赤炎拳,倒退数步贴在墙角,啐了口血沫子,道: “不得不承认,你与其他六品宗师大不相同,你的战力,几乎接近五品金身,你很强,但是,你赢不了我!” 说话间,商暮口中的小虎牙居然开始生长,达到接近两寸。 她手上的指甲也开始延长,形成真正的利爪! 一股阴冷的妖气,在商暮身上开始起伏。 看到对方的变化,云缺没有惧怕,而是直接怔在原地。 此时云缺的心头只有三个字,如同惊雷般浮现。 妖武者! 第555章 睁开你的六只眼 自从大燕斩妖司消亡,云缺始终以为自己与叛徒柳十一是世上仅剩的妖武者。 柳十一死后,云缺就成了唯一的妖血武夫,是一种由大燕司天监打造出来的人形怪物。 而此时此刻,云缺居然遇到了同类! 世上,竟还有妖血武夫存在! 商暮身上的变化,明显是妖武者进行妖化的过程,借助妖物之力大幅提升自身战力。 随着商暮出现獠牙与利爪,她身上开始涌现出暗淡的妖气,并不明显,但极其精纯。 那利爪犹如匕首,锋芒闪烁。 妖气与人族气息融为一体,证明商暮并非化形的妖族,而是人类,只是身体被融合了妖物而已。 对于妖武者这种罕见的种类,没人比云缺还要了解,第一时间便判断出对方绝对是妖血武夫! 云缺一时间怔在原地,错愕不已。 见云缺不动,商暮看到了时机,低吼着扑出。 她此刻的速度比刚才要快出一倍还多,犹如一头妖狼,瞬间抵达云缺身旁,利爪直掏云缺的心窝。 这一招黑虎掏心,极其普通,没有任何花哨之处,完全是野兽般的进攻方式,速度与力量得到大幅提升,商暮有信心一招重创对方。 能让她现出如此状态,可见对手的难缠。 商暮也是没有办法,正常状态她绝非云缺的对手,只能动用最后的绝招。 而一旦这种状态显现出来,对手也就不可能还会活着。 云缺错愕归错愕,身体却在利爪攻到之前挪移而出,影步施展,避开了致命一击。 身为猎妖人,即便走神儿,也能在瞬间应对危险。 这是牢牢刻进了骨子里的战斗反应,绝非其他人可以比拟。 商暮见识过云缺的身法,知道云缺的速度极其惊人,一爪掏空之下,她甚至没用眼睛观察云缺躲避的方向,身形犹如狂风般扑向一侧,再次出爪。 妖兽般的敏锐感知,让商暮可以闭着眼睛感受到云缺的存在。 只要还在这间屋子里,无论云缺的身法多快,商暮都可以完成追踪。 随后的战斗,变得惊人起来。 屋子里仿佛刮起两道旋风,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云缺的身影出现在角落,商暮的利爪紧随而至,云缺的身影跃到半空,商暮的獠牙瞬间咬来。 商福始终在观战。 但他现在有点看不清两人到底身在何处了,眼珠子不停的快速晃动,寻找着双方的身影。 当商暮展现出妖化状态,她立刻占据上风。 云缺只是施展身法躲避,没再还击。 如此一来,商暮的信心更是十足,认为自己必胜无疑,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出爪越来越凶。 直至商暮抓到了一团雷光,她才惊觉,原来对手不仅会动用火焰拳法、隔空拳法与惊人的身法,人家还会动用雷系掌法! 轰鸣声,伴着大片雷光炸起在屋子里。 突然出现的耀眼雷光,令旁边观战的商福猛地闭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发现对战的两人,各自停留在房间一侧。 商暮身上流转着细密的雷弧,云缺则安然而立毫发无损。 “妹子!” 商暮惊呼一声,看出自家妹子吃了亏,就要加入战斗一同对付云缺。 “我没事!” 商暮怒喝一声,遍布周身的雷弧随之快速消散。 妖化后的躯体,让商暮得到了极强的肉身,挨了一记奔雷掌,本体虽然没怎么受伤,只是头发被电得根根直立,看起来像个疯婆子。 “火拳雷掌,身法过人。” 商暮死死盯着云缺,冷声道:“你的战力相当可怕,我之前小看你了,寻常的五品金身也未必能赢你,但是遇到我,算你倒霉!你不可能胜我!” 随着商暮的冷语,她的眼眸开始转为幽蓝之色,额头上浮现出一条蓝色印记。 印记宛如小蛇,组成了星芒的图案,并且沿着商暮的脸颊蔓延到下颚。 四根长须在商暮的嘴角生出,足有三寸长短。 那是狼须! 妖化再次加深,商暮的气息也再次增强,喉咙中发出野狼般的阵阵低吼。 见此模样,商福大惊道: “妹子!这里是少年城,不能完全妖化!否则我们容易成为目标!被无数人追杀!大不了萍山君还给他,我们再找其他合适的妖物就是了!” “不用你管!” 商暮低吼道:“觉醒上古风雷虎血脉的妖族太过罕见,好不容易遇到一只,岂能放过!” 商福焦急道: “那也不能冒险啊!一旦完全妖化你会丧失神智,少年城里高手众多,哥哥保不住你啊!你若被当做妖物击杀,我就算得到真正的风雷虎又能怎样!妹子住手吧!不能再打了!” 商暮不再开口,对其兄长的劝说无动于衷,盯着云缺准备发动攻势。 “你哥哥说得没错,再打下去,你会死。”云缺此时出言道。 “能得到萍山君这头难得的虎妖,帮我哥哥重铸妖身,我死而无憾!”商暮低吼着就要再度扑出。 云缺抬手止住对方,解释道: “不,你得不到萍山君,你会白白死去,而且,你哥哥也会死。” “就凭你一个人?”商暮冷声道:“你觉得以你的力量,能斗得过四阶星狼吗!吼!!!” 商暮发出一声狼啸,喷吐的气息当中,带上了接近四阶的妖狼气息。 “我当然斗不过四阶妖狼,不过,我也有帮手。” 云缺淡然一笑,双眼豁然转为猩红的竖瞳,冷语道:“别以为只有你会妖化,你应该很清楚妖血武夫若互相拼杀,结局只能是不死不休!” 狂暴的妖气在云缺身上升腾而起,瞬间笼罩整个屋子。 商福愣怔在原地,眼里充满了惊骇之色,商暮也怔住了,没在进攻,一双幽蓝的瞳孔开始晃动起来,变得惊疑不定。 云缺只是散发出妖气,并未拿出妖刀,更没打算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云缺其实是在赌。 赌对方不会再出手。 散发妖气可以,但是动用妖力的话,以云缺现如今的状态必定会失去完美金身的契机。 商暮错愕半晌,道: “怎么会……你为何也有妖力存在?” 商福此时恍然大悟,惊喜道: “妖武!原来他也是妖武者!与我们一样是大商遗民!” 云缺闻言心头一动。 大商遗民! 从商福的话语中,云缺终于得知了这对兄妹的来历,竟是大商之人! 大商,曾经在云州也是一方霸主,后来被大秦所灭,至今已有百年。 大商还有个名字,叫做妖武大商! 据说大商的武者从小饲养妖兽,同吃同住形影不离,在战斗中若身体受到损伤就借用妖物的躯体填补,最终形成半人半妖的妖武者。 妖武大商早已消失百余年,没想到如今还有大商遗民存在,云缺在惊讶之余,心里有一些遗憾。 商家兄妹与大燕司天监无关…… 确定云缺的妖气与妖瞳为真实存在之后,商福高兴起来,道: “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下都住手吧!妹子快点散去妖气,云缺是自己人!” 云缺扫了眼商福。 心说你要是如此理解的话……那你说得对。 云缺现在可不想当真动用妖力动手,能吓唬住对方,或者骗过对方那最好不过。 商暮缓缓站起身,狼须与利爪渐渐消失,额头的印记也开始变淡,只是一双幽蓝的瞳孔始终存在,冷冷的盯着云缺,质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缺将竖瞳消散,摊了摊手道:“与你们一样,失去国度的可怜人。” 云缺这话没说谎。 大燕早已覆灭,大家都是失去家国之人,至于失去的是什么国,重要么。 商福在旁边道: “妖武者只有我们大商才有,他肯定是大商遗民!” 商暮并不相信,道: “未必,妖武大商的确有着融合妖物的特殊手段,但世上高手众多,出现仿造的妖武者并不奇怪。” “仿造?” 云缺不高兴了,道:“你最好睁开你的六只眼仔细看清楚,我是实打实的妖血武夫,如假包换!” 商暮皱起眉头,道:“六只眼?我又不是怪物,何来的六只眼。” 云缺冷声一笑,道:“星狼的双眼,难道不属于你么,加上你自己的眼睛不就是四只眼了,剩下的两只眼,呵呵,你自己猜。” 商暮虽然聪明,一时却猜不到云缺所言的六只眼是何意,算上星狼,还差两只眼呢。 商福灵机一动,道: “我知道了!有个肚脐眼!还有个屁……” 最后一个字,商福硬生生给咽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家妹子此时脸色发黑,出现再次妖化的征兆。 云缺道: “既然大家同为妖武者,互相残杀实属下策,不如这样,我们以萍山君为赌注,打一个赌,谁赢,萍山君归谁。” 商暮冷声道: “你想怎么赌。” 云缺道: “少年擂,谁获得的名次最高,萍山君归谁,你们兄妹都可参加,只要你们当中有一人名次比我高,萍山君你们自可带走,杀剐存留,悉听尊便。” 商暮思索了一下,道: “可以!就以少年擂名次来分出胜负!” 自从云缺展现出竖瞳与妖气,商暮其实已经不想再战了,妖武者之间一旦死斗,极有可能同归于尽。 换个办法来打赌,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问题出现。 谁来做证呢? 萍山君放在商家兄妹手里,云缺不放心,放在云缺手里,商家兄妹更不放心。 咚咚咚! 为难之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第556章 穿帮大会 听见敲门声,商暮立刻收起水晶小塔。 屋子里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除了被商福砸碎的酒桌之外,毫无打斗痕迹。 “谁?” 商福问了句。 门外传来女子客气的声音: “打扰一下,我是少年城的城主柳真真,我想找个人……” 之前正在为何人做证而为难,双方谁都不肯让对方拿着萍山君,如今一听少年城的城主在外面,商福立刻有了主意。 少年城名动大秦,需要公正之人才能担任城主,这不是最佳证人么! 商福二话不说,直接拉开房门。 而云缺此刻正伸出手,嘴里的‘别开门’三个字没等说出来,房门已经被打开。 门外,果然站着柳真真。 柳真真敲了很多房门,大概率敲完后会被骂一顿,她委屈之余,想到个办法。 那就是先报出自己的名号。 如此一来,果然没人敢骂了,一听是城主,大多包间都会开门打招呼,很多人热情邀请。 柳真真已经敲过了楼船的大半包间,根本没有和尚。 她其实有些灰心,觉得消息并不准确,可能是看错了,妖兽攻城当晚的小和尚,没在楼船上。 等房门打开,柳真真暗淡的目光瞬间明亮起来,脸上充满惊喜。 “是你!原来那晚的人居然是你!” 柳真真看到了云缺,也看到了云缺的光头。 此时此刻, 少年城里略通医术的小郎中,与兽潮当晚斩妖无数的小和尚彻底重叠。 对于柳真真来说,见到云缺相当于双重惊喜。 她再也不用为了嫁给谁而为难,因为两个身份,是同一个人! 云缺此时有点尴尬。 神秘感彻底没了不说,两个身份也穿帮了,不仅如此,兽潮当晚还调戏了一番柳真真。 “对,是我!” 云缺将柳真真拉进屋子,对着商家兄妹道:“正好,城主到访,为我们打赌做证的人选有了,不知二位可有意见,如果你们能找出更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换人。” 柳真真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做证,什么打赌? 她有一肚子话要对云缺说,怎奈云缺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提出让她做证。 商暮与商福认得柳真真,因为少年擂开始的时候,这位城主登台公布规则。 商暮直接点头道: “好!有劳城主帮我们做证,赌注在此,现在交给城主保管,我们谁在少年擂的排名最高,谁得此物!” 说罢商暮将一个灵兽袋交给柳真真,然后与商福匆匆下船,去擂台比斗。 第三轮擂台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登台的没多少人了,再不去,连进阶第四轮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最后的争夺名次。 至于柳真真做证这件事,商福商暮两人毫无怀疑,他们信不过云缺,但信得过少年城的城主。 两人刚走,云缺一把将柳真真手里的灵兽袋拿了过来,运转一丝气机将其开启,往下一倒。 扑通一声。 萍山君掉了出来。 本来是个小白脸的模样,现在脸色更白了,晕头转向直打晃儿,站都站不稳。 见萍山君果然在灵兽袋里,云缺放心了,朝着柳真真拱手道: “我还有事,咱们回头见!” 说完拽着萍山君就走。 什么赌约,老虎到手了还赌个屁呀,我像是遵守约定的人么。 云缺是想走,但是走不了。 柳真真把门堵住了,嗔怪道: “不许走!梅钱,你骗得我好苦哇!你那么厉害的身手,居然装成弱小的郎中,害我为你担心了好久!” “城主勿怪,我到少年城之后也没人问过我修为如何,我这人比较谦虚低调,岂能自己说自己厉害。” 云缺略微尴尬的解释道:“况且我也没什么本事,对上那头蛇尾猿依旧不敌。” “还说你没本事?” 柳真真瞪着美目道:“妖劫过后,我询问过大家,好多人都说被一位小和尚所救,此人斩妖如屠狗,一路将少年城杀了个对穿,死于其手的妖物不计其数,若非你出手,当晚少年城的伤亡至少要翻倍,甚至数倍!” “你不仅杀妖无数,还力战四阶蛇尾猿,如果你不出手,我已经死两次了,如果你不出手,蛇尾猿也不可能退走,到时候少年城都有覆灭的危险!” “是你!挽救少年城于水火之中,是你!在妖爪之下救我逃出危机,是你!以一己之力斩断妖猿之尾,如此壮举,你却隐瞒身份,大杀四方之后挥挥衣袖而去,你简直,你简直……” 柳真真越说越激动,一张俏脸变得嫣红,道: “你简直太帅了!!!我不管,少年擂一结束,我们立刻成亲!我不会让你再跑掉!” 云缺听得脸色发僵。 那两个大商遗民肯定不会罢休,我要跑路啊,结果你堵着门不让跑…… 云缺现在有一种无奈之感。 果然风水轮流转,刚才我堵别人的门,现在我的门也被堵了…… “城主,成亲的事不急,我还没跟我娘提起这事儿呢,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先让开,我真有事,让我出去好不好?听话。”云缺连哄带骗的道。 “不让!你又想骗我,我才不会上当!少年擂结束之前,你别想离开我的视线!”柳真真义正言辞的道。 萍山君这时候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迷迷糊糊的道: “又、又骗谁了?” 一听萍山君口中的‘又’字,柳真真更加坚定的守着大门,说什么也不让云缺出去。 好不容易抓住的如意郎君,可不能再让他跑了。 云缺本想试着说服柳真真,正想着说辞呢,结果看到商暮在门外长廊出现,正往这边走。 人家打擂结束,回来了! 得了,云缺什么也不说了,拉把椅子往旁边一坐,一脸无奈。 等着打擂好了。 商暮进屋后,看到萍山君坐在地上,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反正是个赌注,困在灵兽袋与放出来没什么区别,以她的战力与手段,不怕这头老虎逃了。 萍山君这时缓和了不少,看到商暮后顿时又惊又怒,道: “你、你们做什么!居然偷袭!把我关进小黑屋!这事儿没完!没完!王爷……” 灵兽袋这种东西,萍山君这辈子第一次进去,他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去了什么地方,只觉得被人关了起来。 “闭嘴!” 云缺与商暮异口同声的喝道。 萍山君立刻老实了,不敢吭声。 由于两人说的话一样,显得默契十足,柳真真狐疑起来,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云缺,又看了看站在另一侧的商暮,这位城主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是在怄气。 而且还是情侣之间的那种怄气。 柳真真原本甜蜜的心情,顿时变得不爽了,一脚将萍山君踢到墙角,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沉声道: “两人赌多无趣,算我一个,咱们三个一起赌,谁赢了,赌注归谁。” 商暮闻言,神色立刻阴沉了几分。 有心反对,但她听出少年城的城主语气不善,于是选择了默许。 毕竟这里是少年城的地盘,商家兄妹只有两个人,人家城主不仅修为到了五品,还有满城的帮手,真要翻脸,他们兄妹走不出少年城。 云缺道: “也好,既然城主想参与,那咱们三个以排名定胜负,商家妹子,不反对吧。” 听闻商家妹子这种亲近的称呼,柳真真心里醋意大起,气鼓鼓的瞪着商暮。 商暮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心里暗骂云缺无耻,居然将两人赌约改为三人,原本有一半的机会得到老虎,这下希望变得更少。 柳真真可是实打实的巅峰五品,战力没得说,即便商暮完全妖化,想要打败一名巅峰程度的五品金身也没那么容易。 别看她融合的星狼有四阶程度,却难以真正发挥出四阶妖狼的战力,除非将自身神魂作为祭品让妖魂吞噬,否则很难施展出四品的战力。 这也是身为妖武者的一份残酷的弊端。 萍山君无缘无故的挨了一脚,本想破口大骂,却感受到柳真真五品金身的气息,愣是没敢吭声,只是在心里默默嘀咕。 赌约,赌注? 什么赌注啊,你们三个都空手呢,赌什么呀,这么大的排场…… 很快萍山君觉得不对劲了。 该不会,赌注是我吧! 不多时商福打败了对手,回到包间。 屋子里四人一虎,各自沉默无语。 很快第三轮比斗宣告结束,第四轮少年城开始。 第一阶段的七轮战斗已经到了中段,登台的修士境界一轮比一轮高。 前三轮还能看到不少七阶修士登台,到了第四轮,已经没有任何七阶敢上台挑战了,全是六阶高手,打斗也越来越凶,想要赢得一场变得愈发艰难。 咚咚! 房门被敲响,紧接着有人推门而入。 “师兄我回来了!下面真热闹……咦,这么多人。” 鸿影在擂台附近呆够了,也饿了,返回包间找云缺,进门看到多了好几张陌生的面孔。 鸿影见过萍山君,知道是师兄的跟班,可商家兄妹和柳真真他没见过。 一听师兄这种称呼,柳真真与商家兄妹的目光纷纷望来。 云缺暗道不妙,为了堵住鸿影的嘴巴,急忙吩咐酒楼伙计上菜。 不多时,伙计带来了新的桌子。 酒菜陆续呈上。 房石临走前吩咐过,这间包间只给云缺留着,吃喝全部免费。 鸿影年纪小,看到吃喝立刻食指大动,开始大吃起来。 萍山君原本坐在地上,见鸿影吃饭,他也饿了,找个椅子坐在鸿影旁边跟着一起吃。 云缺是没胃口了,什么也不想吃。 柳真真在生闷气,吃醋都吃饱了。 商暮不为所动,倒是商福直咽口水,见她妹妹不动,他这当哥哥的也不好自己去吃。 上菜的时候,屋门是开着的。 正好走过去个紫袍人,此人朝着屋子里瞥了一眼,又折返而回,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 “找你半天,原来自己跑来喝酒,你这人可太不地道了,我有酒的时候想着你,你喝酒的时候怎么不等我呢。” 进来这位直接坐在云缺旁边,摘下兜帽,拿起酒杯自斟自饮喝得那叫一个痛快。 正是二皇子,赢皓。 “驸……” 赢皓喝了几杯之后,开口刚说出一个字立刻被云缺打断。 “付什么钱!跟我喝酒还用你付钱吗,这里我包了,少年擂结束之前,你随便喝!” 云缺说完瞄了眼对面的柳真真,心里直打鼓。 自己的身份太多,旁边坐着大秦二皇子,对面又是少年城的城主,两边是少年王的争夺双方,一旦知道互相的身份,自己就麻烦了。 云缺暗道倒霉,在心里嘀咕怎么都挤我屋子里来了。 这话刚嘀咕完,门外又有人经过,并且在门口惊喜的道: “表兄!” 说着此人直接走了进来,是个年轻人,眉眼与云缺有那么几分相似。 确实来的是亲戚,看到这位,云缺脑袋都疼。 不是旁人,正是大唐太子白誉! 云缺现在开始怀念朱静姝了,想让对方算一卦,我来参加少年擂,不是来参加穿帮大会呀! 第557章 该死的缘分 包间里很热闹。 大秦二皇子,大唐太子,少年城城主,阜南王私生子,两个大商遗民,外加一头虎妖。 人不少,正好坐一桌。 云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有这么巧吗? 我来少年擂之前这顿伪装,结果屋子里全是熟人,早知如此还伪装什么,白剃了个光头。 白誉看了眼周围众人,微笑道: “既然表兄有客人,小弟不打扰了,改日再叙。” 云缺在心里松了口气。 要么人家是太子呢,至少有眼力见。 白誉刚要走,赢皓端着酒杯道: “别等改日了,就今天聊呗,屋里又没有外人,来来来,坐我这边,咱们多喝几杯!” 云缺恨不得把这个酒蒙子踹出去。 没外人? 屋子里全是外人好不好! 仇恨链都快缠成麻花了! 白誉不认得赢皓,见对方坐在云缺旁边,又如此盛情邀请,他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坐在赢皓旁边。 云缺觉得脑袋又开始疼了。 这一屋子天南海北的,这是要开百国大会吗。 赢皓给白誉倒满酒,热情道: “这家酒楼的酒还不错,虽然照比我的酒楼差一些,也能入口,来,走一个!” 赢皓先干为敬。 白誉也将杯中酒喝掉。 听赢皓说自家酒楼,白誉认为身边这位是生意人。 赢皓又连着倒了三杯酒,道: “你最后来的,你得自罚三杯,来,我陪你一起走三个!” 滋溜滋溜,赢皓喝水似的又喝了三杯。 白誉苦笑着也将酒喝掉。 “表兄,近来可好?”白誉道。 白誉很关心云缺如今的处境,由于有外人在场,不便明说,只能如此询问。 “挺好的,跟在家的时候差不多。”云缺道。 赢皓用胳膊肘碰了碰云缺,笑道:“你这表弟酒量不错嘛,以后带着来我家酒楼,管够儿喝!” “行,没问题。”云缺无奈道。 鸿影在旁边好奇道:“师兄的表弟,我应该叫师兄还是叫表哥呢?” “随你便。”云缺无奈道。 柳真真在对面狐疑道:“你不是说,你是孤儿么,怎么有亲戚了。” “不算太孤,有个远亲不怎么走动。”云缺无奈道。 商福瞪着眼睛道:“你的表弟,莫非也和我们一样?” “都说了远亲,出五服了!没什么血缘关系的那种,跟你们不一样!”云缺无奈道。 鸿影疑惑起来,看了看商福和商暮,又看了看云缺,道: “师兄,莫非这二位也是亲戚?” 商暮冷哼一声,道:“谁和他是亲戚,即便是亲戚,也是有仇的亲戚。” 柳真真瞪起美目,盯着云缺指着商暮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我们没关系!”云缺将趴在桌上吃东西的萍山君拎了起来,道:“他能证明,我们就是打赌的关系。” 萍山君道:“啊?对!赌友关系,清清白白的赌友关系!” 鸿影在旁边道:“师兄啊,师父说过赌字伤人,不可沾染,否则就要逐出师门。” 赢皓听得有趣,道: “呦呵,你还有师父呢,能教你的人,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你师父到底是谁呀?” 云缺的脑子快炸了。 我师父就是我岳父,你说有趣不有趣…… 谎言说得太多,终将遭到反噬,云缺此时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身份太多的确能在外面如鱼得水,随机应变,可弊端也极其明显,就怕一群熟人汇聚一堂。 云缺实在没有办法,打开房门大吼道: “小二!拿十坛酒来!” 门外的伙计立刻答应一声,去取酒了,正巧有人经过,往里看了眼,立刻走了进来。 此人边走边道: “二……” 看到进来这位,云缺倍感无奈。 玄龙军的段无病! 段无病没看到云缺,先看到了赢皓,皇子在此,他必须进来拜见。 可一进门,二字刚出口,段无病立刻惊讶道:“白!” 他第二眼看到了唐太子白誉。 大秦二皇子与大唐太子坐在一个屋子里,段无病是怎么也没想到的,紧接着他看到了云缺。 “云……” 接连说了三个字,段无病知道要坏菜,因为他看到云缺正给他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白誉是段无病在学宫的好友,但他又是大秦玄龙军的人,如今二皇子在场,显然互相之间不知道底细,一旦点明各自的身份,非得出事不可。 段无病是聪明人,立刻改口,将之前说过的三个字串联起来,道: “二两白云做酒钱,一壶清风醉人间,闻香便知好酒!二公子有礼了。” 说罢朝着赢皓拱了拱手。 云缺始终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赢皓很满意二公子的称呼,哈哈笑道: “段兄果然好文采!来来来,进来坐,就凭这句一壶清风醉人间,就值得浮一大白!” 皇子发话,段无病不敢不从,尴尬的笑了笑,进来坐下。 现在屋子里算上云缺,总共九位,十个座位,基本快坐满了。 酒楼伙计开始往屋子里运酒。 每次抱着两坛子,一边运一边在心里嘀咕: 房家少爷吩咐这屋子免费,原本就俩人,现在倒好,弄一屋子人,果然免费的生意最受欢迎。 酒还没运完呢,又有人急匆匆闯了进来。 “城主,可算找到您了……” 话说一半,来人直接怔在门口。 云缺看了眼对方,直接捂住了额头。 来的还是熟人,少年城的奸细,田锺! 田锺原本是来找城主的,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一看屋子里的人,他的肠子差点悔青了。 二皇子和段无病都在,城主也在,这两边人马怎么凑一屋了? 田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泛起一层冷汗。 他扫了眼屋子里的众人,看到云缺后顿时眼前一亮,心里有了些底气。 还好,至少屋子里的奸细不止我一个…… “什么事,坐下说。”柳真真沉着脸道。 田锺只好坐在最后一把空椅子上。 这下一桌十人,齐了。 十坛酒尽数摆在一旁,伙计将房门关好退了出去。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不等田锺说明来意,赢皓咦了一声,指着柳真真道: “她……不就是少年城的城主吗!驸……” “说了不用你付账!也不用她付账,今天这顿我请了!” 云缺就差把赢皓的嘴巴封起来,无奈道:“诸位,咱们能相聚一堂实属难得,这样,我提议,咱们先喝一杯,敬这场奇妙的缘分!” 云缺说罢当先干了一杯,并且在心里大骂。 该死的缘分! 其余人有的直接喝了,有的犹豫了一下没动。 云缺喝完后,不管其他人的表情,再次道: “恰逢少年擂如此盛会,咱们只喝酒有点没意思,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叫做闭口禅,规则只有一个,谁先说话,谁自罚一个耳光,谁要是不玩,就是不给我面子,以后朋友都没得做!” 哐当一声,云缺将酒杯砸在桌上,代表着游戏虽然奇葩,但不是玩笑,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必须参加。 鸿影还是孩子,听闻游戏第一个响应,道: “好!这游戏真有趣,看看谁第一个说话哈哈!” 他说完这话,发现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 鸿影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游戏已经开始。 啪! 鸿影给自己来了个清脆的耳光。 这小子心眼儿比较实在,用了不小的力道,把脸都扇红了。 扇完自己,鸿影用手堵着嘴,裁判似的盯着其他人,等着看谁先忍不住。 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 尽管很多人都有一肚子话,却没人再吭声。 赢皓一杯又一杯的倒酒,自斟自饮,时而还示意旁边的白誉和段无病一起喝。 两人无奈之下只好陪着。 柳真真气鼓鼓的盯着云缺,她只想知道那个商暮与云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不仅打赌,好像还有非同寻常的关联。 商暮也瞪着云缺,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在少年城上夺得一个很高的名次,压过云缺。 商福看了看众人,将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时而咽一下口水。 段无病看了眼白誉,苦笑着举杯相敬。 白誉则感慨万千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两位学宫里的好友,没人能想到会在如此局面之下再次相遇,满心的话,说不出半句。 赢皓只顾着喝酒,敬完这个敬那个,不管对方喝不喝,反正他敬酒就是个由头而已,自己喝够就行。 鸿影一边吃,一边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满心期待的等着下一个说话之人,对他来说这种游戏十分新颖,好玩极了。 萍山君只顾着闷头吃饭。 其实他早就吃饱了,但他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中不仅有尴尬,还有杀气,于是强往下咽。 宁可吃撑,也尽量保持低调,最好没人关注自己才好。 比起萍山君的谨小慎微,田锺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如坐针毡来形容。 卧底这事儿他还有几分把握,毕竟自残了两次,浑身伤势全是新鲜的,到现在还疼呢。 但卧底归卧底,自家主子与敌人坐在同一张桌上,这算什么事儿呀! 你们在一桌喝酒,我还卧什么底? 一旦屋子里沉默下来,云缺终于耳根清净了。 这种局面,解释,是解释不过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口禅,只要谁都别说话,那我就不会穿帮。 这场无声的酒宴,显得尴尬又奇葩。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有人先忍不住了。 屋子里,响起了一声脆响。 第558章 奸细这活儿太难了 扇自己耳光的,是田锺。 整个屋子里,压力最大的就是田锺,这种气氛令他喘不过气来。 “史将军让我来寻找城主,请城主尽快登台,史将军已经在第四轮获胜,大家担心城主错过这轮比斗。” 说完来意,田锺终于吐出一口浊气,起身道: “我先告辞了,城主别忘了打擂。” 说完,田锺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看。 他错愕了一下明白过来,又给自己来了个耳光,这才推门离开。 多说一句话,又多挨个耳光。 出门后,田锺擦了擦额头冷汗,嘀咕道: “到底怎么回事,段大人和二皇子为何与城主在一桌吃饭?” 至始至终,田锺也没想明白这桌酒宴是怎么凑够的人数,简直不可思议! 田锺走了,包间里仍旧没人言语。 游戏没停,谁也不想扇自己。 过了一会儿,柳真真豁然起身,指了指窗外的擂台,离开包间。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擂台区域,看到城主登台打擂,轻而易举的战败对手。 等柳真真回来,鸿影立刻鼓掌,拍得贼起劲儿,他觉得这位城主战力惊人,打斗极其精彩。 有人带头,立刻有人响应。 萍山君第二个鼓掌。 虽然他知道气氛不对,但云缺的师弟都鼓掌了,没人附和岂不是尴尬。 云缺也随之抚掌,二皇子赢皓,段无病,白誉纷纷相随,连商福和商暮都佩服的拍起巴掌。 柳真真昂首朝着众人抱了抱拳,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武夫的豪爽显现无疑。 可很快柳真真想起了什么。 偷偷瞄了眼云缺,急忙改为正襟危坐,还捏起了兰花指,端起茶杯小口抿着,硬装淑女。 心爱之人面前,自然得表现出温柔的一面,粗俗的武夫之举实在有些丢人。 殊不知她越是如此做作,云缺看得越是别扭。 挺好个的飒爽女子,大大咧咧就完了,装什么大家闺秀呢,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接着赢皓站了起来。 这位二皇子先打了个酒嗝,喷出一口酒气,拍了拍心口,又指了指擂台,示意该他了。 临走前,赢皓带走了桌上的酒壶。 众人看得新奇,想不通带酒壶打擂有什么好处,难不成登台了还要再喝两口? 赢皓打擂比较奇葩,整个人醉醺醺的样子,对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结果大意之下,被赢皓用一壶酒给偷袭成功,赢得一场。 赢皓回来后,学着柳真真的模样朝着众人拱手,但是没人搭理他。 因为他用的偷袭招式实在有点龌蹉,往对手裤子上撒酒,弄得对方好像在擂台上尿裤子了一样。 没人鼓掌,本是件尴尬事。 但赢皓不在乎,自己先鼓起掌来。 在这位二皇子看来,尴尬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只要我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然,其他人有点受不住了。 段无病随之鼓掌庆祝,毕竟人家是皇子,即便偷袭得手那也是人家的能耐,身为臣子,自然得附和。 稀稀拉拉的掌声中,赢皓打着酒嗝,得意的落座。 接下来出去的是鸿影。 去的时候信心十足,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 输了。 以鸿影的年纪,在少年擂能打到第四轮殊为不易,现在登台的几乎全是六品高手。 云缺第一个带头鼓掌。 小舅子的面子得给,自家亲戚嘛。 萍山君拍得最起劲,脱口道: “失败是成功他老母!过几年再来打擂肯定能赢!” 鸿影一听高兴起来,兴致勃勃的坐好,眨着眼睛满脸期待看着萍山君。 萍山君随之恍然。 嘴欠了! 没办法,萍山君只好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接下来的时间,云缺,段无病,白誉与商家兄妹先后登台,全部胜出。 屋子里除了萍山君,所有人都打斗了一次,这一圈下来,第四轮比斗也到了尾声。 随着擂台上最后的两人分出胜负,第五轮淘汰赛宣布开始。 包间里,还是没人吭声。 气氛变得愈发尴尬。 过了不久,田锺回来了,看了看屋子里没人开口,他脸色顿时有些发苦。 还没玩完呢…… 说话之前,田锺先给自己来了个耳光。 啪!! “城主,史将军旗开得胜,又胜一轮,他和几位兄弟出城抓了头野猪,快烤熟了,问您要不要一起吃。” 柳真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 她还要盯着云缺呢,生怕对方再次不告而别。 上门的夫婿,可不能飞了。 接下来,包间里的众人仍旧是沉闷的陆续登台,又陆续得胜归来。 趁着赢皓打擂的时候,云缺看似无聊的敲着桌面,实际是写了一个字。 敲一下,写一笔。 写的是个‘走’字,写给白誉。 以白誉的聪慧,自然看到了云缺的暗示,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云缺写的字,屋子里除了白誉之外,只有段无病看懂了。 段无病轻轻颔首,赞同着云缺的安排。 少年城虽然不尊大秦统管,毕竟位于大秦地界,大唐太子抵达此地,不仅白誉危险,云缺更危险。 穿帮的话,两个人容易谁也走不掉。 白誉随即起身,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其实唐太子这次前来,也是为了少年擂而来。 大唐距离大秦不算太远,得知了少年擂的消息,唐皇因此看到了一份良机,若能成功争来少年王,掌管少年城,相当于在大秦腹地安插一枚钉子。 而这枚钉子,秦皇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本拔不出来。 于是大唐派遣一些精锐的少年高手前来参加少年擂,白誉亲自带队,正巧遇到云缺。 白誉走后不久,段无病也告辞离开。 走了两个,云缺随之轻松了不少,等赢皓回来发现人少了,也不在意,继续喝酒。 剩下的这些人,基本撵不走了。 云缺闭目养神,专心炼化残存的雷精之力。 闭口禅的好处,可以趁机修炼,不浪费时间。 谁想说话也可以,先给自己个耳光再说。 擂台附近,少年城人马汇聚的区域,史得侩啃着烤猪,与一众少年有说有笑,好不痛快。 少年城这次战绩不错,很多人杀进了第五轮,值得庆祝。 唯一的遗憾,是城主不在。 有人拉来了一车好酒,史得侩分给众人。 他喝了一口,觉得不太尽兴,正好看到田锺在附近,立刻道: “田锺!你再去找城主,就说我们有好酒!请城主下来喝上几杯,酒楼里的酒肯定没有我们少年城自己酿的烈酒够味!” 田锺目光茫然的站着没动。 又是自残,又是自扇耳光,来来回回没完没了,他这个奸细当得太累了…… “去呀,城主的口味我最清楚,她肯定喝不惯酒楼里的酒,大家都等着城主回来热闹热闹呢!”史得侩催促道。 田锺顿时怒了,抬手开始扇自己耳光,噼里啪啦打得这个清脆。 史得侩都看傻了,想不通这位田校尉到底发什么疯。 “城主说不喝!也不吃!她就想闷在酒楼里!哪也不去!”田锺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喊道。 “哦,不来就不来呗。”史得侩莫名其妙的道:“你是不是最近上火了,来喝点酒消消火气。” 田锺接过酒碗就喝。 奸细这活儿太难了,醉死算了…… 第二天从早到晚,擂台上打斗不断。 第五轮结束后,立刻开始第六轮,毫无间隔。 两天两夜的比斗,前七轮比斗落下帷幕,少年擂第一阶段淘汰赛结束,开始了第二阶段的挑战赛。 连胜七轮的少年修士并不多,百人左右,其中最低修为都在六品巅峰,达到五品的也大有人在。 十六座小擂台,彻底清空。 拥有资格的百余人可以随意登台。 然而一旦上台,就预示着要迎接三场挑战,只有全胜,才能成为十六位小擂主之一。 不同于第一阶段的淘汰赛,挑战赛的规则堪称残酷,是没有休息时间的,很有可能接连不断的迎接三次挑战。 没人首先登台。 擂台附近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百位候选者互相之间杀气腾腾。 楼船包间内。 经过一天的修炼,云缺将剩余的雷精之力尽数吸收炼化,实力再次得到提升。 “游戏结束,好戏开始!” 云缺说罢当先离开包间。 柳真真,赢皓,鸿影等人陆续走出门外。 见众人都去准备打擂,萍山君心情激动起来。 你们都走了,虎爷就能回家喽! 商暮最后走出的屋子。 迈出门口的同时,她回身抛出了水晶小塔。 下一刻,包间再次被法宝之力封印起来。 咣当。 房门一关,遮蔽了萍山君哀怨的目光,也遮蔽了难听至极的骂街声。 第三天的清晨,乌云密布,冷风阵阵。 随着第一位登台之人出现,少年擂周围顿时欢呼雷动。 最为精彩的挑战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欢呼声传出极远,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可听见,包括阴冷的地牢。 曾经的军师常慎行,此刻正咬牙切齿。 他被关在地牢很多天了,没有饭吃没有水喝,本就一身是伤,此时奄奄一息。 他恨! 恨透了云缺。 恨不得将云缺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可是如今的处境,他看不到任何报仇的希望。 史得侩派去调查他的人已经回来,证实了他是大秦员外并且身有功名,如此一来,即便城主没有立刻杀他,他也会慢慢死在地牢里,不可能出得去。 常慎行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欢呼声,眼前开始模糊。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活不过今天。 临死之前,常慎行用尽全力,以最为恶毒的言语诅咒着云缺。 哒哒哒哒。 常慎行隐约听见了声音,好像什么东西在靠近。 他努力睁开眼,看见了一只杂毛狗。 “狗子……我快死了,你能,替我报仇吗……” 常慎行呢喃着,无力的闭上了眼。 然而下一刻,常慎行听到了一道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有一个字。 “能。” 咔嚓! 杂毛狗突然咬在常慎行的脖子上! 锋利的獠牙之内,有墨水般的东西涌进常慎行的血管。 常慎行开始颤抖起来,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同时他的骨骼发生了异变,身体变得愈发强壮,手指开始变得尖利,气息也从虚弱渐渐转为狂暴…… 第559章 这么点钱,真的伤不到我 擂台区域,第一位登台的是大皇子赢财。 身为大秦皇子,赢财不仅地位够高,又有五品修为,登场后立刻引起大秦一方的欢呼。 只是没人挑战。 并非其他高手怕了大皇子,而是挑战赛阶段有一个大家都默认的规则。 五品,不会去挑战五品。 有大把六品修士通过七轮淘汰赛,身为五品强者岂能自找别扭,非得去挑战同阶,这种时候即便有仇也不会出手,因为一旦五品之战开始,那么占便宜的就是其他没登台的人。 随着赢财的登台,守在这座小擂台下的裁判燃起了檀香。 以一炷香为限,如果檀香燃尽之前没人挑战,就算顺利通过,成为十六位小擂主之一。 这时第二位登台之人飞身跃起,落在另一座擂台上。 正是柳真真。 少年城一方立刻欢呼雷动,替城主擂鼓助威。 同样没人登台挑战。 少年城城主的大名与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人家在五品当中都是佼佼者,而且人家的目标是少年王,在场的高手根本没有几个是对手。 十六座擂台,已经被占据了两座,名额越来越少。 第三个登台的是段无病,第四个登台的是史得侩,随后是二皇子赢皓…… 不多时,共有十三位五品高手登台,空着的擂台还剩三座。 而最后这三座空擂台,是留给六品修士的争夺之地。 只是没人登台。 三座擂台始终是空的。 另外站了人的十三座擂台也没有挑战者。 少年擂的规则很简单,就是在前期选出十六位真正的高手来进行残酷的对决,从而决出最后的少年王。 可以说第一阶段的淘汰赛是一场热闹,用来互相切磋本事的最佳场合。 第二阶段的挑战赛则是立威。 用自己的名望与修为震慑他人,从而达到不战而胜的效果,这一阶段其实时间最短,因为人们都知道真正的好戏,是第三阶段的比试。 小擂主的争夺即便没有发生挑战与打斗,人们也觉得十分正常。 别看连胜七轮的六品修士不少,除非拥有能越阶战败五品的能力,否则没人愿意登台。 即便连胜三场获得小擂主的名头又能如何,到了第三阶段必然会遭遇五品境界的可怕对手,以六品战五品,胜算实在渺茫,就算侥幸赢了一场,获得前八的资格,还会继续对战五品,早晚会落败。 空荡荡的三座小擂台,一时间没人出现。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大皇子与柳真真等十三位五品高手,相继获得了小擂主的资格,等待最后阶段的抓阄。 空擂台也有时间限制。 以一个时辰为限,如果没人登台,小擂主的名额宣告作废。 云缺没急着登台,而是在等赢人志。 以云缺估计,那位三皇子没准会登台。 毕竟人家钱多,拿银票砸呗,只要连砸三场不就成了小擂主么。 云缺的算盘打得很好。 等三皇子登台,自己再上去挑战。 熟人嘛,胜负什么的不重要了,玩的就是个热闹,咱多加点赌注,一千万两一局,谁输谁拿钱。 只要赢人志敢赌,云缺就有把握一脚把对方踹出擂台,不仅挑战赛胜出一局,还能有一千万两银票到手,打擂赚钱,两全其美。 结果等啊等,赢人志根本不登台。 云缺忍不住过去问了问,得知这位三皇子的零花钱已经用光,没钱了! 对于没钱的皇子,云缺嗤之以鼻,不再理睬。 赢人志觉得很奇怪。 刚才那人谁呀,戴着大斗笠还挡着脸,一副欠人钱不敢现出真容的模样。 其实云缺确实欠人钱,三皇子价值上千万的龙血玉还在兜里呢,宝境之行赢人志什么没得到,钱倒是没少花,连宝玉都押出去了。 只是很可惜,他的宝玉押给了一个铁公鸡,注定回不来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过半,就在人们以为三座空擂台无人登场之际,有人飞身跃起,落在一座小擂台上。 少年城的小胖子,朱幺。 朱幺登台,云缺一点都不意外。 这位一心想要干掉秦皇,脑子属实不太灵光。 朱幺登台后,抱着肩膀傲然道: “谁不服,随便来!” 这句话顿时激起众怒。 下边还有一百来号连胜七局的高手呢,五品打不过,你一个六品谁能服气。 立刻有人登台挑战,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这边一打起来,第二位登台者随之出现,商暮! 云缺知道商暮肯定会登台,打赌还没结束呢,谁排名高,萍山君归谁。 商暮不好对付,云缺可没想现在与其动手,妖武者一旦全力妖化,发挥出的战力极其恐怖,绝对不亚于五品强者,甚至比普通五品都要强,能逼近五品巅峰。 占据其他擂台的,可没几个五品巅峰,与其跟商暮拼个你死我活,还不如找个普通五品去挑战来得简单。 云缺没动,但有人动了。 见商暮是个女子,看着又没什么过人之处,立刻有人登台挑战。 两座小擂台陷入了恶战当中。 还剩下最后一座空着的擂台。 商福在下边给自家妹子擂鼓助威,大吼大叫。 云缺瞄了商福一眼,道: “还有座擂台没人,你不上去试试?” “我才不去!”商福斜着眼道:“我前脚上去,你后脚跟来,我又不是垫脚石,上去找打吗!” 商福还不傻,看出云缺在坑他,不上当,连他妹子都未必斗得过云缺,他更不是对手。 没人登台,云缺实在没办法,只好准备自己上去。 登台之前,云缺察觉到有目光望来。 回头看去,发现远处的唐太子正朝着自己点头,并且指了指身边的一名身穿黑衣的年轻人。 云缺心领神会,知道白誉在帮自己。 那黑衣年轻人定是大唐的人手,也获得了挑战赛的资格,正好给自己挡一局。 云缺立刻登上最后一座小擂台。 同时白誉身旁的黑衣年轻人也跳了上来。 “白午,请赐教!” 这位本以为上来演场戏,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与对方打一场即可,不让外人怀疑的前提下自己落败。 如此假戏,不需要什么精湛的演技,只要打得够狠就行,白午已经准备好受伤的准备,如此才能显得真实。 不料他登台后,人家根本不出手,而是背着手傲气道: “此局我胜,说个价罢,拿钱走人。” 白午愣了愣。 不用打了? 还能这么输吗? 那感情好哇,不用受伤还有钱拿! 白午不敢自作主张,瞄了眼太子,见白誉正朝他微微点头。 白午心中有底了,但是为难起来。 要多少钱呢? 要多了的话,也许太子会不高兴,要少了的话,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又说不过去。 他在迟疑之间,云缺先开口了: “一亿两,败!” 云缺模仿了三皇子赢人志,反正少年擂又没规定不能用银子。 当然云缺只模仿了三皇子的傲气,却没模仿三皇子的败家,从怀里掏出银子砸了过去。 白午下意识的接住,随后变得茫然起来。 手里的确是银子,但也太少了,多说二两! 可能还不到! 赢人志以银票击败对手那一幕,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白午也不例外。 他也想配合云缺,装作之前三皇子的对手那般,大吼一声暗器伤人然后跳下擂台。 可人家二皇子的暗器是一百万两银票,你这才不到二两银子! 这么点钱,真的伤不到我啊…… 白午的神色变得尴尬又无奈,最后转为痛苦,他捂着心窝,道: “好毒的暗器!只伤心,不伤身……甘拜下风!” 白午转身跳下擂台,就此认输。 他确实受伤了,心口隐隐发疼,如果当真打起来,他觉得自己容易猝死在擂台。 败走之后,白午看着手里的碎银子终于明白了过来。 什么一亿两! 人家说的是一两,第四音,只不过在前面重复了个一声的一,变成了一、一两! 其实能得到一两多银子不错了,云缺没拿出张白纸当银票,已经是看在自己人的面子上。 有三皇子的前车之辙,云缺这一局无论拿不拿银子,都算获胜。 三场挑战,还剩两场。 云缺回头看了眼。 商暮还在与对手恶战,显然处于上风,胜出只是时间问题。 另一边的朱幺则出乎预料的已经赢了! 朱幺的对手被打出擂台,趴在地上口喷鲜血,伤得不轻。 这么快? 云缺有些诧异,这个脑子有些不灵光的小胖子,居然还挺强。 朱幺那边刚胜一局,立刻有人跃上擂台,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只有三座擂台上是六品,这三座擂台注定要迎来一番恶战。 云缺知道肯定还会有对手,直接朗声道: “此地加注,一局一百万两!有钱的上来!” 反正也是打,打穷鬼不如打富豪,还有两局呢不能浪费,趁机正好赚点银子。 云缺这边刚喊完,一道诡异的身影从后面爬了上来。 的确是爬的,这人衣衫破烂犹如条野狗,无声无息的爬上擂台。 云缺虽然面朝着台下,但背后的细微响动仍旧听得一清二楚,不等回头,只听身后传来沙哑森冷的声音。 “梅钱……” 云缺不高兴了,回头骂道: “没钱你上来作甚!加注了没听到吗……咦?你还没死啊。” 第560章 叛徒不得好死 爬上擂台的,是个怪人。 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脸上脏兮兮,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都在隆起,眼珠子遍布血丝,形如野兽。 云缺一眼认出对方,居然是少年城曾经的军师,常慎行! 云缺以为这家伙早死了,没想到再次出现,而且还爬上了擂台。 常慎行此刻的状态十分诡异,呼吸极重,犹如破风箱一样,但气息却极其强大,气血仿佛在他周身逆转,给人一种随时会爆裂的感觉。 常慎行出现在擂台,立刻引起来一片骚乱。 少年城的众人惊讶不已,指指点点。 “那不是军师么,他怎么登台了!” “什么军师!叛徒一个,他被关在地牢快咽气了,居然逃了出来!” “常慎行莫非也要打擂?他根本没参加前七轮的淘汰赛,即便赢了也没资格成为小擂主。” “也许与那个蒙面人有仇,常慎行是要去复仇,这轮挑战赛没规定挑战者必须经过前七轮比试,按理说谁都可以登台挑战,不算违规。” “以常慎行的状态,上去也是找死。” “他到底怎么逃出的地牢?莫非有人放他出来!” 少年城的众人议论纷纷,不明所以,想不通常慎行登台的目的。 别人想不通,云缺可心知肚明。 常慎行登台,就是来报仇的,刚才对方说的不是没钱,而是梅钱,显然认出了自己。 云缺微微皱眉。 这家伙怎么认出我的呢? 蒙着脸都能认得出来,莫非是个狗鼻子? 云缺扫了眼对方,很快发现常慎行的脖子上有些奇怪的伤口,类似野兽的牙印。 “嘿嘿嘿……梅钱,你今天死定了!” 常慎行沙哑道:“把我害成如此模样,今天你要血债血偿,我会将你大卸八块!” “好哇,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云缺淡然一笑,直接出手。 仇人见面,无需多言,唯有死战! 出手便是赤炎拳! 常慎行今天很古怪,云缺不再保留,下了死手。 常慎行非但不躲,反而砸出一拳,竟选择与云缺对拳! 少年城的军师是道门修士,他与武夫对拳显然在找死,无论云缺还是台下观战的少年城众人,都认为常慎行会被一拳轰飞,直接掉落擂台,甚至有可能重创而亡。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常慎行非但没被打飞,反而与云缺对拳之后,仅仅后退了几步便稳稳站在原地。 连蔓延到手臂上的火焰也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熄灭。 咔嚓!! 轻响中, 云缺头上的斗笠从中间裂开,被反震的巨力彻底震断,现出了真容。 常慎行喷出一口热气,狂笑道: “狗贼!吃惊吧,恐惧吧!我已脱胎换骨,成为不灭之身!你今天必死无疑,我会先掰断你的手脚,再挖出你的眼睛,最后拧断你的脖子!让你死无全尸!!!” 云缺瞥了眼掉落的斗笠,微微皱眉。 常慎行的力量,居然接近五品武夫的程度! 这种怪事,实在令人费解。 一个道门修士,短短时间内就拥有五品金身的力量,绝非他修炼而来,只能是借用了外力。 云缺再次将目光落在常慎行脖子上的伤口。 那些牙印附近,隐约有黑色的斑痕,好像得了某种怪病。 云缺一旦现出真容,台下观战的少年城众人纷纷惊呼起来。 “是他!妖兽攻城当晚,帮我们斩杀妖物的那个小和尚!” “对!就是他救了我一命!” “我亲眼得见,他一个人杀穿了一条街的妖物,至少上百头!” “恩公受我一拜!” “谁知道恩公尊姓大名?” “我知道!智障禅师!他叫智障!” 云缺瞄了眼人群,在心里开骂。 你才智障,你全家都智障!当天我就不该留什么法号! “他不是梅钱梅兄弟吗!” 有人认出了云缺,惊呼道:“原来梅钱兄弟就是智杖禅师!梅兄弟加油!干掉常慎行那个叛徒!” “对!叛徒不得好死,干掉奸细!” 少年城一方人声鼎沸,人们义愤填膺,对常慎行恨之入骨。 田锺就在人群里,干掉奸细这几个字,听得他直冒冷汗。 大秦皇族一方。 带队前来的马至远始终在闭目养神,如此程度的比斗,引不起这位御史大夫的半点兴趣。 听闻嘈杂声,马至远抬起眼皮朝着台上瞥了一眼。 下一刻,马至远立刻瞪大了眼睛。 “驸马!” 马至远一眼认出了云缺,仔细听了听少年城一方的呼喝,他疑惑道:“梅钱?智杖禅师?” 马至远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他对驸马,最初是记恨,后来从头到尾的看完了那次游街之后,马至远释然了。 他的记恨,来自家中晚辈被欺负,而马灯是什么德行,马至远又岂能不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马灯不过是仗着有他这位身居高位的亲戚,才敢在天龙城横行跋扈,成了地头蛇。 不知从何时开始,马至远活成了他当年最为厌恶的样子。 自从那次游街之行,彻底令他醒悟,他停滞多年的境界也随之开始松动,有了再进一层的契机。 而这份契机,说到底,是驸马给的。 马至远摇了摇头,苦笑着自语道: “驸马果然不是凡夫俗子,身份倒是够多的,唉,最近耳朵有点背,太远的声音,听不清喽。” 驸马有多少个身份,马至远已经不在乎了,更没打算去回禀皇帝或者丞相,有时候做个糊涂官,也挺好的。 擂台上。 云缺身形掠动,与常慎行恶战不休。 双方的速度与力量几乎相仿,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对手。 而且常慎行身上有一种古怪的力量,居然能抵消赤炎拳的烈焰,如此一来,云缺的这套拳法,威力骤减。 既然赤炎拳难以取胜,那就动用奔雷掌! 赤炎拳与奔雷掌齐齐出手。 云缺的攻势变成愈发凶猛,左手雷霆,右手烈焰,气势惊人。 常慎行一边进攻,一边掐动起法诀,施展出寒冰法术。 擂台地面瞬间结出冰层! 云缺脚下时而有锋利的冰锥冲出,陷入了苦战。 常慎行本身有着五品的道门修为,不知为何拥有了不弱于五品武夫的力量,连肉身都变得极其强悍,有时硬挨一记赤炎拳也能完全抗得下来。 常慎行此时的战力,相当于道武双修,而且各自达到了五品境界! 三座小擂台的打斗,其他两处已经没人关注,台下众人的注意力全被云缺与常慎行这边吸引,惊呼声阵阵。 另外十三座小擂台上的五品高手们,同样神色不定的齐齐望来。 一些普通的五品修士甚至一阵阵后怕,以常慎行此刻的战力,挑战寻常五品都有极大的胜算。 柳真真秀眉紧锁,紧咬银牙,替云缺担心。 这位城主有些后悔。 常慎行的罪状被确认之后,本该处死,但柳真真念及常慎行是少年城的元老,难以狠心下手,一直拖到现在。 柳真真想要将处置常慎行的事,留在少年擂结束。 到时候选出了少年王,无论少年王是谁,即可将军师的生死交给少年王发落。 正是城主的这份怜悯,让常慎行得以逃脱,从而登上擂台与云缺恶战。 柳真真此时在自责。 如果常慎行伤到云缺甚至杀掉云缺,她将后悔莫及。 第一次,柳真真对自己的城主身份,对未来的少年王资格,产生了动摇。 随着打斗的持续,商暮很快战败了两名挑战者。 她看了眼陷入恶战的云缺,嘴角翘起,得意的笑了起来。 以萍山君为赌注的赌约,看来自己赢定了! 商暮承认云缺很强,她自己其实没多少把握能赢得了云缺,但打赌这种事,有很大的运气成份在其中。 商暮运气很好,轻而易举赢得两次挑战。 反观云缺,一旦在第二次挑战中落败,那么萍山君就是她的了! 对于第三次挑战,商暮更是信心十足,因为此刻跃上擂台作为她对手的,正是商福。 兄妹俩早已谋划好了。 商暮只要赢得两次挑战,商福就会登台作为第三个挑战者,假打一场,从而让商暮毫发无损的成为小擂主之一。 商福朝着自家妹子点了点头,示意开始假打。 没等两人动手,擂台中心扑通一声掉下个人来。 商暮和商福齐齐诧异了一下,以为有人看穿他们的身份,想要阻止。 结果仔细一瞧不对。 擂台上的这位,是从旁边横着砸过来的,大口喷血,心窝凹陷,喘了两口气立刻两脚一伸,气绝身亡! 商暮沿着尸体飞来的轨迹扭头看去。 旁边的擂台上,一个小胖子正拍着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鄙夷的骂道: “弱鸡!最后一个挑战机会,谁还来!” 商暮暗暗吃惊。 旁边擂台上的小胖子是少年城的人,听台下的欢呼,好像叫什么朱幺,这人居然也连赢了两局!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手段之狠更是惊人,少年擂持续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出现被打死的。 很快尸体被抬了下去,商暮与商福开始动手。 兄妹俩看似打得凶猛,实际上根本伤不到对方,没过多久,商福故意现出个破绽,随后被商暮一掌击飞。 仅剩的三座小擂台,商暮就此完成了三次挑战,成为小擂主。 几乎是同一时间, 朱幺的第三个对手也被打飞出去,同样的大口喷血砸落在地,生死不知。 随着朱幺与商暮各自成为小擂主,少年擂最后的一个小擂主名额,只剩下云缺所在的擂台。 所有人的目光,尽数落在唯一还在恶战的擂台之上。 第561章 立地飞升都不意外 十六位小擂主,已经选出了十五人,唯一还在恶战的只有云缺与常慎行。 这处擂台的打斗程度,堪称惊人。 比之前的所有比斗都要惊险万分。 云缺动用雷火拳法,攻势迅猛,常慎行则以冰系法术还击。 双方没人防御,都在全力进攻! 时而一记奔雷掌轰在常慎行身上,将其砸开数丈,遍布浑身的雷弧很快被一层寒冰震散。 时而一道冰锥落在云缺身上,极寒之力瞬间凝固成小型冰山,不过瞬间会被巨力所崩裂。 即便受到重击,两人仍旧悍不畏死的继续冲杀。 拳拳到肉,冰炎翻飞,擂台四周不断有冰渣和雷弧洒落。 原本擂台下方看热闹的纷纷后退,最后这座小擂台四周形成了一片无人之地。 没人敢接近,生怕被外溢的法术或者拳劲击伤。 擂台下, 鸿影狠狠捏着拳头,看得聚精会神,倾尽全力记忆着师兄的一招一式。 越看,鸿影越觉得心惊。 师兄就是师兄,武道造诣如此惊人! 尤其师兄的肉身之力,硬抗法术居然毫发无损,简直比激发血脉之力的血蛮还要强大! 鸿影在羡慕之余,开始猜测师兄的身份或许也是草原蛮人,有着与生俱来的蛮族天赋。 要不然怎会那么强大! 白誉也在人群中观战,这位唐太子紧锁眉峰,对云缺的处境十分担心。 唐太子的眼力,绝非鸿影那种来自草原的孩子可比。 白誉见过太多的高手,无论学宫还是大唐皇族,他更是大唐唯一能面见白家老祖的晚辈,虽然修炼天赋算不得多高,但阅历这一块,同龄人之间罕有人能及。 白誉对云缺的战力相当佩服,但是对常慎行的战力更加心惊,他看出云缺其实落在下风。 原因很简单, 云缺只能动用武道修为,而对方显现出的力量是道武双修! 尽管常慎行的武道没什么招式可言,完全凭借强悍的肉身之力来对战,但力量与云缺几乎相差无几,如此一来,加上道门法术的施展,长时间搏杀下去,肯定云缺先败。 在白誉眼里,少年城的军师相当古怪。 五品道门修士,却拥有金身境的武夫之躯,如此一来对战同阶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道门修士本体虚弱的缺点与弊端,如果彻底消失,谁还是对手? 白誉的担心并没错。 云缺此刻正陷入苦战当中。 而且比白誉估算的还要凶险数倍! 常慎行十分古怪, 看似虚弱的本体却有着极其可怕的力量,云缺的奔雷掌与赤炎拳几乎对其无效。 巅峰程度的六品宗师武夫,全力出手的话,虽然达不到五品金身的程度,但也能接近。 何况云缺可不是正常的巅峰六品,他这副本体打熬多次,经历过妖魂与雷精炼体,又以青果红果拓展过经脉,动用出威力强大的武道法门,已经与五品金身境的武夫差距不大,足以达到击伤乃至击杀五品的程度。 然而常慎行却能以本体硬抗奔雷掌与赤炎拳! 打斗到现在,云缺至少轰了常慎行数百拳。 如果是其他五品金身,至少会被重创,可常慎行居然越战越勇! 如此诡异的局面,令云缺疑惑起来。 以云缺估计,常慎行肯定遭遇过什么变故,本体灌注了某种强大的力量,才能呈现出此刻的战力。 常慎行看似六品修为,其实云缺此刻的压力,不亚于对战一位五品金身! 若是单纯的肉身强横,云缺或许不在乎,关键常慎行这家伙还能不断的施展道门法术。 云缺的本体强度虽然类似四阶妖兽,力量可达不到四阶妖兽那么恐怖,否则早把常慎行掐死了。 这也是云缺的无奈之处。 不能动用妖力与妖刀,云缺使出浑身解数至多能战五品而已,对于常慎行这种怪物般的东西,很难获胜。 随着恶战的持续,云缺渐渐放空了所有思绪,脑海中一片空明。 周围的景致与台下的助威声尽数消失,在云缺眼前,只有这一方擂台! 难得的机会…… 云缺的嘴角渐渐勾起,犹如被勾起的战意! 正好遇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强敌,现成的活靶子,不用白不用。 冲击完美! 陷入空明状态的云缺,身形变得犹如鬼魅,挪移之间在擂台上留下一道道残影。 影步被施展而出! 以常慎行的状态,影拳用处不大,用出来也没什么效果。 影拳的好处,是能以影伤人,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奇效,但是影拳的威力不算很强,照比奔雷掌差了一些。 连奔雷掌都伤不到常慎行,影拳更难以对其造成伤害。 影步已经够了。 加上奔雷掌与赤炎拳,云缺的攻势猛增数倍。 常慎行施展的冰锥法术,根本追不上云缺的身影,尽数放空。 擂台上的打斗,变得更加精彩。 台下众人惊呼阵阵,一些武者如痴如醉的欣赏着这场难得一见的大战。 小擂台上, 大皇子频频点头,赞许着驸马的战力。 柳真真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商暮紧皱着秀眉,担心着云缺会获胜。 段无病愈发惊讶,赞叹着云缺的身法。 史得侩哇哇大叫,替云缺在擂鼓助威。 三皇子掏出酒壶,坐在擂台继续喝酒。 这场恶战,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 打斗的双方谁也不肯示弱,越战越凶,越战越猛。 云缺完全陷入战斗所带来的爽快当中,浑身的煞气在渐渐松动。 猎妖人的宿命,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战! 战到天昏地暗,战到敌人尽亡! 当云缺全身心的投入这场战斗当中,自身境界也在一点点提升,从六品巅峰,冲向五品! 只是这段过程无比缓慢,与所有人都截然不同。 正常的武者,一旦在战斗中明悟,即可瞬间冲破境界的壁垒,达到进阶的效果。 云缺虽然也处于进阶的途中,却犹如水滴石穿一般,极其缓慢,仿佛冲进五品的大门有万斤之重,一次难以打开,需要一点点推动。 就好像其他六品宗师,推的是一面丈许高的境界之门,而云缺所推的,是一面百丈高的境界大门! 二者之间,相差何止百倍! 大秦皇族一方的区域,马至远望着擂台,目光凝重。 如此奇怪的恶战,连他这位御史大夫都未曾见过,擂台上的两人明明都是六品修为,却斗出了不亚于五品的恶战。 其他少年或许看不出端倪,但身为四品儒家修士的马至远,已经看出了擂台上那两人的不同寻常之处。 无论拿出任何一位,都是能够越阶杀敌的存在! 聚精会神的观战之际,马至远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急忙起身见礼道: “丞相大人!” 左兰山抵达,在场的大秦众人纷纷起身拜见,一些世子王侯一样不敢怠慢,上前见礼。 丞相的威望在大秦朝堂数一数二,人家是三朝元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太尉之外,无人能及。 左兰山颔首示意众人落座。 马至远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命人搬来椅子,坐在丞相旁边。 “大人怎么来了。”马至远道。 这次少年擂,他这位御史大夫出面已经足够份量,不料丞相大人亲自抵达。 “少年王今日出世,陛下很重视,让老夫来恭迎我大秦的少年王。”左兰山道。 这话说得极其自傲。 大秦的少年王,也就是说,在左兰山眼里这次少年擂的魁首,必定是大秦之人,与少年城和其他势力都没关系了。 由于只有一座小擂台在打斗,马至远坐好后,为丞相解说道: “大人,此时打斗的一方为少年城的军师,另一方是……驸马。” 驸马出现在少年擂这件事,马至远其实没想着回去宣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怎奈丞相亲自抵达,他即便不说,人家也能看得出来。 马至远说完,偷眼看了看丞相,发现丞相不为所动,连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嗯,知道了。” 左兰山语气淡淡的道。 马至远在心里赞叹,果然是丞相大人,早已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连驸马登台打擂这种新鲜事都无动于衷。 其实马至远猜错了。 不是左兰山心如止水,而且左兰山已经渐渐习惯了。 自从当着他的面来了场惊天动地的屎尿奔腾之后,左兰山对驸马能做出什么过分之举已经毫无惊讶,就算今天云缺被一道天雷劈死在擂台,或者在擂台上立地飞升,他这位丞相都觉得不意外。 比起粪山尿海来说,还能有什么更震惊的事儿呢,驸马剃个光头打擂而已,太正常了。 不意外,一点都不意外! 这时擂台上发生了变化。 在常慎行左右两侧,居然出现了两个云缺,一个砸出烈焰之拳,一个轰出雷霆之掌。 拳与掌带起的气机竟形成两股狂暴的气旋,远远看去,犹如雷霆与烈焰在擂台上相遇,轰鸣出漫天雷火! 如此狂暴的攻击,令擂台下的少年们齐齐倒抽冷气。 大秦一方的世子王侯们也对这凌厉的一击震撼不已。 左兰山眉峰一动,古井无波的老眼中现出一丝惊奇,诧异道: “他何时修成了太尉的影步?居然趋于大成!” 第562章 雷炎开山! 擂台上的两个云缺,其实有一个是残影。 由于速度太快,瞬间的挪移所造成了视觉上的错乱。 绝大多数的少年修士,都在震撼着雷火之力轰出的威能,只有少部分高手才能发现,云缺这一击真正巧妙的地方,是身法,而非拳道。 能以一人之力,在两个不同方位发起攻势,本就令人震撼。 而云缺又动用了两种不同力量的拳法,这就更加惊人了。 可以说这一击之力,将两种武道法门与身法融合到了极致!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两次的攻势几乎在瞬间完全,在外人看来就好像分身一般,合力攻敌。 云缺的影步,在场的没有几人认得。 但左兰山可熟悉得很,知道那是太尉龙桃的绝学。 太尉传授影步给驸马,这一点左兰山并无太大的意外,毕竟驸马这种粗鄙的武夫正对太尉的胃口,王八瞅绿豆嘛,都是武夫,情有可原。 可是驸马来到大秦总共也没到一个月的时间,太尉龙桃即便传授影步,必定在一月之内。 短短一月而已,就学会了太尉的绝学,这种修炼天赋,才是左兰山震惊的缘由。 云缺打出多么惊天动地的拳道,左兰山根本不在乎,可是云缺能在短短时间内学会影步并且掌握到如此程度,左兰山无比惊奇。 武道奇才! 左兰山的心里泛起了这四个字。 但他不能说出来,即便是武道奇才,也是一个粗鄙到随地拉屎的武道奇才! 简直不可救药,浪费了一身好天赋! 擂台上, 常慎行避无可避,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一掌,浑身暴起雷光烈焰。 这一击将他打得不轻,他脸上的皮肤被震得开裂,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 常慎行怒吼一声,掐动法诀想要反击,结果云缺一击之后,紧接着发动了第二击,第三击! 拳道一旦与身法完美融合,云缺的身形就像一团旋风般忽隐忽现,奔雷掌与赤炎拳狂轰不断。 几个呼吸之内,便连出了百拳! 常慎行被砸得连连后退,最后没办法之下以法术凝出一面冰墙挡在身后,这才堪堪停在擂台边缘。 此时的常慎行,变得形如野兽! 不仅脸上全是龟裂,身上也在四处冒血,而且冒出来的都是黑血! 他瞪着的眼睛几乎鼓出眶外,瞳孔里的血丝连成一片,乍一看宛如野兽,喘气的声音越来越沉,喉咙里隐隐发出妖物般的低吼。 云缺的身影停在擂台中心,道: “挺住啊军师,我还没打够呢,你可别死喽。” 常慎行愤慨的喝道: “放心!你肯定死在我前面!你辱我坑我,今天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吼!!!” 常慎行大张着嘴,发出怒吼。 由于太过愤怒,他的两侧嘴角竟被撕裂开来,嘴巴张得更大,犹如一头凶犬。 云缺发现常慎行的气息开始提升。 同时下颚也在缓缓变长,整个嘴巴变得前突,就像狗嘴一样,脖子上的血管尽数突起,犹如一条条蚯蚓,看起来就像随时会爆开一般。 云缺冷冷一笑,道: “誓不为人?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还算人么。” 常慎行此时几乎变成了妖兽,浑身涌动着暗淡的妖气,尤其他吐出的黑血,其中蕴含着极重的妖物气息。 云缺能断定,这个少年城曾经的军师,在关押地牢的时候得到了某种强大妖物的力量! 也就是说,少年城里潜伏着妖! 再一次,云缺感受到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 豁然扭头,望向城墙。 城墙上没有人,空荡荡。 云缺看了眼大秦皇族的区域,见左兰山到了,放心了下来。 如今的少年城鱼龙混杂,各方势力汇聚,既然丞相来了,那最好不过。 一旦有意外发生,大秦一方也有人能镇住场面。 云缺这片刻分神的功夫,常慎行抓住了机会,低吼着扑出,两只大手宛若利爪,瞬息而至。 云缺直接以奔雷掌应对。 双方轰击在一处,又各自被震开。 当云缺后退之际,心头忽然一沉。 不对! 常慎行的力量变小了! 之前与常慎行对战,双方势均力敌,力量几乎不相上下。 常慎行嘴角开裂,青筋暴起,加上妖气出现的状态,明显应该气力大增,怎么现在常慎行的一击反而不如之前? 仅仅瞬息之间,云缺便猜到了真相。 常慎行看似惊人的异变,增加的不是肉身之力,而是他的法力! 常慎行也在后退途中,他现出狞笑,双手快速结印,浑身法力如同狂风般暴起! “凝!十里冰山!” 随着常慎行的低吼,擂台地面忽然涌动起狂风暴雪,眨眼之间,一座高有十丈的冰山出现在擂台。 巨大的轰鸣,带着四溢的寒气。 冰山拔地而起,将整个擂台完全冰封! 云缺与常慎行各自被封在寒冰当中,一动不动,犹如冰雕! 远处的小擂台上,柳真真惊呼一声,替云缺捏了把汗。 段无病与史得侩也纷纷大惊。 擂台下的白誉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替云缺暗暗使劲。 鸿影更是大吼着替师兄加油鼓劲。 大秦皇族区域,马至远皱眉道: “少年城的军师有古怪,这股法力绝非六品能施展,寻常的五品道门修士怕也未必能达到如此程度。” 左兰山冷哼一声,道: “借助外力罢了,倒是有趣,那军师的力量远远没到尽头,还没完呢,驸马这次要吃亏了。” 左兰山话音刚落,冰山里的常慎行居然动了。 他再次掐动法诀! 轰鸣大作! 原本的小擂台已经形成冰山,此刻在擂台下的地面,居然再次冲出狂暴的冰雪,一座更大的冰山将擂台笼罩。 冰山几乎扩大了一倍有余! 这还不算,常慎行发疯一般,第三次掐动法诀。 轰隆隆!!! 又一座冰山拔地而起,将前两座冰山完全覆盖。 足足三层冰山,将云缺牢牢冻在擂台! 冰山中,常慎行疯癫般狂笑道: “死吧!死吧!一起死吧!!!让你尝尝极寒透骨的滋味……冰!剑!彻!骨!” 常慎行将双掌猛然合并。 咔嚓咔嚓的异响从冰山中传来。 巨大的冰山居然开始压缩! 冰块挤压中,无数长剑般的冰锥就此形成,随着压缩的冰山朝着云缺缓缓扎下。 这是法术的极致! 以三重冰山,凝聚出千百冰剑,让敌人在冰封中被百剑穿心! 冰剑的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无法抗衡的狂暴之气,齐齐向着擂台扎去,连常慎行也无法避开。 一道冰剑扎在了常慎行的后背,缓慢的从其前侧肩头透出,带出一股黑血。 常慎行这一招一旦用出,他自己也会被自己的法术击杀,可他并不惧怕,癫狂一般大笑,死死盯着云缺,好像在与云缺比试一番,谁先死,谁后亡! 如此惊险的局面,看得台下众人瞠目结舌。 四周一片寂静。 人们一时间忘记了呼喊,甚至忘记了呼吸。 云缺在冰山里一动不动,保持着双拳打出的姿态,仿佛已经化身冰雕,正在等待着碎裂的命运。 马至远焦急起来,低声道: “大人,驸马有危险,怕是挺不过这一击,不能让此战继续下去,否则陛下一定震怒。” 驸马尽管行事荒唐,但人家毕竟是大秦的驸马爷,少年擂结束之后就是与公主大婚的日子,一旦死在擂台,马至远这位御史大夫也无法交代。 左兰山没言语,默默注视着擂台上的冰山。 马至远以为丞相记恨着驸马,想要看着驸马身死于此,他拱手道: “公主大婚在即,若驸马身亡,大人也难逃陛下的责备,卑职这便出手阻止此战。” 马至远刚要起身,左兰山冷哼一声,道: “驸马死不了,他在聚力,看着吧,有好戏了。” 马至远闻言愣了愣,望向擂台。 果然,马至远看到了一幕奇观! 在冰山两侧,分别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力量。 一侧是一道细小的雷弧,另一侧是一缕小小的火苗。 雷电与火苗都很小,若非马至远的眼力,其他少年们很难察觉。 很快,那雷弧与火苗便开始暴涨! 越来越多的雷电从空气中汇聚而来,组成了一股水桶般粗细的雷电之力,宛如一条雷蟒! 另一侧的火苗则汹涌燃烧,从小小的火苗变成了巨大的火团,如同燎原之火! 雷火之力不断汇聚,不断沸腾,最后带出了刺耳风啸。 此时的云缺,依旧保持着出拳的姿态,面朝着常慎行,仿佛环抱着一个无形的水缸。 双臂青筋暴起! 左臂雷光涌动,右臂赤炎缭绕! 如此状态,是左右双拳即将轰出的模样。 云缺一动不动,后心处,一道冰剑几乎贴在后背,即将扎下。 擂台下的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被这惊险的一刻所震撼。 云缺目光清明,口中低语: “雷炎……开山!” 冰山之外的雷火之力,刹那间化作两个巨拳,轰鸣着砸向冰山! 轰隆隆!!! 巨响中,冰山从顶端开始碎裂,分崩离析,冰块砸落满地。 随着冰山破碎的,还有常慎行那具好似妖兽般的身体! 云缺虽然本体没动,却以强大的气机在身外形成拳劲,更是融合了奔雷掌与赤炎拳的精髓,自创出一记威能惊人的绝杀之法! 雷炎开山! 雷电汇合烈焰,将常慎行轰杀于擂台! 第563章 大秦最强赘婿 冰山碎裂。 常慎行的身体在雷炎当中化作齑粉,只剩下一颗狰狞的人头,冻在一块坚冰当中。 擂台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云缺双臂上的雷炎之力缓缓消散,傲然而立,宛若战神。 这一招雷炎开山,融合了奔雷掌与赤炎拳的威能,是云缺在战斗中摸索而出的招式。 正因为结合了两种不同的武道,才让这一拳发挥出无比惊人的威能。 此时的云缺,浑身气血不断汹涌,目光格外清明。 经此一战,那面高大的境界之门已经被推开了一些缝隙! 还不够…… 还需要更强的战斗…… 云缺脑海已经完全被战意填满,常慎行这个对手虽然很强,却不足以让云缺冲进完美之境。 还要更强的对手才行! 柳真真,史得侩,段无病等人瞪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云缺,惊诧不已。 他们也曾经从六品修为走来,如今达到了五品境界,对六品武夫的战力可以说无比熟悉,可是云缺刚刚的这一击,远远超过了六品的范畴,哪怕五品金身的全力一击也不过如此。 这是六品宗师之力? 擂台上的小擂主们,纷纷怀疑起六品宗师的战力,觉得无比震撼。 台下的众人则更加震惊。 从少年擂开始到现在,就属云缺与常慎行这处擂台打得惊险,简直精彩纷呈! “师兄好厉害!” 鸿影第一个大喊起来,激动得一蹦多高,好像是他赢了一场似的。 白誉长出了一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拳头早已捏出了汗水,刚才紧张得几乎失态。 随着鸿影的喝声,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 “好样的!这才是武夫该有的战力!” “这是六品宗师吗,这分明是五品金身!” “世上居然有如此六品,太强了!简直太强了!” “杀得好!常慎行那叛徒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梅钱兄弟好样的!替我们少年城清理门户!” “驸马不仅文采无双,武道更加无敌!乃是我大秦最强赘婿!” “智障禅师无敌!” “智障无敌!” 擂台下不同区域的欢呼声,喊的都不太一样,云缺的身份彻底瞒不住了。 幸好比较乱,谁也听不出谁喊什么,短时间内没人生疑。 如此局面,云缺其实料到了,只要打到最后,身份肯定会穿帮。 云缺只是没料到智障无敌这种欢呼,实在失算…… 大秦区域, 丞相左兰山微眯着眼睛,缓缓颔首道: “他还真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可惜了,入赘公主府之后只能沦为赘婿,此生再难有施展的机会。” 马至远在旁边建议道: “大人,不如将驸马招入玄龙军,如此人才埋没于公主府,不亚于珍宝蒙尘。” “哼,说得轻巧,驸马是金枝玉叶,岂能归入玄龙军。” 左兰山冷哼了一声,冷着脸道:“即便能让他离开公主府,你当他会来玄龙军么,龙桃那老家伙早盯上他了,粗鄙的武夫,老夫不稀罕。” 说着不稀罕,任谁都能看出丞相脸上的遗憾之色,明显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四周的欢呼,很快戛然而止。 其原因,是常慎行的人头! 人们纷纷惊恐的望向擂台。 常慎行被冰封的人头居然并不掉落,始终悬在半空,仿佛有一副隐形的躯壳,连接着那颗狰狞的人头。 咔嚓!! 咔嚓!! 冰层开始碎裂。 不是自行碎裂,而是被常慎行的尖牙咬碎的! 没死? 云缺始终盯着对面的人头,目光冷冽。 身体都碎了,还能不死,这已经超出了活物的范畴,常慎行果然经历了诡异之事,才能有如今的异样。 冰层碎裂之后,常慎行前突的大嘴忽然张开,喷出黑气。 “还没完!没完!我要你死!我要杀掉你!我要拧断你的脑袋!砸碎你的浑身骨头!” 常慎行发疯般怒吼。 一颗人头,在擂台上大骂,如此异象看得周围众人惊讶不已。 人头居然还能开口说话! 诡异之事,云缺见得多了,别说人头开口,就算常慎行只剩两颗眼珠子在半空瞪着自己,云缺也不在乎。 “好哇,想杀就过来,不过我先提醒你,看看自己的模样,你的脑袋已经被我先拧断了。”云缺道。 “胡说!胡说!!我怎会断头!我还能再战!嗷呜!嗷呜!!!” 常慎行发出类似野狗般的叫声。 如此诡异的叫声,让常慎行忽然清醒了一瞬,他疑惑道: “谁的声音?哪里的狗在叫!” “是你自己在叫,军师,来瞧瞧你现在的模样。”云缺很贴心的拿出个镜子,对着常慎行。 常慎行茫然的望去。 他终于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只有一颗似人似犬,面皮干裂,无比狰狞的头颅! “不!不可能!这不是我!这不可能是我!” 常慎行发疯般晃着脑袋,他想要用手敲击脑壳,却发现根本没有双手出现。 他低下头,终于看到脖子之下,空荡荡,根本没有身躯! “不!我不想死!我不要死!谁、谁能来救我!城主!大将军!你们救我啊!!” 常慎行朝着柳真真与史得侩发出哀嚎,两人则无动于衷。 自私而可恨的少年城军师,如今终于沦落到可怜的地步,即将惨死。 趁着常慎行还能说话,云缺道: “你是如何变成的这等模样,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咬到了,说说看,也许我能帮你。” 常慎行茫然的盯着云缺,道:“咬到……别咬我!狗东西滚开别咬我啊!” 常慎行再次发疯。 这家伙果然被东西咬了,云缺目光一动,循序渐进的问道: “冷静!常慎行,你可是少年城的军师,你仔细想一想,到底什么东西咬的你,城主会替你报仇。” “狗东西走开!走开!救命!救命啊!!!” 常慎行的眼中变得无比惊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几乎失去神智。 见对方陷入恐惧无法自拔,云缺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人头。 手心里雷光涌动。 “别他娘的喊了!快说,什么东西咬了你!” 云缺在怒喝中,动用了奔雷掌的力道,以雷电之力强行让常慎行清醒过来。 而这清醒的瞬间,是能否得到答案的最后机会。 常慎行被雷击之际,不再喊叫,张着大嘴发出模糊声音。 “咬我的,是……是……” 云缺正在聚精会神的聆听,突然常慎行的眼睛凸出眼眶,大嘴裂开到极致。 嘭!!! 人头崩裂开来! 溅出的黑血犹如一道道黑针,将整个擂台笼罩其中! 瞬间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云缺所在的小擂台上,仿佛下起了一场黑雨! 惊呼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柳真真惊得以手捂嘴,段无病眉头紧锁,鸿影大叫了一声,白誉猛地捏紧拳头。 在众人看来,云缺完全陷入了黑雨当中。 那些黑针般的血迹宛如钢针,扎在地面,将擂台扎出无数细洞! 无人预料的奇袭,又如此之近,令人防不胜防。 与其他人的惊呼不同,丞相左兰山只是瞥了眼擂台下方的区域,摇头道: “能将影步运用到如此地步,已经接近了如火纯青,龙桃见到都得惊讶不已,他怎么做到的呢……马至远,等公主成亲之际,你记得送一份重礼给驸马,顺便探探他的口风,问问他对玄龙军的卫尉是否感兴趣。” “属下遵命!” 马至远躬身领命,心说驸马的天赋实在惊人,连丞相都忍不住了,玄龙军十二卫,共有十二名卫尉统领,卫尉的地位相当于将军,这种身份已经足够高贵。 段无病那等天才,今年才爬到卫尉而已,驸马还没成亲呢,就博得了太尉与丞相的高看,可见人家非同常人。 马至远偷眼了瞄了下丞相,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有些嫉妒,更多的是解气。 丞相身为三朝元老,地位尊贵,打压外人的手段极其凶悍,马至远跟在丞相身边数十年,从没见过丞相如今日这般,明明对驸马恨得咬牙切齿,偏偏还舍不得这块宝玉。 能见到丞相如此纠结,马至远这位御史大夫也算三生有幸了。 黑雨过后,擂台上空空如也。 云缺已经在第一时间施展出影步,躲到台下。 常慎行那种模样,摆明了有诈,云缺岂能不妨。 只剩一颗人头还不死,不是陷阱又是什么呢。 可惜的是,常慎行始终没说出咬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云缺虽然猜测是那条杂毛狗,只是毫无证据。 很快人们发现云缺安然无恙,四周顿时再次欢呼起来。 见云缺重新跃上擂台,白誉再次长出一口气,他按了按心口,能感受到心脏嘭嘭直跳。 白誉苦笑一声,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云缺在大唐皇宫的时候,父皇总得吃一些安神养心的灵药。 不吃的话,心脏确实容易出问题。 两局挑战,云缺尽数获胜,还剩最后一局即可成为小擂主之一。 擂台四周的人们全都认为云缺无需再战,这等战力,谁能上去挑战? 拥有五品修为的,早都占据了一座小擂台,剩下的全是六品而已。 在大家的眼里,天下间的六品已经不可能有人是云缺的对手,上去也是找死。 连云缺都觉得自己无需再战第三局,既然战力已经展现,自可震慑同阶。 刚想到这里,忽然一道身影跃上擂台! 第564章 人族都这么不要脸了吗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非但有人挑战云缺,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云缺都觉得纳闷。 我都把常慎行给宰了,谁这么不长眼,还敢来挑战? 等看清来者的容貌,云缺笑了起来。 对面是个矮胖子,肥头大耳,鼻子发尖,眼珠乱转,像只肥胖的老鼠成精。 居然是万妖国的冥欢! 云缺没想到这只小妖居然敢登上少年擂的擂台,而且还明目张胆的挑战自己。 冥欢登台后,指着云缺的鼻子喝道: “呔!横推云州的干孙子!你别嚣张!今天爷爷要把你打得屁滚尿流,跪地叫爹!” 冥欢之前吃过云缺的亏,喊了好几声干爹,他特来报复。 云缺揉了揉耳朵,道:“你想干什么?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把我打到跪地叫什么?” “爹!”冥欢补充了最后一个字。 “嗯,爹听到了,乖儿子,下去一边玩去吧。”云缺背着手道。 冥欢愣了愣,大怒道: “你这无赖之辈!就会占便宜!你敢不敢接受挑战,不敢就自己滚下去!” “当然可以接受挑战,不过在比斗之前,我通常喜欢找些猫啊狗啊老鼠什么的祭旗。” 云缺脸色一冷,点指冥欢道:“诸位!此人乃是妖族化形,妖物胆敢来少年城,我们该当如何!” 一听这话,周围的少年们纷纷大怒。 “妖族居然敢来少年城?还要打少年擂!好大的狗胆!宰了它!” “我们少年城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见妖则杀!” “别让它逃了!” “大家一起上,砍了此妖!” 少年们义愤填膺。 尤其少年城一方的少年修士,听闻妖物化形,眼睛都红了,刀剑出鞘。 面对众人的喝骂,冥欢居然丝毫不惧,仰着脖子大喝道: “嚷嚷什么!妖怎么了,你们人族有少年,我们妖族难道就不能有少年了么!天生万物,我们妖族与你们人族一样都是世间生灵,既然叫做少年擂,我们妖族也有资格参加!” “连妖族少年你们都打不过,就算选出少年王,也是个杂牌货!我们妖族不服!” 冥欢这么一说,台下的众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少年城确实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见到妖物必定击杀。 可是少年擂,没规定妖族少年不许参加,这是个漏洞,如今人家妖族之人抓着不放。 少年们纷纷将目光望向柳真真。 少年城的主事之人是城主,少年擂也是城主与大秦所定下的赌斗,现在出现妖族少年登台,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战吧,没这个先例,说出去太过匪夷所思。 不战吧,不仅被妖族瞧不起,最后选出的少年王也会因此而落下名不符实的传言。 柳真真一时也难以决断,犹豫起来。 冥欢见问住了众人,更加得意起来,大喊道: “你们人族到底谁说了算!敢不敢让我们妖族少年登台挑战!不敢的话我可走了,大秦畏妖的消息我会传遍云州!嘎嘎嘎!谁主事呀,放个屁呗嘎嘎!” 冥欢这话说完,传来一声冷哼。 “战便是了,区区小妖,还能翻天了不成。” 说话的,是丞相左兰山。 冥欢显然在挑衅,连少年城的少年们都觉得气愤不已,何况堂堂大秦丞相。 对于少年城出现妖族,左兰山根本不在乎,反正挑战的是驸马,动手的也是驸马,正好趁机出口恶气。 左兰山心情不错。 看到云缺被当做骡子用,他这位丞相大人就没来由的心情舒畅。 云缺瞄了眼丞相,嘴角无声的动了动。 短短瞬间工夫,左兰山的祖宗十八代被问候了个遍。 云缺挺郁闷。 本可以少打一局,直接成为小擂主,谁成想来个妖怪捣乱。 云缺挽起袖子,道: “既然你想打擂,那便开始好了,正好缺一身皮袄,借你兽皮一用。” 冥欢一下蹦了起来,大喜道: “你们说的可以打!不许反悔!谁反悔谁是孙子!是乌龟王八蛋!生儿子没辟眼儿!” 云缺皱了下眉,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心头。 这个矮胖子此时的模样,明显是坑人成功的状态。 这种状态云缺太熟了。 不好…… 云缺立刻想要出手,结果一个壮汉跳上了擂台,将地面踩出一声闷响。 冥欢指着旁边的壮汉道: “我是来替我兄弟占位置的!他跟你打!嘎嘎,你等死吧!” 说完冥欢急忙跳下擂台,站在旁边得意洋洋的观战。 云缺扫了眼对面的壮汉,叹了口气。 这壮汉见过,之前商家兄妹与冥欢发生冲突的时候,此人现身过。 正是在少年城发动兽潮的四阶蛇尾猿! 云缺心里这个骂呀。 大意了! 冥欢那孙子看着挺蠢,但蠢不同于傻! 冥欢的心眼儿还挺多,先来占位置挑战,等定下挑战后立刻换人。 掐死冥欢轻而易举,但是对面的这头四阶蛇尾猿,实在难缠。 “四阶大妖,也好意思来少年城挑战?你要不要脸?”云缺开口骂道。 “呵呵,大妖又如何,只要是少年,无论人族妖族都可登上少年擂,这可是你们说的,莫非要反悔吗。”蛇尾猿冷笑道。 “是你先破坏规矩,少年擂年纪限制在二十一岁,你是四阶大妖,你是少年么。”云缺道。 “当然是少年,我今年正好二十岁,你若不信,可以找来人族高手验骨,看看我真实年龄究竟有没有超过少年擂的限制。”蛇尾猿冷声道。 云缺错愕了片刻,随之懊恼起来。 忘了! 对面的不是人,而是妖! 妖这东西,有些生来就有境界,不一定非要从最低的九阶开始修炼。 如果父母都是高等妖兽,那么有很大概率生出八阶七阶,甚至六阶五阶的后代。 这一点在人族当中并不存在。 人族中无论父母有多高的修为,生下来的孩子或许天赋异禀,但呱呱落地之际绝对半点修为都没有,需要从头练起。 对面的蛇尾猿,既然敢说出让人族验骨,显然他没有说谎,真实年纪不会超过少年擂的限制。 如此一来,云缺就麻烦了。 还没成为小擂主,就要先对战一头四阶大妖! 放在平常倒是问题不大,有月魁的力量加持,云缺不惧大妖。 但现在处于进阶的关键时刻,境界大门已经被推开,没有了回头路,必须一直战下去,不能败! 云缺略一沉吟,道: “你想打擂,可以,但有个规矩,这里是人族之地,少年擂也是人族发起,你想参与只能以人身作战,如果现出妖身,算你输,我们所有少年修士都会群起而攻之!” “没问题!”蛇尾猿哈哈大笑道:“只要你敢接受挑战,我可以让你一只手!” 听闻如此嚣张的言论,台下的人族少年更加愤怒。 “宰了此獠!敢来我们少年城放肆!” “杀了它!让它去地府嚣张去!” “狂妄的妖族!等下让你知道知道我们人族少年的厉害!” “盯着这家伙!无论输赢,都不能让它跑了!” “我们少年擂上的全是人族精英!你敢挑战,你死定了!” “梅钱兄弟宰了它!让它们妖族知道知道我们人族的厉害!” “驸马万胜!驸马万胜!” “谁是驸马?那边喊什么呢?” “谁是没钱?擂台上有缺钱的吗?” “智障无敌!智障无敌!” 乱哄哄的吵嚷中,云缺的脸色愈发冷冽。 哗啦一声! 衣襟一摆,云缺往前踏出一步,气势浑然天成,如万军开拔! 蛇尾猿与云缺交过手,尾巴都被人家切断了,自然不会大意,双臂青筋暴起准备迎战。 蛇尾猿以为云缺要动手,结果人家迈出一步后,脸色不红不白的道: “让一只手太少了,你敢不敢再让我一只脚!” 蛇尾猿愣怔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它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人族现在,都这么不要脸了吗? 当着数以万记的同类,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脸这种东西,云缺早扔了,何况登台挑战的是一头四阶大妖,本来就是不要脸的行为。 面对不要脸的妖族,我还能要脸么。 “怎么样,让不让?或者让我两只手也可以。”云缺好整以暇的追问。 “让……” 蛇尾猿很想骂人,怒道:“让不了!不动用妖身我本就吃亏,再让你两只手,那还怎么打擂!” 妖族化形之后,必定战力大减,与妖身状态差距极大。 以蛇尾猿四阶的境界,若是用现在的人形来战斗,他只能发挥出五阶巅峰的战力,除非现出妖身才能用出四阶之力。 其实这一点并不绝对。 有些修炼多年的老妖,即便以化形之体战斗,也能发挥出妖身状态的大部分力量,但这种能力是后天修习而来,需要常年的钻研并且经常以人族形态对战,才能慢慢获取。 蛇尾猿今年刚到二十岁,境界虽高,经验太浅,所以做不到以人身状态发挥全部妖力的程度,被身体形态极大的限制了战力。 “真小气,我才六品修为,你都四阶了,摆明了以大欺小,妖族这种气量,注定长久不了早晚灭族。” 云缺背着手站在擂台,道: “这样吧,你让我一只手,外加一只眼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斗,而我可以不用任何武器,只动拳脚,算起来你不吃亏,如果不同意,那我不比了,给你擂主,你去打别人好了。” 见云缺承诺不用武器,蛇尾猿立刻大喜,当场同意道: “好!就让你一只手外加一只眼!你不可动用武器作战!” 蛇尾猿为了复仇而来,他的尾巴就是云缺斩断的,他对云缺的黑刀很忌惮。 一旦不用刀,蛇尾猿有十足把握将云缺拍死在擂台之上。 蛇尾猿心里挺高兴,认为即将大仇得报。 殊不知还没打开,它已经掉进云缺现挖的坑里了。 第565章 驸马的计划 定好了规则后,擂台上的一人一妖直接动手,恶战在一处。 台下众人都觉得云缺吃亏。 舍弃武器,去换取对方闭上一只眼作战,简直亏大了! 蛇尾猿有两只眼睛,别说闭上一只眼,即便瞎掉一只还是能看得清。 除非两只眼睛都闭上,才能真正影响到视觉,从而达到削减其战力的效果。 多让了一只眼睛,没太大用处。 当然这种想法,大多来自年轻人的判断。 在丞相左兰山的眼里,云缺提出的条件非但不吃亏,反而占了便宜。 “生死恶战,一旦出现盲区,妖族的威力虽然不减,防守能力会随之下降一半,妖族,果然够蠢。”左兰山冷哼了一声。 对他这种老牌修士来说,视觉缺失一半的弊端,几乎是致命的! 一只眼虽然也能看得到,照比两只眼的视野相差太多,闭上左眼,左侧大半的视觉消失,闭上右眼,右侧几乎看不到东西,只能直视前方。 而云缺的影步,可以快速挪移,专门在蛇尾猿的视觉盲区发动奇袭,造成的伤害会被无限扩大。 正如左兰山判断的那般,擂台上一动手,云缺直接施展出影步,配合奔雷掌与赤炎拳,在擂台上忽左忽右,犹如鬼魅,一旦抓到机会便是一顿猛攻。 该着蛇尾猿倒霉。 它选择了不用左手,将其背在身后,只用右手对战。 又闭上了右眼,只用左眼观察敌人。 这样一来,蛇尾猿的左眼直视的时候根本看不到它自己的右肩,想要看到右侧上臂与肩头部位,需要扭头才行。 云缺正是抓住对方这个弱点,将攻击之处选在了击蛇尾猿的右肩,右肋,后心这三个区域。 反正就是不去正面对战。 蛇尾猿忙得不可开交,脑袋左右乱转,要不然都看不到云缺的人在何处。 即便如此,仍旧被奔雷掌与赤炎拳不断轰击在身上,也就仗着四阶妖兽的身躯无比强横,硬抗了下来。 打了不久,蛇尾猿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扭得抽筋。 它是蛇尾猿,不是蛇颈猿。 做不到将脑袋转一圈的程度,手忙脚乱,自身战力很难发挥出来。 尤其只能用一只手,显得更加不便。 战斗一开始,蛇尾猿就处于明显的下方,最后不得已,用一只胳膊防住要害,选择了完全防御。 没办法, 云缺下手实在太黑。 除了攻击蛇尾猿的盲区之外,后心,后颈,两肋,脚面,外加胯下的要害,轮换着来。 妖族一旦化形为人身,身体的要害也变得与人族无异,挨上一下都受的,何况是雷炎并用的武道法门。 四阶妖兽的本体确实很强,但也架不住人家往死里招呼。 妖族选择防御,立刻引起人族少年们的欢呼,大家都觉得解气,看着云缺暴打蛇尾猿,别提多过瘾了。 呼喝声此起彼伏。 马至远则渐渐皱眉,道: “四阶大妖的本体极其强横,不动用武器的话,以六品修为很难伤到对方,驸马大意了,不该用那等约定,与其换对方闭一只眼,不如动用刀剑,莫非驸马没有趁手的武器?” 左兰山哼了一声,道: “有武器又能如何,六品宗师即便手持法宝也未必伤得到四品大妖之躯,反正砍不动人家,不如换个战术,拳脚武道虽然粗鄙,却有个好处,可以将对手打出擂台。” 丞相说完,马至远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驸马的目标是将大妖打出擂台!如此一来,拳脚自然比刀剑更能迷惑住对方,大人果然慧眼如炬,早已看破了驸马的计划。” 左兰山得意一笑,道: “区区黄口小儿,能有多少把戏,他撅起……” 左兰山说到这里脸色变了变,觉得有点恶心。 本想说驸马撅辟股就知道拉什么屎,但事实证明,无需他这位丞相大人提前知道,人家上次直接就拉了出来。 随着打斗的持续,一直挨打的蛇尾猿被渐渐打到擂台边缘。 如此局面,验证了丞相的猜测。 云缺的确很想将蛇尾猿打出擂台,只要掉下去,就算输。 所以一开始就动用绝学,目的只有一个,将蛇尾猿打到擂台边缘。 蛇尾猿只顾着防御,并未发现云缺的用意,它仗着肉身强悍,挨了几百拳上百脚,根本不在乎。 妖族与人族躯体的差距,在此刻显现无疑。 周围观战的少年修士们虽然对妖族愤恨不已,但看得全都心惊肉跳。 尤其擂台上的其他小擂主们,几乎都在心里对比。 云缺的雷炎武道如果揍在自己身上,估计早已重伤。 妖的可怕,不仅只有尖牙利爪,凶残狡猾,还有强于人族数十上百倍的强大妖身! 这是种族之间的天然差距,几乎无法弥补。 柳真真,段无病等人一边观战,一边估算着云缺所施展的武道威能。 即便五品金身挨了这么多轰击,恐怕也得落个重伤的下场,更别提其他派系的修行者,一拳一脚就能直接打趴下。 然而挨了半天打,蛇尾猿竟毫不在乎! 其他小擂主们看得直抽冷气,对四阶大妖肉身的强悍程度愈发震撼,也愈发忌惮。 除了上次妖兽攻城之际与蛇尾猿对战过的柳真真与史得侩等少数人,其余少年修士根本没人与四阶大妖动过手,根本不了解大妖的恐怖之处。 今天也算让天下间的少年修士开了眼界,见识了四阶大妖的强大之处。 擂台上, 云缺找到个机会,轰出一记赤炎拳,蛇尾猿则习惯的抬手去挡。 云缺打出的这一拳,威力平平,倒是烈焰极盛,完全是虚张声势的一击。 趁着蛇尾猿格挡火焰的瞬间,云缺以影步挪移本体,到了蛇尾猿另一侧,双拳齐出,再次施展出击杀常慎行的绝杀,雷炎开山! 雷炎双拳实实在在的轰在了蛇尾猿后背。 但没能将其轰出擂台。 蛇尾猿仿佛脚下生了根一般,身体往后踉跄了一下,脚下没动,并未掉出擂台。 云缺顿时一皱眉。 这一击威能不小了,即便伤不到大妖,将其打出擂台应该问题不大,因为蛇尾猿就在擂台边缘,只差一步就能掉下去。 结果对方依旧站在原地! 云缺低头一看, 蛇尾猿的大脚正死死的扣进地面! 蛇尾猿的身体是人形状态,但脚上长长的指甲犹如倒勾一般扎进石头里,犹如生根的老树。 难怪没能将其打出擂台,原来对方早有准备! 云缺这一低头的工夫,蛇尾猿的大手猛然抓来,速度之快犹如毒蛇猎食! 蛇尾猿之前的笨重与颓势,在此刻彻底消失,灵敏得无比惊人! 嘭一声! 蛇尾猿的大手直接抓住了云缺的脖子。 “哈哈!小东西!被你打了半天,现在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蛇尾猿狞笑着将其云缺举起,轰鸣着砸在地面! 小擂台以坚固的岩石制成,足以承载斗法,然而却被蛇尾猿的一击之下砸出个大坑! 碎石迸溅中,蛇尾猿将云缺从坑里提起举过头顶,狞声狂笑道: “愚蠢的人族,你可以打中我无数次,但只要被我抓住一次,你将死无全尸!” 轰隆!! 蛇尾猿第二次将云缺砸在擂台,接着第三次举起,又大力砸下。 四周惊呼四起! 云缺在对方手里,犹如个破娃娃一样,接连被砸了五次。 每一次都能将擂台砸得碎石飞溅,可见蛇尾猿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柳真真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这种重击,谁能挺得住! 即便她这位五品巅峰的金身境武者,被一头四阶大妖如此重击,也得喷血重创,甚至会被直接砸死! 史得侩一个劲儿的嘀咕道: “糟糕啊糟糕!他这么不小心呢!快点逃啊!唉又来一次,再砸下去会没命的呀!” 段无病看得紧皱眉峰,大喊道: “快逃!实在不行就认输!” 比起被活活打死,不如认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段无病的想法。 鸿影在台下急得大骂妖族,白誉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所有人都在为云缺提心吊胆。 那可是四阶大妖! 被人家抓住,下场不堪设想。 砸了五次之后,蛇尾猿终于松开手,它猛然捏起拳头,朝着坑里猛击不断。 轰!轰!轰!轰!轰…… 一顿猛砸! 恐怖的轰鸣声,听得周围众人头皮发麻。 人们想到了捣蒜的画面。 坑里的云缺成了蒜瓣,而蛇尾猿的巨拳则是铁杵,到最后蒜瓣只能成为蒜泥! 血肉之躯,也将成为一滩肉泥! 柳真真实在忍不住了,就要跃上擂台去帮忙。 台下的冥欢始终盯着局势,见城主要动手,他立刻大叫道: “不许动!谁也不许动!擂台有擂台的规矩,谁上去插手就是坏了规矩!你们人族难道都不要脸了吗!不怕被我们妖族嗤笑吗!” 柳真真其实并不怕嗤笑,但她有另一个身份。 少年城的城主! 如果连城主都成了言而无信之辈,人族修士将成为妖族嘲笑的对象。 蛇尾猿出拳的速度快如闪电,在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便轰出了百余拳。 它停下手,站在擂台,脚下大坑里的云缺则一动不动,趴在坑底。 “哼,废物!” 蛇尾猿骂了一句,望向小擂台上的其他人,冷声道:“小擂主已经选完,该进行下一轮比试了,谁做我的对手,最好提前写好遗言!” 第566章 这边再按两下 面对妖族强者的狂妄之言,一时间无人应对。 擂台上的几人,充其量是五品高手,人家却是四阶大妖,境界相差太大。 即便化形之躯难以施展出四阶大妖的全力,但蛇尾猿也绝非五品修士能轻易抗衡的存在。 擂台上的十五位小擂主,有一个算一个,对上蛇尾猿,大概率会被人家直接捶死。 还是捶成肉饼的那种。 台下数以万计的人族少年,此刻被一头妖族彻底震慑。 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四阶大妖的战力,如今亲眼得见,竟有很多人被吓得慑慑发抖!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台下的冥欢此时无比得意,掐着腰,鼻孔朝天,大笑道: “嘎嘎嘎!人族少年可真不抗揍,几拳就死了,就你们这小身板还敢来找我们妖族的麻烦,简直自取其辱!快点开始下一局,该抓阄了对不对,谁抽到与我们对战可别哭鼻子呦!嘎嘎嘎!少年王今天归我们妖族了!哈哈哈!” 冥欢张狂的笑声回荡在少年城当中,显得无比刺耳。 一时间竟无人反驳。 满打满算只有两个妖族,却能在无数少年当中嚣张跋扈,口出狂言,如此场面,气得一群少年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人家的确赢了。 擂台打斗,规则公平,技不如人只能认栽,无话可说。 冥欢的狂笑很快被打断。 笑声变成了惨叫。 有人在它背后一脚踹了过来,把冥欢踹了个狗啃屎。 “谁!谁偷袭老子!” 冥欢蹦起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往身后看。 “我踹的!” 鸿影气势汹汹站在冥欢身后,骂道:“区区小妖你还蹦起来了!你算什么东西!敢不敢与我一战!” 冥欢听见声音,急忙蹦着转了个身,终于看到身后的少年。 鸿影只有十来岁而已,见是个小屁孩,冥欢大怒道: “我算什么东西?我是万妖国皇子!你是哪来的野种,敢踹我,你找死!” “皇子算个屁!” 鸿影大骂道:“我是朱邪部的人!我舅舅是族长!有种来我们草原,揍不死你!扒皮烤了吃!” “你敢来我们森林,我把你当坐骑!天天出门遛弯去!”冥欢骂道。 “来我们草原,把你祖宗十八代全部吊起来打!”鸿影骂道。 “你有种来森林!”冥欢道。 “你有种来草原!”鸿影道。 “来森林!” “来草原!” “森林!” “草原!” 两人一顿互骂,听得旁边众人直迷糊。 又是森林又是草原的,这俩地方有什么不同么,听起来就是同一个地方好不好…… 冥欢被骂得大怒,指着擂台道: “不用去森林也不用去草原,咱们就在擂台一分胜负,看谁先打死谁!” “好!不敢上来你就是驴生的!”鸿影当先跃上擂台。 冥欢也蹦了上去,朝着蛇尾猿道:“你先下去,我来揍死这个小杂种!” 擂台已经分出胜负,按理说蛇尾猿可以腾出地方。 但蛇尾猿并没动,而是目光森冷的盯着擂台中心的大坑。 冥欢这时也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朝着大坑看去。 云缺的确被砸在坑里,但是没有血迹! “咳、咳咳……” 一阵轻咳从坑底传来,云缺缓缓抬起右手,指了指后背道:“按得不错,还挺舒服的,这边,再按两下。” 嘶!!! 冥欢吓得倒抽冷气,见鬼一般,头发都立起来了,二话不说又跳了下去。 鸿影大喜过望,道: “师兄没死!师兄一定能赢!” 鸿影这边话没说完,蛇尾猿已经蹦起了三丈多高,两只大脚朝着大坑里踩下。 轰隆!!! 小擂台中心发出一声闷响! 一圈环形的气浪爆发开来,形成的冲击堪比狂风,直接将鸿影吹下了擂台。 相比之前蛇尾猿的重拳,这次的践踏之力更盛数倍! 这双脚之力,足以将一位金身境武夫踩爆! 擂台四周再次响起无数惊呼,所有人都替云缺捏了一把汗。 鸿影落地后急忙揉了揉眼睛朝擂台看去。 只见云缺正好整以暇的站在擂台一侧,正在弹着身上的尘土。 之前被蛇尾猿抓住,云缺没办法躲避,现在自然是动用影步,否则真被踩到,就不是如今这么轻松的模样了。 蛇尾猿发现脚下没人,立刻从坑里跃了出来。 它惊疑不定的盯着云缺,半晌没说话。 见云缺安然无恙,四周顿时爆发出轰鸣的欢呼。 “好快的身法!还是我们人族武道更加精湛,妖族算什么!狗屁!” “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妖族赢了,肯定是人家动用了分身术,将假身留在了坑里迷惑妖族!” “要我说是障眼法,妖族中了幻术!” “不对吧,妖族中了幻术,怎么我们也跟着一起中了幻术?我明明看到妖族在暴打梅钱兄弟!” “会不会梅钱还有个孪生兄弟,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他兄弟被妖族打碎了,他才安然无恙?” “都什么眼神儿!看都看不明白,人家智障大师修成了罗汉金身,硬抗四阶大妖而无损!” “佛门高僧果然厉害!智障大师无敌!” “可惜过几天就要与公主大婚,娶了公主,驸马的罗汉金身怕是难保啊……哎不对呀,你们说谁是大师呢,那是驸马好不好!” “什么驸马,别胡说八道!梅钱明明是我们少年城的高手!城主的意中人!” “什么?智障大师是梅钱?他还要娶城主!那岂不是破戒了吗,和尚不能娶媳妇啊!” “梅钱是谁?智障是谁?擂台上只有一个人族,那是驸马白誉,我们大秦的赘婿!” “你瞎啊!哪有大秦赘婿,分明是我们少年城的高手!” “高手你大爷!他就是大秦驸马!” 人群里的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一方是少年城的人,一方是大秦皇族的人。 吵到最后,那大秦之人拽着旁边一名年轻人喝问:“你说!擂台上的是不是唐太子!” 被拽住的,正好就是白誉。 白誉脸色发苦,无奈道: “可能是唐太子,也可能不是唐太子,这个不好说啊……” 擂台四周的嘈杂,犹如一阵阵的战鼓轰鸣。 云缺在擂台上踏出左脚,双拳一震,摆出了起手式,道: “方才打得不过瘾,再来!” 蛇尾猿低吼一声,飞身冲出,右拳刮起一股旋风轰向云缺。 这一刻, 蛇尾猿再无任何保留,将它在人身状态所能施展出的所有力量,尽数拿了出来! 蛇尾猿的心情是震撼的,久久难以平息。 因为云缺的肉身强度! 刚才被它轰击了上百拳,人家非但没死,看样子连重伤都没有,充其量有点轻伤罢了,对于武夫来说毫无影响。 这种情况,蛇尾猿从未遇过! 要知道它可是货真价实的四阶大妖! 即便以人身状态作战,发挥出的力量也绝非人族能以肉身本体就扛得住的。 刚才那百拳下去,五品金身都得被活活砸死,结果人家云缺没事儿人一样! 蛇尾猿的心里浮现出两个字。 四阶! 只有堪比四阶妖兽的肉身强度,才能承受住四阶蛇尾猿的全力轰杀! 这怎么可能呢! 人族中的六品武夫而已,怎会拥有不弱于四阶妖兽的身体? 蛇尾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云缺古怪而强悍的肉身是怎么打熬出来的。 再次出手,云缺转换了打斗方式。 之前只想着尽快将蛇尾猿打出擂台,自己好留下力气应对之后的小擂主之战。 现在看来,没什么保留实力的机会了。 蛇尾猿很狡猾,而且足够强大,如此对手,单凭着心机已经很难获胜。 既然如此,那便全力一战! 云缺不再借助身法,而且催动气机,以本体硬撼强敌! 擂台上,轰鸣阵阵。 拳对拳,脚对脚,肘击对肘击,膝击对膝击,连头锤都一模一样。 双方没人躲避,只有拳拳到肉的近身搏杀! 这场恶战,没有过多华丽的招式,也没有了精彩的武道身法,只剩下绞肉场般的生死相搏。 云缺一拳砸中对手的腹部。 蛇尾猿一拳轰在云缺的小腹。 双方各自被崩开,又在落地瞬间冲了回来。 单纯的肉搏战,其实并不好看,但是比起刀剑与法术,更加显得原始而血腥。 打到最后,擂台四周的所有人都出现一种恍惚的错觉。 擂台上不是一人一妖在搏杀,而是两头同样凶猛的妖兽在殊死缠斗! 尤其一些武夫,看得一个劲儿吸冷气。 那是四阶大妖! 四品破军也不敢完全的近身搏杀啊! 云缺此时的战斗方式,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几乎闻所未闻! 一旦陷入生死搏杀,云缺立刻进入空明状态,完全沉浸在战斗所带来的畅快之中。 靠着不亚于四阶大妖的本体强度,云缺才敢如此施展,换成其他同阶早死多时,即便五品金身也不敢如云缺这般打斗。 虽然力量上照比蛇尾猿差了很多,但是有武道加持,几乎弥补了这份差距,而且肉身强度又相似,云缺与蛇尾猿战得难分上下,旗鼓相当。 原本对擂台战兴趣不大的丞相,此刻目光变得无比凝重。 一头四阶大妖而已,对左兰山来说都懒得多看一眼,可是云缺居然能与四阶大妖肉搏到如此地步,这种奇观,左兰山也从未见过。 即便太尉龙桃,在六品乃至五品的时候,也不可能有胆量与四阶大妖直接肉搏啊! 左兰山惊奇之余,看出了云缺其实难以获胜。 “若有趁手的武器,他完全能压制对方,为何不动刀剑呢?莫非……” 左兰山忽然神色骤变,低呼道:“他要冲击完美金身!” 第567章 斩大妖! 擂台周围的人群足有数十万之巨,其中少年人居多,但也有不少年纪大的修行者,单纯来看热闹。 如此多的修行者当中,唯有大秦丞相看出了云缺真正的目的。 左兰山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神色肃然,望着擂台上的打斗一眼不眨。 如此程度的对战,其实对左兰山来说如同孩童打闹,他自从抵达之后就对少年擂的比斗毫无兴趣。 因为擂台上的少年们实在太弱。 不值得大秦丞相正眼看待。 当看出云缺的目的之后,左兰山心里的轻蔑之意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强烈的震撼。 这份震撼的来源,并非残酷凶险的恶战,而是完美金身! 世上的修行派系有很多,无论修道还是修儒,修武还是修巫,都有着固定的路线。 从九品到一品,犹如阶梯般逐步提升,就像一条条笔直的路,没有捷径也没有岔路。 哪怕同时修炼两种派系,也需要按照固定的路线一步步提升。 然而天下修行派系当中,唯独武夫一派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五品金身境。 武夫走到五品之际,通常也是笔直前行,通过五品,抵达四品。 但是武夫的五品金身,出现了一个岔路,那就是完美金身! 这条岔路的出现,让武夫在五品的时候多了一份选择,有机会达成完美境界,而完美金身与普通金身之间的差距,在最初或许不太明显,越往后修炼,差距将越加恐怖,最后会成为天堑一般的巨大鸿沟。 别人或许不太清楚完美金身的可怕,左兰山作为修炼了数十年的大秦丞相,三朝元老,他可清楚得很。 五品金身,不仅在同阶五品之间能达到绝对的无敌,还有能力越阶挑战四品! 最关键的是,完美金身是冲进一品的唯一契机! 左兰山很清楚的知道,天下间的完美金身,总共加起来超不过一掌之数。 大秦只有两人,秦皇赢開,军神白起,连太尉都没达到完美境界。 而大唐的完美金身只有一个,武威王,忆白龙。 可以说每出现一位完美金身,未必之后都能达到一品境界,至少冲进二品没什么悬念。 二品强者,放在云州绝对是一方巨擘,真正的强者! 所以完美金身的出现,注定会被各方势力拼命拉拢。 如此稀少的完美金身,居然有机会出现在眼前,左兰山岂能不惊。 这位当朝丞相甚至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一旦驸马能达成完美金身,左兰山就在驸马大婚之际亲自送礼! 还是一份绝对的重礼! 无论任何手段,都要将驸马绑在玄龙军! 左兰山本就对文武双全的驸马十分看好,只是碍于面子,不肯示弱,拉不下来老脸。 这次若是驸马成为完美金身,左兰山连脸都可以不要,也得拉拢住驸马。 比起世间罕见的完美金身,脸算什么! 丞相的心思,外人自然不得而知。 人们被擂台上凶险的打斗所震惊,时而惊呼,时而叫好,看得心惊肉跳。 能与妖族近身搏杀的武夫很常见,敢与超出本身两个大境界的妖族近身恶战的武夫,简直闻所未闻! 柳真真,段无病,白誉等一众熟人,此刻的脸色全都不太好看,紧张不已。 因为擂台的打斗太过凶残! 蛇尾猿硕大的拳头犹如铁锤,全力一击即可在擂台上砸出个大坑。 云缺的拳脚一样够狠,找到机会就会在蛇尾猿身上留下一连串的拳印。 小擂台逐渐变得分崩离析,最后完全被打碎! 擂台消失, 云缺与蛇尾猿的恶战却毫无停顿,在地面继续搏杀。 随着打斗的持续,双方的本体出现了相似的伤势。 蛇尾猿的双肩均被震裂,血流如注,甚至能看到白骨,那是互相轰击所反噬的巨力所致。 云缺的右拳则变得血肉模糊,手指的皮与肉几乎被震碎,每次挥拳犹如攻出了一只骨拳,触目惊心。 即便如此,双方仍旧没有任何退缩,始终动用着全力在交锋。 渐渐的,四周的惊呼与欢呼消失不见。 数以万记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 人们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战场,除了震撼之外,再无任何其他的情绪。 鸿影在人群里急得直挥拳,想要借给他师兄力量。 白誉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在这位唐太子看来,再打下去,只能是同归于尽的局面。 因为双方势均力敌,根本分不出胜负! 小擂台上的擂主们,此刻变得愈发震撼,柳真真,史得侩,段无病等人都替云缺担忧不已,生怕云缺一个不留神,被蛇尾猿活活打死在擂台。 连大皇子都看得直皱眉,嘀嘀咕咕道: “驸马用得着这么拼命吗,真要缺胳膊少腿的,怎么成亲呐,小雨挺喜欢驸马的,一旦驸马出了事……小雨会不会来找我这个大哥质问?” 一想起宁玉公主的可怕,大皇子变得心神不宁了。 他有点后悔来少年擂。 早知道驸马要来拼命,他肯定离着远远的,就怕被牵连。 二皇子赢皓最为清闲,坐在小擂台上,拿着酒壶一边喝酒,一边看打斗,显得兴致勃勃。 商暮的脸色最不好看。 她之前对云缺的战力其实并未太看重,即便对方也会动用妖力,商暮也有一定把握取胜,她认为云缺充其量是个难缠的对手。 此刻见到云缺的肉身之力居然如此强悍,商暮的信心开始动摇。 这等恐怖的对手,需要她拿出全部妖力才有可能应对。 小擂主们心思各异,而云缺此刻则完全沉浸到战斗所带来的畅快当中。 四周的人群,在云缺眼里彻底消失。 眼前,只有蛇尾猿一个身影。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斩妖!!! 云缺的眼瞳隐隐有些发红,浮现一些殷红的血丝,但是很快就被消弭。 妖力,是不能用的。 只能以武道取胜。 这是场无比艰难的恶战。 云缺虽然战意十足,但是想要取胜,太过艰难。 以六品修为所施展的奔雷掌与赤炎拳,其威能不足以重创四阶大妖,只能造成一些伤势而已。 如果继续打斗下去,云缺会死在蛇尾猿前面。 这种结局,云缺自然不会接受。 以自己身死来换取蛇尾猿重创,自己岂不是赔大了。 于是云缺改换了战术,收拳收掌,摆出了断刀式的起手式。 没有刀。 而是以掌代刀! 云缺将血肉模糊已经透出白骨的右手立了起来,将其当做手刀,施展出断刀式。 一断山魁路,二断精怪门,三断邪鬼纵迹! 三式齐出! 影步施展开来,配合断刀式。 云缺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蛇尾猿身周,手刀斩出了不亚于真刀的狂暴刀气! 刀法一出,蛇尾猿立刻察觉到机会,它心里一阵窃喜。 不再对拳,说明对方已经虚弱! 只要找到机会,以全力轰击就有机会击杀对方! 云缺有着不弱于四阶大妖的强悍肉身,在力量方面却远远不及大妖,这一点蛇尾猿早已发现,它知道自己的强势是肉身之力。 蛇尾猿极其狡猾, 见手刀袭来,它装作拼力抵抗,脚下却连连后退,佯装不敌。 云缺施展的断刀式,的确威力更强,但还达不到重创蛇尾猿的地步,只能在蛇尾猿身上留下一道道切开血肉的伤口,难以切断骨骼。 嘭! 一声闷响突然出现。 蛇尾猿在后退途中,突然脚步一顿,抬起左手抓住了云缺的手刀。 比斗到现在,蛇尾的左手始终没动,因为之前曾经定好了让云缺一只手。 如今到了胜负关头,蛇尾猿不再遵守约定,以左手硬抗手刀,右拳抡起。 “给我去死!!!” 蛇尾猿怒吼之际,它的整条右臂膨胀开来,衣袖被撑爆,手臂上长满长毛,竟现出了妖身! 一条猿猴的臂膀,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硕大的拳头上妖气暴起! 这一拳之力,是四阶大妖的真实力量,在人身状态是发挥不出来的。 比之前的拳力要恐怖数倍! 即便云缺有着不弱于四阶大妖的肉身,在这一拳之下也将被震碎五脏六腑! 在猿臂出现的同时,周围惊呼四起。 一些胆小的甚至急忙闭眼,认为云缺会被砸成肉泥。 四阶大妖耍赖了,那么云缺肯定必死无疑! 柳真真,白誉,段无病,鸿影这些云缺的友人,大惊之际都想去援手,但是来不及了。 蛇尾猿的巨拳带着轰鸣声砸落! 大秦一方, 马至远豁然起身,惊呼道:“驸马危险!” 左兰山则眉头一挑,诧异道:“雷骨?” 在场的所有人,唯有丞相看出了一个奇异的现象。 左兰山看到云缺手刀的骨骼上,蕴含着一抹雷电之力。 与此同时, 无数人的惊呼当中,蛇尾猿砸出的雷霆一拳,居然在即将击中云缺之际忽地停顿下来。 无人得见的雷电之力,此刻正顺着云缺的手刀冲进蛇尾猿的本体! 蛇尾猿在佯装后退,寻找反杀的最佳良机,云缺又何尝不是故作凶猛进攻,就等着对方现出妖身的瞬间来完成一击杀敌。 猎妖人对妖族的了解,是其他人远远不及的。 云缺知道自己唯一的获胜时机,就是蛇尾猿在妖身与人形的转化之际! 因为两种不同形态的转化瞬间,是妖族之躯最为虚弱的时刻,这一点是在萍山君身上得到的验证。 融入了筋骨的雷精之力,此刻被云缺尽数调集,汇聚于手刀之上。 这一刀虽然无法斩断蛇尾猿的左臂,但冲出的雷电之力却让蛇尾猿短暂的麻痹瞬间。 这瞬间,足够云缺完成真正的绝杀! 在蛇尾猿麻痹之际,云缺身形转动,凌空跃起,右手如刀,在半空划出一道半圆的刺眼雷光! “四断……百鬼子孙!” 随着云缺的低吼,断刀式第四式施展而出。 落下的手刀宛如断头之铡,森森白骨竟爆发出刺耳风啸! 咔嚓!!! 手刀斩在蛇尾猿的后颈。 一颗硕大的人头飞起,在半空中变化成猿猴的头颅,赤红的猴眼带着不甘与惊悚之色,越飞越高,最后掉落在远处。 扑通!! 无头的尸体倒在碎石当中,人形消散,现出了猿猴之躯。 云缺稳稳落地。 脚下尘土四起,身躯傲然而立,右手顺着指尖白骨滴滴答答流淌着妖族鲜血,犹如提着一把绝世利刃。 徒手,斩大妖! 第568章 无冕之王 当尘埃散去,擂台周围一片宁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充满了震撼,满脸的不可思议。 四阶大妖,就这么被砍了? 还是直接枭首! 阴沉的天空隐隐传来雷鸣。 蛇尾猿的尸体上始终有雷光在起伏。 仿佛这头凶猛的大妖是被九霄之上的神雷劈死,而非被一位六品宗师境的武夫斩杀。 人们一时间不敢置信。 越阶杀敌,大家都听说过,可这是越过了两个大境界! 以六品,斩大妖! 丞相前倾的身体,缓缓坐好,左兰山惊疑不定的道: “化形妖族的最大弱点在于人身与妖躯变化的瞬间,时机掌握得如此精确,必然对斩杀妖族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他到底如何做到的……”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没人能看出云缺获胜的关键,但是大秦丞相则看穿了一切。 六品武夫,是斩不动四阶大妖的,除非能把握住大妖转化形态时的这份弱点。 这种弱点只是瞬间而已。 想要精准把握住时机,需要猎妖无数的经验才行,左兰山始终想不通,年纪轻轻的驸马,怎会拥有这等堪称恐怖的斩妖经验? 左兰山认为驸马那一刀,也许是巧合,或者纯粹就是蒙的。 很快,鸦雀无声的气氛被鸿影的大吼打破。 “师兄厉害!师兄无敌!” 周围的人群如梦方醒,山呼海啸般的呼喝声炸起在少年城内。 “赢了!哈哈我们赢了!” “妖族就该杀!杀得好!” “敢来少年擂上挑战,让它们妖物知道知道我人族的厉害!” “杀妖如屠狗!真解气!” “要我说少年擂不用比了,少年王已经选出来了!” “有道理!谁还能斩杀四阶大妖?唯有少年王!” “少年王!少年王!” 欢呼声如同雷霆一般,响彻天地。 云缺运转着气机,封住手上的伤势,同时在心里长出一口气。 这次恶战实在太险了! 不用妖刀的前提下,云缺基本没有胜算,至多与蛇尾猿打个平手,想要赢,难如登天。 之所以斩杀了大妖,其实是云缺的心智更高一筹。 这场精彩的战斗,看似在比拼力量比拼肉身强悍,实则是在比拼着心智。 蛇尾猿极其狡猾,而且相当聪明,它一直没有动用的左手才是它的必杀一击,所谓的约定在妖族眼里根本不存在,只要杀掉敌人,妖族无所不用其极。 蛇尾猿始终等待着机会。 一旦抓住云缺,另一只手就会现出妖躯将云缺击杀,否则它也难以取胜。 毕竟化形妖族的战力会极大的降低,根本发挥不出四阶大妖的力量。 蛇尾猿其实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这份阴险的计划。 很可惜,它们妖族的德行,身为猎妖人的云缺一清二楚。 什么约定,什么承诺,即便毒誓这种人族最为忌惮的东西,在妖族眼里也一文不值。 所以云缺料到蛇尾猿会现出妖身来击杀自己,而对方现出妖身的那一刻,就是自己获胜的契机! 蛇尾猿的确聪明,但它反被聪明误,以它的心智岂能斗得过来自大晋的平天王。 面对敌人,妖族的确会无所不用其极,但是面对妖族,云缺一样会无所不用其极! 这场心智交锋,显然蛇尾猿以失败告终,身死于少年擂。 也怪蛇尾猿倒霉,非得来少年擂凑热闹。 若在其他地方,蛇尾猿一开始就动用真正的妖身,无法动用妖刀的云缺是一点辙都没有。 擂台已经变成废墟,云缺仰头望着漫天铅云。 不够,还不够…… 两场恶战过后,云缺能感受到五品金身越来越近了。 境界大门已经被推开一半,却无法完全开启。 如此程度的生死恶战,都无法冲进完美金身,云缺也有些惊奇。 但是云缺非但没有懊恼,反而心头的战意越来越旺! 对于完美金身的期待,也越来越强烈! 艰难到如此程度的破境之路,说明完美金身一旦达成,就有着无人能想象的巨大好处! 既然大门还差一半,那便继续战下去。 战到完美为止! 战斗,是武夫的天赋,更是猎妖人赖以生存的技能。 或许其他的武夫对接连恶战感到吃力,可是对猎妖人来说不算什么。 打熬到极致的肉身,扩展了五成的经脉,加上吃过的大量天材地宝,与从小就在战场厮杀的经验,这些条件,促成了云缺这种气机几乎用之不竭、战意无穷无尽的妖血武夫! 战斗而已,家常便饭! 封住伤口后,云缺扭头望向一侧。 旁边的冥欢还在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舌头差点被自己给咬掉。 四阶大妖,就这么被砍死了! 冥欢脑子里一片空白,呆愣愣的盯着云缺,连跑都忘了。 云缺抬手指向冥欢,道: “给你个机会,你想死在擂台上,还是想死在擂台下,你自己选。” 冥欢清醒过来,急忙狡辩道: “我又不打擂!你赢就赢了,关我什么事儿!你厉害还不行吗,我才不跟你打!” “不打,你一样难逃一死。” 云缺冷淡的道:“妖兽进攻少年城当晚,你与这头蛇尾猿是主谋,你兄弟已经去了地府,你若不跟着一起下去,它会想你的。” 云缺此言一出,少年城的所有人勃然大怒。 “原来是它们搞鬼!杀了我们少年城上千人,居然还敢来打擂!杀了它!” “必须千刀万剐!切碎了喂狗!” “万妖国太嚣张!敢偷袭我们少年城,等选出少年王,第一个攻打万妖国!灭了它们这群该死的妖物!” 小擂台上的柳真真此时恍然大悟,惊呼道: “是那头四阶猿妖!” 史得侩惊讶道:“还真是!原来进攻我们少年城的,是万妖国的杂碎!此仇不报非君子,选出少年王,铲平万妖国!” 由于蛇尾猿始终以人形状态出现,柳真真史得侩等人并未认出蛇尾猿的真身,此刻得知真相顿时怒意大起。 柳真真大喝道: “抓住此妖!” 一群少年修士立刻犹如猛虎般扑了过去,将冥欢擒住后五花大绑,用的是坚固的铁锁。 冥欢大骂道: “你们耍赖!一群人打我一个,我不服!有种的单挑!” “好哇,放开它,让它跟我单挑。”云缺背着手道。 冥欢一看云缺,立刻改口道:“有种绑住我别松开!你们敢抓我,万妖国一定会报复你们!” “让万妖国随便来!看我们怕不怕!” “等你们万妖国来人,你早已死无全尸!” 两名少年城的高手将冥欢踹翻在地,道:“城主,此妖该如何处置!” 柳真真横眉立目,寒声道: “少年王出世之时,以此妖,祭王旗!” 冥欢的命运就此被定下。 祭旗! 两名少年高手看守冥欢,充当刽子手的角色,等待着决出少年王之后就斩杀妖物。 妖族风波结束,少年擂随之进行到最后的第三阶段。 云缺连续赢得了三场挑战,成为最后一位小擂主,十六人开始抓阄对战,赢家进前八,输家就此淘汰。 擂台周围变得热闹起来。 还没到最后的决赛,就能看到如此精彩的比斗,大家都觉得这趟没白来,至少大开眼界。 在很多少年人的心里,其实已经默认了少年王的出现。 那就是云缺! 人家不仅斩杀了少年城的叛徒常慎行,还以一己之力怒斩四阶大妖,如此战绩,足以配得上少年王的称号。 在天下少年眼里,云缺,已经成为了少年擂的无冕之王! 大秦一方, 马至远犹豫着询问道: “大人,驸马大婚的贺礼,该选什么为好呢。” 见识过云缺那恐怖的战力,马至远觉得一般的贵重贺礼基本没用了,根本拉拢不住人家。 左兰山用鼻子哼了一声,道: “等他打完最后一场再说,斩大妖而已,擂台上的又不止他一个人能做到。” 嘴里说着硬气的话,丞相心里却开始盘算起自己手里的几样珍贵法宝了。 普通宝贝肯定无效,要送,就送一件肯定能拉拢住的东西,要不然岂不是白送了。 马至远拱手称是,对丞相说的这句话没什么意外。 倒是周围的一些大秦王侯世子,或是名门之后纷纷奇怪起来。 以丞相的说法,擂台上还有人能斩杀四阶大妖? 怎么可能呢? 大妖又不是寻常的鸡鸭鹅狗,说宰就宰。 疑惑归疑惑,没人敢多嘴询问,丞相的脾气可不太好,还是离远点为妙。 抓阄环节比较简单。 少年城一方早就准备好了道具,用个特制的铁坛子装着十六枚竹签,其中两枚竹签的底部刷有红漆。 特制的铁坛子能隔绝灵识感知,红漆则毫无味道,十六位小擂主分别抽签。 抽到两枚红竹签的,便互为对手。 很快选出了第一对。 云缺差点笑出声来。 大皇子赢财与二皇子赢皓。 这俩亲兄弟居然抽到一起,运气实在不太好。 第二轮抽签,竹签改为十四枚,以此类推。 云缺这次运气不错,抽到个普通的五品武夫,看装扮不是大秦的人,不知来自何处。 抽签的时候,少年城的人手也在忙活着修建毁坏的擂台,搬来大量岩石。 很快小擂主的对手全部选好,被云缺与蛇尾猿打碎的小擂台也随之建好。 接下来,十六座小擂台开始合拢,两两组合,变成了八座较大的擂台。 十六位来自天南海北的少年高手各自站在擂台之上,随着一声号令,同时开始了前八之战。 第569章 还是你够坏呀 比斗之前,云缺的对手显得十分客气。 先拱手抱了抱拳,也不报名,只说一句话。 “点到为止!” 这位已经怕了。 云缺能斩杀四阶大妖,打他一个普通的五品金身毫无悬念。 若非碍于面子,这位都想直接弃权。 八座擂台,同时开打,这下子场面变得愈发热闹起来。 观战的人群看得眼花缭乱,都不知看哪座擂台好了。 五品之战,本就精彩,刀光剑影中夹杂着各类法术,一时间擂台上的比斗精彩纷呈。 只有七座擂台在打。 有一座擂台上,两兄弟正在唠嗑。 “大哥是皇兄,要不然,这局皇兄赢,我下去好了。”赢皓道。 “这是什么话!为兄岂能占二弟的便宜,这一局让你赢。”赢财道。 “我其实不喜欢打架,在下边喝酒看热闹多好,还是皇兄赢吧。”赢皓道。 “不可,二弟好不容易出城一趟,既然来了,为兄自当谦让,做大哥要有做大哥的模样才行。”赢财道。 “皇兄不知道,我跟驸马是酒友,我不想跟妹夫动手,自家人在擂台上打打杀杀实在有伤和气。”赢皓道。 “二弟此言差矣,驸马是你妹夫,难道不是我妹夫了?”赢财道。 “驸马桀骜不驯,他连九卿衙门都敢烧,连丞相都敢骂,连大妖都能杀,我未必打得过他,容易被他打。”赢皓道。 “二弟啊,身为大秦皇族,你看看你自己,整天醺酒,连胆子都喝小了。”赢财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叹息。 “皇兄胆大包天,人称天生坏种,正好,皇兄去和驸马比一比最为合适。”赢皓趁机要溜。 结果被他大哥一把薅住。 大皇子义正言辞的道: “二弟此言差矣,你怕被驸马打,难道我就不怕了?他抢我的观魂镜到现在还没还呢,喏,我这黑眼圈还没好利索,就是那家伙打的,再说了,这次是父皇让你来的少年擂,你要临阵退缩不成。” “驸马也是自己人,他夺下少年王不也一样吗,要不然咱俩一起走,让他们打去,咱们喝酒看热闹。”赢皓道。 “驸马毕竟是外姓人,人家又是大唐太子,少年王若是拱手相让,父皇回去非得扒了你的皮,你忘了临行前父皇怎么跟你交代的了……” 赢财说着忽然一愣,急忙朝着赢皓身后躬身施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赢皓被吓了一哆嗦,立刻转身学着大皇子的模样躬身拜见。 他以为秦皇亲自驾临。 结果回身之后,发现身后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赢皓再一扭头,正看到他大哥跳出擂台的飘然身影。 人家跑了! 赢皓无奈的摇了摇头,嘀咕道: “还是你够坏呀,连亲弟弟都骗……” 十六位小擂主,最快分出胜负的,毫无悬念的是二皇子赢皓。 人家根本没动手,说了几句话就赢了。 最后阶段的抓阄淘汰赛,允许弃权,所以赢皓得到了前八的名额。 很快第二个擂台上分出了胜负。 赢家的身份令人诧异,居然是小胖子朱幺。 朱幺的对手是被打下的擂台,摔在地面大口喷血,奄奄一息。 五品高手,这么快就被打成重伤,看热闹的人们惊奇不已。 尤其少年城的人,都觉得不可置信。 因为朱幺只是六品修为而已,居然能赢了五品,还如此之快。 半个时辰之后,剩余的擂台各自分出胜负。 分别是二皇子赢皓,城主柳真真,段无病,史得侩,朱幺,商暮,云缺与另一位来自大唐的少年高手。 八强就此选出。 台下的人们议论纷纷,都觉得无比新奇。 少年擂的前八强者,居然有三个是六品修为! 这种局面,没人能想到,于是人们开始期待起之后的四强之战。 这一场比斗,云缺赢得毫无悬念,甚至有点无聊。 对手谨慎得几乎过分了。 自始至终完全在防御状态,一次进攻都没有,防守了半晌,见云缺施展拳道法门,人家在挡住一击赤炎拳之后直接跳出擂台。 看似被一拳打出擂台,实际是自己蹦出去的。 吓跑了! 五品高手,被六品修士吓跑,如此奇闻,云缺自己都觉得新鲜。 我还没用全力呢,怎么走了呢。 本打算来个不算强的对手,正好当做沙包,继续冲击完美,结果人跑了。 八位强者选出之后,继续抽签。 云缺对抽到的对手已经不在乎了,反正还有三局,无论对手是谁,必须打赢才行。 不仅因为完美金身的苛刻条件,还因为云缺的身份基本彻底穿帮了。 现在云缺属于破罐子破摔阶段。 什么大秦赘婿,什么大唐太子,全都顾不上了。 云缺唯一的目标,只有少年王! 拿下少年城,才能拥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回援大晋,去对付邵武国,对付九夷人。 这次云缺抽到的对手,在外人看来属于白给,但是对云缺来说却棘手得很。 正是商暮! 别看商暮只有六品巅峰程度的修为,人家可是正宗的妖血武夫,战力决不亚于五品巅峰。 如果商暮不顾一切完全妖化,甚至能动用出四阶星狼的恐怖力量。 斩杀蛇尾猿,属于智斗占了上风。 正常情况下,云缺的手刀即便威力再加一倍,也砍不死完全现出妖躯的四阶大妖。 除非动用妖刀,否则很难取胜。 各自选出对手后,八座擂台再次两两合并,形成四座更大的擂台。 八位少年高手各自站在属于自己的擂台两侧,准备着迎接恶战。 其他人都在蓄力,顺便缓口气,毕竟刚刚打完一场,有所消耗,唯独小胖子朱幺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朱幺的对手,是来自大唐的少年高手,有着五品巅峰程度的修为。 对于比自己弱了一个境界的对手,此人毫无小觑之心,始终谨慎应对,一交手立刻拿出全力,打得进退有据。 很快其他人也开始了各自的战斗。 云缺瞄了眼对手,道: “和气为贵,要不然咱们也点到为止?商家妹妹意下如何。” 商暮没开口呢,挤到擂台下的商福先说话了。 “我看行!妹子别冲动啊,这家伙连四阶大妖都能宰,别跟他拼命,点到为止就行,别伤了和气!” “谁跟他有和气!” 商暮冷哼一声,盯着云缺道:“萍山君我要定了!你若还有斩大妖的力量,最好趁早用出来,否则,你走不下这座擂台!” 商暮战意十足,商福则担心不已。 云缺道了声好,先拿出一把灵丹吞了下去。 与蛇尾猿的恶战,气血消耗不少,加上指骨的伤势也需要灵丹恢复。 擂台对战,服用丹药的不在少数。 别人都是一粒一粒的吃,云缺是一把一把的吃,看得台下众人瞠目结舌。 人们纷纷佩服起来。 瞧瞧,难怪是能与大妖肉搏的强人,吃药都比别人吃的多。 丹药入腹,云缺摆出起手式,猛攻而出! 商暮的确很强,拥有着妖血武夫的强大战力,而这种强敌,恰恰是云缺现在所需要的东西。 自从踏上少年擂,云缺的所有对手都成了他冲进完美金身的阶梯。 只有阶梯足够多,足够高大,才能踩着阶梯抵达更高的境界。 而商暮,则被云缺当做了下一个阶梯! 商暮之前观察了云缺的两次比斗,对云缺的能力有了更详细的了解,她知道对方很强,于是不再保留,直接动用妖力。 眼瞳转为幽蓝,四条长须出现,虎牙变尖。 除此之外,商暮的本体倒是没有其他变化,只是手里多了两把森白的匕首! 匕首不算锋利,但是气息极其可怕,挥动之间能发出极寒之气。 商暮的武器不仅是匕首,其实还是獠牙。 星狼之牙! 獠牙匕首,是妖武者身上的妖力外现状态,类似云缺的妖刀。 妖武者一旦动用武器,说明陷入了不死不休的恶战! 云缺没有武器,只能动用武道,以影步来躲避狼牙匕首。 两人的打斗从一开始,便陷入了白热化。 其他擂台上的对手还在互相试探阶段,云缺与商暮已经斗得险象环生,两人身上不断出现伤口。 商暮别看是女子,越战越勇,身形越来越快,狼行之法的施展让她在擂台上化作狂风,速度惊人。 云缺若非动用影步,很难抵挡,即便如此,也需要极其小心。 因为狼牙匕首的锋利,足以切开四阶妖兽的骨头! 星狼这种妖族比较特殊,速度极快,獠牙更是威力绝伦,据说星狼会在夜晚仰天长啸,以獠牙吸收星辰之力,越是年长的星狼,其獠牙越发强大,甚至能咬断法宝。 商暮,绝对算得上难缠的对手。 云缺的脑海再次放空,进入空明状态,那扇高大的境界大门就在眼前! 云缺战得酣畅淋漓,痛快不已,与商暮斗得难分难解,不相上下。 另一方擂台。 柳真真与段无病的比斗也吸引了无数目光。 一方是少年城的城主,一方是大秦玄龙军的高手,两人的打斗堪称赏心悦目。 柳真真英姿飒爽,一招一式携带着风雷之力。 段无病仪表堂堂,武道法门加上道门法术,威力惊人。 这两人同样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二皇子赢皓的对手是少年城将军史得侩,两人都挺客气,先报出各自名号。 报名之前客气,是因为不知道对手的身份,报名之后直接翻脸,动手打开。 原来是对头! 小胖子朱幺对战来自大唐的五品高手。 这座擂台的关注最少,人们的目光都被其他擂台所吸引。 毕竟少年城的城主,大秦的皇子,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身份高贵,而云缺更是手刀斩大妖的恐怖强人。 不料被人们所忽视的最后一座擂台,反而最先分出了胜负。 来自大唐的五品高手居然被打飞出去,犹如炮弹般砸在数百丈之外的城墙上,直接在墙壁砸出个人形大洞,竟透墙而出! 台下, 太子白誉的注意力都在云缺身上,忽然听到响动,回头望去,立刻惊讶起来。 第570章 飞不进城的蝴蝶 白誉之前只顾着观战云缺,另外的擂台打斗他根本没看,此时大为吃惊。 他带来的大唐高手,已经达到了五品巅峰程度,修为极其扎实,是军中骁勇善战的金身境武夫。 这才刚开打没一会儿,就败了? 而且败得太过离谱,直接被轰出了少年城! 惊讶之余,白誉立刻命手下出城去查看,他估计自己带来的高手应该伤得不轻。 白誉望向擂台上第一个胜出的小胖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但白誉记得很清楚,那小胖子是少年城的人,而且只是个六品武夫而已。 六品的身手,却能在短短时间内战败五品,说明人家不是隐藏了修为,就是手里有特别的宝物。 朱幺此时得意洋洋,骂骂咧咧,往擂台上一坐等着四强之战。 少年城一方见自己人获胜,纷纷欢呼起来,一些人还在笑骂着朱幺走了狗屎运,居然一路打到四强。 不多时, 白誉的手下回来禀报,刚才被打出城外的大唐高手,已经气绝身亡! “什么!” 白誉脸色一沉,亲自出城去查看。 尸体就在城墙下。 年纪只有二十岁的大唐高手,七窍流血,心窝处完全凹陷,没有任何气息存在。 如此伤势,无需仔细查看,必然是心脉与内脏尽数被震碎而亡。 “怎么会这样……” 白誉惊疑不定。 巅峰程度的五品金身境武夫,居然心脉尽断而死! 而且在短短时间被就被活活打死,可见对手的力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以白誉判断,除非四品强者出手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莫非,少年城有四品高手?” 白誉有些不可置信。 少年城的大名,唐太子早有耳闻,深知此地的少年高手修为不俗,几乎满城都是修行者,而且没有超过二十岁的。 少年城的确实力不俗,连大秦都觉得头疼,但有一点,少年城的人全是年轻人,而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修士,又怎么可能达到四品境界? 二十岁的四品高手,天下间确实存在,但无一不是凤毛麟角。 白誉只知道武威王忆白龙在二十岁的时候冲进了四品境界,除此之外,大唐百年来从未出现过二十岁以下的四品强者。 想到这里,白誉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大唐登台的高手只打到八强,便身死道消,夺取少年王是没机会了。 但云缺有机会。 白誉担心着云缺一旦在比斗中遇到那小胖子,会不会也被活活打死! 白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觉得这次少年擂十分古怪。 又是少年城的军师发挥出不属于自身的力量,又是万妖国强者登台挑衅,还有个少年城的人隐藏着实力…… 对于少年王的出现,唐太子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命人收尸,白誉就要返回城内。 他忽然看到一只蝴蝶,在城外不远处飞舞。 蝴蝶很普通,树林或者草丛里极其常见,只是飞行的状态有些不同寻常。 那只蝴蝶是朝着少年城飞来。 结果快要接近白誉的时候忽然半路折返,在旁边飞了一会儿后,又飞过来,然后继续在白誉附近折返。 望着飞不进城的蝴蝶,白誉叹了口气,自语道: “连蝴蝶都知道少年擂的凶险,看来此次少年王出世未必会顺利,小蝴蝶,飞远些,城里不是好地方。” 蝴蝶来回绕了几次,都没能接近城池,随后摇摇晃晃的飞向远处的林间。 白誉就此返回。 走过城门的时候,白誉的脚步顿了顿。 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城里的擂台区域忽然爆发出欢呼,打断了白誉的沉思,唐太子不再多想,急忙返回擂台附近。 欢呼声的由来,是城主在此战中胜出。 柳真真险而又险的战败了段无病,成功夺到四强的名额。 城主获胜,自然少不了欢呼,少年城的众人激动不已,嗷嗷乱叫。 “城主好猛!连战连胜!” “城主悍勇!是我们少年城的骄傲!” “城主比男人都猛!打遍天下无敌手!肯定能成为少年王!” “城主万胜!城主万胜!” “城主气势如虹!城主力大无穷!” “对!城主不仅力气大,辟股更大!卧槽说漏嘴了!城主会不会杀了我!” 柳真真在擂台上傲然而立,长发随风摆动,一副巾帼英雄的气势,不但少年城的人佩服,连大秦大唐的各方人马一样心服口服。 人家可是女子! 能在少年擂轻易杀进前四,足以证明实力过人。 段无病落败后直接返回大秦一方。 回来后,段无病一眼看到丞相,他脸色有些发苦,急忙上前拜见。 左兰山点了点头,道: “打得不错,年纪轻轻就知道怜香惜玉了。” 段无病顿时咧了咧嘴,听得出人家丞相说的是反话,急忙解释道: “属下已经尽力而战,那城主的修为十分扎实,想要胜她很难,即便亡命而战,属下也只有五成把握能赢。” 段无病之前一直在擂台,没发现丞相到了,早知道的话,他肯定不会下来得这么快,怎么也得打得更凶一些。 其实段无病并未动用全力。 他是儒武双修,在擂台上只用了武道,尚未动用儒家法门,若倾尽全力,柳真真其实未必能赢。 左兰山冷哼了一声,道: “既然有五成把握,为何不去搏上一搏,少年擂前四的名头,总比前八的名头响亮得多。” 段无病不敢抬头,躬身道: “大人明鉴,属下登台只想借机磨练一番身手,并无争王之心,况且即使属下赢了一场,少年王的名头也落不到属下的头上。” 大皇子赢财就坐在丞相旁边,此刻出言道: “玄龙军看来没什么斗志啊,懒懒散散的,不过段无病你这话说得没毛病,别说你上去,即便咱俩一起上也没戏,少年擂就是一场戏罢了,演给外人看的,少年王早就定好了,肯定是二弟的。” 大皇子这话刚说完,擂台上出现了变化。 少年城的大将军史得侩,整个人被打飞了起来,轰隆一声砸在远处一间石屋里。 二皇子赢皓就此胜出。 史得侩很快从石屋里爬出来,嘴角挂血,不服不忿的吼道: “好大的力气!老子不服!咱们再来打过!哇呀呀呀呀!!!!” 大将军发怒,还想往擂台上冲,被一群少年城的高手死死抱住。 都被打下来了,还上去做啥? 上去丢脸吗? 左兰山瞥了眼在擂台上继续喝酒的二皇子,摆了摆手,示意段无病归队。 段无病长出一口气,在后边找个地方坐好。 少年擂之战,其实段无病毫无兴趣,上来就是试试身手而已,切磋一二,他可没打算拼命。 因为他知道隐情,这场少年擂的最后王者,只能是大秦之人。 左兰山将目光落在最后一处还在打斗的擂台。 云缺与商暮的恶战,是四处擂台中最凶的一处,也是持续时间最久的一处。 两人的身形快到几乎看不清,令人眼花缭乱。 尤其商暮的状态,极其骇人,好似一头妖兽,每次进攻都如同饿狼扑食,看得周围众人心惊肉跳。 武夫之间的打斗,足够令人震撼,拳拳到肉,近身肉搏。 而此时擂台上的两位武夫,堪比两头妖兽在厮杀! 左兰山微眯双眼,吩咐道: “妖武者,倒是罕见,等分出胜负,将那丫头抓起来。” 马至远犹豫了一下,问道: “大人,以什么罪名抓人呢?这里是少年城,本就不尊我大秦律法,平白抓人的话,难免引起众怒。” 左兰山冷哼道: “没有罪名就不能抓人了么,少年城一样是我大秦之地,她有可能是大商遗民,别忘了妖武大商,是谁灭的。” 马至远惊疑起来,急忙点头领命。 妖武大商,百年前云州之上的强大国度,最后灭于大秦之手。 如果出现大商遗民,那么对大秦来说就是敌国之人,不能放任不管,必须调查清楚才行。 “还有那只地冥兽。” 左兰山扫了眼被锁在擂台下的冥欢,吩咐道:“少年擂结束之后,一并带回天龙城。” 马至远再次领命,吩咐手下准备拿人。 左兰山望着擂台上的打斗,眉头微微皱起。 这次少年擂,除了大商遗民,居然连万妖国的皇族后裔都现身,实在有些古怪。 别人不知道冥欢的来头,身为大秦丞相的左兰山岂能不知。 比起少年城,万妖国才是真正令大秦头疼的存在。 这些年来,大秦与万妖国始终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万妖国的皇族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来到大秦地界,还敢参与少年擂。 这才是左兰山所疑惑的地方。 擂台上, 云缺越战越猛,武道施展到了极致,双手齐出奔雷掌,雷光大作。 知道的,这是武夫在动手,如果后来的不明真相,看到擂台的耀眼雷光还以为在斗法。 商暮则满身是汗,体力渐渐不支。 女子武夫,毕竟比男人差了一些天然优势,体质方面有所不及。 尽管有妖力加持,仍旧难以长时间作战。 打斗到最后,云缺将奔雷掌融合了断刀式,竟以手刀劈出携带雷霆的刀气! 这下商暮扛不住了。 连连倒退,选择了以狼牙匕首防御。 她一旦防御,立刻落入云缺的圈套当中。 云缺一掌拍在地面。 刹那间,大片的雷电以云缺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出! 第571章 有病赶紧去治 奔雷掌的威能极其强大,若施展到极致足以轰杀同阶修士。 但是商暮有妖力护体,很难将其重创。 其实商暮的状态,类似于之前的常慎行,区别是商暮完全融合了星狼之力,而常慎行始终借助着血液里的外力。 接连三局,云缺的对手都不是纯粹的人族,艰难程度可见一斑。 好在云缺也不是正常人, 不仅肉身之力强横,武道更是在接连的战斗中不断熟练,不断提升。 随着对奔雷掌的掌握愈发纯熟,云缺开始尝试着其他用法。 比如现在的这一掌,砸在擂台中心却能释放出大片的雷电之力,完全将战斗空间封闭。 商暮最大的依仗,其实还是速度。 她的本体远远没有云缺强大,力量又有所不及,只能在速度上占据上风,怎奈云缺的影步更加玄妙,商暮始终被人家压制。 这次的奔雷掌,商暮避无可避,她实在没了办法,选择硬抗。 更多的妖力散发而出,商暮脸上出现了星纹图腾,眼瞳变得愈发幽蓝,甚至开始发出低沉的狼吼。 台下的商福见此情景,急忙大声规劝: “行了妹子!打不过就认输吧!别拼命啊!” 商暮充耳不闻,踩着雷光继续进攻。 雷电之力的存在,有着麻痹的奇效,极大延缓了商暮的速度。 尽管商暮调动了更多的妖力,神智开始变得模糊,仍旧难以在雷电之上行动如常。 一旦迟缓,那就变成了真正的活靶子。 云缺没怎么费力,直接以影步加上奔雷掌将商暮打出擂台。 商福拼尽全力接住了自家妹子,他急忙拿出一粒丹药喂给商暮。 吃下丹药,商暮慢慢清醒过来,脸上的印记与狼须尽数消失。 丹药的用处不是疗伤,而是压制妖力。 恢复过来之后,商暮恨恨的盯着擂台上的云缺,咬牙切齿,像一头龇牙的小狼。 云缺蹲在擂台边缘,逗猫似的道: “不服气以后可以再打,不过你得拿出足够的赌注才行,比如你哥刚给你吃的丹药,或者楼船里的水晶小塔,都可以,你那两把匕首也行,我不贪心,一次赌一把。” 商暮气得无以复加,越气越觉得身上疼痛,刚才的打斗,云缺把她揍得不轻。 商福怒气冲冲的道: “做梦!狼匕是我妹子的命,赌输了她就死了!不可能当做赌注!” “不一定哦,也许能用其他武器代替呢,不试试怎么知道。”云缺笑呵呵的道:“不如让你妹子分你一把匕首,试试会有什么后果。” 云缺看得出商福也是妖武者,不知什么原因失去了妖力,兄妹俩要抓萍山君,就是帮商福重新打造成妖武者。 云缺从楼船上到现在,始终跟兄妹俩套近乎的真正原因,也是为了这件事。 云缺想要知道,商福为何失去妖魂而不死! 正因为这一点,云缺才对商暮手下留情,否则刚才就不是直接将商暮打出擂台,而是继续比斗。 只要能拖下去,商暮的神魂就会被妖力一点点吞噬,最后完全妖化,再无转回人身的机会。 商暮强压怒火,冷声道: “你想战,那便接着战!等少年擂结束之后,我们还以萍山君为赌注,你敢不敢再打一场!” 云缺摊手道: “你觉得我像傻子么,萍山君本来就是我的,想要再打一场,你也得拿出赌注才行,我出萍山君,你出什么,你自己考虑清楚,如果价值不对等,抱歉,恕不奉陪。” 说罢云缺回到擂台中心,等待下一次抽签。 商福搀扶着商暮,小声道: “还打呀妹子?咱们斗不过他,再打还得吃亏。” 商暮甩开对方,低声道: “萍山君太过珍贵,错过这次机会很难找到更加合适的妖族,他是个贪心之辈,我们拿出赌注就是了,大不了用灵丹,或者小塔,输了的话失去些外物而已,一旦赢了,萍山君就能到手!” 商福愁眉苦脸的道: “妹子,丹药没剩几粒了呀,法宝我们就那一件,这要全都输出去,我们兄妹就真成了穷光蛋!” “相信我,下次不会输!” 商暮冷冷一笑,低声道:“我会趁着这段时间全力恢复,而那家伙还需要再打一场甚至两场,他的气力会被大量消耗,此消彼长,正是良机!” 商福一听顿时惊喜道: “有道理!还是妹子聪明!快快!妹子快些恢复。” 兄妹俩的小心机,外人不得而知。 即便知道了,云缺也不在乎。 只要冲进完美金身,别说一个商暮,一头四阶星狼,就算之前的蛇尾猿以妖身作战,云缺也能将其生撕活剥! 然而可惜的是,与商暮这一战,云缺仍旧没能冲进完美。 境界大门被推开了一大半,始终无法完全敞开。 境界之门,与屋子里的大门截然不同。 屋门院门只要打开一点,人就能挤进去。 可境界之门唯有全部开启,才能真正迈进下一个阶段。 哪怕还差一丁点,都与进阶无缘。 还有两场…… 云缺暗暗盘算着少年擂的比斗。 四强之战选出的两人,便是少年王最终的决战之人。 云缺现在最期待的,便是在四强对战的时候冲进完美金身,否则最后决战之时,一定会遭遇极强的对手。 看了眼获胜的几人,云缺诧异了一下。 柳真真胜出不算意外。 但另外两个家伙怎么回事儿? 一个酒蒙子二皇子赢皓,一个只想着干死秦皇的小胖子朱幺。 这两家伙怎么赢的? 两个脑残居然打到了四强? 云缺觉得莫名其妙。 接下来四人开始抽签。 抽签之前,云缺双掌合十,默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心里祈求着白无缺保佑,让自己抽到二皇子或者朱幺。 打那两个家伙基本没悬念,云缺最不想的就是对战柳真真。 结果抽完之后,云缺的对手正是城主柳真真。 二皇子赢皓与朱幺对决。 云缺叹了口气,果然转生的佛陀不行事儿啊,求也是白求。 四座擂台,两两合拢,形成了两座巨大的擂台,相隔数十丈,犹如两座高山一般。 能登上最后两座擂台的人,足以在天下少年之间傲视群雄。 云缺与柳真真这边气势最足。 一方是巾帼英雄,英姿飒爽的女子城主。 一方是翩翩少年,玉树临风的大秦驸马。 此时的云缺已经长出了头发,的确当得上翩翩少年这几个字,少了几分武勇,多了几分儒雅。 但这份儒雅云缺根本就不想要。 又失算了。 算错了少年擂的比斗时间。 来的时候,云缺以为打一天就差不多了,谁成想连战了三天。 三天,头发早长出来了! 这下戴不戴观魂镜,大秦那边都能认出自己是驸马。 反正早就穿帮,云缺也不在乎了,只要能夺到少年王,爱咋咋地吧。 左侧擂台, 赢皓拎着酒葫芦先喝了一口,发现没酒了,变得有些不痛快,指了指对面的小胖子道: “那个谁啊,你最好自己下去,省得被打,我这没酒了,我得弄点酒去。” 朱幺掐着腰,哈哈笑道: “让我下去?你真是风大不怕闪了舌头!听说你是皇子,正好拿你开刀,宰了你,再去干死秦皇!” 赢皓不耐烦的道: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有病赶紧去治,别耽搁了,秦皇是你能挑战的么,既然你不下去,那对不住了,你等着挨打吧,事先告诉你,我其实是破军修为,现在下去,还有机会。” 朱幺摇头晃脑的不屑道: “四品破军?哎呦我好害怕呦,嘿嘿!老子专打破军!” 两人的对话,另一侧擂台上的云缺听得很清楚。 云缺的眉峰就是一动。 破军! 二皇子看似说得随意,也从未表现出太强的战力,但四品修为,并非没有可能。 云缺略一复盘,立刻得出一个答案。 赢皓,很有可能就是破军武夫! 因为现在擂台上的四个人,只有二皇子是大秦之人。 云缺虽然是大秦的驸马,但他是外人,秦皇不可能信任。 少年擂的初衷,看似在争夺天下少年王,实际上云缺很清楚其中的真相。 是秦皇给少年城做的一个局! 秦皇为了名正言顺的收复少年城,才有了如今的少年擂。 而作为四强当中的最后一名大秦之人,二皇子必定要夺魁的,而且需要十足的把握才行。 哪怕换个巅峰程度的五品金身,都未必能在少年擂上打到最后,唯有四品破军,才能一路畅通,轻而易举的战败所有对手,直接成为少年王。 再次望向赢皓,云缺的目光带着些许诧异。 谁能想到,秦皇三个儿子当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酒蒙子,居然是最强的一位! 想起了赢皓的年纪,云缺恍然大悟。 赢皓与大皇子赢财同岁,都是二十一岁,当初太尉定下的二十一岁这个年限,看似在给大皇子机会,实际上是让赢皓有机会登台。 想到这里,云缺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皇后挺能生的,一年生俩…… 晃了晃头,甩开无聊的思绪,云缺开始发愁。 战破军,可没那么容易,不用妖力的前提下基本没有胜算。 斩大妖是将心智发挥到极致,而且蛇尾猿也十分配合,换成真正的破军强者就没戏了。 因为人家始终是四品境界,没有化形后会变得虚弱一说,更没有化形的弱点存在。 现在云缺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对战柳真真的时候,直接冲进完美金身! 云缺正要叮嘱一番柳真真千万别留手,结果柳真真先开口了。 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城主当着天下少年的面,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惊人举动。 “这一局,我认输!” 柳真真说完,云缺差点没被气死。 第572章 被王八精吃掉的梅钱 柳真真说出认输的说辞,令周围的人们一片诧异。 堂堂少年城的城主,都已经杀进了四强之战,居然说出认输这种话,实在令人费解。 云缺恨不得冲过去堵住柳真真的嘴。 拿你当垫脚石呢,你倒好,自己先认输? 我还没到五品呢,拿什么去战四品破军! 摆明了二皇子赢皓才是秦皇的后手,以云缺估计,就算去套近乎都没戏。 一边是秦皇,一边是驸马,除非赢皓的脑袋被驴踢过,否则肯定要在少年擂夺魁。 驸马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姑爷,又不是实在亲戚,外人一个! 见柳真真心意已决,云缺急忙规劝: “万万不可!城主身为少年城之主,岂能随意弃权,你若不打,怎么给少年城的兄弟们交代呀!” 柳真真不理云缺,反而站在擂台边缘,面朝着无数少年城的少年修士朗声道: “前几日,妖族奇袭少年城,死于妖族之口的兄弟足有上千人之多,这笔仇,我们少年城不会忘,也不敢忘!大家说,对不对!” 柳真真说完,少年城的人们义愤填膺,纷纷高呼。 “城主说得对!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踏平万妖国!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少年城与妖族不共戴天!” “如此深仇大恨,我们没人敢忘!此生必与妖族为敌!” 柳真真满意的点点头,抬手止住众人的声音,又道: “妖族攻城当晚,我们少年城所有人都在浴血而战,但有一位神秘人战得最为凶猛,他杀的妖物不计其数,救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妖族首领蛇尾猿正是被他所重创从而选择退走,这份恩,我们少年城更加不会忘,更加不敢忘!大家说,对不对!” 少年城的众人纷纷醒悟过来,终于明白了城主为何要认输,再次高呼阵阵。 “恩怨分明方为少年俊杰,我们少年城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 “当晚就是梅兄弟救了我一条命!他若不出手,我早被妖物吞了!” “还有我!还有我!梅钱兄弟救了我们好几个人!” “原来智障大师就是梅钱兄弟!我们一组人手也是被他救的!我还打算烧香拜佛呢!” “没有梅兄弟,我们少年城的伤亡怕不得翻倍,至少再死掉上千人!” “城主也被梅兄弟所救,这场比斗城主若出手,岂不是恩将仇报!城主认输乃是报恩之举!” “我们赞同城主认输!梅兄弟这场不用打了!” 对于云缺,少年城的人是佩服的,并且感恩,毕竟当晚杀妖最多的就是云缺。 人家本可以不蹚浑水,直接溜之大吉岂不是更加安全。 可人家非但在城中斩杀了无数妖物,最后还将四阶大妖重创,如此壮举,在少年城众人眼里绝对称得上少年英雄! 一些心智深沉之人能看得更远。 知道云缺如果不出手的后果,有可能少年城就此化作废墟,因为大妖的出现,是少年城的最大危机。 无法重创大妖,少年城的伤亡别说翻倍,增加十倍都毫无意外! 几乎所有少年城的人,都在对云缺感激,可这份感激云缺却不想要。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赞美之言,云缺有苦难说。 我不要你们感激,我想要的是你们城主啊! 要来当垫脚石啊! 云缺无奈之下,试着问道: “城主就这么认输,怕是有人不服气,不如咱们切磋一二,点到为止可好?” “谁不服,就让谁上来好了!我们少年城的人最为痛快,该战的时候一定血战到底,该认输的时候绝无怨言!” 柳真真朝着台下昂首道:“大家都听好了!我柳真真此局认输,少年城的兄弟们若是谁不认可,可以代替我登台比斗!” 说罢柳真真直接跳下擂台,将云缺自己留在了台上。 落地后,柳真真朝着擂台上的云缺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得意的鬼脸儿。 少年擂决赛的资格,就此拱手相让。 柳真真的做法看似鲁莽,却是武夫的爽快之举。 史得侩大喝道: “城主就是城主!认输都认得这么痛快,我服气!梅兄弟有资格打进最后一局!少年城的人谁要是登台挑战,谁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史得侩伤势不轻,一边吼着,一边还往外咳血,不过他满不在乎,对云缺心服口服。 不仅史得侩,少年城无人不服! 云缺不仅在妖族攻城当晚救下多人,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更在之前的擂台上替少年城战死的少年们报仇,斩杀了攻城主谋的蛇尾猿。 如此壮举,加上如此战绩,谁能不服。 即便有些心思狭隘之辈,在心里不服,也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登台一战。 人家连大妖都能斩,上去找死么。 云缺叹了口气,满耳朵的梅钱梅兄弟,听得他不胜其烦。 梅钱那孙子在学宫逍遥自在,自己在大秦打生打死的,结果传出去的都是人家的名号。 这可不行! 云缺朝着柳真真与史得侩众人拱了拱手,道: “多谢城主认可我这个外人,也多谢大将军拿我当兄弟,其实我骗了你们,我不叫梅钱,我真正的名字叫云缺。” “云缺?”柳真真疑惑起来,问道:“那你为何用了假名?” 史得侩脱口道:“没钱缺钱都一样吗,反正都是穷鬼,呃……云缺兄弟肯定有难言之隐!” “大将军说得没错,我确实有苦衷。” 云缺面带悲容,道: “梅钱,是我儿时最好的伙伴,我们一起长大,有苦同吃,有福共享,更是结为了异姓兄弟,有一天,我们在深山里发现了一件破烂的盔甲,本打算拿回去卖点钱换些食物,结果那盔甲的护心镜里钻出一头王八精,将梅钱吃掉了。” “从那天开始,我失去了最好的兄弟,他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走遍天下,将自己的名字留在云州每一个城池,为了他的遗愿,我在之后的岁月里每到一座城,都会用梅钱作为名字。” “他已经魂归地府,而我能做的,只有帮他完成最后的遗愿,将他的名字,留在我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云缺讲述完之后,柳真真听得眼圈发红,用力点头,认可着云缺与梅钱的兄弟之情。 史得侩更是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是感动的还是伤势太疼了。 少年城的众人有人叹息,为了梅钱的遭遇而感慨,有人挑起大拇指,为了云缺的仗义而称赞。 也有人憧憬着自己也能有如此的生死兄弟,哪怕死后,也有人记得自己,替自己完成此生的遗憾。 听完云缺的故事,人们也理解了云缺为何要以梅钱作为化名,对梅钱的遭遇十分同情。 殊不知云缺口中早已被王八精吃掉的梅钱,此时正在学宫饭堂狂吃海塞,恨不得一口吃完眼前的一桌子饭菜。 因为梅钱遭遇了危机,而且还是生死危机! 在梅钱前桌,齐御正拿着一封信破口大骂。 不止齐御在骂,一群演武殿有点实力的武夫都在骂。 信是云缺寄回来的。 信上列举的名号足有数百个,全是演武殿的学子,并且加上了同样的名头。 饭桶! “等那孙子回来的,让他知道知道我们演武殿的厉害!” 齐御气得脸都黑了,怒气冲冲的道:“他云缺不就是在外面杀了点妖,打了点仗么,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演武殿没有孬种!我们也去杀妖!” 一名演武殿学子在旁边道: “齐师兄,天祈城附近没什么妖啊,妖山都空了,我们去哪找妖打斗呢。” “没有妖,那就找人斗!”齐御一拍桌子,怒道:“听说邵武国那边打过了天门山,还带着不少妖兽助战,我们去战场大战一番!” “好!我们跟齐师兄一起上战场!” “云缺信里说了,不斗不叫武夫,他说得没错,想要成为强大的武夫必须要不停战斗!” “上战场!修武道!提升境界揍云缺!” 一屋子演武殿学子嗷嗷直叫。 刚才发问的学子皱眉道:“上战场的确是提升武道的好机会,可是我记得齐师兄好像就是邵武国的人吧,齐师兄去打自己国家的军兵,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个屁的不妥!提起这个我就来气!” 齐御一脚把桌子踹翻,怒道:“就是邵武国的狗官把我们姐弟卖进了青楼!他娘的!老子打的就是邵武国!” 没有了后顾之忧,其他演武殿学子愈发兴奋起来,撸胳膊挽袖子,恨不得现在就冲上战场,杀个痛快。 梅钱今天的位置不太好,就在齐御后边坐着,他越听越心惊肉跳。 战场是什么地方,他太清楚了,他可不想陪着这群莽夫去战场冲杀。 自从云缺那封信抵达演武殿,梅钱就知道云缺又开始坑人了,这种招数他熟得很,叫做驱狼吞虎。 挑起演武殿学子的斗志,让这群武夫冲上战场,然后帮着大晋一方抗击外敌。 驱狼吞虎其实算好听的,在梅钱看来,这招就该叫赶鸭子上架! 一群傻鸭子…… 梅钱在心里嘀咕,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他打算赶紧吃完好开溜,找个地方一躲,不当冤大头。 结果他今天倒霉,吃得太快,米粒钻进了鼻子里,梅钱被呛到了一下。 阿嚏!! 梅钱这一口喷嚏,连饭带菜全喷在齐御后脑勺上。 第573章 登台的狗 热火朝天的饭堂里,随着一个喷嚏而安静下来。 齐御正如大将军般点兵派将呢,结果脑袋上连汤带水,往下直掉饭粒子。 齐御怒气冲冲的一回头,抓起梅钱的脖领子,也不说话,嘴里直哼哼。 哼哼的调儿,就像野猪抢地盘时即将冲锋的声音。 “齐师兄对不住啊!方才听师兄所言实在热血沸腾,一下没忍住!”梅钱急忙解释。 齐御消了些火气,打量着梅钱道: “我记得你在大晋有官职吧,好像是什么侯爷,正好,这次出征我当大元帅,你当先锋官!你敢不冲锋,看到饭堂里这些饭菜了吗,都塞你肚子里,让你当饭桶!” “好!没问题,我当先锋官!”梅钱苦着脸答应,心里这个骂啊。 怎么好端端的,饭粒吃鼻子里了? 这霉运赶的,简直倒霉它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梅钱被抓了苦力,当天就被一群演武殿的武夫架着冲出了天祈城,直奔战场。 出发的时候,梅钱还在心里与护心镜沟通,打算让镜子里的神秘老者帮忙脱身,结果对方也倒霉,修炼出了岔子,一时间难以发挥出能力。 “好端端的,这么倒霉呢?”梅钱在心里嘀咕:“会不会是有人在咒我?” “有可能。”护心镜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而且连着老夫也跟着被咒了,最近确实运气不佳。” “我没得罪谁呀!整天安安稳稳的修炼领俸禄!”梅钱道。 “不得罪人,未必就不会被人咒,别忘了你那好兄弟远走异国,他在外面干坏事肯定不用自己的名字,你猜猜他常用的化名是什么。”老者道。 “他肯定用梅钱……我没有这种好兄弟!等我回去就扎小人,一天十个,扎死云缺那孙子!”梅钱道。 “给你个忠告,以后出门去陌生之地,尽量别提自己的名号,先打听打听自称梅钱的人来没来过此地,做没做过什么坏事。”老者道。 “我知道了,以后出门我会小心,唉,真是报应啊。”梅钱道。 “即便云缺用你的名字,也该他被报应,你哪里来的报应?”老者疑惑道。 “这阵子我领俸禄的时候,把云缺在司天监那份顺便也给领了……”梅钱道。 “你们俩一路货色,简直无药可救……”老者叹息道。 远在大晋的梅钱,猜到了云缺有可能用他名字,但梅钱猜不到的是,云缺不仅用了他的名,还把他给说死了。 现在不仅少年城的人,大秦大唐与周围国度的少年高手都知道了一件事。 梅钱被王八精吃了,早死多年。 以后梅钱到了大秦大唐,不报名还好,一报名容易被当做诈尸。 编排梅钱而已,云缺一点内疚都没有,说得情深意切,好像真死了兄弟一般,那悲伤的语气,那沧桑的表情,即便丞相看到都信了一大半。 不过云缺是谁,左兰山真就不知道,他以为驸马又在使坏,用假名诓骗少年城的人。 在左兰山眼里,驸马就是白誉。 云缺以一段小故事,轻而易举改名换姓。 梅钱已死,云缺当立! 有时候说谎也是一种能力,说得好了,连自己都信,何况旁人。 对于云缺的名号,少年城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怀疑,并且都对云缺报以同情之感。 这时另一侧擂台的打斗传来阵阵轰鸣。 人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云缺也随之望去。 二皇子与朱幺的比斗已经开始。 两人都是武夫,一出手便是凶悍搏杀。 赢皓没酒了,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拳劲带风,每打出一拳都犹如炸雷,轰轰作响。 小胖子朱幺的确脑子不太灵光,根本不躲,同样挥拳,来了个硬碰硬。 擂台上的两人变得十分奇怪。 各自站定于擂台中心,两人离着不过半丈远,出拳的动作一模一样,就像对着镜子开打。 如此比斗,立刻惹来场外的不少嘲笑。 很多人认为这两个家伙是浑水摸鱼赢上来的,其实没多少真本事。 少年城的人都认得朱幺,知道这家伙脑子缺根弦,整天就想干死秦皇,本事没多大,口气可不小。 而大秦一方,也没多少人知道二皇子赢皓的底细,认为二皇子就是个醉生梦死的酒鬼皇子,烂泥扶不上墙。 随着两人轰出的力道越来越强,四周的嘲笑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再无声息。 因为那轰鸣声变得宛如惊雷! 一圈圈的气浪,在赢皓与小胖子所在的擂台上外溢开来。 先前还是气浪,逐渐变成了狂风肆虐! 赢皓出拳越来越快,越来越猛,他脚下的擂台甚至出现了龟裂! 这位二皇子的力量,从五品金身程度竟然渐渐提升到接近四品,然后直接达到了四品。 破军之力,被赢皓施展而出! 朱幺被砸得缓慢后退,最开始还能对拳,当赢皓用出破军之力,小胖子只能被动防御,将双拳架在身前硬抗。 云缺目光微凝。 赢皓这家伙,果然是四品破军! 之前的猜测,在此刻彻底得到验证。 拥有四品修为的二皇子,便是秦皇设下少年擂的最大依仗。 少年王,非赢皓莫属! 云缺微微皱眉,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有几分胜算。 二皇子别看平常表现得像个酒鬼,其心智必定极高,要知道伪装这种事很容易,只要上点心,谁都可以。 但是常年的伪装,绝非正常人能做到的。 赢皓始终在隐瞒着修为,大秦之内都没几人知道,否则云缺的驸马身份早就能有所耳闻。 这种人,忍耐力绝对惊人! 云缺不由得想起了司天监的二师兄闫罗。 闫罗看似貌不惊人,平日里也没什么存在感,但是那位二师兄才是司天监的主心骨儿,是师兄师妹们极其信任的当家人。 看着二皇子与朱幺的比斗,云缺心里纠结起来。 赢皓胜出毫无悬念,最后少年王的争夺,必须打败赢皓才行。 如果能冲进完美金身,那没得说,云缺肯定放手一搏,以五品战四品,胜算极大。 完美金身加上妖刀之力,哪怕斩杀四品,云缺都有一定的把握。 怎奈现在的境界尚未突破,境界大门推开了不少,但距离完全开启还差了一些。 云缺没多少把握在对战一位四品破军的时候,能成功冲进完美金身。 一旦失败,就此与完美无缘。 最好的选择,便是弃权,让赢皓成为少年王。 弃权虽然能保住进阶完美的机会,却失去了少年城这份难得的助力,没有少年城,去哪收拢这么多高手回援大晋? 比斗的话,容易错失完美良机。 不比的话,援军就此烟消云散。 云缺左右为难,一时难以抉择。 随着柳真真的认输,云缺本应该就此获得最终决战的身份。 可就在云缺纠结着最后一场打还不是打的时候,忽然一道狂风刮起! 一条黑影从人群上方纵跃而来,踩着人们的脑袋跳上了擂台! 登台挑战云缺,说明有少年城的人不服! 柳真真之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少年城的人若是谁不认可云缺获胜,可以代替柳真真登台挑战。 其实这番话,柳真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毕竟认输这种事,说出去有些丢人,她又是城主的身份,不战而败确实难看。 好在柳真真很聪明。 说出了谁不服气可以代替我挑战这句话,没人挑战的话,说明大家都服气,我认输也就没那么丢脸了。 以后谁要是拿这件事挤兑人,柳真真也有说辞。 大家一起服气,说明是少年城敬佩云缺,大家都对云缺心服口服,而不是我一个人佩服,认输也是少年人所有人一起认的输。 然而柳真真并未想到,她的这份小聪明,给云缺惹来了一场绝无仅有的巨大危机! 看到来者,云缺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登台的不是人,而是一条杂毛狗! 狗眼如同老井,没有丝毫涟漪,冷静得骇人。 这条狗,是朱幺的,少年城的人全都认得。 一见狗子登台,史得侩大笑道: “哈!看来狗子不服气啊,狗就是狗,不懂什么是恩怨,云兄弟!你费点力,把狗子打出擂台你就能进阶决赛了!” 少年城的其他人纷纷哄堂大笑,你一言我一语的呼喝起来。 “打一场才叫少年擂嘛!这局属于白送的,打狗子多简单,两脚就下去了哈哈!” “有道理!既然狗子不服气就让它替城主打一场!” “云兄弟手下留情啊!别把狗子踹死了,我们还得逗狗玩呢哈哈!” “就是就是!狗子要是被打死,朱幺那小子非得哭鼻子不可!” 场下的众人在开着玩笑,气氛显得十分轻松。 在少年城的众人看来,狗子登台,相当于少年擂的小插曲,让大家看个乐呵。 接连打了三天,大家观战都观累了,一场又一场的紧张打斗,看着很费心神。 如今杂毛狗来了,大家都想看个热闹,放松放松。 至于胜负,没人多想。 杂毛狗在少年城养了好多年,除了啃啃骨头,鼻子很灵,跑得快些,没人见过杂毛狗有什么其他能耐。 充其量相当于最低阶的九阶妖兽,根本不值一提。 甚至连柳真真都在掩口轻笑,认为狗子登台挑战这种事实在好玩儿。 但是云缺可不觉得好玩。 反而浑身的气机顷刻间被调动到极致,目光阴沉,如临大敌! 第574章 狗妖王 杂毛狗的底细,少年城的人或许不清楚,但云缺心知肚明。 眼前这条看似可怜兮兮的小狗,极有可能拥有着三阶妖王的实力! 没人知道杂毛狗的来历。 少年城的人只知道是朱幺捡来的小狗,这些年一直在少年城里养着,大家没拿小狗当回事儿,都以为小狗登台是场闹剧,很快会被一脚踢飞,唯独云缺知道,自己将迎来一场凶险的恶战! 杂毛狗的登台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正是柳真真认输,并且宣布少年城的人可以随意替代自己挑战云缺。 杂毛狗虽然不是人,但也是少年城的一员,它登台,没人反对,大家只觉得有趣而已。 云缺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盯着杂毛狗,喝斥道: “此地少年擂,你算哪门子少年,滚下去!” 汪汪! 回应云缺的,是两声犬吠。 杂毛狗并不下台,反而现出犬牙,做出即将扑杀的姿态。 见杂毛狗打定主意来捣乱,云缺朝着台下大喝道: “谁家狗子!赶紧牵走,要不然一会儿炖狗肉!” 史得侩在台下嘎嘎大笑,道: “好哇!炖熟了分我两碗!娘的这些年早就馋这口儿了,要不是朱幺看得紧,狗子早下锅了!” 云缺听得眼皮直跳。 心说幸亏你丫的没动手,否则不一定谁炖谁呢。 台下的少年城众人纷纷起哄,要看云缺炖狗肉,有的甚至掏出了碗筷,就等着开吃了。 云缺望向柳真真,道: “城主,这不好吧,少年擂上怎么能有狗呢,这局我不打,赢了也没意思。” 柳真真笑道: “不打不行哦!狗子也是我们少年城的一员,赢了它,你就能一局不少的杀进决赛,公平公正!” 其他少年纷纷大喊。 “有道理!我们少年城都佩服云兄弟,这局我们谁也不上,就让狗子打!白送一局!” “一脚的事儿,反正是朱幺的狗子,踹死了我们也不心疼嘿嘿!” “我看一脚够呛,狗子灵敏得很,估计得多踹几脚。” “云兄弟加把劲!用你的烈焰拳法把狗子烤熟,我们直接吃烤肉哈哈!” 听着少年城众人的高呼,云缺心里仿佛有万马奔腾。 吃烤肉? 我烤你们大爷! 三阶妖王啊这是,谁想烤,谁上来自己烤! 云缺可不想与杂毛狗动手。 若是之前,有月魁的存在,即便对上杂毛狗云缺也不惧,大不了完全妖化放月魁出来。 妖王对妖王,看谁先死。 但现在进阶到了关键时刻,只能赢,不能输,又不能动用妖力,云缺太过吃亏。 念头一转,云缺指着杂毛狗就要道出对方的真正境界,将真相公之于众。 话没出口,杂毛狗居然在原地消失! 一阵狂风袭来,两只狗爪已经到了云缺面前! 杂毛狗仿佛猜到了云缺的用意,瞬间发动奇袭! 云缺豁然一惊。 太快了! 甚至连施展影步的时间都没有! 来不及躲闪之下,云缺将双拳交叠,形成防御,硬抗狗爪。 嘭!! 低沉的闷响中,狗爪拍在了云缺的手臂上,声音并不大,可是云缺整个人猛地往下一沉! 云缺的腿几乎弯曲到极致,差点没跪在地面。 杂毛狗拍中云缺后,身体朝着后方翻腾了几圈,这才落地。 在外人看来,好像是云缺轻而易举挡下了狗爪,并且差点将杂毛狗震飞出擂台。 可是只有云缺清楚,刚才那一击有多么恐怖! 云缺此时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腾,浑身气血不受控制的紊乱起来,险些喷血! 两条狗爪看似弱小,其上的力量比四阶蛇尾猿的全力一击还要恐怖数倍! 蛇尾猿的力道,云缺以本体能勉强扛得住。 但是杂毛狗的力量,云缺是挺不住的,多被打中几次,骨断筋折都是小事,很容易整个人都被砸碎! 云缺缓缓直起身,心头却渐渐发沉。 杂毛狗,果然是妖王程度! 要知道现在的杂毛狗,只是个小狗形态,与化形人身有着相似之处,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 即便如此,对方都能轻而易举的施展出四阶巅峰大妖的力量,一旦展现出真正的妖身,必定是三阶妖王无疑! 这一战,不能打…… 否则容易被活活打死! 云缺打定主意,趁着自己还未出手,就要跃出擂台区域。 先避开杂毛狗再说。 反正就算自己跳下去,也不算输。 毕竟杂毛狗没资格替代城主挑战,狗就是狗,又不是人,其他众人都拿这场打斗当热闹看。 云缺冷冷的瞥了眼杂毛狗,忽然抡起拳头,看似要打狗,实则身形掠动,直接动用了影步向后急退。 一个呼吸之间,云缺就到了擂台边缘。 再迈一步即可跳下擂台。 可没等云缺站稳呢,身后突然出现了杂毛狗! 这条狗的速度,居然比影步还要快! 杂毛狗封住了云缺的退路,再次跃起,以前爪拍向云缺。 云缺根本避不开,只能再次硬抗。 嘭!! 又是一声不重不轻的响动。 云缺整个人在擂台上向后滑动,两脚陷在了岩石里! 堪堪停在擂台中心,云缺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两次重击,云缺差点喷血! 杂毛狗的速度太过恐怖,这头犬妖显然以速度见长,而且有着风系天赋,能让其融入狂风,瞬息而至。 更让云缺心惊的,是杂毛狗的心智! 这条狗,居然能看出自己想要逃离擂台的心思! 汪! 汪汪! 杂毛狗的叫声与寻常家犬无异,但是两只狗眼却阴冷得骇人。 “狗东西……” 云缺刚刚低语而出,杂毛狗再次攻来! 根本不给云缺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每次扑杀,都选择了绝佳的角度,封死了云缺想要逃离擂台的所有方位。 云缺没办法之下,只能全力动用影步,与杂毛狗在擂台上周旋。 这次云缺的运气不太好。 如果是之前的小擂台,想要趁机逃走问题不大,以影步的挪移就有机会直接出现在擂台之下。 但是打到现在,十六座小擂台已经合拢为两座大型擂台,极其宽敞。 一次影步的挪移大致在一两丈的距离,战场变得庞大,云缺想要以影步逃离变得愈发困难。 修炼影步的时间太短,云缺难以发挥出影步真正的威能。 杂毛狗快如旋风,不断进攻。 云缺则左右腾挪,尽力躲避。 如此打斗,在外人看来好像云缺在戏耍杂毛狗,殊不知其中蕴含的凶险。 只要一个疏忽,云缺就可能身死于此。 台下的柳真真渐渐看得不对劲了,奇怪道: “狗子的速度怎么如此之快,以前没见它跑这么快啊。” 史得侩不以为意的道: “可能吃了什么好东西,这些年狗子没少在少年城附近晃悠,吃些灵材,强化了本体而已,它跑得再快,还能吞了云兄弟不成,你瞧,云兄弟玩得多开心!” 少年城的众人看来,云缺的确如同在遛狗一般,好似玩得不亦乐乎,因为谁也不相信狗子能伤到云缺。 于是大家纷纷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侧的擂台。 比起遛狗,二皇子与朱幺的打斗更加有趣。 两人始终在较量力道。 你一拳,我一脚,打得有来有往。 自从赢皓展现出四品破军之力,小胖子朱幺明显落在下风,还手的时候少,躲避的时候多。 最后朱幺围着擂台开跑,速度还挺快。 赢皓在后面闲庭信步般追着打,打一阵儿,摇一摇酒壶,唉声叹气。 没酒了,这位二皇子不太高兴。 台下。 商暮始终盯着云缺与杂毛狗,她渐渐锁紧了眉峰,低语道: “那条狗,有问题。” “有啥问题?不就是条狗妖吗,充其量八阶七阶而已,云缺那家伙实在可恶,人家打擂打得你死我活,他倒好,在擂台上遛狗玩!这不明显在羞辱打过擂的高手么。”商福撇嘴道。 “绝非低阶妖兽,那条狗很强,好像比星狼还强!”商暮低语中,眼瞳渐渐泛起幽蓝之色。 “不会吧!”商福惊讶道:“比星狼还强,那不成了三阶妖王!怎么可能呢?” 商暮盯着擂台,摇头道: “我看不出那条狗的真相,它身上好像有种奇异的力量,遮蔽了所有气息。” 商福顿时诧异起来,道: “星狼之眼都看不透?这么说,云缺那家伙要倒霉了……” 被五花大绑的冥欢用一双小眼睛盯着擂台,暗暗低语道: “杀了蛇尾猿,你也下不去擂台!嘿,看你怎么死!” 大秦一方。 丞相左兰山望着擂台区域,冷哼道: “少年城里怪事不少,连条狗,都要成精了。” 马至远始终神色凝重,道: “与驸马动手的小狗绝非凡物,速度之快,居然连影步都甩不开,属下愚钝,看不出此兽的真身,大人莫非看出了真相?” 左兰山品着刚刚沏好的热茶,道: “那条狗伪装得极好,从外表看,很少有人认得出来,只能从一些特征来分辨,马至远,你在老夫身边已经多年,眼力应该锻炼得不差了,你能看出些什么。” 听闻丞相大人考教,马至远立刻拱手答道: “属下只能看出此犬速度如风,有着御风天赋,力量应该也不小,否则驸马不会选择躲避。” 左兰山点了点头,道: “你的眼力,还算凑合,至少看懂了驸马在躲,既然你能看出此犬有御风天赋,不妨猜一猜,它是何种犬妖,给你个提示,有个风字。” “风……” 马至远略一沉吟,恍然道:“莫非,台上的是欺风犬!” 见丞相点头,马至远知道自己猜对了。 但这位御史大夫非但没有任何高兴,反而脸色变得苍白如纸,望向云缺所在的擂台时,眼里竟涌动着一种惊恐之色! 第575章 武夫就是下贱 欺风犬这种妖族,身为御史大夫的马至远其实也没见过。 但他看的书多,了解过此种奇特的妖兽。 欺风犬,顾名思义,这是一种拥有着风系天赋的犬妖,全力施展天赋之际,甚至可以将本体化作狂风,携风而走,所以才被称之为欺风犬。 意思为连风都能欺负的奇特犬妖。 欺风犬的速度,几乎是妖族中的极致,据说这种妖物传承自上古异种的血脉,极其罕见。 一旦有人发现欺风犬,最少都是四阶大妖级别,甚至有可能是妖王! 确认了欺风犬之后,马至远惊恐不已。 他怕驸马被活活打死在擂台! 之前云缺斩杀蛇尾猿的时候,马至远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出云缺那一战其实占了妖族化形后难以发挥出全力的便宜,属于讨巧才赢的。 但这次不一样。 犬妖本身就是狗类形态,不是人身状态,即便发挥不出全力,肯定要比化形后的战力强大得多。 驸马只有六品修为,接连恶战已经耗费不少气力,再遇强敌,很容易出事。 “大人,驸马看样子想要逃离擂台,不能让他再战了。”马至远急急说道。 一旁的大皇子也点头道: “我就说么,刚才看他好像要跑似的,原来他斗不过小狗啊,实在不行,让人上去帮忙,把驸马救下来,我就一个妹子,没成亲就当了寡妇多不好。” 见大皇子也赞同救下驸马,马至远就要亲自出面。 少年擂已经被万妖国一方胡闹过一次,这次又来条欺风犬,这还打什么少年擂,不如改成斗妖大会好了。 马至远起身请命。 丞相却不以为意,示意他坐下。 “驸马死不了。” 左兰山冷哼一声,道:“他既然能抗住欺风犬的两次重击,说明他还有余力,你即便去擂台,他也未必会下来,别忘了,他正在冲击完美金身,交手之前可以逃走,现在动手了,他已经没了退路。” 大皇子赢财道: “完美不完美的,不都是金身嘛,总不能命都不要了,去争一个虚无缥缈的完美之境,咱们大秦亿万臣民,有几个是完美金身,我看还是小命要紧。” 左兰山沉声道: “殿下可以没有骨气,但天下苍生,未必人人都没有骨气,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不去搏一个痛快,枉为少年!” 赢财张了张嘴,不吭声了。 在丞相面前,连他老子都要客气几分,他可不敢忤逆人家。 不过嘴上不敢,心里却敢,于是在心里开始问候丞相的祖宗十八代。 顺序跟云缺问候的时候都是一模一样的,从丞相他娘开始问候。 马至远观看着擂台,发现云缺的影步虽然不凡,但是欺风犬的速度更快。 云缺一旦挪移到一个位置,欺风犬立刻如影随形般抵达,并且拍出前爪。 如此一来,云缺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 再这么下去,马至远觉得驸马肯定得死在台上不可! 马至远硬着头皮道: “大人,驸马看样子明显不敌,与其身死于此,不如放弃完美金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想驸马也会如此认为,再不去帮忙,怕是要来不及了。” “不着急,再等等。” 左兰山老神在在的品着茶,一幅对驸马的生死毫不在意的架势。 马至远干着急没办法。 丞相大人不发话,他可不敢轻举妄动。 赢财看了眼丞相,又看了看擂台上的驸马,在心里嘀咕道: 老不死的丞相真冷血,驸马真可怜,我妹子一旦成了寡妇,全是丞相的责任,我看这次谁还能把黑锅按我头上…… 赢财帮不了驸马,只能替驸马又把丞相的祖宗十八代再骂一遍。 马至远始终聚精会神的观战,渐渐的,他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虽然驸马的影步施展得十分狼狈,却在挪移身影的瞬间,还能再做出规避动作。 现在擂台上的云缺变得很奇怪。 时而在擂台一侧弯腰,时而在擂台对面侧身,时而在另一个方向跳跃。 如果连着看的话,好像驸马在原地活动着筋骨,只是在影步的施展之下,每个动作都被分成了不同的画面。 “他在躲……不对!驸马挪移的速度变快了,身形也更加灵敏,这是什么原因?” 马至远惊疑不已,很快他恍然大悟道:“他在修炼影步!” 正如马至远的判断,云缺此时的影步,比刚开战的时候更加娴熟,也更加灵活。 左兰山品了口茶水,道: “现在才看出他在修炼,你的眼力还需要磨练几年,影步这种武道法门,极其特殊,唯有在危机当中才能修炼得最快,平常时候再如何修炼,都很难有进步。” 大皇子听得好奇,不由得问道: “丞相大人莫非了解影步?为何说影步要在危机中修炼才能进步神速呢?” 左兰山冷哼一声,道: “因为影步这种武道,天生为了偷窃而生!龙桃创出影步就是用来逃跑用的,他为了将影步修炼到大成,天天半夜潜入丞相府来偷东西,足足持续半年之久!那半年老夫每天半夜都得醒来去抓贼,东西倒是没丢多少,龙桃的影步居然修炼到圆满。” “哼!武夫就是下贱,天生的蟊贼,贱皮子!” 左兰山说完,大皇子面无表情的转了回去,郁闷的看着擂台。 赢财心里开始骂自己嘴欠,问什么影步啊,没来由的被人家指桑骂槐。 大皇子也是武夫,丞相骂武夫,连他一起都给骂了。 擂台上。 云缺不再单纯的躲避,开始了反击。 用的是影拳。 奔雷掌与赤炎拳太过耗费气力,虽然威力巨大,但速度不快,杂毛狗能轻易躲开。 而影拳专门攻击影子。 杂毛狗虽然速度如风,只要掌握它攻击的规律,就有机会打到影子。 云缺不再多想逃走的事。 既然开战,那便战到最后! 三阶妖王又如何,不痛痛快快的打一场,谁知道鹿死谁手。 散去所有杂念,云缺随之沉浸到空明状态。 影拳与影步接连动用,互相配合,两种武道法门的修炼进度堪称惊人。 云缺挪移的距离越来越远。 从最初的一两丈,到三丈,四丈,五丈! 随着影步的掌握愈发娴熟,杂毛狗的进攻变得不在凌厉。 并非杂毛狗的速度变慢,而是云缺的速度变快! 在一些低阶修士的眼里,擂台之上的云缺变得越来越多,好像四面八方都有云缺,认不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才是残影。 到后来连柳真真与史得侩这些五品金身都看得眼花缭乱。 史得侩快速的左右晃动着脑袋,好奇道: “奇怪了!云兄弟这是动用了分身法门么,我怎么看有两个云缺呢?” 柳真真惊奇道: “不是分身,而是他的身法变快了!我记得当初妖兽攻城之际,云缺对战蛇尾猿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么快的身法,他居然修炼得如此之快!武道天赋简直惊人!” 史得侩与一众少年城的众人纷纷点头,认可着云缺的武道天赋。 然而这些人忽略了一点。 那条依旧能跟上云缺速度的杂毛狗! 人群里,商福揉着发疼的脖子,不再去追踪云缺的真身,忌惮道: “妹子啊,看来云缺那家伙之前没用全力呀,他给咱们留手了,你瞧,他现在拿出真功夫,就这身法,妹子你未必能赢啊。” 商暮紧锁秀眉,道: “留什么手,他与我对战的时候根本没留手,之前他施展不出这么快的身法罢了,他在借助那条犬妖修炼身法,而且进境极快!” “什么!他在擂台上修炼?”商福觉得听到了天方夜谭,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鸿影看得热血沸腾,大吼着师兄加油,喊得嗓子都哑了。 白誉则松了一口气,他觉得那杂毛狗大有古怪,见云缺能坚持下来,他现在放心不少。 段无病也在擂台下观战,此刻频频点头,对云缺施展的武道造诣佩服不已。 很快,擂台上发生了变化。 杂毛狗不再汪汪的叫,而是发出一声低吼! 同时杂毛狗的狗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了一倍。 一身长毛的杂毛狗,速度再次提升! 这下人们几乎看不到狗了,只能看到擂台上炸起了无数道狂风,呼啸而过,追杀着云缺。 云缺无论身影出现在何处,都有一团狂风同时抵达,擂台上狂风肆虐,几乎形成龙卷。 这下柳真真史得侩等人终于看出不对劲了。 “狗子速度这么快?” 史得侩挠头道:“不应该啊,这种速度我眼睛都跟不上,难道狗子吃了什么坏东西,变异了?” “狗子好奇怪,究竟怎么回事,朱幺的小狗为何如此之强?”柳真真惊疑道。 杂毛狗此刻发挥的力量,远非低阶妖兽可比。 而云缺的压力再次大增。 杂毛狗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云缺想要以影步躲避变得很难。 但是云缺仍旧施展着影步,并且始终配合着影拳。 哪怕战得无比艰难凶险,始终执着得犹如愚公一般。 随着杂毛狗的速度大增,狗爪的力量也愈发恐怖,云缺不得不承受更多的攻击。 台下的众人越发震惊。 越来越多的人看出了杂毛狗的不正常。 但是人们渐渐发现,云缺的身影也开始出现变化。 随着云缺一次挪移,擂台两侧,竟同时出现了两个云缺! 两个云缺同时脚下炸起气旋,一个施展出赤炎拳,另一个催动着奔雷掌,合击杂毛狗! 很多人都认为两个云缺当中,肯定有一个是残影。 然而丞相此刻却从大椅上豁然站起,见鬼般惊讶道: “影身之法!怎么可能!!!” 第576章 狗就是狗 擂台上, 两个云缺的合力进攻,同时轰出了两种不同的武道。 雷炎之光交相辉映,瞬间融为一体,形成一团冲天而起的雷炎龙卷! 一些目力较强的修行者,甚至能看到那只杂毛狗在龙卷当中不断旋转,一时间失去了平衡! 史得侩大赞道: “厉害呀!难怪人家能斩杀蛇尾猿!雷掌炎拳融合之后的威能,实在可怕!” 柳真真点头道: “真没想到,云缺在武道的造诣能达到如此程度,这等天赋世间罕见!” 无论少年城的人,还是其他国度的修行者,此时对云缺的武道造诣无不折服。 大家都听说过天才这两个字,身边也有不少天赋较高的同伴被冠以天才之称,今天到了少年擂才算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周围的天才太过平庸,真正的天才,是能以六品修为战五品,甚至力战四阶大妖的狠人! 在所有人的眼里,云缺才是真正的天才,简直是天纵奇才,武道奇人! 商福看得心惊肉跳,一个劲儿劝说妹子放弃以后的挑战。 在商福看来,擂台上的云缺根本就不是个人,而是头凶兽! 商暮的眼眸始终流转着幽蓝之芒,她的表情十分奇怪,始终盯着云缺并保持着震惊的模样。 商暮所震惊的,并非云缺的雷炎拳道,而是云缺犹如分身般的身法! 商暮动用的星狼之眼,能清晰分辨出擂台上绝非一个云缺,而是两个! 所有人都认为的残影,根本不是影子! 擂台周围有数十万人之多,其中最为震惊的不是少年城的人,也不是大唐的人,更不是其他国度远路而来的修行者。 而是丞相左兰山! 身为大秦丞相,左兰山自从抵达就安稳落座,哪怕现在山崩地裂,这位三朝元老都能纹丝不动,但此刻却豁然站起,始终安稳的神态变得惊疑交加。 在震惊之余,左兰山的目光灼热起来,仿佛擂台上的不是驸马,而是一件绝世珍宝! 大皇子赢财听闻了丞相的惊呼,疑惑道: “影身之法?莫非是太尉那份无人得见的杀手锏?” 左兰山点了点头,道: “龙桃的绝杀之法,居然一个月而已就被人家学了去,后生可畏啊。” 左兰山这句后生可畏,说得有些沧桑。 尽管恼怒着驸马的桀骜不驯,但是左兰山在此刻不得不承认,驸马的武道天赋之高,是他生平仅见! 大皇子的天赋,在大秦之内被公认为极高。 但是在左兰山看来,大皇子的天赋在驸马面前连提鞋都不够格! 甚至太尉,甚至秦皇,都达不到驸马这种恐怖到令人心惊的武道天赋! 此刻的擂台上,雷炎龙卷已经被一团黑风所吞噬,那风中有一颗狗头若隐若现。 犬妖没费多大力气便抗住了雷炎绝杀,继续发动冲锋。 但是这一次,犬妖的目标变多。 擂台上,两个云缺始终存在,一模一样,犹如分身! 两个云缺外表一样,施展的武道却不同,一个动用影步与影拳,另一个施展赤炎拳与奔雷掌,互相配合,大战犬妖。 台下众人看得大呼精彩。 认为云缺以特殊手段制造了一个分身,或是异宝,或是灵符,再不就是法术。 唯独丞相左兰山才知道,那两个云缺根本不是异宝与法术形成,而是武道施展到极致的体现! 影拳与影步,是太尉龙桃的绝学。 但是在影拳与影步之后,还藏有一份外人不得而知的绝杀之法,叫做影身之法! 影身之法的来历,是影拳与影步完美融汇所致。 施展出影身之法,即可创造出另一个分身! 这道分身绝非幻影,而是真实存在,可以施展出本体一半的力量! 影身之法,说白了就是以绝妙的武道,凭空制造出分身的奇特功法,是影步的后续法门。 当初太尉送给云缺一枚玉简,其内是影拳的全部招式,更有着影步这份隐藏的法门。 而影身之法,玉简里可没有! 是云缺在战斗中自行领悟而出,如此武道天赋,难怪丞相都觉得震惊。 杂毛狗现在不清楚哪个云缺是真身,只能两个一起攻击,如此一来,气力被极大的消耗。 与杂毛狗的打斗,云缺变得轻松了不少。 之前被追着打,现在终于能够反击! 擂台上的两个云缺,各自施展不同的武道,越打越猛,互相之间的配合也随着恶战变得愈发娴熟。 影身之法,其实是云缺无意中修成的。 云缺始终沉浸在影拳与影步当中,靠着不停的战斗,渐渐将两种武道完全掌握,达到如火纯青的地步。 一旦将影拳与影步施展到极致,云缺便察觉到两种武道之间仿佛有着某种特定的关联,而这份关联,预示着一种崭新的武道! 身为妖血武夫,云缺对于武道的敏锐可以说与生俱来。 既然有杂毛狗这个速度如风的强大对手,云缺正好将其当做修炼的道具。 终于,在绝险的恶战当中,云缺探索出了影拳与影步的后续法门。 影身! 当施展出第二道分身之际,云缺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一只手离开了身体,可以自行活动。 正常情况下, 刚刚修成的武道必定会生涩,很难立刻达到对战的程度,需要加以不断磨练才能掌握。 云缺之所以悟出影身即可动用,其实归功于墨老的炼尸术。 控制炼尸,云缺是有经验的,可以说相当熟练,于是结合了炼尸术的经验,一上手即可掌握分身,达到即刻作战的效果。 这也是丞相左兰山震惊的真正缘由。 当年太尉龙桃刚刚创出影身之法的时候,屁颠屁颠的去找左兰山炫耀,并且当场切磋。 由于太尉刚刚能动用影身,根本不熟练,结果可想而知。 不仅分身被人家丞相给灭了,连本体都挨了好几脚,后来经过半年左右的时间,太尉才能将影身之法运用到实战。 如今,云缺动用影身即可作战,左兰山哪能不惊,更认定了驸马的天赋远超太尉! 随着影身的施展,云缺在擂台上如鱼得水。 除非杂毛狗现出真正的妖身,动用三阶妖王之力,否则的话,想要打败云缺已经不太可能了。 云缺战得越来越痛快,越来越兴奋,将影拳影步与影身之法完全施展到极致。 局面开始渐渐扭转。 原本追着云缺打的杂毛狗,时而开始防御,双方达到了势均力敌的程度。 在打斗的过程中,云缺隐约有一种奇特的预感。 一个分身,绝非影身之法的极限! 只要自己的气机足够,应该还能动用出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的分身! 如果境界足够高的话,甚至能以影身之法,制造出一支大军! 到时候影身之法会再次提升,从影身,变成影军! 可惜现在的云缺境界太低,只有六品宗师而已,别看本体强悍得堪比妖族,但气机是固定的。 尽管拓展了五成的经脉,足以远超其他六品,仍旧还是六品的范畴。 以云缺现在的境界,施展出一个影身已经是极限,不过只要冲进五品,即可动用更多的影身! 过了不久,云缺开始动用断刀式。 杂毛狗也开始变得狂躁起来,狗眼渐渐爬满血丝,速度再一次加快。 这场恶战并未持续太久,便分出了胜负。 在杂毛狗的一次拍击过程中,云缺没有防御,而是死死抓住了狗爪。 云缺的身体被拍出了擂台,杂毛狗也被拽出了擂台,双双掉落台下。 落地之后,云缺的身体如同烟尘般碎裂消失,只剩下杂毛狗在地面龇牙低吼。 擂台上,云缺真正的本体淡淡一笑。 狗就是狗,比猴子还蠢。 用一具影身带走了杂毛狗,云缺就此获胜。 这一局,云缺可不想战得太久。 对方是妖王,自己这么点修为岂能是对手,杂毛狗真要现出妖身,足以击杀自己,到时候得不偿失。 能将其打出擂台,令其落败,才是最佳选择。 云缺这边胜出之际,另一方擂台上也即将决出胜负。 朱幺被赢皓打得连连后退,最后竟护着脑袋蹲在地上,被赢皓一顿乱拳,打得一声不吭。 四品破军的拳力,每砸一下都令人心惊肉跳。 人们都觉得小胖子肯定会被活活打死! 少年城一方有很多人都在大喊大叫,让朱幺快点认输。 硬抗四品破军,本就是傻子的行为,这时还不认输岂不是必死无疑! 最后柳真真与史得侩全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大喊道: “朱幺别打了!快快认输还有生机!” “朱幺你傻啊!打不过人家还硬抗什么!这里是擂台,打死都没人给你报仇!” 登上少年擂,等同于签了生死状,生死各安天命。 轰隆一声闷响! 赢皓最后砸下一拳。 擂台上气浪翻滚,岩石地面被破军气机硬生生给刮掉了一层,沙土飞扬! 很多人吓得一闭眼。 人家二皇子看来动怒了,不再留手,这一击足以轰杀五品金身! 所有人都认为小胖子朱幺完了,即便侥幸不死,也必定重创。 赢皓拎着空酒壶,不耐烦的道: “赖皮赖脸的人真多啊,打不过非得找死,这下你满意了吧。” 云缺就在不远处的擂台,能感受到赢皓最后一拳的恐怖力量。 云缺对于少年擂最后的争夺,开始犹豫起来。 战四品,可不容易。 关键完美金身还无法达成,只差了最后一步。 是放弃少年王,另找其他合适的对手冲击完美金身,还是冒着落败的风险去对战四品破军? 云缺这边胡思乱想之际,赢皓所在的擂台上忽然传来一阵冷笑。 “嘿嘿嘿,大秦皇子原来就这么点能耐……你打够了是吧,那么,该老子揍你喽!揍死你,再去干死秦皇!” 人们都以为被活活打死的朱幺,此时居然缓缓站了起来! 第577章 吊打破军 朱幺起身之后,弹了弹身上的灰土,咧嘴怪笑。 见朱幺非但没死,反而还有再战之力,擂台下方的众人纷纷愕然。 尤其少年城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朱幺什么修为,少年城的人全都知道,六品宗师境而已,可人家却能在四品破军的猛攻之下安然无恙! 柳真真与史得侩这些少年城的元老都备感诧异。 “朱幺这家伙有两下子了啊,居然这都没死!他肯定有什么异宝,或者瞒着我们偷偷进阶了!”史得侩道。 “即便朱幺进阶到五品金身,也扛不住四品破军之力,到底怎么回事?”柳真真蹙眉道。 这位少年城的城主,终于察觉到一些诡异的地方。 原本谁都能踢两脚的杂毛狗,在擂台上变得极其强大。 原本憨头憨脑总说胡话的小胖子朱幺,也在擂台上展现出非同寻常的能力。 加上云缺以六品斩大妖的奇迹,柳真真觉得这次少年擂上全是怪事。 见朱幺还有力气再战,二皇子赢皓也笑了起来,道: “早跟你说了我要去弄点酒,你非得找打,没办法,这次只能将你打残,打烂,你才知道没有酒,对我来说有多么痛苦。” 说话间,这位二皇子一身锦袍无风而动,狂暴的气机波动宛如狂风般扩散开来! 四品破军之力显现无疑! 散发气机的同时,赢皓手里多出了一把重剑! 这柄重剑立起来接近一人多高,剑体呈现铁青之色,看似锈迹斑斑十分古旧。 然而重剑出现之际,却有一道雷音炸起,一抹幽蓝的雷光在剑刃上闪烁不停! 看到二皇子出剑,远处的大皇子赢财叹气道: “二弟生气了,要不然不会拿剑出来,少年城那个小胖子也真是闲的,打不过就认输得了,非要找死,这下他没命喽。” 大皇子的说法,得到了周围众人的认同。 段无病点头道: “二殿下的鸣雷剑很少在人前展现,破军之力加上极品法宝,对手即便是同阶强者也难有胜算。” 大秦一方的王公贵族,其实没几个知道二皇子已经有了破军修为。 知道实情的只有丞相,御史大夫与段无病等区区几人而已。 在大秦,二皇子赢皓被公认为酒蒙子,是三个皇子中最不靠谱的一个,谁成想人家居然是最强之人。 段无病在擂台上对战柳真真之际,之所以没动用全力,就是因为他知道少年王其实早已被定下,非赢皓莫属。 四品破军境武夫,在擂台这种限制了范围的区域作战,哪怕对上四品道门或者四品儒修,都有极大的胜算,更不用说少年城里最多只是五品而已,没人是赢皓的对手。 面对着手持重宝的二皇子,朱幺丝毫不惧,居然空着手,晃着膀子走向赢皓。 朱幺此举,在外人看来不亚于送死! 两人再次动手。 打得热闹纷呈。 所有人都看得聚精会神,唯独云缺没看擂台,而是在寻找杂毛狗的踪迹。 掉落擂台之后,杂毛狗居然消失不见,不知跑去何处。 云缺的目光始终森冷。 与杂毛狗的打斗过程中,云缺感受到了一份熟悉的气息。 来自常慎行! 常慎行身上的古怪黑血里,就有着与杂毛狗几乎相同的气息存在。 尽管不能动用妖力,但是云缺的嗅觉还在,能分辨出常慎行的黑血应该来自杂毛狗! 军师常慎行所得到的力量,是杂毛狗给的! 云缺的脑子里在快速思索。 杂毛狗报仇而来,不算太过意外。 云缺曾经几次想要挑起杂毛狗的愤怒,结果对方都忍了下去,今天却直接选择登台,难道它不怕暴漏? 经此一事,杂毛狗必定会被少年城的人所怀疑。 既然杂毛狗不再隐藏,那么只能说明一点…… 杂毛狗混在少年城的真正动机,即将大白于天下! 那条狗,究竟想做什么? 云缺想不通杂毛狗的目的,但是没太担心。 毕竟丞相在这坐镇呢。 如果只有一个御史大夫马至远,云缺这时候早开始寻找退路了。 左兰山在场,即便杂毛狗现出妖身,展现妖王之力,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仙武大秦的丞相,不可能连一头三阶妖王都对付不了。 云缺猜测左兰山的修为至少在三品,甚至有可能达到了二品。 四下扫视了一圈,仍旧不见杂毛狗的踪迹,于是放弃寻找。 忽然云缺眉峰一动! 云缺感受到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扭头朝着城墙望去。 城墙上空荡荡,毫无人影。 怎么回事…… 云缺觉得有些奇怪。 自己的感觉很少出错,尤其被人盯着的时候,自己会有一种天然的预示。 那是身为猎妖人的敏锐感知。 自从少年擂开始,云缺已经有两次察觉到有目光在窥探自己,只是找不到目光的来源。 压下心头的疑惑,云缺感知起自身境界。 与杂毛狗的这一战,可谓收获颇丰。 境界大门再次被推开了一部分,云缺能感觉得到,距离境界大门完全开启已经不远了。 只差最后一步! 除了即将冲进完美金身之外,还有影身之法的感悟。 能修成这种身份,完全是被逼的。 唯有将影步修炼到极致,并且施展到极致,才能避开杂毛狗的扑杀,否则云缺只能被动挨打,挺不住多久就会落败,除非认输跳下擂台,否则会被活活拍死! 战斗,永远是武者修炼的最佳契机。 这一点云缺早已明悟,而且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得到了印证。 不斗,谈何武者! 完美金身,还差一点了…… 云缺将心头的迫切与激动尽数散去,望向对面的擂台。 云缺已经盘算好了。 决战必须要打! 不仅为了少年王的名头,也为了冲进完美金身。 这是一场难得的良机。 少年擂,就像老天爷设立的一道道阶梯,云缺只要勇猛无前的走上去,就有极大的机会推开境界大门。 错过少年擂,想要找到能拼命的对手,其实并不容易。 商暮倒是算一个。 但是云缺不想和那家伙打。 因为商家兄妹身上,有着云缺想要了解的东西。 妖血武夫最初只有妖武大商才有,后来才出现在大晋司天监,那么魏墨城,会不会与大商有关? 监正魏墨城,是云缺最大的仇人。 一直以来,别说找到魏墨城,云缺甚至没机会了解到魏墨城的真正身份。 如今商家兄妹的出现,云缺看到了一份契机,也许能从那对兄妹身上解开斩妖司的谜团。 轰!!! 云缺正在想着心事之际,对面的擂台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云缺以为是赢皓斩杀了朱幺,抬头看去,忽然目光一怔! 擂台上,赢皓正单膝跪地,以双手擎着重剑,脸色铁青。 而朱幺,则抡起拳头,接连不断的猛砸而下! 如此景象,不仅云缺看愣了,四周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结舌。 在人们眼里,就好像看到了一个三岁顽童,正在暴打一名彪形大汉! 这怎么可能呢? 六品宗师,怎么可能去暴打四品破军? 很多人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可仔细看去,仍旧是朱幺猛砸赢皓的局面。 赢皓非但站不起来,反而在一记又一记的重拳之下,抵抗得极其痛苦,嘴角渐渐溢出血迹! 两人所在的擂台,没有一丝一毫气息外溢,从外表看风平浪静。 可谁都看得出来, 在擂台的范围之类,有着狂暴的气机在起伏! 云缺只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天灵! 暴打二皇子的朱幺,看似没什么章法,一顿乱拳,可是那封闭了擂台的力量却让云缺瞬间捕获。 由于两座擂台离着不算太远,云缺几乎是第一个感受到的那种力量存在。 而这份力量,云缺曾经在大唐见过,来自武威王忆白龙,也在大秦领教过,来自镇殿将军寒刀! 那是种武道强者独有的力量,可封禁一方天地,自成领域,然而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强者,只有一个称谓。 三品归真! 再一次,云缺感受到了来自归真境武者的威压。 这份领域之力,绝对不会是二皇子赢皓,因为赢皓是四品破军,破军武者可没有封禁一片空间的力量。 擂台上只有两个人。 除了二皇子之外,归真强者的威压只能来自于小胖子朱幺! 大秦一方, 刚刚坐稳没多久的丞相脸色变得阴沉下来,冷声道: “归真武夫!” 左兰山即便再如何稳重,现在也坐不住了。 这次少年擂,怪事连连。 先是大商遗民现世,接着是万妖国之人登台,随后出现一条罕见的欺风犬,现在擂台上其貌不扬的小胖子居然动用出归真之力! 台下, 柳真真与史得侩等人纷纷张大了嘴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朱幺用出五品金身的能力,少年城的人还不会太过惊讶,毕竟隐瞒修为这种事,很多人都做过。 有些人低调不愿刻意张扬,有些人懒散懒得去四下通告,也有些人想着人前显圣,在关键时刻一鸣惊人。 可是隐瞒修为,至多隐瞒一个境界而已,六品程度的朱幺多说有着五品金身修为,怎么可能一下子窜到了三品,连四品破军都能吊打! 少年城的众人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所见的一幕。 唐太子白誉则紧锁眉峰,替云缺担心起来。 朱幺肯定会胜出,那么云缺接下来的决战就不是对战四品破军境的大秦二皇子,而是要面对一位恐怖的三品归真境强者! 第578章 秦皇家训 擂台四周,变得鸦雀无声,人们目瞪口呆。 擂台上传出的轰鸣宛若雷击,接连不断,震耳欲聋。 赢皓单膝跪地,拼尽全力以重剑防御,他右脚与左膝下的地面呈现出大片龟裂,整个人被不断砸进擂台。 被虐打的二皇子,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如此诡异的景象,周围的人们根本无法理解,有些人甚至觉得二皇子在戏耍朱幺。 毕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修士,怎么可能斗得过四品破军。 由于强大的禁制封印了擂台,大多数人都感受不到归真武夫的恐怖气息,认为擂台上是一场闹剧。 直到二皇子赢皓的口鼻与耳朵全部开始流血,人们才惊觉,原来擂台上不是闹剧,身为破军境界的二皇子的确在被打! 接连不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谁也没想到,少年擂上居然出现三品强者! 接连三天的擂台比斗,在此刻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少年修士们打生打死的争夺名额,在此刻成了笑话。 三品一出,谁人能敌? 若是第一天就有人亮出三品境界站在擂台,后面的打斗根本不会出现,一局都不用打,直接定下了少年王。 大秦一方。 大皇子赢财猛然起身,惊骇道: “怎么回事!二弟居然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难道对手当真是三品高手?” 段无病急急道: “必定是三品无疑!否则以二皇子的修为,不可能被打到如此程度!” 赢财惊疑道:“少年城里怎么会有三品归真?这不可能啊!整个云州根本不存在二十岁的三品!” 段无病道:“二殿下的对手确实是少年城的人,这一点不假,再打下去,二殿下怕是凶多吉少。” 赢人志也道:“再不认输来不及了!这不得被人活活打死!” 赢财当机立断,吩咐道:“让二弟下来!认输也得下来,不能打了!” 周围的护卫听罢犹豫不决,纷纷偷眼瞄向丞相。 这件事实在太大了! 二皇子认输,丢的不仅是大秦皇族的脸面,还有少年王的资格。 谁去阻止比斗,谁就有可能背黑锅。 毕竟秦皇对少年城早已头疼多年,今天是收复少年城的绝佳时机,错过今日,少年城恐怕永远也无法真正的归入大秦掌握。 再说擂台上是三品归真强者,他们这些护卫哪有实力打断比斗,根本救不了二皇子,没准自己都得死在擂台。 “再等等。” 左兰山始终坐在大椅上,尽管神色十分阴沉,神态依旧稳重。 “还等什么!” 赢财恼怒起来,道:“等着赢皓被活活打死吗?人家是三品归真境,他根本不是对手!趁现在认输还能少遭罪,真要死在擂台,谁来担责!” 赢财就差没有明说谁来背黑锅了。 这位大皇子属实在担心着二皇子,毕竟是亲兄弟,但赢财也对背黑锅这件事心有余悸。 从小到大,他背的黑锅实在太多,其他的黑锅无所谓,今天这黑锅他可背不起。 左兰山不为所动,冷声道: “殿下稍安勿躁,二殿下的武道由陛下亲自指点,他不会轻易被打死,况且,认输这种事,放在赢氏皇族头上比被人打死还要丢脸,别忘了陛下的家训,赢家之人可以战败,绝不可认输!” 听闻家训,赢财愣怔了一下,无力的跌坐回椅子上。 确实如丞相所言,赢家是有家训的,可以败,不能认输,否则会被逐出家门。 这是大秦之主的傲气,赢家之人的家规。 比起大秦一方,少年城的众人更要惊讶万分。 柳真真与史得侩等人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人们眼里的小胖子朱幺变得越来越陌生。 尤其史得侩, 他小时候就认得朱幺,可以说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朱幺在史得侩眼里,就是个贪吃又没脑子的朋友,平常很讲义气,有好吃的肯定拿出来与大家一起分享。 十几年来,史得侩从未发现过朱幺有什么过人的天赋,要说唯一特殊的地方,只能是养狗的手段了。 朱幺养的杂毛狗极其通灵,整天跟在朱幺后边,让狗子去哪,狗子就去哪。 除了养狗之外,朱幺在少年城再无过人之处,可以说泯然众人。 如今,平淡无奇又有点憨傻的小胖子,居然在擂台之上暴打四品破军,如此反差,让史得侩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用力揉着眼睛,想要看清擂台上的童年好友,可越揉眼睛,看得就愈发模糊。 柳真真与史得侩的心情是一样的,充满了震惊。 柳真真也是小时候就与朱幺相遇,大家如同家人一般,最初的少年城只有十几个流浪儿,靠着大家的努力才逐渐发展到如今的程度。 柳真真虽然无法理解朱幺为何变得如此之强,但柳真真毕竟是女子,心思比史得侩要细腻得多。 她想起一些与朱幺有关的往事。 柳真真记得当年第一次遇到朱幺的时候,朱幺的个子与现在差不多,是个小胖子。 这些年柳真真与史得侩等人都已经从当初的流浪孩童,成长到了年近二十的少年俊杰,无论个子与体重都在成长,尤其史得侩,长得人高马大。 但是朱幺这些年来几乎没怎么长个子,几乎还是原来的模样,矮矮的,胖乎乎。 随后柳真真又想到了杂毛狗。 杂毛狗是朱幺最初带回来的流浪狗,那条狗很聪明,最先发现了废墟里的金矿与银矿,柳真真等人这才得到了第一桶金,在废墟上建立了如今的少年城,开始快速发展。 柳真真的思绪如同一张张画纸般在眼前飞掠。 越是回忆,柳真真越是疑惑起来。 因为不仅第一桶金是杂毛狗发现的,一些废墟附近的天材地宝也是狗子找到的。 几乎隔三岔五,杂毛狗与朱幺就会从外面带回来大量的灵材,分给大家,柳真真与史得侩常慎行等人,也因此而修炼得更加顺利。 否则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又岂能在短短十余年间就冲进了如今的五品修为。 柳真真始终认为少年城的资源,是老天怜悯着少年城的这些孤儿,如今她愕然发觉,脚下的这座少年城之所以发展到现在,几乎完全是杂毛狗与朱幺的功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陷入回忆的柳真真,变得愈发迷茫。 另一座擂台上,云缺目光冷静的观战。 打到现在,云缺已经能完全确定,朱幺就是归真境的武者! 云缺在诧异之余,渐渐有所明悟。 难怪杂毛狗会跟着朱幺。 以一头三阶妖王的傲气,不可能随便给人当狗,除非这个人,有着极强的修为! 之所以三阶妖族被定为妖王的称号,说明三阶妖兽有着极高的神智与极高的傲气,如同人族中的王侯,无论在何处,都是一方王者。 想通了这件事,云缺继续往下推演。 妖族进阶比人族其实还要艰难,所需的天材地宝极其繁多,还需要合适的地点。 很明显,少年城这个地方,并不适合妖族修炼。 也就是说,杂毛狗不可能在少年城里逐渐成长为三阶妖王,它出现在少年城之前,应该已经达到了三阶妖王的程度! 一头三阶妖王,居然蛰伏在少年城十余年之久,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云缺的脑海在快速旋转。 除了杂毛狗,朱幺一样可疑。 整天跟少年城的人混在一起,隐瞒一个境界有可能,但是接连隐瞒了三个大境界,绝无可能! 只要一直住在少年城,朱幺或许能隐瞒住五品金身的修为,但绝对隐瞒不了四品破军之境,更别提现在的三品归真! 既然如此,那么朱幺与杂毛狗应该一样,在少年城尚未建立之初,他们就已经有了如今的强大修为! 一个三品归真境武夫,一头三阶妖王,居然混迹于少年城十多年,陪着柳真真,史得侩与常慎行等人长大,甚至有可能暗中帮着柳真真等人快速提升境界。 能做出这种好事的,不是世间罕见的大善人,就是所图极大的狠戾之辈! 以云缺判断,朱幺和杂毛狗必定是后者。 极短的时间内,云缺猜测出很多东西,但是始终猜不出朱幺与杂毛狗的真正目的。 恍惚间,云缺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幅无边无际的棋盘。 棋盘上的棋子,在开始转动…… 一声轰鸣,打断了云缺的思绪。 对面的擂台上,朱幺一拳砸下,将赢皓砸得大口喷血! 赢皓的那把重剑几乎被砸弯,变得暗淡无光。 极品法宝,乃是真正的神兵利器,是法宝当中的极致,有价无市的东西,武者若有此宝将如虎添翼,威能大增。 但是法宝威力再大,在境界的压制之下也很难发挥出作用。 赢皓甚至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这位二皇子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在喷血的同时,周身忽然气息暴起。 出现在赢皓身上的气息,并非武者的气机,也非法力,而是酒气! 这股酒气极其浓郁,犹如百年老酒,刹那间四散开来。 但凡闻到酒气的人,都有一种醉醺醺的感觉。 酒气的出现,竟透过了归真强者封闭的天地空间,连对面擂台的云缺都闻到了。 赢皓喷出鲜血的姿态,引起大秦一方大皇子等人的惊呼。 众人很快发现,赢皓喷血喷得十分古怪,喷起来没完! 第一口喷出的是鲜血,但之后喷出的居然是酒! 大片的烈酒被二皇子喷出, 于此同时,赢皓手里的雷鸣剑突然炸起惊雷之音。 赢皓双手持剑,大吼一声。 “酒胆!!!” 第579章 最有种的一个 酒胆这两个字,周围的人群都知道是什么。 喝多了,自然胆子会更大,俗话说酒壮英雄胆。 但是喝大了,那就不是酒胆,而是耍酒疯。 赢皓显然没醉。 他在生死关头,逼出了周身所有酒气,以这些年喝掉的无数烈酒化作酒胆,激发出最强一击。 赢皓这一剑,斩出了一道惊雷! 擂台上炸起的雷光足有数丈方圆,刹那间一片惨白! 朱幺与赢皓的身影完全陷入雷光当中。 这是四品破军境强者的绝地反击,剧烈的轰鸣与恐怖的雷光足以验证这一剑的威能。 柳真真史得侩等五品境界的高手看得心惊不已。 如此威能,五品修士是绝对挡不住的,会被瞬间劈成两半,毫无悬念! 云缺也被这一剑所震撼。 四品的力量,绝非五品可及,相差了太多。 从赢皓这一剑的威能判断,应该达到了四品巅峰的力量。 赢皓本身尚未达到巅峰破军的程度,但他以酒胆之力与极品法宝的威能弥补了差距。 如此惊天一剑,即便斩在同阶身上也能将其重创,甚至击杀! 耀眼的雷光闪烁了片刻,便彻底消散。 擂台上, 朱幺保持着双臂交叉的防御姿态,赢皓则双手持剑,剑尖垂地。 两人一动不动,宛如两座雕像。 咔…… 细微的轻响中,朱幺肩头出现一道裂痕,衣衫断裂开来。 二皇子用尽全力的一剑,只斩开了朱幺肩头的衣服而已,甚至没能伤到人家! 扑通。 赢皓双膝跪地,大口咳着鲜血,手里的鸣雷剑彻底变得暗淡无光,如同死物。 擂台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四品战三品,居然如顽童去挑战壮汉,如此画面,令所有人倍感震撼。 三品强者并不多见。 在场的多为少年,几乎没人见过三品的真正力量,如今终于见识到了何为归真,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深深的畏惧。 畏惧着武道强者的恐怖力量! 大皇子赢财猛地捏起拳头,低语道: “糟了,二弟这么傻呢,为何不逃……” 在大皇子看来,刚才赢皓的那一剑其实有着伤到对方的机会,要不然朱幺不会现出防御姿态。 如果赢皓趁机逃离擂台,即可脱离危险。 谁能想到赢皓非但没逃,反而不顾一切,用尽全力斩出了一剑。 赢皓坚守着家训。 赢家之人可以战败,绝不可认输,他可以被打出擂台,甚至被打死在擂台,但不能自己逃出擂台。 大皇子看得出来,他二弟那一剑,斩的,是大秦皇族的威严,是赢家的骨气! 可代价,将是身死道消! “嘿嘿嘿,有点能耐。” 朱幺阴森冷笑,道:“差点伤到我,你的剑不错,放在你这种废物手里实在暴殄天物,掌握不到剑道的真正精髓,拿着绝世好剑也是烧火棍,你,根本不会用剑!” 话音未落,朱幺的身影宛如鬼魅般来到赢皓近前,一拳轰下!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轰鸣再次响起。 朱幺仍旧没用什么拳法,完全是街痞打架的姿势,一拳又一拳的砸在赢皓身上,每一拳都犹如重锤,单单听声音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三皇子赢人志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焦急道: “再这么下去,二哥会被活活打死!丞相!皇兄!不能再等了!救人啊!” 毕竟是亲兄弟,赢人志实在看不下去了。 赢财也面如死灰,起身道: “二弟已经尽力了,若死在擂台实在不值,请丞相大人出手!” 两位皇子同时相求,左兰山终于有所动作。 并未出手相救,而是洪声喝道: “二殿下若想认输,老臣可保你退出擂台,如何抉择,你自己选。” 左兰山虽然没直接出手,却给了赢皓一个选择。 若是认输,只要张口即可,左兰山自会出手保下二皇子。 丞相的做法,看似有些敷衍,实则是无奈之举。 因为擂台上的比斗双方,一边是大秦皇子,另一边是少年城的人。 此战胜负不仅关乎接下来的少年王争夺,还关乎着赢氏皇族在大秦乃至整个云州的颜面。 赢皓如果认输,命会保住,但是赢氏皇族的名声将急转直下。 赢家有家训,可以战败,绝不可认输。 这是秦皇亲自制定的家规,无人敢违背。 左兰山可以轻易保住二皇子,但身为丞相,他需要替大秦着想。 身为三朝元老的丞相,比所有人都清楚秦皇的脾气,那是天下间真正的枭雄,宁可亲儿子被活活打死,也不会丢弃大秦的声威。 最是无情帝王家。 正因为左兰山了解秦皇,所以他才难以抉择,只能将这份选择题,送给二皇子,让赢皓自己来选。 即便被三品归真暴打,但是身为四品破军的二皇子,喊救命的力气还是有的。 大皇子与三皇子都在替赢皓着急。 赢财甚至大喊出声,让二弟直接认输,大不了回去挨顿毒打,总比送命要强得多。 然而擂台上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二皇子,却艰难无比的吼出了一声: “宁死……也不认输!” 赢皓此时的模样无比凄惨。 本来还算英俊的面孔成了猪头,牙齿没剩几颗,满脸是血,身上全是巨力震出的伤口,密密麻麻,血流如注。 两只手原本在尽力抵挡,到后来全被打断了,像个破烂的布娃娃一般,随着朱幺的重拳左右晃动。 触目惊心的一幕,看得所有人心惊肉跳。 没人怀疑,二皇子赢皓肯定会被活活打死在擂台之上! 云缺始终在对面擂台旁观,此时不由得蹙起眉峰。 不得不说,赢皓这位二皇子,是除了秦皇之外,赢氏皇族最有种的一个。 连云缺也佩服着赢皓的骨气。 谁能想到,平日里一个放荡的酒蒙子,居然有如此傲气,宁可被打死在擂台,也不肯给皇家丢脸。 云缺行事虽然秉持着不要脸的原则,有便宜就占,占不着就算赔,但是骨气却始终存在。 人可以不要脸,但是人,不能没有骨气! 云缺看得出丞相的无奈,也看得出大皇子的焦急,更看得出二皇子赢皓的求死之意,这种局面,除非赢皓自己求救,否则没人能帮忙。 结局,只能是被活活打死!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办法。 以朱幺的狠戾,柳真真史得侩他们就算求情都没用,更何况现在朱幺代表着少年城,与大秦皇族在打擂。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唯一能救下赢皓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云缺! 原因很简单,因为云缺已经得到了决赛的资格,而朱幺,还没完成这一局的比试。 深吸一口气,云缺决定帮忙。 不为了秦皇,也不为了什么骨气,单纯为了自己在游街那天,赢皓等了自己半宿的那场酒局。 云缺抬脚踢飞一块碎石。 石头飞向朱幺所在的擂台,在接近擂台边缘就被归真强者的禁制之力弹开。 石头虽然毫无用处,但是造成的响动,令朱幺停了下来,朝着云缺这边望来。 云缺的表情显得有些无聊,冷淡的道: “有完没完了,我得等你到什么时候。” 这话说得平淡无奇。 如果换成别人,朱幺根本不屑理睬,但现在不同。 云缺已经获得了最终战的身份,而朱幺还在打个没完,听起来有着一种鄙夷之意。 朱幺怪笑一声,一脚将赢皓踢飞了出去。 赢皓浑身是血的身体犹如一个破烂的风筝,直接飞出擂台,速度之快竟在空气中炸起轰鸣! 这一脚踢得极重! 若非破军之躯,即便五品巅峰的金身境武夫也会被直接踢爆! 赢皓虽然没被踢爆,但是状况极其凶险。 朱幺的一脚之力始终在他身上,一旦落地,这股力量会被尽数爆发开来,即便最后侥幸不死,也得落个筋骨寸断的凄惨下场。 赢皓飞行的方向正是大秦一方。 赢财大喜,急忙要亲自去接,结果他直接被一股巨力撞开。 “退开!” 丞相左兰山推开了大皇子之后,抬起单掌,以磅礴的法力形成一只无形大手,接下了赢皓。 接得极其巧妙。 赢皓分别在半空中停顿了三次,每停顿一次,赢皓身后的空中就会炸起一股恐怖的气浪! 大秦丞相以老练的经验,卸掉了朱幺留在赢皓身上的那一脚之力,终于保下二皇子的一条命。 赢皓被打得半死,奄奄一息,落地后,大皇子立刻拿出上好的灵丹,亲自给赢皓喂下。 “至少将养一年。”左兰山沉声道。 听到这话,赢财和赢人志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躺一年也行啊,至少命保住了,总比被人活活打死要强。 大皇子望向擂台上的云缺,眼中泛起感激之色。 别看头上顶着个天生坏种的名头,赢财可不是蠢人,他知道方才正是云缺那句巧妙的催促,才救下了赢皓的一条命。 “此事必须告知父皇,若没有驸马之言,二弟必死无疑。”赢财呢喃道。 “原来驸马是好心啊,我以为他嫌二哥死得慢呢。”赢人志这才反应过来,随后这位三皇子疑惑的望着云缺道:“模样也熟,声音也熟,驸马这么像化境里欠我钱的小和尚呢?” “就知道钱钱钱!就算驸马欠你钱又如何,还能抵得上你二哥的一条命吗!”赢财喝斥道。 “那肯定抵不上,二哥的命能用钱买么,不管他欠不欠我钱,我不要了还不行吗。”赢人志委屈的道。 极品龙血玉啊,至少一千万两打底儿,再如何败家,这种天价的东西丢了,那也心疼啊。 踢飞了赢皓之后,朱幺抱着肩膀,冷笑着运转气机。 无需少年城的人帮忙,两座擂台在强大气机的拉扯之下缓缓靠近,即将组成最后决战的擂台。 第580章 苟道中人 云缺虽然救了二皇子,却让自己的危机提前一步来临。 两座擂台缓缓合拢,最终组成了一座宽敞庞大的决战擂台。 真正的少年擂,就此形成! 无论曾经登台过的少年高手,还是慕名而来看热闹的修行者,此刻的心情全都紧张起来。 这场少年擂出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局面。 异变的少年城军师,强大的万妖国来客,神秘的大商遗民,诡异的杂毛狗,还有最后的三品强者。 这场惊动整个大秦乃至半个云州的少年擂,犹如一出精彩纷呈的大戏一般,看得所有人恨不得拍案叫绝。 最让人惊奇的是, 每一场意外又精彩的打斗,全都发生在云缺一个人的身上。 云缺,彻底成为了这出大戏的主角! 从徒手斩大妖开始,云缺在少年擂上的身影就深深印在了台下所有少年修士的心里。 数以万计的少年们都觉得擂台上的云缺就是自己的一个投影,一道意念,一份坚持,一副化身。 身为少年,谁人不想称王! 少年王不仅是一个名号,还是一份期待,来自少年人骨子里的自豪。 所以云缺的身影,渐渐引动了天下少年的共情,汇聚了所有少年们的期待。 可以说现在的云缺,是在场数十万少年人的精神展现。 是少年们心里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而此刻,这位无冕之王,终于遇到了强大到令人恐惧的对手。 尽管少年们对云缺无比期待,但是没人认为云缺能赢得最后一场。 六品战三品,不可能有任何胜算! 哪怕酒馆里的说书先生,也说不出六品能赢三品这种奇葩的故事。 六品宗师与三品归真,差得实在太多太多…… 场下的少年们没人希望云缺能赢,大家只希望云缺能及时逃出擂台,别像二皇子那般被打个半死,甚至直接被打杀在擂台之上。 一旦形成共情,少年们的所有感情完全与擂台上的云缺所重叠,一些胆小的女孩子甚至在浑身发抖,仿佛面对三品归真的不是云缺,而是她自己。 鸿影此时紧张得连喊出声音都做不到了,他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犹如擂鼓,手心里全是汗水。 白誉焦急得心乱如麻,稳重的大唐太子彻底失去了分寸,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誉开始后悔。 早知道云缺会遇到如此危机,当初来大秦的时候就该请武威王同行才对! 现在以白誉带来的这些人马,哪里是三品归真强者的对手,上去也是送死。 商福和商暮此刻心情很复杂。 两兄妹同时看了看云缺,又将目光望向头顶的楼船。 两人打算云缺战死之后,立刻返回楼船带走萍山君,这份便宜占得相当轻松,因为萍山君现在还被困在法宝当中根本逃不掉。 可明明是占便宜,商福商暮心里却不知为何不太是滋味,心情变得十分压抑。 大秦一方, 丞相左兰山的目光复杂而阴沉,望着擂台一语不发。 段无病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看了看丞相与御史大夫,还有在场的皇子,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段无病想替云缺求援,毕竟是学宫的师兄弟,但是云缺还有一层身份。 大秦驸马。 在场的皇族众多,又有丞相坐镇,段无病的身份没资格提出建议,如果他最先开口,只会引来怀疑,不如闭嘴。 赢财命人将二皇子立刻送回天龙城养伤,他转身望向擂台,皱眉道: “救下一个又搭上一个,我妹子早晚成寡妇……丞相大人,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驸马死在擂台吧。” 刚才赢皓不肯下台,赢财什么招儿都没有,也怪不得丞相无情,谁让他们赢家有要命的家训呢。 但驸马不同。 驸马尚未与公主成亲,怎么算都不是赢家之人,不必遵守家训。 左兰山冷哼一声,道: “他不会自己逃么,逃不掉,难道还不会喊救命。” 说得无情,其实大皇子与旁边的御史大夫等人都听得出来,丞相大人这是要保驸马了。 只要驸马在擂台上认输,丞相自会出手。 三品归真的禁制之力的确强大,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人能从归真强者手里夺回驸马。 但是三品归真之力,在大秦丞相眼里却算不得什么。 左兰山有着足够的力量,将驸马从擂台上抢回来。 赢财,马至远与段无病众人纷纷长出一口气,不在担心。 大秦一方的人不担心了,少年城的人可担忧不已。 尤其柳真真,急得在台下大喝道: “这一局不能打!朱幺,你到底如何成为的三品归真,不说清楚,我们少年城不承认你的身份!” 朱幺抱着肩膀嘿嘿笑道: “城主这是怎么了,我的修为自然是自己修炼来的,境界这种东西总不能捡来吧,我天赋太好,我也没办法!怕说出实情把你们吓着,所以才一直隐瞒修为,少年城的人应该因我而骄傲才对!” 听闻此言,柳真真没觉得骄傲,反而心头发冷。 朱幺根本没说实话,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朱幺在说谎。 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根本不可能拥有三品归真的修为,又何况朱幺成天混迹在少年城,大多数时间都在吃喝,没人见过他修炼几次。 史得侩大吼道: “骄傲个屁!朱幺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咱们认识也有十多年了,从小一起长大,你有几斤几两难道我会不知道吗!” 朱幺瞥了眼史得侩,道: “我是什么人?我当然是你史大将军的好兄弟啊!你是不是忘了,你进阶六品的灵药,进阶五品的灵材都是谁给你找来的,都是我朱幺的功劳!” “十多年的好兄弟,怎么我变强了,你们非但不开心,反而对我有了敌意?我才是少年城的人,我打擂是为了我们少年城!” 朱幺点指着云缺,冷声道: “而他,才是外人!少年王的资格,岂能落在外人身上,少年王是我们少年城的!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 朱幺的喝声,没有引来任何附和。 柳真真史得侩等人沉默着望着他,目光充满了陌生。 “嘁,无聊。” 朱幺哼了声,道:“枉我拿你们当兄弟,你们反而拿我当外人,算了,我不计较,境界一高啊,注定与你们这些弱小的家伙会出现隔阂,无敌,果然会寂寞啊。” 说着无敌寂寞,朱幺浑身的气机却开始变得越来越强,整个擂台上的空气几乎都被凝固。 轰隆隆…… 阴沉的天空响起雷鸣。 冰冷的雨水随之而来。 这场雨虽然不大,却为少年擂的最终决战蒙上了更加阴冷的一层迷雾。 归真境的恐怖气息,已经将擂台四周完全封锁。 外面的风,吹不进擂台一丝一毫。 外面的雨,落不进擂台一点一滴。 宽敞的擂台仿佛变得了一片死地。 而云缺的身影,始终站得笔直,傲然而立,没有丝毫颤抖,也没有半点惧意,目光平淡。 “真没看出来,朱幺兄弟深藏不露啊。” 云缺淡淡一笑,道:“看来你和你的狗一样,都喜欢苟道,不太喜欢当人,喜欢装狗。” 朱幺抱着肩膀嘎嘎笑道: “是呀,苟道多有意思!能用弱者的视角看世界,可以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看到一些明明弱小得可怜的家伙却在你面前装强者,就像一群蚂蚁排列成大军,还让你站在队伍最后,嘿嘿嘿,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啊!” “确实有趣,不过你的爱好肯定不是看着蚂蚁列队组成大军。”云缺语气淡淡的道:“你真正的兴趣,是在那群蚂蚁觉得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你再现出真身,一脚将它们统统踩死。” “哈哈!不得不说,你还真了解我呀!难怪你小子一来少年城,我就看你最顺眼嘎嘎!” 朱幺怪笑道:“不过你说错了,踩死蚂蚁之前,我还要欣赏蚂蚁们震撼绝望的表情,欣赏它们无助又可怜的模样,等戏耍够了再踩个半死,看它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样子才够有趣,直接踩死多无聊。” 云缺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原来你有病,还病得不轻。” “哦?说说看,我有什么病呢。”朱幺满脸好奇的道。 “扮猪吃虎强迫症。”云缺道。 “嘎嘎嘎!对!就是这病,你说对了哈哈!我就喜欢扮猪吃虎,哈哈!”朱幺大笑道:“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这只小蚂蚁,会不会也变成老虎,让我一口吃掉!” “呵呵,你也说对了,其实我和你一样,是同道中人。”云缺冷笑道。 朱幺一听立刻变得兴奋起来,抓耳挠腮的道: “是吗!那最好不过了!快点施展手段,我看看你究竟能变得多强,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能扮猪吃虎,如果吃不掉虎,嘿嘿,那就只能等死!” 云缺一摆手,表情傲然的道: “这次你猜错了,我说的同道中人,不是扮猪吃虎的同道。” “那是什么同道?快说快说!”朱幺好奇的催促道。 “自然是苟道中人,此道,呵呵,我为尊!” 云缺冷声说完,立刻面向大秦一方,底气十足的洪声大喝: “丞相救命啊!我不打擂台了,我要回去娶公主!公主若是成了寡妇,皇帝会扁你为庶民!抄你家金银!砍你家儿女!挖你家祖坟!” 第581章 兄弟何必难为兄弟 六品宗师运转气机发出的喝声,中气十足,一时间压过了滚滚雷鸣,响彻在少年城之内。 甚至形成了回音,余音不绝。 挖你家祖坟! 你家祖坟! 家祖坟! 祖坟! 坟…… 这种回音,听得左兰山险些吐血,这位大秦丞相气得脸色铁青,眼皮乱跳。 左兰山觉得自己还是小觑了驸马的脸皮。 他以为驸马遇到危险肯定会不要脸的喊救命,只是没想到人家不仅喊救命,还搬出来秦皇当后手。 这下好了, 丞相若不出手相救,天下人全都知道驸马之死与丞相有关,到时候秦皇就算对驸马之死无动于衷,也得惩戒丞相,否则如何能服众。 左兰山气得直翻白眼。 心说你个可恶的驸马,少说两句能死啊!不想打直接喊救命就完了,我能见死不救吗! 对于驸马的毒舌,左兰山是一点招儿都没有。 相对于丞相的无奈,周围无数的少年修士听完云缺这句惊天之言,先是纷纷错愕,接着大跌眼镜。 少年们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满地,还是碎成渣儿的那种。 低头一瞧, 哦,原来是我们的尊严…… 共情的弊端,就是如此。 没办法,谁让人家云缺能屈能伸,而且伸缩得如此毫无征兆,如此驾轻就熟呢。 跟不上人家的节奏,只能被晃得心情破碎,心口发疼。 连朱幺都愣住了,直勾勾盯着云缺。 朱幺觉得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 苟道,不是一种策略吗? 平日里行事保持谨慎低调,从不显山露水,让外人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弱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这好像不是苟,你这是狗啊! 云缺此刻也抱着肩膀,冷冷而笑,那气势根本不像刚喊完救命,而是如同得到了胜利成为少年王一般。 比苟? 呵呵,我平天王从来没输过! 至于苟还是狗,重要么? 与其他人不同,台下的柳真真除了惊讶之外,还多了些迷茫和懊恼。 柳真真仰头望着擂台,大喊道: “云缺!你为何要去娶公主?你不是应该娶我么!” 云缺的眼皮跳了跳,当做没听到,这次先娶公主,下次有机会再娶你,你们排队吧…… 很快朱幺反应了过来,恼怒道: “认输?不打了!那怎么能行!这可是少年王的决战,我要堂堂正正赢来少年王的称号!” 云缺转过身,道: “想赢得堂堂正正还不简单,你先瞪大眼睛。” 朱幺闻言瞪起了眼睛,不解道:“瞪眼睛能怎样,跟堂堂正正有什么关系?” 云缺忽然后退了两步,捂着心窝道: “好强的目力!阁下的狗眼神功登峰造极,在下甘拜下风,你赢得堂堂正正。” 云缺这边拖延着时间,心里却愈发焦急,大骂丞相左兰山。 还不动手等什么呢! 快来救我啊!再等下去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左兰山比云缺还气愤,坐在大椅上就是不动手,他要等到驸马被打一顿之后才出手,要不然难消这口恶气。 正好台上有个三品归真,用来教训教训驸马再好不过。 别看云缺能在擂台上转身,也能正常说话,但是没人知道云缺此时的压力有多大。 并非心里的压力,而是身体上的压制之力! 三品归真形成的空间禁制,完全可以压制住五品金身乃至四品破军,五品以下,甚至会被挤压成肉泥! 自从替二皇子解围的瞬间,云缺其实已经陷入了归真强者的禁锢当中。 要不然两座擂台合拢的时候,云缺早跳下去了,岂能等到现在。 如今身处三品归真所特有的空间禁制当中,云缺每说一个字,都要运转全力,每走出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量。 若非本体堪比四阶妖兽,这时候早被禁制之力挤压而亡! 朱幺冷声道: “敢耍我,你胆子可真不小哇!这局擂台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云缺冷笑道: “三品强者果然霸道,我若是不打呢。” “你不打,我会打死你!”朱幺捏动双拳,发出咔咔脆响。 随着朱幺捏拳的举动,地面上的岩石都跟着出现了细密的裂痕,三品归真的恐怖令周围众人无不骇然! 修行者的九品境界,被分为三个大阶段。 上品,中品,下品。 三品境界,已经迈入了上品之列,与中品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哪怕四品修为,面对三品也是遥不可及。 更别提云缺现在只是中品最后一层的六品修为。 云缺看似说得轻松随意,而且撒泼耍赖,实则周身气机尽数调动,时刻防备着对方出手。 这一战,云缺实在无奈。 距离完美金身就差那么一点,眼看着就能推开境界大门,结果最后决战迎来了一个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真要动手,不但少年王的名头挣不来,完美金身的契机也将彻底失去。 最好的选择就是退走。 舍弃少年王的名头,至少能保住完美金身的机会。 云缺叹了口气,道: “朱幺啊,咱们也算兄弟一场,同在少年城住过多日,兄弟何必难为兄弟,少年王的资格让给你了,非得与我一战,难不成咱们有仇么。” 朱幺嘿嘿怪笑道: “当然有仇了!你在少年城的时候戏耍我家狗子,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你既然不给我面子,我当然要打死你才痛快!” 云缺点了点头,道: “原来如此,你还挺有爱心的嘛,狗子被骂也要报仇,你娘要是被人睡了,你是不是也得去拼命。” 朱幺脸色一冷,道:“废话!有仇不报非君子!” 云缺道: “果然啊,你娘和狗一个待遇,你这不孝之儿,你就不会多想想,也许睡走你娘的是她的老情人呢,你爹是因为手段霸道抢走了你娘,拆散了人家一对鸳鸯,如此才有了你这个杂种。” “我爹抢我娘?”朱幺被绕得有点发懵。 趁着对方愣神儿的工夫,云缺再次朝着大秦一方大喝: “丞相大人动手啊!快把我救出去!我要回公主府!再不动手我命休矣!” 左兰山冷哼一声无动于衷,道: “多好的机会,驸马岂能错过,若能争来少年王,陛下定会重重有赏,到时候老夫会替你上奏,求陛下封你为玄龙军的将军。” 左兰山这算盘打得噼啪乱响,既没丢人去送重礼,又能白得一员大将,简直一箭双雕。 大秦丞相,心机过人。 左兰山已经盘算好了,必须让云缺与朱幺动手,哪怕只打一招他再出手破开归真的禁制也不迟。 只要驸马在一招之下不死,左兰山就有了足够的说辞。 回去后对皇帝说驸马虽败犹荣,有力战归真的勇气,如此悍将留在公主府太过可惜,别人不要,老夫勉强收下,让驸马在玄龙军当个偏将。 皇帝只要答应,左兰山相当于将云缺拿捏在了手里,先打压,磨掉驸马的一身锐气,再慢慢提拔,最后成为自己真正的左膀右臂。 御史大夫马至远,就是左兰山如此打造出来的合格手下,他决定将这套手段也用在云缺身上,如今正是最佳时机。 云缺气得直接骂街: “左兰山你个老匹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若死在擂台会留下无穷怨念,死后必将化作鬼王,等我成为鬼王先去刨你家祖坟!把你家先祖挫骨扬灰!然后住在你家祖坟里给你当祖宗!!!” 骂街之词,人们见得多了。 但是听见云缺骂街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大开了眼界。 原来骂街,还能骂到如此高深的境界! 刨祖坟都不行,刨完直接住你家祖坟里! 这骂得也太狠了! 简直无敌! 听云缺的这顿骂街,大皇子赢财差点没绷住,恶毒的人见多了,这么恶毒的真没见过! 赢财觉得自己天生坏种的名号实在名不副实,应该让给驸马才对。 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 左兰山确实能忍,愣是挺住了,一动不动,就是头顶开始冒青烟…… 周围的大皇子段无病等人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凳子,生怕丞相被气得原地爆炸,崩自己一身血。 很快朱幺反应了过来,原来云缺是在骂他。 “你小子够坏的啊!没关系,等会儿让你知道知道老子更坏!嘿嘿,咱们开打喽!” 朱幺迈动脚步,走向云缺,面带狞笑。 随着朱幺的脚步声,周围所有人的心全部提了起来,一眼不眨的盯着擂台,想要看一看云缺如何才能脱困。 云缺的神色随之冷冽起来,抬起手。 人们以为云缺想要动手,要摆出起手式,结果人家就是单纯的抬手,比量个停止的手势。 “等等。” 云缺义正言辞的道:“跟我打也行,你先说说来少年城的目的是什么,用不着胡编,即便是饭桶都知道你绝非少年城之人。” 云缺想要拖延时间,但是朱幺看出来了。 他脚步不停,狞笑道: “谁说我不是少年城的人!我可是少年城的元老之一,城主和大将军都可作证,我们小时候就认得!我的目的当然是干死秦皇!等我打死你,一统少年城之后就会立刻发兵攻打天龙城!” “狗皇帝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也该让位了,我们少年城才是大秦之主!赢開只会将大秦带向灭亡!” 朱幺说话间抬起了拳头,捏出嘎嘣嘎嘣的脆响,狞声道: “差点忘了,只要攻打皇城,少年城也就没了退路,这座城需要彻底毁掉,这叫破釜沉舟!少年城消失,天澜宝境二重的入口也会彻底消失,以后没人能去宝境二重喽。” 朱幺随口而出的这句话,别人听着没多大震惊。 毕竟比起攻打大秦皇城这种壮举,毁掉宝境入口算得了什么,反正没多少人去。 可是闻听此言,云缺的目光瞬间冷如寒冰! 第582章 天下愚人者多 面对三品强者,云缺只能选择退避,即便丞相不帮忙,云缺也要逃出擂台。 即便动用妖力也得避开这一战。 云缺已经开始调动妖力,可是当朱幺说出毁掉少年城,连着天澜宝境第二重也会随之毁掉的时候,云缺逃出擂台的想法顿时被一阵寒意消弭。 母亲就在天澜宝境,随时都有消散的危险,宝境第二重云缺是必去的。 这也是云缺冒着绝险替代白誉来大秦当赘婿的原因所在。 朱幺的说法,很是古怪,因为天澜宝境第二重的入口应该在天龙城才对。 这是唐皇亲口所言,不会有错。 云缺的脸色冷了下来,道: “破釜沉舟的确是个好主意,你有本事毁掉少年城,算你能耐,可天澜宝境的入口在皇城,与少年城的存亡有何关联。” 朱幺此时走到了擂台中心,闻言停住了脚步,冷笑道: “还以为你有多高的见识,原来是个孤陋寡闻之辈,天澜宝境第二重的入口早就不在天龙城了,宝境是化境空间,入口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 “十几年前,宝境入口确实在天龙城附近,自从我们少年城出现,宝境入口就开始远离皇城,这几年已经到了少年城内。” “嘿嘿,这就叫宝地有灵!连宝境都知道少年城才是大秦真正的希望,所以入口才会挪移到这里,这是老天要灭秦的征兆!秦皇无道,早该让位!兄弟们说对不对!” 朱幺断喝之后,一些少年城的人开始迟疑起来。 很快有人振臂高呼。 “朱幺说得对!秦皇无道早就该死!我们少年城应取而代之!” 接着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秦皇可是一品强者,我们少年城的人再多,说到底全是低阶修士,难道真能覆灭大秦吗?” “有什么不能!朱幺不就是三品强者吗,人家可是真正的强人,有他带领我们,少年城的高手肯定越来越多,发展得越发壮大!” “说得对!少年城的初衷就是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秦皇无道,纵子行凶,害了多少人!这种皇帝我们不服!我们不认!” “有三品强者成为首领,少年城将来定可成为一方净土!天龙城里乌烟瘴气,大秦是该换个皇帝了!” “大皇子就在城内!等选出少年王,先拿那狗皇子祭旗,替田校尉报仇雪恨!” 越来越多的少年们开始变得义愤填膺,愤慨不已。 少年城的人,向来不认秦皇,不以秦人自居,从小到大,这些少年们始终认为自己是自由之人,没有家国,没有束缚。 田锺就在人群里呢,周围的呼喝声听得他直冒冷汗。 少年擂的局面,在田锺看来早已失控。 田锺从最开始得知云缺居然是驸马,就觉得无比震惊,现在驸马在台上没有丝毫胜算不说,若是丞相不出手,驸马就得被朱幺活活打死在擂台。 更要命的是,少年王已经不用选了,肯定是朱幺的! 人家可是三品强人,等到少年王尘埃落定,少年城开始攻打天龙城,他田锺这个奸细该如何应对? 里应外合? 没那个本事!一旦身份泄漏,朱幺用一根手指就能掐死他。 继续蛰伏? 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真要兵戎相见,秦皇一怒之下出手,大军开战,一旦丞相大人忘了他这枚棋子,他这个小小奸细很容易在混战中送命! 田锺现在很想大吼一声,别他娘的替我报仇!我与大皇子根本没仇! 可他不敢。 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别替我报仇了兄弟们,给我留条活路吧…… 朱幺的一番豪言,引起了许多少年城之人的共鸣,呼应的声音此起彼伏。 柳真真已经在怀疑朱幺有问题,但更多的少年没那么多心智,只觉得朱幺是自己人,大家一起在少年城生活了十几年,之前朱幺没什么能耐,现在人家强大了,就该替兄弟高兴才对。 更何况少年城若出了三品强者,实力便会大增,即便打不过秦皇,至少有了与大秦抗衡一番的资格。 望着兴奋的少年们,云缺眉峰紧锁。 天下愚人者多,智人者少,智者不肯为恶,愚人好犯宪章。 云缺在心里轻叹一声。 云缺不怪这些少年们,因为朱幺实在隐藏得太深,能与少年城的众人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手段罕有人能及。 对于少年王,云缺此时已经不在乎了。 云缺唯一在乎的,是自己的母亲。 以云缺估计,朱幺说的宝境入口挪移之事,应该是真的。 天澜宝境第二重始终在大秦的天龙城,被秦皇握在手里,大唐之人很多年没去过宝境二重。 对于一个难以抵达的地方,无论唐皇也好还是大唐修士也罢,都会如正常人一般渐渐遗忘,不会去过多打听。 以至于近年来宝境入口挪移,唐皇那边并不知情。 想到这里,云缺平复了一下心绪,为了不引起朱幺的怀疑,语气平淡的道: “朱幺兄弟,给你个建议,少年城还是留着为好,毕竟这里是大家的故乡,至少能当个退路,打不过秦皇,还有落脚之地,你若毁掉少年城,相当于自断后路。” 朱幺抱着肩膀笑道: “怕什么!打下皇城,天龙城就是少年城!我们少年城要的不是一座破城,而是大秦的天下!只要我成为少年王,这座城马上毁掉!” 云缺道: “你想攻打皇城,我没意见,但你问没问过大家,愿不愿意舍弃故乡,跟着你去送死?攻打一品强者所在的天龙城,你觉得有几分胜算,到头来少年城的人死绝了恐怕也冲不到金銮殿!” 云缺这番话一说,台下的少年们有很多醒悟过来。 朱幺提升的修为,让少年们一时热血冲头,觉得少年城实力大增,有了抗衡秦皇的力量。 但是一品与三品之间,差着太多,犹如天堑! 少年城的人的确不少,但大秦的精锐大军更多! 玄龙军,虎贲军,随便拉出来就是一股恐怖的战力,更别说还有一品强者的秦皇坐镇。 这怎么打? 明显是送死嘛! 朱幺哈哈大笑,洪声道: “谁说我们斗不过秦皇!我之所以能在短短时间内冲进三品,正是因为服用了一种稀世灵花!这种灵花还有很多,至少数百甚至上千朵!就在少年城附近!” “只要我成为少年王,就会带着兄弟们挖空灵花,我们少年城可以在短时间内出现千名三品高手!” “一个三品斗不过秦皇,一百个呢!一百个三品高手斗不过,一千个呢!耗也能耗死秦皇那老贼!” “我们少年城才是天佑之地,少年城必将一统大秦!” 朱幺说完这番话,周围的少年城众人纷纷激动不已,呼喝声震天动地! 数百上千个进阶三品的机会,谁能不眼红! 谁能不激动! 很多少年城的修士都觉得朱幺才是少年城的主人,是带领少年们走向巅峰的气运之子。 云缺再次叹了口气。 很明显,朱幺是在顺口胡编,说瞎话呢。 如果少年城附近真有如此灵材,秦皇早将少年城铲为平地了,不会留着。 如果说进阶一个境界的天材地宝,或许云缺还有信上几分,可直抵三品这种事,绝不可信。 其实少年城的人并不傻, 很多人都觉得朱幺所说的天材地宝太过离奇,不像真的,但是朱幺本身的境界,恰好弥补了他的谎言。 人家就是三品归真,这一点不会有假。 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很多人觉得朱幺的修为甚至不如自己,连朱幺都能成为三品,自己肯定也能。 如此一来,即便觉得不可思议,大多数的少年们还是坚信不疑。 认为少年城确实是风水宝地,能出产各种外界不曾见过的绝世珍宝。 朱幺怪笑着望向云缺,道: “直抵三品的灵材哦,你是不是也很想要啊,打败我!那些珍惜的灵花就全是你的了,少年王的名头也是你的!打败我,不仅少年城能得以保存,宝境的入口也会继续存在,否则的话,你这辈子都进不去宝境二重!嘎嘎嘎!” 朱幺的狂笑,令云缺心头猛地一寒。 云缺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对面的小胖子,知道自己必须去天澜宝境似的。 但这不可能啊! 知道自己去宝境救母亲的,只有唐皇,唐太子与武威王这些亲戚,不可能外泄消息。 退一万步,即便走漏了消息,也该秦皇得知才对,少年城的人不可能知道。 否则的话,自己要去天澜宝境二重救母的消息,岂不是相当于天下尽知了! 云缺疑惑不已。 为了不引起朱幺的怀疑,云缺之前始终没表现出对天澜宝境的太过重视,语气中也尽量用的吃惊之意,不知为何,朱幺好像知道自己要去宝境似的。 朱幺誓要毁灭少年城,不肯罢休,云缺不再多想其他,望向台下的柳真真,神色肃穆的问道: “还望城主如实告知,天澜宝境第二重的入口,是否挪移到了少年城。” 柳真真从未见过云缺如此凝重,立刻如实的告知道: “朱幺说得没错,确实在少年城,大概六年前,宝境入口出现在少年城内。” 得到柳真真的确认,云缺知道这场少年擂的最后决战,已经无法避免。 没办法了, 为了保住宝境入口,为了救回母亲,唯有一战! 第583章 我卖名,你卖肉 既然要与朱幺动手,云缺立刻抛弃了脑海里的所有杂念,将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 不过动手之前,朱幺刚刚给少年城众人画的大饼,必须先戳破。 少年王之战,除了比拼武力,也在比拼着人气。 朱幺现在声望极高,俨然成了少年城的第一人,被无数少年视作引路人,能带领少年城走向真正的辉煌。 这可不行。 云缺现在的地位也不低,被许多人奉为无冕之王,但是无冕之王可没有引路人气势足。 而且云缺的身份是大秦驸马,已经穿帮无法再隐瞒,相当于站在了少年城的对立面。 哪怕这一战赢了,少年城的人也未必心服口服。 唯有将朱幺高高在上的地位拽下来才行! 云缺从擂台边缘转回身,背着手道: “满口胡言,睁眼说瞎话,朱幺,你画大饼的本事确实不赖,这一点,咱们算得上同道中人。” 朱幺冷笑道: “算了吧,我朱幺向来堂堂正正,可不像你这位大秦驸马,整天鬼鬼祟祟,弄一堆化名出来,你到底是白誉,是云缺,是梅钱,还是智障?我看前边都是假的,你应该就是个智障嘎嘎!是个贱种!” 云缺脸色不变,淡然道: “出门在外,多几个化名安全一些,我确实化名多,但比不得你啊,我充其量用些化名骗人,而你,却用身体骗人,我卖名,你卖肉,你说,我们俩谁更下贱呢。” 朱幺听罢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云缺骂得足够难听,将他朱幺比喻成了青楼女子。 “放屁!我堂堂三品武夫,我卖哪门子肉了!” 云缺淡然一笑,道: “自然是卖你自己这一身肥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十几年前城主与大将军遇到你的时候,你应该就如现在这般模样,没多大差别。 十几年来,别人都长大成人,而你还是个顽童模样,你不卖肉的话,你那本该多出来的一身肥肉,去哪了呢,总不会,被你那条三阶妖王的狗子给吃了吧。” 朱幺的眼角开始抽搐。 人家骂得太难听了,关键这件事直接戳在了朱幺的痛点。 朱幺混迹在少年城多年,他最大的破绽,就是十几年来几乎没怎么生长,还是个小胖子。 朱幺正想辩解,云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朝着台下无数少年喝道: “诸位!有件事还望大家仔细想想,朱幺所言的天材地宝是否当真存在,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仙武大秦!云州大地最强之国!” “若少年城附近当真有成百上千朵吃后能直达三品的奇花,难道秦皇这位当世一品会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仙武大秦的无数高手会一点也不知情?” 说到这,云缺一指丞相左兰山的方向,道: “难道那位大秦丞相,三朝元老,当世大儒,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就算之前不知情,人家丞相大人就坐在少年城里,怎会毫无发现,莫非那上千的灵花都会自行遮蔽气息不成,还是说灵花全都成精了,看到外人就会自己钻到地底下躲避?” “别说千朵灵花,就算一朵都可香飘百里,难道那些稀世之花都是臭的么,大家谁也闻不到?” 云缺的这番质问,令少年城一众热血少年渐渐清醒过来。 很多人开始反思,觉得云缺说的不无道理。 那么多稀世灵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这太不合理。 左兰山安坐在大椅上,缓缓点了点头,认同着驸马的心智。 对于云缺的聪慧,左兰山是承认的,比如现在的揭朱幺老底,看似多此一举,实则十分必要。 将敌人的气势打下来,将敌人的谎言揭穿,虽然不能削弱对方的战力,却能给自己一方增加气势。 而气势这种东西,绝非无用之物,甚至在关键时刻能影响战局的走向。 云缺继续道: “一朵直抵三品,百朵就是百位三品,千朵便是千位三品!若有这么多的灵花,秦皇可打造出一支无敌的大军,千位三品足以横扫云州,整个云州大地早已纳入大秦!” “以朱幺所言,留着这么多灵花白给别人,秦皇岂不是成了傻子,仙武大秦的所有高手岂不是全都缺心眼儿,亲临少年城的大秦丞相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饭桶!” 左兰山刚刚在心里夸了云缺两句,一听这话,头顶又开始冒青烟了…… 朱幺冷哼着喝道: “有没有灵花,打完这一场即可真相大白!等我成了少年王,如果拿不出足够的灵花分给兄弟们,大家自可质疑我!灵花没你的份儿,你今天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在擂台!” 云缺冷笑道: “这就急了?是不是装少年装多了,心里开始变态,总拿自己当热血少年了,听不得别人说真话,看来你白活了那么多年。” “不仅你不是少年,你的那条狗,更加来历不明!少年城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谁成想居然在城里养着一头三阶妖王,少年城究竟是天下少年的家国,还是你朱幺的养妖场!” 台下少年城的众人此刻纷纷色变,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他说的是真的吗?狗子居然是妖王!” “不会吧,狗子在少年城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三阶妖王呢?如果当真是妖王,我们早被吞了!” “我看没准儿啊,刚才狗子在擂台上的表现,可不是什么小妖的能力。” “难道真是三品妖王!我的天呐!我们居然与一头妖王朝夕相处了十几年!” 越来越多的质疑声出现。 少年们望向朱幺的目光出现了陌生之感,更多了些恐惧之意。 朱幺见少年城的人开始质疑,脸色变得更冷,迈开大步走向云缺,寒声道: “多说无益,咱们谁在说谎,比完这一局自可真相大白!” 朱幺深知自己在言语交锋之上,绝非云缺的对手,再让云缺说下去,没准自己就成了少年城的公敌。 他决定不再给云缺任何机会,立刻动手! 云缺脚下也动了。 没往前走,而是绕着擂台走,与朱幺拉开距离。 “你瞧,心虚了吧,反正早晚要比斗,急什么,咱们好好掰扯掰扯,看看究竟是谁在欺骗少年城的兄弟们。” 见朱幺要动手,台下的柳真真焦急道: “朱幺!你说清楚,让你直抵三品的灵花到底是什么种类,其余灵花又在何处,我们只要找到灵花,即可相信你,否则我不信你能在短短十几年直接冲进三品归真!” 城主开口,一旁的史得侩立刻跟着吼道: “我也不信!三品又不是路边的大白菜,说挖就挖,朱幺!你他娘的给老子说清楚!你到底何时进阶的三品!不说清楚老子不认你这个兄弟!” 越来越多的少年们变得气愤起来。 很多人都想通了上千灵花这种极其离谱的说辞,认为朱幺在骗傻子,尤其刚才信了这番话的,幡然醒悟之下直接破口大骂朱幺,要朱幺立刻指明灵花所在之地。 从之前的声势浩大,到此时的千夫所指,朱幺的声望急转直下。 云缺的脚步越来越快,趁热打铁道: “听见了吗,你少年城的兄弟们都开始不相信了,天下少年虽然懵懂,但我们少年修士,不是谁都能骗的傻子!” 云缺这句话更加引起了共鸣。 台下有人开始寻找杂毛狗的踪迹,想要验证狗子究竟是不是三阶妖王。 朱幺没去理睬台下众人的质疑,将目光死死盯在云缺身上,寒声道: “多说无益,既然我们各执一词,那便分出胜负输赢!谁输了,谁就是骗子!” 云缺呵了一声,道: “恐怕输的不仅是骗子,还是个死人呢,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嘿嘿,这话你说对了!” 朱幺停下脚步不再追云缺,突然双手握拳冷喝道:“你马上就会变成死人!” 嗡!!! 恐怖的气机波动犹如狂风般在擂台四周炸起。 整个擂台完全陷入狂风当中,呼啸声宛如惊雷! 云缺的身影随之定在原地,无法再动弹。 朱幺完全放开了三品归真所特有的禁锢之力,将擂台隔绝在天地之外,自成一方世界。 这是归真强者的能力。 将一处战场完全化为自身领域,在这片领域当中,归真武夫,便是主宰! 在禁锢的擂台上,风雨不复存在,灵气荡然无存,连空气都被压制到地面,形成一层稀薄的云雾。 此时的少年擂,宛如悬浮在云端! 神秘之余,更多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惧,因为人们能看到擂台上的空间居然出现了扭曲! 空间扭曲,代表着此地被完全封印! 而身处封印当中的云缺,则成了一座雕像,任人宰割。 鸿影,白誉,段无病,柳真真,史得侩,马至远等人全都紧张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没人认为云缺以六品宗师,就能冲出三品归真的禁锢空间。 如果没有外力相助,擂台上的云缺只有死路一条! 甚至连动,都无法妄动一下! 左兰山此时缓缓站了起来。 这位大秦丞相自然不会让驸马当真死在擂台,左兰山已经想好了,只要云缺再喊一次救命,再丢一次人,他就会出手破开封印。 然而让左兰山诧异的是,云缺居然没吭声。 左兰山忽地皱眉,猜不到云缺是不想喊救命,还是被归真之力压制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所有人全都提心吊胆之际,擂台上,忽然传来云缺的一声低笑。 随着笑声而起的,还有冲天的煞气! 第584章 抓不住的泥鳅 从云缺脚下开始,狂风骤起! 擂台地面的云雾被撕裂,尽数吹散,现出了原本的岩石地面。 此风由云缺本体而来,无形无色,却蕴含着狂暴到极致的气息,阴冷中透着无穷杀意。 那是煞气。 云缺斩妖多年汇聚而来的冲天煞气! 三品归真强者的禁锢之力,居然被这股煞气完全冲开! 朱幺前进的脚步,在此刻豁然一顿。 咔吧!咔吧! 云缺活动着手腕,骨节发出一阵脆响,轻笑道: “听闻归真武夫强大到可以压制天地气息,自成一界,此地空间唯我独尊,原来不过如此罢了,连六品宗师都压制不住,你这个三品归真,莫不是假的吧。” 云缺说得轻松,模样更是轻松,不仅能在三品强者的领域空间内行动自如,还能谈笑风生。 台下的很多少年修士甚至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朱幺确实不是三品,可之前吊打破军的一幕,又真真实实的存在。 错觉归错觉,没人怀疑朱幺三品的实力,人们更加震撼的,是云缺此时的轻松模样。 六品武夫,居然在三品强者全力施展的禁锢之下如此轻松,人家到底怎么做到的! 煞气的存在,外人不曾察觉。 云缺能行动自如,并不代表着朱幺的禁锢之力完全消失,整座擂台仍旧被朱幺封印,煞气难以外溢。 别看煞气离不开擂台,却能抗衡住朱幺的气机! 此刻的擂台上,几乎被分成了两个区域。 一方是来自三品归真的恐怖气机,另一方则是云缺的如山煞气! 两股气息之间互相挤压,互相吞噬,一时间谁也无法奈何对方,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朱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狞笑道: “是不是假的归真,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就怕你只会做那缩头乌龟,不敢一战!” 嘭!! 朱幺往前一踏步,地面被踩出一片龟裂,整个人犹如闪电般冲出! 面对三品归真强者的全力出手,云缺目光愈发清明,周身气机运转到极致。 “既然你想战,那便战个痛快!” 低喝中,云缺再次施展出影身之法。 擂台上出现了两个云缺,一人拍出奔雷掌,一人轰出烈焰拳,硬撼三品! 自从朱幺打算毁掉少年城,毁掉化境入口,云缺就没了退路。 在完美金身与母亲之间,云缺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家人,是云缺的执念,亦是底线! 完美金身可以不要,少年王也可以不要,但是母亲,必须要救回来! 朱幺凌空跃起,一拳砸下。 拳风居然化作一头恶虎,呼啸而至! 归真强者的全力出手,看得周围众人瞠目结舌,浑身发冷。 这一拳之力的恐怖,四品破军可打不出来! 拳如恶虎! 轰鸣声在下一刻暴起。 云缺的奔雷掌与赤炎拳虽然声势不弱,却在恶虎之下顷刻间消散。 雷光溃散,烈焰熄灭,两个云缺各自被震飞,炮弹般砸向擂台两侧。 接着又是两声轰鸣! 擂台完全被朱幺封印,四周犹如立起了一层无形的壁垒,撞击之后,空间会出现一片波纹。 云缺的两道身影从无形墙壁上滑落,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其中一个云缺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很快便彻底消散。 朱幺的一拳之力,直接将一道影身砸碎! 云缺的本体也不好受,嘴角溢出鲜血。 看到云缺在人家一击之下便被重创,柳真真等人惊呼起来,纷纷劝说。 “别打了云缺!你不是朱幺的对手!少年王让给他,你快认输!” “认输保命啊云兄弟!你该不会要学那二皇子,被人打个半死吧!” “师兄放弃吧!打不过三品的!你已经够强了!在我心里师兄就是少年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打你会死的!何必想不开!” 对于台下熟人们的劝慰,云缺充耳不闻。 既然选择动手,云缺就没打算认输,更没打算再喊救命! 脸,可以不要。 骨气,不能丢! 况且云缺绝非要送死。 面对三品破军,云缺可不是旁人所认为的那般毫无胜算。 其实云缺并不惧怕三品。 之所以不想打,是因为完美金身这份拖累。 现在云缺已经不在乎完美金身了,打到如今,云缺早就有了随时迈入五品的能力。 只要云缺想进阶,只需瞬间即可成为五品金身境的武夫。 普通的五品金身虽然远远不及完美,但战力绝非六品宗师可以比拟,云缺所有的武道功法都可威力暴增。 到时候妖刀也就不再受到限制,可以随意动用。 以云缺的战斗经验,以五品修为对战四品并非难事。 如果再全力动用妖力,甚至不惜让月魁掌控身体,即可拥有对战三品归真的力量。 妖魂,始终是云缺最后的底牌。 只是这份底牌,云缺现在还不想动用。 因为完美金身的契机还在,并未彻底消失! 抹掉嘴角的血迹,云缺艰难的站起身。 影身被毁,本体被伤,云缺非但不惊,反而笑了起来。 在柳真真等人看来,云缺是在无奈苦笑,对手的强大,令他无法匹敌。 但云缺的笑意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因为云缺在硬撼朱幺一拳之后,终于验证了一点。 自己的这副肉身,勉强能抗住三品之力! 四阶大妖程度的肉身本体,之前云缺没有多少把握,所以才硬撼一击用来当做测试。 别看被打掉了影身,更被打得差点吐血,好在筋骨与内脏并无大碍。 如此一来,云缺就有了全力施展的机会。 以云缺估计,朱幺如此程度的攻击,自己应该能接十次。 十次,是极限。 也就是说,只要被朱幺打中十拳,即便肉身堪比四阶大妖,也会骨断筋折,内脏尽毁! 十次,足够了…… “力气不小,再来比过!” 云缺大笑一声,催动影步,再次凝聚出一道分身。 这次云缺没动用奔雷掌与赤炎拳,两道身影完全以影步和影拳出手,如鬼魅一般,在擂台上快速挪移。 朱幺冷哼一声,脚下掠动,追着云缺猛打。 他的速度没有云缺的影步快,但是力量完全碾压云缺。 朱幺施展的拳道名为开山拳,一拳既有开山之力,全力出手之下足以轰塌一座高山! 三品归真之力,在擂台上展现无遗。 开山拳确实恐怖,每一拳都可轰出一头猛虎拳风,气势惊人,看得四周众人心惊肉跳。 但是拳力再猛,打不到敌人,只能平白耗费力气。 朱幺接连轰出上百拳,只打到了云缺一拳,加上最开始云缺硬抗的那一次,也只有两拳而已。 把朱幺气得不轻,越打越来气。 最后暴跳如雷,哇哇怪叫! 归真强者确实厉害,这一点无需质疑,若是正常情况下,朱幺想要干掉一个六品宗师,不用多,一拳即可。 因为归真的天赋能力是可以禁锢空间,别说六品宗师,五品金身也难以挪动脚步。 哪怕四品破军陷入归真强者的领域当中,速度也会被极大削弱。 可空间禁锢偏偏对云缺无效! 云缺身上如山的煞气可以完美抗衡住归真的禁锢之力,达到毫无影响的程度。 而且云缺的影步已经娴熟到一个极高的地步,朱幺虽然是三品不假,想要追上影步的挪移属实有点难。 加上朱幺本就没修炼过身法,速度,是他的弱项。 如此一来,想要短时间内干掉云缺,就变得费力起来。 最让朱幺恼火的是,即便云缺挨了一拳,也能继续作战,并未留下太多的伤势。 煞气,身法,加上强如大妖的肉身,成为了云缺能与三品强者周旋的关键条件。 当然云缺不仅只是周旋,在施展影步的过程中,影拳频频往朱幺的影子上招呼。 商暮有能力动用法术形成光源,来极大程度的遏制影子的范围,朱幺可不会法术! 他的影子始终存在于地面,随着他本体的移动而不断改变方位。 最初朱幺根本没在乎云缺的影拳。 以他三品归真的强悍本体,来自六品宗师的拳法基本如挠痒痒一般,毫无效果。 别说影拳, 即便云缺动用出轰杀常慎行的雷炎开山,朱幺也毫不在乎。 但是打着打着,朱幺开始关注起自己影子的方位,并且随时防备着云缺的影拳。 因为影子这种东西看着普通,没什么要害,但影子的主人有要害啊! 云缺的影拳,专门往影子的下三路招呼,尤其影子的胯下是必攻之处。 挠痒痒,朱幺不怕。 但是在他胯下挠痒痒,朱幺也觉得心惊肉跳。 谁知道会不会挠着挠着,给挠掉点什么零件。 擂台上的恶战,看似险象环生,实际朱幺打得极其憋屈,有一种施展不开的感觉。 如今的局面,好比下河抓鱼。 朱幺这个老渔民,什么大鱼都难逃其手,打鱼打了多年从未失手,可唯独抓不住泥鳅。 朱幺又气又恨。 对云缺这种泥鳅般的存在,一时间无可奈何。 任凭他有开山之力,人家无比油滑,每次都能躲开。 眼看着云缺又以影步挪移而来,朝着影子的下盘出拳,朱幺急忙合拢膝盖,来了个八字腿将要害护住。 同时一记开山拳轰向云缺。 好消息是,这次打中了。 坏消息是,打中了影身。 随着影身破裂,云缺的本体出现在朱幺身后,手刀扬起,断刀式悍然斩落! 第585章 裂地为蟒 之前云缺一直在打影子,从未对朱幺本体动手,让其出现一种习惯,渐渐忽略了本体的防御。 这次突然攻击本体,给朱幺来了个冷不防。 朱幺在大意之下,连忙用双臂护在脑后,硬抗这一击。 一声轰鸣炸起。 云缺的手刀,斩在了朱幺手臂上,断刀式所形成的力道将其斩得踉跄了一步。 但没有任何伤口! 三品归真强者的气机之强,已经融入到本体,形成了恐怖的防御力,手刀无法斩动朱幺。 云缺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三品归真的强大,远非自己能匹敌。 手刀虽然斩不动朱幺,云缺却用手上的余力,拍中了朱幺的头顶。 啪! 一声脆响。 朱幺的头发飞起,被结结实实拍了个脑盖。 尽管不疼不痒,却足够丢人。 尤其朱幺如今的模样,并着膝盖八字腿,又用双手抱着头,那样子犹如被打哭的顽童,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台下的人群里传来哄堂大笑。 不过笑声刚刚响起,就被发笑之人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嘲笑三品,那不是找死么! 可笑声已经出来了,朱幺听得一清二楚,气得他暴跳如雷。 “找死!你找死!” 朱幺猛然回身,恶狠狠盯着云缺道:“想当泥鳅是吧,好!我便毁了池塘,看你这小泥鳅往哪藏身!裂地拳!!!” 朱幺抬起右臂,猛地砸向地面! 轰隆隆!!!!! 一拳之力,宽敞的岩石擂台直接被砸出个大坑! 从朱幺的拳头四周,大片的裂纹蔓延开来,顷刻将擂台地面彻底包裹。 云缺目光一沉。 对方的这一拳实在古怪,不打人,专门打地面。 以三品归真的拳力,这一拳可以直接将擂台摧毁,偏偏朱幺只砸出个坑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云缺加上了小心,准备随时以影步躲避。 砰!砰!砰! 裂响声持续不断。 地面的一条条裂痕忽然冒起黑气,变化成一条条黑蟒! 数以千计的黑蟒在擂台上穿梭不停,每一条黑蟒都是朱幺的拳力所化。 云缺终于明白了何为裂地拳。 裂地为蟒! 大地并未碎裂,而是以强大的拳法来形成大范围的拳风,轰杀大片敌人! 这种大范围的拳道,又是三品之力,威能极其恐怖。 影步接连施展,云缺险之又险的躲避着黑蟒。 怎奈黑蟒的数量太多,云缺挨了两击,嘴角再次溢血。 黑蟒很快消散,擂台上恢复了宁静。 云缺的身影挪移到距离朱幺最远的地方,大口喘气。 长时间的施展影步与影拳,还要动用影身,消耗极大。 朱幺哈哈大笑,道: “怎么样,归真之力,可还受得住?你还真耐打啊,没关系,老子的气力有的是!根本用不完!咱们再来!” 朱幺找到了对付云缺的手段,再次动用出裂地拳。 云缺的处境变得愈发凶险。 擂台上,黑蟒乱窜,拳风四溢。 擂台下的众人,看得提心吊胆。 白誉满头冷汗,鸿影紧张得浑身颤抖,柳真真俏脸惨白,史得侩瞠目结舌,马至远紧张不已,段无病惊骇莫名,左兰山眉峰紧锁。 比起其他人的紧张与震惊,左兰山心里更多的是疑惑。 驸马所展现出的武道造诣,远远超出了左兰山的预料,能与三品归真打得有来有往,不说结局如何,坚持到现在足以堪称奇迹! 要知道云缺只是个六品宗师啊! 左兰山对修炼一途的理解,远远超过其他人,左兰山这辈子见过的修炼奇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而修炼奇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无一例外,从小都会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驸马的天赋之强,左兰山生平仅见,而这种天赋,若从小开始打熬修炼,加上大唐皇族的珍宝供给,二十岁之前至少也得是五品巅峰,甚至四品破军都有可能。 怎么堂堂大唐太子,武道天赋如此惊人,现在却还是六品宗师呢? 莫非,他不是唐太子…… 左兰山心里浮现出这个念头,不过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 左兰山想到了原因。 之所以唐太子境界如此弱,一定是因为完美金身,人家多年不进阶,就是为了冲击完美才拖到现在。 想通之后,左兰山暗暗点头。 大唐太子果然忍耐力惊人,宁可在低阶境界徘徊多年也要保留冲击完美的契机。 左兰山的这点敬佩,其实都是他自己的脑补。 云缺为啥这么多年才六品,原因就一个字,穷! 穷困潦倒的猎妖人,哪有天材地宝去冲击境界。 台下的人群里,心情最复杂的要数田锺。 现在田锺终于知道了云缺的身份,原来人家是大秦的驸马爷!大唐太子! 田锺在佩服之余,感慨万千。 还得是人家唐太子啊,一边公主,一边城主,左手美人右手还是美人,简直令人羡慕。 可羡慕归羡慕,云缺此时的处境可不大好,正被朱幺抓住猛捶。 田锺在心里叹了口气,发誓自己以后肯定只娶一个,绝不娶第二个,瞧瞧,唐太子这种风流之人的下场,多么凄惨,简直是报应…… 随着不断的轰鸣,云缺以雷炎拳道崩开了朱幺的大手,以影步拉开距离。 此时的云缺,变得狼狈不堪,浑身是血。 一身锦袍几乎被打碎。 云缺的心脏跳得很沉,呼吸更沉,眼前开始出现模糊。 已经到极限了…… 从动手以来,云缺被朱幺打中了九次。 这九次,已经将云缺重创,筋骨几乎要碎裂,内脏也到了破碎的极限。 再挨一拳,怕是挺不住了! 此刻云缺对于死亡的感觉,无比清晰,仿佛能看到牛头马面就等在擂台之下,等着将自己拉入地府。 云缺心里没什么惧怕,反而有些茫然。 与三品归真将近一个时辰的恶战,云缺已经将所有武道发挥到极致,境界大门也被彻底推开。 云缺能清晰感受到五品之力,就在自己的心头涌动。 可大门之内传来的,只是普通的五品气息,没有任何提升,与其他五品金身没有任何不同。 朦胧中,云缺眼前出现了那扇高大的境界之门。 可门内,却是普通的风景。 就像费尽全力砸开了一户豪商家的大门,结果发现门里只是普通人家,没有金银,更没有异宝。 如此反差,让云缺的心境出现了迷茫。 完美金身,到底在何处? 难道我推开的,不是完美之门,而是普通五品金身的大门? 云缺越发茫然,犹如迷路的孩子。 朱幺看到了机会,发现云缺出现片刻的恍惚,他立刻双拳齐出,同时催动出开山拳与裂地拳。 拳风所化的恶虎与黑蟒融为一体,变幻成一头漆黑的恶蛟! 轰隆隆!!! 恶蛟呼啸而至,惊醒了云缺。 云缺动用影步,结果在挪移途中便被狂暴的拳风给轰了出来。 这一击,结结实实的打在云缺身上。 在台下众人的眼里,云缺直接被拳风所化的恶蛟所吞没! 数以万计的少年们,此刻齐齐屏住呼吸,一眼不眨,呆愣愣的盯着擂台。 当黑风散去,云缺的身影呈现而出。 趴在擂台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不知死活。 “呸!” 朱幺拍掉手上残余的拳劲,鄙夷道:“泥鳅永远是泥鳅,放掉水,一抓一个准儿!” 台下, 白誉鸿影等人变得面如死灰。 “师兄……被打死了……”鸿影哀声道。 “不会,不会的……”白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缺能将大唐皇宫闹得鸡飞狗跳,怎么会轻易死掉呢! 柳真真觉得心如刀绞,她想嫁的人,居然死在自己面前。 大皇子赢财惊疑不定的道: “不会真被打死了吧?丞相,这黑锅你得背!没有我的事儿,我想救也救不下来!” 左兰山沉声道: “没死,还有一口气。” 云缺的确没死,但是已经被重创得难以动弹。 若非本体强悍到堪比大妖的程度,换个四品破军也早被活活打死! “咦?还没死呢。” 朱幺狞笑着捏起了拳头,道:“好办,老子这就送你归西!” 不等朱幺动手,左兰山已经迈动脚步,踏空而行,走向擂台。 朱幺瞄了眼踏空而来的丞相,立刻大吼道: “你们大秦要干什么!耍赖不成!擂还没打完呢,你们要是插手,大秦的脸面彻底没了!不仅天下少年不服,天下所有修行者全都不服你们大秦!” 左兰山冷声道: “胜负已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若赢了还想杀人,老夫会先将你扼杀于此。” 随着丞相的冷语,左兰山身上涌动出一股恐怖的气息! 这股气息之强,连朱幺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就在丞相即将登台救回驸马之际,云缺的手忽然动了,抓住地面上的一条裂痕。 沙哑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还没输呢……” 云缺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 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复存在,眼瞳昏暗,看不到半点光泽,如果不说话根本与死人无异。 左兰山的脚步就此顿住,这位丞相皱着眉,一语不发。 左兰山想不通云缺为何还要战,明明不敌,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但擂台既然尚未结束,左兰山也不好横插一手,否则大秦会被天下少年诟病。 呼…… 云缺吐出一口浊气。 眼前几乎看不到人了,分辨不出朱幺在何处。 但是云缺始终能看到那面境界大门,与大门里普普通通的景致。 云缺已经身受重创,唯一的机会,只有进阶五品。 哪怕只是普通五品金身,也有翻身的机会。 完美金身,在云缺看来已经与自己无缘。 面朝着境界大门,云缺艰难的迈出一步,想要就此跨进门中,成为普通的金身境武夫。 唯有如此,才能与三品真正的一战! 可云缺抬起的脚,即将迈进门内之际,忽然顿在半空。 云缺想起了一句话。 来自吴命。 ‘直至失去国度,失去家园,失去修为与尊严,失去了一切之后我才明白,我原本拥有的,只有这一具肉身罢了,而完美金身所需要的,也只是一副肉身,所有外物,都是多余的东西。’ 多余的东西…… 云缺呢喃着这五个字,一丝明悟,如同闪电般炸起在脑海! 第586章 门后的山 擂台上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云缺起身之后,虽然模样摇摇欲坠,却不曾再次倒下。 朱幺面带冷笑,他倒是不急着动手。 云缺显然到了油尽灯枯之际,随便一拳即可击杀。 丞相左兰山停在半空,面带不解之色,想不通为何云缺还在坚持,没有了反击之力,再坚持也无法获胜。 台下的人们紧张不已。 许多人满头冷汗,仿佛台上比斗的不是云缺,而是自己,都在替云缺捏着一把汗。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决战的擂台,无人例外。 即便看管冥欢的少年修士也都聚精会神的盯着擂台,并未发现冥欢脚下的变化。 原本冥欢被铁链吊了起来,距离地面半人多高,此刻冥欢脚下却出现个小土包。 细小的沙土缓慢汇聚,将小土包堆得越来越高,几乎抵达了冥欢脚下。 趁着擂台上的比斗越发激烈,冥欢动用妖族天赋,即将脱困。 只要它的脚能碰到地面,即可逃之夭夭。 为了不引起旁边看守的注意,冥欢也学着别人一样盯着擂台,心里在嘀咕: 一群傻瓜只会看热闹,看吧看吧,等会儿你们全都得没命! 大秦一方。 大皇子赢财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擂台,一旁有近卫抬着担架返回,担架上躺着二皇子赢皓。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耽搁了二弟疗伤,你们统统死罪!”赢财不悦道。 一个时辰前,他便吩咐手下将赢皓送回皇城治疗,结果军兵们又折返,根本没回天龙城。 为首的近卫苦着脸道: “殿下息怒,我们护送二皇子出城,结果出不去了,少年城的城门外有很强的禁锢之力出现,我们四个门都试过,全都不通,这才返回请示。” 赢财顿时一皱眉,道: “出不去?你们可曾发现有人暗中阻拦?” 近卫如实道: “没人,城门处空空如也,我们试着以法力与武力破解,均都无效,就是出不去城。” 赢财疑惑道: “怪事,谁在阻拦二弟,莫非少年城的人暗地里使绊子,不想让赢皓回皇城疗伤?” 一旁的赢人志道: “二哥与少年城的人没什么仇怨,二哥是个酒蒙子,不干坏事,又不是大哥,少年城要使绊子也该朝着大哥来才对。” 赢财脸色发黑道: “三弟呀,就你会说话,我有那么坏么。” 赢人志尴尬道: “还好吧,反正肯定比二哥坏得多,大哥无需担心,城门封印应该是人家少年城开启了法阵,这种少年擂的关键时刻,肯定得防范周全,免得外人来捣乱。” 赢财点了点头道: “估计是少年城开启了护城法阵,二弟伤势不轻,不能久留,等丞相回来,让丞相出手破开封印,先送二弟回去。” 左兰山此刻站立在擂台外的半空,观战少年擂,赢财没去立刻告知,毕竟不差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比起重伤的二皇子,驸马都快被人家打死了。 还是擂台上的局面更急迫一些。 大皇子吩咐近卫将赢皓放在自己身旁,他继续盯着擂台。 此时的擂台上,变得十分诡异。 云缺摇摇欲坠,朱幺冷笑连连,双方保持着十丈左右的距离,谁也没动手。 轰隆隆…… 原本的淅沥小雨,逐渐变成倾盆大雨。 天地间一片昏暗。 而云缺,此时身处于更加昏暗的境地。 强大得无法匹敌的对手,即将失去的少年王,与擦肩而过的完美金身。 无法成为少年王就无法统御少年城,失去这些难得的少年修士,就没有足够的兵力回援天祈。 一旦让朱幺成为少年王,天澜宝境二重的入口会被毁掉,也许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母亲。 错过完美金身,只能成为普通的金身武者,此生再难有攀登一品的机会。 哪怕成为普通的金身,全力动用了妖魂之力,胜算依旧不大,月魁的确是三阶妖王,但月魁已经失去了妖身,即便云缺不顾本体完全妖化,对上一位全盛的三品归真,也未必能赢。 最后的一局少年擂,让云缺心里生出了一种沮丧。 毕竟云缺也是少年,又不是圣人,不可能没有其他少年的情绪。 失落,沮丧,懊恼,不甘,甚至迷茫…… 在云缺决定踏入普通金身境的那一刻,一连串的负面情绪接踵而至。 猎妖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云缺不是无情的石头, 他其实与天下间的所有少年人一样,有时热血,有时蔫坏,有时冲动,有时后悔。 而云缺与天下少年又截然不同的一点,是他有更加强烈,更加炽热,更加执着的不屈之心! 迈向大门的脚,被云缺收了回来。 望着境界大门内的普通风景,云缺忽然笑了起来。 既然完美金身并非传说,而是有人已经达到过的境界,凭什么我不能跨进完美! “多余的东西……” 云缺此刻出现了明悟。 吴命所说的多余的东西,指的是所有外物,比如刀剑,比如灵符,比如护甲,比如妖力。 可是云缺却想通了一点,吴命对于完美金身的理解并非全部。 多余的东西,的确是很多外物,但也有内在的东西。 比如期待,比如迷茫,比如遗憾与沮丧。 谁能说,这些情绪,又何尝不是多余的东西呢? 自从三天前登上少年擂开始,云缺始终期待着完美金身,并且信心十足,要以擂台之战,将自身淬炼到足以迎接完美金身的程度。 三天的擂台战,云缺做到了。 如今的战意已经足够高昂,所学的武道也攀升到极致,甚至完全推开了境界大门。 可是门内,却并非完美之境。 云缺始终缺失了一些达到完美的真正条件。 而这份条件,来自于内心。 明悟之后,云缺没有丝毫高兴,也没有半点遗憾,而是变得心如止水。 眼前没有朱幺也没有擂台,只有那面高大又普通的境界之门。 “这不是完美之门,而是普通的金身大门罢了,只不过比普通的金身要强大一些,我不稀罕……” 云缺低语中,抬起左手,缓缓在面前抹去。 哗啦啦…… 碎裂的声音在耳畔出现。 高大的金色大门,如同梦幻泡影般碎裂成虚无。 擂台上的云缺,同样做出以手抹去东西的状态,看得其他人莫名其妙,猜不出云缺在抹去什么。 很多人认为云缺已经处于恍惚的状态,连对手都看不到了,更别提继续再战,不用朱幺出手,云缺就得自行倒下。 一些云缺的友人悲从心来,对云缺的下场不报任何希望。 不用多,只需要朱幺再砸出一拳,云缺就得魂归地府。 白誉眼圈发红,这位唐太子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云缺要坚持到如此地步。 然而恍然间,白誉忽然明白了。 他想起了朱幺曾经要毁掉少年城,毁掉宝境二重入口的说法。 原来,云缺宁死也要站在擂台,是为了营救母亲的最后机会! 一滴眼泪顺着唐太子的面颊滑落。 鸿影更是痛哭流涕, 他年纪太小,本就没几个亲人,没见过生离死别,云缺在他心里就是亲师兄。 眼见师兄即将战死在擂台,鸿影痛不欲生,恨自己没能力去帮师兄,别说对战三品,他的修为连擂台都登不上去,就会被三品的禁锢之力崩飞。 段无病暗暗叹息, 他有点想不通,明明云缺是学宫里最为桀骜的一个,连天祈学宫都能闹得鸡飞狗跳,怎么今天如此倔强,非要去战三品,去战一个不可能战败的对手。 柳真真与史得侩等人更是大喊起来,想要唤醒云缺,让云缺赶紧认输下来,要不然肯定死在擂台。 商暮与商福则满心疑惑,想不通为何云缺不动用妖力。 同为妖武者,没人比商暮商福更了解妖力的用处,只有释放出强大的妖力才能将战力大幅提升,如果单单以本身实力对战,那妖武者的优势岂不是荡然无存。 立在半空的丞相左兰山,一双老眼开始晃动起来。 别人眼里的云缺,是摇摇欲坠,即将倒下的败者,彻底失去了再战之力。 然而在左兰山眼里,云缺的身上正起伏着一种玄奥的气息。 那是即将冲破境界桎梏的气息波动,虽然微弱得难以察觉,却逃不过大秦丞相的感知。 左兰山的目光愈发疑惑起来。 在他看来,云缺只要一个念头即可成为五品金身,哪怕不是完美金身,也好过如今的六品宗师。 人家能以六品修为就与三品归真周旋了半晌,提升到五品之后,实力暴增数倍,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可云缺身上的进阶气息明明存在,却迟迟没有蔓延,就好像云缺手边放着一把好剑,人家却不肯拿起来。 左兰山能清晰察觉到,云缺的进阶气息并非完美,只是普通的五品,他由此断定云缺失去了冲击完美的机会。 但左兰山毫不意外。 毕竟完美金身太过稀少,世间根本没有几个,天下所有武夫都想冲击完美金身,成功者屈指可数。 失败,才是正常现象。 左兰山想不通的是,明明已经失去了完美的机会,云缺为何还要固执的不去进阶。 他在等什么? 观战的人们神态各异,有人哭,有人叹,有人惊恐,有人疑惑。 而云缺此时,却渐渐笑了起来。 代表着普通金身境界的大门碎裂消失之后,云缺眼前,出现了一座巍峨高山! 第587章 叫爷爷 将心里所有的情绪尽数消弭,云缺以纯粹到极致的心神,终于看到了不同的画面。 高大的境界之门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云雾缭绕,接天连地的高山! 山脚下的云缺,宛如一只小小的蚂蚁。 擂台上,云缺嘴角挂着奇怪的笑意,抬头看着天空。 如此举动,看得周围众人惊奇不已。 人们纷纷抬头,顺着云缺的目光看去,头顶只有黑压压的乌云,与漫天大雨。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在看什么? 这个疑问出现在所有人的心头,甚至连丞相左兰山都抬起头望向高空。 云缺所见的画面,只属于他自己,外人自然不得而见。 对于眼前的高山,云缺知道是什么。 山,才是真正的境界之门! 完美金身所需要跨越的存在! 之前的金色大门不过是假象而已,看不透假象的人,岂能妄称完美! 云缺仰着头,遥望缥缈的山顶,心如止水。 一切的情绪,在这座境界高山面前全是多余的东西,但凡有一丝杂念,这座山便会彻底消失。 而登上山顶所需的唯一东西,便是战意! 唯有无穷战意,方可攀登完美之山! 云缺心里一片明悟。 这便是先生说过的,唯有站在山顶,才能看到远处的风景。 “姐,我要登山了。” 云缺低声呢喃。 攀登这座山,除了神魂中纯粹的战意之外,本体也需要被战意填满。 心神合一,是登山的关键! 云缺的本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状态,再去战朱幺,必死无疑。 可不战的话,又无法登上山巅。 这是一场生死抉择。 成功,便成完美金身。 失败,只能成为尸体。 云缺可不想死,所以需要月魁相助,无需妖力,而是血狸一族的复生天赋。 “一座破山,有什么好登的!一天天的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争,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当个普通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能跟你做姐弟!” 月魁埋怨过后,语气变得轻柔起来,幽幽道: “你想登山便去罢,谁让你是我弟弟呢,我是你的刀,也是你的命……” 云缺洒然一笑,迈开大步,开始登山。 神魂在登山,本体也开始前行。 擂台上,云缺踉跄着迈动脚步,走向朱幺。 垂下的双手,渐渐的握紧成拳! 踉跄的脚步,决然得一往无前! 朱幺看乐了,怪笑道: “嘎嘎!你小子真有种啊,都快被打死了还敢跟我动手,有骨气!不过骨气这种东西,没什么用,骨气越多,你死得越快!” 朱幺现在都懒得动手。 以云缺如今的模样,即便不动手都快咽气了,强撑着往前走,不过是吊着一口气而已,别说对战,一阵风都能刮走。 云缺一步又一步前行的状态,很快惹怒了朱幺。 “好好好!还没打够是吧,那咱们再来!老子站着不动,你要是能碰到我一根汗毛,我管你叫爷爷!” 朱幺说罢豁然出拳。 开山拳轰鸣着汇聚出一头恶虎拳气,直接砸在云缺身上。 以云缺如今的状态,对于朱幺的拳气已经躲不开了,整个人被恶虎扑中,直接被打飞。 再一次,云缺跌落在血泊当中。 四周一片惊呼! 人们都认为云缺已经死了,如此虚弱的状态,还要强行对战,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直至云缺晃晃悠悠又站了起来的时候,周围的所有人全都变成瞠目结舌。 不仅震惊着云缺这副本体的强悍程度,更加震惊着支撑云缺站起来的强大意志。 当云缺继续迈动着虚弱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朱幺的时候,台下有人振臂高呼。 “云缺加油!打他一拳!让他叫爷爷!”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振臂高呼,喝声起伏不断。 “打一拳!打一拳就行!” “打他一拳就赢了!” “加油啊!我们帮你使劲儿!” 震天的呼喝,全在为云缺呐喊助威。 少年擂的决战,变成了另一番模样,人们不在期盼云缺能赢过朱幺,因为战胜三品根本不可能。 人们只是在期盼着云缺能打中朱幺一拳! 哪怕只有软绵绵的一拳,也将成为真正的无冕之王! 鸿影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大吼,白誉流着眼泪大声鼓劲儿,柳真真眼圈通红的大喊着,史得侩哇哇怪叫,连商福都举着拳头替云缺呐喊。 商暮白了她哥哥一眼,将目光转向擂台上的云缺。 在场有数十万人之多,而真正的妖武者,只有两个。 没人比商暮更加了解妖武者, 那是堪比妖兽的强大武夫,以妖血为力,狂暴之后能发挥出恐怖的威能。 商暮确信云缺也是妖武者,但她只看到云缺那股子妖血武夫的凶悍,却看不到妖血武夫的战力。 空有凶悍又能如何,没有相对应的战力,一切都白搭。 商暮觉得越来越无法理解云缺的举动,为何不动用妖力,拿出妖武者专属的武器作战呢? 御史大夫马至远的浑身在微微颤抖,他终于从云缺身上,看到了他这些年所失去的东西。 是执着! 是一往无前的信念! 左兰山一时间愣怔在半空, 这位大秦丞相彻底被云缺的举动所震撼,左兰山认为自己古井无波的心神,这辈子不会再有任何事会令他震惊,可此时的云缺,却让他陷入巨大的震惊当中。 左兰山的目光变得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同样一往无前的秦皇! 在震天的呼喝声中,云缺一步步接近朱幺。 朱幺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现在开始愤怒! 在朱幺看来,云缺就像蚍蜉撼树中的小小蚂蚁,孜孜不倦的想要击倒大树。 愤怒的朱幺,再次扬起了重拳! 他这次没有打出恶虎拳气,而是实打实的隔空一拳。 嘭!!! 硕大的拳印出现在云缺面前。 云缺没有躲避的力气,只能勉强抬起双臂抵挡。 这一击,再次让云缺倒退了数步。 归真强者的拳力,直接将云缺手臂的血肉砸碎,现出森森白骨! 即便如此,云缺仍旧迈动脚步,继续前行! 嘭!!! 朱幺继续出拳。 这次是接连三拳! 云缺完全以双臂抵挡,手臂的白骨出现了无数裂痕。 归真的强大,以云缺这副本体也难以抵抗,堪比四阶大妖的筋骨,在此刻即将崩裂。 但云缺这次没有后退,顶着朱幺的重拳迈步向前。 距离朱幺从之前的十丈,缩短到三丈左右。 此时云缺的元神,已经攀登到半山腰的位置,山顶遥遥在望。 元神状态的云缺只是抬头看了眼山顶,便继续闷头登山,仿佛除了登山之外,再无任何事情能打扰到他。 哪怕肉身即将灭亡,也无法阻止登山的步伐。 擂台上的云缺,双臂已经失去了知觉,缓缓垂下,但脚步没停! 朱幺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云缺,他继续轰出一记重拳。 这一拳,云缺避无可避,直接打在肚腹。 从云缺的后背,透出了一股气浪! 气浪带着轰鸣之音,宛若狂风,吹出很远。 擂台下变得鸦雀无声。 从透体而出的拳劲,人们几乎能体会到这一拳有多恐怖。 别说活人,一面城墙都能被砸出个大洞! 若是毫无防备的挨了这一拳,五脏六腑会被完全震裂! 没人怀疑云缺的伤势。 人们都很清楚,云缺绝对活不成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云缺的脏腑几乎在这一拳之下尽数断裂。 可是让人们惊骇不已的是,云缺居然还在迈动着脚步! 与朱幺的距离,从三丈,变成两丈,最后不到一丈! 云缺终于来到了朱幺面前。 满脸是血,呼吸几乎不复存在,目光空洞,遍地鳞伤! 此时云缺的模样,就像被野猪群践踏过的布娃娃,凄惨得让人不忍直视。 可云缺的嘴角,仍旧挂着一抹奇怪的笑意,仿佛在嘲笑着朱幺的拳头,并不像别人想象的那么强大。 朱幺此时忍无可忍,一声怒吼,砸出了最后一拳。 “给老子去死!!!” 轰!!! 朱幺一记重拳,砸在云缺的心口。 噗!!! 云缺随之喷出一口鲜血,就在停住了脚步。 生机,几乎完全消散。 本体,几乎完全破裂。 在三品归真的接连重拳之下,世上没有任何六品能扛到最后。 四周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唯有大雨落地,溅起的连绵雨声,那雨声在人们听来有一股悲戚之感,令人为之神伤。 左兰山猛然从震惊中醒来,随后暗暗后悔。 他本该早些出手,却被云缺执着的脚步所震惊,此时的云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已经彻底没救了。 即便救回来,很快也会咽气。 在无数双或震惊、或悲愤、或绝望、或同情的目光注视之下,云缺缓慢的抬起了右手。 颤抖的五指艰难的捏成拳头。 朱幺同样也被震撼,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呆愣愣的盯着云缺的拳头,眼睁睁看着轻飘飘的拳头落了下来。 啪。 云缺眼瞳中最后一丝光泽就此暗淡,他耗尽所有力量,终于打出一拳。 打在了朱幺的肩头。 别说打伤朱幺,甚至连朱幺肩头的灰尘都没打掉多少。 这一拳之力,就像街上遇见了熟人,见面时的招呼。 拳头虽然没什么力道,但云缺嘴角的笑容始终存在。 云缺以沙哑的声音,用最后的力量低语道: “叫爷爷……” 第588章 第二尊烈阳 叫爷爷。 听着粗鄙的一句话。 街上的顽童之间经常会如此调侃,登不上大雅之堂。 但此时此刻,云缺最后道出的三个字,却代表着世间武夫的傲然之气! 朱幺曾经嘲讽,如果云缺能打中他一拳,就管云缺叫爷爷。 在三品强者面前,六品武夫何其渺小,不值一提,如蚍蜉撼树。 可现在,云缺居然做到了! 以六品之身,打中了三品归真一拳! 小小的蚂蚁,虽然没能撼动大树,却爬到了树上,用尽全部生命啃下一片树叶,然后随着落叶飘零而下,即便摔得粉身碎骨,谁又能说这只蚂蚁,没有撼动大树呢。 此时擂台上的云缺,在人们眼里就是那只随着落叶坠落的小小蚂蚁。 尽管渺小,却有着一身的不屈之意! 那是毫无半点杂质的战意,纯粹得堪称无暇! 擂台四周的无数少年之心,此刻被尽数点燃。 鸿影沙哑着振臂大吼: “叫爷爷!!你他娘的叫爷爷!” 白誉泪流满面的吼道: “打到了!叫爷爷!” 身为唐太子,白誉彻底丢掉了矜持与皇族气质,大吼着粗俗的言辞。 商福激动的大喊道: “赌输的是孙子!叫爷爷!!” 连段无病这位儒武双修,文采斐然之人都起身大喝: “叫爷爷!” 大皇子赢财与三皇子赢人志更是齐齐大吼: “叫爷爷!” 擂台四周,喝声震天。 “叫爷爷!!” “叫爷爷!!” “叫爷爷!!” 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吼,是少年们压制了多时的气闷,更是一声声的战鼓,替死去的战士在悲鸣。 人们都能看得出来,云缺在打出最后一拳的同时,生机尽散。 柳真真泪眼朦胧,心如死灰。 立于半空的左兰山,目光复杂,一语不发。 擂台上的朱幺,眼皮在乱跳,表情在狰狞,非但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反而气得咬牙切齿,好像输的不是云缺而是他。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云缺一点都听不到了。 他仍旧在闷头登山。 只是周围的云雾愈发浓郁,已经看不清脚下的山路,仿佛走在云端。 云缺并不在乎,一步也不停,认准了一个方向,执着的奋力攀登。 这一路到底会走到何处,云缺不得而知。 但他只知道一点, 唯有走下去,才有抵达终点的机会。 停下来,便万事皆休。 渐渐的,四周云雾里出现了不同的风景。 云缺走到一颗阴凉的老树下,变成了小小的娃娃,欢快的围着老树奔跑,树旁坐着温柔的母亲,一边拍手,一边唱着童年的歌谣。 不远处的屋檐下,父亲的身影正在温和轻笑。 真好啊…… 云缺享受着这份难得的童年时光,想要将全部爱意都留在树下,留在父母身边,做一个有爹娘呵护的孩子。 不知跑了多久,小小的娃娃停了下来,朝着母亲与父亲挥手告别,一步一回头的独自走远。 树下的母亲张开双臂,恋恋不舍。 云缺迟疑了一下,坚定的大步而去。 走出树下的风景,云缺来到了荒凉的青狐山,眼前是一间冷冰冰的木屋,上宽下窄,前高后低。 嘎吱。 云缺推开木屋的门,习惯的来到桌旁,翻出两枚蛇蛋生吞了下去,然后舒舒服服的躺在木床上,准备睡觉。 太累了…… 不知斩了多久的妖,云缺很想永远住在这间只属于自己的小屋里,任凭窗外雷鸣不断,狼啸连连,我只管闷头大睡,一睡不醒。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谁在门外,扰我清净。 云缺翻了个身,本想继续睡觉,但心里的惦念始终无法消弭,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关在了门外。 门外到底有什么,难道比我睡觉还重要? 跳下床,云缺来到窗口,看了看窗外。 除了风雨,看不到任何东西。 可心神却愈发不宁。 犹豫了一下,云缺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了木门。 门外,是一张苍白慌乱的俏脸。 天地间的风雨忽然停息,狼啸也随之散去,云缺终于看清了门外的女孩。 哦,原来门外,是红尘…… 云缺笑了笑,拉起女孩的手,走出了木屋,走出了青狐山,继续前行。 风景再次变幻起来。 云缺走进一座死亡之城,满地尸体,长街对面是一头巨大的鹿妖,正踏动巨蹄,冲锋而来。 云缺习惯的握紧右手。 可是手里没有刀,只有空空的拳头。 面对恐怖的妖物,是战?是逃? 是继续前进,还是就此折返? 云缺给出了唯一的答案,踏步而起,挥拳而战! 斩妖而已! 不知恶战了多久,云缺终于打碎了鹿妖,走出这座死亡之城。 紧接着,云缺来到金銮殿。 威严的晋皇,正高高坐在龙椅之上,面色阴沉,杀气腾腾,头顶的两根鹿角格外显眼,卑躬屈膝的老太监站在皇帝旁边,狞声冷笑。 握了握拳,云缺依旧感受不到妖刀的存在。 但他毫无惧意,大步走向龙椅,直至将皇帝与老太监全部打杀于皇宫之内,才走出了金銮宝殿。 踏出皇宫之后,云缺发现自己站在了高高的观星台上。 对面,站着儒雅而阴险的监正。 地面的青砖刻画着一条条笔直的横线与竖线,组成了一张巨大的棋盘。 棋盘上遍布着泥潭与陷阱, 有些一眼看不到底,有些冒着剧毒气泡,有些遍布刀剑,有些堆满毒虫。 云缺犹豫了。 这盘棋,太过凶险,自己能走到对面吗? 不如就此停步,远离这场凶险,保全自身。 在犹豫之际,云缺看到了监正身旁隐约浮现出一个紫袍人,袖口绣着辰龙二字。 云缺愤怒起来,不在犹豫,大步走向棋盘对面,当踏出前行的一步之后,观星台随之碎裂成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遍布鲜血与尸体的废墟。 废墟中心,立着一张龙椅。 龙椅上,坐着血肉模糊的燕太子,正满脸遗憾的望着云缺。 云缺的脚步再次停下,目光中浮现出悲意,心头也出现了迷茫。 这条路,我走得对,还是错…… 如果能回头,会不会还选择这条路呢…… 云缺回头看去。 身后,是冰雪荒原,血海尸山,一眼望不到尽头。 有人族的尸体,有妖族的尸体,层层叠叠,白骨遍地。 那是北域妖都。 北伐之战的悲壮景象。 云缺深吸一口气,迈动脚步,继续前行。 在走过龙椅的时候,云缺拍了拍燕太子的肩头。 废墟上的龙椅与冰原上的尸骨,就此消散。 云缺继续往前走着, 爬上了一座山,看到山顶盛开的红莲,与倒在血泊中的女子身影。 七叔正抱着尸体无声痛哭。 云缺站在那朵凄美的红莲旁边,默立了很久很久,犹豫了很久很久。 最后留下一声轻叹,越过了高山。 高山之后,是高高的城墙。 城墙上,盘坐着圆寂的老僧,城外,无边无际的山岳力士轰鸣而来。 云缺推开了高大的城门,毅然决然的走了出去。 这一路, 云缺走过了禅杖寺,走过了雷音寺,走过了大唐皇城,走过了冒土国地底世界,走到了天龙城,走进了公主府,最后走到少年城。 终于,云缺来到巨大的擂台之下。 擂台上没有人,只有无穷无尽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宛如绝境。 城里空荡荡, 云缺仰起头,望向高高的擂台。 一道儒衫身影出现在云缺身旁,是一位中年先生,头戴儒冠,一身儒雅。 “路,有很多条,这一条,是最难走的,也是登山的必经之路。” 儒衫先生温和的道。 云缺朝着四周看去。 果然,四面八方都有路,有的路笔直,有的路蜿蜒,有的路是山间小径,有的路崎岖不平。 而眼前的擂台,显然是一处绝境,看不到任何大路的痕迹。 云缺抬手指了指擂台,道: “我选这条!因为我要登到山顶,看一看山顶的风景。” 儒衫先生笑了起来,道: “山顶的风景未必如你所愿,也许枯燥乏味,也许丑陋扭曲,不管山顶有什么风景,你都想看么,看到自己不喜欢的风景,你也许是后悔。” 云缺道: “不到山顶,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一辈子平淡无奇,那岂不是更加无聊,我来登山,是享受登山的过程,山顶的风景好不好看,又能如何,大不了我把难看的风景毁掉,改为自己喜欢的风景。” 儒衫先生颔首笑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为世间之道理,己所不欲推倒重来,此为你一人之道理,倒也殊途同归,天地中的路有很多,只选自己认可的路,自己期待的路,方可不留遗憾,既然你已决定,那便登山罢。” 云缺点头称好,迈步之前问道: “先生也在这座山的山顶吗?” 儒衫先生微笑着摇头,道: “我在更高的山上。” 云缺躬身施学子礼,然后纵身跃起,一步,踏上了雷电交鸣的擂台! 随着云缺落地的脚步,雷鸣骤然消失,黑云朝着四周快速退散,连擂台也消失不见。 云缺所站的地方,已经是山顶。 云雾散去,云缺终于看到了山顶的景致。 远处, 是连绵起伏的高山,是奔流不息的长河,是一望无垠的大地,是万鸟齐飞的壮阔。 “山顶的景致,还不错,我终于上来了!” 云缺的嘴角翘起一抹笑意。 随着他的低吼,整座高山盛开出无数金色的小花,巍峨的山体,变得金碧辉煌。 少年城内,鸦雀无声。 人们呆愣愣的盯着擂台上的悲壮景象。 不知何时,大雨停歇。 乌云开裂,现出天边的夕阳。 落日余晖最先落在擂台,随后以擂台为中心扩散开来,所有人的身上都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甲胄。 整个少年城,在夕阳下变成了金色的孤城。 残阳如火,满城金黄! 在擂台之上,云缺打在朱幺肩头的指骨处,忽然有一道刺眼的金芒出现。 那一点金芒压过了夕阳,犹如在擂台上升起第二尊烈阳! 第589章 不省心的臭弟弟 金芒从云缺的指骨而来,很快蔓延到手腕,手臂,肩头,直至整个本体。 最先发现异样的是朱幺。 他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远离了云缺。 柳真真在台下抹了把伤心泪,都打算上台给云缺收尸了,毕竟是自己想要嫁的人,怎么也得留个全尸,好生安葬。 柳真真发现云缺身上居然出现金光,顿时惊得无以复加。 人都死了,怎么会冒光呢? 唐太子白誉瞪大了眼睛,悲伤的心里此刻升起一丝希望。 鸿影正在哇哇大哭,看到金光后他立刻闭嘴,惊呼道: “师兄没死?师兄没死!” 史得侩挠着大脑袋,先是疑惑不解,后来一敲自己的脑壳道:“坏了!这是诈尸啊!快点把他按住,真炸了就麻烦了,死无全尸啊!” 一旁的少年城众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们的大将军,齐齐在心里叹了口气。 原来咱们将军觉得诈尸,就是尸体爆炸,是炸尸啊…… 远处的段无病猛然往前迈出一步,表情变得无比激动,呢喃道: “金身……云缺进阶了金身境!金光淬体,这是完美金身!!!” 大皇子与三皇子齐齐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就完美了?”三皇子赢人志茫然道:“原来人死了以后,也能进阶的啊。” 赢财遗憾道: “生死之境,本就是进阶的最佳时机,可惜,太可惜了,驸马若能早一刻进阶,不至于身死于此,唉……” 段无病闻言如梦方醒,踉跄了一下,喟叹道: “殒命瞬间破镜完美,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段无病之前为云缺进阶完美的现象所惊喜,现在才想起来云缺已经战死于擂台。 迟来的完美金身,如同梦幻泡影,再无任何意义。 商福抻着脖子,瞪着眼珠嘀咕道: “他到底死没死?怎么人死了还有进阶一说?” 商暮沉声道: “气息皆无,遍体鳞伤,如此伤势即便他是妖武者也得死于非命,可为何死亡之际会出现进阶的现象?莫非他身上的妖,还没死?” 商福恍然大悟道:“妹子说得有道理!肯定是云缺死了,而他身上的妖还有一口气,替他进阶了境界!” 商暮摇头道:“不可能,妖族与人族境界截然不同,妖物不可能成为五品金身,何况还是完美金身。” 商福疑惑道:“那有没有可能,他身上的妖,也是个人呢,比如人妖……” 见妹子瞪了自己一眼,商福立刻闭嘴。 妖武者身上只能是妖族,不可能同化一个人族,那还叫什么妖武者,叫人武者还差不多。 满城少年,此刻惊疑不已,都在惊奇着云缺的异变。 进阶过程,但凡修行者都十分了解,毕竟人族修士想要修炼得强大,就要一步步进阶,从九品开始往上攀登。 但是进阶的过程,必须活人才行,哪有死人还能进阶的? 擂台上是两个活人在生死打斗,又不是僵尸在修炼。 疑惑与不解的情绪,充斥着人们的脑海,更多的,则是替云缺在遗憾。 遗憾着完美境界来得太迟。 如果云缺早一些成功进阶,以完美金身境界的五品修为,虽然斗不过三品归真,至少能多打朱幺几拳。 立于半空的左兰山,始终紧锁着眉峰。 这位大秦丞相的眼中,浮现着惊诧之色。 左兰山已经年过八旬,他自小开始在儒家修炼,其修炼的时间足有八十年之久。 这时段漫长的岁月,足以让一名桀骜不驯的懵懂少年,成长为心狠手辣的文官之首。 左兰山的阅历之广,在大秦无人能及,甚至很多事,连秦皇都要向他这位三朝元老请教。 身为儒道强者,左兰山认为世间的道理,自己早已尽数掌握,就如同儒家的无数法术,闭着眼睛都可熟练施展。 可今天, 左兰山被擂台上的景象震惊得茫然错愕,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云缺的死活,瞒不过他这位儒家强人。 自从云缺将最后一拳,打在朱幺肩上的时候,云缺其实就已经没有了生机。 而死人进阶,还是进阶到完美金身,这种异象,左兰山闻所未闻! 别说他这位大秦丞相没见过,翻遍天下古籍也没有任何记载! 死而复生,看似玄奥,其实在左兰山眼里不算什么。 他至少知道三种以上,能让刚死之人起死回生的手段,只不过代价全都极大,绝非寻常修士可以做到。 代价大,不代表做不到。 即便云缺死而复生,左兰山都不会如此惊讶。 真正让左兰山震惊的,是死人还能进阶完美金身的奇迹! 已死之躯,本该成为污秽之物,却偏偏达成了完美之境! 这是什么道理? 明悟天下间所有道理的大秦丞相,现在想不通了。 这就不是什么道理,而是根本不讲道理! 金色的夕阳之下,少年城被映衬得宛如金碧辉煌的世界。 而这片金光遍布的世界当中,最耀眼的,是擂台上的已死之躯。 刺眼的金芒在云缺周身掠过, 从天灵直至脚底,云缺整个人宛如一尊金色的雕像,以打出一拳的姿态,永远凝固在擂台之上。 如此姿态,代表着天下少年的不屈之心! 面对无法匹敌的强者,依旧勇往无前的无限战意! 只是这份战意与不屈,在擂台周围的人们眼里,变得苍凉而悲壮。 就像即将落入大地的夕阳,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之后,便会迎来漆黑的夜晚。 夜晚确实黑暗,但是少年们忘记了最为关键的一点。 再如何漫长的夜晚,终有结束的时候,黎明之际,烈阳还会再次升起! 天空中,那轮周而复返的烈日,真正代表的意义,是永不停息,永不屈服! 咔嚓!!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在云缺身上出现。 满身金芒犹如雕像般的云缺,肉身居然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纹。 一片片金色的光芒开始碎裂,不等落地便化作虚无。 四周的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惊讶不已的望着擂台。 擂台上的朱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再次后退了一步,神色变得愈发阴冷。 云缺此刻的模样,好似一个碎裂的蛋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白誉,鸿影,柳真真,段无病等云缺的友人纷纷在心里生出了一丝希望,期待着云缺能死而复生。 即便大家都知道这种奇迹太过渺茫,仍旧虔诚的为云缺在祈祷。 无数的少年修士也在心里升腾起期待, 云缺的擂台之战,早已被少年们所认可,在大家的眼中,云缺就是真正的少年王! 哪怕败给了归真强者,依旧当得上无冕之王的称号! 大家都不想云缺就这么死去,无数人都在期待着云缺能活过来。 众多的期待汇聚在一起,仿佛当真触发了奇迹! 当金光完全消散,擂台上仍旧是云缺的身影。 没有天神下凡般的威武,也没有百战不灭的霸气,仍旧是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袍,仍旧满身是血,两只手臂仍旧是森森白骨,五指上几乎没有了丝毫血肉。 但是云缺有了呼吸! 呼…… 一口浊气,从云缺口中喷了出来,竟带着些许金色的光晕! 云缺在吐气,周围的无数少年们却在震惊得倒吸冷气。 嘶嘶的响动此起彼伏。 人家吐气,说明还没死! 吸气过后,无数少年们传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没死!太好了哈哈没死!!!” “活过来了!居然还活着!” “一定是老天眷顾!死而复生!” “什么老天眷顾,人家本来就没死!刚才肯定是为了进阶装死而已!这叫兵不厌诈!” “这下好了!五品金身打不过三品归真,至少能逃离擂台!” “不是普通五品!我进阶五品金身境的时候根本没有金光!” “金身境,都没金光吗?那还叫什么金身?” “谁说金身境就得有金光啊,你手里的银票难不成都是银子做的?” “银票是纸做的,但确实能换银子啊。” “都瞎说什么呢!人家那是传说中的完美金身!同阶无敌!甚至能越阶挑战四品破军!” “什么!完美金身!世上真有完美金身!” “卧槽!我居然亲眼见证了完美金身!这辈子不白活啊!” 擂台上,云缺吐出一口浊气之后,豁然睁开双眼。 两只眸子清澈得犹如万年古井,瞳孔中心各有一道金芒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 云缺双手的白骨上,开始出现血肉,犹如野草般狂长! 碎裂的内脏顷刻间复原! 断裂的心脉恢复成原样! 身上的所有伤势,几乎在瞬间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过半点伤口一般。 宛如重生! 随着云缺肉身的伤势恢复如初,识海之内,月魁的尾巴消失了一条,从四条,变成了三条。 “又搭一条命,不省心的臭弟弟,早晚被你拖累死……” 月魁呢喃着卷缩在大殿里,嘴里说着埋怨之词,可眼里却浮现着欣慰的光泽。 用自己天赋之力的一条命,换来弟弟成功进阶完美金身,月魁的内心觉得还不算赔。 在月魁看来,云缺越强,走的就会越远,她也能看到越来越多有趣的事情与风景,月魁自己都没发觉,她这位北域妖都的慵懒公主,早已沉沦在云缺的生命当中,无法自拔。 第590章 他是驸马还是父皇 咔吧!咔吧! 擂台上的云缺,浑身筋骨发出连串的脆响,强烈的生机在身上起伏不休。 自从明悟了完美之门不是那座境界大门而是其后的高山之后,云缺终于看到了进阶完美的希望。 而打中朱幺的那一拳,则是走上高山的第一步。 没有第一步,就没有其后的登山之路,云缺没办法,只能赌一次。 赌自己在死亡的瞬间,是否有机会爬到山顶。 这是一次豪赌。 以一条命为代价,赌进阶完美金身! 云缺赌赢了。 但是险之又险。 月魁的复生之力,确实可以让云缺死而复生,但必须在死亡的同时就动用天赋,如果相隔时间过长,那就真死了,再没机会活过来。 所以云缺破境的时间其实很短。 只有从擂台对面,走到朱幺近前这段路程。 云缺必须在月魁发动复生天赋之前,也就是死亡的临界点之前完成进阶,否则的话,死而复生之后,仍旧是六品修为,与完美境界再无关联。 幸好,在最后一刻,云缺终于登上了山顶,几乎同时,月魁的天赋随之发动。 云缺醒来之后,体会了一番如今的境界。 浑厚的气机在周身流转,比之前六品的时候要强大百倍! 尤其这份气机毫无杂质,精纯得宛如被精心祭炼过一般。 这种感觉,云缺第一次体会。 武者的气机,类似于其他修士的法力,虽然强大,但杂质颇多,只是没人在乎。 武夫本就是莽汉,在意的是拳力多强,脚力多重,气机那东西自然越多越好,有没有杂质无所谓。 云缺之前也感受到自身气机并不纯粹,只是无能为力。 人家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可以自己凝炼法力,随着境界的提升,即可将法力中的杂质慢慢剔除,达到施法威能不断提升的效果。 同样是一招冰剑法术,用同样程度的法力施展出来,境界越低,威能越低。 九品修士用出来,能斩断一棵小树,八品修士用出来即可斩断一棵大树,六品用出来能斩开一片石墙。 这与法力的强弱无关,完全是法力的精纯程度使然。 同样程度的法力运转,会达到不同程度的效果。 云缺如今的气机精纯程度,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云缺试了试,朝地面随意打出一拳。 这一拳是隔空打的,在外人看来,云缺就像在舒展着筋骨,单手往下随意的压了一下而已。 下落的拳气,将地面震出一些细密的裂纹。 仅仅随意尝试了一下,云缺的内心却是震撼的! 刚才的拳气,如果放在六品的时候,根本无法在坚固的岩石地面留下任何痕迹。 别说隔空,就是贴着地面也很难做到。 因为云缺动用的力道实在太小,这股气机,以云缺的估计,如果直接打在砖石上肯定能将砖石砸出裂纹,即便打断也算正常。 但少年擂的地面是坚固的岩石,以大块的岩石拼接而成。 岩石与砖块可不是同一样东西,前者要坚硬得多。 云缺低着头,望着脚下细小的裂纹,心头充满了惊喜。 如此微小的气机即可隔空在岩石上留下裂纹,正常的五品金身绝对做不到,而自己却能轻易做到。 就好比同样身高的两个人,一个全力跃起能摸到房梁,另一个全力跃起,直接冲破房顶而出! 这便是完美与普通的天差地别! 云缺深吸一口气,往前踏出一步,吐气开声。 喝!! 一步落地,脚下狂风顿起! 一圈圆环的气浪朝着四面八方溢出,直接冲出了擂台,扩散到数百丈开外! 气浪形成的风力吹得台下众人衣衫翻飞,头发狂摆。 有帽子的急忙扶住帽子,戴斗笠的急忙稳住斗笠,有头发的赶紧以手遮头,没头发的觉得好生凉快。 一些穿着裙衣的女修士急忙捂住裙摆。 狂风过后,人们再次抬头朝着擂台望去。 云缺周身涌动的气机几乎形成了小型的风团,衣衫虽然残破,却宛如古旧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此刻, 云缺心头畅快至极! 仿佛头顶的天空不再高远,触手可及。 仿佛远处的大地不再宽广,跨步可达。 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更加清晰。 空气中的细小尘埃,野草生长时挤压泥土的微小声响,飞虫每一次扇动翅膀的动作,每一滴雨水下落的轨迹,全部清清楚楚的展现在眼前。 不仅感知能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云缺的心境也趋于完美。 仿佛自己不再是粗俗的武夫,而是……无敌的战神! 当四散的气浪消失,云缺傲然而立。 依旧是那副并不算多么强壮的身体,但是整个人的气质明显变得无比自信,愈发坚毅。 感受着境界提升后的区别,更加令云缺惊讶的,其实是这副本体。 金身境与宗师境最大的区别,其实是肉身的强化。 当六品宗师武者突破到五品金身境,相当于得到了一次难得的淬炼良机,本体肉身会被破境之力强化数倍以上,甚至有人能达到十倍。 这也是为何金身境武者如此耐打的原因所在。 不像其他派系修士的境界那么玄奥晦涩,武夫的境界名称,取得都十分贴切。 或者说接地气。 九品炼体,就是打熬身体,八品炼骨是打熬筋骨,七品炼神是磨练元神,六品宗师是武道精湛。 五品金身,取不败金身之意。 金身,自然牢不可破。 其他武夫在冲进五品金身的时候,最多能提升十倍本体的强度,而云缺很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肉身强度比之前至少提升了几十倍,甚至接近百倍! 现在云缺的本体,几乎达到了三阶大妖的程度! 别说其他五品金身做不到,世间的破军也做不到,甚至三品归真也没有如此强悍的肉身本体! 现在的云缺,或许战力远远达不到三阶大妖那么可怕,但是本体,已经相差不多,足以称得上人形妖兽! 云缺恢复如初,令周围众人惊诧的同时,更欣喜若狂。 柳真真眼含泪光,由衷替云缺高兴,更替自己高兴,因为她又能嫁人了。 史得侩一张大脸憋得通红,激动得差点把自己牙齿咬断,能亲眼见证完美金身的诞生,令这位少年城的大将军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鸿影喊得嗓子如同破锣,仍旧高呼不断,他已经下定决心,将师兄当做此生追赶的目标,只要能追上师兄的脚步,这辈子就不算白活。 段无病充满了感慨,心说果然如此,能将学宫闹得鸡飞狗跳的主儿,又岂能轻易死去。 大皇子赢财的心里则冒出个古怪的念头,他觉得人要是坏到一定程度,是不是就打不死了? 三皇子赢人志整个人都是呆愣状态,茫然的盯着擂台上的云缺,嘀咕道: “那玩意到底是什么,他是驸马还是父皇?” 啪一声。 旁边的赢财照着他三弟的脑袋来了个脑盖,骂道:“胡说什么呢!能是父皇么,那就是驸马!你是不是缺爹了。” 赢人志被打了清醒过来,揉着脑袋委屈的道:“驸马简直是个怪物一样,哪有死而复生还能进阶完美金身的,除了父皇……” “闭嘴!”赢财脸色一变,喝止了三皇子。 赢人志悚然一惊,急忙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看打擂。 台下的商福咽了下口水,小声嘀咕道: “妹子啊,以后咱们离那家伙远点,他打不死啊!老虎肯定没戏了,就算他不是妖武者,咱们也打不过他……” 商暮的神色比他哥哥还要震撼,秀眉紧蹙,满眼震惊的低语道: “他是妖武者,他的妖,有复生天赋……” 在场的所有人,唯有商暮一人看出了云缺死而复生的真相。 其他人都在震惊着云缺的完美金身,而商暮则在震惊着云缺身上的妖! 风雷虎确实珍惜,若能融合,将得到风雷之力的加持,甚至可以借助妖力腾空飞翔。 但是复生天赋,比风雷之力要罕见百倍千倍! 那是妖族中最为古老的异种才能拥有的天赋之力,并且很难被运用在妖武者的身上。 在商暮的认知中, 妖血武夫能驾驭妖力,却难以沟通妖魂。 妖武者所做的,其实是利用妖力,借助妖之力来大幅提升自身战力,而非完全的融合妖魂控制妖魂。 她身上的星狼之力,可以被她随时动用,可一旦动用过量,自己的神魂就会被星狼之魂所吞噬,失去自我,成为完全妖化的怪物。 这是妖武者的最大弊端,商暮又如何不知。 但她惊讶的发现,擂台上的云缺,好像能与妖魂沟通! 不仅能沟通,居然还能动用妖魂的天赋力量! 一个更加震惊的念头,在商暮心底升起。 难道擂台上的云缺即便将妖力尽数释放,最终也能清醒过来,不会被妖魂吞噬? 这个念头,让商暮对自己的理解出现了错乱。 超出了妖武者的武者,又是什么? 他到底如何做到的? 这根本不可能啊! 作为大商遗民,商暮知道大商覆灭的真相。 被大秦进攻只是其中之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已经埋葬在悠久的岁月之中。 大商的妖武者,在与大秦的亡命之战当中,有绝大多数因为失控妖化而变成了怪物,最终被自己身上的妖物所杀掉。 正因为这个弊端,让商暮商福两兄妹苦苦追寻着破解之法,只有找到能完全驾驭妖魂的手段,大商,才有机会重新出现在云州大地。 而云缺身上的奇迹,让商暮看到了一个契机! 重建妖武大商的契机! 第591章 最后一块垫脚石 与其他人相似,立于半空的丞相左兰山同样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除了震撼之外,左兰山心里还有着深深的疑惑。 左兰山第一个疑惑,便是驸马那惊世骇俗的胆量。 他越来越觉得擂台上的驸马,与唐太子的身份有着不符之处。 大唐太子尊贵之躯,岂能在擂台上如此找死,少年王的名号确实有足够的吸引力,可如果代价是死亡的话,几乎没人有这个胆量。 左兰山第二个疑惑,是唐太子与妖有关的本体。 左兰山目睹着驸马被打到生机皆无的全部过程,并未看到驸马动用任何灵丹妙药或者稀世珍宝,死而复生的能力仿佛与生俱来。 以左兰山高深的修为,他虽然没看到云缺身上的妖魂,却在云缺恢复生机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妖力的存在。 尽管只有微弱的极少妖力,仍旧没逃过左兰山的敏锐感知。 左兰山最后一个疑惑,是唐太子如妖的心智与无赖般的作风。 没脸没皮的人,左兰山虽然嗤之以鼻,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种人往往活得比所有人都好,如果再加上高绝的心智,那简直是一方诸侯的最佳人选,绝对的帝王之姿。 一个在意脸面的皇帝,虽然能做出皇家的表率,赢来更高的声望,但未必能令国度变得强大。 一个不要脸又心智如妖的皇帝,同样有手段获取更多的声望,并且绝对能让国度越来越强。 左兰山的眼里,擂台上的唐太子才是大唐帝王的最佳人选! 若是当今唐皇退位,让唐太子登基,恐怕二十年内,大唐的实力足以抗衡大秦。 可是唐皇居然将这位天生的帝王,当做了质子,送来大秦,任人宰割,这种事不亚于杀鸡取卵,断了大唐的未来。 三分疑惑,让左兰山的心头迟迟难以平静。 望着擂台上的驸马,左兰山在心里暗暗低语。 他,到底是不是唐太子…… 相比于其他人的震撼,朱幺的心情可以用惊悚来形容。 他眼睁睁看着云缺被打死,又眼睁睁看着云缺在自己面前死而复生,如此诡异的现象,令朱幺接连倒退数步,惊疑不定的道出两个字。 “不灭……” 朱幺的声音极低,外人不得而闻,声音里带着一种畏惧之意,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不灭,指的不是云缺死而复生的现象。 而是修武一途的一个境界称谓。 二品不灭! 在三品归真之上,是不灭境。 达到二品的武者,拥有着堪称恐怖的恢复之力,不但能接续残肢,还可以断肢重生! 二品武者超强的再生能力,完美对应了不灭这个称谓。 只要元神不灭,哪怕骨断筋折,脖子被打碎,脏器碎裂,仍旧可以恢复过来。 在朱幺眼里,云缺的死而复生,与二品不灭的天赋之力几乎一模一样! 很快朱幺便从惊恐中醒悟过来。 云缺身上所散发的气息,明显是五品金身境,绝非二品。 他怎么活过来的…… 朱幺心里疑惑不解,想不通云缺能复生的真相。 他晃了晃头,将疑惑甩开,瞪起眼睛一声大喝,归真强者的禁锢之力再次爆发,将整个擂台重新封闭。 朱幺没有小看云缺,他动用了全力,一旦禁锢之力笼罩擂台,云缺身上散发的金身气息立刻消失在这片空间当中,成为了凡人。 不过这一次,云缺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归真强者布下的领域之力。 在云缺的感知中,身边左右的空气中充满了密密麻麻犹如雨滴般的细小气机。 这些气机极其繁多,组成了细密的雨幕,身处其中的人就像站在了大雨当中,避无可避。 四面八方全是雨水,自然没有了任何退路。 那是归真强者将气机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所有雨滴都是一道道强悍的气机,用来组成类似大阵般的禁锢,宛如领域,陷入其中的任何人都会被完全压制。 然而雨幕虽然密密麻麻,却有着很多漏洞。 只要自身能凝聚出类似雨滴的气机外溢,即可将对方的雨滴对冲掉,抵挡住。 云缺得出一个猜测, 之所以朱幺的领域能力是雨幕形态,而非填满所有空间的气机,是因为朱幺成为三品强者的时间不算太长,并未达到圆满程度。 归真的领域之力,云缺曾经在雷音寺的山顶体会过。 来自武威王忆白龙。 忆白龙散发的领域能力,完全封锁了空间中的每一个空隙,犹如一个实心的西瓜。 而朱幺的领域之力,只能说成是一个遍布孔洞的蜂巢。 三品与三品之间,一样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同阶不同实力的现象,其实在修行界十分常见。 感知到气机雨滴之后,云缺开始调动自身气机,同样形成雨滴形状,与本体周围的雨滴对撞,成功消弭了很多。 现在的云缺, 在不动用煞气,并且本体没动用任何力量的前提下,就能在朱幺的禁锢中行动如常,不受领域之力的限制。 完美金身的敏锐感知,让云缺达到了如今的程度,以五品境界破开三品归真的禁锢,绝对称得上奇迹! 云缺在擂台上活动了一番手脚,望向朱幺道: “我得谢谢你,没有你这最后一块垫脚石,我也达不到完美金身的地步。” 朱幺心头在惊讶着禁锢之力的失效,神色却冷冷的道: “要不然我怎么拿你当兄弟呢!既然这么大的恩情,你不如跪下磕两个头感谢一番,放心,我受得起!” 云缺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 “唉,你的名字起错了,不该姓朱,应该姓老母猪的猪,登鼻子就能上脸。” 猪鼻子够长,自然容易踩鼻子上脸。 朱幺勃然大怒,吼道: “区区五品而已,休要张狂!老子可是三品归真!既然你没死透,我就多费点力气,把你打到彻底咽气!” 云缺轻笑道: “我这五品,可不是普通的五品,完美金身,你听没听过。” 朱幺冷哼道: “完美金身又如何!充其量你比普通金身强一些而已,就算你有能力挑战四品破军又能怎样,你该不会认为自己有能力战胜三品吧,那是痴人说梦!” 说话间朱幺往前迈出一步,三品气机在周身炸起! 台下的人们以肉眼即可看到,朱幺身上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他周身丈许的范围内,空间都有些扭曲。 三品归真之力,在四周少年们的心里是一种无法匹敌的恐怖力量。 别说挑战三品强者,面对一位归真武夫,能在人家面前站稳而不跪下,就已经是奇迹了。 见云缺居然还不退走,柳真真焦急的喊道: “别打了!云缺你快下来!完美金身也斗不过归真的!” 史得侩也反应过来,急忙跟着大喝: “对啊不能再打!再打就真没命了!以卵击石没有好下场的!云缺你放弃吧,要不然,你的卵会被石头砸碎!少一个都要命,少两个就玩完啦!” 史得侩一番好心,规劝云缺放弃这场决战。 只不过周围人越听越不对劲儿,人们纷纷以怪异的目光望向这位少年城的大将军。 以卵击石,一个就够了,怎么出来两个? 好像还是人身上的? 刹那间,史得侩旁边的男修士纷纷觉得胯下一凉,大家终于明白了大将军口中的以卵击石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大将军眼里,以卵击石,是用自己的啊! 没学问,真可怕…… 云缺朝着众人抱了抱拳,笑道: “多谢大家关心,既然是决战,岂有退避的道理,少年王,我要定了!” 一句要定了,道出了天下少年的桀骜。 擂台周围的无数少年只觉得热血沸腾,为云缺振臂高呼,目光灼热的盯着擂台。 此时此刻,已经无需胜负作为少年王的标准。 云缺的不屈之心,傲然之意,足以当得上少年王三个字! 擂台旁, 立在虚空的丞相摇了摇头,带着满心疑惑回到了大秦一方,继续观战。 左兰山想要看一看,擂台上的唐太子究竟还有什么能耐,是否连三品也能抗衡。 若当真大唐出了这种奇才,那么大秦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不管驸马到底是不是唐太子,左兰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其彻底驯服,收于麾下。 如此奇才,足以做他左兰山的衣钵传人。 别人看到的,是云缺在武道之上的惊人天赋,而左兰山更加清楚云缺在儒道上的天赋,比起武道天赋还要可怕。 擂台上, 云缺缓缓转向朱幺,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朱幺见对方即将出手,神色也凝重起来,他要拿出全部能力,来好好教训一番对面这个不开眼的金身武夫。 出手之前,云缺很贴心的问道: “准备好了没有。” 朱幺怒道:“废话!出招吧!老子早就准备好了!” 云缺不急不恼,背着手,如同谁家长辈般说道: “准备好了,那就履行赌约,叫爷爷。” 朱幺愣了一下,接着胖脸发红,怒不可赦。 打赌叫爷爷这码事儿,人家还没忘呢。 朱幺的双拳互相一撞,发出一声闷响,气浪四溢,他怒道: “让我叫爷爷,你也配!孙子,你好好等着,爷爷这就来打死你!” 面对着即将出手的归真境强者,云缺终于有所动作。 万众瞩目之下,云缺抬起右手,做出个抓握的姿态,只是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台下的众人纷纷面带不解。 看不懂云缺做出这种奇怪的姿态有何目的,看着像要抓取武器,可半空中哪里有刀剑的影子。 在人们的费解当中,云缺的手心里忽然涌动出一股血色! 一节漆黑的刀柄凭空而现。 嗡!!!!!!!!!! 在云缺握住刀柄之际,一柄黑刀仿佛从虚空中被抽了出来。 刀鸣之音伴着冲天妖气,响彻少年城!!! 第592章 一千七百刀 五品金身自然斗不过三品归真。 哪怕完美金身,也无法做到横跨两个大境界去挑战三品强者。 以云缺的武道天赋,加上淬炼到极致的肉身,凭着完美金身的庞大气机足以对抗四品破军,但是对上三品,实在吃力,几乎没有胜算。 但是云缺并非正常的武者,他是妖血武夫! 妖魂之力,终于被云缺毫无忌惮的催动而出,始终没有动用的妖刀,第一次出现在少年擂! 妖刀出鞘,预示着云缺终于可以动用全力。 当握住妖刀那一瞬间,云缺心头畅快不已,没刀的猎妖人实在憋屈,有刀的猎妖人才能战个痛快! 黑刀的出现,令周围的少年们惊呼四起。 “那是什么刀?是法器还是法宝!” “看不出来,没有法宝的气息,肯定也不是法器,对战的可是三品强人,拿出法器有什么用。” “那把刀看起来好凶啊,我怎么觉得有点心惊肉跳?脖子后边凉瘦瘦的!” “是杀气太重!无论什么武器,只要杀的活物足够多就能汇聚出厚重的杀气,那把黑刀至少斩杀过成千上万的活物!” “这么说,云缺是杀人狂魔!死在他刀下的有上万人!” “猪脑子啊你!活物就得是活人吗,野兽和妖兽都是活物啊,人家肯定杀了无数妖族!” “对哦!难怪妖兽攻城那晚,他杀得那么顺手,斩妖如切菜,原来是斩妖的高手!” 少年们都在赞叹着云缺奇异的武器,很多人都能感受到黑刀上的磅礴杀气,对这把刀赞叹不已。 而商暮在看到黑刀之后,眼瞳不受控制的转为幽蓝,额头甚至出现了星狼特有的纹路。 她的妖力,在黑刀面前出现了失控的征兆! 商福第一个发现自家妹子的变化,急忙提醒道: “这里不是擂台,不用跟他打斗,现出妖力容易被人误会,快收回去!” 商福以为商暮在发疯,以为自己身处擂台,忘了这里是擂台之下的人群当中。 商暮艰难的压制着妖力,语气震惊的低声道: “星狼在防御!他的那把刀,蕴含着可怕的妖力!” 商福听罢惊讶不已,眼睛瞪得如同鸡蛋。 隔着擂台这么远,居然能让商暮身上的妖力自行激发,可见人家手里的黑刀有多恐怖。 云缺握住妖刀的同时,对面的朱幺几乎在同一时间拿出了武器。 是一柄金灿灿的大棍,散发着法宝气息。 从少年擂一开始的时候,朱幺与云缺一样,根本没用武器,完全以拳脚对战。 即便之前与云缺对战,朱幺仍旧赤手空拳。 可是云缺出刀之际,朱幺也选择了动用武器,在外人看来实属正常,毕竟对手都拿出武器了,自己空手岂不是吃亏。 然而看到朱幺的法宝大棍之际,云缺的眉峰忽然动了一下。 并非对方的法宝多么神异,而是朱幺取出法宝的动作,毫无迟疑。 这一点有些不正常。 身为归真强者的朱幺,是一个狂妄之人。 从其暴打二皇子即可看得出来。 而且这家伙的狂妄,比其他人更加严重。 原因很简单。 朱幺曾经在少年城隐忍了十多年,装了十多年弱鸡,漫长的岁月,足以让他生出郁闷暴躁的心情。 而这份郁闷与暴躁,在今天终于被完全释放,成为了一份极致的狂傲。 现在的朱幺,心理或多或少不太正常,他要打败擂台上的一切对手,做到一鸣惊人,如此才能抒发憋在心里十多年的郁闷。 云缺推测,即便自己拿出妖刀,以朱幺的狂傲也应该先动用拳道。 若是发现妖刀很强,他对付起来有点吃力,再动用法宝也不迟。 这才是正常顺序。 可妖刀一出,朱幺立刻动用武器,仿佛他知道妖刀的危险似的。 云缺隐约间觉得,朱幺,好像很了解自己…… 之前的宝境二重,现在的提前动用武器,都在证明着朱幺对自己的熟悉。 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想多了…… 云缺甩开脑海里的杂念,不再多想。 手持妖刀,云缺冷声道: “我这人最看重公平,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百刀,之前你打了我十七拳,现在,我还你一千七百刀!” 擂台上刀光耀起! 出手便是断刀式! 在台下众人的眼里,云缺斩出的不是一道刀光,而是一片又一片的刀光! 层层叠叠的刀光宛如奔涌的浪涛,前仆后继,冲向强敌。 朱幺冷哼一声,将大棍转动成风车,在其身前竟形成了一道狂风龙卷! 三品归真之力,这一次被朱幺尽数施展开来。 棍风龙卷占据了半个擂台的范围,将迎面而来的刀气完全搅碎! 归真强者本就强大得可怕,一旦动用法宝,简直如虎添翼。 尽管云缺动用了断刀式,仍旧伤不到人家分毫。 台下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如此程度的决战,早已超出了少年擂的范畴,天下间哪有如此可怕的少年人! 擂台上的两个简直就不是人,而是恐怖的怪物! 刀气与棍风肆虐之际,云缺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同时两个云缺,分别出现在朱幺的一左一右,两把黑刀齐齐斩向朱幺的脑袋! 黑刀切进了龙卷,以极快的速度与刁钻的角度,完美避开了大棍的绞杀,一刀切脖子,一刀切后脑勺。 朱幺也没想到云缺的刀居然如此之快! 他惊讶中,急忙转换棍法,将大棍横在脑后,以法宝扛住了两刀。 两把黑刀尽数被震开,看似没什么威能,但这场打斗的局面已经发生了改变。 第一次,三品归真境的朱幺选择了防御! 段无病,柳真真等一些五品高手,此刻看得惊讶不已。 云缺出刀的速度,比之前出拳的速度快了太多,瞬息而至!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 身为五品的段无病与柳真真,史得侩等人,都与现在的云缺同阶,他们十分清楚五品武者的能力,并且一直在观察对比。 想要看看云缺的完美金身,到底与自己的普通金身强了多少。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又是涉及当前境界的大事,段无病等人自然十分关注。 可看到云缺出刀之后,段无病等人的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 人家的刀法不仅快到无法追赶,威力更是恐怖,连三品归真都不得不防御,可见这一刀若是砍在五品金身的身上,必定一刀枭首! 人比人死,货比货扔。 在场的五品武夫并不少,没人觉得自己能与云缺对战,一旦交手,必死无疑! 商福的脸变得苍白如纸。 他看了看云缺,又看了看自家妹子,叹气道: “萍山君肯定没戏了,妹子,咱们再找别的妖兽好了,可不能再和云缺打了。” 商暮已经压制了妖力,恢复了正常,尽管她心里还是不服,也只能点了点头。 她现在才六品修为,人家能与三品交锋,这还怎么打? 除非她也能成为完美金身,否则对上云缺毫无胜算。 擂台上的打斗变得越发惊险。 云缺的两道身影比之前打斗的时候还要快,影步施展得看不到任何踪迹。 之前若是眼力够强的人,还能看到影步遗留的残影,从而判断出云缺挪移的方位,现在连残影都没有,几乎就是瞬间移动! 强横的妖刀,加上极致的身法,云缺与朱幺斗得不相上下,势均力敌。 左兰山看得聚精会神,频频点头。 他能看得出云缺的刀法极其玄妙,威力也足够可怕,但是在朱幺的棍法之下还是落在下风,毕竟等阶差距太过悬殊,能做到将刀法施展得如此精巧,足以令人震惊。 而云缺的身法,则弥补了刀法威力的不足,这才能与三品归真战得不相上下。 如此武道天赋,左兰山这辈子都没见过。 但是左兰山认为云缺仍旧难以战胜朱幺,哪怕是完美金身,也难以战胜一位实打实的三品归真。 果然如左兰山预料的那般,在大致摸清了云缺的刀法之后,朱幺施展出绝学。 “开山棍!” 随着朱幺的大喝,他手里的大棍横扫而出! 大棍刮起了一股黑风。 黑风里竟传来虎啸之音! 一颗颗狰狞的虎头在棍风中若隐若现,如群虎扑食一般,从擂台左侧冲来。 令人们惊奇的是,朱幺虽然扫出一棍,但棍风却有两股! 另一片黑风在擂台右侧出现,同样幻化出无数虎头,扑向擂台中心。 两股棍风,宛如两群猛虎,整个擂台的区域便是狩猎之地! 虎群之力,远非狼群可比,朱幺的棍法之强,引起了台下四周的无数惊呼。 擂台上, 云缺的两道身影几乎在瞬间便被虎群所淹没! 无数的虎啸声在擂台中心炸起,那是棍风轰击到极致的体现。 一些眼力够强的修行者,目睹了黑风中云缺的两道身影被尽数撕裂的画面。 看到此景的修行者,一时间认为云缺被打死在擂台! 可是下一刻。 第三道云缺的身影竟出现在朱幺身后! 在这瞬间,擂台上总共有三个云缺,人们终于恍然大悟。 之前还是六品的时候,云缺只能动用一道影身,现在进阶五品又成了完美金身,影身之法也随之提升。 黑刀迎头而下,斩出一片半圆的刀光! 在人们眼里,仿佛云缺斩出的不是刀光,而是斩出了一轮漆黑的弦月! 断刀式第四式! 四断百鬼子孙! 第593章 龙筋是你能碰的吗 面对归真境的强敌,最有用的战术便是攻其不备。 朱幺最大的弱点,是他的速度,云缺将自身速度发挥到极致,专门在朱幺背后出手。 十式断刀式,威能依次递增。 云缺用两道影身正面攻出前三式,本体则以影步挪移到朱幺身后,动用了威力更强的第四式。 这一刀的威能,在完美金身的磅礴气机所驱动之下,足以重创四品破军。 但是想伤到三品归真,还差了很多。 归真强者的感知程度,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尽管朱幺散发的禁锢之力无法困住云缺,但这方擂台是他的领域范围,其上的任何动静,他都能顷刻间捕捉。 朱幺别看速度跟不上影步,但他的灵活程度可不低,在妖刀斩落之际,他往下一蹲,双手举棍,硬抗妖刀。 轰!!!!!! 刀身与棍身撞击在一处,发出一声轰鸣。 四散的刀气卷起大片狂风,吹得两人衣衫猎猎。 朱幺虽然挡下了这一刀,脚下的地面也随之开裂,坚固的岩石被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 朱幺看似有些狼狈,但云缺也没好多少,被大棍震得在半空腾起数丈。 “不赖!有点力道,再来!” 朱幺大喝一声,抡动大棍,砸向云缺。 这是好机会! 云缺正在半空,无处落脚,正好能一棍砸扁! 不等朱幺出棍,他忽然神色一变。 因为云缺在半空的姿态有些古怪,竟双手持刀,本体旋转如陀螺。 黑刀随着本体而动,在半空快速旋转,远远望去犹如一轮漆黑的满月! 狂暴的刀气从头顶压来。 朱幺看得出对方动用了更强的刀法,他犹豫瞬间就放弃了砸出大棍的举动,再次以双手持棍,做出防御状态。 对于云缺的黑刀,朱幺十分忌惮。 黑色满月在形成之后,轰然而落。 云缺这次斩出的刀气不同以往,共有百道刀气,每一道刀气都蕴含着极其可怕的气息。 百道刀光宛如百柄铡刀,同时从天而降! 擂台四周的人们看到了一幕奇观, 半空中的漆黑刀光形成了一片黑幕,瞬间将朱幺笼罩其中。 刀落之际,云缺冷冽的喝声也随之传来。 “五断,邪魔百怪!!!” 咔!咔!咔!!!!!!!!! 金铁交鸣的刺耳锐响从擂台上传来,台下的众人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那是妖刀与大棍轰鸣的异响,传遍全城! 达到五品之后,云缺在刀法上再次突破,用出了断刀式的第五式。 六品境界的时候,很难施展出这招,因为宗师武者的气机不够驾驭第五式。 如今金身境大成,又是世间罕见的完美金身,云缺动用第五式可以说轻而易举。 五断邪魔百怪,这第五式断刀式专门为斩杀魔怪所创。 一刀出则百刀至! 邪魔百怪尽伏诛! 黑幕般的刀光,很快消散开来,现出了擂台上的两人。 云缺落在擂台中心,持刀而立。 朱幺保持着举棍扛山的姿态,一动不动。 咔…… 细微的响动,出现在朱幺左肩。 他左肩的衣袖被斩开了一节,同时左脸出现了一道细小的伤痕,一滴鲜血缓缓流下。 这一刻,四周安静得针落可闻! 人们甚至屏住了呼吸,一眼不眨的盯着擂台。 嘀嗒。 朱幺脸上的血滴终于掉落,落在擂台,发出一声很轻的响动。 伴着血滴落地的声音,擂台周围无数少年纷纷做出同一个动作。 咕噜,咽口水。 人们被彻底震惊! 那可是三品归真! 放在任何地方都可横着走的人物! 居然被伤到了! 云缺这一刀,终于伤及了朱幺的本体,在其脸上留下一道刀痕! 商福在看到朱幺流下的血迹后,没来由的一哆嗦,一把抓住商暮的手腕子,声音有些颤抖的道: “三品都能砍!妹子咱们以后见到他得绕着走,这家伙太凶了!” 换成以往,商福若是如此胆怯,商暮肯定甩开她哥的手,再大骂一顿胆小鬼。 可此时此刻,商暮什么也没说,也没甩开她哥,目光里充满了深深的畏惧。 这位大商遗民终于承认,她不是云缺的对手,哪怕完全释放星狼之力,也打不过人家。 连三品归真都能砍出血,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能砍死四品破军的预兆!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商暮十分断定,台上的云缺没有运用全力! 因为云缺尚未动用妖力! 只用妖刀就能打到如此地步,商暮已经不敢想象,如果云缺完全释放妖力会是什么场面。 段无病只觉得心头有股热浪在翻涌,他激动得大吼一声: “好刀法!” 对于云缺的刀法造诣,段无病心服口服,如此凶悍绝伦的断刀式,不大赞一番自己都不舒服。 周围的少年们如梦方醒,齐齐的震天大呼。 “好刀法!!!!!!” 连丞相左兰山都不得不频频颔首,对云缺的刀法赞叹不已。 能在二十岁之前,将刀法修炼到如此威能,左兰山已经找不到对比的人物了。 将龙桃二十岁时候的能耐拿出来,倒也算得上天赋异禀,但是在云缺面前,能把二十岁的太尉打出屎来! 至于自己二十岁的时候…… 左兰山的念头忽然被他自己顿住,并且直接断掉。 老夫年轻时是儒家修士,风流倜傥的少年儒生,岂能与粗鄙的武夫对比! 不比不比,绝对不比! 人群里的唐太子终于长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白誉发现自己早已满头冷汗。 白誉现在不担心了。 云缺既然拥有伤及三品的能力,自保肯定没问题。 轻松下来之后,白誉觉得心里有什么疑惑未解,他想起了之前被朱幺打死的那位大唐少年高手,与那只飞不进少年城的蝴蝶。 白誉总觉得自己当时忽略了什么东西,此时心里不再紧张,他很快回想了起来。 当时大唐高手的尸体旁,是一些碎裂的城墙残石,本该是普通的碎裂石块而已,其中却有些石块泛着些许银色。 白誉回头对着手下人问道: “尸体呢。” 立刻有人拖过来一个裹尸用的蛇皮袋子,打开来让太子观看。 白誉在尸体身上翻了翻,从衣襟中找出几块指甲大的碎石块。 其中有一块果然呈现着暗淡的银色。 白誉皱起眉,动用法力将石块捏碎。 石块没有完全碎裂,而是残留着些许灰白的晶块。 “银矿石……” 白誉确定手里的就是银矿石,他越发疑惑起来。 尸体身上的碎石块,是撞开城墙带来的,如此说来,少年城的城墙里,应该有矿石。 “以银矿修筑城墙,少年城果然傲气凌云。” 白誉低语了一句,让手下将尸体收起。 以银矿砌城墙这种事,即便白誉身为大唐太子,都做不出来,实在败家。 白誉转头想要看一眼城墙上的大洞。 这时擂台上的朱幺怪叫了一声,将白誉的目光拉到了擂台。 嘭一声! 朱幺将大棍戳在地面,立了起来,他自己松开手,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狞声道: “刀法确实不错,以五品修为能伤到老子,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会把你浑身骨头全部打断,抽你的筋,放你的血!让你流光最后一滴血!” 朱幺怒了。 身为三品归真境的强者,居然被一个五品武夫砍了一刀。 伤势可以忽略不计,仅仅一道细小的刀口而已,但这份人,他丢不起! 这场实力悬殊的比斗,朱幺相当于一个彪形大汉,而云缺则是个五岁顽童,结果打到最后,朱幺非但没能掐死顽童,反而被顽童踹了一脚。 这一脚还正正好好踹在他脸上。 还是当着无数少年修士的面踹的! 朱幺的脸本来就红,现在气得红里透紫,脸都快黑了。 “正好一千七百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 云缺淡然一笑,道: “你太肥,放点血有益健康,我是为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恶言相向,还要抽我筋放我血,呵呵,龙筋,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碰的吗!” 比战力,云缺的确不是三品归真的对手。 朱幺的强悍云缺已经领教过了,刚才的第五式断刀式,云缺动用自身全力,可以说在没用妖力的前提下,云缺以完美金身境能施展出的最强一击。 但也仅仅在朱幺身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而已,可见归真之强。 但是比斗口,别说一个朱幺,一千个一万个朱幺一起上,也斗不过云缺这张嘴。 一句龙筋,何其傲然! 听得台下无数少年热血沸腾,崇拜不已。 这才是少年修士该有的傲气! 朱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的哇哇怪叫。 云缺见差不多了,准备离开擂台。 这场少年擂,其实用不着打到最后,因为能伤到朱幺,其实云缺就已经赢了。 擂台是少年擂,争的是少年王,朱幺明显是个怪物,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少年,天下间有几个二十岁的归真,就算秦皇在二十岁的时候也未必能有归真境的修为。 以残破之躯打中朱幺一拳,代表着少年人的坚持与不屈。 生死之境进阶完美金身,代表着少年人的一往无前。 五品之力伤及三品归真,代表着少年人的未来可期。 这三份经历,触动了在场所有少年的心弦,足以让云缺无需在擂台完成决战,就冠上少年王的头衔! 云缺早已看出了这一点,之所以在擂台上拼命,正是为了完成这三点。 如今众望所归,斩中朱幺,相当于完成了少年王最后的加冕。 再打下去,云缺会吃亏。 毕竟一个暴怒的三品归真,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说辞云缺都想好了, 以云缺的文采,足以道出一番令人信服的理由。 刚想开口之际,云缺的目光落在朱幺肩头。 刚才斩的那一刀,切开了朱幺肩头的衣服,但没伤及到血肉,因为朱幺的锦衣里面,还有一层。 那是一件紫色的衣袍。 衣领处隐约有一朵云纹,虽然只看到一角,却无比熟悉,无比刺眼! 云缺的目光渐渐冷冽了下来。 离开擂台的打算,被云缺抹掉。 云缺要留下来! 因为朱幺里面的那件紫袍,只代表着一个称谓。 星辰殿!!! 第594章 戌狗亥猪 斩开朱幺的外衣,云缺看到了熟悉的紫袍。 尽管只有一角,云缺仍旧能断定那件紫袍所代表的含义。 这一刻,云缺脑海里犹如炸起了一声惊雷! 朱幺真正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猪,乃是十二生肖最末一位。 幺,代表着最小的排位顺序。 朱幺,实际应该是猪幺,十二生肖最末的亥猪! 云缺微眯起双眼,目光冷若冰寒。 难怪朱幺取这种名字,又养了一头三阶妖王的狗子,朱幺若是亥猪的话,那么杂毛狗,就应该是戌狗! 少年城里混迹了两名星辰殿的高手,如此消息,连云缺都觉得震惊。 瞬息之间,云缺想到了很多东西。 大晋的监正魏墨城是巳蛇,神秘人是辰龙。 大唐的房家老祖是寅虎,寄生穹音尸体的勾玉是卯兔。 大秦少年城的朱幺是亥猪,杂毛狗是戌狗…… 星辰殿的十二生肖高手,基本会两人一组行动,而且干的都是惊天动地之事。 辰龙与巳蛇覆灭了大燕摧毁了妖都。 寅虎与卯兔覆灭了大唐佛门,击杀了雷音寺老方丈。 那么蛰伏于少年城的戌狗与亥猪,究竟有何目的? 他们要做的事,又是什么? 云缺仿佛看到了那座庞大而隐晦的棋盘。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云缺看清了棋盘上的一次棋路。 就是眼前的小胖子朱幺! 朱幺的图谋,必定极大,怎奈现在还看不到丝毫端倪,但云缺能断定,朱幺的目的一定在少年城! 否则的话,朱幺不会蛰伏在少年城十多年,不遗余力的帮着柳真真史得侩等人兴建少年城。 以柳真真等人的能力,从流浪的孤儿到如今的修为与地位,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别提规模如此庞大的少年城。 可以说没有朱幺,就没有如今的少年城。 云缺猜测朱幺的目的是抗衡秦皇,所以建立起少年城这处不属于大秦的国中之国。 朱幺的口头禅就是干死秦皇,可见他与秦皇有仇。 二皇子见过秦皇身穿紫袍,说明秦皇也曾经是十二生肖之一,看来秦皇与星辰殿,有可能已经决裂。 短短片刻而已,云缺已经做出决定。 不下擂台! 云缺想要验证一番,朱幺在少年城究竟有何目的。 这次是云缺唯一的一次,能亲身参与到棋局中的机会。 连棋路都看不清,谈何掀翻棋盘。 留在擂台,并非云缺的意气用事,而是有一定的把握。 因为朱幺的境界,是普通的三品,远远没到巅峰程度。 三品归真的确强大,少年城的无数修士无人敢面对,即便柳真真等人一起围攻都没什么机会获胜。 但云缺不同! 打到现在,云缺真正的底牌还没用呢。 那就是妖力! 云缺以武道,配合妖刀,加上完美金身的高绝境界,足以与三品归真周旋,即便赢不了,至少脱身毫无问题。 以云缺如今的实力,不动用月魁之力的前提下,能与四品破军战个平手。 动用妖力,那么云缺的实力还能暴增。 深吸一口气,云缺恢复了平静的神色,长刀平举,指向暴跳如雷的朱幺道: “孙子,跟你打听个人,你知不知道,巳蛇在哪。” 朱幺正在哇哇怪叫,将大棍抓得咯吱作响,正要全力攻来,听到巳蛇二字他突然一愣。 一句试探,云缺就此断定了朱幺肯定是十二生肖之一,否则他不会出现这种表情。 “算了,巳蛇估计你也找不到,换一个,你爹在哪,让它上来与我一战。”云缺道。 朱幺原本错愕的表情,此刻变得茫然起来。 “我爹?我爹早死了!三品归真你还嫌不够,老子自己就能把你打死!”朱幺怒道。 “胡说什么,你爹刚才还活蹦乱跳在擂台上乱咬人呢。”云缺表情严肃,如训斥晚辈般说道。 朱幺更怒了,恶狠狠的道: “放屁!我爹什么时候在擂台上咬人了!” 云缺好整以暇的道: “刚才啊,戌狗不就是你爹么,它比你辈分大,它是狗,你是猪,你们合起来正好组成一个好词儿,猪狗不如。” 朱幺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戌狗,怎么比亥猪辈分大? 就因为十二生肖排序,戌狗在亥猪之上? 朱幺大怒道: “你放屁!照你这么算,戌狗是亥猪的爹,那子鼠岂不是成了我祖宗!” 朱幺在暴怒之际,着了云缺的道儿。 他自己尚未察觉,他已经变相承认了自己就是亥猪,否则不会说出子鼠成了我祖宗这种话。 云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点头,是断定了朱幺就是亥猪的身份。 摇头,是在否则子鼠的辈分。 云缺语气淡淡的道: “你说错了,子鼠为生肖之首,却是最小的一个,当不成祖宗,你祖宗其实不是子鼠,而是我啊。” 台下众人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许多人捧腹大笑。 大家都觉得云缺实在太坏了。 占便宜也没有这么占的啊,人家可是三品归真强者,当三品的祖宗,这得多大的胆子。 大笑之余,人们对云缺的胆气佩服得五体投地。 面对三品归真,非但凛然不惧,还能谈笑风生,调侃自若,如此胆量称得上龙胆! 白誉与段无病等人没笑,反而替云缺担心起来。 激怒敌人,的确是个好办法,可以扰乱敌人的心智,越愤怒越容易出现破绽。 但对方毕竟是三品归真,与云缺相差两个大境界,一位暴怒的归真强者会发挥出恐怖的力量。 左兰山已经回归到大秦的区域,没有归座,而是站在大秦众人最前面观望着擂台。 云缺成功进阶完美金身,左兰山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又高兴,又恼火,又想将其收于麾下,又怕对方是假太子。 身为大秦丞相,左兰山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纠结过了。 大皇子凑了过来,道: “丞相大人,二皇子他……” 赢财本想让左兰山出手破开城外的封印,先送二弟回皇城疗伤。 话没说完就被左兰山挥手打断。 此时左兰山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眼中带着些许疑惑,因为他听到擂台上云缺道出的戌狗与亥猪两个词汇。 别人听闻戌狗亥猪,只能想到生肖,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但大秦丞相,却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左兰山听闻过星辰殿,也听闻过星辰殿有十二位强大的高手,分别以十二生肖作为代号。 除此之外,左兰山对星辰殿再无更多的了解。 但左兰山身为大秦丞相,不仅对大秦了若指掌,对云州各国的局势也十分了解,他收集的情报远超旁人,加上手里有地动仪这种异宝,几乎能随时观测云州大地的动态。 结合情报与地动仪,左兰山察觉到近几十年来,云州诸国有一种奇特的变化。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拨弄着云州大地。 尽管无法确定云州诸国的变化是否与星辰殿有关,但是左兰山有着强烈的预感,星辰殿这处隐匿极深又十分强大的势力,绝对有着搅动云州的力量。 所以他在听闻戌狗和亥猪这种词汇的时候,所有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至于大皇子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也不迟。 赢财说了半句话,尴尬了一下,见丞相盯着擂台,他只好重新坐回去。 看了眼旁边半死不活的二皇子,赢财叹了口气,心说二弟你多遭点罪吧,反正死不了,先保住驸马再说, 擂台上, 被戏耍的朱幺已经怒不可赦,呜嗷怪叫,破口大骂。 “敢当我爷爷!好好好!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得骨断筋折,我就不叫朱幺!” 嘭!!! 朱幺将大棍砸在地面,擂台随之开裂。 咔嚓嚓的闷响不绝于耳。 整个擂台,竟被其一分为二! 离着擂台较近的人们被吓得纷纷后退,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擂台四周很快清空,没人敢靠近十丈之内,都离着远远的观望。 此时的擂台上,云缺与朱幺各自立于半个擂台,中间隔着一道大沟,宛如境界差距所带来的天堑。 砸裂了擂台,朱幺也随之冷静下来,狞声道: “除了油嘴滑舌,你也没什么能耐嘛,完美金身又能如何,在归真面前,任何五品都是废物!老子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归真强者真正的可怕之处!” 朱幺说话间,周身气机忽然消散得一点都不剩,他整个人仿佛失去了修为一般,竟感受不到半点气机波动。 云缺目光一沉。 握刀的手,再次紧了几分。 朱幺的气机消失,云缺反而感受到一种更加可怕的威胁。 如果说之前的朱幺像一头发怒的蛮牛,力大无穷横冲直撞,那么此时的朱幺则成了一头隐藏在林间的猛虎,落爪无声,形如大猫,却比蛮牛要凶险百倍。 蛮牛易斗,猛虎难缠。 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朱幺以单手持棍,冷笑道: “不到三品不知何为归真,今天我大发慈悲告诉你,归真境真正的含义,是返璞归真!归真强者不仅能动用领域之力封印空间,还能将所有气机收敛压缩到极致,达到一指穿铁,一棍崩山的威能。” “能让我动用三品归真的全力,你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很可惜,你今天走不下少年擂!” 朱幺话音未落,突然间整个人消失不见! 四周的人们纷纷惊呼起来。 下一刻,朱幺竟越过了大半个擂台,出现在云缺面前,手里的大棍迎面砸下! 棍风化作硕大的虎头,嘶吼着将云缺吞没! 在四周众人看来,朱幺砸下的就不是什么大棍,而是砸出了一头吞山的恶虎! 第595章 妖武战归真 三品归真,气机无限。 简单几个字,是对归真境武夫的粗略概括,也是最为恰当的描述。 近乎无限的气机若被尽数压缩于本体,不仅能让自身爆发出恐怖的威能,还能获得源源不断的战力。 归真武夫,在战场上连战十天轻而易举。 朱幺动用了归真境界的全力,压缩到极致的气机令他本体得到巨大增幅,速度上的不足就此被弥补。 此刻朱幺的速度,已经不亚于云缺的影步,短距离之内可以瞬息而至,在擂台上拉出了残影。 轰鸣之中, 棍影笼罩了百丈方圆,地面上碎石翻飞,气浪四溢。 原本离开很远的人群,再次往后急退! 擂台区域,空出了数百丈空地,归真强者全力一击,没人敢大意,生怕被外溢的气机波及。 即便退得很快,仍旧有很多人被气浪掀翻,跌倒一片。 当人们惊疑不定的站稳之后,看到了废墟里一道健壮高大的身影,手里提着大棍。 原本的小胖子已经消失不见。 此时的朱幺,身体高有两丈,浑身肥肉,犹如一座小号儿的肉山。 大嘴中喷着热气,发出呼噜噜的低吼。 而云缺则站在废墟一侧,以影身之法险而又险的避开了刚才那一击。 史得侩惊讶道: “那是朱幺?他怎么长大了!” 柳真真忌惮万分的道: “是归真之力!这些年他始终以归真强者的特殊手段压制着本体,让我们误以为他是同龄人,如今放开了全力,终于现出真身,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少年城的众人在大惊之后,纷纷心头发冷。 如此可怕的强者,竟在他们中间生活了十多年,关键还有不少人嘲笑甚至戏耍过朱幺,此时不由得一阵阵后怕。 朱幺的本体虽然胖如肉山,但并非妖物,他发出呼噜噜的低吼,完全是因为下巴太胖。 朱幺提着大棍,嘿嘿冷笑道: “小废物,见到三品真正的实力,是不是被吓尿了啊!嘿嘿!老子可不留手了哦,待会儿被打死了算你命短!” 朱幺抡动大棍,破空的嗡鸣声暴起。 云缺能感受到朱幺现出真身之后,其本体的气息波动比原先至少强大了倍许。 尤其来自四周的禁锢之力,随之恐怖了数倍! 朱幺之前果然没动用全力,现在展现的,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人群中,云缺的熟人再次担心起来。 云缺进阶五品金身境,实力得到大幅提升,又动用了强大的黑刀,战力几乎不弱于四品破军。 可三品归真的强大,实在令人胆寒。 白誉段无病等人都认定了云缺能战四品,但是对上三品归真,胜算渺茫。 云缺神色凝重,毫无惧意,道: “非得等我成为完美金身才拿出全力,若是最开始你便动用现在的力量,我恐怕没机会进阶五品,就会被你打杀在擂台,看来你这人心肠不错,念旧情。” 朱幺怪笑道: “当然了!当初在少年城,我可没少请你喝酒,当你一次垫脚石又何妨,嘿嘿嘿。” 随着朱幺本体的长大,他外面的衣袍尽数被撑裂,现出了其内的一身紫袍,衣襟与领口均有云纹,袖口处,绣着一个清晰的亥字。 朱幺亥猪的身份,自此得到了确定。 云缺淡淡一笑,道: “既然你如此念旧情,不如多念一次,说说你为何知道我要去宝境。” 没有立刻动手,是因为云缺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朱幺的实力,比云缺想象的要强大,这家伙绝非刚刚踏入三品,而是实力扎实的归真武夫。 擂台上的所有打斗,朱幺其实一直没动用全力。 之前云缺觉得这家伙应该是狂妄,对自己这个小小的六品宗师不屑一顾,如今想来,实在奇怪。 云缺有一种感觉,好像朱幺很了解自己似的。 毁掉宝境二重入口的说法,完美金身之前始终没动用全力,还有见到妖刀时的那份忌惮,都在证明着朱幺这家伙的古怪。 所以云缺才会有此一问,打算套点话出来。 朱幺怪笑了一声,表情古怪的道: “我不但知道你要去宝境二重,还知道你是大晋平天王呢,嘿嘿嘿,女帝的滋味如何呀,比大秦公主如何,嘎嘎嘎嘎!” 朱幺的笑声,传遍整个少年城。 四周的人们纷纷错愕不已。 笑声虽然难听,但朱幺这句话带出的信息实在太多! 大晋平天王,还娶了大晋女帝! 白誉狠狠一跺脚,心说坏了,云缺的身份彻底被公之于众,这里可是大秦的地盘,假太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鸿影倒是没觉得什么意外,在他看来,以师兄的能耐封王侯娶女帝天经地义,平天王这封号实至名归。 柳真真目光呆滞,心里好像有东西碎了一地。 她日思夜想的如意郎君居然早已娶妻,还娶的是女帝,这还不算,娶完女帝还要去大秦娶公主!这么娶下去,我得排到什么时候! 商福疑惑得嘀咕着大晋,他都不知道云州还有如此国度,觉得十分陌生。 商暮的神色则变得异样起来。 饱读诗书的商暮在瞬间就想起了大晋在何处,不仅如此,她还想到了大晋立国之前的大燕,想到了前朝大燕名动四方的斩妖司! “他不是大晋之人,他是燕人……” 商暮呢喃道,她猜到了云缺真正的来历。 因为妖武者,除了大商之外,整个云州就只有前朝大燕的斩妖司才有! 商福挠了挠头,听不懂晋人与燕人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个犄角旮旯里的小国之人么。 段无病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瞄了眼大皇子与丞相。 发现大皇子的表情是惊讶中透着疑惑,好像不太相信朱幺所言,丞相则神色不变,看不出人家在想着什么。 丞相看似不为所动,安稳如常,左兰山的脑海里却是惊涛骇浪! 身为大秦丞相,对云州诸国可以说了如指掌,近期发生的大事,左兰山均有耳闻。 比如大唐灭佛,比如冒土国的混乱,比如邵武国的异动,比如大晋出了一位斩皇帝的平天王! 平天王三个字,大秦中没几个人认得,但是左兰山如雷贯耳! 覆灭红莲教,力敌朱邪部,炮轰天门关,将大晋闹了个天翻地覆,最后把自己的女人推上皇位的奇人,平天王! 是他…… 左兰山原本站着,此时缓缓跌坐了下去,眼眸之内藏着深深的震撼。 从大晋一直闹到了大秦,这种狠人,大秦丞相也未必拿捏得住,左兰山一时间生出一种无力感。 幸好他不知道云缺在来大秦之前,把大唐也祸害得不轻,否则这时候非得死了心思不可。 云缺目光始终不变。 朱幺能道出自己的真正身份,云缺一点都不意外。 身为十二生肖的亥猪,朱幺完全可以接触到魏墨城,从魏墨城口中打听到自己的身份。 其他都不意外,但是朱幺为何知道自己要去宝境二重,始终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谜团,云缺怎么也想不通,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继续说,最好把我的生平事迹全部告知天下,我一天吃几顿饭,一次睡几个时辰都说出来,再说说我为何要去宝境。”云缺继续套话道。 “我知道的东西,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想知道我的消息来自何处是不是,简单!”朱幺怪笑道:“打败我,你就会知道所有真相!” 云缺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黑刀在半空划出一道黑线! “一言为定!” 说罢,云缺周身涌动起狂暴的气息。 并非武者的气机,而是精纯的妖气! 从朱幺的言辞之中,云缺看到了一份道理。 上了棋盘,即为棋子! 再一次,云缺感受到自己身为棋子的宿命。 而这种宿命的感觉,是云缺最为厌恶、最为仇视的东西。 棋子,就要按照棋手的摆布来行走,想要不被摆布,只有自己杀出一条棋路! 尽管云缺站上了棋盘,仍旧看不到清晰的棋路。 此时的云缺,远远没有掀棋盘的力量,但杀出一条棋路,未必做不到! 嗡!!!!!! 妖刀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之音。 云缺的双眼随之铺上了殷红,转为竖瞳! 第一次! 云缺在少年擂上,动用了妖力! 竖瞳之后,满头长发变成了殷红,云缺的肩头起伏着肉眼可见的浓郁妖气,宛如两只巨爪即将冲出。 肉山般的朱幺,在人们眼里确实狰狞可怕,加上他的三品之力与大棍法宝,没人认为云缺能获胜。 可此时云缺展现出的状态更加恐怖! 汹涌的妖气散发开来,令无数少年修士误以为有妖族来临,甚至不少人下意识的抓出了武器戒备。 所有人都在震惊着云缺的异变,唯独商暮,此时眼中满是火热! 她终于见到了云缺身上封印的妖力,她想要比对一番,到底是大商遗民的妖力更为纯正,还是来自大燕的猎妖人更胜一筹。 擂台区域, 三品归真的磅礴气机与妖血武夫的精纯妖气,形成了两种不同颜色的空间壁垒。 云缺一方为殷红,朱幺一方为灰黑。 一红一黑,两道不相上下的恐怖气息宛如两面高耸的城墙,随着两人同时的冲杀,而轰鸣着撞击在一处…… 少年擂最终决战的战场上,上演了百年难遇的一幕。 妖血武夫,对战三品归真! 第596章 斩妖司的刀神 释放出妖力的云缺,已经再无任何顾忌。 因为云缺知道,自己踏上了棋盘,再有保留,将会粉身碎骨! 这一战,云缺动用了全力,妖刀斩出的刀风宛如巨浪,一片又一片层层叠叠,不绝不断。 朱幺的大棍横扫竖劈,砸出的棍风形成无数恶虎,悍然扑杀。 围观的人们甚至生出一种错觉。 擂台区域根本没有人在战斗,而是海浪与虎群在对冲! 刀海之浪,一层层碎裂。 猛虎之群,一片片崩塌。 周围众人再一次向后退去,因为打斗中溢出的刀风与棍风变得愈发恐怖,离着数百丈都不安全。 轰鸣阵阵,地面不断出现巨大的裂纹,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若从高空看去,仿佛少年城里出现了天塌地陷,地面的龟裂不断爬满全城。 云缺能力战归真强者的实力,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人们一时间忘记了云缺那些奇葩身份,仿佛在望着一位少年强者,在攀登着少年王的王位。 极度的期待与难以压制的热血,出现在所有少年们的心头。 敢力战归真,这才是少年王该有的勇气与实力。 这一刻,云缺的王者之名,众望所归! 与四周的少年修士不同,动用了妖力的云缺,就此沉浸在杀戮的畅快之中。 朱幺的领域能力可以压制五行气息,赤炎拳与奔雷掌很难发挥出威能,云缺所动用的,只有刀法与影步。 断刀式配合影步之下,每一刀都凌厉至极,威能惊人。 朱幺短时间内无法取胜,暴跳如雷,将归真气机灌入武器当中,一棍砸在地面。 剧烈的轰鸣如同地龙翻身,周围许多人站立不稳。 少年城的城墙上,被震碎了无数砖块,沙土飞扬。 “裂地棍法!” 朱幺一声大吼,一道道棍气形成的气柱拔地而起! 每一道气柱都有可怕的威能,犹如在擂台区域立起了一片石林! 数百道巨大的气柱,完全将打斗之地封死,云缺只能在气柱中快速挪移。 最后有一道实在无法躲避,硬是以妖刀将其斩开。 破开对方的棍法后,云缺脚下掠动,竟分出十道残影,从不同的方位攻向朱幺。 看似残影,其实是十道影身。 进阶五品完美金身之后,云缺随之掌握了影身之法的更高境界。 十影身! 十个云缺,十把妖刀,围攻归真! 朱幺转动大棍,霍霍生风,将自身围得风雨不透。 十道云缺的身影尽数被挡在棍风之外。 尽管十影身齐齐动用了断刀式,仍旧伤不到朱幺分毫,所有黑刀尽数被大棍崩开。 打斗的速度变得极快。 人们没来得及眨眼,云缺的十影身已经斩出了上千刀! 面对着如此猛烈的攻势,朱幺仍旧应对有据,大棍在他手里转成了风车,抵挡刀气的同时,还有时间轰杀影身。 砰砰声接连响起。 在三品归真的全力之下,一道又一道影身被击碎。 十影身确实难缠,即便四品修士被围困也很难脱身,但是影身之法有个弊端。 分出的影身,实力远远不及本体,想要以影身之力斩杀朱幺,毫无机会。 当然云缺也没打算用影身斩三品,他要的,就是朱幺分心! 当影身被摧毁了七道的时候,剩下的三个云缺分别在朱幺左侧右侧与背后发动了断刀式。 左侧的云缺动用的是第四式,四断百鬼子孙。 右侧的云缺动用的是第五式,五断邪魔百怪。 朱幺背后的云缺,没用刀法,单纯以妖刀自上而下全力劈斩。 身为三品归真,朱幺的感知极其敏锐,瞬间就捕获到三道影身所对应的不同力量。 朱幺分不出哪一个才是云缺的本体,但是从刀法的威能来看,明显右侧的云缺最为凌厉,并且第五式断刀式的威能也最强。 朱幺瞬间做出应对。 他以大棍横扫先打碎了左侧的影身,然后双手持棍接下了右侧影身的断刀式,并且顺势将其轰杀。 对于背后的影身,朱幺准备留在最后应对,若是右侧的影身为本体,那么本体被重创或者灭杀之际,背后的影身会随之彻底消失。 别看接连应对三方攻势,朱幺的速度却极快,几乎在瞬间完成。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右侧被打碎的云缺,居然不是本体! 那么只剩下背后的一个! 朱幺打碎两道影身后,再想去打背后的云缺,已经来不及了。 别看劈斩得毫无招式,妖刀自上而下斩来,却在斩落的途中暴起了刀法气息! 刀光顷刻间化为成百上千横竖相叠的刀气,组成了一张从天而落的刀网! 云缺本体全力落刀,口中低喝: “六断!天师来路!” 断刀式第六式,六断天师来路! 这一刀,可以说是云缺最强的一刀。 创出此招的目的,是斩断敌人的所有来路与退路,密集的刀气组成刀网,将战场上所有敌人尽数笼罩,尽数切碎! 面对铺天盖地的刀网,朱幺擎棍硬抗。 无数刀气尽数落地,炸出了数百个大坑。 如此威能,看得四周众人胆战心惊! 连左兰山的眼皮都跟着一跳。 在场的不仅有武夫,其他派系的修行者也有不少。 如此范围的刀网,连三品归真都避无可避,其他五品乃至六品更没机会躲开。 武夫会被切成碎块,其他派系的修行者连碎块都剩不下,只能是灰飞烟灭! 一些道门与儒家修士看得直吸冷气。 武夫最难缠的一点,是近身肉搏,几乎同阶中没有任何派系能在近身的情况下战胜武夫。 不过远离武夫的办法也有很多。 比如动用短距离挪移符箓,轻身类的法术,或者一些重盾类的防御法器与法宝,都能克制近身的武夫。 然而大范围的刀法剑法,这些挪移符箓与轻身法术可避不开,会被完全笼罩在其中。 比起惧怕武夫近身,其他派系的修行者更加惧怕武夫施展大范围的攻击招式。 幸好武夫的招式大多单一,单对单的情况居多,范围太大的很少。 这才能让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对上同阶武夫的时候不那么畏手畏脚。 而云缺此时施展的断刀式,别说道门儒家的同阶修士,就是其他派系的四品高手看到都觉得心惊肉跳。 很难躲得开! 一旦躲避不开,就得陷入刀法的笼罩,连三品归真都扛得很艰难,在场的人们除了左兰山之外,没人认为自己能抗住云缺这一刀! 被刀网笼罩之后,朱幺奋力抗衡,身上挨了好几刀,满是肥肉的脖子多出几道伤口。 仗着归真之躯的强悍,朱幺以大棍将刀网撕裂开一个口子。 他抬头盯向半空,现出狰狞冷笑。 刀势结束,云缺正在下落,此刻正是击杀的良机! 棍法运转,朱幺至下而上甩出一击。 “开山裂地棍!” 朱幺也动用了杀招。 这一棍尚未出手,便有棍势凝聚,仿佛他抡出的不是一棍,而是要扔出一座高山! 在地面打半空,自然优势极大,除非云缺会飞,否则避无可避。 汇聚气机阶梯踏空而行,那是四品破军的能力,五品金身可做不到,完美境界也不行。 这与自身实力无关,完全是境界所带来的天赋之力,不到破军,武夫无法悬停半空。 眼见着朱幺的棍势已起,四周的人们纷纷倒吸冷气,替云缺捏着一把汗。 这场惊人的打斗,将观战众人的心情搅动得七上八下,提心吊胆。 如此恶战,实在精彩。 无数少年们已经将自己带入到云缺的身上,云缺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所有少年人的心弦。 从被打得濒死,到突破完美金身,直至绝地反击,这段过程,犹如少年们的一生,有高光时刻,有人生低谷,亦有爬出深渊之后的浑身畅快! 可以说如今的云缺,代表着成千上万名少年修士的意志与希望。 那便是赢! 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比战胜无法匹敌的强敌还要令人期待,令人痛快呢。 半空中的云缺,并未辜负少年们的期望。 尽管无法踏空而立,云缺却在下坠途中摆出了一个奇异的起手式。 刀背于身后,左手在身前连点,仿佛在半空作画。 如此奇怪的起手式,令周围的少年们疑惑不解,有人认为云缺要施法,否则怎会胡乱点指,也有人认为云缺失去了平衡,想要借助气机之力稳住身体。 疑惑中,无数少年看到了奇异的一幕! 随着云缺手指的划动,朱幺所在的地面上居然汇聚出一座由气机组成的庙宇! 尽管形成庙宇的气机很模糊,仍旧能分辨出轮廓,宛如一座威严庄重的神庙,大殿中立着高大的神像! 这是什么法门! 刀法,还是法术! 无数念头出现在少年们的心头。 道门与儒家修士感受不到法力的波动,唯有在场的武者,能体会到那种熟悉的武道气息。 云缺施展的不是法术,而是刀法! 断刀式的第七式! 以云缺的武道造诣,冲进完美金身之后,断刀式的后续功法如同水到渠成般明悟于心头。 然而这份明悟也仅仅限制到第六式。 第七式,云缺其实用不出来。 但是云缺见过这一招刀法的运转,而且印象深刻。 这一刀,出现在北伐妖都的战场,来自斩妖司最为精通刀法的一位强者之手。 此人被誉为斩妖司的刀神,本身实力在斩妖司不是最强,但是刀法,在斩妖司绝对能称为第一人。 那位斩妖司的刀神,叫做云长吉,正是云缺的生父! 妖都之战,云缺最后一眼看到父亲的时候,正是父亲动用断刀式第七式,斩向一头强大的野猪妖。 十余年之后, 少年擂的擂台之上,云缺凭借当年目睹父亲那一刀,施展出了第七式。 气机庙宇形成之际,云缺背在身后的妖刀直接斩出一道百丈刀光! 漆黑的刀光出现之际,最后一缕夕阳同时消失,这一刀,斩出了永夜。 “第七式……” 云缺目光如火,妖刀如雷,低吼道:“七断南阎大庙神!” 轰隆隆!!!!!!!!!!!!!! 漆黑的刀光落在气机庙宇之上,炸起了漫天黑芒,庙中的神像如禁锢般牢牢锁在朱幺身上,被一斩而开! 第597章 听从天命的凡人 惊天的刀光过后,黑夜随之来临。 少年城被黑暗笼罩。 擂台区域的人们,甚至一时间忘记了点燃灯火。 这一刻,整个少年城变得无比宁静,甚至听不到呼吸声。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气,被方才那一刀的威能彻底震撼。 五品境界的武夫,居然能斩出不弱于三品的刀气! 境界鸿沟,仿佛在此刻消失殆尽! 人们忘记了云缺真实的修为,觉得恶战的双方根本是同阶对手。 废墟般的擂台区域,两道身影各自立于黑暗当中,静如雕塑。 咔……咔……咔…… 地面上不断有裂纹在蔓延,大地开裂的轻微响动,成了静夜里唯一的声音。 这种微小却刺耳的声音,很快惊醒了众人,人们慌乱着开始点燃风灯。 一个个巨大的灯笼亮了起来,将擂台区域照耀得亮如白昼。 人们终于看清了战场。 云缺持刀而立,双眼是猩红竖瞳,周身涌动的妖气汹涌如山,宛如实质,在灯火映照之下好似九幽而来的杀神! 朱幺保持着擎棍朝天的姿态,身上看不出伤口,只能看到一道刀痕从其额头蔓延到下颏。 如此异象,令周围的少年们惊疑不定,看不出到底谁赢谁输。 很快,朱幺的身体晃了晃,踉跄了一下,将大棍杵在地面。 咔吧一声闷响! 法宝级别的大棍,居然折为两半! 随着大棍落地,朱幺脸上的刀痕迸溅出鲜血! 嘶啦一声, 朱幺身上的紫袍从下颏处的领口开始,到其右肋处直接开裂! 代表着星辰殿的紫袍,竟被一刀斩开! 借着明亮的灯火光芒,人们终于看清,朱幺从额头开始的那道刀痕,竟蔓延到其下肋处。 血肉被劈斩开,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 这一刀不仅斩断了朱幺的大棍,更险些将朱幺一分两半! 全场鸦雀无声! 随后是无数倒吸冷气的响动。 云缺的战力,震惊了无数少年修士。 以五品金身,竟能力斩三品归真! 尽管没能砍死朱幺,但能将三品归真重创到如此程度,已经足够惊人,堪称奇迹! 朱幺确实没死,不过伤得可不轻。 他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可怕的伤口,一张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他可是三品归真啊! 在动用法宝的情况下,居然被一个五品武夫给砍到如此地步。 好比一头野狼戏耍家猫,结果被家猫挠出了一身血印子…… 朱幺甚至生出一种感觉,他打的根本不是什么五品金身,而是同阶的归真强者! 什么境界鸿沟,什么等阶压制,统统没了! 云缺的气息很重,呼出的都是热气。 这一刀确实威力惊人,但是消耗的气机也极其庞大,斩出第七式断刀式之后,云缺有一种强烈的疲惫感。 仿佛自己连战了三天三夜,乏累不堪。 但心里却痛快至极! 第七式的断刀式,威力居然如此强大,不仅斩断了朱幺的法宝,还能将一位真正的三品归真重创。 如此招式,若云缺自己也能达到三品,那么斩杀归真同阶如同砍瓜切菜! 云缺仰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他仿佛看到了父亲的音容笑貌。 “爹,您老的刀法,儿学会了……” 云缺在心里默默自语。 若非当年目睹过父亲动用的这一招,云缺此时根本用不出第七式。 父亲早已战死在北域妖都,但云缺觉得父亲始终没有远走,就在夜空深处,陪伴着自己。 与家人在一起的童年记忆太少。 云缺只对母亲的印象最为深刻,父亲的身影则模糊了许多。 云缺记得自己与母亲在树下玩耍的时候,父亲总会坐在远处的屋檐下,默默望着自己,时而发出呵呵的轻笑。 云缺努力回忆着父亲的模样,那张本该熟悉的脸庞,却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模糊。 这一刻,云缺的心头隐隐发疼。 云缺第一次感受到岁月的可怕。 岁月,不但能带走最亲近的家人,也能带走关于家人们的美好记忆…… 云缺暗暗发誓, 等少年擂结束,一定要画一幅父亲的画像,永远留在身边。 散去心头的思念,云缺目光随之凝重起来。 这一刀仅仅将朱幺重创而已,一位三品归真境强者,必然还有再战之力。 少年擂,还没完! 哐当! 朱幺将手里半截的大棍扔掉,用胖乎乎的大手在伤口处接连拍打数下。 随着他的拍打,狰狞的伤口居然开始合拢! 不多时,伤口表面竟已经结疤! 云缺的心头有些发沉。 伤口合拢不算什么,以朱幺强大的修为,足以动用气机将伤口封闭,完全可以达到滴血不出的效果。 云缺曾经见过七叔给一名刀伤极重的病患缝合伤口,缝合的好处,可以让伤口尽快愈合。 朱幺封闭伤口的举动,是处理刀伤的最佳选择,而真正令云缺震惊的,是伤口上出现的疤痕! 短短几个呼吸而已,伤口即可结疤,如此异象只能说明一点。 三品归真的自愈能力,达到了一种外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云缺与四品破军动过手,还不止一次,对四品破军可以说比较了解。 云缺能确定,四品破军如果受伤,绝对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出现结疤这种现象。 好可怕的归真境…… 云缺在心惊之余,浑身妖气再次变重了几分。 这一战,太过艰难。 毕竟月魁的等阶只是三阶妖王,与归真同阶而已,若是完全妖化,或许有机会杀掉其他派系的修行者,但是杀归真,机会渺茫,几乎没什么可能。 等阶越高的武夫,本体越加强悍,生命力与自愈力都会得到大幅提升。 随着对三品归真的越发了解,云缺对提升境界的期待也越来越高。 不用多,只要到了四品破军,再对上三品,绝对比现在要轻松得多,甚至有机会斩杀归真! “不愧是天命之人啊……” 朱幺声音低沉而阴森的道:“完美金身,身法绝学,妖魂之力,刀斩归真,你这种人一般都会出现在茶馆说书先生的故事里,是天下无敌的主角,但是很可惜,这里没有说书人,你的妖刀确实很强,但它只是三阶妖王罢了,想要斩杀归真,它还没这个资格!” 云缺目光发沉。 对方能看出妖刀的等阶,不算意外,但是天命人的称呼,云缺总觉得不舒服。 天命之人,听着神秘莫测,霸气通玄,可说到底,不过是听从天命的凡人罢了,仍旧是棋子一枚。 云缺淡然道: “以我五品修为,杀掉归真确实很难,不过把你身上的肥肉多切下来几片喂狗,倒是容易。” 朱幺狞笑道: “哈哈哈!好哇!老子倒要看看你还能砍我几刀!” 说话间朱幺将双拳对撞。 在嘭嘭闷响中,他两个胖乎乎的拳头居然膨胀开来,扩大了十倍,好似手腕上悬着两个硕大的铁锤! 轰隆!!! 朱幺一拳砸在地面,顿时砸出一个大坑。 “终极状态的开山拳,看看你能不能吃得消!”朱幺晃动巨拳就要攻来。 “十斤!” 云缺忽然道出两个奇怪的字眼。 朱幺闻言一怔,疑惑道:“十斤?你说我的开山拳只有十斤!” 云缺摇头道: “没说你的拳头,我说的,是你的肉,我只要切下来十斤,你就将如何得知我要去宝境的消息说出来,怎么样。” “可以!”朱幺狞声道:“给你打个八折,你要是能切我八斤肉下来,我就告诉你消息的来源!” “一言为定!反悔的是有爹生没爹养,老娘进青楼姥姥拉皮条,祖宗十八代都姓龟的龟孙子。”云缺道。 朱幺听得直愣神儿。 这也太狠了,咒人咒全家啊。 云缺当然要狠点,因为这是一次单向赌斗。 只有朱幺吃亏,切八斤肉就说消息的来源。 而云缺即便没切下来一两肉,也没有任何损失。 不等朱幺反应过来,云缺当先出手。 再次动用了十影身! 十道身影各持黑刀,从不同方向围攻而去。 别看只有十道身影,冲杀的气势不弱于十万大军! 因为敌人,是三品归真! 胆敢以五品之境,冲杀三品强者,这份武勇无人能及。 朱幺晃动巨拳迎战。 他的拳头变得无比巨大,竟极其灵活,坚固的程度不亚于法宝,足以崩开妖刀的劈斩。 尽管失去了武器大棍,朱幺的战力并未变弱,反而越战越猛。 在围观众人的眼里,这场入夜之后的恶战,好似狼群在围攻一头凶悍的野猪,杀得天昏地暗,斗得难解难分。 柳真真怕灯光不够明亮,影响云缺比斗,急忙吩咐少年城的人点燃更多的风灯。 越来越多的风灯亮起。 除了擂台区域,连城墙都被照亮,整座少年城变得灯火通明。 人们紧张的观战,连左兰山也不例外。 云缺虽然动用出远超五品的战力,但是优势并没有太多,三品归真的战力实在可怕,这场少年擂的决战究竟鹿死谁手,不得而知。 每个人都紧张不已,一眼不眨的盯着战场。 入夜后,乌云散尽。 起风了。 夜风微凉,吹得满城风灯摇晃不停,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拨弄着名为宿命的琴弦。 城外的风,更烈。 寒风旋转而起,围绕着少年城,不断汇聚。 由于城外没有灯火,若有光亮出现,即可发现那寒风竟是黑色! 在旋转的寒风尽头,是一头通体漆黑,额头上开裂出第三只眼的妖犬! 亥猪在少年城内恶战不休。 戌狗,则在少年城的城墙之外,卷起了汹涌的妖风。 第598章 少年王 恶战始终在持续。 云缺的十影身,不断被朱幺硕大的巨拳砸碎,又不断被云缺汇聚出来。 围攻朱幺的影身,始终保持在十道。 十把黑刀全力进攻之下,时而在朱幺身上划出血淋淋的伤口,不过很快就被朱幺以气机合拢并且快速结疤。 云缺在耗费着大量气机,制造影身。 朱幺在动用着全部力量,摧毁影身。 战到此时,终于变成了拉锯战,比拼的,是谁的气机更强更加持久。 双方都知道难以一击之下斩杀对方,只能不断消耗,在对手变弱的途中寻找取胜的机会。 由于打斗得太过凶悍,其惊险的程度,在场的少年们闻所未闻,所以全部聚精会神的观战。 能来参加少年擂的,都是些心有傲气的少年修士,即便是看热闹的,也对修炼一途有着很强的憧憬,不仅来看一场百年难遇的擂台战,也想在高手对战中学到点东西。 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念头,但也有例外。 比如说赢人志。 这位三皇子平日里对修炼根本不感兴趣,去宝境寻找天材地宝也得带着手下才行,他最大的爱好是沾花惹草,而不是灵花灵草。 最初赢人志被紧张的擂台气氛所吸引,看得入迷,随着进入鏖战状态,他渐渐失去了兴趣,直打哈欠。 赢人志现在最想找个暖阁,搂着两个美人好好睡一觉。 头顶的楼船不错,虽然没有美人,至少有酒有菜,关键是暖和啊,城里凉飕飕的还有风,实在难熬…… 赢人志在心里嘀咕着还不快点打完,他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仔细想了想,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是风。 少年城不是被法阵笼罩了么,二皇子都没送出去,怎么有风了? 还是这么冷的风? 赢人志心头一阵狐疑,扯了扯他大哥的袖子,小声问道: “皇兄,你冷不冷?城里怎么有风呢?” 赢财正提心吊胆的看着战场,袖子被拽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扭头骂道: “你好歹也是武者,身子有那么弱吗?有点风就冷,传出去不怕被人骂啊,三皇子给你改成三公主!” 赢人志别看在外面大手大脚,傲气凌人,在他大哥面前真就不敢放恣,因为从小没少挨他大哥的揍,境界又没人家高,被打也得忍着。 赢人志不是没试过,他又不傻,小时候被大哥揍了之后他跑去找父皇告状,结果又被父皇踹两脚骂他没出息。 赢人志又找母后去告状,结果看到他大哥正跪在母后面前哭诉,说自己被三弟给打了,结果赢人志又挨了皇后一顿揍。 可以说赢人志这位外表光鲜的三皇子,是在他大哥阴影里长大的。 打又打不过,坏又没人家坏,除了屈服还能怎么办呢。 赢人志不吭声了,在心里嘀咕,我要是三公主,你就是大公主! 还是个坏得流油的大公主! 人群里, 唐太子聚精会神的盯着战场。 白誉的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是云缺真正的亲人,对家人的生死,白誉极其看重,所以对云缺最为担心。 夜风渐冷。 浑身冷汗的唐太子,被吹得打了个寒颤。 白誉皱了皱眉。 急忙调动灵气,将衣袍上的冷汗去掉。 再深吸一口气,白誉觉得好转了许多,可不知为何,这位唐太子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这次少年擂的怪事实在太多,尤其最后云缺道出的朱幺真正身份,居然是星辰殿的十二生肖之一。 在大唐的时候,云缺将星辰殿的消息告知过唐皇,白誉当时也在场,他知道星辰殿的神秘与可怕,所以对云缺此刻的举动愈发担心。 如果大唐佛门被灭的幕后真凶,当真是星辰殿,那么云缺此时面对的就不是一个强敌那么简单,也可能是星辰殿的再一次图谋。 渐渐的,白誉有些猜到了云缺的心思。 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白誉对云缺也算了解,他知道云缺绝非一个执拗之人,为了争一个少年王而搭上生命。 白誉更知道云缺的心智极高,如今不顾生死而对战朱幺,已经不仅是为了宝境入口的危机那么简单。 因为朱幺现出了真正的本体,此人绝非什么少年,少年王之争,其实已经结束。 云缺斩出的决然一刀,在朱幺身上斩出伤口,已经足以当得上少年王的名头,整个少年城没人会不服气。 之所以留在擂台继续恶战,显然云缺还有着更重要的目的。 唐太子的心智绝对不低,但白誉始终猜不透星辰殿的高手为何会出现在少年擂,他始终有着强烈的预感,有什么危机仿佛在接近。 心神不宁的白誉,回头看了眼城墙上,被败北的大唐高手砸出的那个大洞。 夜风吹动着风灯。 城里灯火通明,城墙区域忽明忽暗。 城墙上的大洞也变得明暗不定,在白誉看来那大洞仿佛是一只眼睛,窥探着少年城。 压下心底的不安,白誉继续观战,并吩咐带来的大唐高手全力戒备,防备着意外的发生。 云缺与朱幺的再一次恶战,足足持续两个时辰。 从入夜,一直战到了午夜时分。 天空不断有乌云掠过,明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终于, 云缺的十影身尽数被摧毁,只剩本体,气喘吁吁,疲惫不堪。 朱幺也不好过。 身上的刀疤越来越多,肚子,肩头,手背等处明显少了些肉。 云缺虽然累得不轻,但收获颇丰。 长刀上,穿着十几片肥肉! 每一片都有接近一斤的重量,加起来没有十斤也有八斤。 战败三品归真,对如今的云缺来说,几乎是无法完成的。 除非来个同归于尽,将妖力释放到极致,以月魁的姿态作战,或许才有几分机会。 到时候即便能将朱幺击杀或者重创,云缺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非死即残。 这种局面,显然是赔本的买卖,云缺可不干。 云缺只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切肉! “用不用上秤看看份量,我砍的肉一般都很准,八斤,只多不少。”云缺冷声道。 “你吗的!你他妈的找死啊!”朱幺龇牙咧嘴,胖脸狰狞,一是疼的,二是气的。 若是对上个正常的同阶归真,朱幺都没有如此被动,云缺的实力距离三品差着不少,但影身之法的施展弥补了战力的不足,让朱幺疲于应对。 关键人家专门下黑手! 找到点机会就切肉,找到点破绽还是切肉,不惜让影身破裂而吸引攻势,目的还是为了切肉! 朱幺都有点魔怔了, 他觉得与自己对战的不是什么妖武者,也不是什么屠夫,而是个他吗的厨子! 有你这么会切肉的吗! 朱幺又气又怒,又无可奈何。 谁让他本体太过肥胖,还不如原来的小胖子状态,至少小胖子肉少点,现在的肉山浑身全是肥肉! 云缺晃动黑刀,刀上的肉片随之转动。 “愿赌服输,肉已经切够,你该说说,到底如何得知的我要去宝境。”云缺道。 朱幺一张胖脸扭曲狰狞,怒喝道: “老子听你爹说的!你爹说宝境里有宝贝,让你赶紧去找,找到了就能光宗耀祖!对了,我想起来了,宝贝是个乌龟,还会下蛋,你把乌龟蛋拿出来供在家里,能保佑你家全都是乌龟王八蛋!” 朱幺的破口大骂,他自己倒是觉得痛快了,却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鄙夷。 你可是三品归真啊! 打不过人家,改骂街了? 这就好比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与一个三岁顽童打斗,打了半天谁也没打过谁,然后各自站在街边开骂。 被路人瞧不起的肯定不会是三岁顽童,而是壮汉。 云缺呵呵一笑,道: “你还别说,我家里真供过王八蛋,没事儿的时候吃一个,味道不大好,我闻闻……” 说着云缺将黑刀提到眼前,装作闻了闻的样子,然后又干呕了一下道:“对,就是你这身肥肉的臭味,真没想到,我家里的乌龟王八蛋,原来是你啊。” 骂人这一块,云缺是无敌的。 朱幺骂云缺家里供奉乌龟王八蛋,云缺直接骂朱幺就是乌龟王八蛋。 朱幺被气得哇哇怪叫,呼噜噜的发出类似猪叫的响动。 “龟孙子别叫唤,等我去宝境的时候把你的龟爷爷也挖出来,让你们一家团聚。”云缺笑道。 朱幺大怒之下还要继续大战。 云缺突然出刀! 没斩朱幺,而是朝着天空一刀挥出,炸起一刀惊人的气浪。 刀上的十几片肥肉随之升腾而起,飞上半空。 云缺傲然而立,喝道: “三品归真八斤肉,少年擂上我为王!” 一句我为王,就此终结了少年擂的决战。 能战到如此地步,谁敢不服! 扔出八斤肥肉,云缺就此称王。 随着十几片肥肉的掉落,少年城里响起了震天的呼喊。 “少年王!!!” “少年王!!!” “少年王!!!” 无数的少年修士振臂齐呼,山呼海啸的喝声直冲云霄! 这是无数少年们发自内心的欢呼。 云缺的不屈,云缺的坚毅,云缺的勇猛与战意,就是他们心里当之无愧的少年之王! 天下少年何其多,唯有此城出王者! 数十万的少年们齐声高呼,声势惊人,即便朱幺是三品强者,此时也被如此气势惊得后退了几步。 朱幺知道大势已去,他咬牙切齿的望向一处,大骂道: “你他妈等什么呢!干活了!” 第599章 养猪 能在三品归真身上切下十几片肥肉,云缺少年王的名号实至名归,无人不服。 可朱幺的喝骂,令人们万分不解。 干活? 干什么活儿? 少年擂已经打完了,还有什么活儿没干完? 当朱幺开口之际,云缺第一个察觉到朱幺喝骂的对象。 不是人,而是妖。 朱幺正在喝骂着万妖国的冥欢! 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云缺心头,云缺正想提醒看守冥欢的少年城修士,冥欢已经动了。 冥欢嘎嘎一声怪笑,身体竟瞬间挣脱了铁锁,遁入地面,眨眼间消失不见。 当人们发现冥欢逃了,这才看到冥欢脚下的地面竟出现了一个小土包。 冥欢正是借助这个小土包,遁地而走。 “居然绑不住它!” “什么时候出现的土包!沾土则逃,它是遁地兽吗?” 两名看守冥欢的少年修士惊讶万分。 他们都有六品巅峰修为,按理说看住冥欢轻而易举,结果被擂台上的打斗所吸引,没注意到地面,让冥欢给逃了。 柳真真与史得侩就在不远处,此时急忙赶到近前。 史得侩骂骂咧咧的用大刀开挖,想要把冥欢挖出来。 “晚了,不用白费力气。”柳真真蹙眉道。 史得侩踢了脚土堆,骂道: “这家伙难道是地鼠成精,挖洞挖这么快,早知道打断它手脚就完了!” 柳真真沉声道:“上次攻城的妖兽,是朱幺引来的。” 史得侩恍然大悟道:“朱幺这个杂种!老子跟他没完!内奸不得好死!” 朱幺对冥欢的大喝,代表着双方是同伙,柳真真史得侩等少年城的修士们终于知道,上次妖兽攻城,原来朱幺才是始作俑者,是少年城的内奸。 田锺在旁边站着呢,一听这话顿时吓一哆嗦。 少年城的人对朱幺恨之入骨,妖兽攻城那晚,少年城死伤过千,怎奈人家朱幺是三品强者,柳真真史得侩等人即便恨得牙根痒痒也无能为力。 想要围杀一位归真境强者,凭着少年城的实力还难以做到。 不过并非没有希望。 因为少年城已经不是之前的少年城,少年王的横空出世,预示着少年城有了困杀三品的力量! 云缺能与朱幺斗得不相上下,柳真真史得侩等人若跟着一起拼命,未必不能斩杀三品! 少年城的众人变得义愤填膺,对朱幺虎视眈眈,只需云缺一声号令,数十万的少年修士就会一拥而上。 云缺的确下令了。 不是围杀三品的号令,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脚下!” 当云缺喝出声音的时候,不等柳真真史得侩等人反应过来,脚下的地面突然出现了震动。 紧接着轰鸣大作! 少年城内,地面相继塌陷,一个又一个大洞出现。 天塌地陷般的恐怖景象,令擂台周围一片混乱。 一些少年站立不稳,掉进洞里,随后传出惨叫,有鲜血飞溅了出来。 柳真真急忙大吼道: “避开洞口!地底有妖!” 随着大洞的出现,浓郁的妖气弥漫而来,冥欢发动了地冥兽的天赋之力,打通了数百个洞口。 而这些洞口深处,是一群等待多时的妖兽! 一头头形态各异的妖兽从大洞里爬了出来,有的如牛,有的似虎,有的类似巨型蜥蜴,还有长满细爪的狰狞怪蟒。 成千上万的妖兽从地底冲了出来,围拢在人群之外,张牙舞爪,吼声不断。 这群来自万妖国的妖兽,将少年城当做了觅食之地,准备来一场饕餮盛宴。 柳真真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四周的妖族没有低阶,至少在六阶之上! 达到五阶的妖兽少说有百头! 如此数量与等阶的妖兽狂潮,足以将少年城重创。 柳真真豁然转向朱幺,怒喝道: “朱幺你这叛徒!你想覆灭少年城,何必与我们共处多年!” 史得侩也跟着大骂道: “我们拿你当兄弟,你拿我们当傻子!既然这么想我们死,你不如当年早点下手,将我们几个孤儿杀死在少年城!” 朱幺现出古怪的笑容,道: “不到出栏的时候,猪猡怎么能提前杀掉呢,你说对不对。杀你们简单,养你们可就难了,你们养过猪,知道猪崽子有多能吃,这些年老子耗费了天价的资源,才将你们满城废物养到这么肥!” 史得侩怒声道: “当初你给我们灵材,原来拿我们当猪养!” 柳真真还算冷静,沉声质问道: “给我们灵材,供我们进阶,你有什么好处!” 朱幺桀桀怪笑: “我什么好处都没有,养你们只是我的任务而已,现在嘛,任务结束了。” 随着朱幺的怪笑,四周的大量妖兽开始发动进攻。 眼看着一场恶战无法避免。 云缺始终紧锁眉峰,猜测着朱幺真正的企图。 朱幺从十几年前就在少年城,供给柳真真史得侩等人大量灵材,其目的绝不会养猪那么简单。 养出了一群少年修士,难道就是为了喂妖兽? 如果真想培养血食,供给万妖国的妖兽吞噬,无需修行者,养一些凡人岂不是更加简单,更加廉价,给够食物就行了,根本不用灵材。 云缺一时间猜不出朱幺的目的,但四周的妖族已经冲了过来。 云缺来不及多想,朝着大秦一方断喝道: “丞相大人还不出手,更待何时!少年城乃是大秦之少年城,少年修士若被妖族吞杀一空,大秦的未来何人传承!” 云缺的喝声底气十足,听起来气势浑然,不过细心人都会听得出来,这话一出,明显是在找靠山了。 不找不行啊,云缺也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成了少年王,总不能我刚封王,结果少年城的少年们被屠杀一空。 光杆儿的王者,还算什么少年王。 万妖国来临的妖族数量极多,境界又都不低,以少年城的实力,多说同归于尽,这可不行。 云缺只能选择求援,反正丞相在这呢,不用白不用。 等解除了这次危机,少年城的去留再说也不迟,若秦皇非得要控制少年城,大不了咱们少年城搬家,搬到大晋去,正好能替大晋搬来一份强大的助力。 危机关头,云缺衡量利弊,做出了如此选择。 左兰山听罢冷哼了一声。 别看表面上这位大秦丞相不以为意,左兰山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桀骜不驯的驸马,终于服软儿了。 人就是如此,心情大好的时候,很容易忘记了之前的郁闷,左兰山一时忘记了之前被云缺臭骂的尴尬,他从座位上站起,声如洪钟的喝道。 “君子之心不胜其小,而气量,涵益一世。” 呼!!!!! 当左兰山道出此言之际,少年城内狂风大作! 风势奇诡,交叉而至,形成密密麻麻的狂风巨网,将一头又一头的妖兽相继禁锢在原地。 恐怖的风网遮天蔽地,填满了整个少年城! 少年修士们以为如此范围的狂风法术,一定会将自己也禁锢甚至击杀,很多人动用武器防御,来不及抵挡的只能抱头弯腰,尽量护住本体。 可很快人们发觉, 恐怖的风网居然对自己毫无影响,人们只觉得有大风吹过,毫发无损! 一些修炼儒道的少年修士恍然大悟,惊呼道: “君子气!这是君子气!” 君子气,来自儒家修士的一份法门,以君子之气凝炼出武器对敌,也能化作狂风之网,达到封闭一处区域的效果。 身处于君子气形成的风网当中,便会动弹不得,强行挣脱只能被风网割裂。 君子气,不算太高等阶的法门,在场的儒家修士有不少人能动用。 但是以君子气笼罩整个少年城,在场的修士们可做不到。 更别提君子气的风网,只困妖族而不伤人族这种精妙到极致的运用能力! 对于大秦丞相的手段,在场的人们无不震撼。 柳真真史得侩等人,更是长出一口气。 幸好有大秦丞相坐镇,否则今天必将血流成河,少年城还有多少活口都不得而知。 云缺可没有多少感激,反而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 左兰山显然在刻意为之。 动用法术困住或者击杀妖族就完了,非得将法术也笼罩在满城少年身上,然后让少年们觉得自己被人家庇护,从心底生出一份感激。 恩威并施的手段,丞相玩得够溜。 云缺在心里骂,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脚下更是往后退了很远,拉开与朱幺之间的距离。 既然丞相出手,那么星辰殿的亥猪就留给左兰山好了。 云缺的目的已经达到,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少年王,接下来,该丞相收尾了。 朱幺可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条杂毛狗呢,戌狗始终没露面,云缺自然得防备一些。 尤其朱幺与冥欢有所关联,云缺猜测万妖国此次必定有备而来,局面应该没这么简单才对。 如果只是弄一群妖兽奇袭少年城,朱幺又何必蛰伏于少年城这么多年。 一个人在棋盘上挺孤单的,云缺正好趁机将大秦丞相也拉上棋盘。 左兰山以一己之力,禁锢了上万妖族,表情始终稳如泰山。 他盯着朱幺的方向,沉声道: “星辰殿的高手混迹于我大秦地界,不知所为何事,你们若有难处不妨明说,老夫也许会指点一二。” 朱幺冷笑道: “用不着你指点!老子愿意住哪就住哪!大秦风水不错,我今天住少年城,明天去住天龙城!” 第600章 到底谁葬谁 面对大秦丞相,朱幺狂妄不逊。 左兰山脸色一沉,道: “无需去天龙城,少年城我看就不错,你下半辈子,都住这儿吧。” 说话间左兰山抬手一点,朱幺的身旁顿时出现一座狂风牢笼,其威能之强,隔着数百丈的人们都能察觉到那风牢有一种刺骨之感,会下意识的开始远离。 朱幺没敢怠慢,在风牢出现的同时他催动起全力,周身铺上一层铁甲般的厚重气机。 即便如此,朱幺仍旧被风牢压得弯腰低头,仿佛头顶有一座万仞高峰。 云缺看得暗暗心惊。 随手一招儒家法术而已,居然能将三品归真压制到如此程度! 这已经不是三品修士能施展出的力量了,左兰山的境界绝对超过了三品! 朱幺死死咬着牙,发出沉闷的低语: “二品……大儒!” 儒家修士的等阶, 五品君子,四品仁者,三品贤者,二品大儒! 大秦丞相,拥有着二品大儒境! 听闻朱幺的低语,云缺终于长出一口气。 有左兰山这位二品强者坐镇,星辰殿估计在少年城翻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周围的人们纷纷现出后怕的神色。 如果没有大秦丞相在这,今天所有人都难逃一劫。 最后怕的,要数御史大夫马至远。 最初只有他在少年擂坐镇,代表着大秦一方,以他四品的儒家修为,其实已经足够,毕竟少年城的人最高只有五品而已,何况还有二皇子这位四品破军。 谁成想最后蹦出来个三品归真,要是丞相不在,马至远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一位三品归真,加上数以万计的强大妖物,不仅少年城的人难逃一劫,三位皇子也将陷入绝险当中。 很多人都放松下来,觉得危机彻底解除。 然而云缺始终处于战斗状态,周身气机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凝炼到极致。 朱幺虽然被困,还有那条杂毛狗呢! 遁地的冥欢也没再出现,不知是逃了还是蛰伏在暗处。 戌狗是三阶妖王,加上朱幺这个三品归真,虽然斗不过二品大儒,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其他后手。 十二生肖是否只有两人,万妖国是否只来了这么多妖族,都是未知之数。 星辰殿的棋局,没有简单的。 云缺提防着戌狗,左兰山则喝问着朱幺。 “你的任务,是什么,你的主人,在何处。” 朱幺一边拼力扛着风牢的禁锢,一边咬牙低吼道: “我的任务就是养猪!现在养完了,该出栏了!至于我的主子在何处,你这位大秦丞相不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么,你可以自己去好好找一找,找到了,他也许会请你喝顿酒呢!” 左兰山冷笑道: “听闻星辰殿神秘莫测,有覆灭一座国度之力,今日得见,实在令人遗憾,若你们只有如此实力,大秦,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朱幺狞声吼道:“你可以试试看!看看到底谁葬谁!” 左兰山冷哼一声,再次抬起单手。 风牢之上,出现了大片霜雪! 转瞬之间,困住朱幺的风牢变成了冰牢! 这边封印朱幺之后,左兰山没闲着,以浑厚的法力凝聚出一只大手,直接抓进地面。 轰鸣声大作。 云缺看得出左兰山是要抓冥欢。 以二品大儒之力,冥欢应该逃不掉的。 左兰山的大手宛如巨大的铲子,不断朝着地底挖去,沙土翻飞,地面都在震荡。 一旁的大皇子看得心惊肉跳。 赢财倒是不惧那些妖族,但他心里始终惦记着重伤的二弟,此时来到左兰山近前道: “丞相大人,咱们尽快送二弟返回皇城才行,赢皓伤势太重,挺不住太久。” 左兰山闻言一皱眉,道: “怎么还没走?” “之前没送回去,少年城被法阵笼罩,护送的军兵出不去城,又转回来了。”赢财道。 “哪有法阵,少年城外根本没有阵法波动,大殿下听了何人的妖言。”左兰山沉着脸道。 “呃……三弟说的。”赢财背锅背怕了,直接拿他三弟出来顶锅。 左兰山冷冽的目光望向赢人志。 赢人志顿时一哆嗦,急忙解释道: “我、我猜的!军兵出不去大门,不就是有法阵存在么,可能猜错了。” 左兰山瞥了眼三皇子,目光随之阴沉下来。 以他的修为,少年城外若有法阵开启,顷刻间即可察觉。 在左兰山的感知中,城外根本就没有法阵。 二品大儒强者的灵识感知瞬间散开,笼罩了整个少年城。 确实没有法阵。 城外只有一头妖犬在狂奔,卷起的黑风几乎弥漫到城头。 三阶妖王欺风犬而已,左兰山根本不在乎,在二品强者面前,妖王算不得什么。 “区区妖犬,也敢阻我大秦皇子之路。” 左兰山不再挖冥欢,而是运转法力寒声道:“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儒生剑。” 随着这位大秦丞相的施法,整个少年城的城墙之外,浮现出一道道锋利的剑光! 数以万计的长剑凭空而现,同时扎向城墙之外。 大地再次震荡起来。 万剑落地的轰鸣中,传来犬类妖兽的哀嚎声。 一旁的大皇子三皇子与段无病等人看得心惊肉跳,对丞相的修为无不折服。 还得是人家大儒强者! 脚都没动,即可重创城外的妖王,等阶压制在此刻显现无疑。 尤其段无病,对丞相的这手儒生剑佩服得五体投地。 儒生剑,是儒家低阶法术之一,九品即可修炼,以文气幻化利刃来攻击敌人。 九品儒修只能汇聚出一把儒生剑,而人家丞相随手即可动用超过万柄儒生剑! 而且每一柄儒生剑的威能,与低阶儒修的儒生剑天差地别,强大了何止千百倍! 既然丞相出手,马至远与段无病等人也就不再担心。 赢财更是准备着亲自护送二弟回城。 反正少年擂也结束了,大局已定,再不走容易背黑锅。 赢财对于黑锅这种事极其敏感。 别看少年城没什么危险了,但少年王和大秦皇族可是对头,尤其驸马成了少年王,那家伙更坏,指不定要冒什么坏水呢。 无数妖物被俘,朱幺困于冰牢,欺风犬被重创,如此局面看似大局已定。 满城少年放心下来,不再惧怕,有些胆大的甚至取出武器开始劈斩被困住的妖物。 云缺在听到欺风犬的悲鸣后,戒备的举动终于缓和了几分。 不过云缺始终在防备着朱幺。 三品归真,没那么容易打败,武夫的强悍,云缺最为清楚。 正好趁着丞相在场,云缺打算从朱幺嘴里撬出些有关星辰殿的线索,究竟自己要去宝境的消息,朱幺是怎么得知的,这一点必须问清楚。 拷问这种事,云缺很拿手。 先将拷问的目标打到奄奄一息,他才肯说实话。 云缺正打算下黑手,丞相那边先动手了。 左兰山再次施展法力,在冰牢上凝聚出无数锋利的冰锥,猛然扎进冰牢。 朱幺尽管在全力防御,身上还是被几根冰锥穿透,鲜血飙溅! 云缺脚步一顿,心说丞相这个老家伙果然老辣,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既然左兰山动手开始拷问,云缺乐得清闲,等在一边。 朱幺身上的肥肉疼得乱颤,他调动浑身气机,好不容易才崩开了身上的冰锥。 这次他的伤口可没那么容易愈合了。 左兰山动用了大儒之力,三品归真想要快速恢复伤势根本做不到。 “说,谁给你的养猪任务。”左兰山冷声喝问。 再一次的锋利冰锥,开始在冰牢上汇聚。 朱幺明显有些怕了,急忙大吼道: “我说!我的任务,是秦皇给的!秦皇下令让我养一城少年修士!” 周围众人听得瞠目结舌,连云缺都觉得意外。 秦皇派遣朱幺来少年城,养一群与他为敌的少年修士? 这可能吗! 云缺瞬间判断出朱幺在胡说八道,但是其他少年修士不明真相,有人惊讶有人愤怒,人们变得惊疑不定。 左兰山怒道: “胡说八道!陛下岂能用你这等妖人!” 说罢左兰山再次要动手。 这时忽然一道影子出现在左兰山身旁。 那影子晃动了一下,竟变化成一个活人,身穿黑衣,以黑布罩住了下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双冷漠的眼睛,大致能分辨出是个中年修士。 左兰山察觉到此人后,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对方的装扮与出现方式,左兰山极为熟悉,来的,是影卫。 “大人,陛下密旨。” 来人躬身施礼后,以双手奉上一封密旨。 左兰山接过密旨,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瞄了眼此人,沉声问道: “你叫什么,隶属何处。” 来人低着头恭声道:“属下常疾,隶属影卫十一队。” 大皇子与三皇子等皇亲国戚纷纷惊疑起来,段无病更是神色凝重。 或许普通的皇族子弟对影卫比较陌生,但段无病这种军中高手与皇子们则十分清楚影卫的厉害。 影卫是秦皇的近卫,极少出现在外人面前,一旦影卫出现,预示着情况紧急,事关重大。 少年擂尘埃落地之际,居然有影卫带来秦皇密旨,大秦一方的众人都在猜测着皇帝有何吩咐。 左兰山打开密旨,只看了一眼便神色微变。 见丞相神色变化,众人更加心惊起来,赢财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 密旨上只有一行字: 少年城有诈! 第601章 少年王的第一份号令 看到密旨后,大皇子悚然一惊,将密旨内容念了出来。 “少年城有诈?” 赢财惊疑道:“父皇到底发现了什么,少年城有何危机?” 一旁的赢人志倒是不以为意,道: “肯定指的是朱幺呗,还有那只狗妖王,父皇明察秋毫发现了少年擂的凶险,提醒我们小心应对,有丞相大人坐镇,他们翻不起风浪。” 三皇子说得轻松随意,听起来不太靠谱,但赢财与段无病等人觉得有点道理。 少年擂最大的危机,就是三品归真与妖王现身,还有来自万妖国的上万妖族,确实是一份巨大的危机。 不过丞相大人亲自坐镇,这些危机也就谈不上多危险了,充其量算是有惊无险。 毕竟丞相可是二品强者,再来几个三品,再来几头妖王也于事无补。 大秦的皇亲国戚们纷纷放心下来,不少人开始赞颂皇帝的未卜先知。 只不过来自秦皇的提醒,如今已经毫无威胁可言。 云缺此时站在擂台区域的废墟边缘,距离大秦一方很远,听不到大皇子段无病等人的声音。 但云缺知道密旨上的内容。 从赢财的口型变化而猜测出来。 唇语对于云缺来说不算难事。 少年城,有诈…… 云缺在心里嘀咕着这句短短的圣旨,没来由的生出一种不安。 能惊动秦皇传来密旨,一定绝非小事,密旨里的有诈,未必只是如今的局面这么简单。 左兰山有多高的修为,秦皇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仅仅是一些万妖国的妖物,加上三品归真与欺风犬,左兰山一人足以轻易摆平。 莫非,秦皇知道星辰殿下一步的动作…… 云缺在心里猜测之际,看了眼远处的那名影卫。 不知为何,对方的身影,给云缺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古怪,云缺自己都觉得奇怪。 影卫的确见过一次。 与宁玉公主上街那次,就有一名影卫始终跟随,一路跳跃在行人身上。 当时那名影卫的模样,云缺没看到,只能借助大皇子的观魂镜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 而影子,可不是人形,不应该出现熟悉感才对。 云缺疑惑不解,总觉得秦皇密旨来得实在诡异。 四周的少年们并未发现影卫的出现,人们的目光始终逗留在朱幺身上,尤其朱幺最后道出的那句秦皇给的任务,让少年们觉得惊疑交加。 很多人不信,觉得朱幺在信口雌黄。 也有不少人相信,认为秦皇才是毁灭少年城的幕后真凶。 史得侩大吼一声,喝骂道: “好哇!果然是狗皇帝在控制我们少年城!拿我们当猪养,最后还要拿我们喂妖兽!兄弟们,我们该怎么办!” 一群脑筋不太够用的少年们纷纷大吼起来。 “打下天龙城!推翻狗皇帝!” “我们少年城与狗皇帝不共戴天!” “拿我们当猪养,我们就拱翻大秦的天下!” “我们不是家猪,是凶猛的野猪!反大秦!杀皇帝!” 史得侩是少年城的大将军,他的威望不亚于城主,振臂一呼,无数少年响应,人们都认为如今的危机是秦皇一手促成,将所有恨意全都转嫁在秦皇身上。 柳真真紧锁秀眉,喝道: “没那么简单,朱幺若是秦皇之人,丞相岂能对他出手,大家冷静,切勿中计!” 田锺在旁边也跟着劝道: “城主说得有理!朱幺如果是奸细的话,他何必与驸马打生打死,这不是窝里反吗!” 史得侩愤慨不已,抓着田锺的脖领子喝道: “这还不简单,人家玩了招苦肉计!苦肉计你懂不懂!” 田锺没词儿了。 你说别的我真不懂,你说苦肉计,整个大秦就没人比我还懂! 我都苦好几回了! 少年城一方变得乱哄哄。 有人大骂秦皇卑鄙无耻,有人觉得朱幺在挑拨离间,甚至有人认为秦皇串通了万妖国,专门来对付少年城。 云缺听得直叹气。 少年城里的武夫,比演武殿的学子还笨。 演武殿的人多说比较憨比较莽,但大多数都有脑子啊。 就不会想想秦皇养了少年城,然后用来喂妖这种事,他可能存在吗。 秦皇是喝了多少假酒,在自家国度养一群未来可期的少年修士,结果非但自己不用,反而全都当食料送给万妖国。 秦皇疯了吧! 这种事曾经的晋皇殷子受能做得出来,因为殷子受是个蠢人,秦皇可是云州之上真正的枭雄,再如何糊涂也做不出这种对自己非但没有半点好处,还会被天下修士所不齿的蠢事。 对于少年城这群少年武夫,云缺也无可奈何,这就是有人教和没人教的区别。 演武殿是天祈学宫,能进学宫的没几个蠢人。 但是少年城不同,这里的武夫完全自己成长,如同野草,桀骜不驯的同时又心智不足。 比如史得侩,很容易就被朱幺的妖言挑拨。 演武殿的齐御虽然也暴躁易怒,但人家有心眼儿啊,至少知道吃了毒鱼狂拉好几天之后,人家会分析谁是下毒凶手。 不像史得侩,想都不想就信了朱幺的挑拨之言。 少年呐,还得学习才是光明正途……云缺不由得心生感慨。 见少年城一方大乱,朱幺趁机大吼道: “什么少年城,简直是傻瓜城!养你们满城傻瓜就是来喂妖的!嘎嘎!你们被蒙在鼓里,其实秦皇,才是最大的妖啊哈哈!他会吞了你们哈哈!你们全都是陛下的血食!!” 朱幺的喊声,加大了少年们的愤怒,喝骂秦皇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柳真真并不相信朱幺所言,她有心反驳,但始终说不出口。 身为城主,本就与秦皇为敌,现在这种局面,城主岂能帮着敌人说话,帮着秦皇辩解。 眼看着局面几乎失控,云缺突然吐气开声,大吼一声。 “诸位听我一言!” 云缺的声音动用了气机,响彻全场。 别人说话没用,但是少年王的声音却如同惊雷,立刻压下了少年城的躁动。 少年们对云缺敬佩不已,都认可云缺少年王的身份,纷纷闭嘴。 云缺没去劝说,也没替秦皇辩解,直言道: “不管秦皇养猪,还是朱幺胡说八道,我们少年城自有信仰!大家别忘了,少年城建立的初衷是什么!” 无数少年们错愕了一下,随后纷纷恍然大悟,齐声喝道: “斩妖除魔!!!” 云缺点点头,一指远处被禁锢的群妖,喝道: “我以少年王之名,发布第一份号令!少年城的兄弟们听真!今日入城之妖,斩杀殆尽!” 无数少年纷纷振臂高呼。 “听令!!” 连史得侩也举拳大喝着听令。 云缺以高绝的心智,击碎了朱幺的挑拨离间。 若是苦口婆心的解释,非但难以短时间内让少年城的人信服,反而容易被误以为云缺也是秦皇一伙的,得不偿失。 而满城妖族,则成了转移仇恨的最佳目标。 不管朱幺说什么,先把城里的妖物宰了再说,免得出现其他意外。 这群妖族的实力可不低,若是失去禁锢之力,绝对是一场灾难。 云缺一声号令,少年城的众人纷纷出手,杀向群妖。 史得侩速度最快,第一个斩向一头蟒妖。 云缺也打算动手。 但云缺的目标不是妖族,而是朱幺! 尽管站上了棋盘,云缺愈发看不清这一局的棋路,只觉得棋局晦涩难明,如夜幕里的大海,遍布暗流。 尤其一种危机感,始终存在于云缺心头。 云缺看不出危机来自何处,只能选择最简单的办法,重创朱幺或者将其尽快除掉! 朱幺必定是一枚重要的棋子,只要将其毁掉,晦涩的棋路就能呈现出来。 正好朱幺被大儒强者困住,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在少年城的众人动手之时,丞相左兰山也动手了。 区别极大。 史得侩等人是杀向了妖兽,云缺要斩朱幺,而左兰山则对着自己人下了手! 看完密旨的丞相,忽然嘴角现出一抹意味难明的冷笑,五指一张,在其手心里竟迸溅出无数墨水。 墨水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古朴的文字,互相串联,形成墨迹锁链,瞬间将送来密旨的影卫困住! 墨迹锁链密密麻麻,宛如五花大绑,每一个字迹上都澎湃着二品大儒的强大文气。 气息至强,比封住朱幺的冰牢法术要可怕数倍! 左兰山的突然动手,惊得赢财赢人志等人纷纷错愕,一旁的马至远与段无病也大感意外,愣在原地。 影卫可是秦皇专属的近卫军! 影卫不归任何人管辖,只听从秦皇一人号令,按理说连丞相与太尉也调不动人家。 突然对影卫出手,丞相此举不亚于在挑战秦皇的威严! “丞相这是何意?影卫即便犯错也该由父皇处置,丞相出手,逾越了啊!”赢财在旁边提醒道。 “大人!影卫有何过错,最好交由陛下发落!”马至远劝说道。 那影卫被墨迹锁链困住后,没敢挣扎,而是现出不解之色,道: “属下奉旨而来,半路毫无耽搁,若有何过失,还望大人明示。” 左兰山根本没理会大皇子与御史大夫,一双老眼宛如苍鹰,透着锋利之色,瞥着影卫道: “你没有过失,表现得也很好,在老夫面前能如此稳重,实属难得,连密旨上的字迹都临摹得毫无破绽,可惜啊,你假冒影卫的手段,逃不过老夫的法眼!” 第602章 少年丹 听闻此言,大皇子与马至远等人齐齐大惊。 冒充影卫? 这得多大的胆子! 还是在大秦丞相面前冒充! 这不是找死么! 赢财急忙后退几步,一脸的惊疑不定,赢人志也被吓到了,躲在他大哥身后。 敢冒充影卫,说明来者境界不低,否则也没这个胆量假传圣旨。 那中年影卫并未挣扎,保持着躬身的姿态道: “大人误会了,属下确实是影卫,今年初刚刚加入影卫十一队,若大人不信,可以即刻派人回皇城核查。” 此人语气平淡,目光平静,说得有板有眼,连赢财马至远等人都有几分信了。 毕竟面对的是当世大儒,大秦丞相,影卫的这种冷静,绝非强装出来的。 左兰山冷笑道: “今年确实有十人加入了影卫,但没有你,影卫九千七百人,每个人的名字我都知道,没有叫常疾的人。” “不仅影卫里没有你,十万玄龙军也没有叫常疾之人,百万虎贲军仍旧没有。” “别忘了,老夫不仅是大秦丞相,文官之首,老夫亦是二品大儒,记下些许人名而已,轻而易举。” 左兰山说完,旁边的马至远与大皇子等人佩服不已。 影卫只有万人左右,记住所有人的名字足够吃力,玄龙军有十万,虎贲军有百万! 人家丞相居然连百万虎贲军的所有名字都能记得下来。 事态发展到这里,赢财与马至远等人几乎能断定,面前的影卫就是假冒的! 名为常疾的影卫毫无吃惊之色,依旧语气平淡的道: “大人事务繁多,也许记错了,人若是上了年纪,免不得遗忘一些东西。” “哼。” 左兰山冷声道:“老夫的确年纪不小,但还没到健忘的地步,能在老夫的文气枷锁之下照常开口,你的修为不低,又能动用与影卫一模一样的影遁手段,你至少是四品道门元婴修为,甚至有可能达到了三品化神境。” 名为常疾的影卫发出呵呵低笑,同时周身法力暴起! “三品化神都瞒不过你,丞相大人果然厉害!” 一句果然厉害,名为常疾的假影卫居然在周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剑影。 每一道剑影都如同蚂蚁大小,两两一组,与墨迹枷锁上的字迹撞击。 没有任何声音出现。 只有恐怖的法力波动在枷锁内起伏不休! 赢财急忙又退了几步,这位大皇子觉得心惊肉跳。 三品化神! 怎么少年擂上竟出怪事呢? 大秦的皇亲国戚们惊得脸色苍白,纷纷往后退,生怕被波及,尽管枷锁之外毫无气息外溢,可看着实在吓人。 左兰山稳稳的站在原地,距离那影卫只有两步距离。 这位大秦丞相表现出来的冷静与自信,让大皇子三皇子等人觉得心安。 三品化神的确可怕,但是比起二品大儒,算不上威胁。 “死心吧,老夫本命文气汇聚的笔墨枷锁,以你的修为,破不开。” 左兰山冷声道:“说,到底谁让你假传圣旨,说出真相,老夫也许会给你留个全尸。” 名为常疾的假影卫见挣脱不开,道: “我确实不是影卫,但密旨是真的,少年城,的确有诈。” 左兰山目光一沉,喝斥道: “诈在何处!” 名为常疾的假影卫忽然古怪一笑,道: “自然是在,少年城!” 轰隆…… 随着影卫的声音,少年城的地面出现了晃动,轰轰闷响从地底传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正在砍杀妖兽的少年修士们,纷纷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的左顾右盼,寻找响动的来源。 云缺已经到了朱幺附近,正准备动手,打算用妖刀往冰牢里捅个几百刀,死活再论。 结果地面传来的震动令云缺为之一顿。 轰隆隆!! 少年城的城墙外,突然黑风大起! 黑风围绕着整个城池,盘旋而上,汹涌如巨大的漩涡一般。 云缺目光一凝,眼珠直接转为竖瞳。 通过妖瞳,云缺看到了一条黑犬! 欺风犬被丞相重创之后,居然再次发难,搅动起能吞没少年城的黑色风暴。 云缺没有妄动。 三阶妖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而且欺风犬搅起的风暴十分古怪,只是围住城池,并未朝着城内压来。 仿佛那妖王的目标不是城内众人,而是城外的什么东西。 伴随着黑色风暴,越来越多的轰鸣声出现。 一些巨大的黑色石柱在城外拔地而起,成千上万,将整个城池围拢。 黑风施虐中,少年城的人们隐约能看到黑柱的轮廓。 黑柱有丈许粗细,百丈高,犹如一条条漆黑的铁栏,组成了一座巨大的监牢。 少年城与城内的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牢笼之内! 黑色石柱的出现,令城内众人惊疑不定,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城外会有如此诡异的东西。 几个呼吸之后,地面停止了震荡。 黑风消散。 只留下城墙外上万的黑色石柱。 在人们惊疑的目光中,无数黑柱的表面上浮现出银色的光泽,如同有人拿着水壶往黑柱上洒水。 银光快速蔓延而下,组成了无数个晦涩的符文。 哒哒。 犬类的脚步声出现在一侧城头。 浑身漆黑的妖犬在城头上缓步而行,一双狗眼充满冰寒之意,其额头上裂开的第三只眼遍布猩红,无比狰狞,盯着城内的众人。 欺风犬的真身不算庞大,与一头健壮的猛虎相差不多,但是散发的妖气之强,让城内的少年们心惊胆战。 三阶妖王的威压,令城内被困住的上万妖物纷纷发出嘶鸣,仿佛在朝拜着王者。 欺风犬确实可怕,但其身上的伤口也十分惊人。 在狗背上,有一条血淋淋的剑痕,不断有鲜血在滴落。 那是丞相以儒生剑切开的伤口。 城外的黑色石柱,城墙上的恐怖妖王,此情此景,充满了阴森诡谲,令人不寒而栗。 云缺默默盯着城墙上的犬妖,心头在快速思索。 欺风犬明显在挑衅左兰山。 这头妖王在二品大儒面前毫无畏惧,不仅一直逗留在少年城,还弄出了一堆古怪的石柱。 尽管看不出石柱上的符文代表着什么,但云缺能猜到,围拢少年城的黑色石柱绝对是一座威力惊人的庞大法阵! 怪不得杂毛狗掉下擂台后消失了踪迹,原来这家伙在城外准备着大阵。 云缺正想到这里,欺风犬的形态开始变化起来。 从行走的犬妖,逐渐站立而起,变成了一道高大的人形,长脸灰发,身穿紫袍,额头上生着第三只眼。 云缺的目光直接盯在对方的袖口,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字眼。 戌! 欺风犬走得并不快,在城墙上仿佛在散步,但每当走出一步,就会跨越五丈左右的距离。 少年修士们一时间忘记了斩妖,惊疑不定的盯着城墙上的紫袍身影。 左兰山的目光愈发冷冽,面带不屑之意,道: “将阵基深埋地底,确实是避人耳目的好办法,老夫倒要瞧一瞧,你们星辰殿究竟有什么能耐!” 说话间这位大秦丞相衣衫摆动,浑厚的文气散发开来。 由于左兰山的文气太过精纯磅礴,几乎凝聚成淡金之色,远远看去,左兰山仿佛是黑夜里的皓月,令人敬佩之余,甚至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大儒之气,恐怖如斯! 城头上的戌狗发出低吼,很快完成了绕城一周的行走,随后阵道之力汹涌而出! 刺耳的嗡鸣大起! 黑色石柱之间出现了一条条银色细线,互相连接,组成了一座古老的大阵。 在城墙四角处,各自拔升了一座黑色石柱,再次升空百丈,其上的银色流光组成四个古老的文字。 金!木!水!火! 左兰山微眯双眼,沉声自语: “古法阵……” 即便博学如大秦丞相,仍旧认不出这座法阵的真相。 在左兰山的感知中,金木水火四种力量在少年城内汇聚,其压迫力无比惊人。 大阵被开启的同时,困于冰牢中的朱幺突然大喝一声,一座巨大的黑色石柱竟从他脚下拔地而起! 在石柱出现的瞬间,云缺直接动用影步后撤,挪移到远处。 云缺的感知比别人更加敏锐。 他察觉到脚下的法阵不仅庞大,还蕴含着一种难以言明的阴邪之感,极其凶险。 借助石柱的力量,朱幺破开了冰牢,踩在石柱顶端升空。 同时朱幺伸展双臂,凝炼出两只气机大手。 嘭嘭两声! 一只气机大手抓住了柳真真,另一只掐住了史得侩。 轰鸣声中,位于少年城中心的黑色石柱拔升到百丈之高,柳真真与史得侩也被抓到了半空。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少年城的城主与大将军,轻而易举被人家抓获。 “城主!” “大将军!” 少年城的众人纷纷惊呼,想要去援助却无能为力。 朱幺可是三品强者,即便能爬上去,也架不住人家一拳之力。 云缺仰头望着高空,一双竖瞳中现出疑惑。 朱幺以气机抓住了柳真真与史得侩,两人悬停在黑柱两侧,不断挣扎,难以脱困。 朱幺的如此举动,在云缺看来多此一举。 如果朱幺要泄愤,直接在地面动手就是了,以三品归真的全力,杀掉一个五品轻而易举,何必抓走两人。 而柳真真与史得侩是少年城的人,无法要挟左兰山,大秦丞相不会为了两个少年城的修士而放过朱幺。 城中的黑柱腾空之后,其上的银色流光很快组成了最后一个字。 土!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此刻完成了汇聚,埋于少年城的古老法阵终于被完全开启。 朱幺站在石柱顶端嘎嘎大笑,吼道: “我乃秦皇之人,今日奉旨炼化少年城!你们满城少年将成为陛下冲击超品的助力,认命吧诸位,你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少年丹!” 随着朱幺的吼声,狂暴而古老的阵道气息,就此降临。 第603章 还有一位老少年 秦皇密旨,少年丹,古法阵…… 这些字眼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令人心胆俱裂的答案。 祭品! 随着法阵的开启,整个少年城被笼罩在一股莫名恐怖的力量当中,人们动弹不得,满脸惊恐。 一丝丝血气从少年们的头顶飘出,被大阵之力抽取,汇聚在城中心的黑色石柱顶端。 少年城的修士们此刻心如死灰。 从小刻苦修炼,闻鸡起舞,为的是出人头地,扬名天下,少年城是无数少年们心目中的圣地,代表着少年人的不羁与倔强,代表着少年人的自由与傲然。 可如今, 这处圣地成了猪圈! 埋头苦修的少年们,成了一只只待宰的羔羊与猪猡! 等他们仰起头才终于发现,原来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自己最大的用处便是成为丹药的一份养料。 惊恐的少年们,很快变成了愤怒。 原来这一切都是秦皇的算计,以数十万的少年修士,汇聚出一粒少年丹,供秦皇踏入超品! 越是愤怒,少年修士们头顶的血气就会越浓,被抽取的速度也越快。 石柱两侧, 悬于半空的柳真真与史得侩最为凄惨。 两个人不仅头顶有血气外溢,浑身上下仿佛被千百细针扎了个遍,不断往外溢出血气。 热热闹闹的少年擂,自此变成了一场血祭大典! 城内的所有少年,全部成为了祭品! 云缺也不例外,头顶有细密的血气不断被抽取。 这种气血的流失速度,云缺暂时扛得住,毕竟猎妖人的气血之力远超旁人。 扛得住一时,不代表扛得住太久,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在云缺心头。 棋盘上的棋路,云缺终于看清了。 但云缺觉得这棋路不对! 朱幺的说辞,能蛊惑其他少年,却骗不过云缺。 秦皇的确有动机图谋少年城,炼制满城少年修士为少年丹,用来冲击更高的境界。 身为一品强者,绝不会为了几十万人的生死而有所怜悯,境界越高就会越加冷酷的说法,云缺从凌妙清口中就已经听说过。 但秦皇绝非蠢人。 即便要炼制少年丹,何必在大秦境内动手? 大秦近年来打下了许多国度,随便找一个地方作为养猪场都行,秘密豢养少年修士用来炼丹,不仅方便,还能避开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秦皇得蠢到什么程度,用自家国度的少年来炼丹,那不是自掘根基吗。 少年城的少年修士尽管不认大秦,可说到底,这里的少年人,绝大多数来自大秦各地。 以秦皇的心智,即便冷血到需要少年丹来冲击境界,也不应该选在少年城动手。 而且丞相就在城内。 秦皇若是炼制少年丹,左兰山会一点也不知情么。 如果朱幺当真是秦皇之人,左兰山就不会出现在少年城,秦皇岂能蠢到自己给自己搬来个绊脚石。 还有更关键的这一点, 城里除了少年修士被困,还有一群妖兽,即便有少年丹出世,也绝不会精纯。 对于朱幺的说法,云缺根本就不信。 但是满城的少年们却坚信不疑。 因为少年城始终与大秦抗衡,是秦皇的心腹大患,如今将满城少年炼化成丹药,不但能让秦皇冲击更高的境界,还能一举解决掉少年城这块心腹,简直一箭双雕。 史得侩拼命挣扎,大骂道: “狗皇帝不得好死!老子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史得侩越是挣扎,身上的气血涌动得越快,被抽出的气血随之变得更多。 柳真真很快发现了气血流失的速度与自身气血的调动有关,她拼尽全力压制着身上的气血之力,大喊道: “大将军别挣扎!你越挣扎,气血会被更快抽光!” 史得侩根本不听,继续骂道: “早死晚死都是个死!我先走一步化作厉鬼,在外面等着城主与兄弟们!谁有不甘,就变成厉鬼与我汇合!咱们化作鬼军杀上天龙城!” 朱幺站在高大的石柱上,桀桀怪笑道: “好哇!陛下等着你们来,做人,把你们炼成少年丹,做鬼,把你们炼成鬼魂丹!嘿嘿,奉劝你们一句,想要死得痛快就调动浑身气血,让大阵把你们一口气抽干,否则就得慢慢死,太遭罪喽,嘎嘎嘎!!” 朱幺的声音,听得满城少年们越发愤怒。 在惊怒交加之下,少年们身上的气血变得更加翻涌,头顶溢出的血气越来越多。 整个少年城变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无数条气血之线,从地面连接到石柱顶端,远远看去宛如一座血色的大帐! 大帐之内,是冷冰冰的残酷祭坛! 云缺稳了稳心神,开始思索对策。 其他少年修士全都动弹不得,但云缺还能动。 妖气的存在与完美金身,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存在。 法阵的威能太过可怕,蕴含着五行之力,给人一种天威般的压迫感。 云缺对于阵法并不熟悉,虽然遇过几次,也都是威力普通的法阵而已,靠着妖刀完全可以破开。 这次不同。 云缺仔细感知着法阵内的气息,越发觉得心惊。 法阵的气息,有种极其古老的感觉,仿佛来自于千百年前…… 突然间,云缺悚然一惊。 这个古老的气息感觉,云缺曾经见识过。 藏石镇地底的古怪石壁! 尽管两者截然不同,但气息中那份透着无尽岁月的古老气息,十分相似。 云缺脑海在快速转动,瞬间想到了这份古老气息的来源是什么。 少年城里的庞大法阵,绝非临时布置而成,而是早已存在多年! 少年城建立之初,这里是一片废墟,柳真真曾经说过,不会有假。 废墟的来历,云缺不清楚。 但能肯定一点,废墟的地底,应该遗留着来自千百年的法阵遗迹。 星辰殿正是利用了埋藏在地底的法阵遗迹,在法阵上方建立了少年城。 才有了如今的血祭危机。 难怪少年城的位置选得如此之差,距离大秦皇城其实算不得太远,若当真想要建立一个国中之国,大可在大秦边缘地带建立少年城。 来自星辰殿的布局,让云缺的心里再次变沉了几分。 借势而为,借刀杀人,这些阴狠毒辣的手段,是星辰殿惯用的伎俩! 从挑拨大燕进攻北域妖都,到挑唆大唐灭佛,再到如今的少年丹,星辰殿每次走出的棋路,都令人不寒而栗! 短短瞬间而已,云缺便想通了一切。 现在的局面太过危险,尤其史得侩,整个人跟个血葫芦似的,他一个人被抽取的血气,比一百个少年修士加起来都要多。 眼看着史得侩在快速虚弱下去,这家伙还在破口大骂。 蠢归蠢,史得侩的战力没得说,云缺可不想刚成为少年王就折损一员大将。 试了试踢动脚边的一块石块。 结果石块刚刚移动,就被法阵之力完全融化。 大阵之内,五行之力全部被压制,石头无效。 云缺取出一块灵石,一脚踢飞。 灵石划着一道弧线,砸在史得侩身上。 “老史你给我闭嘴!” 云缺喝道:“你叫史得侩,真想死得快是不是!压制气血之力,保存生机,朱幺明显在挑拨,你不会用脑子想想,秦皇得蠢到什么地步才能在大秦境内设立少年城,用自家子民来炼制少年丹!” 史得侩被灵石砸得一激灵。 他现在怒不可赦,根本不想用脑子考虑秦皇的目的,况且这时候他也没脑子了,不过既然少年王发话,史得侩选择了听话。 武夫就这点好处。 莽的时候如同野牛,谁也拦不住,一旦全心全意的敬佩一位王者,那就绝对听从号令。 就像军中悍卒,将军下达的军令有何目的,他们无需知晓也懒得思考,只听命就完了。 “好!我听少年王的!” 史得侩开始全力压制气血,身上冒出的血气随之大幅减少。 朱幺在石柱上狞笑道: “没用的,晚死一会儿又能如何,杀猪的时候,放血越慢,猪就越痛苦,何必呢。” 云缺点指高高在上的朱幺,傲气凛然的喝道: “想要将我们炼制成少年丹,真是瞎了你的猪心肝!天下少年,何惧一战!” 朱幺居高临下怪笑道: “好哇!再来战呐,老子等你们这群小肥猪!嘎嘎嘎!来呀少年们,别让我等久啦!” 云缺冷笑道: “瞧不起少年者,终将毙于少年手!有句俗话你可能没听过,男人至死为少年!你困住的不止是少年城的少年,还有一位老少年!有请丞相大人出手!” 云缺此言一出,左兰山的眼皮就是一跳。 从大阵出现开始,左兰山没有妄动,始终在感知着大阵的构造,寻找法阵弱点。 他越是感知,就越是心惊。 因为这种法阵太过古老,左兰山从未见过,极其陌生。 结果法阵弱点没找到呢,他这位大秦丞相先成了老少年,被人家驸马给推了出去。 左兰山心里这个气呀。 我在这绞尽心思要收你为手下,结果你先把我归为老少年了,我是老少年,你是少年王,我还得听你调遣是不是? 左兰山觉得云缺这家伙应该刚降生的时候就会占便宜,娘胎里带来的天赋。 天下间有很多特殊体质,什么玄灵之体,什么幽魂之体,什么五行之体,而云缺是最特殊也是最可恶的一种。 占便宜之体! 左兰山忍着怒意,准备出手。 第604章 二品不灭 古老的法阵,太过玄奥诡异,左兰山一时难以破开。 不过没关系,只要斩杀了布阵之人,留着大阵慢慢破解便是。 左兰山此刻杀意大起。 他将第一个击杀的目标,选在了身旁被困在本命文气中的常疾。 假扮影卫的家伙,最该死! 等将其击杀之后,左兰山会先后灭杀掉朱幺与欺风犬。 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大秦丞相的杀意,朱幺与欺风犬齐齐出手。 朱幺以双掌拍向石柱中心,砸起一片狂暴的气机,由此催动大阵的威能。 欺风犬则仰天嘶吼。 三阶妖王的吼声激发了城内妖族的气血,数以万记的妖兽齐齐嘶吼,从它们身上迸溅出大量的妖血,被法阵快速吸收。 朱幺所在的石柱上方,汇聚出一滴殷红的血珠,好似极小的丹丸,所有活物的气血纷纷朝着其中汇聚而来。 囚于笔墨锁链中的常疾,也选择了此刻出手。 他周身围绕的无数小剑突然汇聚在一处,组成了一柄三尺青锋! 此剑闪烁着青白之光,剑刃却是通体漆黑,并且环绕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如果将光点放大即可看到,每一个光点都是一张人脸! 或狰狞,或扭曲,或痛苦,或哭嚎! “杀生剑!” 常疾冷喝着刺出一剑。 剑刃穿透了笔墨锁链,直奔左兰山心口。 突然出现的剑光,吸引了云缺的目光。 以竖瞳所见,那就不是剑,而是数以万计的亡魂所组成的杀伐之刃! 当杀生剑透出大儒强者的本命文气,立刻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冰冷寒意,周围的大皇子段无病等人甚至被冻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对于杀伐,云缺最为熟悉。 云缺杀的最多的,是妖,而非人,所凝炼出的如山煞气也是由斩妖而来。 但那假冒影卫的黑衣人,显然击杀过无数活人,取无数亡魂祭炼成剑,唯有如此阴邪的杀生剑,才能破得开大儒的本命文气。 杀生剑来得极快,瞬间到了左兰山面前。 然而大秦丞相早有预料,始终留下一份神念提防着此人。 毕竟人家是三品化神,以左兰山的老练,岂能放松警惕。 面对阴邪至极的杀生剑,左兰山的应对极其特别,竟张口喷出一道白光! 白光犹如匹练,顷刻间化作一柄银白之剑,没有剑柄,古朴而玄奥,涌动着恐怖到惊人的儒家文气。 咔!!!!!! 脆响声炸起。 两柄同样神秘的长剑轰击在一起。 剑尖对剑尖,一时间竟凝固于半空。 左兰山背着双手,稳如泰山,冷哼道: “吾日三省吾身,吾剑百载归心,你的杀生剑不错,威力不凡,不过在老夫的归心剑下,不值一提!” 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左兰山的冷语,假影卫的杀生剑寸寸断裂开来,化作一片碎屑! 二品大儒之力,此刻展现无遗! 三品化神强者的杀生剑,简简单单就被摧毁! 杀生剑一碎,赢财,马至远,段无病等人瞬间从冻僵状态中恢复。 众人惊疑不定,纷纷后退。 尽管对丞相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还是离远点为妙。 三品化神可不是小角色,道家强者手段繁多,人家丞相不怕,大皇子等人岂能不怕。 杀生剑碎裂之后,假影卫错愕了一下,不甘心的挥拳砸去。 他本来就是握剑的姿态,剑碎之后,右手离着左兰山已经不远,想要趁机伤到左兰山。 结果拳头砸出的同时,归心剑也随之下斩。 咔嚓!!! 假影卫砸出的拳头,直接被归心剑斩开。 从手指开始,直至整个右臂,一分为二! 归心剑卡在假影卫的肩头,只要再落下几分,即可将此人一分两半! 裂开的手臂,看起来触目惊心,一半是两根手指,另一半是三根手指,犹如被劈开的木头。 马至远段无病等人看得头皮发麻,对丞相的手段更加畏惧。 三品化神在大儒强者面前,相当于柴火一样,说劈就劈啊! 云缺目睹了左兰山的手段,对那影卫不在担忧,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朱幺身上。 云缺的肩头再次起伏妖气,手中的妖刀变得愈发漆黑,周身的煞气被尽数散开,用来抗衡大阵的威能。 云缺的打算与左兰山一样。 先斩杀朱幺与欺风犬,除掉布阵之人,再想办法破阵。 无论什么大阵,只要失去控制,威能必定大减。 脚下掠动,云缺踏上了中心石柱,在石柱表面快速奔行。 奔行途中,云缺身上的妖气已经不再收敛,完全散发。 月魁的力量,被尽数调动! 不用妖魂的全力,难以战胜朱幺,如今的局面之下,云缺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胜负的关键是左兰山。 云缺必须为丞相争取足够的时间,先拖住朱幺,让左兰山击杀掉欺风犬,再反杀朱幺,如此才是最佳顺序。 尽管与丞相不睦,现在只能联手。 否则别说满城少年容易尽数死掉,连云缺自己也有生死危机。 因为云缺无法确定,星辰殿的高手,究竟来了几位。 朱幺与欺风犬是戌狗和亥猪,那假影卫会不会也是十二生肖之一。 如果假影卫也是生肖高手,按照星辰殿两人一组的习惯,应该还有第四个人! 云缺在冲向朱幺,而左兰山的归心剑也开始切向假影卫的本体。 只是速度不快。 因为左兰山还有疑惑未解,他想知道假影卫的身份与这场危机的幕后黑手。 一位化神强者,绝非寂寂无名之辈。 左兰山神色冷冽的喝问道: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你到底是何人。” 名为常疾的假影卫萎靡不振,但是目光却一如既往的平静,面对丞相的杀意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我是杀你的人。” 左兰山目光一沉,不再犹豫,归心剑豪光暴起。 就在此刻,异象突起! 假影卫被斩开的右臂顶端,两片分开的手掌突然间合拢在一起,五指如刀,直接捅进了左兰山的左心。 噗!!!!!!!!! 手刀透心而过,从左兰山的后背穿了出来。 在大皇子与马至远等人看来,就好像丞相的后背长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手掌!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赢财呆若木鸡,赢人志张着大嘴,马至远脸色惨白,段无病瞠目结舌。 那可是大秦丞相! 二品大儒! 居然被手刀穿心! 云缺即将接近了石柱顶端,却在此刻猛然顿住,扭头朝着丞相的方向望去。 在看到左兰山被手刀穿心的画面后,云缺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大皇子等人或许尚未反应过来,想不通为何二品大儒会被如此算计,但云缺已经明悟。 那假影卫不仅是三品化神,还是武夫! “呵呵,呵呵呵呵……” 名为常疾的假影卫发出冷漠的低笑,目光中依旧平静如昔,没有任何戏虐,也没有任何得意,仿佛击杀一位二品大儒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左兰山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缓缓低头。 没看心窝的伤口,看的,是对方的手臂。 在左兰山眼前,假影卫的手臂原本是裂开的,却在此刻合拢。 断开的骨头互相连接,瞬间生长在一起,细密的肉芽犹如野草般疯长,几个呼吸之间就将开裂的手臂恢复如初。 而归心剑,仍旧切在此人的肩头,就像长在了血肉里一般。 左兰山的瞳孔在快速晃动,眼中充满了震惊,他艰难的道出了几个字。 “你是,不灭武夫……” 不灭境,二品武夫! 左兰山此刻的心情,充满了震撼之余,还有着深深的自责。 他到底还是小觑了对手。 被对方的三品化神修为所蒙蔽,最终招来了杀身之祸。 谁能想到,一名假扮影卫的三品化神,居然同时还是二品武夫! 天下间道武双修者不在少数,可是二品武夫同时将道门境界修炼到三品化神的,几乎不存在! 左兰山并非大意,而是被对方如妖的心机所蒙蔽。 直至此刻,左兰山才恍然大悟。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陷入了人家的算计当中! 送来密旨,人家就是想要被他禁锢在身边,以三品化神修为做掩饰,在左兰山认为自己掌控大局,从而变得疏忽的时候痛下杀手。 毕竟在二品大儒面前,三品化神确实不够看的。 但是在大儒旁边,若是有一位二品武夫,那么不管这位大儒的修为是否达到二品巅峰,仍旧逃不过被击杀的命运。 因为武夫近身,即可击杀同阶! 望着大秦丞相的惨状,云缺的脑海里如同有雷音在轰鸣。 有生以来第一次,云缺见到了真正的二品武夫。 不灭境的恐怖,让云缺生出一种剧烈的震撼,被斩开的手臂居然能在瞬间复原,单单以手刀之力切进一位二品大儒的心窝! 假影卫此时用另一只手,拔出了卡在肩头的归心剑。 随着左兰山被重创,归心剑变得暗淡无光,化作点点星芒消散无踪。 左兰山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嘴角溢出血迹。 他手里的密旨随之飘落。 大秦一方的看台修建得较高,密旨落下之后飘飘荡荡,好似落叶,其上的字迹也随之改变。 位于看台附近的人们恰好能看到密旨上的内容。 仍旧是一行字,但不是之前的少年城有诈,而是变成了: ‘少年城大祭尽快开启,朕需血丹之力相助。’ 尽管离着很远,云缺仍旧以血瞳看清了密旨上的字迹。 这一刻,云缺终于明悟了这步棋路的真相。 星辰殿以少年城数十万少年修士之命,祭炼血丹,嫁祸秦皇! 随着密旨的飘落,大阵之力突然强大了数倍,少年们的气血被快速抽取,大地轰鸣不断,城墙相继开裂坍塌…… 第605章 短命帝君可笑至极 天龙城,丞相府。 府中一间密室之内,灯火通明,十余名修为不俗的白衣家丁驻守于此,即便午夜也一眼不眨。 密室十分宽敞,其内摆放着一件硕大的沙盘,其上山川林立,河道纵横,城池遍布。 如果仔细辨认即可看出,其上的每一座城镇,都在云州地图上有着相应对的位置,分毫不差。 这座沙盘,便是大秦丞相险些毙命才得来的重宝,地动仪。 白衣家丁均为丞相的心腹,负责日夜看守此地。 密室里安静无声,唯有地动仪上细小的河流在涓涓流淌,发出轻微的水流之声。 忽然间,一种砖石碎裂的响动出现。 白衣家丁们豁然一惊,齐齐望向地动仪上的一处所在。 “少年城!” 一名白衣家丁惊呼起来。 地动仪上的少年城,正在缓慢的崩裂! “怎么回事!少年城为何会坍塌?” “现在应该是少年擂最后阶段,难道少年擂的打斗所致?” “不可能!少年擂再如何恶战,也不该出现摧毁城墙的情况。” “莫非是地龙翻身?” “大人亲临少年城,地龙翻身也可压制下去,不会让少年城坍塌。” 一众家丁惊疑不定,死死盯着城墙坍塌的规模。 最初是一面城墙碎裂,接着其他三面城墙也开始崩裂。 “不对……不对!一定出事了!大人既然在少年城,岂能让城池坍塌!” 一名年纪最大的白衣家丁面白如纸,疾呼道:“快!快去禀报陛下!” 两名白衣家丁闻言匆忙离开密室,直奔皇宫。 抵达皇宫,通报身份后,这两人很快见到秦皇,将地动仪出现异变的消息如实告知。 赢開正在大殿内批阅奏折,闻言眉峰一动,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两名丞相府家丁立刻躬身告退。 等两人走后,秦皇起身来到一侧的铜镜近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低语道: “少年城,发生了什么。” 镜子里的倒影,与秦皇一模一样,目光冷漠的望着对方。 过了不久, 镜中人的嘴角挑起一抹古怪的笑意,眼角仿佛带着几分戏虐。 而秦皇的表情则丝毫未变。 随后镜中人抬起手,在镜面写了三个字。 ‘看不到’ 秦皇微锁眉峰,没有意外,也毫无懊恼,神情冷淡的抬手抹去了镜面上的字迹。 秦皇站在铜镜前暗自沉吟,自语道: “少年城居然坍塌,左兰山在搞什么东西,让他收复少年城,又不是毁了少年城,莫非局势有变,连左兰山也掌控不住……” 秦皇的眉峰锁得紧了几分。 丞相的能力,赢開自然了解。 别说少年擂只是一份计划,即便让左兰山直接出手降服满城少年,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少年城的坍塌,宛如一份阴霾,蒙在了这位大秦帝王的心头。 若是连丞相都无法镇住的局面,说明少年城里出现了极大的变故。 太尉整顿兵马,没在天龙城,秦皇犹豫着派遣影卫还是自己亲自去查看。 秦皇在铜镜前沉吟不语,镜中人却再次抬手开始写字。 很快一行字迹浮现在镜面。 ‘秦外之地,踏之必亡,短命帝君,可笑至极。’ 写完这行字,镜中人可能觉得不满意,又在下面加了三个哈哈哈。 秦皇凝视着镜中的倒影,冷声道: “笼中之鸟,羽翼尽折,无身无命,可悲至极。” 说罢一挥袍袖,朝着殿外行去。 转身之际,秦皇还没忘对韵,道了句呵呵呵。 镜面的字迹消失,镜中人扬起的嘴角回落了下去,脸色变得无比郁闷,朝着远去的秦皇竖起了中指…… 走出大殿,几步之后,秦皇出现在丞相府的大门外。 推门而入。 家丁一见是皇帝亲临,跪了满地。 秦皇直接来到存放地动仪的密室。 “何时发生的事。” 秦皇沉声问道。 年纪较大的白衣家丁立刻如实道: “就在刚刚!一炷香之前!” 秦皇点了点头,望了眼地动仪上代表少年城的小小城池。 城没有完全坍塌,缓慢崩裂着。 细碎的灰石在城池四周飘荡,小城好似被一团沙尘笼罩,变得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确定地动仪的变化后,秦皇就此踏出丞相府,几步之后,站上了天龙城高高的城头。 夜,以至最深之时。 一身黑衣的大秦之主,在黑夜里望向远方,高大而笔直的身影犹如一尊雕塑,在夜风中巍然不动。 守城的军兵很快发现了城头上的身影。 辨认出是皇帝后,没人敢上前,齐齐跪在远处,垂头静待。 今夜月明,云更多。 月光落在城头的帝王身上,很快又被乌云遮盖。 秦皇的面孔在云与月的明暗交替中,仿佛变得阴晴不定…… 此时, 少年城外已经形成了一层血障。 围拢城池的无数石柱从漆黑渐渐转为殷红。 城内无数少年修士的血气,被接连不断的吸收到石柱当中。 修为越低的少年,气血流失得越快。 一些年纪不大,只有九品或者八品修为的少年人,此刻的模样无比骇人。 脸上的皮肤变得松弛,眼窝开始凹陷,身体逐渐消瘦,满头黑发中出现了银丝。 沧海桑田岁月变迁,本该无比漫长的岁月之力,在少年城内好似发生了加速。 少年们,在不断苍老…… 甚至有一名修为最低的少年人,发现自己的脸上出现了皱纹。 “不……不!我不要老死!救命!救命啊!” 少年尖叫着大喊。 惊恐得犹如被猎人追杀的小兽,可惜他越是惊恐,气血流失的就越快。 在远古大阵的笼罩之下,少年们只能发出求救的声音,无法挪动脚步。 越来越多的少年哀嚎起来。 有些女孩子嚎啕大哭,绝望的心情,在此刻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少年们看不到半点希望。 死亡,近在咫尺。 人们在此时认定了少年城的劫难,来自于大秦的主人。 密旨飘落,其上的字迹有很多人看到了,加上朱幺又自称是秦皇之人,少年们在等死之际,只能将满腔怨恨统统归结在秦皇身上。 “狗皇帝!我们就算死了也和他没完!” 有人愤怒的大吼。 “今日死于少年城,明天做鬼杀皇帝!” “我们不服!有种就堂堂正正杀了我们!” “什么大秦帝王!什么天下一品!原来是个卑鄙小人!我呸!狗皇帝不得好死!” 愤怒的喝骂声不绝于耳。 也有很多人没心思去咒骂,而是充满疑惑。 秦皇若是幕后主谋,那么大秦丞相又如何解释? 左兰山始终站在少年城这边,人家亲自出手对付朱幺与杂毛狗。 有些心智的少年们,此刻对密旨的内容与朱幺所言并不完全相信,这些人抱有希望,认为秦皇不会如此冷血,大秦丞相一定有办法破开大阵,救少年城于水火之中。 当这些心怀希望的少年们望向丞相之际,心头的那份希望,瞬间转为了绝望。 大秦丞相正摇摇欲坠,心窝处,被一只手穿透! 少年们的脑海里遍布着茫然,想不通为何大秦丞相,堂堂二品大儒,居然会落到如此下场。 不仅少年修士们茫然,云缺也无比意外。 那假影卫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实力,能以一己之力,击杀二品大儒! 由于法阵的存在,城内轰鸣不断,加上离着太远,云缺听不到左兰山那边的声音。 但云缺以唇语,读懂了丞相说出的那两个字。 “不灭……” 云缺的脑海里如同炸起了无数惊雷! 二品武夫的出现,将局面彻底推向星辰殿一方。 三品的朱幺,三阶的欺风犬,加上一位陌生的二品武夫,如此实力,足以堪称恐怖,摧毁一座城池轻而易举。 他到底是谁…… 云缺死死盯着那黑衣影卫,对方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模样。 虽然对方穿着黑衣,但云缺几乎能断定,此人肯定是十二生肖之一! 巨大的危机感就此降临,云缺一时间束手无策。 别说二品,斗三品都要豁出命去,在不灭境武夫面前,云缺毫无活路。 云缺现在只能期待。 期待左兰山别死那么快,否则,少年城将会成为真正的死地! 嘭! 被贯穿心窝的大秦丞相,突然间以双手掐住了假影卫的手臂,嘴角溢血,五官狰狞的骂道: “粗鄙的、武夫!” 左兰山的身上突然暴起一股金色气息,本命文气被尽数催动,在四周卷成了旋风。 大秦丞相站在旋风中心,死死抓住刺客的手臂,须发皆张,怒不可赦。 金色文气在卷动中形成了数以万计的剑刃,轰鸣着裹住了假影卫。 二品大儒的濒死一击,炸起了漫天剑影! 剑光在假影卫身上席卷,只能在黑衣上切出无数豁口,切不动对方的本体。 假影卫却浑然不惧。 身周起伏着两重气息,一重为武夫气机,一重为化神灵力,形成的防御足以抗衡住大儒文气。 随着豁口的出现,假影卫黑衣下呈现出紫色。 那是一件隐在黑衣下的紫袍! 名为常疾的假影卫淡然一笑,切进左兰山心窝的手臂猛然一震。 嘭!!! 闷响中,不灭武夫的气机炸裂开来。 左兰山的心窝处,出现了一个海碗般大小的空洞! 金色文气在此刻停息下来,左兰山的目光变得愈发暗淡。 这位年过八旬的大秦丞相踉跄了一步,沙哑道: “你,到底是谁……” 第606章 姐!玩命了! 假影卫缓缓收回右臂,语气平静的道: “方才说过了,我是来杀你的人,陛下嫌你碍事,知道你会阻碍少年丹,所以除而后快,你,是弃子。” 左兰山暗淡的瞳孔晃动一下,怒道: “陛下荒唐!岂能在大秦之地炼化大秦少年!” 左兰山不仅生机变得暗淡,方寸也大乱,脑子里如同有无数惊雷在炸响。 他可是大秦的三朝元老! 居然落得如此结局! 左兰山呕血不断,两只大手捏得咯吱作响,脸上充满恨意。 “老夫兢兢业业为大秦操劳,却辅佐了一个昏君!苍天无眼!” 左兰山仰头大骂,形若疯癫。 悲愤交加的大秦丞相并未察觉,一旁的假影卫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正掐动着一种古怪的法诀。 “昏君!昏君啊!竭泽而渔,江山何在!少年亡则天下亡啊!!!” 左兰山仰头悲鸣,声音嘶哑,带着无尽不甘,老泪纵横。 一句少年亡则天下亡,道出了大秦丞相的悲意,也让听闻了这句话的满城少年们,彻底陷入绝望。 少年们就此终于得知, 原来这场祭炼数十万少年修士的毒计,果然出自秦皇之手! 无数的恨意从少年们心头滋生,而这份对秦皇的恨意又加重了气血的流逝,围拢城墙的黑色石柱很快转为了殷红,如同无数冲天的血柱,代表着少年们的愤慨与凄凉。 城中心的石柱,血色蔓延得最慢,此时不到一半。 踩在石柱表面的云缺,位置,正在黑红之间。 目睹着丞相的惨状,云缺从震惊中强行恢复冷静。 此刻云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假影卫在说谎! 左兰山不知为何被蒙蔽了! 竖瞳轻颤间,云缺以极强的目力发现了端倪。 假影卫背在身后的单手,居然在掐动法诀! 左兰山只要还没死,就是最大的一份助力,否则今天这场劫难,少年城的人会被炼成血丹,连云缺也逃不出去。 云缺咬紧了牙关,调动起妖气。 同时动用了文气。 将妖气与文气汇聚在一起,云缺吐气开声,大吼道: “妖!言!惑!众!” 四个字,每个字都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少年城的半空。 兽吼般的大喝,响彻全城! 地面上的无数少年被声音惊得浑身一颤,一些血气亏空太多的少年甚至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无数少年抬起头,用茫然的目光望向云缺,人们想不通少年王的吼声有何含义。 到底谁在妖言惑众? 少年们处于迷茫之中,而左兰山却在瞬间清醒了过来。 蕴含妖气的吼声确实惊人,宛如惊雷,但是真正唤醒丞相的,是妖气中蕴含的精纯文气。 左兰山暗淡的眼瞳骤然闪过一抹清明,金色的本命文气再次出现。 这次的文气并非剑刃形态,而是犹如一条溪流般盘旋而起,在左兰山头顶幻化出一条蛟龙形态! 吼!!!!!!!!!!! 文气蛟龙发出厉吼,长尾甩动间,拍出了惊涛骇浪般的文气。 蛟尾砸下的方位,正是对着假影卫常疾! 假影卫一拳砸出,与蛟尾硬撼。 轰鸣大作!!! 金色蛟尾被击飞,假影卫的脚步被震得后退了三步,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上的法诀,也就此散开。 两人之间,拉开了数丈距离。 左兰山的眼瞳彻底恢复了清明,长袍鼓动,怒目而视。 “惑心之法!好算计!” 身为丞相,左兰山掌管大秦文官一脉数十载,什么样的对手都遇过,但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对面的假影卫有着高绝到令人惊叹的心智。 不仅武力强横,道门法术一样如火纯青,加上如妖的心智,此等人物,足以在云州称霸一方! 在对方以单手切进左兰山的心窝之际,人家同时动用了道门的惑心法术,左兰山被重创同时,也陷入法术当中,神智大乱,误以为对方是秦皇之人。 此时破开法术,左兰山恢复清明,自然不会相信对方的妖言。 而这一切,全靠着云缺的那一声厉喝。 左兰山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盘旋于身旁的金色蛟龙随之仰天嘶吼。 随后这条蛟龙竟飞舞起来,一头扎进左兰山心窝处的大洞。 顷刻之间,整条蛟龙尽数没入伤口! 随着金蛟入心,左兰山的气息开始暴涨,衣袍鼓动,文气滔天。 金蛟封心! 如此手段,看得周围众人震撼不已。 二品大儒,居然如此强悍! 心窝被掏出个大洞都还能不死,而且依旧能再战! 尽管丞相恢复了气息,身后的大皇子与段无病等人都能看得出来,左兰山是在动用本命文气为自身续命,坚持不了多久。 如果不能短时间内解决对手,破局而出,少年城的所有人仍旧难以活命。 左兰山的心窝处金光闪烁,光晕中浮现着一条小巧的金蛟,宛如活物,在伤口中游走。 虽然致命的伤口被封住,但没有血肉重生的现象。 二品大儒,可以做到金蛟封心,以本命文气激发生机从而获得再战之力,却做不到不灭武夫那种恐怖的恢复能力。 左兰山抬起右手,指向东城门的方向,冷声道: “马至远,护送三位殿下离开少年城。” 马至远急忙拱手领命,亲自背上二皇子,准备突围。 段无病几步上前,护在三皇子身旁。 在场的,有不少玄龙军中的高手,纷纷冲到近前,围拢住段无病与几位皇子,摆出了阵型。 见皇子们有人护卫,其他的皇亲国戚着急了。 “把我们也带走啊!我是侯府公子!” “带我走!我是王府世子!” “我舅母是皇后!别落下我呀!” 大秦一方的人群顿时大乱,哭爹喊娘者比比皆是。 马至远犹豫了一下,望着一群皇族贵胄不知如何是好。 这次来少年城的大秦皇族可不少,随便拿出来一位都是金枝玉叶,留在少年城肯会没命。 马至远正想请示,左兰山冷声道: “其他人无需多管,你只护住皇子即可。” 丞相此言一出,犹如宣告着其他皇族的死期! 在整个大秦,也只有左兰山有如此魄力,不管其他皇亲贵胄的死活,只保皇子。 “不能扔下我们!” “带我们走吧!我挺不住了啊!” “左兰山你个老匹夫!我要去陛下面前告你!” “呜呜呜!救命,救命啊!” 大秦一方乱作一团。 左兰山没有多看一眼,只将目光钉死在假影卫的身上。 如此局面,连他左兰山都要葬身于此,岂能会多管其他皇族子弟,以左兰山的力量,能否救出三位皇子都在两可之间。 假影卫常疾轻笑道: “何须多此一举,左大人,你今天谁也救不了。” 左兰山冷哼道: “未必!吾日三省吾身,吾剑百载归心,归心剑!” 顺着左兰山的手指,一道冲天剑气汹涌而出,直奔东侧城门! 归心剑的出现,如同讯号。 马至远段无病与一众玄龙军护着三位皇子,跟在归心剑之后冲向东城门。 由于归心剑的剑气无比强横,形成了一份庇护之力,将马至远等人与大阵暂时隔绝开来,否则五品修士想要在法阵中行走都无比艰难,六品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轰隆隆!!! 汹涌的剑光直接斩在城门之上。 原本木质的城门顷刻间化作齑粉,现出了城门外的高大石柱。 归心剑摧毁了城门后,径直斩在石柱上。 轰鸣声中,石柱轻微晃动,表面出现细小的裂痕。 石柱与法阵一体,以二品大儒的归心剑,居然难以斩断。 归心剑调转而回,退出十丈后再次朝着城门外的石柱斩出。 轰!轰!轰! 一剑接着一剑,不绝不断。 马至远与段无病等人已经冲到了城门处,只等着石柱被斩断一根,或者出现个豁口,他们好趁机冲出大阵。 紧张的期待中,一行人并未等来出口,而是等来了一道高大的紫袍身影。 戌狗从城头跃下,落在马至远段无病等人面前。 “没人,出得去。” 戌狗声音嘶哑的低语着,面部随之转化成狗头。 面对三阶妖王,马至远将二皇子交给赢财,他的四品修为催动到极致,大喝一声: “拼了!” 段无病与一众玄龙军的高手齐声大吼,纷纷出手。 赢财看了看围攻妖王的马至远与段无病等人,又回头看了看与假影卫对峙的丞相,再看了眼城中心石柱上肉山般的朱幺与正在攀向顶端的云缺。 “唉……这次没背锅,背命了……” 赢财叹息一声,他多么想背黑锅啊。 至少黑锅那玩意只是坏名声,它不要命啊! “三弟,照顾你二哥,大哥也得动手了。” 赢财将赢皓交给三皇子,催动五品金身气机直接加入了围攻妖王的战团。 城门下只剩赢人志一个闲人,他扶着昏迷不醒的二皇子,一脸的惊恐。 这位三皇子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本来对擂台战就没什么兴趣,他来少年擂纯属看热闹,结果看到最后,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大秦看台之上, 左兰山鼓动起的文气形成狂风,假影卫常疾的气机犹如恶浪,两股气息互相压迫,将两人之间的空气挤压出层层波纹。 两位二品强者,即将再度死战! 云缺此时已经登上了中心石柱。 左右两侧,是气血不断被抽离的柳真真与史得侩。 身后的地面上,是脸色苍白的鸿影,是气息渐弱的唐太子,是无数即将被抽干气血的少年修士。 云缺已经没了退路。 自己的亲人与友人,都在大阵当中,即将被炼制成丹。 唯有破阵,才能救下满城少年! 云缺没兴趣做什么英雄,也没兴趣做什么少年王,至始至终,云缺都是占便宜的心思,打算拉拢满城苦力去帮着大晋对付邵武国。 可局面到了如此地步,云缺只能拼命。 不仅为了朋友,为了亲人,也为了自己。 竖瞳内的血色变得更加浓郁,同时在心神中喊道。 “姐!玩命了!” 月魁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代替。 云缺的头顶虚空,睁开了两只狰狞血瞳! 云缺的肩头与双肋分别伸展出四只利爪! 云缺的红发无限延长,勾勒出一头如猫似虎的庞大妖躯! 吼声过后,云缺的姿态完全改变,形如野兽,獠牙毕露,面对肉山般的朱幺发出冷漠之言。 “六品宗师打不过你,完美金身砍不死你,估计四品破军也白搭,那么,三阶妖王呢……吼!!!!!” 云缺的口中发出如妖的厉吼! 高大的漆黑石柱,形成了另一方擂台,对手仍旧是朱幺。 只不过云缺此刻的力量,已经不是五品,而是三阶妖王! 在无数少年面前,在大秦丞相面前,在星辰殿的高手面前,云缺第一次展现出妖血武夫的终极形态…… 妖化!!! 第607章 云居避世客,发白习儒经 命,何其珍贵,世人将其当做至宝,耗尽一切手段延续。 亡命之人,其实并不算多。 大多为一时好勇斗狠,很快会被丢命的后果所惊醒,然后畏惧不前。 能真正将生命当做玩物者,多为杀生无数,煞气满身之人,如久经沙场的军中悍卒,如杀人越货的山中恶匪,如家破人亡的红眼赌徒,或者,是一些以斩妖为生,朝不保夕的猎妖之人。 对于老练的猎妖人来说, 命,是可以玩的! 少年城的这盘大棋,布置了十余年,根深蒂固,身为棋子,云缺掀不动这盘棋。 只能眼睁睁看着棋手在自娱自乐。 棋手在玩弄他人宿命,云缺自然也可以玩! 玩自己的命! 深陷死地,想要破局而出,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干掉城里的敌人。 敌人只有三个,朱幺,杂毛狗,假影卫。 云缺将自己的目标,放在了朱幺身上。 漆黑的石柱顶端,极其宽敞,圆形的地面与擂台一模一样。 少年擂,变成了搏命之擂! 无需多言,妖化后的云缺直接发动进攻,以利爪拍向朱幺。 朱幺怪叫了一声,浑身肥肉在颤动中固化,形成了钢铁般的躯干,如同穿上一身重甲! 一柄寒气森森的重斧出现在朱幺手中,散发着比之前那大棍还要浓郁的灵气波动,高有两丈开外,闪烁锋芒。 极品法宝,加上硬化的本体,朱幺的战力再度拔升! 妖爪与重斧互相轰击,发出震耳轰鸣,石柱之上呈现出一幕无比骇人的恶战。 妖化后的云缺,完全舍弃了妖刀,以月魁之力战斗,与妖兽几乎无异。 异变后的朱幺,好似个钢铁巨人,完全以三品的蛮力作战,狂野无比。 两道身影都已经不是人形,犹如两头凶兽在擂台上亡命厮杀! 漆黑的石柱如同计时的器皿,其上的血色在缓慢上涨,一旦最后这根石柱完全变成了殷红,将代表着满城少年的气血被彻底抽空。 悬于石柱上方的血滴类似丹丸形状,其内的血色愈发殷红,好似一颗冷漠的眼珠,在俯视着少年城。 地面上, 无数少年修士变得形如枯槁,许多人已经满头白发! 气血的大量流逝,预示着生机被不断抽离。 若血丹成功,那么满城少年将成为遍地枯骨。 哭嚎声,叫骂声,求饶声,嘶吼声,无数充满绝望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为这场少年擂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阴霾。 此刻的少年城,宛如地府! 在云缺与朱幺动手的同时,城门处也陷入了死战。 以马至远与段无病为首,百余名玄龙军尽数施展出全力,攻向欺风犬。 玄龙军与虎贲军不同, 其中武夫较少,多为道门与儒家修士,并且修为都不低,属于文官中的精锐,否则也不会被丞相统御。 玄龙军擅长联手作战,在段无病的率领下,百余人列阵为战,互相呼应,法术之间均有配合。 放在平常,这百人队的玄龙军,围杀任何五品修士都可轻而易举,即便面对上万的大军也不在话下,可惜今天的对手太过强大。 三阶妖王,只是一个扑杀,就将三名玄龙军直接咬死! 尽管有马至远的法术牵制,加上大皇子亲自动手,在妖王面前,大秦一方仍旧难以匹敌。 段无病满眼血丝,不计代价的催动法术,同时以金身境的力道攻击妖犬。 赢财同样在拼命,这位大皇子知道再不拼命,他今天也许就没命了。 归心剑仍旧在不断轰击着封城的石柱,能看到石柱上的细密裂纹越来越多。 马至远大喜,急急道: “坚持住!城门就要破了!” 玄龙军齐齐大喝,不顾生死的攻向妖犬。 但是很快,马至远心头的希望便随着归心剑的不断暗淡而渐渐熄灭。 丞相的归心剑,的确在封城石柱上留下了大量裂纹,但是比起裂纹的大小与出现的速度,归心剑暗淡得更快。 也就是说,归心剑很难在消散之前,破开城门…… 在心里沉沉一叹,马至远不再多想,将全部精力放在对付欺风犬身上。 即便马至远与段无病耗尽全力,玄龙军的人数还是在快速减少。 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落在城门前,三阶妖王的恐怖,令人绝望。 城内人群中, 唐太子白誉头顶的气血流失得最慢,因为他旁边的老者正竭尽全力替他抵挡着大阵的威能。 白誉早已冷静下来,仰头看了看石柱顶端的云缺,将目光落在城门处的恶战。 “福老,去帮他们对付妖王。”白誉平静的下令。 名为福老的老者神色微变,道: “殿下的修为,不足以抗衡法阵,我去帮忙,殿下更加危险。” 白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城门是唯一能破阵的机会,若此阵不破,我一样会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福老略一犹豫,点头领命,身形掠动间到了城门区域,四品道门的修为全力出手,协助马至远等人。 多了一位四品高手,马至远这边的压力立刻小了几分。 见是一名陌生的老者,马至远也顾不得多问,点头示意后与其联手施展出威力庞大的法术。 两位四品,终于以法术之力,将欺风犬困住一时。 福老一走,白誉头顶的气血流失变得快了数倍。 这位大唐太子的鬓角处,出现了一根白发。 “时也,命也……” 白誉不再观望其他方向,只将目光望向石柱顶端,为云缺默默祈祷。 与白誉的举动类似,满城少年在感觉到生命在快速流逝之际,纷纷将目光望向了石柱顶端。 因为那里,有他们唯一的希望。 他们的王者,正在殊死而战! 连商福与商暮这两个将云缺视为敌人的大商遗民,此时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云缺身上。 “少、少年王!” 一名满脸皱纹的枯槁少年,竭尽全力举起一只手,以最后的力气喊出了声音。 尽管声音有气无力,微小得几乎听不清楚,却是身为少年修士最后的不甘之意。 “少年王!” “少年王!” 一声又一声或苍老或无力的吼声相继响起,最终汇聚成了战鼓般的助威之声, 少年修士们流着血,流着泪,以最后的生命,为他们心目中的王者助威! 云缺在亡命厮杀。 月魁的妖力被尽数动用,渐渐的,朱幺身上开始出现伤口,硬化的本体被利爪切掉了大片。 云缺以自己的力量的确无法战败一位归真境的强者,但是现在不是云缺一个人在战斗,而是云缺与月魁合力为战! 三阶妖王的力量,加上完美金身,云缺的力量达到了修炼以来的顶峰! 连归真强者也招架不住。 说到底,朱幺三品的境界并不扎实,除非他能达到三品巅峰,否则此战必败无疑。 朱幺大怒之下,以巨斧震开妖爪,他后退了两步,鼻孔中喷出两股白气。 “你吗的!你吗的!!!别以为只有你有妖力,老子也有!呼噜噜!!!” 朱幺将两只胖手拍在地面,硬化的本体突然膨胀开来,身躯庞大了数倍,一张大脸狰狞扭曲,竟长出了一只猪鼻子,大嘴开合间,支出两颗锋利的獠牙! 妖气,在朱幺身上蔓延开来,他此刻的形态如同一头野猪! 云缺的视线完全被血色填满,一切都是血红的颜色。 朱幺的异变,云缺无暇多想,他现在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杀!!!!!! 不管是三品归真,还是三阶妖王,眼前的一切统统撕碎! 震天嘶吼中, 血狸状态的云缺,与野猪状态的朱幺再度冲杀于一处。 相比于石柱上势均力敌的局面,城门处的打斗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尽管马至远与福老两位四品联手,依旧难以困住三阶妖王,欺风犬很快冲破法术,继续击杀着玄龙军。 轰击城门的归心剑,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光泽,化作点点星芒消散。 封住城门的石柱上,仅有一片裂纹,看不到任何碎裂的征兆。 马至远的心头沉入谷底,竭尽全力的施法同时,他扭头望向大秦看台方向。 此时, 丞相与假影卫的对峙已经达到极致。 两股互相挤压的威压同时崩裂,产生了一片狂暴的气浪,周围人群纷纷被掀飞。 假影卫当先出手。 隔空一掌拍向左兰山。 这一掌,竟拍出了一道超过十丈的掌印! 掌印如山,轰向大秦丞相。 左兰山目光中金光流转,吐气开声,喝出一字: “诗!” 诗字一出, 左兰山身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均为古往今来的诗词佳作,字迹排列于虚空,组成了一幅大幕。 掌印与诗幕轰击在一处。 气机四散,字迹翻飞,互相抵消殆尽。 不等假影卫再次出手,左兰山当先厉喝。 “书!” 哗啦啦!! 无数古朴的书页凭空而现,成千上万,组成了一圈又一圈的书牢,将假影卫困在其中。 假影卫不甘示弱,气机与法术同时暴起,将书页撑开数丈。 左兰山双手抱拳,神态恭敬,朝天一拜,喝道: “礼!” 随着左兰山的喝声,他身后出现了一尊高达百丈的大儒虚影,同样朝天而拜。 一拜之下,山崩地裂! 被困于书牢的假影卫浑身炸起了无数血花。 身为二品大儒的大秦丞相,展现出惊人的威能,将二品武夫重创。 假影卫踉跄了一步,稳住身形,身上的伤势快速恢复。 他带着一丝忌惮的低语道: “云居避世客,发白习儒经……大儒经。” 第608章 但我有爹啊 大儒经,二品大儒强者威能最强的一招。 汇聚五经之力,达到镇杀强敌的效果。 左兰山动用的大儒经的确威力惊人,但是后劲不足,他的伤势,注定让他难以发挥出二品大儒的全部威能。 困于书牢中的假影卫,以杀生剑破开了层层书页。 放在其他修士身上的重伤,对于不灭境的武夫来说几乎毫无影响。 冷冰冰的杀生剑这次刺向了左兰山的咽喉。 若被枭首,即便二品大儒也将命归黄泉。 迎着冰冷的剑光,左兰山道出了最后两个字。 “春、秋!” 诗,书,礼,易,春秋,此为大儒经的全部。 最后的春秋之力,才是大儒经最强的一击! 随着春秋二字出口,左兰山心窝里的金色蛟龙呼啸而出,化作一柄金色的戒尺。 戒尺只有一尺长短,看似普通,其上却携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戒尺与杀生剑撞击在一处。 没有太大的声响,只有一声轻微的断裂声。 杀生剑与戒尺相继碎裂开来,连大阵的气息仿佛都在此刻静止,天地间只剩下那细小的碎裂之音。 左兰山的身影晃动了一下,一条血线在其肚腹上迸溅! 一把灰黑色的长剑,不知何时扎进他的肚子! 剑柄之上,竟还有一只手! 并非真正的人手,而是以精纯的气机所凝炼出来的气机之手。 假影卫常疾的左手虚握,与气机之手的模样一般无二。 “太近了。” 假影卫的眼角泛起一抹戏虐之意,尽管有黑布罩面,左兰山还是能看出对方肯定在冷笑。 是啊,太近了。 左兰山轻叹了一声。 他与不灭武夫的距离,太近了! 为相多年,左兰山一直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丞相,何时有过对手,以至于他早已忘记了一个最为浅显的道理。 武夫,近身无敌! 即便已经拉开十余丈远,但这么点距离,对于二品不灭境的武夫来说,依旧在近身的范围。 低语过后,假影卫虚握的左手猛然一震。 握着黑剑的气机之手做出同样的举动,将长剑尽数扎进左兰山的肚腹。 巨大的力量之下,左兰山整个人被带飞了起来,直接钉在城中心的高大石柱之上。 远远看去,大秦丞相犹如即将处刑的死囚! 石柱上的血色,正好蔓延过左兰山的头顶,这位当世大儒的浑身气血,被身后的石柱快速吸收。 本就重创濒死,再被吸走气血,左兰山的容貌变得越发苍老,脸上的皱纹增多,生机快速消散。 石柱顶端,两道恐怖的身影仍旧在互相厮杀,一时难分难解。 云缺的神智早已变得模糊不堪,完全妖化的代价,是祭献神魂。 月魁不需要云缺的神魂,也不会吞噬云缺的元神,但是如此状态,云缺很难保持住完全的清醒,只是以强大的意志力,令心头那一丝清明犹在,否则会陷入彻底的狂暴当中。 即便如此,云缺心神中的杀意还是越来越浓。 而杀意的外现,便是血狸扑杀的速度与撕咬的强度越来越恐怖! 庞大的野猪妖浑身厚皮,堪比铁甲,却在血狸的利爪与尖牙之下,不断被撕咬下大片血肉。 石柱顶端完全被血水铺满,犹如一座鲜血铸就的擂台。 云缺在与朱幺殊死搏杀,而城门处的恶战已经到了尾声。 百余名玄龙军仅剩下两三人还活着,其余尽数被击杀。 大皇子赢财的身上有好几条血印子,伤可见骨,气喘如牛。 段无病一身白衣染成了红袍,嘴角溢血,双臂尽断。 马至远的肩头被咬掉一大块肉,连着肩胛骨都少了一块,文气暗淡,双目无光。 福老伤势更重,浑身是血,灵气杂乱,跌倒在一旁。 三阶妖王,对于这几人来说是无法匹敌的强敌,仅仅能拖上一时。 此刻大秦丞相被重创濒死,逃出生天的希望机会彻底消失。 凭着云缺一人,又怎能面对三名恐怖的强敌? 满城少年们的心头,完全被绝望所填满,没人认为自己还能活着,死亡的阴影犹如头顶的冷风,触手可及。 欺风犬踏动四爪,逼近段无病等人。 猩红的狗眼盯着面前的手下败将,眼中充满蔑视,其额头的第三只眼左右打量,在选择第一口血食。 几人身后的赢人志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浑身颤抖,连他二哥也搀扶不住了。 第三只狗眼很快选定了目标。 福老! 欺风犬朝着福老,扬起了右爪。 福老已经被重创,面对三阶妖王再无抵抗之力,一闭眼等死。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福老面前。 听闻脚步声,福老猛然睁眼,随后神色骤变惊呼道: “殿下快逃!” 挡在福老面前的,正是白誉。 听闻殿下二字,段无病,马至远与赢财纷纷望向白誉,大为诧异。 殿下这称呼,在大秦之内只能是称呼三位皇子,岂能乱叫。 几人很快醒悟过来。 人家能带着四品高手护卫,身份肯定不会是小国的皇子之流,能在三天内抵达少年城参加少年擂的国度又不是太多,其中最大的国度就是大唐。 原来是大唐太子! 尽管猜到白誉的身份,赢财等人也毫无怒意,本来互相敌视的大秦与大唐,今天成了同病相怜。 大秦皇子与大唐太子,同死一处,倒也称得上一场缘分。 福老拼命拉扯白誉,想要让太子躲开。 白誉不为所动,直面三阶妖王。 欺风犬的三只眼睛齐齐盯住了眼前弱小的唐太子,狗嘴中发出冷漠之言。 “找死。” 呼!! 狗爪朝着白誉拍了下去。 白誉并未坐以待毙,挡在福老身前的时候,他手里便抓着一物。 是他颈上的一枚吊坠。 银色的细链顶端,有一枚水晶般的小剑,惟妙惟肖。 白誉一把将小剑扯了下来,同时用小剑在手心里划出一条血痕。 鲜血侵入小剑,将其瞬间染成红色。 迎着三阶妖王的狗爪,白誉抓着小剑撞去。 在赢财段无病等人看来,唐太子此举犹如顽童般胡闹,小拇指大小的小剑,岂能当做武器。 可随着白誉的动作,竟从他手里斩出了一道恐怖的剑气! 轰鸣的剑气割裂开空气,在半空划出一道白色的剑影,其形如开天之刃,蕴含着浓烈到极致的剑道气息! 在段无病等人眼中,白誉身后依稀浮现出一道老者握剑而斩的身影。 咔嚓!!!!!!!!! 剑气斩开了空气,也斩断了欺风犬的右爪,并且刺瞎了犬妖额头的第三只眼! 这还不算, 这道剑气斩开欺风犬之后,直奔城门,竟一剑劈开了封城的石柱! 赢财大张着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段无病与马至远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惊骇不已。 “剑意……” 马至远最先清醒过来。 他的阅历最高,瞬间想到了剑意的来源,惊语道:“白家老祖,大唐剑圣!” 马至远猜对了。 白誉的吊坠,的确来自白家老祖,是老祖送给唐太子的保命之物。 而大唐剑圣这个称呼,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云州大地,以至于世人渐渐将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剑圣逐渐遗忘。 今日,剑圣之威,重现少年城! 剑斩妖王!!! 仅仅是融入吊坠中的一道剑意,都能有如此惊人的威能,可见大唐剑圣若是亲自出手将会何其恐怖。 欺风犬被重创,跌倒在一旁发出尖锐的犬吠,大股鲜血从伤口涌出。 封住城门的石柱断裂后,现出了通往城外的通道。 赢财大喜,重重拍了下白誉的肩头,道: “不赖啊兄弟!你这剑道我服气,快跑吧!” 赢财扛起他二弟,健步如飞冲向城门。 段无病与马至远紧随其后,赢人志爬起来也跟着往外逃。 白誉扶起福老跟在几人身后,回头看了眼石柱顶端的云缺。 白誉知道这时候自己无能为力。 他自己能逃出城外,已经算得上帮云缺的忙的,留在城里只会给云缺增加负担,拖后腿。 眼看着出口越来越近,几人的心跳也越发剧烈。 就在赢财抵达了城门下的时候,远处的假影卫突然下压双手。 地面晃动,轰鸣大作! 一根完好的石柱在城门外拔地而起,再次将城门封死! 赢财不甘心,一拳砸在新的石柱上。 结果他被反震之力弹了个跟头,跌坐在地。 马至远与福老齐齐出手,以法术轰击石柱。 毫无效果。 石柱看似只有一根,却已经与整个大阵相连。 剑圣的剑意能将大阵破开个口子,其他人可做不到。 几人心头的希望,就此跌落谷底,被绝望所淹没。 逃不出去! 赢财爬起来抓住白誉的肩膀,满怀期待的道: “好兄弟!你还有没有项链了,再拿出来几个啊!” 白誉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老祖给的吊坠儿,只有那一个而已,动用剑圣的剑意,也只有一次机会。” “完了!等死吧。” 赢财变得浑身无力,缓缓瘫软下去。 要不是白誉搀扶他一把,这位大秦的大皇子都想躺下等死。 反正是个死,还不得躺着死来得舒服。 丞相被钉死在石柱上,云缺与朱幺杀得几乎两败俱伤,再战下去只能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无论是赢财还是白誉,段无病亦或马至远与福老,全都看不到半点希望。 欺风犬虽然被重创,却没死! 此时妖犬在远处爬了起来,三条腿着地,一边低吼,一边一瘸一拐的逼近众人。 即便战败三阶妖王,还有个更狠的二品不灭武夫在后面,对于逃出少年城,赢财等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满城少年也是一样。 随着云缺与朱幺搏杀到两败俱伤,人们的心头完全被绝望所笼罩。 今日,必死…… “唉,我要是也有剑圣老祖就好了,要他几百个剑意项链。” 赢财拍了拍白誉的肩头,苦涩道:“兄弟呀,你脸皮太薄了啊。” 调侃完最后一句,赢财没心情再说话,闭上眼睛等死。 就在欺风犬即将抵达近前,要诛杀几人之际,城门处的石柱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嘭! 声音不是很大,能听得出好像有人在外面砸石柱。 从声音大小判断,这种力道实在太小,怎么可能砸开大阵呢。 赢财段无病与白誉等人听到声音,齐齐回头看去。 咔嚓,咔嚓…… 轰隆!!! 在几人的目光当中,石柱上先是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紧接着碎裂开来,直至完全崩塌! 沙尘翻滚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拳头! 有人在外面一拳,砸开了这座远古大阵! 当沙尘散去,马至远段无病等人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站立在豁口之外。 一身黑色的龙袍,头戴高冠,双眸如鹰! 等看清了来人,赢财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紧紧抓着白誉的肩膀,声音颤抖道: “兄弟啊!我是没有你家的剑圣老祖,但我有爹啊!” 第609章 快进来呀 论起天赋与心智,大皇子赢财在云州大地绝非最高之人。 但是论起拼爹的话,赢财在天下间绝对算头一个。 因为他爹,是大秦之主,当世一品! 城门外,站着神态冷漠的秦皇赢開。 这位大秦皇帝,只一拳,便轰开了封门的石柱,硬生生将笼罩少年城的远古大阵轰开一个豁口。 赢人志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哇一声痛哭起来。 “父皇!父皇救命呀!儿臣差点没命啦!” 三兄弟当中,赢人志年纪最小,平日里也最游手好闲,挥金如土,从未遭遇过如此危机,早被吓得心胆俱裂。 如今看到亲爹出现,再也控制不住,犹如个被人欺负的孩子般痛哭流涕。 赢人志放心了。 亲爹到了,到底谁要炼制少年丹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是他爹的手段,也不可能拿亲儿子炼丹。 大皇子虽然没他三弟那么不堪,也一样激动得泪流满面,抓着身旁的唐太子不撒手,好像要炫耀一番自家老爹有多么强大似的。 他刚才觉得唐太子的剑圣吊坠真牛笔,一道剑意就能砍了三阶妖王砍开城门,现在不羡慕了,因为自己老爹更牛笔! 马至远与段无病齐齐跪地参拜,绝望的心情,就此扭转。 秦皇亲临,一切危机将迎刃而解! 白誉的心情最为复杂。 他本该才是质子,结果换成了云缺,现在秦皇到了,自己与云缺又穿帮了,等到危机解除,该如何应对局面。 一旦放松下来,大皇子与马至远等人觉得不对劲儿了,偷偷瞄了眼白誉。 唐太子居然在自己旁边,那么云缺,就是实打实的假太子了…… 城门处, 秦皇巍然不动,冷漠的目光掠过赢财等人,落在最高的石柱顶端。 云缺与朱幺拼杀得两败俱伤,双方的身上全是恐怖的伤口,均已筋疲力尽,各自艰难的蓄力,准备着再次冲杀。 随后秦皇将目光落在石柱中间,被钉在石柱上的丞相身上。 最后, 秦皇的目光挪移,落在了大秦看台,那名同样一身黑衣的假影卫身上。 敏锐到极致的感知,让秦皇察觉到城内最为危险的人物,就是那名假影卫! 欺风犬此时浑身黑毛尽数竖起,三条腿在缓慢的后退,喉咙中发出蕴含忌惮的低吼。 面对天下一品,它再如何狂暴,也不敢冲过去。 云缺在发现秦皇的身影后,立刻选择散去妖气,恢复人身,大口喘气,狂吃灵丹。 云缺已经到了极限。 再拼杀下去,神魂会彻底混沌,陷入沉眠。 月魁不会夺取这副本体,但长时间的妖化,对人族来说有着巨大的弊端,如同上一次击杀红莲教主一样,不知要沉眠多久,更有可能无法再醒来。 尽管服用了大量丹药,云缺的脑子里仍旧浑浑噩噩,彷如灌铅了一样,眼中的血色难以消散,眼前的一切依旧是血红颜色。 透过血色,云缺发现秦皇始终站在城门,一动不动。 人家没进来! 怎么回事…… 云缺晃了晃沉沉的脑袋,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之感。 秦皇亲临少年城,按理说破开大阵后,应该直接进城击杀敌人。 假影卫,朱幺,欺风犬,三个加在一起也不是一品武夫的对手。 以秦皇的实力,杀掉三人轻而易举。 可不知为何,秦皇始终站在城门外,如同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对面的朱幺也恢复了本体,从庞大的野猪变为了人形状态,浑身肥肉上全是狰狞的伤口,血流如注。 朱幺啐了一口血沫子,忌惮道: “呸!正主儿到了……” 无论朱幺还是欺风犬,面对秦皇,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 不止人家的帝王之名,更重要的,是人家的一品境界! 大阵虽然被破开一个豁口,却并未停止,满城少年的气血不断被法阵吸走。 悬于中心石柱顶端的血丹,此刻变得鲜艳欲滴,犹如一颗百年难见的异界果实,散发着令人着迷的气息。 不断旋转的血丹,汇聚了满城少年的精血,其内蕴含的气血之力达到了一个无法估量的地步。 若是以血肉为食的妖族看到,必将彻底疯狂。 一些以人血修炼的邪修,一样会拼命争夺。 血丹不停,满城少年的危机就无法解除。 少年城的气氛,变得压抑到极致。 在这份沉闷的气氛中,一道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假影卫口中传出。 只见那假影卫朝着城门处的秦皇躬身拜见,道: “血丹将成,恭请陛下入城!” 听到假影卫此言,无数少年修士心如死灰。 人们都认为这次少年城的劫难,就是秦皇所为,要不然怎么人家现在来了呢。 这是来服用血丹啊! 朱幺累得趴在石柱上,一张胖脸上带着诡异的怪笑,大吼道: “恭请陛下服丹!火候儿快到了!陛下服用了少年丹就能冲进超品之列,真正的天下无敌!快进来呀!” 云缺的目光晃动了起来。 假影卫伪装得始终没有破绽,在外人看来,他就是秦皇心腹,炼制血丹的幕后黑手。 而朱幺则漏洞百出。 尤其最后那句快进来呀,根本不是在恭迎自家帝王,而是在催促仇家快些走进陷阱! 朱幺的语气中甚至还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云缺瞬间得出一个猜测。 秦皇,曾经就是星辰殿的生肖高手! 朱幺与那假影卫,甚至连欺风犬都认得秦皇! 随后一个疑惑浮上心头。 朱幺为何不怕? 对于少年丹,云缺绝不相信是秦皇的手段,朱幺等人在嫁祸秦皇而已。 可是面对天下一品,别说朱幺这个三品归真,即便那二品不灭境的假影卫,也该忌惮万分才对。 秦皇现身,他们应对的方式应该是立刻逃走。 而朱幺此时的表现,可绝非忌惮,更没有任何逃走的征兆,反而带着某种期待,想要让秦皇进城。 云缺百思不解。 一旦秦皇进城,朱幺等人必死无疑,难道他们有对付一品强者的手段? 或者秦皇在忌惮这座远古法阵? 还是说,秦皇本身,并未达到一品? 秦皇始一直没动,只是目光变得愈发冷冽起来。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少年们的气血也在一点点流失。 如此诡异的局面,连云缺也觉得迷茫起来。 假影卫再度开口,仍旧是金铁摩擦的声音: “既然陛下想要等到血丹完全成型,那便稍等片刻,属下继续炼制便是。” 说话间双手再次下压。 城门口的地面冲出了新的石柱! 当石柱升起的瞬间,秦皇突然踏出一步,脚下升起的石柱硬生生被踩出一道贯穿上下的脚印! 秦皇这一脚,直接将石柱踩成了两段! 这还不算。 秦皇扬手一拳,轰在城门左侧的石柱上。 轰隆隆!!!!!!! 闷响声连成一片。 石柱一根接一根相继坍塌,血光迸溅,石块翻飞! 围拢少年城的无数石柱,被秦皇一拳轰塌了一半! 城门处的赢财马至远等人,看得心惊肉跳,连远处的云缺都被秦皇这一拳之威所震撼。 丞相左兰山以归心剑接连劈斩都难以破开一根石柱,人家秦皇只需一拳即可轰塌上百根! 二品之力与一品之威,差距实在太大! 秦皇的手段,确实令人惊叹,天下一品的强大在此刻展现无遗。 然而局面并未因为一品强者的现身,而出现太大改变。 坍塌的一片石柱,很快被地底拔生出的新石柱所替代,尤其这些崭新的石柱居然与之前一样通体血色! 仿佛秦皇轰碎的只是一片梦幻泡影,对大阵毫无影响。 云缺尽管神智变得模糊不堪,但感知能力犹在,他能真切的感受到,城外的石柱的确坍塌了,绝非幻象。 以一双血瞳也能清晰辨认出来。 可是再生的石柱,却依旧通体血色,如此异象令云缺无法置信。 唯一的可能, 就是这座古老的法阵太过玄奥强大,连一品强者也难以破开! “古阵为千年前遗留,此地,曾经是两位世间强者的战场遗迹,以陛下的能力,至少一天之内毁不掉这座天地五行炼神大阵,一天之后,血丹早已成功。” 假影卫传出呵呵低笑,以虚假的声音道:“陛下可要想好了,是要血丹,还是要皇子与天下少年呢。” 假影卫给出了一个选择题。 答案只有两个。 进城,救下皇子与天下少年。 不进城,只能等待血丹大成,满城活人尽数死绝。 这道专门为秦皇设立的选择题,耗费了十余年的时光。 代价,是数十万少年修士的命! 是三位皇子的命!是大量皇亲国戚的命!亦是大秦之主的声望! 如果秦皇不进城,那么星辰殿就会将血丹大劫的始作俑者,按在秦皇头上。 这步棋,云缺终于看懂了。 少年城,是给秦皇准备的一份陷阱。 而秦皇,不得不跳。 否则就要背上炼制少年丹的恶名,如此帝王,人神共愤! 云缺用力的瞪起竖瞳,强行清醒神智。 这场局,做得好生庞大! 从假影卫的言词中,云缺抓住了几个要点。 千年前,战场遗迹,两位世间强者…… 云缺的脑海里犹如炸起雷鸣,一个念头越发清晰起来! 结合少年城的前身与石柱深埋地底的状态,云缺就此猜出了封城大阵的由来! 第610章 杀你们足矣 千年前形成的废墟,不仅留下了两位世间强者大战后的痕迹,还遗留了当年破损后的强大法阵。 星辰殿之所以选在这里建立少年城,其真正目的,就是要借助废墟深处的残破古阵,来重现当年的奇阵之威。 少年城,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鱼饵! 这个鱼饵,被星辰殿养了十多年,今日,终于钓到了秦皇这条大鱼。 而古阵的由来,极有可能是超品强者所遗留! 因为只有超品强者布下的法阵,秦皇这种当世一品才无可奈何! 超品…… 云缺的心头完全被这两个恐怖的字眼所填满。 千年来,云州大地有所记载的超品就那么几位。 再一次,云缺想起了那幅梦境中的登山画面。 儒圣斩杀了其他超品,独自登顶! 而儒圣斩杀超品的战场,云缺已经遇到过。 草原深处的诡异破庙,其中的无头佛像,就有可能是当初的佛陀之躯。 巫神,则被斩杀与十万大山深处,巫神碑就是巫神之墓。 那位超品的妖血武夫,不该擅长布阵,所以此地废墟,应该不是儒圣与妖血武夫的战场。 那么只剩下一位超品…… 道尊! 云缺的眼中充满了震撼之意。 少年城原本的废墟之地,极有可能就是儒圣与道尊的战场! 而天地五行炼神大阵,便是当初道尊布下,用来抗衡儒圣的远古大阵! 也只有出自超品强者之手的古阵,才能解释通为何秦皇对少年城的大阵束手无策。 心中震撼之余,云缺猜测到另一个被遗漏的地方。 天地五行炼神大阵的名字! 从此阵的名字判断,应该是专门为了炼化元神而创出的法阵,可少年城里的古阵,其用处是炼化气血,凝炼血丹,少年们的元神并未受到影响。 以云缺猜测, 应该是天地五行炼神大阵被儒圣摧毁了大半,只剩下半数的阵基,其威能也早已不在。 星辰殿是在残阵的基础上,加以炼制改造,才形成了如今的规模,功效也远不如前。 否则的话,完整状态的天地五行炼神大阵只要被催动而起,满城少年会在瞬间被吸空气血,炼掉元神,成为遍地白骨! 即便法阵的威能远远不及道尊亲自出手,但身为一品的秦皇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破开,只有进城与等待这两条路可选。 想通了古阵的由来,云缺反而变得愈发疑惑起来。 秦皇为何始终犹豫着进城? 赢開他到底在迟疑着什么? 眼看着满城少年的状态愈发危险,云缺焦急起来。 根本用不了一天, 不用多,只要再等半个时辰,城里大半的少年修士就得魂归黄泉! 往下方看去, 云缺看到了鸿影。 原本壮硕的孩子,此刻瘦得皮包骨,连呼喊都做不到了,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石柱顶端。 呼…… 云缺的气息变得越来越重,心头的狂躁之意愈发难以压制。 鸿影是牧青瑶同父异母的弟弟,是自己的小舅子,十来岁的年纪,若就此身亡,何其悲惨! 还有白誉,那是表弟! 还有师兄段无病,二皇子赢皓,柳真真,史得侩…… 想起这些人,云缺本就混乱的心神愈发浑浊,有再次妖化的征兆。 “冷静些,你已经尽力了。” 耳畔响起月魁的声音:“这种战场,你无能为力,再拼下去,神魂会彻底与我融合,臭男人的身子,我才不要!” 月魁的声音,唤醒了云缺的神智。 云缺用力地摇了摇头,有心调侃一句你想要我还不想给呢,可实在没有心力多说半句。 能保持此时的清醒,云缺已经拼尽全力了。 其实月魁说得没错,云缺自己也很清楚。 二品强者现身,注定了这处战场,这处棋盘,云缺彻底失去了参与的资格。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盘诡异的棋路,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 即便云缺现在再度妖化,与朱幺拼个同归于尽,也改变不了满城少年修士的命运。 如今能扭转局面的,只有秦皇一人! “呵呵呵……” 假影卫的笑声好似铁块在摩擦,难听而刺耳,他冷漠的道:“陛下,选好了么。” 声音落下的同时,假影卫伸展双臂,狂暴的气息从他脚下升腾! 天地五行炼神大阵,被催动到极致! 中心石柱上的血色已经蔓延过大半区域,距离顶端只剩十余丈。 只要血色完全铺满最后一根石柱,便是满城少年丧命之时! 赢财与赢人志等人的表情,从最初的惊喜,渐渐变成了茫然,然后转为了惊悚与绝望。 他们终于发现, 那位天下无敌的父皇,居然也有迟疑的时候,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如果秦皇不进城,三位皇子一样会被炼成血丹! 秦皇打出一拳后,便不再出手,静立在城门口,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悲喜,目光平静得宛如古潭。 一切的情绪,都无法出现在这位大秦之主的身上。 没人能猜到秦皇在想什么,要如何做。 云缺也猜不到。 但是云缺的心神又一阵恍惚。 这次影响心神的,是假影卫的笑声。 再一次,云缺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尽管那假影卫的声音听起来极其陌生,如铁石摩擦,可是那笑声,云缺觉得在哪听过。 并非声音听过,而是笑声的频率与语气。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云缺努力的用血瞳望去,对方的模样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头部笼罩在紫色的兜帽之中。 朱幺始终趴在石柱上大口喘气,他盯着城门处的秦皇,怪笑着骂道: “胆!小!如!鼠!嘎嘎!老鼠就是老鼠啊哈哈,我呸!进来就干死你!” 随着朱幺的大骂,城门口的欺风犬也不再后退,并且变化出庞大的妖躯,来到了段无病与赢财几人身后。 感受到妖气大起,赢财等人猛然回头,看到了惊恐的一幕。 欺风犬正张开遍布獠牙的大嘴,吞向地上的二皇子赢皓! 赢皓始终昏迷不醒,赢人志早把他二哥忘在脑后,此时二皇子成为即将送入妖口的血食。 低吼中,欺风犬一口咬下! 于此同时,城门口的秦皇也动了。 赢開突然迈出一步,踏进了城中! 这一步看似距离很短,可瞬间之后,赢開迈出的一脚,便直接踩在了欺风犬的下颚,他抬起右手,抓住了犬妖的上颚獠牙! 一脚一手,撑开了三阶妖王的大嘴! 即便欺风犬全力咬牙,仍旧无法合拢大口。 “孽畜。” 秦皇一声冷哼,右手随之往旁边扯动。 咔!咔!咔!!!!!!! 连扯了三次之后,硬生生将三阶妖王的大嘴给撕裂开来! 欺风犬庞大的身影被甩飞,半个下颚则留在了秦皇脚下! 手撕妖王!!! 如此景象,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秦皇所展现的力量,强大得令人头皮发麻。 然而云缺却锁紧了眉峰。 不对…… 秦皇的力量不对! 虽然生撕妖王的画面足够震撼,可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个细节。 秦皇接连扯了三次,才撕开欺风犬的嘴巴! 扯三次,说明聚力了三次。 若是一品武夫,一次足以撕裂整个欺风犬,完全可以从头撕到尾! 丢了半个下巴的欺风犬,看似凄惨,可没死! 再对比秦皇之前一拳轰击城外上百根石柱的威能,云缺心里得出一个判断。 城外的秦皇,确实拥有一品之力,否则不会一拳轰碎半个大阵。 但是到了城内,秦皇的力量明显骤降,绝对达不到一品的程度。 或许可以用没出全力来解释。 但是云缺不认为这种局面下,秦皇对付一头三阶妖王还要保留实力。 因为没必要。 既然是敌人,瞬间击杀才是最佳选择。 到底怎么回事…… 云缺猜测是古阵之力,又很快否定。 云缺自己靠着妖魂与完美金身,都能在大阵中动用三阶妖王的力量,秦皇又岂能被残缺的法阵压制住一品修为。 少年城…… 云缺心里泛起了这三个字。 由少年城只能联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少年城,不属于大秦之地! 大秦境内,唯独这里,不尊秦皇! 莫非,秦皇在大秦之外,动用不出一品之力? 这个古怪的念头,令云缺百思不解。 怎么可能呢? 朱幺在石柱顶端捶着地面大笑道: “你有种!你有种啊哈哈!二品之力,我看你怎么出得去!今天必须干死你!嘎嘎嘎!” 秦皇仰起头,望向石柱顶端,冷漠道: “杀你们足矣。” 嘭!!! 秦皇脚下炸起一片气浪,整个人腾空而起,一跃登上石柱。 朱幺还在笑呢,看到秦皇到了近前,笑声差点把他自己噎死。 轰!!! 秦皇一脚踢出,朱幺像个皮球似的被踢飞了出去,撞击在坍塌中的城墙上,直接透过城墙,又撞在石柱上,随后喷着血缓缓滑落。 秦皇踢飞了朱幺后,站在石柱顶端,黑色的龙袍无风而动,猎猎作响。 真正的王者,犹如立于云端。 云缺这是第一次见到秦皇的模样,视线虽然已经模糊,仍能看到对方。 只有两个字能形容。 霸气! 秦皇踏入城中的举动,足以证明这位枭雄的一身傲气。 云缺曾经想象过秦皇的模样。 此时的秦皇,无论冷漠的神态,与傲然的气质,还有高大的身形,都符合云缺的想象。 唯独模样,与云缺想的不一样。 大大的不一样! 第611章 两个混球 在云缺心里,秦皇的样貌应该是那种刀削斧凿般的坚韧轮廓,剑眉鹰目,再配上一把长髯,威武中透着阴鸷,霸气中透着老辣。 可看到秦皇模样后,云缺发现对方的模样有点过于清秀。 甚至可以说秦皇的容貌,十分柔和,如同个中年的教书先生,如果不穿龙袍,再换上儒衫,云缺半点都不会怀疑这是某个书塾的先生。 尤其那双扫把眉,越看越别扭,很想上去扯一把,然后扔火堆里烧掉,就像小时候烧梅钱的扫把眉一样。 更让云缺觉得奇怪的是,秦皇的模样,与赢财也不像呀! 一点都不像,根本看不出是父子,眉眼与五官没有相似的地方。 与赢皓和赢人志更不像。 三个儿子,一个都不像,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云缺瞪着眼睛仔细看了看。 还别说,这位大秦皇帝的眉眼五官,倒是与梅钱那孙子更像一些。 秦皇扫了眼云缺。 以赢開的眼力,即便没看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云缺的状态与此时在石柱顶端的位置也能大致判断出,云缺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恶战。 “不错。” 秦皇冷漠的道出一句不错之后,抬起右拳,朝着脚下的石柱砸去! 拳风炸起了狂暴的气浪,秦皇的右拳居然化作一道闪电,轰鸣下落! 秦皇已经看出, 城中心的这道石柱才是真正的阵基,想要摧毁大阵,必须进城摧毁这根石柱才行。 秦皇砸下的雷电之拳,并未落在石柱表面,而是被一只脚挡住。 假影卫常疾不知何时到了石柱上,踢出的一脚携带着裂空炸响,与秦皇的一拳撞击在一处。 轰!!!!! 两股同样恐怖的力量在石柱顶端爆开,形成一道圆环的狂暴气浪四散开来。 震耳欲聋的轰鸣在石柱顶端出现,四溢的气浪携带着二品武夫的恐怖气机,空气中出现了层层波纹。 翻涌的气浪中,云缺差点被震吐血! 若非本体足够强悍,换成柳真真段无病那些五品武夫上来,此刻早被震得骨断筋折,甚至肉身都会化作齑粉! 秦皇与假影卫的一拳一脚而已,造成的威能居然如此恐怖! 云缺很想爬下石柱,这里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却做不到。 身体完全被爆裂的气机禁锢,难以动弹。 假影卫成功挡住了秦皇一拳,整个人被反震之力弹开数丈,站定于石柱边缘。 秦皇也不再出拳,而是静立在石柱中心,漠视着对方。 一人戴着兜帽,一人顶着龙冠,一人神秘冷酷,一人霸气飞扬。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但气氛压抑得令人心悸。 两股同样强横的气机将石柱顶端分成了两半,远远看去,高大的中心石柱好似一枚火把,而秦皇与假影卫的气机则宛如烈焰! 好巧不巧的是,云缺的位置就在两道气机之间。 又要抗衡秦皇的威压,又要抵抗假影卫的气机,之前还能动弹那么一两下,现在是寸步难移。 云缺在心里大呼倒霉。 心说你们俩是不是故意的,谁都不管我,谁都禁锢我,简直倒霉透顶! 云缺实在骂不出声,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愈发混沌,拼尽全力一点一点的往石柱边缘爬。 不爬不行啊。 云缺现在就像一只猫儿,旁边是两头拼命的大象,随便谁踩过来一脚,云缺都得粉身碎骨。 三品归真还能抗衡一二, 可是在二品武夫面前,月魁即便获得了本体妖身也只能被活活打死! 妖力的动用,加上完美金身,云缺靠着强大的毅力或者说强大的逃生意志,终于一点点的爬到了石柱边缘。 眼看着再爬一步就能脱离这处可怕的战场,云缺一边感慨着今天运气还不错,一边祈祷着身后的两个家伙多对峙一会儿千万别动手。 大不了你们叙叙旧。 曾经都是星辰殿的同僚嘛,多年不见肯定有话要说,实在不行互骂几句也是好的呀。 可惜云缺今天实在运气不佳,即将逃离石柱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拳脚轰鸣! 两人选择了同时出手。 没有任何武器,完全以拳脚对战,砸出的气机不仅将石柱禁锢,连百丈外的空间都遍布着波纹。 云缺再次被压制,眼睁睁看着石柱边缘,就是爬不出去! 两个混球! 云缺在心里大骂,趴在石柱边缘,无奈的望着下方地面。 百多丈高,即便直接掉下去也摔不死云缺,可就是出不去! 被钉死在石柱上的丞相,就在正下方,云缺能看到左兰山的脑袋歪在一旁,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大秦丞相的命运,预示着满城少年的下场。 现在的希望,只能寄托在秦皇身上。 云缺看不到身后,但是从两股气机的强度判断,双方势均力敌。 果然,走进少年城的秦皇,用不出一品战力! 云缺脑子里愈发疑惑。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一座小小的少年城,居然能压制住一品武夫,让秦皇施展不出真正的力量? 云缺想不通究竟。 但可以确定的是,秦皇的修为一定有问题! 天下一品,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真正的一品强者,云缺只听说过秦皇一人,其他从未听闻。 在学宫的书也看了不少,没见过对于一品强者的描述,仿佛一品境界是一团迷雾,令人无法窥探真相。 很快云缺心神一动。 云缺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秦皇的年纪! 四旬而已,却能攀登到一品高峰,这种修炼天赋太过妖孽,简直如同奇迹。 而世间的奇迹,不会那么轻易发生,即便有奇迹,在云缺看来也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代价。 渐渐的,一个猜测在云缺心里成型。 秦皇能成为一品,一定借用了某种外力,或者某种奇异的手段。 类似于妖血武夫。 否则以秦皇四旬的年纪,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成为一品强者。 而且秦皇的一品境界,还不是近期修成的,早在多年前人家就是天下一品了! 三十来岁的天下一品,甚至连三十岁都不到的天下一品,实在令人不可置信。 想到这里,云缺拼尽全力扭回头,看了眼打斗的双方。 结果这一眼看去,云缺彻底被震惊! 两道身影几乎化作了两团云雾,互相厮杀撞击中,呈现出千百个拳脚的虚影,空气中被震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气浪,空间几乎出现了扭曲! 二品武夫的恶战,没有多少花哨的功法,完全如野兽般搏杀! 云缺始终在思索着对策。 二品境界的秦皇,即便进了城也难以扭转局面。 那假影卫不仅也是二品不灭,还有着三品道门化神修为,比秦皇多了一份修为。 远处的朱幺与欺风犬此时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谁都没死! 一个三品归真,一头三阶妖王,加上假影卫,三位强者若是合战秦皇,吃亏的肯定是赢開。 秦皇若败,满城少年活不成,云缺也活不成。 必须想办法…… 云缺在狂暴的气机中拼尽全力稳住心神,从细微处开始寻找机会。 很快,云缺看到了一丝希望。 秦皇之所以进城后便登上中心石柱,说明这根石柱最为重要,而且秦皇那一拳显然是要摧毁石柱,结果被假影卫拼力挡住。 中心石柱,是大阵的核心! 只要能摧毁这根石柱,天地五行炼神大阵才有可能停止! 最好的结果是, 大阵停止后血丹崩裂,少年们的气血会随之复原,如此一来,云缺就相当于有了满城数十万少年修士作为战力。 哪怕是车轮战,也能熬死被重创的朱幺与欺风犬! 想到这里,云缺手中浮现出妖刀,一刀扎进眼前的石柱表面。 妖刀是扎进去了,但是云缺的耳畔突然响起一声哀嚎。 声音来自月魁! 云缺大惊之下急忙感知识海空间,发现月魁的元神正在被某种力量抽离! 糟了! 云缺急忙将妖刀拔出,月魁的状态随之好转。 “炼神大阵……” 云缺嘀咕着这几个冷冰冰的字眼,心头一阵无奈。 炼神大阵或许早已残缺,星辰殿也难以复原,只能在残阵的基础上加以改造,形成吸取气血的功效。 然而这座远古大阵的威能,始终遗留了一些。 月魁被抽取了元神就是最好的例子。 无奈之余,云缺对超品的强大变得无比震撼。 残阵便有如此威能,若是完整的天地五行炼神大阵,该如何恐怖! 道尊的手段,太过惊人。 能斩杀道尊的儒圣,更加可怕。 超品早已成为了传说,云缺没心思多想,解决现在的危机才是关键。 怎么办呢…… 有了! 云缺一咬牙,艰难的开启储物袋,把唯一的一枚武神炮炮弹拿了出来。 这玩意的威力绝对不小,近距离爆开的话,即便炸不断石柱,至少能崩出个坑来。 可惜武神炮的炮弹只有一枚,还是当初邵武国送给唐皇的进贡之物,后来被云缺要了过来。 云缺暗暗自责。 今天若是能脱困,肯定第一时间开始打造武神炮,把炮弹弄出来一堆,越多越好。 最好造它个十万百万的,到时候再遇到生死危机,全都倒出来组成个炮弹山,老子就在山上一躺,手拿火把,谁来要我命,大家一起玩完! 心里念叨着拼命那二位千万保持住现状,至少现在云缺的手还能动一动,那两人要是动用武器的话,云缺的压力会更大。 到时候手指能不能动都不好说。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当云缺就要点燃引线的时候,周围的气机突然强大了数倍! 云缺一边在心里骂着娘,一边拼尽全力回头一看。 果不其然,那两人动刀了! 第612章 人生就是一条波浪线 假影卫的手里多出了漆黑的杀生剑。 秦皇手中也握住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重剑,剑刃上刻着两个古朴的文字。 天子! 大秦重宝,天子剑! 杀生剑与天子剑的出现,带来了更加狂暴的气机与锋利的剑气。 两人仍旧打得难分高下,但是云缺变得更加难受。 被笼罩在二品强者的气机当中,本就难以动弹,再加上凌厉磅礴的剑气笼罩,云缺直接被压在石柱表面。 脸正顶着武神炮的炮弹,在旁人看来就好像云缺要吃炮弹似的。 云缺心里已经没力气骂娘了。 只觉得今天诸事不顺,霉运连连。 完美金身之后,全是倒霉事。 云缺有点想不通了, 别人的人生,大多有山巅也有低谷,时而在高山,时而在低谷,时而腾空,时而沉寂,随着岁月流逝而上下起伏,就像起伏的海浪。 人生这种起伏,几乎在所有人身上都能见到,一辈子肯定会有一些起伏。 但云缺这一天就来几次起伏。 别人的人生是起起落落的山峦,连绵向远处,大多时候是平路。 云缺的人生直接就是一条波浪线,全是起落,根本看不到平路! 由于剑气四溢,身处石柱顶端的云缺受到了严重的波及。 后背出现了大片割裂的伤口,鲜血横流。 流血而已,云缺并不在意,如果放血,以云缺浓郁的气血之力,半天也放不干净。 关键地方不好! 云缺就趴在大阵的核心,头顶就是血丹,他身上一旦出现伤口,那些血水不往下流,而是纷纷被血丹吸纳。 放血是缓慢的,吸血可就快了。 云缺估计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半个时辰自己就得被吸干。 有心喊秦皇帮忙把自己也一脚踢出去,怎奈秦皇此刻完全被假影卫缠住,两把同样恐怖的长剑斩出了漫天剑光! 靠山山倒,靠海海干。 只能靠自己! 后边的两个武夫,以他们二品不灭的强横肉身,能打一年,但云缺扛不住了。 云缺怒意大起,狠狠捏起了右拳。 到了这种地步,云缺也不想保留什么了,能动用的力量全部动用! 猛然展开右拳,右手的手心处浮现出一个小巧的手印,如婴孩的小手。 离开大唐的时候,云缺找白无缺要了好处。 手心里的佛印,就是佛陀转世送给云缺的一份力量。 以白无缺所言,这份手印只能动用三次,便会彻底消失。 其实云缺不打算用。 这份底牌,是给魔佛准备的。 云缺深知自己介入了魔佛与白无缺的因果当中,早晚会遇到魔佛。 魔佛那玩意太过恐怖,云缺见识过。 魔佛的一声嘶吼,差点把月魁的元神震碎,在化境里找到门六才救回了月魁。 转世的超品强者,对云缺来说是致命危机。 白无缺给的手印,云缺本打算用来对付魔佛,否则很容易被对方灭杀。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生死危机,再留着佛手印已经没意义了。 没遭遇魔佛之前,人都死了,留多少力量也是白搭。 深吸一口气,云缺拼尽全力将右掌拍在石柱顶端。 轰鸣大起!!! 一道厚重如云雾般的手印虚影凭空而现,直接拍在石柱顶端! 云雾手印崩裂成漫天大雾,顺着石柱落向地面,携带起呼啸的狂风,石柱上的左兰山如同个风筝般左右狂摆。 如此惊天一击,终于改变了局面。 石柱不断上涨的血色就此停顿,满城少年头顶的血气变得暗淡许多。 但是血线没断! 一次佛手印,将中心石柱的外表轰击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纹,却没能将石柱完全摧毁。 天地五行炼神大阵只是被延缓,依旧在运转! 打出佛手印之后,本就虚弱的云缺险些昏死过去,神智变得愈发模糊,几乎与本体失去了联系。 云缺以仅剩的神智沟通月魁,想要让月魁接管本体,继续打出佛手印。 还剩两道手印,若是全部打出,有很大机会摧毁中心石柱。 大阵一毁,云缺即便失去战力,满城少年修士即可协助秦皇对付强敌。 当云缺感知到月魁的状态,心头顿时一凉。 佛手印的动用,将月魁完全压制,此时缩在识海大殿内动弹不得! 妖魂被佛陀之力克制,即便让月魁接管本体,她也用不出佛手印,否则月魁的神魂会最先被佛陀之力灭杀掉。 不能再用了…… 云缺暗暗遗憾,强行撑住最后的神智。 尽管佛手印没能摧毁大阵,却给秦皇带来了不可多得的机会。 借着天地五行炼神大阵被停顿片刻,秦皇周身暴起了汹涌气机,天子剑斩出如山的剑气,完全将假影卫笼罩,最后一剑穿透对方的心窝! 透心的伤势,对于不灭武夫来说也是致命的。 云缺眼前已经模糊,但还看得清战场,见假影卫被一剑透心,云缺立刻长出一口气。 一记佛手印,没白用! 只要重创假影卫,以秦皇的战力,足以摧毁大阵。 可是接下来,云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秦皇的目光中,并没有丝毫斩杀强敌的喜悦,眼中的森冷之意更浓,长眉紧锁,脸上有一种痛苦的表情。 那把强大的天子剑,仿佛所穿透的不是假影卫,而是秦皇自己! 怎么回事…… 云缺预感到不妙,强撑着动用妖瞳。 一片血光当中,云缺眼前的画面在不断扭曲,秦皇与假影卫的身影时而错位,时而翻转,根本看不清真相。 妖瞳有看穿幻术的能力,但此刻,云缺所见的景物光怪陆离,难分真假。 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越来越不真实。 猛地闭上眼睛, 云缺沉寂心神,沟通月魁,想要以月魁的目力分辨。 结果心神内毫无声息! 喊了好几声,月魁竟声息皆无。 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云缺立刻将神智回归识海。 刚在识海中睁开眼,云缺豁然一惊! 原本宁静的识海空间,居然变成了黑夜,四周全是黑色,伸手不见五指。 识海空间虽然混沌而广阔,正常情况下是灰蒙蒙的天空,远处虽然模糊,近处还是很明亮的。 无论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识海空间始终如一。 如今,识海却迎来了诡异的黑夜! 若非云缺能确定自己还活着,此时早已认为魂归地府。 “识海怎么了……” “莫非被摧毁……” 云缺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沉,心也跟着沉到谷底。 识海空间的变化,必然受到了外界影响,外面是两位二品强者的战场,云缺离得太近,免不了被波及。 在搏杀中的二品强者旁边,震碎识海可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极有可能! 云缺想要迈动脚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看不到月魁,甚至连文殿都消失了踪迹。 不仅心头发沉,云缺的这幅元神之体也如同陷入泥潭。 诡异的识海中,云缺遭遇了巨大的危机。 若连识海空间都崩塌,元神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魂飞魄散! 云缺虽然惊骇,始终保持着冷静,努力的聚集魂力。 很快, 云缺的目光变得清明了很多,周围的黑暗变得淡了一些,隐约能看到脚下。 识海空间的地面,是一层类似云雾的状态,当云缺看清脚下后,顿时一股寒气直冲天灵。 脚下,是两只黑色的手! 手指很长,顶端有尖利的黑色指甲,两只怪手分别抓着云缺的脚腕! 从黑手的模样判断,绝非人手,而是妖魔之爪! 什么东西! 云缺惊疑不定。 自己的识海空间,怎么会出现这种诡物? 难道,这里已经不是识海,而是地府? 心头的恍惚瞬间被云缺消散。 “我还没死!岂能魂归地府!” 怒喝中,云缺拼尽全力抬脚,想要挣脱出来,踩碎那诡异的黑手。 脚是抬起来了,同时也带出了一张狰狞恐怖的黑色大脸! 黑脸上宽下窄,一尺多长,脸上有五官,但均为漆黑颜色,鼻如猪,耳如虎,嘴似鹿,眼如灯! 那就不是一张脸,而是一张长满了各种野兽器官的鬼面! 随着黑脸的出现,两只黑手抓得更紧,牢牢将云缺的两脚固定在地面。 黑脸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是眼睛在眨动,鼻子在嗅着,耳朵在呼扇,嘴巴在诡笑。 原本清晰稍许的四周,随着黑脸的浮现再度变成了黑暗。 如墨的黑暗,掩盖了黑脸与黑手,云缺的眼前失去了任何画面。 这一幕,宛如噩梦。 若是换成其他人,很容易迷失在噩梦当中,想要拼命逃离梦魇,毕竟如此景象,实在令人觉得恐惧。 但是云缺毫无畏惧! 不管是噩梦,还是恶鬼,亦或者那些比噩梦恶鬼还要恐怖的妖邪,都无法撼动云缺的心神。 云缺静静的站在识海当中,感受着脚下的禁锢。 禁锢确实比之前还要强烈了许多,也就是说,这绝非梦境! 既然不是梦境,那就斩开好了! 猛然抬手,云缺的手心里出现一道血光。 妖刀出现在识海空间。 与外界不同,识海里的妖刀并非黑色,而是赤红之色! 黑刀,预示着无数妖血汇聚,红到极致,便是黑。 红刀,代表着云缺自身之血,妖力、气血、煞气三种力量合为一体! 刀尖朝下,云缺怒吼着将血红的长刀,斩向地面! 第613章 我的墓在哪呢 刀光落下,在漆黑的识海空间斩出一道赤红的血光。 血色在此刻变得明亮起来,如同黑夜里燃烧起的一枚火把。 刀光下, 一只黑手飞了起来,在云缺眼前碎裂成一片黑雾。 云缺接着斩出了第二刀,第三刀。 脚下诡物的两只手与脑袋,尽数斩断。 怪脸漂浮在云缺面前,脸上的五官不断扭曲,好似在诡笑,无比阴森。 “来我识海作祟,鬼东西,给我死!” 云缺再次劈出一刀,将怪脸从中间斩开。 两半的怪脸,变得愈发恐怖,开始快速抖动,随后嘭的碎裂成黑雾。 这东西不知什么来头,砍碎了居然还不散。 云缺心中泛起疑惑,盯着黑雾。 自己的识海空间,不应该出现外物猜对,即便有外来的神魂侵入,只要击杀,便会彻底消散。 诡物虽然斩了,可黑雾依旧存在,仿佛难以剔除的梦魇,纠缠不休。 云缺正疑惑间,眼前的黑雾突然迎面冲来,分裂成数道细小的黑烟,钻进云缺的七窍! 下一刻,云缺痛苦的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苍白如纸。 云缺觉得自己无法呼吸,神智变得愈发模糊。 耳朵里是尖叫厉吼,眼前是无尽黑夜,鼻子闻的全是浓郁的血腥味,连嘴里都如同吃了十几个黄连,苦得令人作呕。 云缺蹲在地面,掐着脖子,不断干呕。 宁静的识海空间,只有云缺的干呕声在起起伏伏…… 五感六识都被痛苦所填满,这种滋味,云缺从未尝试过,简直令人生不如死。 尤其那种窒息的濒死感,让云缺觉得自己的神识在慢慢消散,犹如一棵小树一朵野花,在缓慢枯萎。 怎么会这样…… 我到底怎么了…… 侵入识海的诡物到底是什么…… 最让云缺惊恐的是,自己脑海里泛起的无数个念头,居然也在慢慢暗淡。 仿佛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被剥离在天地之外。 喘不了气,我快死了…… 云缺倒在地上,卷缩着身体,仍旧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眼中的光泽在一点点消失。 冰冷的黑暗,此刻形成了一方棺木。 曾经的猎妖之人,即将埋葬于自己的棺椁当中。 此时云缺的脑海里完全丧失了其他念头,只剩下了不甘。 我是猎妖人! 岂能死在自己的识海! 即便死,也得死在战场! 强烈的不甘,化作最后的生机,是支撑着云缺的唯一信念。 云缺的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脑海里,则浮现出一副儿时的画面。 小小的云缺,躺在母亲的怀抱里,询问着一些在大人们听来好笑又十分无奈的问题。 “娘,月亮为什么有时是圆的,有时是弯的呢?” “月有阴晴圆缺,月圆的时候,代表我们一家人团圆,月缺的时候,代表爹娘不在家,你要自己煮饭吃。” “哦,那月缺的时候,我去其他师兄家里吃饭!大师兄肯定天天在家,吃他的饭!” “要叫大师伯,大师兄是娘叫的,你不能叫师兄,差了辈分。” “哦,那辈分是什么呢?” “辈分是指家中亲友的长幼先后顺位,娘的师兄师弟与娘同辈,是你的长辈,你叫师伯师叔,娘的晚辈,你才能叫师兄师弟。” “哦,那娘的相公是娘的晚辈还是平辈?” “娘的相公当然是平辈,你应该叫……混小子,娘的相公是你爹。” “原来娘的相公是爹呀!我还以为相公是娘给爹起的外号呢,大师兄就总叫我淘气包!” “要叫大师伯,吕青不是你大师兄,要记住哦,相公指的是夫君,夫妻之间的一种称呼,不是外号。” “哦,夫妻要不要埋在一起呀?” “当然要,你爹与娘若今后死去,如果还有尸体的话,是要葬在一起的。” “哦,我也要和你们埋在一起!” “不行哦,你有你自己的墓,不能与父母葬在一处。” “那我的墓在哪呢?我应该埋在什么地方?” “坟墓,对我们斩妖人来说是一种奢望,我的埋骨之地其实只有同一个地方,叫做战场……” 战死沙场! 儿时的画面闪过之后,云缺的心头逐渐冷静下来。 战场才是埋骨之地,猎妖人死在自己的识海当中,会被人笑掉大牙。 冷静之后,云缺察觉到一个诡异的地方。 呼吸! 我在识海之内,为何需要呼吸? 元神状态,别说呼吸,连本体都是幻化而成! 虽然云缺的眼前依旧看不到东西,始终被那种濒死的感觉包裹,但云缺想通了一件事。 这里是识海空间,自己可以创造一切,自己才是这里的主宰。 那么能在识海里杀死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瞬间的明悟,让云缺抓到了破局的关键点。 云缺试着松开双手。 果然,手如果不掐着脖子,那种可怕的窒息感就消失了。 云缺尽力保持着冷静,开始遮蔽自己的五感六识。 耳畔的嚎叫声消失。 嘴里的苦涩味消失。 鼻端的血腥气消失…… 这一刻,云缺变得心如止水。 一股玄奥的力量在心头涌动,仿佛这片天地尽数在自己掌握当中。 一念朝夕,一念。 云缺沉浸在新的感悟当中,而四周的黑暗,也开始慢慢消散开来。 当云缺睁开眼,识海空间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只是一场噩梦。 但云缺知道,绝非噩梦那么简单! 因为云缺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残留于识海之内。 气息的来源,是一张黑色的怪脸。 就在脚下,已然干瘪。 之前的噩梦般景象,便是此物创造而出。 一脚踩在怪脸上,云缺动用元神之力,将其彻底清除出识海空间。 怪脸消失。 但来自怪脸的那种气息,让云缺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气息,云缺自己身上就有! 左手的巫神碑! 怪脸的气息与巫神碑有着类似之处。 “巫术……” 云缺惊疑着低语。 原来刚才的一切,是巫术之力! 这下云缺更加震惊。 自己的识海非同寻常,不仅有妖魂存在,还有一座文殿! 多么强大的巫术,才能让自己陷入其中? 低阶的巫术根本没戏,即便三品强者施展的巫术,云缺都有把握完全抗衡。 除非,有人动用了超过三品的强大巫法…… 沉吟之际,云缺听到了一声低吟。 来自远处妖都形态的大殿。 云缺来不及多想,急忙闯进大殿。 入眼所见,是卷缩在大殿里的月魁。 “姐!你怎么了?” 云缺将月魁搀扶起来,发现对方的眼瞳内一片漆黑,浑身颤抖,十分痛苦。 如此状态,与云缺之前几乎一模一样。 同在识海的月魁,也遭遇了巫术。 不过月魁的状态,比云缺还要严重得多,妖魂变得暗淡,长时间下去,非得魂飞魄散不可! “姐!醒过来!” 云缺用力摇晃,想要唤醒月魁。 可是越晃,月魁变得越痛苦。 显然,月魁身上也被之前那种怪脸所侵袭,难以剔除。 云缺尝试动用神魂之力,想要帮月魁除掉妖魂里的巫法之力。 试了几次,均不成功。 云缺的确在自己的识海无所不能,一个念头即可制造出山川湖泊,造出与妖都一模一样的大殿。 可是对妖魂无能为力。 因为妖魂,毕竟是外力,是外来的元神。 除非妖魂与云缺的元神完全融合,才能受到识海之力的庇护。 这一点其实很好理解。 月魁现在的状态,就像一个房客,租住在云缺的识海空间,而云缺的识海则是一间客栈。 云缺自己能打扫客栈,改造客栈,甚至毁掉客栈,却难以改变外来租客的状态。 客栈,不是药房,无法给外人治病。 云缺急得眼睛都红了。 这种巫法太过恐怖,三阶妖王的妖魂都扛不住,必定出自二品强者之手。 云缺想出去找那施展巫法的家伙拼命,但很快冷静下来。 出去了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自己仅仅是被波及而已,就遭遇如此危机,真正面对二品强者,哪里有胜算。 既然杀不掉巫术的来源,只能自己想办法。 很快云缺有了主意。 抱起月魁,急匆匆冲进文殿。 自己的识海空间难以帮月魁剔除巫法,文殿也许有效。 至于妖魂会被文殿镇压,已经顾不上了。 先救急再说。 闯进文殿之后,月魁立刻哀嚎了一声。 侵入妖魂的强大巫术,加上文殿的气息,双重镇压之下,月魁直接翻了白眼儿,像只死猫般瘫软在云缺怀里。 云缺担心月魁的生死,紧张的盯着对方。 发现月魁虽然昏厥过去,但身上有一丝丝的黑气冒了出来,在文殿之力的作用下化作虚无。 有效! 云缺放心了一些。 以毒攻毒的手段,虽然当时难受,只要将巫法之力剔除,妖魂即可恢复过来。 等到最后一丝黑气散尽,云缺立刻将月魁带出文殿。 一出门,月魁清醒过来。 猫儿状态的妖魂发出喵呜的叫声,两只爪子直接挠在云缺脸上。 “说多少次了!我讨厌这座破文殿!你还带我进来,想要害死我是不是!” 挠了几下,月魁发现云缺在嘿嘿直笑,渐渐冷静下来,疑惑道:“我怎么了?好像做了个噩梦,有好多怪物缠着我,要吞噬我……” “我们中了强大的巫术,这叫以毒攻毒,我也没办法,老姐不如今后改为修儒,你的学问多了,文殿没准会向你敞开大门,出入自由。”云缺笑道。 “修你个大头儒!你们人族的圣人,又不是我们妖族的圣人,我才不修呢!” 月魁翻着白眼儿,一脸的不屑,头顶上却浮现出四书五经的轮廓,其中有一本还在翻页…… 第614章 新仇旧恨,辰龙巳蛇 云缺看着月魁头顶,眼睛瞪得极大。 自从成为完美金身,云缺发现自己对识海的掌握变得越发强大,之前可看不到妖魂的念头,现在居然能看到了! 随之云缺明白了过来。 原来完美金身不仅仅是境界的完美,还有心境的完美! 唯有完美的心境,才能体会到识海真正的力量! 原来之前那种完全掌握识海天地的力量,就是真正的完美心境。 唯有如此,才能破开强大的巫术笼罩。 这一刻,云缺心头出现了明悟。 这,才是山顶真正的景色…… 完美金身带来的另一番好处,令云缺欣慰不已,不过现在不是好好体会的时候,外面的战场究竟出现如何变化还不得而知。 看了眼月魁头顶,云缺实在想笑。 出现四书五经,代表着月魁曾经看过,以记忆的形态展现出来,记忆力还不错,全都记下来了。 这位常年住在妖都不出门的公主,什么书都看,这种无聊的书也能看得下去……云缺在心里嘀咕一句。 这时云缺发现翻动的书页,又开始往回翻,代表着月魁根本没看懂,往回开始回忆。 云缺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呢!”月魁狐疑道。 “没有!我笑了么?哦,我是在高兴啊,为我们姐弟脱困而高兴!走喽!” 为了掩饰嘲笑,云缺把血狸高高举在头顶,往一旁的妖都跑去。 “放我下来!烦不烦人啊你!我又不是小孩子!把我放下来!” 月魁被云缺举着,直接送进了妖都大殿。 月魁幻化出人族状态,慵懒的斜倚在大椅上,撇着嘴,翻着白眼儿,一脸的不满。 云缺看到月魁头顶出现了三朵小花儿,代表着人家心里挺美。 举高高嘛,妖都公主也喜欢,可能从小也没被人举过,所以表面愠怒,实则高兴。 云缺忍着笑,想要再试一试,问道: “姐,我发现你最近变了。” “变了?”月魁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我哪里变了?” “变得越来越美了。”云缺认真的道。 “嘁,油嘴滑舌,我本来就很美!”月魁不屑的翻着白眼儿。 月魁看似不以为意的说完,云缺发现对方头顶出现一大片花丛! 红白蓝绿五颜六色,成千上万郁郁葱葱,都快把大殿堆满了。 云缺的眼皮跳了跳, 果然啊,但凡女子,无论妖族还是人族,都喜欢这种夸赞。 听到别人夸她美,表面不屑一顾,心里简直都要美冒泡了。 眼看着大殿里的花朵越来越多,云缺急忙出门,生怕大殿被花海填满,门容易被堵住。 月魁安然无恙,云缺放心下来,更觉得有趣。 显然月魁看不到花朵,这种能力是情绪的外现,只有识海空间的主人才能看到。 站在识海之内,云缺开始沟通本体。 识海内看似漫长的危机,其实只是云缺自己的感觉,外界仅仅过去了很短的时间,片刻而已。 到底是谁动用了如此强大的巫术? 秦皇是否能抗衡得住? 云缺锁紧了眉峰。 敌人现在只有三个,假影卫,朱幺,欺风犬。 朱幺是武夫,欺风犬是妖王,这两个家伙用不出巫族法门。 假影卫道武双修,即便动用强大的法术,也应该是道家法门才对,除非他能三修,将巫蛊之道也掌握。 三修强者,实在罕见,云缺认为不太可能。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猜测…… 少年城里,还隐藏着一名巫道强者! “那假影卫既然也是生肖高手,他一定还有同伙……” 云缺的心头再次发沉。 假影卫身上的伤口能看到紫袍,但是看不清袖口,对方身上的黑衣没有完全摧毁,云缺判断不出此人的代号究竟是什么。 不过云缺有一种预感,秦皇恐怕遭遇了危机。 沟通到本体,云缺将神智转回自身。 睁开眼睛,面前所见的,是一幕令云缺无法置信的画面。 天子剑,并没有穿透假影卫的心窝,而是扎在秦皇自己的心窝! 秦皇用手里的长剑,刺穿了自己的本体! 云缺惊愕万分,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之前的秦皇胜出,只是假象,当云缺破解了囚禁识海的巫法力量后,随之看到了真实的景象。 大秦帝王,天下一品,居然在如此危机的局面下,表演了一出自尽的手段! 这怎么可能呢! 云缺几乎不敢置信,一时间误以为自己仍旧陷入巫法当中,被蒙蔽了双眼。 可是眼瞳内的清明之意,时刻在提醒着云缺,所见一切,均为真实。 秦皇赢開,的确被自己的天子剑刺穿了心脉! 愣怔过后,云缺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云缺看到了一只手! 握住秦皇手腕的一只手! 并非秦皇自尽,而是有人握着秦皇的手腕,控制秦皇将天子剑扎进了他自己的心窝! 那只手是黑色的,手臂极长,垂进石柱表面。 从石柱中伸出来的黑手,就此注定了胜负。 秦皇,遭遇暗算! 咔嚓,咔嚓…… 细微的响动出现。 石柱顶端的空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空间,仿佛即将碎裂! 云缺拼尽全力动用妖瞳,想要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眼前越发模糊不清。 隐约间,云缺感受到一股寒意! 犹如陷入了万年的冰潭! 这股寒意令云缺越发清醒,但是身体也变得愈发僵硬。 寒意,从石柱而来! 云缺的妖瞳晃动间,努力朝下方看去。 这一眼,云缺被惊得头皮发麻。 石柱顶端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层冰面,冰层下方是数不尽的怪脸! 每一张脸都无比扭曲,眼眶里没有瞳孔,而是漆黑如墨,眼耳口鼻由各种妖兽与人族的五官拼凑而成,看起来彷如恶鬼! 这些狰狞的面孔奋力挣扎着,想要冲出冰层之外,隐约间能听到无数哀嚎声在耳畔起伏。 凄惨的哭嚎,一时间让云缺觉得自己没在少年城,而是身处地府当中。 冰层下的怪脸,云缺十分熟悉,就是识海空间中的那种鬼怪大脸! 云缺只是斩杀了一张怪脸,便耗费了巨大的力量,此刻脚下的怪脸成千上万,层层叠叠! 云缺恍然间发现, 四周变成了黑夜,除了石柱顶端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了。 少年城消失,无数少年修士没了踪迹,满城的灯火尽数熄灭,周围空荡荡,安静得犹如永夜。 云缺知道自己仍旧陷在强大的巫法之中,尚未脱困。 刚才识海里的那张怪脸,仅仅只是这份巫法外溢的一份力量而已。 而法术全部的威能,都笼罩在秦皇身上! 随着怪脸的出现,那只探出地面的漆黑手臂开始不断蠕动。 咔嚓,咔嚓! 冰层碎裂, 一张张怪脸从冰层里冒了出来,盘旋在四周。 有的怪脸在诡笑,有的怪脸在哭嚎,有的怪脸在咒骂,有的怪脸在咀嚼自己,不断将自己从下颏开始吞噬,又从额头重新生长出来。 千百张怪脸漂浮半空,组成了一幕惊悚的画面,所有怪脸的眼睛都盯死在秦皇身上。 秦皇成了石柱上的一抹烛火,在狂风中濒临熄灭。 看着这恐怖的一幕,云缺很想离远点,可惜做不到,他始终被压制在石柱边缘,只能眼睁睁看着诡异的事态在不断发展。 咕噜噜的水泡声出现。 一道黑影从石柱顶端爬了出来! 这黑影,便是暗算秦皇的真凶,其单手始终握着秦皇持剑的手腕! 黑影脸上没有五官,漆黑一片,整个人只有一道轮廓,仿佛是夜幕之神,掌管着这片无尽黑暗。 当其站在秦皇背后之际,嘴巴的位置忽然裂开,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噗!!! 黑影握着秦皇手腕的黑手,再度用力,将天子剑深深扎进秦皇心窝。 秦皇没吭一声。 脸上的痛苦神色也只是一闪而逝,很快恢复了冷漠之态。 好似这位大秦帝王,对生死已经毫不在意,长剑贯心,不过是寻常而已。 “果然,是你们。” 秦皇冷漠的低语,语气中没有意外,也听不出懊恼,平平淡淡。 秦皇身后的黑影发出同样平静的声音,道: “多年不见,陛下还是如此霸气,本不想这么快见面,怎奈佛门手印威能太大,炼神大阵崩塌在即,没办法,只能提前来觐见帝王。” 到了此时,云缺已经看懂了。 除了假影卫,朱幺与欺风犬之外,少年城里果然还藏着最有一名星辰殿的高手! 此人隐遁之深,连秦皇都没察觉到。 竟是藏在了大阵核心的石柱深处! 是佛陀手印的出现,将此人提前从石柱里逼了出来,而此人一出手便是绝杀! 之前的强大巫法,也是此人施展而出! 绝对是二品强者! 云缺瞬间断定此人的修为,随后瞳孔开始了快速晃动,牙齿在狠狠咬合,两手的指甲扣进了手心血肉。 并非震惊于第四名星辰殿高手的出现,也不是在替秦皇的下场惋惜,而是愤怒! 愤怒的来源,便是秦皇身后的黑影! 即便此人只显现出一张嘴而已,根本没有容貌可言,但是云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由此判断出此人的身份。 那声音,云缺太熟悉了,小时候就经常听到,岂能忘记。 这黑影正是监正,吕青! 不……应该说成是前朝监正,魏墨城! 云缺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云缺想不通,魏墨城为何会出现在少年城? 魏墨城是星辰殿的巳蛇,那么假影卫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辰龙!!! 新仇旧恨,令云缺再也难以控制住心神,气血翻涌,眼瞳赤红,浑身妖气变得狂躁起来。 第615章 问你爽不爽 石柱之上,秦皇被自己的天子剑透心而过,其身后的黑影渐渐显现出真正的容貌。 一袭青衣,面带轻笑,正是大晋司天监的监正吕青。 也可说成是,前朝监正魏墨城! 在秦皇对面,假影卫常疾身上的黑衣早已破破烂烂,此时纷纷碎裂开来,现出了其内的完整紫袍。 紫袍的袖口上,绣着古朴的‘辰’字。 辰龙与巳蛇,戌狗与亥猪,齐聚于少年城! 云缺此刻的心情完全被愤怒所填满,额头与手背遍布青筋,双眼赤红。 难怪之前看到假影卫的身影,云缺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假影卫的真身就是曾经将巫神碑封入自己左手的辰龙。 云缺从未想到, 不仅辰龙现身少年城,魏墨城居然也藏身于大阵的中心石柱之内,巳蛇此刻现身而出,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秦皇赢開! 本以为看透了棋局,可现在云缺才发现,这盘棋的晦涩程度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少年城的劫难,少年丹的炼制,天地五行炼神大阵的布置,不是为了嫁祸秦皇,而是为了秦皇本人而来! 星辰殿,想要以少年城为局,伏杀大秦之主! 局中局,计中计,如此晦涩复杂的计划,让云缺觉得心头冰凉。 星辰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的大计! 秦皇若死于少年城,大秦无主,云州必定动荡不休,星辰殿完全可以趁机走向前台,掌控所有云州国度。 尽管云缺对秦皇没什么好感,但他知道秦皇不能死! 至少星辰殿没被彻底摧毁之前,秦皇这位天下一品必须活着才行,否则天下间怕是难有任何势力能与星辰殿抗衡。 对于如今的局面,云缺却无能为力。 别说帮忙,现在云缺连话都说不出来,空有一腔怒火,无力发泄。 随着魏墨城现身而出,四周的黑暗愈发沉淀,这场永夜所带来的恐怖力量,令云缺难以抗衡。 二品两个字,在云缺脑海中起伏。 魏墨城,居然是二品的巫道强者! 巫道一途, 四品咒为言师,三品为大巫,二品为巫王! 巫王强者,拥有着能与二品不灭武夫相抗衡的力量,而巫法大多为阴邪诡异的招数,最适合暗杀。 蛰伏于古阵中心的魏墨城,为秦皇准备了一份致命的大礼! 魏墨城贴在秦皇身后,其右手握着秦皇的手腕,微笑道: “你始终瞧不起我们啊,所以才会如此大意,不知这一剑,陛下可还满意。” 随着魏墨城的声音,秦皇四周的无数怪脸纷纷咧开大嘴,齐齐盯着秦皇,呈现出诡笑姿态。 令人惊悚的一幕,即便云缺这位猎妖人都觉得心悸。 半空的无数怪脸仿佛一群来自黄泉的使者,要将大秦之主推进阴曹地府! 秦皇的脸上始终看不出表情,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有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淡然。 仿佛面对着生死危机,人家毫不在乎。 云缺自认为对生死早已看淡,随时可以玩命,战死也无妨。 可是秦皇的模样,在云缺看来已经不仅是看淡生死了,而是人家就像个死人一样,已经没有了生死隔阂。 这种感觉很奇怪,云缺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不过秦皇此刻的状态,让云缺觉得了无生气。 不。 不是此刻,而是自从秦皇现身之后,就始终是这种不在乎生死的模样。 云缺心里有些不解。 若非遇到生死危机,云缺自己可不会随便玩命,毕竟猎妖人也想活着,否则那不是猎妖人,而是蠢人。 可是在秦皇身上,云缺看不到半点生气,一直死气沉沉,不像个活人该有的样子。 身为大秦帝王,怎会如此状态? 天子剑在魏墨城的控制下,一点点没入秦皇心窝,直至从后心透出,前心只剩个剑柄。 如此伤势,按理说秦皇即便不死,也该早已被重创。 不灭武夫的确有着快速回复的天赋,断手断脚均可在瞬间重接,并且血肉会快速生长。 但是不灭武夫,并非不死的武夫,一样有着致命弱点。 心脉,脑袋,识海。 只要这三处被完全摧毁一处,不灭境的武夫也将死于非命。 秦皇心脉被穿透,非但没死,反而连一滴血都没有! 赢開的嘴角忽然动了动,开口道: “这一剑,朕还算满意,不过朕,一样瞧不起你们,你们只会用尽卑鄙手段提升自身修为,如过街老鼠,终将人人喊打。” 秦皇的语气,带着一份傲然之意。 魏墨城的笑意更浓了几分,道: “过街老鼠这个词儿,从陛下口中说出来怕是不妥,你身为子鼠,岂能骂自己的同类呢,让人听去,怕不得贻笑大方。” 秦皇冷冷道: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子鼠之名,与你们这群腌臜小人为谋,恶心至极。” 魏墨城笑道: “陛下说错了,我们不叫恶心,我们只是不择手段罢了,修行之人,谁人不想攀登到顶峰呢,陛下还不是一样,用了与我们相似的腌臜手段,将自身提升为一品强者。” 秦皇冷声道: “我与你们不同,你们用了卑鄙手段,而朕,是传承!” 对面的辰龙紫袍晃动,兜帽里没有五官,而是显现出一片星辰,从星辰中传来金铁摩擦般的冷语。 “既然陛下如此高尚,那么敢问秦皇,你的传承,又是从何而来呢,不仅我们好奇,殿主也一样好奇。” 秦皇冷声道: “想知道的话,让他亲自来大秦问朕!” 魏墨城摇了摇头,微笑道: “陛下还是那么霸气,连殿主都不屑一顾,不知今日陛下可否做好准备,葬身于少年城,这道巫门秘法,我帮陛下准备了好久,夜魔缠身的滋味,陛下也该尝一尝了。” 随着魏墨城的冷语,四周无数怪脸呼啸着扑向秦皇。 云缺能看到那些怪脸的后方,全都拖着一条长长的身体,身体两侧长满了漆黑的手掌,好似千足之虫,看得人头皮发麻! 巫王秘法,夜魔缠身! 如此强大的巫法,云缺领教过。 那些怪脸是一只只夜魔,非妖非鬼,来自无边暗夜,能穿透识海,吞噬元神。 之前侵入识海空间的,就是一只夜魔! 云缺第一次见识到魏墨城真正的力量,难怪魏墨城与辰龙能活捉北域的妖都之王,他们两个全是二品强者! 转瞬间,无数怪脸纷纷攀附在秦皇身上。 有的怪脸在啃咬,有的怪脸在撞击,有的怪脸在拼命往秦皇身上钻。 然而没有一张怪脸能穿透那件看似普通的黑色龙袍! 魏墨城并未意外,轻笑道: “终将一死,陛下何不死个痛快……噗!” 魏墨城突然脸色变了变,呕出一口鲜血。 在其身上,出现了一层暗淡的白光,形如手印,挥之不去。 魏墨城抹掉嘴角的血迹,将目光望向云缺,道: “如此威能的佛门手印,实在难以令人置信,云缺,你从何处得来的佛手印呢。” 伤到魏墨城的并非秦皇,而是云缺之前拍出的一记佛陀手印! 虽然手印没能完全摧毁大阵,却伤到了藏于阵基中的魏墨城。 毕竟这座大阵的原身,极有可能是道祖所布,尽管残破,那也是超品强者的手段,佛陀转世的手印难以摧毁。 但魏墨城可不是什么超品,被佛陀手印的力量所伤。 云缺死死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魏墨城,嘴角翘起现出冷嘲,沙哑道: “吕青……教我的!他让我问问你……爽不爽!” 对于魏墨城的恨意,云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魏墨城不仅夺舍了吕青,还将整个斩妖司带进了死地,带着燕皇与大燕一同走向灭亡。 斩妖司,是云缺的家。 斩妖司里,全是云缺的家人。 而魏墨城,亲手摧毁了云缺的家,害死了所有家人! 此仇不报,云缺死都无法瞑目! 若非现在云缺被压制到极限,本身的力量也耗尽,无法再动用佛手印,否则云缺很想将剩下的两记手印全送给魏墨城。 即便拍不死对方,也能恶心死对方。 魏墨城淡然一笑,道: “我知道你恨我,我不在意,其实云缺,你应该更恨我才对,你看,这些脸,你是不是都很熟悉。” 魏墨城说罢,汇聚在秦皇身上的无数怪脸纷纷改变了模样。 如妖如兽的五官竟变化为人族五官。 原来,这些夜魔都是巫法祭炼的生魂! 当云缺看到变化的怪脸后,一双血瞳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那些脸,云缺几乎都认得! 全都是前朝大燕斩妖司的师兄师姐们! 这一刻,云缺几乎被愤怒烧得心神俱裂!!! 原来斩妖司的家人们不仅在妖都尽数战死,死后连亡魂都不得安宁,被魏墨城尽数收取,炼制成无数夜魔! 云缺的眼前已经模糊不堪。 有血,也有泪。 云缺很想分辨出父亲是否也在其中,可越是瞪大眼睛,越看不清前方,只觉得黑暗越来越浓,夜幕越来越深。 眼前这无边夜幕当中,始终有两颗星辰不灭。 那是一双眼睛。 平静中透着淡淡的冷漠,冷漠中又携带着无穷的霸气! 那是秦皇的目光。 大秦之主,此时望向了云缺。 目光中没有任何怜悯,也没有任何同情,只是淡淡的道出了一句话。 “不争,就会死。” 第616章 与天争命! 秦皇的目光虽然淡漠,但那双清明的眸子深处,却隐隐泛着一抹感慨。 被压制得难以动弹,内心却充满了恨意的云缺,让秦皇仿佛看到了自己。 一瞬间,赢開的眼前浮现出自己年幼时的画面。 为了躲避九龙夺嫡的混乱,母亲独自一人带着他住在天龙城边缘的一间小院里,府里只有两个丫鬟,一名下人,以实际行动证明母子俩毫无争夺皇位的野心,更没有争夺皇位的力量。 但是, 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叔们,仍旧不想放过这对母子,在一天夜里,杀将而来。 “不争!我们不争!” 秦皇耳畔,是母亲的苦苦哀求。 可是血光仍旧在眼前炸起,府里唯一的下人被砍掉了脑袋。 仅剩的两个丫鬟吓得瑟瑟发抖,卷缩在墙角,年幼的赢開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 “儿啊!快!快对叔伯们发誓,说你这辈子永远不争皇位!” 秦皇听到母亲的声音在颤抖。 几岁大的赢開被吓坏了。 他自从降生便没见过父亲,由母亲独自抚养,他知道父亲也是皇子,却不知道父亲的下落。 赢開从未走出过这间小小的院落,因为母亲不许。 母亲说,院外面有天大的凶险,我们母子这辈子只能活在院子里,踏出一步,会惹来杀身大祸。 赢開从懂事起,就觉得自己的世界只有院子这么大,他也曾好奇院子外面是什么,也曾偷偷爬上过墙头。 但是迎来的,是母亲的责备与毒打。 赢開不再爬墙头, 但他会听,听外面的行人脚步,听外面的车马声音。 他还会看,看头顶的蔚蓝天空,看落在墙头的鸟儿。 年幼的赢開有一种强烈的期待,想要走出这间院子,走进真正的天地。 但他不敢。 因为这种念头一旦说出来或者表现出来,都会被母亲毒打,一次比一次打得重。 以至于年幼的赢開心里,有一种天然形成的阴霾。 赢開认为院子外面,是大恐怖。 长久的压抑,使赢開变得极度内向,不喜欢说话,甚至失去了表情,从来不会笑,也不会哭,只会呆呆的坐在屋檐下,望着天空发呆。 每当母亲看到他如此模样的时候,总会暗自垂泪,嘴里不断咒骂着什么。 “快发誓!快发誓啊!” 母亲的催促越来越急,越来越颤抖。 年幼的赢開始终咬紧牙关,不肯吭声。 身上传来痛感。 惊恐的母亲开始打骂,用的是手边的剪刀。 年幼的赢開,后背出现血痕,剪刀这种东西,在慌乱的时候很容易扎进血肉。 身着蟒袍的叔伯们就站在屋子里,冷漠的望着这对母子。 刀斧手立在一旁,手里的鬼头刀在滴滴答答落下鲜血。 剧痛让赢開难以忍受,他沙哑着开口说话。 “不争!我不争!” 母亲举起的剪刀,终于没在落下,泪流满面的哀求,祈求同为皇室宗亲,眼前的皇子们能放过他们母子一命。 “不争?” 身穿蟒袍的皇叔们发出冷笑。 “你可以不争,但你的命,不允许你不争啊,皇侄!” 赢開咬着牙,发誓道:“我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要!只求能住在这间院子里就好。” “是吗,既然你什么也不要,那这两个丫鬟,也没必要留着了。” 一名蟒袍皇子冷笑着一挥手。 两名刀斧手齐齐落刀。 咔嚓!咔嚓! 两道声音出现,卷缩在角落的两个丫鬟,人头落地。 其中一颗人头正好滚到赢開脚下,年轻的脸庞上凝固着惊悚的表情。 赢開愣住了。 眼前的人头,是唯一会与他交流的丫鬟。 小丫鬟只有十多岁,从赢開出生就住在院子里,偶尔会趁着母亲不注意,悄悄给赢開讲一些院子外面的故事。 赢開知道院子外面有很多人,也知道这里是巨大的皇城,知道天下有很多美味佳肴,也知道世上有着强大的修行者。 这些故事,都是他从小丫鬟口中听来的。 府里的小丫鬟,是赢開黑暗的人生里,唯一的一点光亮。 而此刻,这唯一的光亮,就此熄灭。 …… 石柱顶端, 秦皇的眼瞳晃动起来。 赢開不是个喜欢回忆的人,他是大秦之主,冷酷的帝王。 但是云缺的状态,让赢開再一次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尤其小丫鬟那颗人头,仿佛就在眼前,鲜血淋漓!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落泪的不是秦皇,而是云缺。 当云缺注视着黑暗里唯一一双明亮之眸的那一刻,云缺竟看到了秦皇儿时的画面! 秦皇的片刻回忆,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云缺眼前。 这一刻, 来自大晋的平天王,与大秦帝王之间,仿佛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云缺心里的愤怒与不甘,与幼年时期的秦皇一模一样,感同身受。 小丫鬟血淋淋的人头,也呈现在云缺眼前! 不知为何, 云缺的心里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悲意,服侍秦皇母子的小丫鬟,就像云缺最亲近的人一样。 如同黑夜里唯一的烛火,而这缕火苗,却在眼前熄灭。 奇异的共鸣,让云缺感受到幼年秦皇的心情。 悲伤之后,便是无尽愤怒! 愤怒着周围的蟒袍叔伯,愤怒着自己身为皇孙却注定要成为残废的命运。 不争,就会死…… 年幼的赢開,突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 而这份道理,注定将陪伴他一生。 蟒袍皇叔冷笑着逼近,狰狞道: “皇侄啊,我们相信你不争,但你要失去争夺的资格,叔伯们才肯放心啊,两只手,或者两只脚,你选择舍弃哪一个呢。” “放心,不会很痛,你瞧,止血的灵丹,叔伯们都给你准备好了。” 躲在母亲怀里的幼年赢開,渐渐变得冷静下来,突然间大声道: “我选择……争!” 一个争字出口,幼年赢開夺过母亲手里的剪刀,直接扎进眼前的皇叔眼中。 那蟒袍皇子惨叫一声,血流如注,大骂着: “砍了他的爪子!脚也砍断!吊着他一口命!我要他一辈子都是废人!” 刺伤皇子后,赢開仗着身体小,从几名皇子脚下钻了出去,夺门而逃。 闯出院子,赢開终于看到了真正的世界。 长长的街道一眼望不到边。 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 草儿是绿的,花儿是红的,人们行走在街头,热热闹闹。 唯独头顶的天空,依旧那般高不可及,那般冷漠空旷。 狂奔的赢開,感觉呼吸几乎停滞,心跳如雷,却有一股热血在心窝里激荡不休。 此刻的云缺也是一样的感觉。 秦皇奔跑在天龙城的长街之上,而云缺则奔跑在青狐山的丛林深处。 两个年纪相仿的身影,本该走着不同的道路,却在此时渐渐重叠。 两个年幼的身影一边狂奔,一边发出了不同、却相似的声音。 赢開:“与人争!” 云缺:“与妖争!” 赢開:“与天争!” 云缺:“与命争!” 最后,两道小小的身影在奔跑中重叠于一处,发出了同样悲愤而不甘的怒吼: “与!天!争!命!” 石柱上的秦皇,突然间从周身爆发出一股漆黑的气浪,犹如夜幕里的狂风,撕裂了贴满浑身的夜魔。 这股气机之强,直接将魏墨城的黑手震开。 下一刻,秦皇从心窝里拔出了天子剑,一步踏出! 这一步,仿佛踏出了一片天地! 四周的黑暗竟出现剧烈震荡,空气中充满了刺耳风啸! 嗡!!!!!!!!!! 天子剑斩出! 斩出了一片奇异的刀光! 那刀光映现出山川大地,江河湖泊! 成群的野马在奔腾,成片的树木在生长,满天大雁,遍地牛羊。 还有数之不尽的子民,在这片大地上辛勤劳作。 剑光斩出之际,光影中的无数子民齐齐昂首望向天空,或举着成熟的稻谷,或举着翠绿的药草,或举着丰盛的饭菜,或举着锄镐与刀剑。 如同在为帝王祈福! 这一剑斩出的不仅是二品不灭武夫的威能,斩出了大秦之主的怒火,还斩出了万民之力! 咔嚓!!!!!!!! 划破夜黑的剑光,横扫过辰龙的脖子,带着兜帽的人头高高飞起。 当秦皇出剑的同时,云缺也抬起了右掌。 掌心,正对着被秦皇震开的魏墨城! “上次是吕青的,这次……”云缺怒吼道:“是我的!让你再爽一次!” 轰隆隆!!!!!!!!!!!! 巨大的佛手印再度出现,笼罩了百丈空间。 佛光乍现之下,魏墨城避无可避,直接被拍了个正着,吐着血倒飞而出,一身星辰殿的紫袍在佛手印之下碎裂开来,浑身暴起大片血雾! 倒飞途中,魏墨城掐动法印,数之不尽的夜魔从他身上冒了出来,各种奇形怪状的面孔挤压在一起,组成了密密麻麻的屏障。 夜魔缠身,是魏墨城留给秦皇的杀招。 这次被他动用在自己身上。 即便有无数夜魔当肉盾,仍旧在佛手印中快速崩裂。 夜之恶魔,邪祟之物,佛陀手印正好克制! 魏墨城足足倒飞出数百丈,才停了下来,站立在虚空,浑身是血,气息虚弱。 佛手印也耗尽了威能,消散于无形。 云缺眼睁睁看着手印消散,心中不由得大为遗憾。 比起第一次佛陀手印,第二次动用,明显威能变弱了,最后的一次手印肯定会更弱。 没能击杀魏墨城,云缺实在不甘。 但他已经挺不住了。 两次动用佛手印,代价之大,几乎抽空了云缺的元神之力! 神智开始模糊,云缺的脑子里变得越来越沉。 随着天子剑的劈斩,四周的黑夜破裂开来,呈现出少年城的景色。 地面上, 无数少年们翘首以待,一个比一个虚弱,有些甚至奄奄一息。 用尽最后力气,云缺看了眼秦皇的伤口。 透心之伤,足以击杀任何修行者,如果秦皇随之战死,最后的赢家,仍旧是星辰殿。 秦皇那一剑的威能足够强大,斩杀了辰龙,但是魏墨城还没死,朱幺与欺风犬都没死! 一眼看去,云缺豁然一愣。 秦皇黑色的龙袍上,是一道长剑切开的口子。 从口子里,云缺能看到了一截森白的骸骨! 龙袍之下,居然没有血肉! 强烈的震惊,让云缺的脑海清醒了几分,强撑着想要仔细看清秦皇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正这时,云缺忽然听到一声金铁摩擦般的冷笑从身旁传来。 “呵,呵呵……” 豁然扭头! 云缺发现笑声的来源,居然是辰龙笼罩在兜帽里的人头! 第617章 妖都之王 呵呵,呵呵…… 诡异而熟悉的笑声,竟从人头传来。 云缺模糊不堪的神智,被震惊得清醒了几分。 辰龙,没死! 云缺努力的瞪着眼睛,终于看清了站在面前的无头尸体。 辰龙确实被秦皇枭首,脑袋掉了,绝非幻象。 不灭武夫能血肉再生,可断骨继接,甚至能将碎裂的脏腑重新恢复,浑身骨头被打碎也无所谓,很快即可接上。 但枭首,是致命伤。 别说二品不灭,连一品强者也扛不住。 二品武夫可以被扭断脖子而不死,但绝不会脑袋掉了还能活着。 无头尸体动了起来。 在石柱顶端信步而走,彷如在散步,铁块摩擦般的声音随之幽幽响起。 “大秦重宝天子剑,好生厉害,百年来,大秦几任帝王无人能动用万民之力,没想到,陛下登基二十余载,便已经掌握了如此力量,可喜,可贺。” 无头之躯在行走,声音却从地面上的兜帽人头里传出。 如此诡异的画面,看得满城少年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之前的巫修法门笼罩了全城,以至于大皇子与段无病等人都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秦皇在石柱顶端持剑而立。 石柱两侧的柳真真与史得侩已经放弃了挣扎,两人变得无比虚弱,气息暗淡,眼珠上蒙着一层死灰之色。 他们俩虽然境界够高,均为五品金身,但流逝的气血却最多,此刻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柳真真与史得侩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仅存的神智,让两人看清了石柱上的局面。 无头的紫袍人,持剑的大秦皇帝,萎靡不振的云缺,还有那颗即将成型的血丹…… 柳真真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没期盼还能活下去,她只是不忍心满城少年一起葬身于此。 史得侩倒是很想破口大骂,但他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盯着城内的最后一场恶战。 无论少年城的城主,还是大将军,亦或者大秦皇子,大唐太子,或是满城少年修士,人们都知道这场危机到了最后时刻,大家活下去的全部希望,都在秦皇身上。 到了此时此刻,人们已经知道了朱幺的诡计。 血丹,不是秦皇的计划。 少年城,也不是秦皇所摧毁。 至始至终,秦皇都将少年城视为大秦之地,而满城少年修士,则被挑唆了多年,以秦皇为敌,自以为是的认为少年城才是自由之地,殊不知这处自由之地,真相是一处埋骨之地。 后悔的情绪,几乎在所有人的心头滋生。 十多年来,不尊大秦的少年城何其热闹,城内少年何其孤傲,觉得天下风云出我辈,天大地大任我行。 原来,少年城才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笑话。 天大的笑话! 有人在哭泣,为了自己的愚蠢而后悔。 有人在哀叹,为了自己的莽撞而懊恼。 也有人在期盼,期盼着亲临少年城的秦皇,能为大家斩出一片生机。 云缺的心里没有任何期盼,只是愣愣的盯着不远处的兜帽人头。 辰龙被枭首而不死的异样,云缺在震惊之余,想到了类似的场景。 断头而不死,确实堪称奇迹,但这种奇迹对云缺来说并不陌生。 因为云缺自己,也曾经被枭首,而不灭! 石柱上, 秦皇斩出一剑之后,目光变得森冷起来,沉声道: “神龙见首不见尾,枭首而不亡,不愧是辰龙,你这小人,何时敢现出真容。” 行走的辰龙呵呵笑道: “容貌美丑又有何妨,星辰殿看重的是实力,不是样貌,你若能杀掉我,自然可以看到我的样子,可惜,陛下做不到。” “未必。”秦皇以双手握紧重剑,冷声道:“既然一次斩不断你的人头,那便多斩几次好了。” “呵呵,呵呵呵呵……” 无头的躯体停下了脚步,辰龙发出铁石摩擦般的声音:“怕是没机会了,陛下有剑,我亦有刀。” 随着辰龙的冷语,瘫软在一旁的云缺突然发现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 那是妖气! 云缺扭头一看, 妖气从辰龙的兜帽人头上而来。 确切的说,是辰龙被切断的脖子! 在云缺的血瞳之内,他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一条条血线,由兜帽里伸展而出,连接着辰龙的无头之躯! 这些血线互相缠绕,组成了一条手腕般粗细的血色锁链,将兜帽人头拉扯向无头的躯体。 恐怖的一幕,在人们眼里充满了诡异。 没人见过如此惊悚的画面,所有人的眼里全是惊恐之色。 赢财看得眼睛都要瞪了出来,嘀咕道:“那是什么东西!砍头也不死?魔鬼吗?” 赢人志吓得瑟瑟发抖,抓着他大哥的胳膊颤抖道: “肯、肯定是魔鬼!父皇一定有办法的!父皇一定能杀了他!皇兄你说对不对!” 赢财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对,可是眼前的局面告诉他,既然对方能与他们的父皇动手,绝非什么等闲之辈,这场恶战,输赢难料。 最让赢财担心的,其实不是掉脑袋而不死的神秘强敌,而是他父皇之前在城门处犹豫的场面。 大皇子虽然黑锅背得多,但心智很高,赢财看出了秦皇的犹豫。 赢财知道父皇肯定在忌惮着什么,否则以他父皇的脾气,哪能站在城门迟疑,早就冲进来大杀四方。 与赢财的担忧类似,云缺的心里也在渐渐发沉。 因为辰龙所展现出的能力,让云缺越发觉得熟悉。 辰龙,也是妖血武夫! 吼!!!!!!!!! 随着兜帽人头与躯体合拢,辰龙身后浮现出一团血光,血光中传来类似虎豹般的低吼。 在云缺眼前,出现了一幕熟悉的画面。 辰龙身后的血光,竟组成了一头类似狮虎的妖兽,獠牙如刀,浑身血红,一双猩红的竖瞳森冷得宛如万年寒冰。 看到那血色的妖兽虚影,云缺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熟悉的字眼儿。 血狸!!! 辰龙身上的妖魂,与云缺身上的妖魂是同一种类! 所以辰龙也可以借助血狸的复生天赋,达到断头而不灭的奇迹! 当血雾转化为狸妖状态,云缺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种畏惧,仿佛在惧怕着对方。 这种畏惧不是云缺的情绪,而是月魁的情绪! 云缺的耳畔,出现了月魁微微颤抖的声音: “父王……” 听闻这两个字,云缺随之恍然。 辰龙身上的血狸,居然就是妖都之王! 当年魏墨城与辰龙趁着妖都之战的乱局,活捉了妖都之王,居然将其完全炼化,成为了与月魁一样的伴生妖魂。 嗡鸣声在此刻暴起! 辰龙身后的血色狸妖,碎裂开来,组成了一道红线没入辰龙手中。 血线变成了一把刀! 一把殷红到极致,看起来几乎漆黑如墨的妖刀! 光晕散去,辰龙抬起手中的妖刀,指向大秦帝王,冷笑道: “你有天子剑,我有化羽刀,只要陛下还在少年城,便没有胜算,二品境界的妖武者,陛下要如何应对呢。” 随着辰龙的冷语,他兜帽里的星辰瞬间隐去,呈现出两颗猩红的竖瞳! 庞大到令人恐惧的妖气在辰龙身上暴起! 二品不灭,已经足够可怕,如今动用了妖力的辰龙,展现出强横到极致的力量。 二品境界的妖血武夫! 尽管二品妖武者还无法达到一品的战力,但是辰龙的气息已经强过了秦皇,达到二品巅峰程度。 秦皇面对的已经不是一位同阶,而是一位不灭加上一头堪比二品的妖族化羽! 面对如此可怕的强敌,回应辰龙的,只有秦皇的一声冷语。 “一战而已!” 天子剑随着冷语而劈斩而出,携带着无穷剑气。 化羽程度的妖刀,同样斩出了一道惊天的剑光。 刀与剑,在半空遭遇,撞击出雷鸣般的轰鸣,大地震颤。 如此程度的战斗,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失去了插手的资格。 连云缺也不例外。 别说云缺此时耗尽了全力,即便全盛的时候,充其量只能动用三阶妖王的战力。 而妖王,在这场恶战中只能沦为配角,入之必死! 其实云缺也打不动了。 现在能坚持住保持清醒,已经耗尽了全力,连动一下都成了奢望。 倒在石柱边缘,云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位强者在拼杀死战,没准什么时候一道剑气或者刀气外溢,就能将云缺斩成两半。 一道身影,落在云缺旁边。 魏墨城终于抗住了佛手印,浑身血迹被崭新的紫袍笼罩,看不出他到底伤势多重。 不过魏墨城的脸色比之前要苍白得多,气息也暗淡了许多。 看到魏墨城,云缺咬牙切齿,却难以动弹。 仇家就在眼前,却无法将其手刃,实在令人懊恼。 魏墨城看了眼对战的秦皇与辰龙,将目光落在脚下的云缺身上,面带轻笑道: “佛门手印威力不俗,不知师侄从何处得来,可否告知师伯,你说出来,我可以留你一命。” 面对魏墨城的威逼利诱,云缺根本不屑一顾,开口骂道: “早说过了,吕青教我的!你想学,可以去找吕青请教一二!就看你敢不敢去找他!” 魏墨城缓缓摇头,面带遗憾的说道: “人之将死,何必冥顽不灵,活着多好,大千世界有无穷享受,若是死了,便万念俱灭。” 第618章 送你一张大脸 云缺也笑了起来,笑得无比森冷,道: “说实话你还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不如你去地府问问你的大弟子,是不是他教了我佛门手印,你不去也没关系,我可以……送你去!” 云缺拼尽全力抬起右掌,对准了魏墨城。 魏墨城神色一变,身体随之崩裂成无数漆黑的蝙蝠,朝着四面八方飞去,狼狈而逃。 呼啦啦的翅膀扇动声中,是云缺肆无忌惮的大笑。 “监正啊监正,原来你也是个胆小鬼,哈哈哈哈!” 云缺确实在畅快而笑。 佛手印还能动用一次,但云缺已经无力催动,抬手的举动,不过是戏耍魏墨城罢了。 身为棋子,注定了被人摆布的命运,无力反抗,只能按照既定好的棋路一直走下去。 不过能戏耍一番棋手,也是一份痛快。 虽然没什么用,至少挺爽的。 看着无数黑蝠四散飞逃的模样,云缺笑得畅快至极。 我是没能力掀棋盘,但老子敢在你们的棋盘上撒尿! 等有力气了,没准还能拉泡屎! 飞起的黑色蝙蝠纷纷合拢,落回原地,组成了魏墨城的身躯。 魏墨城并未懊恼,摇了摇头,轻笑道: “师侄啊,你还是那么调皮,斩妖司有了你,才有了勃勃生机,可惜,斩妖司已经不复存在,你的调皮与生机,无人得见。” 云缺寒声道: “我不仅调皮,还会杀人呢!监正大人,你最后的结局必然死于我手!我会亲手替斩妖司的家人们报仇雪恨!” “若能死于你手,也算一种造化,但你现在做不到。”魏墨城微笑道:“我知道你重情重义,还在怀念着斩妖司的人,你想不想,再见他们一面。” 云缺的目光越来越冷,牙咬得咯吱作响。 魏墨城轻笑着挥动袍袖,一张怪脸从他的长袖里掉了出来。 怪脸好似没睡醒,以脸落地,发出啪的一声。 摔到的怪脸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奋力晃动着,看起来十分好笑。 下一刻,恐怖的一幕出现! 怪脸四周竟生长处小小的手掌! 总共四只,看起来极其诡异。 借助手掌,怪脸终于爬了起来,两只手当脚,站得摇摇晃晃,另外两只手伸开保持平衡。 本该可笑的一幕,任谁看到也笑不出来,只觉得阴森恐怖! 然而云缺的眼瞳里却泛起了血丝。 “葫芦……” 云缺从喉咙中发出愤怒的低语。 眼前的这张脸,云缺认得! 斩妖司除了云缺之外,最小的一名猎妖人,当年仅有十岁。 由于体型胖墩墩,像个葫芦似的,所以大家都叫他葫芦。 儿时的云缺,经常找葫芦玩耍。 葫芦嫌弃云缺太小,不爱搭理,云缺就跟在人家后边到处乱跑,有时跌倒了,葫芦就会转回身把云缺抱起来,放在自己脖子上,让云缺骑着自己,两人在斩妖司里到处乱窜。 儿时的玩伴,早已葬身在北域妖都。 时隔多年,云缺再次见到了葫芦。 不过葫芦已经不再是活人,而是被魏墨城抽离了元神,炼制成一只夜魔! “魏墨城……你该死!!!”云缺咬牙切齿:“老天早晚会一道天雷劈死你!” 魏墨城始终在微笑,即便被骂也从不恼怒,道: “师侄啊,你可知我如此凶戾如此卑鄙,为何还能活到现在,连老天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在世间作恶,杀人无数,反而活得很好。” 无需云缺回答,魏墨城彷如自语般继续说道。 “因为世人不认善恶,只认强弱,大燕是丛林,大晋也是丛林,哪怕大唐与大秦甚至整个云州,均为丛林,在这片危机遍布的丛林里生活,强者,永远会活到最后。” “见到故人,你该高兴才对,葫芦在北域战死的模样很惨,手脚尽数被妖物吞噬,所以我帮他多做了两只手,这样,他就能死而瞑目。” “对了,你知道他为何会被妖兽啃掉了手脚,是因为你啊,他在临死的时候还在到处找你,可惜,他永远也找不到你。” 魏墨城始终在笑。 可是那温和的笑容,在云缺眼里与魔鬼无异! 云缺多想一刀砍死魏墨城,将这个害得大燕灭国,害得斩妖司所有人都死绝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可是云缺没有力量。 二品巫王的威压,加上旁边两位二品武者死斗所散发的狂暴气机,让云缺犹如恶浪中的小船,只能随着风暴而起起伏伏。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魏墨城背着手,面带微笑的望着云缺,道出了一句令云缺愤怒到极致的话语。 “我这里,还有些斩妖司的故人,师侄啊,你想不想,见见你爹呢。” 云缺的脑海里如同有无数惊雷在炸裂,头疼欲裂。 魏墨城的一句话,险些令云缺愤怒得昏厥过去。 云缺强撑着神智,死死咬着牙道: “我……我……我想见你妈!!!”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云缺晃动右手。 佛手印已经打不出去了,但是云缺手里还有东西。 之前拿出来的武神炮的炮弹,始终在云缺旁边,一直被当做个支撑,压在云缺身下。 这时云缺只想将炮弹扔在魏墨城脸上。 肯定炸不死他,至少听个动静也能解解恨。 很可惜。 云缺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扔出炮弹,拍出的手掌软绵绵无力,仅仅将炮弹往前推出了一尺的距离。 炮弹本就在石柱边缘,这下直接掉了出去。 别说炸到魏墨城,连半点威胁都没有…… 云缺无力的瘫倒在地,眼前只能看到石柱下方无数面容枯槁的少年,还有那枚下坠的炮弹。 好巧不巧的是,左兰山就被钉死在石柱中段,而且就在云缺的正下方。 掉出去的炮弹,直接朝着大秦丞相的脑袋落了下去。 云缺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只能在心里默默解释。 丞相啊丞相,不是我故意要炸你,实在是你死的地方太倒霉了,炮弹本来想炸魏墨城,结果落你头上,到时候死无全尸,你可别怪罪我…… 云缺这边在心里嘀咕呢,炮弹已经砸在左兰山的头顶。 轰隆一声巨响!! 武神炮的威能足够恐怖,炸起了一团巨大的火光,中心石柱都随着晃了晃。 云缺在心里叹了口气。 心说得了,大秦丞相这次肯定死无全尸,要是有人来收尸,只能在石柱下边找点碎骨头之类的东西下葬。 火光很快消散。 云缺的姿态,令他只能看着石柱下方,连转身都没了力气。 随后云缺的目光诧异了起来。 左兰山没被炸成碎块,只是头发都被炸焦糊了,原本是垂着头,被炸完之后居然仰着头。 遍布黑灰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反正看起来挺像是死不瞑目的。 要不然怎么还从嘴巴里冒黑烟呢…… 左兰山直勾勾盯着石柱顶端,嘴里的黑烟突然变成了喷涌而出的鲜血! 别人吐血,大多一两口,多说两三口,这位大秦丞相居然吐起来没完! 噗噗的吐啊,简直可以用喷泉来形容。 云缺都看呆了, 几个呼吸而已,左兰山至少喷出来十斤血! 怎么,这是给炸漏了? 云缺正胡思乱想,发现左兰山喷出的鲜血并不下落,而是在其头顶汇聚成一个个鲜红的字迹! 眼前始终模糊,云缺努力睁眼想要看清字迹,结果无数血字呼啸而起! 云缺下意识的打算缩脖子,毕竟现在的状态是脑袋探出石柱外面,如果能缩回去,至少安全一点。 但是做不到。 云缺又不是乌龟,身体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再如何缩脖子也无法把脑袋收回来。 狂风呼啸! 云缺觉得迎面吹来了一股飓风,血腥气扑鼻,脸上被狂风刮得火辣辣的,好像被扇了几百个耳刮子。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危险。 故意的! 左兰山那老贼肯定故意的! 云缺在心里暗骂,不就掉了个炮弹下去嘛,失手而已,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丫的趁机打我脸!好生小气! 骂归骂,云缺一点都不生气,因为左兰山没死透! 即便是濒死的大儒,在如今局面也是一份难得的助力。 血字冲天而起,在擂台上空组成了一张苍老而威严的巨大面孔,与左兰山的脸庞一般无二。 组成面孔的血字不知携带着什么力量,连大阵都无法吸收。 血脸出现的瞬间,魏墨城立刻往后退了几步,神色不再是之前的云淡风轻,而是带着一股忌惮。 他感受到了一种克制之力的出现! 发现魏墨城的动作,云缺大笑道: “监正老贼!你不是喜欢祭炼人脸么,今天送你一张大脸!丞相老匹夫!给我咬他!” 云缺骂完之后,魏墨城的神态倒是没什么变化,反而血字大脸的表情有点古怪,撇着嘴角好似在愤怒。 云缺一句话,把两人全给捎带上了。 监正是老贼,丞相是老匹夫,反正没一个好东西。 血色大脸在半空中冷漠的注视着战场,无数血字起伏着玄奥的力量,这股力量拥有着精纯到极致的气息,宛如皓月之光,烈阳之火,让人不敢直视。 云缺能感受到血字大脸传来的气息,这种力量云缺并不陌生,曾经在大晋首辅身上见过。 浩然气!!! 第619章 风!大风! 难怪魏墨城会后退, 巫族强者的气息完全以阴邪之力为主,面对浩然气如遇天敌。 血字巨脸的目光落在魏墨城身上,大口开合,声如洪钟。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血字巨脸不仅喝出了洪钟般的喝声,同时吐出了一个个巨大的血字! 这些血字连成一排,直接轰向魏墨城! 魏墨城震动长袖,身前浮现出三张颜色不同的怪脸。 一为青,代表着狂风之力! 一为蓝,代表着暴雨之力! 一为金,代表着雷电之力! 三张怪脸互相融合,顿时魏墨城身周出现了狂风暴雨,雷光大作! 从云缺的视角看去, 魏墨城仿佛融入了风暴当中,或者说,魏墨城将周身丈许范围的空间,以自然之力隔绝开来,自成一方天地。 巨大的血字不断轰进风暴,最终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二品巫王的力量,让云缺心头骇然。 巫王之力,果然可怕! 即便遭遇天敌般的浩然气,依然可以抗衡。 云缺从未见过二品大儒与二品巫王斗法,空间震荡出的狂风,吹得他越发清醒了几分。 想帮忙,却做不到。 云缺趁着魏墨城被血字缠住,艰难的拿出一把灵丹,没力气分辨是什么丹,一口全都吃掉。 这种要命的时候,能多一点力气也是好的。 至少支撑着逃离这处鬼地方。 一边是两位二品武夫恶战,一边是二品大儒与二品巫王斗法,云缺被夹在中间。 原本云缺觉得自己是狂风恶浪中的小船,只能随波逐流,现在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小船,而是条竹筏,还是破的,全是漏洞的那种。 不用狂风暴雨,多划一会儿自己就沉了。 那四个二品强者谁先死,云缺猜不到,反正能确定一点。 一直留在这里的话,云缺自己肯定先死! 好在浩然气这种东西,对云缺是无效的,反而伤势出现了好转的迹象,也不知是灵丹奏效还是浩然气的作用。 云缺觉得有了些力气,艰难的站了起来。 浩然气与三张怪脸相互吞噬,最终各自消散。 魏墨城的气息变得虚弱很多,来自大儒的浩然气,让他这位巫王受到了重创。 左兰山的血字面孔也暗淡了不少,明显后力不足。 哎…… 一声轻叹从血字面孔中传出,听得出大秦丞相的不甘之意。 但是没办法。 左兰山被钉死在石柱上,失去本体,他无法施展出浩然气的全部威能。 魏墨城冷笑道: “当世大儒,不过如此。” 一句不过如此,彻底激怒了左兰山。 血字面孔发出一声怒吼,随后碎裂开来,无数血字在瞬间融合到一起,组成了一柄血红的长剑! 浩然剑! 长剑散发着冲天的灵气,没去斩向魏墨城,而是落在了云缺手里。 “持我浩然剑,斩你仇家!” 剑体上传来左兰山的声音。 云缺这会儿正准备往擂台外面跳呢,姿势都摆好了,一听这话差点骂娘。 战三品就是极限了,让我砍二品,你这老匹夫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 云缺没跳。 转回身,将长剑指向魏墨城。 在逃跑与复仇之间,云缺自然会选择后者。 既然有了大儒之力,又岂能错过这次复仇的机会! 握住浩然剑那一刻,云缺只觉得神智清明,之前的浑浑噩噩一扫而空! 魏墨城冷笑道:“没用的,妖血武夫,用不成浩然之剑。” “你可以试试看!”云缺冷笑着持剑而斩! 魏墨城并不认为云缺能发挥出浩然剑的威能,运转巫法幻化出一柄漆黑长剑,轻描淡写的与浩然剑抗衡。 云缺拼命挥剑,魏墨城随意抵挡,看似双方存在着巨大察觉,可渐渐的,魏墨城的神色变了。 他的黑剑越来越小,很快被切成了几段! 云缺的力量的确不足以抗衡二品巫王,但是现在云缺相当于手里拿着一位二品大儒在战斗。 不仅能动用浩然剑的全力,反而浩然气的威能越来越强! 魏墨城之所以认为云缺用不了浩然剑,因为云缺是武夫,武夫想要运用儒家的至宝,根本不可能。 因为需要文气。 武夫可没有什么文气可言。 但是文气这种力量,反而是云缺最不缺的东西,可以说无穷无尽! 现在云缺的战力已经不能用自身境界来衡量,以无穷文气催动的浩然剑,比起左兰山自己动用时候的威力还要强大。 浩然剑的威能,终于令魏墨城不得不动用全力,他接连甩出三样巫族至宝,又先后被浩然剑斩成碎片。 最后不得已,用出强大的巫术,召来一群巨大的黑蝠。 云缺浑然不惧,越战越勇,并且畅快不已。 就仿佛浩然剑是自己的另一把妖刀,施展起来极为顺手。 对魏墨城的恨意,云缺已经达到了极致。 同样的, 左兰山也对星辰殿的恨意达到了巅峰,不惜将此生的全部力量统统借给云缺。 看似云缺一人在战斗,实际是与一位当世大儒联手! 浩然剑的劈斩之下,黑蝠不断掉落,最终云缺一剑砍中了魏墨城的本体。 融化般的水气在魏墨城身上出现。 这位曾经大燕的监正,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随后魏墨城的紫袍鼓荡开来,双眼转为漆黑,口鼻中涌出大量黑气,组成了一尊巫神之影! 魏墨城此刻的巫王之力攀升到极致,抬手朝着云缺砸下,那尊巫神之影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云缺双眸如血,挥剑而上,大骂道: “去你吗的魏墨城!” 咔!!!!!!!!! 浩然剑与巫神之影轰击在一起,炸起了漫天黑芒。 云缺只觉得一股恐怖的气息迎面而来,几乎再次昏厥,若没有浩然剑,云缺估计自己早已粉身碎骨。 强撑着抗住了反噬,云缺抬头看去。 那巫神之影竟变得暗淡模糊,即将碎裂,而魏墨城的心口,多出了一节戒尺。 戒尺并非实质,而是由强大的法力幻化,尾端是一只苍老的大手。 这只大手的主人,正是本该濒死的大秦丞相,左兰山! 左兰山站在魏墨城身后,满脸焦糊,气息微弱,却咬牙切齿的吼出二字: “春秋!” 大儒经再次被左兰山施展,最强的春秋戒尺不仅贯穿了魏墨城,还暴起了万丈霞光! 魏墨城痛苦的嘶吼起来,头顶的巫神之影随着崩塌。 左兰山与其他大儒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不计手段。 偷袭这种事,其他大儒肯定做不出来,但左兰山不在乎。 之前被偷袭的大秦丞相,终于得以复仇。 机会难得,云缺岂能错过! “吕青说,让我来砍死你这狗东西!” 浩然剑狂斩而下! 咔咔咔咔咔咔!!!! 魏墨城被砍了上百剑,浑身鲜血淋漓。 巫王之力再次爆发,挣脱了戒尺与浩然剑。 退到石柱边缘,魏墨城披头散发,目光阴森的盯着左兰山道: “你居然没死透!” 左兰山看似狼狈不堪,气息却十足,怒喝道: “移心之法,老夫也算精通,今日老夫不死,巫王必将陨落!” 云缺听罢恍然大悟。 难怪左兰山能坚持到现在,原来在最初被辰龙偷袭的瞬间,左兰山将心脏挪到了右边,否则即便是二品大儒也早就死于非命。 魏墨城吐了口黑血,冷笑道: “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看看你的皇帝,他会死在我前面。” 左兰山与云缺齐齐抬头。 秦皇与辰龙的战场已经不在石柱上,而是打到了半空! 两人看似势均力敌,实际上秦皇始终被妖血武夫的力量所压制,天子剑每一次劈斩,都会被辰龙的黑刀崩开。 魏墨城有两个对手,秦皇也一样面对着两名对手。 如果秦皇败了,即便云缺与左兰山杀掉魏墨城,还要面对辰龙那个恐怖的强敌。 所以秦皇,不能败! 云缺突然朝着下方的无数少年吼道: “少年城为大秦之地!少年为大秦之少年!大秦帝王在为你们殊死而战,诸位!何不擂鼓助威!” 一句擂鼓助威,惊醒了无数少年。 秦皇不仅要救皇子,也的确在为满城少年而战,虽然没有战鼓,但是满城少年的内心开始渐渐接受了这位帝王。 有人发出沙哑而悲壮的悲鸣。 “风!” 有人虚弱而愤怒的嘶吼。 “大风!!!” 很快,少年城内响起了整齐的吼声,震天动地。 “风!” “大风!!!” 两个字而已,那是秦军冲向战场时的怒吼,亦如战鼓! 随着少年们的吼声,秦皇的战力开始奇迹般的增强。 别人都以为是助威声有效,燃起了秦皇的战意,只有云缺知道,增强秦皇战力的不是助威,而是认同。 无数少年们,开始认同了少年城本该是大秦的一部分。 少年城若归为大秦之地,那么秦皇即可动用出真正的一品战力! 魏墨城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云缺与左兰山则即将再次进攻。 今天,云缺要替吕青,替斩妖司死去的家人们复仇! 魏墨城忽然展开双臂,从其袖子里掉落两张更加漆黑的怪脸,随后魏墨城用两只大手将怪脸按在地面,冷语道: “巫王之力,逆空之法!” 两只怪脸发出痛苦嘶吼,齐齐融化成一滩黑水。 嗡鸣声中,黑水边缘出现了一圈银色光环,两道身穿紫袍的身影在水面上浮现而出! 第620章 来啊,再战! 当两道身影出现,黑水随之干枯。 一男一女。 男的头戴兜帽,袖口上绣着寅字。 女子没戴兜帽,容貌绝美中透着一种冷冽之感,袖口绣着卯字。 看到出现在石柱上的两人,云缺的心头猛地一沉。 那女子,云缺太熟悉了,正是穹音! 穹音的尸体被大渊诡物占据,对方自称勾玉。 另一个无需看到容貌,必定是房家老祖无疑! 寅虎卯兔,出现在少年城内。 “好大的阵仗啊,人家正要去沐浴就被你请了过来,再晚一会儿,岂不是被外人占了便宜。” 勾玉的语气带着不满之意。 寅虎则发出一声冷哼,并未开口。 “出现点意外,请二位前来援手,你们不肯帮忙也可以,到时候殿主怪罪下来,你们自己承担。”魏墨城一边吐着黑血,一边发出虚弱的声音。 勾玉尖酸的道:“看来巫王也不过是个废物而已,你们的任务完不成,找我们来帮忙,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魏墨城冷语道:“好处就是,殿主不把你抓回大渊。” 勾玉不屑的神色为之一变,道:“你敢威胁我?” 魏墨城冷声道:“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事实罢了,少年城若是失败,你应该知道后果。” 勾玉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向对面。 “二品大儒可不好对付,剩下个金身也能称之为对手,巫王还真是饭桶……咦?是你啊。” 勾玉认出了云缺,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容道:“小家伙,你居然能站在这里,实在勇气可嘉,我知道你很想要这具身体,不如你来求求我,我可以考虑考虑,让你与这具身体亲热亲热,咯咯咯!” 云缺眼中的血色更浓了几分,冷声道: “你的勇气更不小,胆敢夺我亡妻之身!这次正好,咱们大家一起把旧账都算清!” 浩然剑在云缺手里爆发出汹涌的文气,并且形态在随之改变,从剑形,变成了刀状! 用剑确实不太顺手,用刀就舒服多了。 夺走穹音尸体的怪物,加上害死斩妖司所有人的魏墨城,两个仇家的现身,让云缺几乎狂暴! 内心的杀意,再也无法压制。 云缺只想杀个痛快,哪怕战死于此也毫无怨言! 感受到云缺沸腾的杀意,月魁的力量再次涌现而来,云缺身上的气息变得复杂而狂躁。 文气,妖气,煞气,血气! 几种本该互相克制的气息,却奇异般融合在一起,组成了冲天的杀气! 左兰山则冷静得多。 面对多出的两位强敌,左兰山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忌惮,尤其对寅虎。 盯着寅虎,左兰山冷声道: “没想到,星辰殿的势力如此之大,连房家老祖也是人家的打手,哼,房三,老伙计!你太让我失望了!” 寅虎叹了口气,缓缓摘下兜帽,果然是房家老祖,房三。 “良禽择木而栖,天下,终归要易主的。”房三叹息道:“左兰山,你我相识一场,若你肯低头,我可以向殿主求情,留你一命。” “良禽折木而栖……呵呵呵呵。”左兰山大笑起来,吐出一口血沫子直接开骂:“我栖你老母!” 身为当世大儒,岂能低头! 云缺本以为左兰山要拼命出手,不料这位丞相拿出了一张奇特的符箓。 儒家,也用符? 云缺正奇怪之际,只见左兰山将符箓往脚下一摔。 一股浓烟炸开,伴着光晕闪烁。 这种烟雾,在云缺开来就是开溜的信号啊! 左兰山要是逃了,剩下云缺自己可对付不了寅虎卯兔,非得被人家打死不可。 这位大秦丞相没逃,而是也动用了与魏墨城同样的手段,叫人了! 烟雾中心,多出个小老头,正双手拎着裤子,腰带还没来得及系上。 正是大秦太尉,龙桃! 龙桃跳着脚大骂: “左兰山你他娘有病啊!老子正拉屎呢!你手里的那张传送符这辈子只能用一次,没了就是没了!再想找我帮忙,下辈子吧!” 龙桃边骂边系腰带,堂堂大秦太尉,当着这么多人提裤子,何其丢人。 左兰山沉着脸,指了指半空的战场。 龙桃抬头一看,脸上的怒意顿时消失,换成了一片冰寒。 系好了腰带,龙桃开始活动手腕,将拳头捏得嘎吱吱作响,寒声道: “左老头,你说,需要爷爷我打几个!” 皇帝亲自征战,身为太尉,自然要亡命相随,不管多少敌人,龙桃也不可能后退半步。 这是身份武夫的傲气! “你挑一个即可。”左兰山冷声道。 龙桃嘿嘿冷笑,将目光落在房三身上,道: “呦,这不是房家的奸商吗,你在别的地方收刮钱财我们管不到,既然到了大秦地界,你休想赚走一文钱!命,留这儿吧!” 房三道:“久闻大秦太尉之名,今日有幸交手,分个高低也好,老夫的钱太多了,不如,送你点,买一副上佳的棺椁。” “一副棺材怎么够!你这云州首富也忒小气,怎么也得来上几百个,爷爷我换着睡!” 龙桃往旁边一指,怪笑道:“来来来,咱们出去打,这里地方太小,爷爷施展不开,我人多啊哈哈!” 房三脚下一动,身形瞬间出现在石柱外侧的半空,浮空而立,身边出现八件形态各异的法宝,全部散发着浓郁的灵气波动。 龙桃也动了。 像个猴子似的跃到半空。 跃起的时候是一道身影,当落地则是千个龙桃! “影军之法!” 龙桃低吼着直接出手。 千道影身,组成了大军般的攻势,将房家老祖团团困住,杀得混乱至极。 左兰山则将目光落在勾玉身上,冷哼道: “死物,也敢来大秦放肆!” 勾玉撇嘴一笑,道: “这么瞧不起死物,等你死了,还不与我一样,老东西,留点口德的好。” 左兰山怒喝道:“老夫的口德就算留给一条野狗,也不会留给你这等邪祟之物!大儒经!” 一个个古朴的字迹奔涌而出,化作漫天经文,轰鸣着冲向勾玉。 勾玉咯咯一笑,身形瞬间挪移到石柱之外,挥手间掀起了无边火海! 两人的身影随之淹没在烈焰与经文当中。 丞相左兰山对战卯兔勾玉,太尉龙桃对战寅虎房三,两处战团均都远离了石柱,在半空死斗。 石柱顶端,只剩下云缺与重伤的魏墨城。 云缺看了看脚下冷冰冰的石柱。 蔓延而上的血色,已经接近石柱顶端,还差两三丈而已,用不了多久,血丹就会彻底成型。 秦皇虽然战力拔生,也只能与辰龙斗得不相上下,两人动用的均为二品巅峰之力。 没人能突破到一品程度。 远古大阵的存在,将少年城与大秦彻底隔绝开来,尽管满城少年已经承认了秦皇,但少年城这方城池,却始终不属于大秦之地。 敌人,一个也没死,反而越来越多。 云缺忽然笑了。 笑得洒然至极。 仿佛这里不是生死相搏的战场,而是一处世外桃源,一处能战死的最佳墓地! “国破家亡之仇,不得不报……监正大人,可否准备好葬身于此。” 云缺右手握着浩然刀,左手里浮现出黑色的妖刀。 两把刀,同时指向魏墨城! 魏墨城的嘴角始终在流着黑血,大儒经的春秋之力化作无数字迹,密密麻麻爬满他全身。 这位前朝监正,此刻狼狈不堪,彻底被重创。 即便如此,云缺知道魏墨城仍旧不容小觑,左兰山已经与勾玉在拼命,手里的这把浩然刀能坚持多久,不得而知。 没了浩然气,云缺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魏墨城抹了抹嘴角的黑血,道: “看来,你非得要我这条命才肯善罢甘休,不过,你做不到。” 魏墨城说罢,石柱两侧爬上来两个身影。 朱幺与欺风犬! 朱幺的肚子上凹陷一大块,能看得出是个脚印形状,他被秦皇一脚差点踹个半死,此时是重伤状态。 欺风犬更惨,只剩三条腿,下巴缺了一大块,额头的第三只眼也瞎了,咕噜噜往外冒血。 重伤的三品归真,残废的三阶妖王,加上魏墨城,如此实力,别说一位完美金身,即便来个三品也未必是对手。 云缺毫无惧色,双刀一分,笑道: “杀猪屠狗而已,这活儿我最拿手!” 魏墨城有朱幺和欺风犬做帮手,云缺也动用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再次妖化! 这次与之前不同,云缺只妖化了半个身体。 右侧是人身,左侧如妖兽! 右手人身握着浩然刀,左侧妖爪握着漆黑妖刀! 如此状态,宛若! “影身之法!” 随着云缺的冷喝,影身动用,十道云缺的身形相继出现,各持双刀冲杀而去。 在场的恶战,只能以惨烈来形容。 欺风犬被砍断了第二只狗爪,朱幺被斩断了长长的猪鼻子,魏墨城身上被浩然刀接连斩出大小不一的伤口。 而云缺,则在恶战中崩裂着影身,毁坏着本体。 直至那具一往无前的身影,残破到几乎只剩一身白骨! 半空中的四处战团,每一处都惊险无比,声势惊人。 可唯独石柱擂台上的战场,最为惊心动魄。 下方的所有少年们,齐齐仰着头,瞠目结舌,甚至一时间忘记了流逝的气血。 少年王,战至白骨! 无数双少年的眼睛,流下了清泪。 他们终于知道了何为战意! 云缺此时的模样,的确是战死当场的状态,但是眼瞳中的猩红,宛如两团不灭的妖火,燃烧不休。 那火苗虽然渺小,最终必将燎原! 冥冥中,有姐弟在低语。 “姐,再借一条命。” “拿去拿去!我的命全给你,我们一起,杀了这群狗东西!” 嗡…… 刀刃的低鸣,在白骨手掌中炸起。 一片血光蔓延而起。 血肉再生! 生机迸溅! 一身黑衣裹住了那血肉滋生的恐怖身影。 五品境界的气息在疯狂拔生,于生死之间,于恶战之中,冲击到四品! 破军,大成! 当血肉蔓延到脖子的时候,骷髅般的云缺转动头颅,发出森冷低笑: “不杀光你们这群狗贼,我实在死不瞑目!来啊……再战!!!” 第621章 五百人中第一仙 第二次复生天赋的动用,让月魁彻底变得虚弱。 妖力大不如前。 但月魁仍旧支撑着施展全力,协助云缺面对强敌。 欺风犬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 这头三阶妖王,终于怕了! 朱幺骂骂咧咧往后退去。 他这个三品归真,一样也怕了! 稳如泰山的魏墨城,神色终于变得阴晴不定。 再次复生的云缺,不仅之前的伤势一扫而空,恢复到巅峰状态,其本体的气息居然也在疯狂拔升,从五品金身,直接跨入了四品破军! 破而后立,方可达成破军之境。 战死而生,正契合了破军之意。 宛如水到渠成,云缺踏入了四品境界! 五品完美金身加上妖力,即可打得朱幺满地找牙,现在不仅恢复到全盛状态,还踏入四品破军,云缺的战力不是最可怕的。 这份恐怖的成长速度,才是最让敌人胆寒的所在! “百影身!” 云缺一声断喝,百道影身同时出现,犹如大军般开始冲杀。 这下对面的三人扛不住了。 欺风犬被砍得血肉模糊惨嚎不断,朱幺浑身肥肉片片飞起,从一个胖子硬生生被砍成了瘦子! 魏墨城挨的刀更多,紫袍碎裂,浑身往外冒黑血。 四品破军的妖武者,在妖化之际,所发挥的战力足以斩杀三品强敌! 朱幺与欺风犬被斩得奄奄一息,再无还手之力,魏墨城拼命施展出巫法之力才能勉强抵挡。 在打破数十个影身之后,魏墨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云缺的森森冷语。 “下地狱吧!监正大人!” 以影步挪移的云缺,将右手,按在了魏墨城后心。 下一刻轰鸣大作!! 最后一道佛手印,被云缺直接拍进了魏墨城的本体! 魏墨城的身上被震出了无数亡魂,成千上万! 纷纷哀嚎着四散奔逃,又在佛印的击杀下灰飞烟灭。 魏墨城彻底被重创,摔在石柱一侧,气息奄奄。 手持双刀的云缺仰天长啸,战意沸腾! 杀伐,才是妖武者最为喜欢的东西,杀尽天下妖邪才叫痛快! 少年王的长啸,点燃了满城少年的战意,这一刻,中心石柱上的血色居然停止了蔓延,血丹再也无法吸收半丝气血。 少年们沸腾的战意,抗衡着大阵的掠夺。 石柱上,云缺举起了浩然刀,伴着一句句轻吟,一刀斩下! ‘五百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 ‘龙作马,玉为鞭,花如罗绮柳如绵!’ ‘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 这一刀,拦腰而斩,几乎将魏墨城劈为两半! 这一刀,是云缺的复仇之刀,等待了太久,早已忍无可忍! 这一刀,是城中所有少年的一刀,集天下少年之战意,斩二品强敌! 轰鸣的刀光过后,浩然气被尽数耗尽,刀体消失。 魏墨城几乎折断的身体,倒在血泊当中,没有一滴鲜红,完全是漆黑的冷血。 即便是二品巫王,也扛不住如此重击,天敌般的浩然气令魏墨城到了濒死的地步。 一侧的朱幺吓得浑身颤抖,满眼惊恐,欺风犬则不断痛苦的哀嚎,做那催死挣扎。 破军境的云缺,展现出了堪称恐怖的战力,地面上炸起了震天的呼喝。 少年们,都在为他们的王者而助威。 另外三处战场,局面而异。 秦皇与辰龙始终战得难分高下,两人的打斗将四周空间震荡出无数波纹,远远看去仿佛要破碎虚空。 左兰山与勾玉完全以法术对轰,二者之间势均力敌。 尽管动用了移心之法,避开了心脉碎裂的危机,但左兰山确实被重创,难以恢复到巅峰程度,又将身上大量的浩然气借给云缺,他自己少了一份底牌。 其实左兰山现在只能发挥出一半战力,遇到同阶必败无疑,所幸儒家的力量最为克制邪祟,大儒经的笼罩之下,来自大渊的勾玉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所以两人才能勉强战个平手。 龙桃与房三的战场则完全是一边倒。 大秦太尉的战力无比恐怖,哪怕房家老祖接连动用上百件异宝,仍旧难以抗衡,只要被龙桃近身,就是一顿爆锤,把房家老祖打得吐血不止,最后不得已四处逃窜。 可逃还逃不掉, 因为龙桃的影军数量太多,完全是车轮战,这种法门谁都受不了,即便星辰殿的寅虎也一样扛不住。 马至远与福老看到了机会,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施展出最强的法门攻向勾玉。 马至远也是儒家修为,直接以本命文气凝炼出仁者剑,福老动用的是至刚至阳的天雷法门。 有两位四品相助,左兰山拼了老命再次动用浩然剑。 这下勾玉扛不住了,浑身死气不断被削弱,败北只是时间问题。 随着大阵停止了吸取气息,秦皇的天子剑变得威力更强,辰龙身上开始出现伤口。 满城少年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胜利的希望! “我还有力气!我们去帮忙!” “我也有点灵力,能施展一道法术!” “我、我不行了,但我能把刀扔出去!” 少年们以最后的力量,汇聚法术,积攒力气,想要尽自己最后的一份战力。 哪怕吐口痰,大骂一句也是好的。 局面,在人们看来终于被逆转,死地般的少年城就此沸腾起来。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闷响,天子剑的劈斩之下,辰龙被重创,炮弹般砸向地面。 少年们纷纷躲避,让出一大片空地。 轰隆一声,地面出现一个百丈方圆的大坑。 秦皇踏空而立,冷漠的双眸死死盯着大坑里的强敌。 勾玉被儒家法术压制得接连后退,她忽然尖叫道: “差不多行了!巳蛇你还在等什么!” 尖叫声无比刺耳,炸起在半空。 云缺提刀走向魏墨城的脚步就此一顿。 这一刻,云缺脑海里出现一道惊雷。 棋局,还没完! 魏墨城拖着残躯艰难的爬了起来,嘴角挂着一抹古怪的笑意,低语道: “是啊,差不多了,最后一步棋,也该落子了……” 说话间,魏墨城伸展开双臂,手心朝天,吟诵出晦涩的咒言。 轰隆隆…… 地面开始颤动。 少年城残破的城墙,相继坍塌,沙土飞溅中,现出了一个又一个高大的身影,犹如连在一起的山峦! 那些高大的身影头生双角,身躯是坚固的岩石,山洞般的眼窝里相继亮起了惨白的光芒! 看到城墙里的东西,云缺的心头再次一沉。 这些的高大的身影,云缺太熟悉了,竟是山岳力士! 成千上万的山岳力士! 朱幺此刻嘎嘎怪笑,道: “终于结束了,老子当年把这些大块头埋进城墙足足用了三年时间!哈哈!惊喜吧,少年王!” 被唤醒的山岳力士,为少年城带来的新的危机。 这些怪物都有四阶妖兽的力量,足有上万之多,即便在场的秦皇,丞相与太尉,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车轮战的后果,谁都清楚,尤其是这种气机与法力即将耗尽的时候。 云缺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不管今天出现多少山岳力士,云缺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魏墨城! 地面的大坑里,辰龙一步跃了出来。 他出现的位置,正好是商福与商暮身后,两人尚未察觉到来自身后的危机,就被辰龙一人一掌拍中。 商福与商暮连吭都没吭一声,直接被拍飞出城外,不知生死。 见辰龙拿城中少年泄愤,秦皇冷声道: “阴邪之辈,何其无耻,想战,便来与朕战!” 龙桃一脚踢在房三脸上,落地后冷笑道: “巫族大军,有点意思!小贼们别着急,我们虎贲军的精锐正在赶来的路上,这会儿差不多快到了!” 大秦之地,秦军无数,对于巫族的山岳力士,龙桃与秦皇几人虽然忌惮,却并不惧怕。 左兰山更是扬手打出一道法术,在高空炸起一条龙形白光。 那是召集玄龙军的讯号。 大阵停止,左兰山自然要调集人马。 等到虎贲军的精锐与玄龙军抵达,城里的山岳力士再多也会被逐渐消灭。 毕竟这里是大秦,是秦皇的地盘。 然而云缺的心里却没来由的发冷。 不对…… 不对! 这盘棋的最后一步,不应该是动用山岳力士。 少年丹尚未成型,而大阵停止,本就有古怪,魏墨城动用了山岳力士,更不对劲。 因为星辰殿一方败局已定,靠着这些山岳力士难以扭转乾坤。 上万的山岳力士可以摧毁少年城,可以杀光满城少年修士,甚至踏平大量城池,可绝对撼不动大秦在云缺的地位。 这些山岳力士,不足以摧毁大秦,那么星辰殿最后这步棋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云缺在疑惑之间,听到魏墨城依旧在吟唱着晦涩的咒言。 四周的山岳力士没有进攻,而是齐齐举起了巨大的手掌,手心朝天,仿佛在恭迎着什么。 云缺忽然觉得手心里出现一股凉气,冰寒透骨! 抬起左手一看,一块小小的石碑正从手心里冒了出来! 轰!!! 石碑瞬间变化成三丈大小,伫立在云缺面前,其上散发着来自远古的冰冷气息。 巫神碑,出世! 这一刻,云缺从头到脚都是冷的,他终于看到了棋局的最后一步。 原来少年城并非为秦皇所准备的埋骨地,而是了为了迎接巫神所打造的祭坛! 这盘棋,从头到尾只为了一个人…… 那就是云缺自己! 第622章 巫神降临 当巫神碑出现,云缺彻底明悟了前因后果。 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得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答案。 少年城,是巫神的降临之地! 巨大的危机到来,云缺想都没想,转身就逃。 可是刚转身,对面,是一袭紫袍,兜帽内闪烁着冰冷的星辰。 辰龙! 云缺挥刀而斩,对方的速度更快,一把抓住云缺的左手。 哗啦啦!!! 铁锁响动! 云缺缠在左手的铁链被开启,瞬息间化作长龙般的锁链,将云缺与巫神碑死死缠在了一起。 铁锁无限在延长,犹如一条铁铸的长龙,从石柱上腾空而起,穿过了所有的山岳力士,形成四面更加坚固的城墙,锁死了整个少年城! 云缺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与本体失去了联系,只能恶狠狠盯着面前的辰龙,满目怒火。 局面,再一次失控。 左兰山惊疑不定的低语道:“那是……巫神碑!” 龙桃收起了影军,惊讶道:“这种邪恶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要召唤巫神!” 左兰山沉声道:“不!不是召唤,而是巫神降临!” 龙桃大惊道:“往哪降临?该不会是驸马身上!” 龙桃说完,神色骤变。 若是巫神当真降临,别说在场的这些人,整个大秦都会沦为死地。 那可是超品强者! 即便只动用一小部分力量,足以将他们这些二品斩尽杀绝! 半空的秦皇最先出手,天子剑劈斩而下,斩向巫神碑。 结果在距离巫神碑还有一丈的距离,天子剑就再难落下半分,被一股远古的气息所阻拦在外。 石柱顶端,成为了祭坛,连秦皇也无法突破。 左兰山与龙桃各自出手,轰向巫神碑,但所有攻势全部无效。 “呵,呵呵呵呵……” 辰龙发出让云缺觉得熟悉的低笑,兜帽里的星辰愈发明亮,犹如一只只眼睛,望着石碑上的容器。 云缺已经说不出话来,连月魁都无法沟通,仿佛整个人被剥离在天地之外,没有任何力量可言,只能静静的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地面上,一众云缺的友人惊恐不已。 大家都想出力帮云缺脱困,鸿影甚至不顾死活的想要爬上石柱,可最终无论鸿影还是白誉,都无法接近到石柱的百丈之内。 高高的石柱之上,魏墨城扬手朝天,不断念着咒言,他浑身冒出的大量黑气犹如巨大的披风,在空中扭曲摆动。 朱幺一瘸一拐的来到石碑近前,指着云缺大骂: “哈哈哈!没想到吧!这局,完全是给你一个人做的呀笨蛋!一次少年擂从六品直接冲进四品,你他娘的真牛笔!来来来再牛一个让老子瞧瞧!这次我看你怎么死!嘎嘎!” 朱幺发出得意而猖狂的大笑,欺风犬也爬到近前发出嘶吼,这一人一妖对云缺最为记恨,恨不得云缺立刻被巫神占据惨死当场。 石柱上突然暴起一片血光! 辰龙突然下手,一手一个,掐住了朱幺和欺风犬的脖子! 朱幺手刨脚蹬,拼命吼道: “干什么!辰龙你疯了吗!放开我!” 嗷呜嗷呜,欺风犬发出痛苦的哀嚎。 在辰龙手里,三品归真与三阶妖王如同猫狗般,根本无力挣脱。 辰龙金铁摩擦的声音响起: “大局已定,还差祭品,二位,任务辛苦了,你们完成得很好,接下来,你们会成为祭品。” 朱幺惊恐嘶吼: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亥猪啊!你有没有良心!我在少年城蛰伏十几年,我……” 不等朱幺说完,血光暴起! 辰龙直接掐碎了朱幺与欺风犬的脖子! 一颗人头,一颗狗头,悬浮在石碑两侧,无头的尸体喷涌着鲜血,好似两根墓碑前的蜡烛。 云缺没死,先死的,居然是朱幺与欺风犬! 魏墨城仰头大呼: “魂兮,归来!” 朱幺与欺风犬的鲜血,加上头顶的那颗血丹,此时尽数涌向石碑! 三品归真与三阶妖王为祭品,满城少年汇聚出的血丹为血引,云缺作为容器,远古仪式的所需条件彻底达成。 下一步,便是巫神降临! 云缺终于明悟。 万妖国前来的妖兽,并非攻城而来,而是星辰殿怕人族气血不够,特意调集来大量妖兽,无论修士之血还是妖兽之血,都是巫神降临的关键之物。 而四周的山岳力士,则用来提供巫神降临所需的巫族气息! 朱幺与欺风犬的下场,显然超出了另外两位生肖高手的预料,房三的神色变化了一下,转身化作一道白烟遁出城外,居然二话不说就逃了。 勾玉明显慢了一步。 她也想逃,但左兰山早已封住了她的退路,龙桃也将目标落在了勾玉身上。 大秦的文武两位强者,直接出手,狂风暴雨般的拳道与法术将勾玉完全笼罩。 既然破不开巫神碑,左兰山与龙桃将愤怒完全放在了勾玉身上,很快就将其身上的死气打得微弱不堪。 最后勾玉发出一声惨叫,从天灵遁出一道黑光冲上高空,逃回了大渊。 穹音的尸体随之跌落在地,再无生机。 秦皇始终没动。 赢開手握重剑,仰望着高空。 少年城上方的乌云出现了诡异的变化,形成一个圆环,不断旋转,带起了狂风。 圆环投下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一股邪异而古老的力量,正在云层中心汇聚。 此刻已经是清晨。 阳光被隔绝在云外,照不到少年城。 而圆环状的乌云,开始了缓缓下降。 仿佛那云层中藏着巨大的恐怖,带给人们一股末日般的压迫感。 秦皇握剑的手,越来越紧,目光越来越冷。 这位大秦帝王在汇聚着所有力量,随时准备斩出最后一剑。 赢開没有后退半步, 哪怕巫神降临这种恐怖的危机,也无法令大秦之主畏惧半分。 少年城可以不尊大秦,但是在秦皇眼里,少年城,始终是大秦的一部分。 少年们懵懂无知,可以胡闹,但是巫神这种异类,决不允许出现在大秦之地。 敢来,必杀之! 哪怕倾尽大秦之力,也要将其灭杀于此! 这便是帝王之心。 少年城四周,无数山岳力士的头顶升腾起大量巫气,朝着巫神碑不断汇聚。 古老的石碑,变得愈发森冷。 锁在石碑上的云缺只觉得元神都要被冻僵,不仅身体无法动弹,连神智也开始模糊。 在最后一丝神智即将难以保存的时候,云缺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耗尽全力将左手抬起了很小的幅度,张开五指,手心,正对着魏墨城。 下一刻,妖刀从云缺手掌冲出,化作一只血色妖爪,掐住了魏墨城的脖子,将其抓到云缺面前。 “监正……一起死吧!!!” 云缺狰狞着低吼,用额头撞在魏墨城的脑袋上,将其砸得头破血流。 一旦魏墨城被抓到身边,立刻被巫神碑所吸住。 魏墨城浑身黑气快速流向巫神碑,他挣扎着,尖叫着,哀嚎着,最终身体干瘪,成为一具干尸掉落地面,摔成了无数碎屑。 魏墨城开启了巫神降临的仪式,但他自己,也终于成为了祭品,与朱幺和欺风犬落了个同样的下场。 如今城内,只剩辰龙。 云缺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眼皮渐渐催下,陷入了昏厥。 元神则回归识海空间。 这一次的云缺元神,并非本体模样,而是变成了幼年状态。 几岁大的云缺,在识海中仰起头。 识海空间的高空中,出现了与少年城上空模样相仿的圆环云层。 云缺知道那是通道。 巫神降临的最终地点,是自己的识海空间。 来自远古超品的力量,压制得云缺连元神都变得无比弱小。 幼年状态的元神,根本挡不住。 云缺跑向文殿。 发现大门推不开! 现在的弱小元神,连文殿大门都已经打不开了。 唯一的下场,只能等死。 等巫神降临在识海空间,吞噬了云缺的元神,再占据云缺的肉身,从此世间少了平天王,多了位远古超品。 强烈的不甘之意,在云缺心头暴起。 “不能坐以待毙,为何我的元神会如此弱小,一定有原因……” 云缺冷静后,快速思索起来,寻找蛛丝马迹。 很快,云缺想到了关键之处。 自己的元神并不完整。 儿时缺失的那一月记忆,令记忆长河出现断流,成为了一份缺口。 只要回忆起那段遗失的记忆,至少元神可以恢复正常! 只要打开文殿大门,云缺就有了最后一份底牌。 巫神降临的绝非本体,而是类似元神的存在,那么对方的力量就不可能达到完整的超品程度。 而文殿,是儒圣的传承之力,正好用来封印巫神! “千年前,先生就能杀了你们,千年后,一样能杀!” 云缺咬牙低语,对身旁站着月魁道:“姐,我要找回那段遗失的记忆。” 月魁望着头顶的圆环,脸色十分苍白,道: “即便你能心境完整,恐怕也无法抗衡巫神之力,文殿或许能镇压巫神,可是巫神碑,我们毫无办法,若巫神逃回巫神碑,必将成为世间的一份邪物,没人能抗衡。” 月魁说的,云缺岂能不知。 连秦皇的天子剑都斩不动巫神碑,可见那块石碑才是巫神遗留的最强后手。 “所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云缺冲向识海深处,那团令他觉得恐惧的风暴近前,直接一步踏了进去。 月魁拉住了云缺的左手,姐弟俩义无反顾的走向风暴中心。 随着不断前行,云缺发现自己的右手也被人握住。 扭头一看,是个模糊的小女孩身影,始终看不清容貌。 “云朵,你也要帮我吗。” 小女孩不会说话,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我们走!” 云缺拉着两道身影,一步步接近着风暴之眼,接近着那段被遗忘在岁月中的真相。 第623章 这便是人间 此时, 一口气逃出少年城百里之外的房家老祖,踉跄着落在地面。 这一路房三愣是没敢回头看一眼,他生怕自己也成为巫神降临的祭品,戌狗亥猪的下场,让他通体生寒。 星辰殿,是一处无情之地,不仅视天下苍生如为刍狗,连生肖高手都随时可以舍弃。 抹了把嘴角的血沫子,房三正准备继续施展遁法逃离大秦,忽然脚步一顿。 大路前方,走来一道人影。 一身白衣如雪,身后背着古朴的剑匣。 房三脸色渐冷,寒声道: “武威王……” 来人,正是大唐武威王,忆白龙。 一个人,一把剑,独行而至。 路不宽,通行两架马车倒是毫无问题,不过武威王走的路线是路的中心,直面房家老祖。 毫无避让的意思。 房三冷哼道:“区区三品归真,也敢挡路!” 二品境界的气息豁然暴起,形成风暴。 忆白龙始终没有停步,发丝在狂风中飘摆不定。 直至走到距离房家老祖还有十丈的位置,忆白龙终于停步,他将背后的剑匣立在地上,凝重而缓慢的拿出了那把古朴的长剑。 “陛下有旨,房家以商贾手段蛀空大唐财富,大逆不道,当诛。” 一句当诛出口,再无废话,长剑直接斩出,辟出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剑光,剑气如虹,耀起百丈,宛如一条白龙呼啸而起。 整条路上,完全被汹涌的剑气所填满。 当剑光过后,房家老祖直愣愣站在原地,身前是三件重宝。 重宝相继崩断碎裂,紧接着一条血线出现在房三的脸上,从额头开始直至脚下。 房三不可置信的盯着对面的那把剑,眼中充满了恐惧。 “剑……剑圣……” 扑通。 房家老祖的本体被一分为二,栽倒两侧,死于非命。 忆白龙的神色始终冷漠如初,将手里的古剑恭恭敬敬的放回剑匣,从尸体上踏过,大步朝着少年城的方向而去。 识海空间。 三道身影完全消失在风暴之眼。 云缺再一次沉进了记忆长河,来到那段被封印的记忆。 睁开眼,仍旧是浑浊的水。 无数细小的怪虫在周围游动,头顶灰蒙蒙,有涟漪不断出现。 这一次,云缺不再是自己一人。 月魁与云朵的力量,就涌动在胸膛当中。 云缺咬紧了牙关,目光中的执着之色越来越浓。 他要冲出水面! 他要看清那一次次将自己按进水底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猛地一踏水底,云缺拼尽全力向上游向。 哗啦! 水花飞溅,云缺终于冲出水面。 如之前一样,那只难以抵抗的大手再次按了下来。 小小的云缺举起双手,死死抓住了按来的大手,竟将大手扛住了瞬间。 月魁与云朵的力量,为云缺带来了看透谜团的机会。 将心头的所有怒火化作力量,云缺终于拍开了头顶的黑手。 看清了水面上的一切。 原来那不是水,而是一个巨大的容器,犹如大缸,旁边站着名中年男子,身穿紫袍,身形有些消瘦,一头长发,容貌透着几分清秀。 当看清对面的模样,云缺直接愣怔在水面,眼中满是迷茫错愕。 这人不是魏墨城,但云缺无比熟悉。 “爹……” 云缺艰难的吐出了一个久远的字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水缸旁真正的幕后黑手,居然是自己的父亲,云长吉! “呵呵,呵呵呵呵。” 熟悉的笑声响起在耳畔,云缺看到父亲的紫袍袖口,绣着一个刺眼的字眼,辰! 儿时经常坐在屋檐下,远远望着自己的父亲身影,此刻与星辰殿辰龙的身影所融合。 云缺从未想到,将自己第二次改造为妖武者,将巫神碑封入自己左手,谋划了一次次惊天阴谋的辰龙,居然是父亲! 大手,再一次按下。 小小的云缺,再一次沉入水底。 云缺没有立刻醒来,而是始终瞪着眼睛,感受着这段遗失的岁月。 不知过了多少天,水面出现涟漪,一头奄奄一息的血狸掉进水底。 那是月魁,被炼化后的妖都公主。 平静的水底开始沸腾起来,冒起无数气泡,灼热与冰寒两种恐怖的气息笼罩着云缺。 云缺觉得自己时而掉进了火炉,时而陷进了冰山,无尽的痛苦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几次云缺险些昏厥过去,又撑了过来。 心底的愤怒早已化作不甘,支撑着云缺不肯闭眼。 一天又一天。 直至一月过后,水面再次平静。 血狸,已经彻底与小小的云缺融合。 哗啦。 水面探来一只大手,将小云缺捞了出去。 云缺被父亲抱着,行走在阴森的林间。 没有任何温暖可言,父亲的怀抱,只有无尽冰寒。 “为什么……” 云缺艰难的挤出几个字,眼中的光泽即将消散。 “因为,妖血武夫,是你一生的宿命。” 云长吉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感情,他将云缺带到了一座荒山,平淡道:“痛苦的回忆,最好的方式便是忘记,此地叫做青狐山,作为最后一名猎妖人,你将从头开始……” 云长吉抬手按在小云缺的额头,狂暴的法力奔涌而出,形成封印,封住了这一月记忆。 眼前的一切随之破裂,云缺犹如坠入万丈深渊。 呼!! 猛然惊醒,云缺发现自己仍旧在识海空间。 代表着遗失记忆的风暴,彻底消失。 封印,已经被冲开。 云缺默默坐在原地,低头不语,浑身死气沉沉,眼中有不解,有愤恨,也有迷茫。 为什么…… 父亲会如此无情…… 云缺很想痛哭一场,却哭不出来。 因为愤怒早已蒸干了泪水。 坐在识海中的云缺,仿佛一尊雕像,一块顽石,就此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 云缺身边多出了月魁的身影。 另一侧,是云朵。 两道魂体,默默的陪伴着云缺,让这块顽石不再显得那么孤单。 “我很没用,是吧……” 云缺沙哑着低语。 弃子,不都是没用的东西么。 “谁说的!” 月魁冷声喝斥:“你是平天王,是猎妖人!还是燕皇!你要是没用,天下就没有了有用之人,你不去杀妖,天下苍生如何太平!” 一旁的云朵不会说话,她用力的握住了云缺的手,频频点头。 云缺无奈了摇了摇头,躺了下来,道: “姐,我好累啊……我不想斩妖了,我只想睡觉,永远也不再醒来……” “给我起来!”月魁怒容满面的直踢云缺。 而云缺好像一滩烂泥,就是不起来。 并非不想起来,云缺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心中的所有信念彻底坍塌。 被他最为重视的家人,成了无情之辈,这种结局,云缺难以接受,更不知如何面对。 “好,你不起来是吧,这副肉身我要了!”月魁气哄哄的道:“我去迎战巫神!我去骂你爹那个畜生!我去斩妖!我去跟牧青瑶生儿子!” 云缺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听到最后一句忽然来了点精神,抬起脑袋疑惑道: “你俩咋生儿子,生得出来吗?” 月魁咬牙切齿的道:“生不出来,就听她哼哼!反正我挺爱听的,你不爱听就睡个够,永远也别醒!” 云缺眨了眨眼睛,一下坐了起来。 精神了许多。 月魁撇着嘴,翻着白眼道: “怎么,不想睡觉了?梦里什么都有,你在梦里多找几个媳妇好了。” 云缺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摇摇欲坠,但目光明亮了许多。 “不睡了,要睡也得和瑶儿一起睡,自己睡多无聊,姐姐说得对,我还得生儿子呢。” 云缺再次燃起了战意,傲然道:“巫神算个屁!干它!” 清明的神智,将云缺从新拉回了本体。 重新睁开眼,身后仍旧是森冷的石碑,眼前,站着辰龙。 云缺虽然无法动弹,但有了说话的力量。 “云!长!吉!” 云缺怒视着面前的辰龙,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哗啦啦,铁锁被撼动。 辰龙静静的站在原地,缓缓摘下了兜帽。 现出了真正的容貌。 封印的记忆没有错,云缺眼前的,正是本该战死在妖都的父亲,斩妖司的刀神,云长吉! 云缺愤怒得无以复加,死死盯着对方道: “我始终以为,你是最委屈最可怜最窝囊的,原来你是最狠毒最阴险最无情的!这盘大棋,你下得真狠心啊!连我们母子都是你这混蛋的棋子!” 云长吉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怒容,平静如常,道: “佛门有言,无情慈悲,云缺,你根本不懂,这世上只有无情才是真正的慈悲,修者无情,踏上修行路,便无需七情六欲,所有一切均可为棋子。” “从一开始,你便是为父这盘棋的重要一环,我耗费多年才创造出三魂同身之体,打造出无尽识海,如此方可迎接巫神降临。” “只要巫神降临在你身上,夺取了你的识海空间与肉身,我便可靠着父子血脉之力将其压制,慢慢炼化,借巫神之力踏进一品。” 云长吉笑了起来。 “多好的一盘棋啊,代价如此之小,仅仅是耗费了一个儿子罢了。” 云长吉的声音,听得云缺心头冰冷。 云缺想起了墨老曾经说的话。 在冲进一品的契机面前,世上任何情感都是多余的东西,完全可以舍弃,即便是父子之间也可刀剑相对! 云缺无奈的笑了起来,自语道: “你为了一品的契机,可以舍弃妻儿,真不错!这便是人间,比地府还要冷酷的人间!” 第624章 老祖命我来送剑 云缺的愤怒,几乎要烧毁神智。 但他知道,现在自己无能为力,唯一的机会,是在巫神降临识海空间的那一瞬间。 父子相见,没有任何喜悦可言,而是冷冰冰的无情无义。 这段父子间的对话,听到的只有一个外人。 秦皇。 巫神之力已经出现,石柱顶端成了禁地,连左兰山与龙桃都被隔绝在外,任何声音无法传出半点。 而秦皇,一直站在石柱一侧,没有任何离开的打算。 赢開的神色始终未变,只是眼底泛起一抹伤感之意。 云缺的命运,与他何其相似,都是被父亲抛弃的弃子。 对于秦皇的在场,云长吉毫不在意,将自己真正的目的公之于众,仿佛堂堂秦皇只配当做个听众。 云长吉抬起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圆环云雾,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天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一品,即便大秦皇帝也需要借助外力来施展一品之力,云缺,你可知一品境界的名字,叫什么。” 云缺没说话,冷冷的盯着对方。 “一品称之为武圣,以身为炉,以神为柴,以气为火,精气神合一,自行循环,自成天地,方可将力量达到世间极限。” 云长吉彷如自语般说道: “而所谓的超品,只是一品强者修炼到巅峰而已,唯有一品巅峰,方可打破天地桎梏,自成大道。” “儿啊,为父告诉你一个秘密,天地,是枷锁,唯有无情方可破之。” 云缺恶狠狠的道:“说错了,天地不是枷锁,你才是!” “呵呵呵呵……对于你来说,为父的确是一份枷锁,你如此理解也没错。”云长吉微笑道:“死心吧,你是我这一生最为完美的杰作,你的命运,注定成为迎接巫神的器皿,若还有缘,也许下辈子我们还能做父子。” 云缺强压怒火,冷声道: “无尽识海,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我为何还会有第二把妖刀!月魁的神魂为何能住进我的识海!” 第二把妖刀,云缺并不意外,但是月魁与自己毫无隔阂的融为一体,却是一份疑团。 云长吉微笑道: “很简单,因为月魁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你们拥有相同的血脉,所以才能共用同一个识海。” “同父,异母……” 云缺呢喃着这几个字,脑海里瞬间明悟过来,道:“妖都之王的妃子,被你霸占了。” 难怪月魁的血脉斑杂,而月魁的生母则被妖都之王所杀,按理说两头血脉精纯的血狸,生出来的后代不可能出现血脉不纯这种怪事。 原来,一切都是云长吉所为,他用了鸠占鹊巢的手段,让妖都之王的妖妃,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而那孩子,就是月魁! 云长吉微笑着摇头道: “霸占这个词,用得不好,应该说借用,唯有相同血脉的元神,才能共存于你的识海空间,才能打造出真正的无尽识海。” 云缺的眼睛被血色填满,那是月魁的愤怒。 可是月魁无能为力。 巫神降临的气息,让她毫无抵抗的能力。 “还有一道元神!”云缺怒目而视,道:“云朵,又是谁!” 云长吉微笑道: “云朵,名字起得不错,很好听,为父当初并未给她起名,是我的疏忽,云朵,是你妹妹。” “我哪来的妹妹!娘只生了我一个!”云缺冷声道。 “其实,你娘最初,怀的是双胎。” 云长吉面带笑意,说着冷冽的话语:“双胎不同血脉,你是我的血脉,而云朵,是妖都之王的血脉,过程很简单,用过你娘之后,我把她借给了妖都之王,云朵,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 “之后我用了些手段,让你在胎儿阶段将云朵吞噬,如此一来,你一出生便是双魂之体,加上融合了月魁,便成为三魂之身,拥有了无尽识海。” 云长吉的解释,让云缺陷入了巨大的震惊。 不仅将亲儿子当做器皿,还将自己的发妻随意送人,简直枉为人父!枉为人夫! 了解身世之后,云缺只剩下无尽的恨意。 嫁给如此禽兽,云缺替母亲而不值! 圆环状的乌云此刻距离石柱顶端仅剩百丈高度,就此停了下来。 天空中一片阴暗。 一股恐怖的寒意降临,少年城的地面上屋舍上瞬间出现白霜。 所有少年全部慑慑发抖,被冻僵了身体。 连左兰山与龙桃都被笼罩上一层白霜。 巫神尚未出现,便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出现,超品强者,带着世人无法想象也无法抗衡的力量而来。 “到此结束了,云缺,瞑目吧。” 云长吉往后缓缓退开,站在了石柱边缘。 在无数双惊恐目光的注视下,云层里出现了波纹般的涟漪,一条条黑线宛如发丝般垂下,笼罩了整个巫神碑,也笼罩了云缺。 犹如一圈黑色的帘子,将云缺渐渐包裹起来。 黑线所散发的气息,远远超过了二品之力,连一旁的秦皇都只能艰难的抗衡,脚下不断出现白霜,又被气机不断融化。 呼…… 赢開忽然吐出一口白气。 这位秦皇,再一次举起了天子剑! “没用的,陛下何必白费力气,超品之力,不是你赢開能斩来的,云州不出真正的一品,便没人能阻止巫神降临。”云长吉冷笑道。 “大秦之地,不存妖邪!来之,必诛!” 秦皇没有任何犹豫,一句来之必诛之后,以此生全力斩出最后一剑! 剑光在黑夜里闪耀出一片惊天的白光,山川河流在白光里清晰可辨,那遍地牛羊与无数子民,为大秦之主带来了强大的助力。 这一剑,直直的斩在云团之上,切断了所有黑线,将云团斩出一道巨大的裂痕! 野兽般的低吼声,从云团深处传来。 那是巫神的怒吼! 秦皇的天子剑,伤到了巫神的残魂,但是却无法阻止巫神的降临。 黑线断裂之后,从云团里落下一片倾盆的黑雨! 在黑雨中,隐约能看到一张狰狞阴森的面孔缓缓出现! 乘雨而来,巫神降临! 云长吉背着手,以一种欣赏美景的表情,观望着云团中出现的恐怖之物。 这盘棋,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 等巫神之魂完全没入云缺的身体,便可大功告成。 秦皇斩出一剑之后,气息明显转弱。 眼看着黑雨中的无神距离云缺越来越近,赢開再次挥剑! 只是这一次,天子剑没能斩出,便被黑雨中出现了一道黑光崩飞。 黑光化作一道锋利的黑剑,直接斩向秦皇的脖子。 赢開拼尽全力躲避,仍旧被黑剑所伤,整个人被轰出了石柱,砸出千丈之外。 落地之后,直接在地面砸出了百丈深坑! 巫神的随手一击,便将大秦之主如同玩具般砸飞,如此力量,令在场的所有人彻底绝望。 龙桃急忙追进大坑,将秦皇搀扶起来。 “陛下!”龙桃惊呼道。 秦皇踉跄着站稳身体,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一滴鲜血落下。 左兰山也赶了过来,看到秦皇没有大碍,放心了一些,可看到秦皇流血之后,左兰山的神色顿时骤变。 自从赢開登基以来,经过的战斗无数,却从未流过一滴血。 坊间甚至有传闻,大秦皇帝为不死之躯,可以连年征战,但只要流下一滴血,就会失去战力,甚至失去生命。 坊间传闻,左兰山自然不会相信,但他此时感知到秦皇的虚弱。 比起重伤还要严重! 尤其秦皇的生机,几乎所剩无几! 仿佛秦皇流的不是一滴血,而是流尽了所有鲜血! 龙桃也察觉到皇帝的虚弱,没敢松手,始终搀扶着帝王。 一文一武两位重臣,现在彻底方寸大乱。 “走!护送陛下回天龙城!”龙桃急急道。 少年城的危机,他们解决不了,如果再搭上皇帝,那就大事不妙了。 左兰山点了点头,同意龙桃的提议。 两人就要强行带着秦皇逃走。 结果赢開摆了摆手,声音虚弱的道: “还没完……不能让巫神降临,否则不仅大秦不保,云州也将不保……” 龙桃急急劝道:“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离开少年城,至少陛下还有一品战力,在这里我们太吃亏啊!” 左兰山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请陛下回城!” 秦皇摇了摇头,道: “辰龙说得没错,天下,确实没有真正的一品强者,朕能施展一品之力,并非朕自身的力量,需要在大秦之地才行,若巫神降临,将侵蚀这片大地,朕更无法与其抗衡。” 龙桃急得直薅自己头发,道: “留这只能死得更快!巫神之力除非真正的一品强者才有机会抗衡,总不能这时候突然蹦出来个一品吧!要是真要一品抵达,我当场拉泡屎!然后趁热乎自己再吃喽!” 龙桃话音未落,有脚步声从远处城门口传来。 一袭白衣的身影,居然穿过了锁城的大阵,出现在城中。 “那是……大唐武威王!”左兰山惊疑道。 龙桃差点被之前自己说的话给噎死,发现是武威王,他心里反而放松了下来。 武夫不怕战死,这要是被自己的屎给熏死,那才叫丢人丢大了,简直成了千年奇葩,估计会被传扬几千年之久。 “三品而已,忆白龙来了有什么用……咦?他怎么进来的?”龙桃疑惑道。 忆白龙走进城中后,看了眼石柱顶端即将降临的巫神,随后直接来到唐太子白誉面前。 将剑匣落地,忆白龙取出了古朴的长剑,交在白誉手里。 “老祖命我,来送剑。” 忆白龙只道出冷冰冰的一句话。 白誉原本被冻僵在原地,抓住白龙剑之后,整个人突然炸起了一股冲天的剑意! 在白誉的身后,浮现出一道老者的模糊身影。 白誉瞬间明悟,用长剑切开自己的手腕,以鲜血将剑刃涂满。 随着鲜血的灌注,老者的身影变得清晰起来,正是白家老祖,大唐剑圣白天倾! “孙儿,看好了,何为一品之力。” 剑圣的身影并不凝实,而是一道魂体,或者说是一道剑意。 白誉的眼泪瞬间落下。 他知道,自家老祖原来早已陨落,这些年自己所见的,只是老祖留在人间的一份不灭剑意而已。 如今,大唐剑圣为救自家晚辈,终于要斩出这惊天一剑! 第625章 这一生太短,没有对手 半空的云层彻底凝实,一团黑影正蠕动在云层当中,如同一滩烂泥朝着下方的石柱缓慢滑落。 那是远古超品的残魂之力,巫神遗留在人间的最后力量。 整个少年城完全被笼罩在巨大的恐怖当中,而一道剑光,仿佛破开了天地,将云层一分为二。 在剑光切开的裂痕当中,有阳光随之落下。 一条分割开整个少年城的光线,亦如黑夜里的烛光,带来了最后的希望。 大唐剑圣借太子之手,斩出了最后一道剑意。 此剑,名为不朽! 烈阳,终将驱散黑夜! 在剑光来临的那一刻,云长吉始终稳重的神态随之变了,不顾一切的在巫神碑前抗衡,却在剑圣的剑意之下身首两分,根本抵抗不住。 那是世上真正的一品之力,无惧远古大阵,无惧巫神气息的一剑! 咔咔咔!!! 石碑上传来碎裂的声响,厚重的巫神碑,在剑意之下几乎断裂。 极深的剑痕,留在了这块古老而邪异的石碑之上。 云层里传来恐怖的怒吼,那是巫神的愤怒。 落下的黑影随着云层断裂而逐渐崩塌,黑光四溢! 在场的所有人,全部被这一幕壮观的景象所震撼。 即便持剑的白誉,也被惊得呆若木鸡。 本以为今日众人必死于此,却迎来了巨大的转机! 白誉身边,老者的身影变得暗淡起来,化作点点星芒散落。 这位大唐剑圣轻叹了一声,留下人世间最后的一句低语。 “这一生太短,没遇到有趣的对手,无聊,无聊至极啊……” 曾经无敌于天下的剑圣,并未寻找到突破超品的契机,他将毕生宏愿放在寻找超品之力上面,哪怕陨落之后,仍旧留下一道剑意,只为了却遗愿。 终于,死后多年,剑圣等到了超品现世的机会。 或许大唐剑圣抵达少年城,最重要的并非救回孙辈,而是要向着超品强者,向着难以逾越的超品鸿沟,斩出最后的不甘一剑。 遗愿虽然得以完成,但大唐剑圣仍旧难以释怀。 因为他没有在最强的时候,遇到巫神这种强敌。 遗留多年的剑意,随着岁月而逐渐衰弱,这一剑,不足以击杀巫神残魂,也无法真正的阻止巫神降临。 辰龙被斩,石碑被毁,云层里的巫神残魂遭遇重创,看似少年城一方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可是那颗悬在巫神碑上方的血丹,并未消散! 云层里散裂的黑影当中,突然冲出一道黑光,瞬间没入云缺的天灵。 这道黑光,所有人亲眼目睹。 人们的心头,再次如坠冰窟。 巫神并未死透! 一缕残魂冲进了云缺的识海。 等云缺再次醒来,没人知道是巫神,还是云缺。 城内一片寂静。 云层渐渐消散,石柱遍布裂痕,大阵之力完全被摧毁。 阳光铺满了城中,带着温暖。 却无法融化人们心头的冰寒之意。 血丹随之落入云缺口中。 被封在石柱上的云缺,垂着头,一动不动。 不知死活。 城内安静无声,云缺的识海却卷起了惊涛骇浪! 一尊恐怖的虚影破空而来,满头黑发,獠牙如刀,眼中闪烁着墨绿之光。 在虚影身旁,是漆黑的风旋,搅动着识海空间晃动不休。 巫神被剑圣重创,丧失了大半巫力,不过现如今的力量,仍旧不是云缺这种四品破军能抗衡的,哪怕二品也毫无还手之力。 巫神降临之后,俯视着脚下的小小人族。 云缺所在之地,是一片遍布着残垣断壁的废墟,全是大大小小的残破石块,看起来仿佛识海空间被巫神降临的力量所击碎,透着一股荒凉之感。 巫神缓缓下降,速度很慢,巨大的眼珠里全是冷漠的不屑之意。 它对云缺的元神毫不在意,哪怕云缺旁边趴伏着一头高大的血狸,仍旧无法对巫神残魂造成任何威胁。 单纯的巫力,就已经让月魁无法站立,只能趴伏在地,犹如恭迎着王者。 云缺也一样, 被恐怖的力量压制着单膝跪地,几乎要趴在地上,只是倔强的仰着头,满眼愤怒的盯着降临的巫神。 如此恐怖的一幕,外人不得而见。 只有云缺才能切身感受到巫神残魂有多么强大可怕。 如果做个比较的话,以秦皇加上左兰山与龙桃,再算上之前出现在少年城的六名生肖高手,这些强者全部加在一起,也挡不住巫神的这份残魂! 这便是超品强者的恐怖之处。 哪怕被剑圣斩去了大半力量,还是可以镇压当世强者,成为无敌的存在! 别看元神之躯无法抗衡巫神,云缺的嘴可没闲着,破口大骂。 “千年的死鬼!你不在地狱里受刑,跑我识海作甚!我家不欢迎你这种鬼东西!” “我警告你!老子身后有人!你现在滚回去还来得及!要不然将你镇压万载,做成巫神饼喂狗吃!” “还不怕?我告诉你,我可是大晋平天王!大唐吉王,大秦驸马,大燕国君!学宫年度最佳学子!” “我有铁浮屠,有大唐精锐大军,有虎贲军,有玄龙军,还有土人族大军!有学宫十二殿的好兄弟!惹我你吃不了兜着走!” “别过来了!你丫的再往前一步,我可要动手了啊!我一出手天崩地裂,你也不想世界毁灭对不对。” “只要你肯滚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以在万妖国给你选个地方,让你建立巫神国,培养后代子孙。” “自己一个人当神有什么意思,你没有后代就算绝后了呀,你该想想巫族那些可爱的小巫师,小蛊虫,它们可都是你的后代啊!” “行了!别过来了!大不了我给你选个躯壳,我有个好兄弟叫梅钱,天资斐然乃是人间一等一的修炼天赋,他两岁会作诗,三岁会刀法,五岁会法术,七岁就娶媳妇,到了如今已经儒、道、佛、武、巫五道同修,绝对是最合适的容器!” “他身上还有个住在镜子里的老爷爷,你夺了梅钱的身体,他爷爷正好给你打牙祭,嚼起来那叫一个嘎嘣脆!” “哎!哎!你这鬼东西还过来!再过来我可喊救命了啊!” 云缺的胡言乱语,无法阻挡住巫神半步。 巨大的巫神残魂,就此落在了云缺面前,与云缺只有几步之遥。 巫神发出阴森的冷笑,看着云缺的目光宛如看一只蚂蚁。 “无尽识海……不错的躯壳。” 巫神很满意这处降临的识海空间,唯有无尽识海,才能容得下它庞大的残魂之力,否则换成其他识海,不等巫神降临,识海就会提前崩塌碎裂。 巫神抬起兽爪般的大手,按在了云缺头顶。 云缺的脑袋都没有人家手掌大,好像个玩偶一般任人摆弄。 一旁的月魁发出痛苦的嘶吼,拼尽全力想要去咬巫神,反而被巫神的一声冷哼震得险些魂飞魄散,虚弱不堪。 巫神巨大的眼珠缓缓转动,落向了云缺另一侧。 随着巫神的注视,云朵小小的身影浮现了出来,紧紧抱着云缺的胳膊不断颤抖。 云缺神色惊恐的大喊: “身体给你!我的元神也给你吃!你放过我姐姐和妹妹,她们对你没有威胁!让她们走!” “桀桀桀……” 巫神发出怪笑,冷漠道:“放心,你们不会死,你们三个会被制成通天之柱,作为支撑之力,永远留在这片无尽识海,有了你们,此地才能永远存在,本座,才能真正行走于世间!” 巫神的冷血,令月魁与云朵惊惧万分,而云缺除了拼命叫骂,根本无力反抗。 “鬼东西你找死!老子向来有仇必报,即便成为通天柱,老子也天天骂你!有种冲我来,害我家人算什么超品!你不配超品二字!” “超品?嘿嘿嘿嘿,世间何来超品之说,不过是攀登到巅峰的一品罢了,既然你说了超品,那么本座这一世便尝试一番,是否有机会突破一品桎梏,成为那天外之仙!” 巫神的冷语中,带着无穷的霸道之意,仿佛这片识海乃至外界的天地,已经尽数在它掌握之中。 而此时,云缺惊恐疯狂的表情随之消失,嘴角翘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表演时间,自此结束。 “巅峰啊,的确需要攀登,不知你这老鬼当年爬到了什么程度,我猜,你没到山顶,就被人弄死了,因为,那不是你的山!”云缺戏虐的道。 听闻此言,巫神巨大的眼珠里忽然泛起了怒火,死死盯着云缺。 “你说什么……” “我说,你爬的不是你的山,你来的识海,也不是你的识海,此地名为……巫神墓!专门埋你这种鬼东西!” “一介凡人,你如何埋葬本座,小东西,碾死你,只需要本座的一根手指而已。” “确实,你碾死我很容易,不过我死之前,先要和你玩一场游戏,你玩没玩过,堆积木?” “堆……积木?” 巫神在错愕之际,突然四周的残垣断壁出现了变化。 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巨石凭空飞起,各自堆叠,眨眼间就组成了一座高大宏伟的殿宇! 殿宇成型的同时,其内涌动出庞大而恐怖的无穷文气! 此地,是文殿所在! 为了诓骗巫神踏入陷阱,云缺提前以识海主人的能力,拆分了文殿,将整个大殿打碎变成满地石块。 如今,巫神降临,而文殿再现! 第626章 为父在大渊等你 巫神之力确实世间无敌,但说到底,仅仅是一道残魂而已。 而文殿,是儒圣的真正传承,蕴含着儒圣毕生之文气,此刻形成镇压,完全将巫神残魂封印于此。 巫神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嘶吼。 化作一团黑光拼命逃窜,在四周墙壁上撞出嘭嘭巨响。 可文殿亦如坚固的牢笼,任凭巫神如此撞击,分毫无损。 “儒圣!儒圣!!!你这卑鄙小人居然留下文殿!本座不甘心!!!” 巫神此刻的眼前,哪里是什么年轻的弱小人族,而是一身青衫,手持戒尺的儒家至圣! 在尖锐的嘶吼中,巫神最终被压制成一团拳头大小的黑光,在文殿中心起伏不定。 云缺趁机动用识海之力,将外界的巫神碑抓进文殿。 到了文殿的巫神碑,仅有巴掌大小,而巫神化作的黑光就此遁入石碑当中,再无声息。 呼…… 云缺长出一口气。 幸好演技过硬,如果巫神不过来,离着远远的开始炼化自己的元神,云缺真就没什么好办法。 总不能拿文殿开砸吧,对方不仅能躲,还能跑啊。 若让巫神这种可怕的东西藏在云州,早晚会掀起劫难。 如今的结局最好不过。 巫神从新被封印在巫神碑,而巫神碑被镇压在文殿,只要文殿不倒,巫神这辈子算出不来了。 其实这番计划,云缺心里也没底。 毕竟无尽文气在云缺身上的体现太过弱小,只能连续施展九品儒家的小小法术,恶心人是真的,但威力实在太弱。 今天云缺算真正见识到了文殿之力,对儒圣的强大愈发震撼。 早知道这么简单,何必自己在外面拼得死去活来,早点让巫神降临自己识海就完了。 动用儒圣文殿,轻易拿捏巫神。 即便没有剑圣那一剑之力,云缺也有足够的信心靠着文殿镇压巫神。 千年前,巫神就是被儒圣宰的,千年后,文殿对残魂,绝对完胜! 月魁始终配合着云缺演戏,她是真的痛苦不堪,一直留在文殿废墟,她的表演绝非演技,而是真实痛苦的展现。 带着月魁与云朵离开文殿。 随后以学子礼,朝着文殿恭敬一拜。 “学生云缺,谢过先生相助!” 云缺此举,毫无杂念,对儒圣感激不已。 若没有文殿这份传承,今天别说突破到破军,即便成为不灭武夫也难逃一死。 冥冥中,云缺仿佛再次看到了一袭青衫的身影,正站在缓缓合拢的文殿大门内,颔首轻笑。 少年城。 人们仰着头,目光呆滞的盯着石柱上方。 巫神碑的突然消失,令人们惊疑不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有人认为是巫神降临后,收走了石碑,将来会炼制成惊天的宝物,让自身更加强大。 也有人在心里祈祷着巫神碑破空而走,并且带走了巫神残魂,让劫难就此结束。 想什么的都有,唯独没人认为云缺还能活着。 即便巫神遁走,被巫神力量侵蚀过的云缺也绝对会惨死当场,没有活路。 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云缺,连秦皇也不例外。 过了许久,石柱顶端有人动了。 不是云缺,而是被斩断了本体的云长吉。 断开的身体,在妖都之王的天赋下得以合拢,云长吉第二次动用了血狸的复生天赋。 尽管没死,云长吉的状态与复生两次的云缺有极大的不同。 他变得无比虚弱,脚步踉跄,仿佛那身体早就是一具尸体,越是复活,越是虚弱。 秦皇再次握紧了天子剑。 “陛下……” 左兰山低语了一声,不再阻拦,而是以最后的文气幻化出长剑。 龙桃更是浑身气机涌动,双拳捏得咯吱作响。 大秦的文武二臣,决定陪着秦皇死战到最后。 高台上,云长吉艰难的稳住了身体,他身上的妖气正在快速消散。 仅剩了两次的复生天赋,均被云长吉所用,妖都之王已经油尽灯枯。 一幅虚幻的血狸身影在云长吉身上若隐若现。 嘭!! 妖气爆发开来,化作漫天血光,组成了妖都之王的身影。 在下方的人们眼里,北域妖都的二阶化羽,将獠牙贯穿了云长吉的心脉。 反噬!! 作为妖武者,注定与身上的妖魂为敌。 妖魂之力,对妖武者来说相当于镇压的野狼,无法驯服,更无法真正意义上的联手,只有利用的关系而已。 世上的妖血武夫,都会面临来自妖魂的巨大威胁。 除了云缺之外。 哪怕是辰龙云长吉,也一样难逃被妖魂反噬的下场。 妖都之王在魂飞魄散的时候,选择了以最后的力量给于仇人致命一击。 血光散去, 云长吉再次踉跄着后退,跌倒在石柱边缘,七窍流血。 但云长吉的脸上并无惧怕的神色,反而充满期待的望着云缺。 那目光里没有父亲对儿子的溺爱,而是看到稀世珍宝般的贪婪,犹如魔鬼。 云长吉再次重创,让左兰山与龙桃看到了机会。 两人同时冲出,跃上了石台顶端。 现在是诛杀辰龙的最佳良机! 但是左兰山与龙桃没敢立刻出手,而是全力戒备着一动不动的云缺。 杀辰龙不难,可是巫神,没人能抗衡。 地面的少年们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一些年轻又修为低的少年纷纷瘫倒在地,如同死鱼般拼命呼吸。 大量气血的流逝,让这些本该生机盎然的年轻人在短短时间内步入衰老状态。 沧海桑田,转瞬之间。 少年们切身体会到何为白驹过隙。 半天时间而已,他们仿佛走过了整个人生,到了垂暮之年。 白誉满头白发,持剑大吼: “云缺!醒来!我知道你不会死!你一定能抗衡巫神!” 一旁的忆白龙面色冷冽,身形晃动间也到了石柱顶端。 作为云缺的皇叔,忆白龙对云缺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因为云缺的母亲,是他毕生挚爱。 忆白龙这一生行事,从没有任何犹豫过,唯独今天犹豫了。 他不知道如果云缺被巫神占据身体后,自己到底要不要出手。 柳真真与史得侩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眼中有绝望也有期待,对云缺的下场担忧不已。 鸿影此时仰头倒在地上,年轻的面孔变得苍老不堪,气息微弱,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修为太低,年纪又小,加上始终替云缺助威,致使气血流失更快,此时到了将死之时。 用不了一时半刻,鸿影即将魂归地府。 其实即将死去的不止鸿影一个,成千上万的少年修士全到了死亡边缘。 如果没有奇迹,少年城将出现无数具尸体。 在人们惊恐着巫神的下落之际,云缺忽然动了。 先是仰起头,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接着张开嘴巴,看样子好像要吸干所有人的气血。 龙桃与左兰山甚至忆白龙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纷纷谨慎戒备。 随后云缺的动作,令所有人万分不解。 呕…… 云缺吐了…… 没吐出秽物,而是吐出了一粒血丹。 血丹从石台顶端落下,轻飘飘,慢悠悠落向地面。 没人动。 除了错愕之外,人们的脑海里已经失去了思考。 等到血丹落在地面,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 随后一片雨幕般的血色冲天而起! 无数条血线,纷纷没入少年们的头顶。 那是他们被吸走的气血之力,随着血丹碎裂而原路返回! 衰老虚弱的少年修士们,脸上的皱纹快速消失,头上的白发快速转黑,虚弱的气血快速逆转! 片刻之后,少年们再焕新生! 鸿影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惊喜道: “我活过来了!失去的气血全部回来了!是师兄,一定是师兄!师兄打败了巫神!” 听到鸿影的吼声,少年们全部欢呼而起,大吼大喝,发泄着死中得活的兴奋。 没人怀疑鸿影的猜测。 若是巫神当真占据了云缺的身体,不可能吐出血丹,那可是巫神的大补之物。 云缺吐出血丹后,不断的干呕。 血丹倒是没什么,关键血腥气太重了,云缺是活人,受不了那么浓郁的气血之力,强忍着不吐而已。 艰难的站了起来,云缺沙哑道: “爹……这是我对你最后一次尊称,若不杀你,天下不宁!我心也不宁!” 狂暴到极致的杀意,此时在云缺心中涌动。 父子之情,早已在武神降临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云长吉轻叹了一声,苦涩的摇了摇头,道: “文气,原来如此……看来大祭酒对你不薄,我始终认为秦蒙置身在棋盘之外,没想到,他早已跻身于棋局之中……云缺,你要杀我,我不怪你,可惜,你做不到。” 云长吉的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黑光! 空气中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漩涡,仿佛能将人的目光都吸扯进去,连阳光都无法将其照亮。 那漩涡中充满了冰冷的死气,犹如通往地府的通道。 云长吉的脸色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嘴角流着血,沙哑道: “儿啊,我们还会见面,为父在大渊等你,而你,一定会来……” 云长吉抬手召回了封城铁锁,往后退了一步,就此被漩涡吸走,消失了踪迹。 漆黑的漩涡也在同时崩溃溃散,化作一片虚无。 第627章 斩他的时候,我帮你 乌云消散,少年城完全被阳光填满。 高大的山岳力士,眼眶里的光晕随之熄灭,全部回归到山峦状态。 巫神降临的劫难,至此结束。 无数少年们感受着再焕的生机,无不激动万分,振臂高呼着少年王。 遍布裂痕的石柱顶端,云缺亦如王者般居高而立。 这一刻,他是真正的无冕之王,迎接着无数少年的朝拜,哪怕一旁的大秦之主都变得黯然失色。 可以说没有云缺,满城少年将无一活口,全部得魂归地府。 相对于激动万分的少年们,站在石柱旁边的几道身影则谨慎万分。 秦皇,忆白龙,左兰山,龙桃,四道目光全部落在云缺身上,四人的气息也在不断鼓荡,身体紧绷,准备着随时出手。 吐出血丹之举,难以证明云缺还是原本的元神,也可能是巫神的另一手诡计。 云缺看得出几人的忌惮之意,摆了摆手,干呕道: “是我,别误杀了……呕……” 说话就想吐,云缺现在身体没有大碍,就是止不住的恶心。 秦皇与忆白龙沉默着没有开口。 龙桃与左兰山互相看了眼,各自站在云缺两侧。 龙桃当先开口质问: “如何证明你是云缺,而非巫神。” 云缺忍着恶心道:“还用证明吗,巫神哪能有我这么玉树临风……呕……” 龙桃吧唧吧唧嘴,点头道: “也是,说得我都想吐了,巫神的脸皮应该没你这么厚……那不行!玉树临风不算数,你说个更有力的证据,比如脸皮更厚的事儿,或者更恶心的也行。” 云缺无奈的道: “刚才是谁说蹦出来个一品就吃热乎屎的,太尉大人若是拉不出来,我可以代劳,保证新鲜又热乎,入口即化。” “呕……”这次龙桃真想吐了,败下阵来,道:“没错了!这小子肯定不是巫神,超品不可能这么恶心,呕……” 龙桃信了,左兰山可不信。 这位大秦丞相几步来到云缺面前,沉着脸喝问: “将你留在九儒楼的大作再写一遍,需要字迹符合才行,另外再做四首七言绝句,分别以春秋冬夏四字为题,若有一首七言不合要求,老夫定然不会相信你就是云缺,现在,作诗吧。” 云缺目光茫然的盯着眼前的丞相,心里早就将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又一遍。 我刚刚和巫神拼命啊,又被自己亲爹坑到如此地步,你还不信? 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恶心。 云缺忍无可忍,怒不可赦,一张嘴,直接呕吐了出来。 这顿大吐特吐,胆汁都吐出来了,原本的战场上只听闻云缺山崩地裂的呕吐声。 过了半晌,云缺终于吐完了。 他是吐痛快了,吐出来的东西,全留在左兰山身上,满头满脸全是。 龙桃看得眼皮乱跳,直往旁边挪步。 左兰山的表情则彻底凝固,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云缺抹了抹嘴角,问道:“丞相大人,我还用作诗吗。” 左兰山麻木的转过身,走向石柱边缘,语调茫然的道: “不用了……” 一步迈出石柱,这位大秦丞相化作一道遁光离开了少年城。 不走不行了,再不走左兰山怕忍不住宰了云缺。 这还用试探么,能当着几十万人的面吐他一身的主儿,天下间除了云缺还能有谁! 秦皇也转身踏空而去,不过刚迈出几步身形就栽歪了一下,龙桃急忙搀扶住皇帝,两人同时离开。 剩下了武威王忆白龙。 忆白龙面色冷峻,目光却十分复杂的望着云缺,沉声道: “斩他的时候,我帮你。” 说罢转身离去。 斩他的他字,云缺自然懂得,指的是云长吉。 忆白龙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他已下定决心,定要将云长吉斩于剑下! 不仅抢走了他毕生挚爱,还将他深爱的女人送给妖都之主,如此行径,忆白龙忍无可忍。 这位大唐武威王,已经彻底将云长吉视为死敌。 此生不死不休! 忆白龙走后,远古大阵的中心石柱开始坍塌,碎裂成无数碎块掉落满地。 这座出自道尊之手的法阵,彻底失去了功效。 石柱虽然坍塌碎裂,云缺却不为所动,踏空而立,一袭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四品破军的气机,可以凝聚出阶梯,达到踏空而行的效果。 终于,云缺可以在半空飞翔! 站在空中,云缺举目四顾, 远处的高山不再高耸,天上的白云仿佛触手可及。 这才是山顶的景色! 随着修为不断增强,云缺看到了不同的风景。 在藏石镇的时候,他只想做个混吃等死做个小小仵作,到了天祈城,则想娶了牧青瑶做个逍遥王爷。 后来到了大唐,到了大秦,云缺只想熬过假太子这出大戏,诓骗点大秦的高手回去抗衡邵武国与九夷人。 现在, 经历过父亲的被判与巫神降临的生死危机之后,云缺想站到更高的地方,攀登到真正的山顶,看到儒圣眼中的风景! 只想变得更强! 因为只有自己更加强大,才能解开那些埋葬于岁月中的谜团。 云长吉为何能遁入大渊,星辰殿的殿主究竟是何人,万妖国与星辰殿究竟有何关联,九夷人的老巢到底有多少高手,千年前儒圣为何要斩杀其他超品,还有身陷天澜宝境的母亲也必须要救回来。 这一连串的事,都需要云缺去一一解决。 没有强大的修为,即便看穿了谜团的真相,也一样是棋盘上的棋子,任人摆弄。 云缺在此刻发誓,这辈子决不会再做棋子! 而不做棋子的底气,只能是变得更强! 四品破军还远远不够,云缺要冲进三品归真,冲进二品不灭,直至成为一品武圣! 满腔豪情,化作一道长啸,震天而起。 满城少年修士被少年王的啸声所感染,纷纷仰天嘶吼,一时间声震云霄! 啸声过后,云缺踏空而行,走到地面。 鸿影,段无病,白誉,柳真真,史得侩等人纷纷围拢过来。 一群好友盯着云缺也不说话,都在嘿嘿傻笑,笑个没完,尤其史得侩,哈喇子都笑出来了。 “被我连累,大家受苦了。”云缺朝着众人拱手抱拳。 说成连累,其实没错。 少年城这盘大棋,最终目标就是云缺一个人。 所有人,包括秦皇都是棋子。 白誉道:“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段无病:“如果没有云师弟,我们今天哪有命在,是你挽救了少年城,挽救了大秦之地,我们的命是你救的,我段无病欠你一条,云师弟若有差遣,段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史得侩:“对!云兄弟救了少年城两次,我们的命都是你给的!我们是亲兄弟!同生共死!” 白誉说是兄弟其实一点没错,人家和云缺本来就是表兄弟,史得侩不管其他,反正他认准了云缺是兄弟,那就是亲兄弟一样,比表兄弟还亲。 鸿影道:“师兄太帅了!我这辈子肯定追不上师兄的脚步,不过我会远远跟着!师兄去哪征战,我就去哪!” 柳真真:“今日少年王出世,必将千古留名!少年城迎来新主!诸位,随我拜见少年王!” 周围无数少年修士齐齐躬身施礼。 “拜见!少年王!” 声音震耳欲聋! 云缺挥手示意大家免礼。 这次少年王的名头,算是彻底坐实了,满城少年修士无人不服。 史得侩道:“大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是反了大秦!还是攻打万妖国!” 大王俩字,听得云缺贼别扭。 好不容易成了少年王,怎么听起来是个山大王呢,二当家这种职业我在黑风寨就当过了。 “老史,你叫我名字就行,大王听起来生疏,再不喊王爷也成。”云缺道。 “成!那我还叫你云缺嘿嘿!不过,你能不能叫我名字,老史听起来也不咋地。”史得侩到是聪明了一次。 “没问题小史。”云缺道。 “小史?听着还是别扭呀,还不如老史呢。”史得侩挠头道。 周围众人哈哈大笑。 玩笑归玩笑,少年城的未来,云缺已经决定好了。 “既然诸位奉我为王,那我宣布一件事。”云缺环视周围众人,洪声道:“少年城,为大秦之少年城,此地就此归入大秦。” 将少年城融入大秦,是云缺看在秦皇亲临少年城的面子上。 毕竟秦皇人家是真拼命了,而且少年城本来也是大秦之地,归入大秦理所当然。 城,可以归入大秦,但是人,云缺得带走。 “我们少年城今后的第一目标,便是铲除星辰殿!” 云缺冷喝道:“星辰殿为天下妖邪之首,不仅害了我们少年城,还在大唐暗害佛门,在大晋害人无数,若不将其彻底铲除,天下永无宁日!” 提及星辰殿,少年修士们义愤填膺。 巫神降临的劫难就是星辰殿一手促成,可以说星辰殿成了在场所有少年修士的公敌。 史得侩咬牙切齿道: “王爷你说!星辰殿的狗腿子都在哪里,我们一个个将其连根拔起!” 云缺等的就是这句话,洪声道: “据我所知,邵武国背后的九夷城,乃是星辰殿的生肖高手所在之地,我们下一步,是邵武国!” 这次云缺都不用找什么借口诓骗了,现成的深仇大恨摆在眼前。 云缺顺便将九夷城主吃心的习惯告知了大家。 听闻这个消息,少年们气得破口大骂,发誓要铲平九夷人这种邪修。 战场已经定好,云缺让柳真真与史得侩带着少年修士们重建少年城,近日开拔,攻打邵武国。 安排好之后,白誉告辞返回大唐,段无病也与皇亲国戚们返回了大秦。 云缺则独自出城,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来到一处荒林。 商福商暮被云长吉打出了城外,不知生死,这两人还有用,云缺需要确定两人是否还活着。 结果找了一大圈,居然没看到商福与商暮的影子。 第628章 我有媳妇你没有 云缺站在林间一棵断掉的小树旁,紧锁眉峰。 自己之前绝不会看错,商福与商暮飞出城外的方向就是这边。 现在不仅没看到尸体,连人影都没有。 二品妖武者的一击,那两兄妹绝对扛不住,非死即残。 可如今却消失不见。 从眼前小树判断,曾经有重物落下将其砸断,而且时间很近,以云缺推测,应该是商家兄妹掉落所致。 没有血。 说明商家兄妹挨了二品一掌,依旧活蹦乱跳,撞断一棵小树后逃之夭夭。 “为什么没死……” 云缺暗自沉吟,思索着这件古怪之事。 商福商暮之所以没死,看样子连伤势都没有多少,只能说明辰龙打出的那一掌有问题。 看似在泄愤,拍开商福商暮,实则是在救下商家兄妹! 当时正是巫神即将降临之际,商福与商暮被拍出城外,也就逃过了巫神降临后的危机。 “他为什么要救商家兄妹,莫非……” 云缺目光晃动了起来,一个猜测至此出现在脑海。 关于父亲的身世。 云长吉,有可能也是大商遗民! 他在保护商家兄妹! “妖武大商……” 云缺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如果算下来,那么自己也是大商遗民了,父子可以反目成仇,但身上流淌的血脉无法剔除。 之前的一些谜团,自此迎刃而解。 难怪辰龙可以打造妖血武夫,他一定继承了大商妖武者的某种传承,并且加以改良,以大燕斩妖司作为试验场,最终将自己的儿子打造成最佳容器,创造出无尽识海这种造化之力。 “大商……哈!”云缺苦涩一笑,道:“又一个燕太子……” 云长吉的手段,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与燕太子有着共同之处。 他们同样冷血无情,同样为了早已湮灭的国度而杀伐无数,也同样该死! 云缺的心神起伏不断,时而愤恨,时而懊恼,时而唏嘘。 月魁感受到心神的起伏,轻声道: “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你若想去大渊杀他,姐姐陪你到最后,生死与共。” “姐啊,还是你猜得对,我们真是亲姐弟,我是要杀他,但我不会去大渊那种死地,我的手段,难道姐姐还不了解么。” 云缺冷声道:“我会把大渊埋上,彻底封死!用大渊做他云长吉的墓,让他永远埋在大渊深处。” 大渊那种天下险地,云缺才不去了。 杀了云长吉,与埋了云长吉,一样的效果,何必自己去冒险。 “埋了大渊?恐怕不容易,那种地方不是轻易能封死的。”月魁道。 “没关系,天下强者那么多,大家一起想办法就是了,以前大渊就有封印,现在看来封印出了问题,学宫也不会置之不理,人多力量大,埋个坑而已,早晚能成功,没听说愚公移山么,我这叫智者埋坑。”云缺道。 “愚公移山,智者埋坑?我看你不是智者,你就是坏。”月魁鄙夷道。 “遇事要动脑子嘛,不动脑子,想使坏也做不到,你说对吧。”云缺道。 “你说的倒也有理……咦?我怎么听起来是在指桑骂槐呢。”月魁道。 云缺一边说着没有,一边急忙切断了与月魁的联系。 妖狸老姐好哄,但云缺自从得知了云朵的来历,内心始终变得低落压抑。 以云长吉所言, 云朵本该与自己是双胞胎的兄妹,却被自己吞噬,只剩一份小小的元神融入自己识海。 这种经历,让云缺难以接受,苦闷中带着深深的内疚。 心神,也变得愈发不安,愈发躁动。 云缺习惯的用月玉贴在额头,感受着月玉里的丝丝清凉,模糊的女孩身影仿佛就在身边。 牧青瑶最初送的月玉,原本里面什么都没有。 自从云缺带在身上,便成了云朵接触到外界的唯一媒介。 月玉可以宿入神魂,云朵便将元神融入月玉当中,每当云缺被自身妖气侵蚀得神魂焦躁之际,云朵就会用自己的元神之力,帮云缺清明神智。 这是身为妹妹,唯一能帮到哥哥的地方。 “云朵,对不起,对不起……” 云缺站在荒林里,喃喃低语,眼前被泪水所模糊。 朦胧中,云缺终于看到了小女孩的模样,天真无邪,小脸上带着微笑,对着他缓缓摇头。 云缺想要抓住云朵的小手, 等到眼前恢复清晰,自己手里空空如也。 云朵,早已不在了。 尚未出生,便消失在人间,从未见过天地的模样,也从未看过任何风景。 云缺猛地握紧了拳头。 “云朵别怕,哥哥会想尽办法让你重新来到人间,看一看大千世界,无论任何代价!” “七叔……七叔一定有办法,我们去找七叔!” 收起伤感的心情,云缺返回少年城。 先登上楼船,把萍山君救出来。 这么长的时间,云缺本以为萍山君被水晶小塔封了快一天时间,指不定狼狈到什么模样,没准已经被冻个半死。 破开屋门,结果发现萍山君正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闷头吃剩菜呢…… “你上辈子是猪吧,还吃呢。” 云缺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我在下边打生打死的,接连不断的危机临头,这头傻老虎倒好,吃了半天剩菜。 果然傻人有傻命。 不,是傻虎有傻命。 “这么多菜呢,不吃不浪费了呀,王爷真厉害啊!天上下来个大块头儿都被您干掉了!”萍山君急忙拍马。 “你看到了?”云缺道。 “隔着冰层看的,就是看不太清,要是冰塔里开个窗子就好了。”萍山君道。 “开窗子……开你姥姥!看戏还嫌不够,你打算往下扔点银票打赏是不是。”云缺没好气的道。 “没没没!我哪有银子呀,我是说开个窗子我就能爬出去帮王爷大战强敌!”萍山君急忙解释。 收起水晶小塔,云缺坐在窗边往下看去。 还别说,这里俯瞰全城,绝对是擂台战的最佳观赏点。 少年城的人正在收拾残局。 一些没死透的妖兽纷纷被击杀,城里热热闹闹过年一样,到处是斩杀妖兽的身影。 “虎威将军,给你个任务,去个地方做卧底。”云缺道。 “属下听令!”萍山君站得笔直,威风凛凛的道:“王爷吩咐,要我去哪当卧底!” “万妖国。”云缺道。 “啊?” 萍山君的气势顿时全无,愁眉苦脸的道:“能不能换个地方,听说去了万妖国的妖族,都会成为奴隶,再也出不来了呀!没了我,王爷该多孤单,我实在不忍心王爷一个人孤单呐!” “我不孤单,真的,我有媳妇,你没有。”云缺道。 萍山君愣了愣,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短,就不能委婉点么。” “正好你在这,帮我个忙,看看这头虎妖是什么品类。” 云缺说着放出了从宝境里收的雪纹虎。 萍山君原本咧着大嘴一脸衰象,等看到眼前出现的虎妖之后,顿时眼睛都直了,哈喇子淌了一地。 “美虎……美虎啊!”萍山君着魔般瞪着眼珠子道。 “问你是什么虎,没问你美不美。”云缺道。 “什么虎?当然是天下第一的美丽虎!老子的缘分到了!嘿嘿,嘿嘿嘿嘿……” 雪纹虎仰着高贵的头颅,看都没看萍山君一眼,雪白的长毛宛如白毯。 难怪萍山君动心,雪纹虎确实漂亮。 云缺觉得又有点恶心。 美丽虎? 亏你能想出来这种名称。 招手让雪纹虎过来,云缺轻抚着虎毛,道: “虎威将军若肯卧底万妖国,等你归来,这头美丽虎就送你如何,本王亲自帮你在大晋皇宫举办婚事,明媒正娶,你们的后代可以在大晋随意走动,只要不伤人,便是大晋子民。” “成!成啊!万妖国算什么东西,等老子去了闹它个天翻地覆!夺了国主之位,我当国主!” 萍山君意气风发,大言不惭,吹得天花乱坠。 “停,停!你可别去闹,扫听点消息即可,要不然我怕你回不来,美丽虎成了寡妇虎。”云缺道。 “好!一切听王爷吩咐!”萍山君冷静下来,问道:“我去扫听什么消息啊?” “有关万妖国与星辰殿之间的关联,还有万妖国之主的一切消息。”云缺沉声道。 “知道了,等我吃完的这就出发!”萍山君继续吃剩饭。 “你自己小心些,万妖国向来神秘,那国主怕是不好对付,别露出马脚。”云缺道。 “放心!凭我这拍马屁的功夫,用不了几年就能混上个军师的位置,有机会篡了它的万妖国!”萍山君倒是底气十足。 云缺点点头,表示认可。 别的能耐,萍山君确实不太行,但是论起油滑,这家伙绝对在妖族当中位列前茅。 云缺有时候都有点怀疑。 以萍山君这种官场老油子般的表现,根本不像刚开启神智不久的低阶妖族,反而像是修炼了多年的老妖精。 说他傻吧,人情世故什么都通,反正自己肯定不吃亏。 这一点云缺倒是放心。 萍山君这种家伙,放在什么地方都能混得开,也许混不好,但绝对饿不死自己。 以雪纹虎作为代价,云缺派出萍山君前往万妖国。 星辰殿在少年城的布局,万妖国参与在其中,两者之间定有关联,也许能从万妖国,挖出星辰殿之主的消息。 第629章 明日成亲 少年城需要休整一段时间,云缺让柳真真与史得侩代为主持大局,自己则带着穹音的尸体与鸿影返回了天龙城。 其实云缺不太想回来。 毕竟身份已经穿帮了,假太子最好提前跑路。 可云缺能跑,少年城的一群少年修士跑不掉。 大秦虎贲军与玄龙军已经到了,各自驻扎在城外两侧,几十万人马全是修行者,均为大秦精锐,秦皇不发话,少年城里的人根本出不来。 局面已经很明显。 秦皇是在等着云缺回皇城,解决少年城的归属问题。 云缺这一路上几乎是众星捧月,陪着一起回城的全是军中精锐高手。 说难听点,就是押解回来的。 进城后,云缺发现天龙城的气氛肃杀。 原本常年敞开的城门,居然紧闭,城墙上有大量军兵镇守。 起初云缺认为秦皇在防备着星辰殿,后来见到太尉之后,龙桃的脸色极差,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太尉大人,城里怎么了,有星辰殿的高手出没?”云缺问道。 “没有,陛下身体不适而已。”龙桃示意手下都退去。 “既然陛下有恙在身,那我先回公主府了,等陛下好转后再来拜见。”云缺道。 云缺觉得莫名其妙, 皇帝身体不适,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又封城又戒备的,弄得跟驾崩了差不多。 “唉,这次麻烦了。” 龙桃也不解释,拉着云缺来到皇宫一处偏殿。 偏殿内, 左兰山,赢财赢人志都在,连重伤的赢皓都躺在一边。 除了这些人之外,居然宁玉公主也在场。 见云缺到了,左兰山沉着脸没吭声,还恶心呢。 赢财愁眉苦脸的点头示意,赢人志脸色苍白显得心神不宁,赢皓则始终昏厥不醒。 赢霏雨走过来拉住云缺的手,一张俏脸上写满了担忧。 云缺拍了拍对方的小手,示意自己无碍。 偏殿内除了文武两位重臣之外,剩下的全是秦皇的子女。 云缺算唯一的一个外人。 “太尉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云缺疑惑道。 “唉,陛下卧病在床,怕是挺不住多久了……”龙桃长叹道。 云缺大为意外。 秦皇走的时候可是好好的,除了脖子挨了一刀流点血之外,没被重创啊,居然这么快就不行了? 听龙桃的语气,还是没救了的那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驾崩。 “陛下到底伤在何处,为何伤势这么重。”云缺道。 仙武大秦,可不是小国,什么灵丹妙药没有,怎会束手无策。 龙桃摇头苦叹: “少年城一战,陛下被那辰龙所伤,原本该立刻返回皇城,结果逗留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失血过多,卧床不起。” 云缺知道秦皇被伤一事,而且当时很难止血,云长吉的妖刀上有着狂暴的妖气,应该是妖气侵入了伤口,让秦皇无法做到愈合。 但是这件事云缺越发不解起来。 即便在少年城的时候伤口难以愈合,回到天龙城也该止住血了,这段时间,秦皇多数流个几两血撑死了。 伤口本就不大,又不是狂喷鲜血那种。 几两血,别说大秦帝王,换成个孩子都没什么问题,多说歇两天而已,怎么落到奄奄一息的地步。 “御医没办法吗?”云缺道。 左兰山沉声道: “医术已经无效,陛下的体质很特殊,精血极少,流一滴血,相当于其他人流十斤血,甚至更多。” 听闻此言,云缺立刻想起了秦皇心窝处的骸骨。 透心一剑而不死,说明秦皇的身体有可能大半都是骸骨,失去了血肉。 因此鲜血变得极少,而且极为珍贵。 一剑透心,对秦皇来说不算什么,可多流几滴血,才是致命的伤势! “陛下到底是什么体质,为何流血就要死掉。”云缺追问。 龙桃与左兰山纷纷摇头,这个秘密,连他们两位重臣也不得而知。 云缺看向大皇子。 赢财更是茫然不已,道: “我也不知道,父皇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体质的事儿。” 云缺想了想,来到赢财近前,掀开对方的蟒袍看了看。 血肉之躯,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还有小肚腩。 赢财被吓了一跳,道: “干什么你!变态啊!” 赢人志在一旁赶紧捂住心窝,生怕云缺也来解他衣服。 “我要见陛下。”云缺道。 龙桃点头,带着云缺前往御书房。 路上,云缺低声问道:“太尉大人,陛下的身体,是不是骸骨?” 龙桃的神色变了变,同样低声道:“你看到了?” 见云缺点头,龙桃叹息道: “如你所见,陛下确实是骸骨之躯,血肉已经很少。”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得了什么怪病?”云缺道。 “不清楚,陛下从未对旁听吐露过半个字,据我猜测,也许陛下的状态,与晋升为一品有关。”龙桃道。 “一品武圣,就要成为骸骨之躯?怎么修炼到最后连血肉都得修没了?”云缺道。 “一品的弊端,除了陛下之外没人知晓,虽然老夫已经二品,但距离一品还有极其遥远的距离,看不透真相。”龙桃道。 “一品……”云缺目光微动。 除了秦皇,天下确实没什么一品了,但大唐有一位! 白家老祖。 可惜白家老祖在少年城斩出的惊天一剑后,最后一份剑意也随之消散,估计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不过白家老祖有传承。 武威王忆白龙就是白家老祖亲传弟子,那位大唐的皇叔,也许对一品弊端有所了解。 云缺一边想着,一边随着龙桃来到了御书房。 一进屋,云缺就是一皱眉。 屋子里点着檀香,却压不住那股沉沉的死气。 秦皇斜倚在大椅上,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看不出其他虚弱的现象。 不过屋子里的死气,却难以掩饰。 云缺知道这位大秦之主,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只是在强撑着不肯倒下而已。 要不然,怎么拿着奏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呢。 看到秦皇的模样,一股悲意涌上云缺的心头。 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既视感。 强如大秦之主,天下一品,居然也有如此虚弱的时候。 云缺觉得如果秦皇死在皇宫,一定不会瞑目,身为武夫,应当战死沙场才叫痛快。 “陛下,驸马到了。” 龙桃禀报了一声后,自行退下,关好了书房大门。 屋子里,只剩下云缺与秦皇两人。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沉默了许久。 最后,秦皇开口道: “少年城,你准备如何处置。” 声音依旧充满威严,只是变得十分沙哑,仿佛秦皇用尽了力气才能说出这几个字。 “回援大晋,攻打邵武国,剑指九夷城,九夷城的城主是星辰殿的人,必须除掉。” 云缺没有任何废话,将自己的打算简短道出。 如今的局面,已经用不着掖着藏着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即可。 秦皇缓缓点了点头,沙哑道: “可以,九夷城覆灭之后,少年城之人,需要回归大秦。” 秦皇开出了条件。 云缺略一沉吟,点头道: “一言为定!” 这笔买卖,云缺不陪。 无需大秦出兵,只要能带走少年城的少年大军,邵武国的威胁即可迎刃而解,虽然九夷城是个棘手的地方,但云缺有信心搞垮九夷人。 前提是稳住大晋才行。 同归于尽的下场,绝非云缺想看到的结局。 毕竟大晋也是大燕,是云缺的出生地,是云缺的家。 秦皇可以不帮忙解决邵武国,但云缺能断定,秦皇肯定会对星辰殿动手,等大晋强大之后,可以与大秦联手,加上大唐,三方共同绞杀星辰殿,解决这块云州最大的毒瘤。 “陛下准备如何应对星辰殿。”云缺问道。 秦皇沉默了良久,沙哑道:“必除之……” 有了秦皇这句保证,云缺彻底放心了。 “敢问陛下,星辰殿的殿主,究竟是何人,他在什么地方。”云缺道。 既然秦皇曾经是星辰殿的生肖高手,一定知道星辰殿的隐秘。 不料秦皇缓缓摇头,沙哑道: “不清楚,十二生肖估计除了辰龙之外,没人见过殿主,朕只知道一个代号,极,神秘至极……” 云缺有些失望,并对星辰殿的殿主更加忌惮了几分。 连曾经身为子鼠的秦皇都没见过殿主,可见对方太过神秘,这种人可不好对付。 代号为极,这份线索对云缺来说基本没什么用处。 联想到辰龙可以打开通往大渊的空间通道,云缺神色微变,道: “会不会那个殿主,住在大渊里?” 秦皇沙哑道:“有可能,星辰殿没有固定的老巢,极,从未在人前现身过,他只提供一些诡异的法门或者丹药,供给生肖高手修炼。” “陛下身体的异样,莫非修炼了那殿主的功法或者吃了丹药?”云缺道。 秦皇缓缓摇头,否定了云缺的猜测,艰难的摆手道: “我与他们不同,去吧,朕乏了……” 见秦皇太过虚弱,云缺有很多话不好多问。 “陛下好好将养,我这就去少年城,不日出发返回大晋。” 云缺提前告辞,施礼准备告退。 “不急,你有更重要的事。”秦皇虚弱道。 “不知陛下要我做什么?”云缺狐疑道。 “明日,你与公主成亲。”秦皇道。 云缺一听愣在当场。 我是假太子啊,还成亲? 云缺十分怀疑对面的秦皇伤势太重,开始胡言乱语了。 第630章 天下第一的大好人 “陛下,让我与公主完婚?” 云缺为了确认,又问了一句。 得到的,是秦皇的肯定答复。 而且必须在明天完婚。 “这么急,陛下有恙在身,不如婚事拖后一阵,等我处理完邵武国再回来成亲如何。” 云缺明显准备开溜,秦皇的女婿可不好当,况且家里还有瑶儿呢。 “明日,完婚。” 秦皇的语气变得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之意,沙哑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让公主怀上孩子,朕的皇位,将由你们的孩子来继承,菲雨何时怀有身孕,你何时可以带走少年城的人。” 云缺都听傻了,直勾勾盯着秦皇。 这皇帝,应该是真糊涂了。 你有三个儿子呐! 怎么算,也轮不到外孙继承皇位吧。 大皇子赢财如果不行,就换二皇子赢皓,反正赢皓看样子死不掉,早晚能恢复过来。 二皇子如还不满意,那就换老三赢人志。 外孙当皇帝,简直是天下奇闻,别说当真登基,这种事传扬出去都让人笑话。 “这事儿,怕是不妥吧,陛下是否再考虑考虑,大秦皇位哪有传给外姓人的道理。”云缺道。 “你与公主的孩子,姓赢。”秦皇这话说得有气无力,但听起来实在让人气闷。 云缺翻起白眼。 我和公主生孩子,还不是我的姓,驸马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我是驸马呀,又不是牛马! “如果公主之子登基,三位皇子恐怕不会答应,到时候陛下驾鹤西游,留下个战乱遍地的大秦,当年的九子夺嫡惨事,又会重演,还望陛下三思。” 云缺好心的提醒,希望唤醒这个糊涂皇帝。 “朕意已决。”秦皇虚弱的道:“你,是不是觉得一月时间不够。” 这话一出,云缺顿时恼怒起来。 一月时间不够? 一天! 老子一天就让你女儿怀孕! 瞧不起谁呢! “臣,遵旨!” 云缺气哄哄摔门而去。 云缺走后,书房里的秦皇轻咳了起来,脸上呈现出痛苦之色。 咳出的不是血,而是一滩黑水。 秦皇强撑着站了起来,缓慢的走到书房角落,掀开黑布罩子,现出了一面铜镜。 回来的时候,秦皇命人将金銮殿的铜镜搬到了书房,只是始终以黑布罩住。 铜镜前的秦皇,虚弱得摇摇欲坠,但是嘴角却翘起一抹罕见的笑意,有着极重的嘲讽意味。 而镜子里的秦皇,则怒目而视,咬牙切齿。 “有些便宜,只能占个皮毛罢了,你永远也别想如愿,咳咳咳……” 秦皇宛如自语般虚弱的说道。 镜子里的秦皇抬手开始写字。 ‘你活不到一个月!你死了会下十八层地狱!’ ‘下油锅!上刀山!所有地府酷刑你都会享受一遍!’ ‘你是混蛋!世上最大的混蛋!’ 秦皇笑容不减,虚弱道: “彼此,彼此……朕知道这些年你在等什么,你的如意算盘,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呵呵,呵呵呵,咳咳……” 镜子里的秦皇愈发愤怒,继续在镜面写字,全是骂人的词汇,越骂越难听。 秦皇将黑布重新罩了回去,遮住了铜镜,踉跄着跌坐在大椅上。 望着窗外的飞鸟,秦皇的目光变得空洞无神,尽显苍凉。 没人能看到,堂堂大秦之主,当世一品强者,居然也会有羡慕一只飞鸟的时候。 此时的秦皇,亦如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虚弱得无法再次飞翔,只能默默望着曾经翱翔过的天空,等待着死亡。 恍惚间, 自己率领大军南征北战的身影,仿佛再次出现在赢開面前。 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多么令人痴迷啊…… 大秦武帝,何时如此虚弱过。 唉…… 无人的御书房内,空留一声轻叹。 后悔吗? 赢開如此询问自己。 心里没有任何悔意,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继承。 继承了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代价,便是如此。 云缺走在皇宫里。 一脸怒容。 “有逼人还债的,哪有逼人生孩子的!什么皇帝,是不是被一剑砍傻了?” 云缺嘀嘀咕咕。 秦皇如此决然,想必很快就有圣旨下来,自己算走不出天龙城了。 除非让公主怀孕,或者等秦皇死。 大秦自然不缺灵丹妙药,云缺估计还是选前者比较好,毕竟简单,睡一觉的事儿而已。 如果秦皇一月后不死,自己还是带不走少年军,不知得拖到什么时候。 云缺渐渐冷静了下来。 秦皇不会糊涂,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云缺猜测,秦皇的寿命恐怕至多只能坚持一月时间,一月过后,秦皇将一命呜呼。 对于秦皇这个人,云缺的感情有些复杂。 毕竟少年城之战,云缺算是与秦皇联手对敌,可以称得上一起拼过命。 秦皇的为人,看起来也不错,从一斑而窥全豹。 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但是不立亲儿子为太子,反而将外孙立为储君这种怪事,云缺怎么也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云缺也就不想了。 既然非得让我睡你女儿,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到时候自己儿子掌握大秦,自家夫人掌握大晋,云缺自己又是大燕国主,加上与大唐的亲戚关系,整个云州差不多到手一大半了! 胡思乱想着返回之前的偏殿。 进来之后,看到多了两人,都是白发白须的老者,御医打扮。 “能否有效?”左兰山沉声问道。 “无法断定,但值得一试。” “此为古法,古医书曾经有过记载,不仅需要至亲之血,还必须完全融合才行,不可有丝毫排斥。” 两名御医如实说道。 龙桃焦急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试啊!正好人都在这呢,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左兰山迟疑道: “不可鲁莽,陛下体质特殊,古医书上的病例未必适合,一旦再遭重创,伤势将更重,必须保证最为纯正才行。” 龙桃点头道:“倒也是这么个理儿,这就麻烦了呀,陛下不能再失血了,这可怎么办。” 左兰山道:“少年城里应该还遗留着陛下的鲜血,我这便去收取。” 说罢左兰山急匆匆离开偏殿,化作一道遁光远去。 两名御医也退了出去。 “是否有办法治疗陛下了?”云缺问道。 “算是个办法吧,御医说是一种溶血之法,以血补血,希望对陛下有效。”龙桃道。 云缺恍然大悟,这法子曾经听七叔提起过。 失血过多的病患,只要以亲人的鲜血补充,就有机会渡过难关,捡回一条命。 赢皓伤势太重,放血肯定有危险,但赢财和赢人志还活蹦乱跳的呢,两个皇子抽血,再加上宁玉公主,怎么也够用了。 “如此一来,陛下就有救了。”云缺道。 “不好说啊,陛下的体质异于常人,即便亲人之血也未必有用。”龙桃道:“为了确保能完全溶血,必须万无一失,我这就去找验血之物,对了,你们谁身上有房家的血滴子?要大号的才行。” 龙桃问完,屋子里的几人齐齐摇头。 大血滴子,云缺倒是见过,当初没用得起,太贵了。 “怎么都没有啊,算了,我自己去找!” 龙桃背着手急匆匆离开。 见太尉走远,赢人志嘀咕了一句:“谁没事儿买那玩意,玩滴血验亲么……” 赢财回忆道:“皇宫里的确没有大血滴子,我记得天龙城一次拍卖会上出现过,确实贵得离谱,流拍了,没人买,我们大秦可不像大唐,妻妾随便送,弄得儿子不知谁是老子,老子不知谁是儿子……” 说着说着,赢财神色一变,面带歉意道: “没说你啊驸马,你爹肯定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宠妻爱子,伉俪情深,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赢财到现在也没确定云缺到底是大唐来的,还是大晋来的,刚才那番话如果被唐人听来,绝对有被冒犯,所以连忙改口,怕云缺生气。 不管是唐人还是晋人,人家可是真正的少年王,连巫神都能给干掉的狠人,赢财生怕得罪了云缺。 其实他不解释还好,云缺根本没在意,现在说完,云缺的脸都黑了。 刚才我觉得你在指桑骂槐,现在我觉得你在指着鼻子骂我。 伉俪情深举案齐眉?我爹要是好人,天下好人就死绝了…… 辰龙与云缺的关系,大皇子等人并不知情。 云缺倒是不怪赢财,只觉得郁闷不已。 这时圣旨到。 简单一句话,明日公主完婚。 宁玉公主紧紧拉着云缺的手,小脸儿上有些害羞也有些期待。 云缺则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秦皇的伤势是不是没在脖子,而是在心眼儿上。 被辰龙一剑砍成缺心眼了? 不久后,丞相与太尉相继归来。 左兰山成功收集到秦皇的一滴血迹,用法器盒子保存起来。 龙桃则两手空空而回,大血滴子没找到,他已经派遣手下即刻起程赶往大唐,无论花费多少都要买一件回来。 得知皇帝下旨,命公主明日成亲,丞相与太尉纷纷觉得意外。 两位老者互视了一眼,没说什么。 其实他们将皇子与公主都集结而来,是准备等待皇帝立储君。 如果秦皇有个三长两短,大秦不能无主,否则必将动荡。 结果储君没立,等来了公主先成亲的圣旨。 天色已晚,众人相聚散去。 宁玉公主本想与驸马一起回府,结果云缺被龙桃和左兰山拦了下来,说有事相商,让公主先行回府。 随后两个老头儿做贼似的,架着云缺冲出了皇宫。 第631章 到处当驸马 一处无人的偏僻小巷内,丞相与太尉一左一右将云缺夹在中间,鬼鬼祟祟的质问。 “陛下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及立储之事?” “陛下的语气如何,情绪如何,表情有何细微变化?” “一个字也别漏下,叹气几次咳嗽几次?” “肢体语言也是重中之重,陛下有没有比量过什么手势,比如一二三之类。” “大秦未来的国君之事,关乎重大,你小子可得如实说来,骗我们就揍你!” “人在说谎之时心脏跳动会有细微差别,别人看不出,当世大儒一眼便知!” “别打马虎眼!” “如实交代!” 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头子,瞪着眼睛,撅着胡子,气势汹汹又提心吊胆的模样,看得云缺无奈至极。 “陛下只说让我明日与公主完婚,没提别的事……” 云缺这边刚说完,俩老头吹胡子瞪眼。 “不可能!陛下连我们都没见,回来之后只召见你一个,不是托孤是什么?” “心跳加快了!眉头微蹙,脑袋还在往后躲,你心里一定有鬼!哼!休想瞒过老夫!” “丞相大人这两天没刷牙吧,口气太重,小生快扛不住了,想吐……” 两个老头愣了愣,接着直接动手。 左兰山捂住云缺的嘴巴,龙桃开始搜身,找一找有没有密旨之类的东西。 嘎吱。 小巷里一户院门打开,有个妇人出来倒洗脚水,端着木盆愣在门口。 在妇人眼前, 家对面两个贼眉鼠眼的老头,正在对一名年轻人又是捂嘴又是拔衣服…… 巷子里,四个人,八只眼,全都呆滞了一瞬。 哐当! 木盆摔落,妇人逃也般退了回去,关门的同时尖叫声响起。 “非礼啦!!!” 巡夜的军兵很快赶到,巷子里空荡荡,哪有人影。 九儒楼,包间。 太尉与丞相气呼呼的喝着闷酒。 喝一口,瞄一眼对面闷头大吃的云缺,生怕对方跑了。 “陛下,真没立储?” 龙桃狐疑道。 左兰山没吭声,这位丞相脸色不太好,苍白如纸,他伤得可不轻,始终没来得及修养。 “可以说没立,也可以说立了,唉,这事儿有点复杂,等我吃饱再给你们讲讲。” 云缺说完往下落筷,发现夹空了。 一低头,桌子没了! 龙桃一只手直接把桌子给抽走,单手举着桌面跟表演杂技差不多。 “什么叫立了又没立?你小子能不能说完再吃,要急死我们是不是!”龙桃抓耳挠腮道。 “让他吃饱,天大的事也不差一顿饭的功夫。”左兰山看似大度,继续道:“饭桶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开口。” 得,这下云缺不吃了。 果然是学问人,说话就是难听。 “陛下说皇位传给公主之子,让我加把劲,快点生个儿子出来继承大秦的基业。” 云缺说完,再看俩老头。 一个撇着嘴,一个皱着眉,明显谁都不信。 “驸马啊,老夫待你不错,影步可是老夫的绝学啊,绝学都传给你了,难道换不来你一句真话吗?” “浩然气需常年蕴养方可汇聚浩然剑,剑断,便需要重头蕴养,老夫借你的不是浩然剑,是毕生之力!枉我付出一切,难换真心呐!” 两个老头子痛心疾首,摇头喟叹,大有一种怨妇的既视感。 看得云缺直起鸡皮疙瘩。 这种画面,外人这辈子是看不见的,谁能想到堂堂大秦丞相与太尉,文武之首,居然像两个孩子似的耍脾气了。 云缺叹了口气,道: “真话啊二位大人,我说的是真话!陛下就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骗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再说了,我这人从小就老实,长这么大没说过谎,不信你们去学宫问问,我的信誉可好了。” 龙桃和左兰山满眼狐疑,明显不信。 比起秦皇让公主之子继承皇位,这二位对云缺再学宫的信誉更持怀疑态度。 “你是不是想要趁着陛下重伤不治,要打大秦的主意?”左兰山沉声道:“古往今来,哪有帝王将外孙立为储君,实在荒唐!” 几次被质疑,云缺也生气了,怒道: “我哪知道你们皇帝抽什么疯!大秦又如何,我真就不稀罕!大晋女帝是我媳妇,唐皇是我舅舅,我还是大燕国君!皇帝而已,我自己就是!” 龙桃皱着眉,狐疑道:“你这身份,这么复杂吗?你是不是喜欢在云州到处当驸马啊。” “我驸……”云缺艰难的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要不是对面是两个二品,云缺肯定把驸你大爷这句话说完整喽。 云缺好一顿赌咒发誓,才让丞相与太尉相信了一半。 左兰山疑惑道: “陛下伤势极重,莫非伤及了神魂,出现胡言乱语,胡乱指派储君?外姓人,怎么能当大秦之主,若公主之子登基,赢家,岂不是就此断送了天下基业。” 龙桃将桌面重新摆了回去,道: “这点倒是不必太过担心,估计公主一旦生了儿子,肯定姓赢,不可能姓云,反正都是赢家血脉,不算断基业,再者说,陛下不也是皇孙继位嘛。” 云缺翻着白眼,继续吃饭。 姓赢? 等熬死你们这群老东西,我就让儿子改回来姓云! 什么大秦,统统归我大燕! 不行,大燕不够霸气,改成大云! 云州嘛,直接一统,成为云国! 如此想法,只是云缺的一时气闷而已,他对大秦还是大燕都没什么兴趣可言。 做个逍遥王爷多好,谁愿意当皇帝谁当,大半夜的还得批阅奏折,累得慌,搂媳妇睡觉多舒坦。 “皇孙是正统血脉,岂能与外孙相提并论!不对,此事必有隐情,陛下即便神魂受损也不会说出如此荒唐之言……” 左兰山沉吟自语。 “也许是陛下的一时气话呢,谁让那三个皇子都不争气。”龙桃喝着闷酒数落道:“一个不务正业背黑锅,一个酒蒙子,一个败家子,看着这三位我就来气,唉。” “不对,不对……” 左兰山的神色开始变化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苍白,忽然道:“大血滴子何时能找到。” 龙桃道: “我派去的人手是绝对的心腹,这会儿应该到大唐了,不出意外,一两天应该能带回来。” “太慢了,我亲自走一趟大唐!”左兰山留下一句话,直接化作遁光匆匆远去。 “还是丞相大人忠心耿耿呐,这么点功劳也要争,机灵鬼!”龙桃骂了句,转向云缺,挤眉弄眼的道:“小子!外人走了,就咱们爷俩了,你快跟我说实话,陛下到底立没立储君啊?” 云缺一脸无奈。 这俩老头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像两个小孩子似的。 “太尉大人,我说的真是实话,骗丞相也不能骗大人你呀,我们可都是武夫,自己人!”云缺道。 “这话我爱听哈哈!” 龙桃大笑起来,笑了两声又变得愁眉苦脸道:“陛下到底怎么了,立外孙为储君,这要是传扬出去就麻烦了,三位皇子也不能同意啊,陛下若是陨落,大秦非得大乱不可。” “有太尉与丞相大人坐镇,大秦应该乱不起来,等孩子大了,不就天下安稳了么。”云缺道。 “说得有理!有我和左老头在,谁也翻不起风浪……唉?我怎么觉得你在占便宜呢,想让我们两个老家伙帮你带孩子吗!”龙桃道。 “太尉大人放心,我儿子肯定也是武夫呀!您老正好多个传承之人,要不然您老的一身绝学,没个正经人继承,死了也不甘心呐。”云缺道。 “有道理,有道理!嘿嘿,老夫将来也当一个帝师,压左兰山那老家伙一头哈哈!”龙桃挺高兴,多喝了好几杯。 他是武将,对传承看得没那么重,反正只要是秦皇血脉,谁当皇帝都一样。 不像左兰山,对皇族血脉极为重视。 在左兰山眼里,皇帝的外孙可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三个皇子谁当太子都行,唯独公主,与皇位无缘。 吃饱喝足,云缺提出个请求。 “太尉大人,我想找两个人,这两人与星辰殿有所关联,麻烦虎贲军帮我留意一番,要活口。” “你说,只要在大秦地界,挖地三尺都能抓得出来!”龙桃道。 “多谢大人,那两人一个叫商福,一个叫商暮,是两兄妹,我将他们的画像画出来。” 云缺很快完成了画像,栩栩如生。 龙桃收下画像,立刻唤来心腹,当晚开始通缉两人。 云缺再次谢过太尉。 商福与商暮关乎着云长吉真正的身份,而商家兄妹,是这份最后谜团的唯一线索。 “太尉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一二。” 云缺客气了起来。 一听客气话,龙桃立刻不爱听了,道: “小子,咱们也不是外人了,别来那套文绉绉的词儿!你可别学左老头,自己把自己活成个老不休,明着谁都怕他,实际谁都烦他,咱们武夫就要直来直往,有啥说啥!” “好,我学太尉大人,直来直往!” 云缺笑道:“陛下当初与星辰殿有什么关联,九龙夺嫡,陛下是不是借助了星辰殿的力量,才夺来的皇位?” 龙桃听得眼皮一跳,心说你小子还真直来直往啊,什么都问! 这种事能明着说嘛,咱们就不能学学那些文臣,绕点弯子委婉点? 第632章 从小开始洗脑 对于云缺的问题,龙桃一时间哑口无言。 关乎秦皇当初登基的秘闻,龙桃如何能与外人道。 “这个嘛,当年旧事不提也罢,总之当时乱得很呐。” 龙桃敷衍了一句,举杯道:“喝酒,喝酒!” 云缺陪着喝了一杯。 “旧事不提,那咱们说说新的传闻,据说这九儒楼当初有九位大儒争雄,谁都不服谁,都想当那大儒之首,后来听说有个小小儒生,一笔定乾坤,灭了九儒之威,荣登魁首,成为九儒之首,这事儿,太尉大人有耳闻吧,能否给我说说详情。” 龙桃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嘿嘿笑道: “这事儿老夫倒是知道一二!当时老夫也在场啊,那叫一个热闹,我来给你讲讲!” 云缺多聪明,知道龙桃在忌惮什么,毕竟当年的皇位之争必定残酷,有许多不可传扬的隐秘,龙桃自然无法多说。 于是云缺将九儒楼比作皇城,九位大儒比作九龙夺嫡,这样一来龙桃就没什么顾忌了。 “当年九位大儒争得那叫一个凶狠,斗了二十来年难分胜负,九儒楼里的饭菜都快被斗光了。” 龙桃唏嘘感慨,悠悠讲述。 “后来那个小儒生横空出世,携边军……呃不对!是携带一竹筐笔墨纸砚杀入九儒楼!文韬武略无不令人折服,老夫当时也仅仅是三品而已,随波逐流,寻不到明主。” “见到那小儒生的第一眼,老夫就知道,他才是九儒楼真正的主人。” “但其他大儒并不甘心,这么多年的争夺,谁手里没有几张底牌,当那小儒生力压众人声威大起之际,九位大儒选择了联手对敌,誓要将小儒生赶出九儒楼。” “我记得那场大战,血流成河……呃笔墨四溢啊!九儒楼差点被拆喽,九位大儒联手,小儒生难以抗衡,败局已定。” “毕竟经营多年,九位大儒的实力不容小觑,各自身后都有着强大的势力,一个边外偷生的小小儒生,如何能抗衡,终将昙花一现。” “小儒生终于还是败了,退出了九儒楼,人们都觉得小儒生可惜,再无回归的机会。” “一年后,九位大儒商讨出了对策,决定一字定胜负,谁赢,谁成为九儒楼之主,因为再斗下去,九儒楼就真要散架喽,到时候没了这座楼,谈何大儒之首。” “当时的比试尚未开始,一年前退走的小儒生,居然再次归来,这一次,他变了气势,一身紫袍,还带来了一位强援,以摧枯拉朽之势,战败九位大儒,连斩八人,只留下一个,困在九儒楼多年。” “九儒之首,最终还是落在小儒生的头上,老夫觉得他才是天选之人,于是毫不犹豫的归入其麾下。” “自此九儒楼稳定下来,并且买卖做得越来越好,风生水起,财力也越来越足,成为天下最大的一份生意。” “但是我觉得小儒生,他并不快乐,脸上从没有过笑容,眉宇间始终有着难解的阴郁,仿佛藏着沉沉的心事。” “小儒生,与一年前不同了,当年的桀骜,仿佛在一年内尽数消散,只剩下稳重与冷漠。” “一年时间,小儒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他也从未提及,但能看得出来,小儒生应该失去了一些东西,一些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龙桃连喝了三杯,沉沉一叹,道:“或许,这就是成为九儒之首的代价吧……” 龙桃的讲述,自此结束。 云缺也听懂了当年的大致经过,并且断定秦皇能坐上皇位,少不了星辰殿的助力。 至少一年后秦皇带来的强援,必定是一位生肖高手! 云缺暗自思索。 从时间推断,秦皇应该是败走皇城后的那一年里,加入的星辰殿。 与星辰殿的反目时间,应该不会太远,估计在坐稳皇位,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后。 星辰殿的所作所为,与赢開格格不入,双方注定不会走在同一条路上,这一点云缺可以断定。 不过当年协助秦皇争夺皇位的生肖高手,云缺倒是兴趣十足。 “当年陪着小儒生杀回九儒楼的强援,到底是谁,大人应该见过。”云缺道。 “的确见过,名字很霸气,老夫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叫徐傲古。”龙桃道。 云缺回忆了一番,这名字十分陌生,从未听闻。 现阶段云缺接触过的生肖高手当中,没这个人。 “大人可曾见过那徐傲古的紫袍袖子上,有没有字迹。”云缺道。 “有,是一个丑字。”龙桃道。 云缺并无意外。 既然秦皇曾经是子鼠,那么丑牛帮他,天经地义,两人曾经是同一组。 “这人长什么模样,大人还有没有印象。”云缺道。 “模样啊,说实话没看清,对方始终戴着兜帽,遮住了容貌,不过我看到过一个特征。” 龙桃一边回忆,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道:“龅牙,对!那家伙有两颗大龅牙。” “龅牙?” 云缺摇了摇头,龅牙这种特征实在太普通了,街上有的是龅牙。 “那位徐傲古怎么没在九儒楼,他去了何处。”云缺问道。 “不清楚,我也仅仅见过几次而已,不到一年,那家伙就彻底消失了,再没出现过,而陛下……呃小儒生也变得更加冷漠,更加强大,也更加陌生了许多……” 龙桃唏嘘道。 连太尉都所知不多,可见这段隐秘的往事,秦皇从未与外人透露过。 想要知道真相,恐怕只有亲自去问秦皇,但云缺估计人家未必肯说。 毕竟叛出星辰殿,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 既然子鼠叛出星辰殿,那么丑牛去了何处呢,云缺始终百思不解。 龙桃又喝了两杯后,起身离去。 秦皇的状态太过危险,他这位太尉得守在皇宫,一旦出现意外,有人应对才行。 太尉走后,云缺陷入沉思。 “徐傲古,丑牛,龅牙……” 云缺的目光微微晃动起来。 龅牙虽然常见,但拥有龅牙的强者可不多见,恰巧云缺就认得一位。 二哥! 二哥神智出了问题,自己名字都记不得了,只知道姓徐。 并且二哥也有一套紫衣,袖口也有字迹,不过是个奇怪的二字。 云缺以手指蘸了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个二。 然后在二字的基础上,添了几笔,立刻变成了丑字! “徐二哥,徐傲古……原来二哥就是丑牛!” 云缺低呼起来。 云缺心里很复杂,自己身边怎么总出现生肖高手。 先是魏墨城与辰龙,之后是秦皇,还有个二哥也是! “二哥的伤势,莫非与秦皇有关,他们一起叛出了星辰殿,还是他们互相反目搏杀所致?” 云缺一时间无法判断出真相。 二哥人不错,拿云缺当小老弟一样,打劫的时候总想着云缺,次次分好处。 其实云缺不想与二哥为敌,但如果二哥始终是星辰殿的走狗,那也没办法,下次见面只能沦为仇敌。 希望二哥与秦皇一样,早已叛出星辰殿,云缺心里如此想着。 吃饱喝足,无需结账,云缺来到街上。 对面的书楼漆黑一片,早已关了买卖,旁边的浴堂倒是灯火通明。 走进浴堂,常威和瞎子正恭候多时,一旁站着鸿影。 回来的时候,云缺将鸿影暂时安顿在浴堂这里。 拍了拍鸿影的肩膀,道: “先在这里住一阵子,等恢复好了,再回草原。” “我没事了师兄!你瞧,我壮着呢!”鸿影运转气机,给云缺秀了秀肌肉,高兴道:“刚才吃了八碗饭!大秦的伙食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管够儿。”云缺笑道。 鸿影岁数小,气血充沛,加上血蛮的天赋,半天下来已经活蹦乱跳,精力十足。 小舅子没事,云缺也就放心了。 “师兄!我也要去攻打邵武国,宰了九夷人!”鸿影挥着拳头道:“我们草原大军离着邵武国最近,等我回去调集兵马,推平九夷城!” 云缺心说那感情好啊,你们草原若是能与大晋联手,邵武国更没机会了。 关键等你知道你爹到底是谁之后,还能不能有精神去攻打九夷城,这是个大问题。 “鸿影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大晋与草原成了一家人,你该如何面对呢。” 云缺试探着问了句。 “一家人?” 鸿影挠了挠头道:“那好哇!我就可以随便去天祈城玩了!我娘说天祈城可好玩了,有无数好吃的,还有天祈学宫!我娘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拜入天祈学宫,再娶个大晋女子,成为有学问的人!” 云缺眼皮跳了跳。 好么,不止你爹潜移默化改变你的人生,原来你娘也从小就开始给你洗脑啊。 可怜的娃儿…… 想起可怜这两个字,云缺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比起自己,鸿影应该叫做幸运的娃儿,至少人家的爹娘没把亲儿子往火坑里推。 来到后院一间无人的小屋,云缺望着床榻上的尸体,默默无语。 穹音的容貌,依旧如活着般绝美,但是再无生机。 勾玉遁逃之后,留下了一具不会腐烂的尸身。 “穹音,你的魂魄到底还在不在这天地之间,如果在的话,托梦告知我……” 云缺轻抚着穹音的秀发,语气沉重的呢喃着两个字。 “大渊……” 第633章 陪我走完最后一段路 返回公主府云缺倒头就睡。 这次少年擂,云缺实在累得不轻,复生天赋就动用了两次,铁人也扛不住了。 天刚亮,睡得正香的云缺被公主府里的嘈杂吵醒。 今天是大婚之日,公主府里肯定要早早开始准备。 打了个哈欠,云缺听了听动静。 嘈杂中伴着阵阵惊呼。 出门一看,几名宫女正慌慌张张往外跑,见鬼了似的。 “出了什么事。”云缺问道。 “驸马!不好了,公主、公主失血过多!” 宫女们如实回答。 失血过多? 云缺觉得奇怪,公主又没去战场,怎么会流血。 赶到小木屋。 眼前的画面,让云缺为之一惊。 宁玉公主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一只手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红树叶,旁边的铜盆里是小半盆鲜血。 这一晚,宁玉公主竟自己放了几斤血! 树婆婆站在一旁,脸色变得很难看,一节翠绿的树枝在窗口组成了树公公的愁眉苦脸。 “你疯了?嫌自己血太多是不是!”云缺道。 “我没事,我想帮父皇收集些赢家之血。”赢霏雨虚弱的道。 云缺明白了, 这丫头昨天听到了太尉与丞相的议论,得知家人之血或许能救回皇帝,于是想要尽孝,偷偷自己放血。 云缺看了眼铜盆,无奈道: “即便你想帮陛下,也得先试试有没有效啊,如果没用怎么办,放出来的血自己再喝回去吗。” “况且你这身子本来就弱,放血也轮不到你啊,你大哥一身肥肉,要放也是放赢财的血。” 赢霏雨嘴角挂着微笑,虚弱道: “我不想永远做个没有的废人,如果能帮到父皇,死掉也无所谓,反正我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 “我死了,大秦不会有任何改变,如果父皇死去,天下就会大乱,这道理,我懂的。” 面对这个倔强的小公主,云缺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这是人家的家事。 宁玉公主的做法并没错。 以秦皇的伤势,如果溶血之法有效,那么所需的至亲之血就绝不会一斤半斤,有可能需要极多。 三个儿子加一个女儿都未必够用。 甚至,需要有人做出牺牲才有机会。 宁玉公主,选择了付出,哪怕就此死去。 因为在秦皇的子女当中,她,是最没有用处的一个。 而现在,赢霏雨看到了自己的作用,她非但没有惧怕,反而还很开心。 她终于能做一个有用的人。 而非终日困在公主府里的废物。 “婆婆,帮我梳妆。” 赢霏雨支撑着坐了起来,微笑道:“今天我出嫁了,要好好打扮才行。” 树婆婆点了点头,叹息着开始帮忙。 树枝组成的树公公则无声无息的退出窗外。 云缺看了眼面前这位可怜的小公主,转身出屋。 血已经放了,云缺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宁玉公主的生命本就没剩下多少,这次怕是更活不了多久。 屋外, 云缺追上了翠绿的树枝,一把将其抓住。 “你们怎么不拦着呢?非得看着公主放血?别说你们拦不住,公主可没什么修为。”云缺道。 “我们也是才发现的,到这已经晚了,谁能想到她一宿能放出来那么多血,唉,这下没救了。”树公公无奈道。 “公主还能活多久。”云缺道。 “多说一个月,也许更短。”树公公道。 一个月…… 云缺扔掉树枝,无奈不已。 这下完了。 什么孩子能在一个月内生出来。 怀孕容易,生娃怎么也得十月怀胎啊。 树枝要溜走,被云缺又给一脚踩住。 “你们有没有办法,多让公主活些年头。”云缺道。 “没办法呀,我们两个老家伙也没几年可活,哪有能力救公主。”树公公苦涩道。 “公主的血,能不能再收回她身上。”云缺道。 “收不回去,公主是无心之人,身上的血液有限,一旦流出,再也回不去了。”树公公道。 树公公没办法,树婆婆的模样也是束手无策。 云缺直接出了公主府,去了趟皇宫找来御医。 看过之后,御医直摇头,留下一些补血的丹药,没有其他办法。 补血丹,云缺自己身上也有,但他知道这种丹药对一个无心之人来说,基本是无效的东西。 以赢霏雨的奇特体质,与死人极其类似,世上的灵药,几乎没用。 “皇帝活不过一个月,公主也活不过一个月,这爷俩儿怎么一个命数……” 云缺叹息着返回住处。 不多时,有府里的宫女送来大红的驸马袍。 今日,公主与驸马完婚。 与其他皇亲国戚完婚不同,一切从简。 甚至没有昭告天下。 云缺先与宁玉公主去了御书房,在秦皇面前拜了天地,随后返回公主府。 喜宴也在公主府准备。 总共一张桌,客人七八位。 大皇子三皇子,太尉龙桃,段无病,马至远,加上两位礼部的文臣。 丞相亲自去大唐寻找大血滴子,尚未回来。 原本繁琐的礼仪,缩减到最简单的程度,不到半天时间便宣告结束。 喜宴上,没人有心思吃饭。 都是简单喝了两杯喜酒后,就此告辞。 临走前,大皇子赢财苦口婆心的嘱咐道: “驸马呀,从今天起,小雨就托付给你了,你是男人,可要好好照顾她,不能欺负她,小雨身体不好,要是在你手里出了什么意外,我这个当大哥的第一个饶不了你!” 赢人志也在旁边道:“我也一样!我们哥仨就一个妹子,掌上明珠!驸马你可要好生照顾好公主,出了差池,赢家饶不了你!” 两个当哥哥的,在亲妹子成婚之日说些狠话,属于人之常情。 但今天的局面不同。 公主已经出意外了呀! 其他人相继离开,唯独太尉自己在喝闷酒,一杯接着一杯。 “二位皇兄留步,咱们再喝几杯。” 云缺拉住了赢财和赢人志。 赢财忽然脸色变了变,这位常年背黑锅的大皇子生出一种预感。 “父皇病重,为兄实在没心思多饮,下次!下次一定陪驸马喝个够。”赢财说完就想走。 云缺哪能让他走,抓着对方的手腕子就是不撒手。 四品破军的力道都用出来了。 “这里没有外人,有件事还是让皇兄得知为好,公主她,昨夜自己放了半盆血,喏,就在这呢。” 云缺从桌子底下将装血的铜盆拿出来。 赢财一看盆里的血,顿时跌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 赢人志惊呼道: “这么多血!她不要命了!” 龙桃瞄了眼铜盆,继续喝闷酒,以这位太尉的能力,进门就感知到了血盆的存在。 “公主不想当个废人,这是她为陛下准备的。” 云缺道:“两位皇兄应该清楚公主的身体,失血这么多,估计活不了多久。” 赢人志一听,脸色也变得苍白,与他大哥一样跌坐下来。 “小雨这么傻呢……唉。” 赢财抱着脑袋恨恨的道:“我们赢家到底怎么了,一份劫难接着一份劫难,有什么黑锅我都背还不行吗……” 大皇子眼圈发红,十分自责。 他这个大哥,做得不称职,跟废物没什么区别,还不如他妹子。 点明血盆,云缺是为了撇清关系,公主明显活不过多久,别到时候自己成了背黑锅的。 对赢家的连番劫难,云缺实在爱莫能助。 秦皇与公主的意外,无不预示着动荡的来临,大秦之乱,看来无法避免。 好在赢家三兄弟还算和睦。 赢人志心无大志,败家子一个,对皇位估计没什么兴趣,二皇子赢皓别看是酒蒙子,其实是个重义之人,也不会与亲兄弟拔刀相向。 在云缺看来,最适合坐皇位的,就属背黑锅的大皇子了。 “一切皆为命,有时候,不信不行啊……” 太尉放下酒杯,背着手叹息着离去。 赢财与赢人志也同样落寞而去。 一顿喜酒,吃到最后一个菜都没人碰。 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云缺自己吃。 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也得往前走,总不能饿着肚子推车吧。 这顿饭,云缺吃得不是滋味。 不是味道不好,而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等吃完后,云缺才想起来。 缺礼钱呐! 我大婚啊,怎么谁都没随礼呢! 这不赔大发了! 天黑后,云缺来到公主居住的小木屋。 今天成了正式的驸马,得住在一起才行。 至于生孩子这事儿,云缺根本就不想了。 别说生孩子,碰一下公主,都怕对方咽气。 屋子里点着红烛。 宁玉公主坐在床边,云缺掀起红盖头,看到了一张苍白却美丽的俏脸。 烛光下,动人心弦。 两人没说话,和衣而眠。 云缺睡不着,望着棚顶发呆,想着心事。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血的事,没和秦皇提,云缺打算等丞相带回大血滴子后,再与秦皇挑明。 生儿子,我是无能为力了,大秦江山我也不惦记,实在不行少年城一人一半,只要带走一半人手就行,大家一拍两散,各奔东西。 “你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耳畔传来宁玉公主落寞的低语。 “谁说的,别瞎想,早些睡吧好好休息。”云缺安慰道。 “你心里住着别人,我知道的,她很美是吗。”赢霏雨眨了眨眼睛,轻轻搂住云缺的胳膊,轻声道:“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陪我走完人生最后这一段路,行吗?” 第634章 木灵之心 耳边带着恳求的低语,云缺难以拒绝。 只能安慰对方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是,屋子里的两人谁都清楚,想要更改宿命,难如登天。 强如云缺,一样被人当做棋子,又何况是毫无修为,命不保夕的宁玉公主。 烛火在晃动。 公主在低语。 “昨晚放血的时候,霏霏和小雨都出现了,她们都同意这么做,她们也不会再来了,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既是霏霏,也是小雨……” “人生真的好短啊,几轮春秋而已,我最喜欢冬天,能看到雪花,小时候我不想它们融化得太快,于是将很多雪花藏起来,可是过几天,它们还是会融化。” “我自己,就是一片雪花,无论藏在何处,都会有融化的一天,我知道,那是我的命数,无法更改。” 耳边的低语,带着少女的思愁,惹人怜惜。 可惜,听者是个不懂风情之人。 云缺转过头,望着小公主朦胧的双眼,漠然道: “能不能睡觉!我不喜欢大半夜的听故事,睡得好第二天才有精神,有精神才有力气去改变命运!我最厌恶宿命这种狗屁东西,统统砸烂才痛快!” 宁玉公主被云缺的语气吓到,卷缩在被子里,眼泪汪汪的不吭声了。 云缺将双手垫在脑后,继续想着心事。 有件事,云缺觉得奇怪。 秦皇的体质,即便不在少年城受伤,应该注定也活不长,唯有在大秦之地才能动用一品之力,其中的代价,必然可怕。 宁玉公主是无心之人,就算不放血,也活不了多久,这对父女基本是同样的命运。 父女一种命运,倒也不算奇怪,真正让云缺不解的,是接下来发生的这些事。 秦皇受伤,活不过一月。 公主自残,也活不过一月。 云缺觉得纳闷,是不是这父女俩商量好了,要一起死啊? 有些太巧了吧…… 胡思乱想中,云缺忽然目光一动。 无心之人…… 不可能是死胎,而是后天所致,否则当初皇妃身怀有孕的时候根本生不出来。 死胎,可不会在肚子里自己生长。 既然宁玉公主能顺利出生,说明她出生前,应该有心。 心脏,是出生后才失去的。 想到这里,云缺翻身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解开宁玉公主的上衣。 小公主都不敢动了,惶恐又羞涩的紧闭双眼。 去掉多余的衣服后,云缺看到宁玉公主的心窝处,有一块黑紫色的痕迹。 乍一看,像是胎记,但摸起来,有些许不平。 以云缺的经验,这种手感,绝不是正常的肌肤,而是……伤口! 云缺惊讶不已。 原来宁玉公主的心,的确是后天所失,而且是被人挖出去的! 挖心…… 难道是妖兽? 云缺胡思乱想了半晌,听到身下的小公主传来有些痛苦的闷哼。 低头一瞧,云缺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脑子里胡思乱想,手居然没停! 还在摸呢…… 云缺急忙收手,心里嘀咕着不怪我啊,谁让你手感那么好呢…… 云缺躺了回去,继续分析。 挖心这种手段,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在公主身上。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挖大秦公主的心脏? 如果是妖的话,正常情况就不会只挖心了,连身体也得吃干抹净才对…… 挖心…… 云缺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字眼。 九夷人! 九夷城的城主,最喜欢收集天下间的公主与郡主,莫非是那老东西所为?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当年九龙夺嫡,赢開败过一次,其他九位皇子联手铲除他这个威胁。 如果九位皇子合力,那就几乎是大秦之力了,即便赢開带来二哥丑牛,也未必能完胜,暗中肯定还有交锋。 九夷城主,很可能也在暗中相助了赢開! 因为九夷人最擅长暗中培养自身势力,邵武国就是最佳的例子,还有冒土国的神狐军,一定也是九夷人的亲信。 九夷城主挖了宁玉公主的心,或许就是秦皇与星辰殿反目成仇的引线。 云缺想到这里,大致能断定了秦皇为何痛恨星辰殿。 脑海里回想着云州地图,云缺赫然发现,大秦这些年扩展的地域,都是朝着一个方向。 邵武国所在的海边! 自此,云缺联想到秦皇为何那么执着于开疆拓土。 秦皇要将国土扩大到九夷城下,才能以一品之力去报仇雪恨! “难道,九夷城的实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云缺惊疑起来。 九夷城表现出的力量,不该让秦皇忌惮到如此地步,即便用不了一品之力,秦皇以二品战力,带上丞相与太尉,应该能轻易铲平九夷城。 除非,九夷城里藏着让秦皇都畏惧的强大力量,才会用出开疆拓土的办法。 九夷人,这三个字在云缺心里变得愈发神秘起来…… 正想着心事,云缺的手被小公主握住了,又被放回了小公主的心窝处。 “你喜欢就好……” 赢霏雨闭着眼睛,声音低低的轻语着。 云缺叹了口气。 我刚才真是无意的,我堂堂大晋平天王,天祈学宫最佳学子,岂能喜欢手里这玩意吗? 还别说,手感真不错…… 喜欢归喜欢,摸多了容易出事儿。 云缺刚想收回手,窗外起风了,窗纸传来轻响。 “是婆婆。”宁玉公主急忙穿好衣服,道:“进来吧。” 木门开启,树婆婆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节翠绿的树根。 进屋后,翠绿树根幻化成老迈的树公公,愁眉苦脸的站在一边。 “婆婆是来闹洞房吗。”云缺开了句玩笑。 “我们来与公主辞行,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我们也该走了。”树婆婆温和的道。 宁玉公主轻轻点头道: “婆婆若想走,那便走吧,这些年,多谢你们照顾,小雨无以为报,在此谢过树婆婆,谢过树公公。” 宁玉公主朝着两位老者深深一拜。 树婆婆点头轻笑,道:“这一礼,老身接了便是,我们走了以后,公主要多保重。” 树公公始终没吭声,一脸衰相。 两头树妖辞别,云缺虽然有些意外,但没多想。 毕竟是被秦皇抓来的,如今秦皇重伤不治,公主府的禁制估计没剩多少,困不住树妖了。 人家只是来辞别,没想着报复,已经不错了。 不过云缺有件事需要问清。 “婆婆,公主的心,到底是被谁挖走的。” 树婆婆缓缓摇头,并不知情,她与树公公来到公主府之后,公主已经是无心之人。 “婆婆是否觉得,公主与陛下的命运非常相似。”云缺道。 树婆婆长叹一声,道: “霸主之命,定有无尽因果,卷入其中,何来善终……” 云缺听闻此言,沉默不语。 因果之说,云缺切身体会过。 从佛心殿先生坐化八山城开始,云缺与佛门的因果便纠缠不休,最终形成可怕的因果律,与魔佛连接了起来。 因果这东西看不见,却无处不在,不是宿命,又如宿命般玄奥莫测。 总结起来也简单。 无外乎两个字,选择。 今天杀一只鸡,晚上可以喝鸡汤。 今天不杀鸡,明天就有鸡蛋吃。 因果便是无数个选择所得来的结果,选择不同,结果便不同。 可惜的是,身为公主的赢霏雨,没得选。 她一出生,便卷进了秦皇的因果当中,被挖走了心脉,若非秦皇亲自入宝境抓来灵木给她续命,赢霏雨断然活不到今天。 而秦皇的因果律,更加恐怖。 正如树婆婆所言,霸主之命一旦陨落,陷入这段因果律中的人与事,都将遭到重击。 显然, 宁玉公主的命数,与秦皇的因果相同,秦皇陨落,她也将成为葬品一同死去。 临走前,树婆婆将两枚果子放在木桌上。 一枚青果子,一枚红果子。 “公主大婚,我们没什么好东西,两枚果子当做贺礼。” 树婆婆的老脸上充满溺爱,望着小公主道:“我们走了,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 云缺亲自将树婆婆送出门外。 望着两位老者远去的身影,云缺心情复杂,本想转身回屋,隐约听到远去的两人在斗嘴。 “我还没活够呢,这就走了,多无趣唉。” “本就没剩几年可活,你若不走,等着自己枯死好了。” “枯死更无趣,还不如跟你一起走呢,下辈子早点发芽,还与你斗嘴。” “斗了一辈子,你不累,我还累呢,少来烦我。” “嘿嘿,不烦你,肯定不烦你,我就在你旁边当一棵小草好了,你长成一朵花,咱们好般配。” “到了最后才说点甜言蜜语,几百年了,你怎么从来不说呢。” “嘿嘿,这不是丢面子嘛,唉,后悔呀,早点对你说就好喽,不过现在也不晚,你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树!” “真恶心……我爱听……” 云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刚想招手喊住两人,忽然两道身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两棵古树,各自探出一根树杈,互相缠绕在一起,犹如携手而行。 嘭!! 轻响中,两棵古树同时碎裂开来,化作漫天落叶! 明月之下, 云缺的头顶出现了一幕奇观。 无尽的落叶犹如飞雪,一半是红色,一半是青色,壮观而绝美。 宁玉公主裹着外衣走了出来,站在云缺身旁,惊讶着望向头顶。 在落叶当中, 无数青红相间的光点在汇聚,融合成一道拳头大小的光晕,直接遁入公主的心窝。 嘭嘭,嘭嘭。 在云缺的耳中,第一次,听到了来自宁玉公主的心跳声! 这一刻,云缺彻底明悟。 原来树婆婆所说的‘走’,也可以解释为‘死’。 公主府的两棵树精,以本身最后的力量,化作一份生机,送给了宁玉公主。 用自己的生命,为小公主编织成一颗活着的木灵之心! “婆婆……” 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虚弱的小公主泪如雨下…… 第635章 不是亲女儿 生离死别,有时候就是这么突然。 令人意想不到。 小小的木屋里,宁玉公主哭了很久很久。 她在内疚,这些年不该如仆人般使唤树公公与树婆婆。 她就像个不懂事的晚辈,对长辈从没有好脸色,将树妖的守护当做理所应当,等到失去了,才发现自己多么伤心。 原来她早已将树公公与树婆婆当做了亲人。 逝去的亲人,注定再也见不到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 云缺望着桌子上两枚小小的果子出神。 这一刻,云缺明白了一些道理。 树婆婆与树公公虽然就此消失,但它们仍旧活在这片天地之间,化作木灵之心,继续守护者宁玉公主。 犹如一份独特的传承。 只要宁玉公主还有心跳,这份传承就永远不会消失。 传承…… 云缺仰头望向深邃的夜空。 云缺自己也获得了传承,识海文殿。 儒圣的传承,到底预示着什么,云缺不得而知。 但云缺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儒家传承,肯定不是指望着自己来发扬光大。 因为自己是武夫。 山顶,到底能看到什么…… 当年超品之间的死战,又是为了什么…… 云缺眉峰深锁,陷入深深的迷茫。 宁玉公主哭累了,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直至天边泛白。 云缺散去思绪,觉得肚子有点饿。 正好有两枚果子,拿起一个想咬,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轻轻放下。 宁玉公主听到动静,悠悠醒来,眼角还挂着泪痕,悲伤的道: “树婆婆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人死不能复生,不过树要是死了的话,未必永远也见不到。”云缺把玩着手里的果子,道:“想不想种棵树。” 宁玉公主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展颜而笑,用力地点着头。 树公公与树婆婆虽然化作木灵,耗尽了生机,但留下了一红一青两枚果实。 两颗果实既是它们的孩子,也是它们的传承。 宁玉公主自己动手在小屋后挖了坑,将红果子种了下去。 本想将青果也种在旁边,云缺不赞同。 说怕它们长大后打架,应该离远点好,反正都在府里,不会丢。 宁玉公主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云缺拿走了青果,不多时,便种好了。 “种在什么地方了,有没有做标记,我怕浇水的时候找不到。”宁玉公主问道。 “青果子不用总浇水,那边养料充足,靠天养就能行了。”云缺敷衍道。 “告诉我嘛,我不想树婆婆和树公公分开,到底把树公公种在了什么地方呀。” 小公主不依不饶的追问。 云缺没办法,只好说出了种树地点。 公主府茅厕旁边…… 按照云缺的说法,那边可是正宗的农家肥,树公公肯定长得比树婆婆壮实得多。 “怎么会呢,花花草草需要精心照料才能养好的,树公公会不会长不出来,死在地底?”宁玉公主担忧的道。 “越精心照料,越死得快,你还是多担心你的树婆婆好了,放心,青树要是不发芽,我把自己种在公主府。”云缺打着包票。 宁玉公主终于放心下来。 天已经彻底大亮,云缺忙活了一宿,娃没要上,光种树了。 刚吃完早饭,公主府来了客人。 太尉,丞相,大皇子,三皇子,担架上的二皇子。 云缺以为这几位终于想起来昨天没随礼钱了,结果礼钱没拿出来,倒是拿出来一件硕大的青铜圆盘,盘底刻着繁复的符文。 左兰山今天清晨返回的天龙城,带回了大血滴子。 原来是验证溶血之法。 之所以没选在皇宫,是怕出现意外,让秦皇担心。 毕竟谁也无法肯定溶血之法究竟需要多少鲜血,如果数量太多,儿女们难以承受,只能面临着一个结果。 生死抉择。 于是丞相与太尉将验证地点,选在了公主府。 厅堂内大门紧闭。 屋子里七个人,龙桃,左兰山,三位皇子与公主,外加云缺。 这事儿其实云缺不想参合,他又不是皇帝亲戚,留下来能有什么用。 但大家都认为云缺已经是大秦皇室的一份子,尤其龙桃,非得让云缺留下,做个见证人。 云缺只好勉为其难的坐在一旁看着。 “谁先来。” 龙桃面色凝重的环顾着皇子与公主。 云缺提议道:“公主先试,半盆血呢,不用浪费了。” 太尉与丞相点头认可。 左兰山将秦皇的一滴血放入铜盘,血液立刻缓慢的旋转起来,最终停留在铜盘最中心的位置。 大血滴子也算一种异宝了,但凡异宝都有灵气,鲜血内蕴含的力量越强,越会占据中心区域。 这种情况,在场众人谁也没有意外。 那可是大秦之主,天下一品,秦皇的鲜血若是不占在中心,才叫怪事。 随后龙桃以气机从铜盆里挑起一滴公主的鲜血,将其落在铜盘边缘。 血珠进铜盘之后,仍旧还是缓慢旋转。 太尉,丞相,大皇子与三皇子几人一眼不眨,盯着铜盘里的两滴鲜血。 这一盯,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几人的脸色变得愈发奇怪起来,赢人志时不时的偷瞄一眼旁边的宁玉公主。 赢财也一样,时而看看铜盘,时而看看赢霏雨,脸上的神色变化不定。 云缺始终坐在旁边喝茶,等得直打哈欠。 昨晚一直没睡,这会儿困劲儿上来了。 等了半天,结果一滴血都没验出来,云缺奇怪之下起身瞄了眼铜盘,随后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继续闷头喝茶。 这是你们赢家的家事,跟我无关…… 铜盘里, 两滴鲜血始终离着极远,别说相融了,甚至始终没有靠近! 大血滴子有检测血液是否精纯的效果,可分辨出是否有妖族血脉,所以验一次的价格极其昂贵。 小血滴子则没有这种效果,唯一的用处是验证血脉是否相连,比如父子间是否为亲生。 但是有一点, 小血滴子的功效,大血滴子是兼容的! 大血滴子不仅能验证妖族血脉,一样能验证父子或者父女的血脉。 从铜盘里互不相容的两滴鲜血看来,只能证明一件事…… 宁玉公主与秦皇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这事儿就大了…… 公主如果不是皇帝的女儿,那是谁的种? 诞下公主的皇妃,岂不是死罪? 秦皇,被绿了? 云缺低头喝茶不吭声,就当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左兰山的脸色十分难看。 伤势本就未愈,加上连夜奔波,又看到如此异样,这位大秦丞相觉得眼前有点发花,脑子有点发晕。 龙桃的脸色一样不好。 这事儿牵扯太大,谁能想到宁玉公主居然不是秦皇的亲生女儿! 传扬出去,便是赢氏皇族的污点,是天大的笑柄! 赢霏雨的目光变得呆滞无神,脑子里一片空白,这种打击令她难以承受,更不知道如何面对。 丞相与太尉甚至皇子们几乎同时想起了一件事。 当年被劫持的皇妃与公主,秦皇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营救,而是选择了直接出兵,如此举动,致使皇妃遇难,只有公主侥幸存活下来。 之前大家都觉得是皇帝震怒,誓要踏平匪人,如今看来,其实是皇帝根本不在乎这对母女的死活,皇帝肯定知道了此事,一直瞒着而已。 要不然,父女之间又为何如此生疏,秦皇一年到头都不会见一次宁玉公主。 想通之后,太尉几人觉得宁玉公主实在可怜,并不是赢家之人。 同时几人对秦皇的大度也甚为佩服。 若是别的皇帝,恐怕宁玉公主根本活不到这么大,早就在某些人为制造的意外中离开人世,更不会有两棵树妖守护。 龙桃沉沉的叹了口气,抬手将公主的鲜血取出,咳嗽了两声,道: “这件法器我们不熟悉,应该是没有开启成功,我再开启一下。” 说着将大血滴子举起来,转了半圈重新放回去。 太尉的举动,是在缓解大家的尴尬。 既然秦皇都不提此事,这件事就让它埋进岁月,在场的几个人全都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幸好就云缺一个外人,剩下的都是皇子。 太尉现在有点后悔了, 刚才留什么驸马啊,这要是个大嘴巴,岂不是大家都跟着遭殃。 事已至此,没办法,只能继续进行验血。 “刚才不算!现在重新开始,谁先来。” 龙桃说完,将公主的半盆血放在一旁,没打算再用。 宁玉公主也挺倒霉的,好不容易放了小半盆血,结果白放了。 “我……我来……” 担架上的二皇子发出虚弱的声音。 赢皓已经醒了,伤势太重,难以起身,只能躺着动弹不得。 “轮不到你,我是大哥,自然我先来!” 大皇子赢财面色凝重的道:“二弟伤势太重,这事儿不用你,我和三弟的血足够了,你好生修养就好,父皇养我这么多年,也该是尽孝的时候了。” “大哥……够义气!”赢皓虚弱的道:“我那坛百年老酒,不用大哥赔了……” “啥?我什么时候欠你百年老酒了?”赢财莫名其妙道。 “三年前,父皇说是你偷的……”赢皓虚弱道。 “我……”赢财眼皮跳了跳,万般无奈。 背黑锅就算了,这怎么有的黑锅,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背上的呢! 随着大皇子切开指尖,一滴鲜血落进铜盘。 云缺仍旧没看,一口一口的喝着茶。 接连喝了十几杯,发现围着铜盘的几个人,全都一动不动,木雕泥塑一样。 第636章 绿帽子戴一摞儿 不会是,又不融了吧? 云缺心里直犯嘀咕。 公主不是亲生的也就罢了,大皇子总该是亲生的了吧。 可丞相与太尉几人,始终面无表情的盯着铜盘,一个个被施了定身术似的,这种模样太过奇怪。 云缺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装作抻个懒腰,顺便往铜盘里瞄了眼。 秦皇的鲜血仍旧在中心旋转。 而大皇子的血珠则在铜盘边缘转动,两滴血之间相差极远! 这下连云缺都定住了,伸着两只手,一动不动。 开什么玩笑! 小女儿不是亲生的,大儿子居然也不是亲生的? 这事儿就大发了…… 赢财都傻了,这位大皇子此刻的感受不亚于五雷轰顶! 背黑锅也就罢了,怎么背着背着,锅都没了呢? 赢财很快想到了更加严重的后果。 如果他不是亲生的,那么皇后岂不是死罪! 大皇子,加上小公主,这种事所牵连的后果,很可能是秦皇一怒之下血洗后宫! 秦皇是什么作风,赢财能不清楚么。 他爹曾经将九个亲叔叔砍了八个,只剩下一个还是落个囚禁一生的下场。 这要儿女全不是亲生的,以秦皇的脾气,不仅后宫没一个活口,连他这位大皇子都得掉脑袋! 想到这里,赢财只觉得天旋地转,踉跄着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二皇子赢皓躺在一旁,看不到铜盘里的变化,焦急道: “皇兄,到底怎么了……难道又出了问题?” 赢财脸色发苦,抓住赢皓的手道:“大哥,对不起你啊……二弟三弟,父皇,靠你们了……” 三个皇子心情复杂不已。 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变成了毫无血缘关联的陌生人,如此打击来得太过突然,犹如噩耗一般让人难以承受。 龙桃瞪着眼睛盯了半天,两滴血始终不融,他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左兰山道: “你从哪弄来的大血滴子!该不会是个坏的吧?” 左兰山也彻底失去了大儒的稳重,惊疑不定的道: “不可能是坏的!我亲自去房家抢来的!重新验一次!” 两个老头子手忙脚乱的将血滴取出来,一个动用气机,一个动用文气,好一顿检查。 大血滴子没有问题,更没有半点损坏。 为了验证,龙桃去外面抓来一条大狗和一窝小狗,挨个的试验。 结果一窝小狗的血,都与大狗相融。 狗血都融,说明大血滴子没问题,龙桃又将两滴血重新放进铜盘,还是一样的结果。 皇帝与大皇子的血就是不融! 这下太尉与丞相都知道麻烦了。 本想着救皇帝,结果引出了这等皇室隐秘,一旦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龙桃沉声道:“今日之事,不可传出去半个字!” 左兰山冷声道:“若有外人得知,必须灭口!” 两位重臣如此模样,将皇子与公主吓得不轻,几人连忙点头。 随后几人的目光纷纷挪移,望向屋子里唯一的一个外人。 呼噜,呼噜。 鼾声响起。 云缺趴在桌子上正睡觉呢。 不睡不行了,这时候最佳的处理方式就是装睡。 我睡着了! 你们家里的破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明知云缺在装睡,左兰山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驸马的心机还算认可。 赢皓支撑着抬起手,道: “用我的血……” 赢人志抢先道:“先用我的!二皇兄伤势太重,不宜失血,我身体好,血多!” “谁的都一样了!这时候了还谦让什么!”龙桃亲自动手,从赢皓指尖取一滴血,代替了大皇子的鲜血。 等鲜血滴落铜盘,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这次云缺没用看就知道,肯定还没融! 怪不得那哥仨没一个长得像秦皇,原来全不是亲生的! 云缺一边装睡,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 这不对劲儿啊…… 秦皇又不是傻子,统管仙武大秦,堂堂天下一品,怎么生的儿子不是亲儿子,生的女儿不是亲女儿。 要是一个非亲生,也能理解。 毕竟秦皇忙于国事,没那么多精力放在后宫,出现个野种不算意外。 可两位皇子加上个公主都非亲生,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绿帽子戴一顶还嫌不过瘾,非得戴一摞儿才行? 这什么奇葩爱好? 左兰山现在是真想杀人了。 帝王之位,何其重要,江山社稷难道要拱手让人? 好在这件事没有外人知道,还能压得下去,唯一的外人是驸马,总不能把驸马掐死吧。 郁闷加上愤怒,左兰山二话不说,一把将赢人志抓了过来,亲手取了一滴血,放入铜盘。 最后一位皇子,是最后的希望。 丞相与太尉瞪大了眼睛,盯着铜盘里两滴血的变化。 “动了!动了!” 龙桃欣喜的惊呼起来。 赢人志的血的确在动,一边旋转,一边朝着秦皇的鲜血靠近。 几人满怀希望,盯着血滴一眼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可是当血滴越过一半距离的时候,忽然碎裂开来,分散成血丝飘到铜盘边缘。 “这……这是什么情况?”龙桃疑惑道。 左兰山沉沉一叹,道: “三皇子修为太弱,血液移动,是被陛下鲜血蕴含的力量所搅动而已……” 这下赢人志也跌坐在地。 他也不是亲生的! 龙桃不甘心,抓起赢人志的手腕直接切开,弄了好几两鲜血全部倒在铜盘里。 结果没有一滴血能与秦皇鲜血相融。 几人全都傻眼了。 秦皇,居然无后! 至于公主与皇子们是谁生的,丞相与太尉已经没心思调查了,皇帝重伤不治,濒死在即,又没有亲生骨肉,大秦的江山怎么办? 屋子里压抑无声,只有云缺的鼾声阵阵。 云缺都听见了, 知道三个皇子全不是秦皇的种,这种时候更得装睡了,睡得越香越好。 反正与我无关,这事儿跟我这个驸马可八竿子打不着。 只要你们不灭我口,我在这多睡两天也没问题。 左兰山将赢人志的血液取走,沉声道:“此劫,陛下怕是难渡了。” 赢人志这时灵机一动,道: “实在不行,去找景王!景王是父皇的九叔,他们的血肯定能融!” 景王这两个字一出,左兰山与龙桃的神色豁然一变。 丞相与太尉沉默不语,谁也没说话,全都沉着脸。 赢人志察觉到气氛不对,急忙闭嘴,他忽然想起来景王这两个字是皇族的一份禁忌。 自从秦皇登基之后,那位曾经的九皇叔景王就被囚禁在皇宫之内,一晃二十多年,从来没人见过景王在何处。 “景王,帮不上这个忙。”左兰山沉声说了一句,没有任何解释。 龙桃犹豫着道:“左老头,你说太后那边……” 左兰山摇头道:“太后久病在床,本就没有多少气血,若失血过多,必定难以活命。” 龙桃邹着眉道:“到底多少血能够?” 左兰山叹气道:“我问过御医,以陛下的状态,十斤怕是都不够。” 龙桃抽了口冷气,就太后的身子骨儿,别说十斤,抽二两恐怕就得归西。 “我就不信了,再试一次!”龙桃挽起袖子,开始挨个取血。 从宁玉公主到三位皇子,四个人的血液又重新在铜盘里试了一次。 结果与之前一样。 根本不融! 过了半晌,左兰山声音沙哑的道: “大血滴子,或许当真坏了。” 丞相实在没了办法,只能找个借口,将这件事暂时拖下去。 “对!我就说这玩意是坏的,你看,不好使了吧!”龙桃心领神会的道:“你这老鬼办事就是不稳妥,弄个假货回来坑人,来来来,我试试!” 说着龙桃自己取了一滴血,投入铜盘。 肯定不融,他和秦皇要是有血缘关系,那就出鬼了。 “左老头你也来试试,咱们都试一遍,都不融,就是大血滴子坏了!” 龙桃抓着左兰山的手,强行取出一滴血放入铜盘。 与他一样,丞相的血也不融。 这时云缺打了个哈欠,抻着懒腰站起来,睡眼朦胧的道: “好困呐,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回去睡觉了……”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云缺估计再等一会儿说不定出什么大事,以丞相的狠辣手段,没准把太后血祭了都有可能。 毕竟比起皇帝,死个太后,对大秦来说损伤最小。 不过之后秦皇会不会翻脸,那云缺就猜不出来了。 儿女不是亲生的,老娘肯不会是假的,秦皇在世上应该只剩太后一个亲人。 察觉到容易被牵连,云缺这才装作睡醒,赶紧抽身。 没等走呢,云缺被太尉一把抓住。 “先别走!你也来试试,我就说这玩意是坏的。” 不管云缺愿不愿意,龙桃直接动用二品之力,硬是从云缺手指上取出一滴血来。 云缺也没反抗。 心说取就取吧,演戏演全套,等你们有了台阶下,我可先走为敬了,说什么也不能留在这。 对于秦皇混乱的家事,云缺一点都不想掺和,离得越远越好! 血滴落入铜盘之后,也与大皇子等人一样,靠着铜盘边缘旋转。 云缺瞄了一眼, 心说我的血怎么可能跟秦皇融合,一头羊还能生出来个牛犊子不成,浪费我血…… 正打算就此离开,云缺发现旁边的太尉和丞相模样古怪。 两位当朝重臣同样的姿态,张着大嘴,瞪着眼睛盯着铜盘,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再看大皇子等人,也是同样的神色。 云缺甚至听到了赢人志由于张嘴的力道太大,下巴脱臼的声音。 疑惑中,云缺将目光落向铜盘。 在云缺眼前,自己的那滴鲜血正在缓慢的朝着铜盘中心靠近。 越来越近,直至两滴鲜血完全融合在一处…… 第637章 彻底疯狂 这下云缺也傻眼了。 这什么意思,我是秦皇生的? 怎么可能! 屋子里的几人呆若木鸡,好半天没人说话。 两滴血彻底融合在一起,在中心缓慢的旋转,铜盘仿佛变成了一个漩涡,期待着新的血液到来。 云缺最先清醒过来,心说糟了。 先不管自己与秦皇有何关联,两滴血一旦融合,预示着自己要被放血啊! 云缺故作镇定,敲了敲大血滴子道: “太尉所言不假,这玩意真坏了,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要不去找太后求点血来,要不换个新的大血滴子重新验,我有点晕血,这便告辞回去休息……” 云缺说完转身就开溜。 刚到门口,发现大门被一道厚重的冰墙封死。 再一扭头, 身边左右全都是龙桃的身影,有的抓胳膊,有的抓腿,有的抱腰,还有个龙桃骑在自己脖子上抓头发。 丞相动用法术,太尉动用影身,这两个老家伙已经彻底疯狂。 “松手!松手啊!我不走还不行吗!放开我的第三条腿啊!” 好一阵混乱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 云缺坐在椅子上,周围是一圈脸。 太尉,丞相,皇子们仿佛在看着什么稀世的奇兽般,目光中除了震惊之外还充满了迷茫疑惑。 左兰山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到底是谁生的?” 能让当世大儒用街边闲汉般的语气质问,可见此时丞相已经把文气全都抛于脑后。 龙桃更加干脆,道: “私生子!一定是陛下的私生子!这下好了,陛下终于有后……哎呀!左老头你踩我作甚!” 龙桃被狠狠踩了一脚后,回过神儿来,周围还有皇子公主呢,如果云缺真是秦皇之后,那么在场的大皇子等人何其尴尬。 云缺一脸无奈,指着大血滴子道: “两位大人,你们不觉得应该是这玩意的问题吗,大血滴子肯定是坏的呀!再不就是丞相大人拿回来个假货。” “我是驸马,我怎么可能与陛下有血缘关系!谁家老丈人和姑爷是亲父子,风马牛不相及啊!” “咱们还是赶紧验一验大血滴子,看看毛病出在何处,能修就修,修不成赶紧换一个。” 云缺这边在解释,眼睛却瞄着铜盘里的血珠。 其实云缺心里也在犯嘀咕。 大血滴子应该没问题,要不然刚才怎么连狗血都融了呢。 但自己不可能与秦皇是父子,这一点不会有错,云长吉苦心多年设下的偷天换日之计,岂能在刚开始就被秦皇摘了桃子。 左兰山沉着脸道: “法器没问题,老夫感知过多次,你的血既然能与陛下相融,说明你与陛下有着绝对的血缘关联,陛下能否逃过此劫,看你的血,够不够用了。” 云缺一听就不干了。 我可是驸马啊,你们赢家拿我当牛马也就算了,怎么还得当僵尸啊! 血没了,我也活不成!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 云缺神色凝重的道:“这法器一定出了故障,否则几位皇子与公主的血,又岂能不与陛下相融,难道丞相大人认为,三位皇子与宁玉公主,都不是陛下亲生的吗。” 对付丞相这种老狐狸,云缺是有经验的。 既然你要坑我,那咱们就挑明,直接撕破脸,反正我不要脸,看看你们赢氏皇族要不要脸。 果然,左兰山闻听此言,脸色就是一变,一时间无法反驳。 云缺这招用的高明。 大血滴子要是没坏,那秦皇与皇子之间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事儿太大了,传扬出去谁也担不起责任。 唯一的说辞只有一个,那就是大血滴子坏了,如此才能保住这层窗户纸。 左兰山气得直瞪眼,又无可奈何。 云缺翻着白眼儿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我就耍赖了,能耐我何。 龙桃见要闹僵,在旁边打圆场,道: “要不这样,驸马先放点血出来,我们带回去给陛下试一试,不论灵不灵,肯定少不了驸马的好处!” “什么好处,先说清楚,要不然一滴血都没有!”云缺讨价还价道。 这次算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将利益最大化,狠狠要一笔大的。 “老夫还有一份绝学,名为霸皇剑法,可衍化出百侯剑,千王剑,万皇剑,配合影身之法,可让影军的战力倍增!只要能治好陛下,这份绝学倾囊相赠,你看如何?”龙桃道。 一旁的左兰山为之动容。 他知道霸皇剑法才是龙桃真正的杀手锏,剑法不仅霸道强横,尤其能加强影军威能,一旦影身之法与霸皇剑法同时施展,同阶之下几乎没有对手,连他这位当世大儒都要退避三舍。 “太尉大人在少年城用的那种剑法?”云缺表现出感兴趣的神色。 少年城一战,龙桃对战房三,的确用出了一种惊人的剑道,只是当时云缺身陷绝境,没机会多看。 “没错!房家老祖的战力可不凡,可一旦老夫拼命,他不是对手!”龙桃傲然道。 “霸皇剑法,我要了。”云缺点了点头,望向左兰山道:“丞相大人的好处,又是什么呢。” 左兰山差点被气死。 好处这东西,怎么还能轮流要吗? 颜面呢,廉耻呢,脸皮呢! 左兰山压了压火气,道: “老夫可以教你如何养出浩然剑,甚至可以教你归心剑的使用方式。” “换一个,我是武夫,不学儒道。”云缺直接拒绝。 开什么玩笑! 我儒家只有九品修为,你教我浩然剑? 那玩意不活个七八十岁估计养不出来。 左兰山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的毕生绝学,人家嗤之以鼻。 深吸了几口气,左兰山尽力平复着心中怒火。 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这位大秦丞相其实以前也如此认为,可自从认识了云缺,左兰山的观念彻底扭转。 能撑船的宰相肚子,遇到眼前这个没脸没皮的主儿,早晚也有撑爆的一天! “老夫可以送你一幅真迹……” 左兰山没说完就被云缺打断。 “真迹就免了,九儒楼里的大儒真迹,好像只剩我写的一幅了,其他九幅真迹嘛……呵呵。” 呵呵两个字,带着巨大的杀伤力。 左兰山的身子晃了晃,眼前开始发晕。 你就算直接开骂,说大儒真迹是泡屎,左兰山都不会如此状态,人家偏偏呵呵了两声,其中携带着无尽鄙夷,差点把左兰山气得原地升天。 “老夫家中有几个女儿,都送你好了!”左兰山被气得快糊涂了,怒声喝道。 没用云缺开口,旁边的龙桃撇嘴道: “就你那几个女儿,年轻时候的确都有些姿色,现在不行了,最小的一个好像都快五十岁了吧,送云缺干嘛,送他当妈啊。” “我都传授绝学了,左老头你也不能小气,要我说啊,把你的决云剑送给驸马好了,宝剑配武夫,正合适,文官嘛,用用笔墨纸砚就好了,用什么剑呐,驸马你说对不对啊。” 龙桃一边说,一边朝着云缺挤眼睛,示意的已经太过明显了。 云缺一听立刻心中一动,道: “我就要决云剑,名中有云,肯定与我有缘,多谢丞相赐剑!” 两人说双簧般配合,把左兰山听得想吐血。 决云剑啊,那是他的成名之宝! 年轻时的左兰山,就是手持决云剑,一路走过了尸山血海,最终达到如今的高度,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丞相。 在少年城的时候,归心剑的本体或者说本质,其实就是决云剑。 以决云剑养文气,经历数十年岁月,左兰山才能动用更强的归心剑。 决云剑一旦送人,他想要施展归心剑不难,但是威能会相差百倍。 左兰山狠狠瞪了眼龙桃,犹豫良久,道: “能不能,换一个……” “不能!就要决云剑!有剑就有血,没剑怎么见血!没得商量!”云缺理直气壮的道。 左兰山又呼吸了好几口空气,强压怒火道: “好!决云剑送你也行,就看你与此剑是否有缘!给你七步的时间,你若能做出一首定剑诗,决云剑就是你的了!” 说罢左兰山一点手,屋子里闪烁起一道寒芒! 光晕消散, 现出了一把古朴而锋利的长剑,剑刃两侧均有一排云纹,剑光聚而不散,锋而不利,宛如恒古长存。 绝世好剑! 身为武夫,刀剑均为心头最爱,云缺是识货的,一打眼就知道此剑不凡。 绝对是极品程度的法宝! 而且被左兰山这位大儒强者蕴养多年,怕是早已通灵,威能更甚! 学会太尉的霸皇剑法,再拥有丞相的决云剑,云缺的战力必将倍增! 欣喜之余,云缺下意识的想要去碰决云剑。 这把宝刃犹如活物般,居然往后避开! 屋子里没有任何文气波动,左兰山拿出决云剑之后,根本没有动用。 如此异象,说明这把剑极其通灵,对外人刻意回避,不愿落入他人之手。 宝刃越是如此,云缺越是眼红,这把剑,他要定了! 云缺的心头高兴不已。 天上掉馅饼了,可得接好,作诗而已,于是张口就来:“剑风……” 刚刚说出两字,打算随口作个诗,糊弄过去。 云缺忽然看到左兰山的嘴角正在微微翘起,居然在暗暗冷笑。 不对! 云缺立刻闭嘴,不再随便作诗。 姜是老的辣,别看左兰山被气得不轻,这家伙可是个老狐狸。 想要得到决云剑,一定没那么简单。 第638章丞相太尉泼妇之战 左兰山的表情,让云缺完全冷静下来。 宝器有灵,如同野马,想要将其驯服,必须用尽心思。 决云剑在大秦丞相的文气之下蕴化多年,剑身一定充满了文气,普通诗词,恐怕难以降服。 一旦失败,左兰山就有理由将宝刃收回。 到时候云缺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云缺反而轻松下来。 定剑诗而已,还能难得住拥有文殿的自己么,笔墨朝圣都可再现,小小诗词不值一提! 云缺一身轻松,随意走了三步。 七步诗,丞相定下的规矩。 七步之内,必须成诗,走得慢可以,但不能不走,其实时间很短,非常考验文采。 云缺自然不缺文采,浪费了三步根本无所谓,别说三步,只剩下最后一步也可轻松完成。 然而走了三步之后,云缺不走了,站在原地发呆。 定剑诗确实不难,因为云缺有文殿在识海。 可一旦动用不了文殿,又想要以一首诗来慑服当世大儒的宝刃,难如登天。 云缺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文殿,打不开了! 倒不是完全打不开,至少云缺能推开个一人通行的空间,但是文殿里传出来的除了文气之外,还有着浓郁的巫神气息! 巫神被镇压在文殿,而文殿也失去了提供无尽文气的作用。 云缺微微张着嘴,目光一片茫然。 元神在识海里更是茫然无措。 眼前高大的文殿,依旧威严庄重,但是其力量,已经被用来镇压巫神碑。 云缺现在想要摄取文气,只能获得到夹杂着巫族气息的变异文气。 这种变异文气能让云缺随意施展儒家法术,但无法让云缺做出惊世之作。 自从巫神碑被镇压在文殿,云缺的文采,没了! 这下云缺没辙了。 眼看着天大的馅饼就在眼前,结果却吃不到,干眼馋! “停步只可在五息之内,七步之时,不走也算。” 左兰山发出略带嘲笑的声音,斜眼瞥着云缺。 身为大秦丞相,自然观察入微,他看出了云缺没什么底气,立刻烧了把火,催促一句。 云缺无奈,只能走出第四步。 依旧沉吟不语。 “快想啊!还有三步了!” 龙桃焦急道:“拿出你在九儒楼的文采,力压决云剑!你肯定能行!老夫看好你!” 龙桃替云缺着急,他越催,云缺脑子里越乱,别说诗词了,连四书五经都快忘个干净。 大皇子与二皇子看着悬在半空的长剑直咽口水。 即便败家子的赢人志,也眼睛发直。 但凡武夫,都能看得出这把剑的珍贵,谁不想拥有一件真正趁手的极品法宝。 武夫配神兵,战力将会暴增! 云缺强行将心头的慌乱压制,冷静下来,低语道: “挥剑……” 脑子里只冒出这两个字,就再无下文。 没有巫神碑的时候,云缺只要如此冥想,哪怕只有一个字,后边都会自动蹦出来连篇的佳作。 简直称得上文采飞扬。 现在不行了, 没了文殿之效,云缺只能靠着自己的脑子冥思苦想。 学问这东西,其实云缺也是有的。 小时候在庸医馆,七叔没少教授一些古言文章,诗词佳作。 如果时间充足,让云缺做出一首好诗,问题不大。 关键丞相太狡猾,定出七步诗的要求,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否则就失去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时间一到,云缺只好迈出第五步。 左兰山在旁边得意的道: “老夫这柄决云剑,采浮云山巅之石,融渭水河底之沙,取东离岛之万年不朽木,用西域戈壁下千年寒铁矿,耗时三年祭炼成功,又在大儒文气中蕴养一甲子,虽为法宝,亦是神兵!区区凡夫俗子,无缘得之!” 云缺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闷棍把左兰山敲迷糊,抢了宝刃就跑。 斗气这种事,很多时候都是相互的。 之前云缺占上风,丞相差点被气冒泡,现在反过来了,左兰山文绉绉的气云缺。 他把宝刃说得越详细,越珍贵,云缺就会越心急,越做不出来诗词。 “该第六步了。” 左兰山无比得意的提醒道。 云缺只好憋着气,又迈出一步。 已经六步,还差最后一步,若是再做不出诗词,这场天大的机缘就算擦肩而过。 这时公主府外传来马匹嘶鸣的响动,伴着一阵嘈杂。 听声音是马贩子路过,赶着不少马匹,遇到了熟人,在大声寒暄。 “钱老板的这批马不赖呀!个个膘肥体壮,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从哪儿上的货?有工夫我也去捡点漏子!” “这你可捡不到喽,都是我从西边草原收来的,那边正是战乱,诸侯并起,打得凶着呢,差点没回来!” “钱老板这生意真不容易,钱都是拿命赚的啊!佩服佩服!” “养家糊口,没法子啊,晚上一起喝酒!” 嘈杂声很快远去,云缺听得真真切切,这时左兰山又催促了一句。 云缺迈出了第七步。 七步诗,到了必须成诗的时间,再做不出来,就算失败。 不过云缺此时目光清明,气势变得信心十足,与之前的茫然截然不同。 马贩子的一番对话,让云缺有了灵感。 “七步已到,看来驸马今日没什么文采,赠剑之事,就此作罢。” 左兰山说着就要收回他的宝贝。 “慢着!” 云缺昂首道:“方才有些饿了,想了想今晚吃什么饭菜,现在定了晚上吃什么,也该作诗了,丞相大人请竖起耳朵,听好了!” 左兰山也顾不得被骂竖起耳朵这种小事,沉着脸道: “洗耳恭听!” 云缺淡然一笑,张口吟道: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 此诗一出,屋子里摆在书架上的笔墨纸砚开始晃动不停,大有飞腾而起的征兆。 左兰山宽大的官袍开始无风自动,一身文气居然被一首诗所引动! 悬于半空的决云剑,更是异象大起,发出了龙啸般的轻吟之音! 云缺昂首而立,伸出右手,一震单臂轻喝道: “剑来!” 嗡!!! 决云剑自行震颤,飞入云缺手中。 握住这把剑的同时,云缺感受一股精纯到极致的气息顺着手腕涌入周身。 那是剑气,也是丞相耗时一甲子才蕴化出的浩然气! 这股浩然气其实对武夫是无效的,正常武夫也发挥不出浩然气的威能。 但云缺还有一个身份。 九品小儒修! 别看品阶最低,不足以完全掌握这股浩然气,但随着剑法的施展,浩然气的威能也会同时被激发一些。 一股畅快之感涌上心头,云缺挽了个剑花儿,随后翻手挥剑,直指窗外蔚蓝的天穹! 翩翩少年郎,意气正飞扬。 胸怀凌云志,笑看世沧桑! 云缺持剑问天的姿态,看得小公主眼睛发直,小脸儿上满是崇拜之色。 “驸马,好帅呀……” 赢霏雨痴迷着呢喃,她觉得刚刚拥有的木灵之心,跳得更快了。 大皇子赞许道:“气势不凡,文采斐然!果然是少年王啊,驸马持剑比用刀多了儒雅之气,更像王者。” 赢人志嘀咕道:“我还是觉得他用刀的时候比较威风,像个屠夫……” 左兰山目瞪口呆。 看着自己的宝剑落入他人之手,还被定剑诗直接慑服,一时间这位大秦丞相的心里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 这把决云剑他带了一辈子! 感情之深厚,远远超过自家夫人甚至子女。 决云剑对左兰山来说,就像年长老者眼里的大孙子,无比疼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恨不得天天顶在脑袋上,走到哪带到哪。 今天倒好,宝贝大孙子跟别人走了…… 甚至都没回头看他这个爷爷一眼…… 作孽呀!!! 左兰山眼圈发红,心里直骂自己。 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那小子能力压九儒,肯定能慑服决云剑啊! 比什么文采,还不如比拳脚! 至少二品大儒的拳脚功夫,未必斗不过四品破军!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好诗啊……” 一声喟然长叹,左兰山算服气了,苦笑了一声,自嘲道:“苍穹不负少年意,岁月不枉赶路人,决云剑,就该是他的啊。” 一旁的龙桃凑了过来,嘻嘻笑道: “八旬老丞不辞劳,为做嫁裳日夜熬,熬来熬去剑没了,此生无悔乐陶陶,嘿嘿,丞相大人,你瞧我这首定剑诗怎么样,没用七步,两步就做出来了!” 左兰山原本已经释然了,一听太尉的嘲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叫定剑诗?你这就是贱诗!” 说着左兰山伸出双手抓住龙桃的脑袋,贴脸大吼道:“给我滚远点!!!!!” 龙桃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他吧唧吧唧嘴,呕一声差点没吐出来。 “你个老鬼敢喷我口水!老子堂堂太尉,不比你官职低!让我滚?你才该滚!” “文上武下,老夫在你上边!我乐意让你滚!你就得滚!” “滚你姥姥!要滚咱俩一起滚!挠死你个老不休!” “你敢挠老夫的脸?老夫和你拼了!” 屋子里,乱作一团。 云缺与几位皇子看得眼睛发直,瞠目结舌。 谁见过大秦当朝丞相与太尉薅头发,撕裤子,互喷口水,犹如泼妇般厮打的场面? 云缺看到了…… 实在辣眼睛…… 第639章 有得有失 大皇子与三皇子好不容易将两人拉开。 丞相与太尉各自坐在屋子两侧,气呼呼的怒视着对方。 趁着两人打架的工夫,云缺已经将决云剑收进储物袋。 收起来之前不放心,特意切开手指,往剑身上洒了二两血。 染了我的血,就是我的剑,谁敢抢我就拼命! 重宝到手,云缺心情大好,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左手刀右手剑,身旁左右无数影军,大杀四方的恢弘画面。 正想好事儿呢,发现两只手里确实多了点东西。 低头一瞧,是两只老手。 左兰山与龙桃一左一右,两尊门神似的抓着云缺开始放血。 正好刚才切开的伤口还没愈合,旁边这俩老头下了狠手,一个动用大儒文气,一个动用不灭气机,两股力道压在云缺身上,只见伤口里的鲜血犹如喷泉般奔涌不息。 “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 云缺奋力挣扎。 没用,俩老头看到血跟见到天下至宝似的,眼睛都是蓝的。 “快半斤了,行了吧!我也没多少血可用啊!” “一斤多了!别放了!再放我要贫血了!” “我不行了!我头晕!浑身没劲!你们是吸血鬼吗!” “救命啊!救命啊!!!” …… 半晌之后,云缺摇摇欲坠,脸色苍白。 眼前是一小盆鲜血,足足二斤多。 得了决云剑,失血二斤! 有得有失,也罢! 云缺觉得这笔买卖还是自己赚得大。 血而已,少就少点,咱们武夫气血旺盛,失血二斤,多吃几天大补的食材也就补回来了。 只不过云缺现在觉得浑身虚弱,眼前发花,看什么都重影。 两个丞相,两个太尉,好几个皇子…… 左兰山捧着鲜血,如获至宝,一张老脸却十分阴沉。 他环视着皇子与公主,沉声道: “几位殿下可以先回去了,今日之事,关乎重大,切记不可外传,否则难免会有杀身之祸!” 一句杀身之祸,惊得大皇子三皇子浑身一哆嗦。 皇子与公主的心情,此时无比复杂。 当了二十来年皇子,今天突然发现自己是冒牌货,是野种,如此打击,不亚于长大后的鸭子,发现自己一直住在狼窝里。 别说外传了,都不敢吭声,生怕被狼爹给一口吞了。 几人连忙保证不会外传。 赢财看了眼云缺,心里不是滋味。 真皇子,成了野种,结果人家假驸马,成了真儿子! 这叫什么事儿啊!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编不出来这种奇葩剧情。 赢财与赢人志抬起二皇子的担架,临走前,赢财迟疑了一下,问道: “丞相大人,这件事,父皇是不是知道了?” 左兰山没回答。 他其实也拿不准。 如果皇帝知道了还算好的,至少以前没杀几位皇子,以后也应该不会杀掉。 可一旦皇帝不知情,那眼前的三位皇子与小公主,怕是难逃一死。 龙桃咳嗽了两声,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回陛下,以后的事,咱们慢慢再说,天无绝人之路嘛,几位殿下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我想陛下也会念在旧情,网开一面。” 赢财听完脸色变得更苦,知道是太尉在安慰人而已。 念旧情也分事儿啊。 这种事发生在皇家,哪个帝王会念旧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身为大皇子的赢财哪能不清楚。 赢人志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哀嚎道: “太尉大人!您可要给我们求求情啊!我就是个窝囊废,只会花钱,什么能耐都没有!养我和养狗是一样的!您跟父皇说说,让父皇留我一条狗命吧!呜呜呜……” 龙桃叹了口气,点头称好。 “哭什么!” 赢财喝斥道:“父皇养我们这么多年,我们就是赢家之人!赢家没有窝囊废,若父皇赐死,我第一个走!” 担架上的赢皓艰难的抬起手,虚弱道:“我第二……走之前,得先让我喝个够……” 这下赢人志哭得更伤心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三位皇子接下来的命运。 活着,多么简单的愿望,但如今已经成为了奢望。 唯一镇定的,是宁玉公主。 小公主帮着她三哥一起抬起担架,道: “三位皇兄,我们先出去吧,父皇治病要紧,只要父皇能安然无恙,我死而无憾。” 见小公主如此豁达,赢财咬了咬牙,带着弟弟妹妹们,抬着担架离开了屋子。 屋门关好之后,屋子里只剩三人。 左兰山与龙桃的目光变了,看怪物般盯着云缺,看得云缺直发毛。 “他是……怎么生出来的呢?” “陛下好像没去过大晋那边。” “也许年轻时去过,我们不知道。” “莫非当真是风流债?有债就好,有债就好哇,就怕没债落个无后。” 云缺听得眼皮直跳,道: “我不是秦皇生的!我有爹!” 左兰山与龙桃的神色又变了,互相看了眼,纷纷安慰道。 “知道知道!你有爹,你还有娘呢,苦命的孩子啊。” “这下好了,大秦太子独苗一个,将来若是陛下再无子嗣,你准备接管仙武大秦吧。” 云缺没吭声,不过嘴巴动了动,看口型明显是骂街的话。 这俩老不休,说话忒难听! 我出生的经历就足够曲折了,云长吉和妖都之王一起合作啊,怎么那俩还不够,秦皇还来插一脚? 云缺气得很想把眼前这俩老东西痛扁一顿,不过还是忍住了。 俩二品,估计打不过。 容易被反打。 况且仙武大秦的太子,好像也不错……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云缺立刻挥散。 不可能啊! 我不可能是秦皇的儿子,这事儿绝无可能! 左兰山对龙桃急声道: “你看住他!我这就去见陛下!” 说罢丞相急匆匆离去。 龙桃为了缓解尴尬,笑嘻嘻的道: “老夫说话算话!霸皇剑法这就传给你,云小子你可看好了,老夫亲自给你演练一番!” 说着就要施展功法,却被云缺给拦住。 “不急,我现在头晕眼花,记不住,我要吃饭,补一补……”云缺虚弱的道。 “成!我陪你一起吃,你说,想吃啥?”龙桃道。 “补血的全要!血肠、血豆腐、血辣子、血鸭、猪血糕,毛血旺,带血的都吃!我现在就想吃血!”云缺道。 龙桃立刻换来公主府的下人,做一桌补血的大菜。 云缺正饿呢,从昨晚到今天一直没吃饭,又被抽走二斤血,必须多吃点。 一顿风卷残云,云缺打着饱嗝开始品茶。 吃饱了,精神好多了。 武夫的体质,在所有派系的修行者当中最为强大,以云缺的体质和修为,失血二斤,小意思。 “对了太尉,怎么不用景王的血呢,陛下的亲叔叔,肯定血脉相连,如果二斤血不够用,我可不给了啊,找景王要去。”云缺道。 “景王的血,用不成的,我估计二斤差不多够了,不够你再多破费。”龙桃笑嘻嘻的道。 “再破费没命了!我就这么多血,多一滴都不给!景王肯定没死,你抽他血去!”云缺道。 “景王确实没死,但跟死了也差不多……唉。”龙桃叹息道。 “到底死还是没死,太尉大人最好跟我说清楚,否则我肯定不放血了。”云缺道。 龙桃犹豫了一下,叹气道: “既然你是陛下的独苗,大秦太子,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但不能往外说啊。”龙桃道。 “放心吧太尉,我又不是大喇叭梅钱。”云缺道。 “梅钱是谁?”龙桃疑惑道。 “梅钱……是个有爹生没爹养的野种,坏得很,一辈子乞丐命,不提他,快说景王的事儿。”云缺道。 “景王,被陛下封印了。”龙桃道。 这种消息,云缺毫无意外,不过让云缺好奇的是,为何龙桃说景王的血无法使用。 “封印在哪里,莫非景王本体已经干枯?”云缺追问道。 “可以这么说,其实景王已经没有了本体,他被陛下封印在混元镜内,此生只能做那镜中人。”龙桃道。 “混元镜?是不是传闻中,金銮殿里的那块能偷窥全城妇人洗澡的宝镜?”云缺道。 “正是那块宝镜……什么叫偷窥全城洗澡!那是宝镜的神异之处!混元镜也叫三清神镜,是道尊遗留的至宝,总共三面,一面在陛下手里,一面在天一道宗,最后一面据说遗失在天澜宝境深处,尚未出世。” 提及天下至宝,龙桃打开了话匣子,摇头晃脑的讲述起来。 “混元镜得其一,便有平定山河之力,得其二,飞天遁地随处可去,若能三镜合一,组成真正的三清神镜,据说可以动用出超品之力!要不然天一道宗怎么将混元镜当做镇派之宝呢。” “不过有小道消息说,天一道宗里的那面混元镜,多年前已经丢失,不知被谁偷了去,这些年道宗派遣不少高手下山走动,就是为了寻找丢失的混元镜。” 龙桃的讲述,听得云缺心头微动。 去天澜宝境第一重的时候,云缺最后遇到了道宗的修士,对方在宝境里布置奇怪的法阵,不知有何用处。 如今看来,天一道宗有可能找到了天澜宝境里最后一面混元镜,正在提前布置。 这倒是个机会! 距离宝境二重开启只剩半年左右的时间,云缺是必定会去的,为了营救母亲。 若是顺便找到最后一面混元镜,那就收获颇丰了。 第640章 给我个国师能玩一年 龙桃提及的道宗,令云缺想起一位故人。 大晋国师,凌妙清。 下意识的捏了捏五指,云缺嘿嘿笑了笑。 国师不仅修为高强,美如天仙,手感那叫一个绝! 温润如玉,清雅如莲,简直是超级享受! 给我个国师,我能玩一年! “太尉大人,仔细给我讲讲混元镜,都有什么奇效?”云缺好奇道。 “三面混元镜,分别以天、地、龙命名,天镜拥有飞天之效,可直上九天,更可收纳万物,据说天上的白云也可收入其中!地镜可探地万里,万里之外的飞虫蝼蚁,一眼便知!拥有缩地成寸的能力,一步千里!” “至于龙镜嘛,没人知道有何威能,连样子都没人见过。” 龙桃摇头晃脑的讲述道: “道门至尊,超品强者的至宝,定是威能绝伦,无敌于天下!谁若能将三面神镜收集成功,融为一体,再现三清神镜的天威,怕不是要天下无敌喽。” 道尊之宝,必定威力惊人,但龙桃这番吹捧,云缺不屑一顾。 三清神镜再如何威力通天,它的主人还不是被儒圣给宰了…… “混元镜,是不是普通的镜子模样,我下次去天澜宝境也找找看,也许运气好能找到龙镜。”云缺道。 “不一定,天境在天一道宗,什么模样我没见过,陛下手里的是地镜,一人多高的古镜形态,道尊之物玄奥莫测,没出世之前未必就是镜子形态。” 龙桃捋着半短不长的小胡子,道: “也可能是一块光洁的石头,或者一块坚冰,一汪水,一条小溪,一只小狗,甚至是一条蛟龙!那等异宝,可不是运气好就能遇见的,陛下在得到地镜的时候,可是几次险死还生,差点搭上一条命!” “还有左老头的地动仪,一样耗费了半条命!真正的天地至宝,不仅带有巨大的危机,更蕴含着上古强者的因果之力,没有简单能获取的,哪怕是气运之子也难以收取。” “这么可怕啊,看来龙镜不好找啊……”云缺嘀咕了一句,心思全都放在道宗上次布置的奇怪法阵上面。 自己找不到龙镜,有人帮着找就行。 只要道宗能发现龙镜的线索,云缺自然可以捷足先登。 无主之宝,看谁手快而已。 这是规矩。 想着想着,云缺忽然目光一动。 以太尉所言,龙镜可能是很多种形态,猫狗猪猴,或者水流,乃至蛟龙。 想起水流和蛟龙,云缺立刻回忆起当时在天澜宝境里遇见的那条奇怪水蛇。 水蛇,会不会就是龙镜? “太尉,混元镜那等异宝,会不会被某种气息所吸引,或者对类似的气息生出好感?”云缺继续询问。 “问得好!天地至宝,定有自身的气息存在,比如说地镜,气息浑厚如大地,薄薄一面镜子却重如山峦,而陛下乃是一方大地之主,本身气息便浑厚非凡,如此方可得到地镜认可。” 龙桃神色凝重的解说道:“想要收取三清神镜那种等阶的至宝,若是本身气息不被宝境认可,即便修为再高也难以将其降服,毕竟宝镜乃是道尊遗物,自身通灵,等闲之辈根本无法靠近。” 云缺的目光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地镜喜欢气息浑厚的强者,那么龙镜按道理应该最喜欢龙气了! 云缺自己身上就有一道龙气存在,就是吃过龙凤丹后形成的小小紫气。 那股紫气,到现在云缺也没发现有什么用途。 如今看来,紫气应该就是龙气无疑,而龙镜幻化的水蛇,正是被紫气所吸引,才对自己极其亲昵。 想到这里,云缺懊悔不已。 当时就该试着收服小水蛇啊! 那可是道尊遗宝,一旦出世,天下修行界会打破脑袋争夺的天下至宝! 就这么被自己完美错过了! 龙桃讲完之后,发现云缺开始自己扯自己头发,丢了几百万两银票似的。 “天一道宗,云州顶尖的修行宗门,怎么会被盗取了镇派之宝?难不成,是陛下偷的?”云缺继续问道。 “怎么会!这话可别乱说,容易惹来是非,天一道宗可不是好对付的,实力不比大秦弱,况且陛下已经有一面混元镜了,何必去招惹道宗,自找麻烦。” 龙桃撇了撇嘴,道:“修行界流传的小道消息而已,未必是真的,也许是道宗放出的风来,另有所图。” 云缺思索了一下,道: “会不会,是道宗得知了龙镜的下落,打算独吞,先放风自家的天镜丢了,等得到龙镜后,再说宝镜失而复得,以龙镜替代天镜,如此一来,就没人知道天一道宗有两块宝镜了。” “然后道宗在寻个由头与大秦结仇,趁着陛下虚弱之际,奇袭而来,打进天龙城,夺走地镜,如此一来,三镜到手,即可组成完整的三清宝镜。” “有了真正的道尊传承,天一道宗即可一统云州,力压所有皇朝与山门,成为真正的云州之主。” 龙桃起初听得不以为意,可听着听着,这位太尉的神色随之变幻起来。 “道宗,向来以正派自居,归隐世外,从不插手天下皇朝之事,按理说,应该不会与大秦结仇才对。”龙桃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这种局面,他可从来没想过,认为不可能发生。 但是从云缺口中说出来,听着又让人觉得危机感爆棚。 “太尉大人,您糊涂啊!” 云缺苦口婆心的道:“天下派系众多,谁定的修道就是正派?谁定的和尚必须吃斋?谁定的武夫就得没脑子?如果穿道袍就是好人的话,那我小时候和梅钱可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我们没少穿道袍坑人。” “有道理,有道理啊!规矩都是人定的,人无善恶,事无好坏,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你一个孩子看得通透,你比老夫强得多。” 云缺这一番话,听得太尉连连点头。 怀璧其罪的道理,龙桃又岂能不懂,他感慨道: “三清神镜只出其二,大秦与道宗自可各自太平,井水不犯河水,一旦第三面龙镜出世,那便是你争我夺的局面,谁也不会善罢甘休,大家都想得到完整的道尊传承,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啊。” 这位大秦太尉,已经预感到了乱象就在不久的未来。 龙镜不出世还好,一旦出世,云州,怕不得就此掀起动荡。 一个星辰殿已经足够恐怖,如果修行界的第一山门再插一脚,大秦怕是永无宁日。 除非交出地镜,或者将天一道宗的天镜夺到手,否则这份因果将不绝不休。 这种怀璧其罪的事,云缺一眼就看得出来,不仅如此,他还能看到解决方案。 “要我说,不如先下手为强!先去天澜宝境夺来龙镜,再派遣大军围困天一道宗,不交出天镜就硬抢,到时候三镜在手,天下我有!” 云缺傲气冲天的说完,立刻毛遂自荐道:“如果太尉觉得这种事有碍名声,大可交给我来办,给我足够的高手,随我进天澜宝境二重,只要龙镜出世,我有三成把握将其夺到手!” “三成把握啊,是不是有点少?”龙桃顺着话茬接了下去,殊不知他早掉进云缺挖的坑里了。 “的确有点少,除非太尉将虎贲军中排在前百的高手尽数给我,应该有五成把握,如果再加上玄龙军中的前百高手,我就有六成把握夺来龙镜!” 云缺信誓旦旦的道:“如果太尉与丞相大人再送我些类似决云剑的至宝,夺来龙镜的把握我能提高到七成,甚至八成!这次豪赌,就看大人舍不得下注了!大秦能否成为云州之主,在此一举啊大人!” 龙桃听得心情激荡,脑子里全都是大秦拥有了三清宝镜之后,平定云州,成为云州霸主的霸气景象。 “确实是个机会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龙桃嘀咕了半句,这时屋门被推开。 左兰山冷着脸走了进来,冷哼道: “十赌九输,赢的那次是为了让你心存侥幸,投更多的银子,左老头,你这颗武夫脑袋可以洗一洗切掉扔了,你就听不出来,他用的是赌场庄家的话术吗。” 龙桃恍然大悟,直敲脑袋。 这位太尉终于反应过来了,云缺一而再,再而三的加码,从三成把握加到八成,代价也随着层层拔高。 左兰山冷声道: “驸马好算计,是不是加上我们两个老家伙的全部家当,你就有十成把握夺来龙镜。” “我可没说十成把握,你们的家当全算上至多九成。”云缺没好气的道。 人家正诓太尉呢,你个老狐狸过来凑什么趣儿,真是讨人厌。 如果天澜宝境里的水蛇当真是龙镜幻化,那云缺根本不用费力气就能找到,如此轻松得到至宝,怎么不得多弄点好处,反正大秦财富无数,多捞点是点。 云缺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太子,大秦也不可能传承给自己,只能换点别的便宜占。 结果老狐狸来了,便宜占不到了。 “混元镜之事,以后再说,陛下的身体要紧,左老头怎么样了,陛下有没有好转一些?”龙桃急迫的问道。 左兰山没理睬龙桃,从怀里取出圣旨,高声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听圣旨到,龙桃急忙躬身施礼,云缺也无奈的有样学样。 云缺心里嘀咕, 心说皇帝居然有力气下圣旨,看来自己的二斤血应该有效,那么圣旨的内容,大概率是奖赏。 救了皇帝一条命,怎么不得封王封侯,那些虚名云缺都不在乎,只在乎给多少赏钱。 银子肯定拿不出手,至少是灵石,怎么也得两万灵石打底儿吧,一斤血一万灵石,这价格可以接受。 云缺这边正想美事儿呢,就听左兰山念出了圣旨极其简短的内容。 “驸马之血,再来十斤。” 第641章 我从来不和傻笔联手 黄昏时分,皇宫传出消息,召集群臣议事。 皇宫外车水马龙,文武群臣急匆匆相继赶到。 大殿上, 秦皇的脸色依旧苍白,不过语气铿锵有力,气息绵长,精神不错。 群臣议事,商议的要点有两个。 一为少年城归附之事,二为星辰殿这处大敌。 少年城之战的消息,随着安全返回的皇亲贵胄们早已传遍了天龙城。 提及星辰殿的可怕,文武群臣觉得头皮发麻。 能布置出巫神降临这种恐怖的手段,绝非寻常势力能做得到的,强如仙武大秦也要忌惮不已。 少年城的归附倒是好办,太尉亲自请命看管城中少年,挑选合格者并入虎贲军。 让群臣奇怪的是,这次丞相居然没吭声。 如此壮大自身的机会,换在平常,丞相与太尉必定争个鸡飞狗跳。 连丞相都没意见,其他群臣更不敢多言,于是少年城归在了龙桃手下。 在商议如何对抗星辰殿的时候,出现了许多不同的声音。 有人认为斩草除根,有人觉得谨慎为好,有人提出联合大唐等强国一同对抗强敌,也有人觉得以大秦之力可以一举将其攻破。 朝堂上议论纷纷,乱哄哄好不热闹。 群臣在议论之余,还会私下里嘀咕些朝堂趣闻。 “瞧瞧,刚成亲而已,憔悴到如此程度,一看就没娶过媳妇。” “昨晚肯定折腾了整整一宿,年轻人呐,不知节制,早晚有后悔的时候。” “你们这群文官懂什么,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武夫的气血比你们旺盛得多,洞房花烛夜自然要痛快一番!” “痛快是痛快了,元气都被吸空喽,若无精神气,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身子骨儿是自己的,再强的武道也禁不住如此折腾,你瞅瞅,眼圈都黑了,再这么下去,人都废喽。” 今日的朝堂趣闻,只有一个,就是站在人群里,摇摇欲坠的驸马爷。 云缺现在眼窝深陷,面白如纸,头昏脑涨,站在大殿里直打晃儿,一副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模样。 好似与强敌大战了三天三夜。 刚被抽了十多斤血,能不虚弱么…… 云缺现在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盼着快点结束大朝会,好去补补身子。 这次食补肯定无效了,至少得吃个几斤灵丹才行。 商议了大半夜,也没议论出个头绪。 最后丞相提议,派出玄龙军精锐搜查大秦境内,找出与星辰殿有关的所有势力,并一举铲除,先保证大秦不再受到影响,等探清星辰殿的老巢在何处,再做打算。 群臣纷纷赞同。 秦皇点头后,将此事交给丞相,宣布退朝。 云缺摇摇晃晃的刚走出大殿,被太监喊住,带到了御书房。 书房里没人,秦皇尚未抵达。 云缺站在屋子里等了会儿,实在太累,也不客气,坐在椅子上休息,顺便打量一番秦皇的书房。 宽敞的书房里,大多是书架,摆满了书籍。 云缺见过不少皇帝,也去过不同的御书房,除了殷子受之外,无论唐皇还是秦皇的御书房,最多的东西肯定是书。 云缺暗暗感慨,皇帝也不好当啊,想要当好,不看书肯定是不行的。 除非当个殷子受那种昏君,不用看书,吃喝玩乐算计人就行了。 关键不看书,算计人都算不明白,容易被人反坑。 云缺的目光落在墙角。 一个黑布罩子,里面不知罩着什么东西。 趁着秦皇没到,云缺掀开罩子,里面是一面古老的铜镜。 地镜! 云缺的目光凝重起来,打量起这面天下至宝。 看外表没什么玄奥之处,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铜镜,一人多高,能清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很快云缺发现了不同之处。 自己认真的打量铜镜,镜子里的自己则撇着嘴斜眼瞪着自己。 若非太尉说过地镜的秘密,云缺也得被吓一跳。 既然知道了镜子里的是景王,云缺就当没看见,左摸摸,右敲敲,又试着抬了抬。 先试试重量,以后有机会弄走的时候,自然驾轻就熟。 结果抬不动! 这下云缺惊讶起来。 我可是四品破军的修为,随便一拳轰出就有万钧之力,抬起几万斤的重物轻而易举,居然抬不起一面铜镜! 镜面里的云缺,忽然抬起手开始写字。 ‘帝王之物也敢觊觎,小贼,你胆子不小嘛。’ ‘你我也算有缘,告诉你个隐秘,想要带走此镜,先以精血铺在镜面,再用四品以上气机或者灵气全力灌入。’ ‘只要你气机足够,激发宝镜之力,就有机会成为宝镜的主人,有了此宝,秦皇你也可以不惧!’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没准儿就成功了呢,年轻人就要敢赌,才能收获横财!’ 云缺站在镜子前,看着镜面上的字迹,皱着眉虚弱道: “你这字……好丑哇,没念过几年书吧。” 镜子里的云缺愣怔了一下,接着怒容满面,刷刷点点又写字。 ‘黄口小儿休要无礼!你可知我是谁,胆敢骂我字丑!’ 云缺淡淡一笑,道: “我管你是谁,你爱谁谁!刚见面就坑我放血,等我把镜面铺满精血在全力催动气机,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就能出来了,我告诉你孙子,老子这辈子最恨别人让我放血!” “再跟我提放血,信不信我先给你放水!正好还没去茅厕呢,憋得慌。” 镜子里的倒影开始五官挪移,时而是云缺的模样,时而是秦皇的模样,被气得形都要散了。 或许是了解过云缺的所作所为,镜中人到底没敢再提放血俩字。 冷静下来后,镜中人的形态变成了一个陌生男人,一身蟒袍,神态阴鸷,一只眼睛是空的,没有眼球。 此人是景王,云缺很眼熟,曾经在秦皇儿时的记忆中见过。 正是当时带队去废掉秦皇母子的那个皇叔。 云缺并不意外。 这个景王,是秦皇最恨的人,杀他都不解气,于是囚禁在地镜当中,永无超生之日。 镜中的景王无声诡笑,抬手继续写字。 ‘口气够大的,小子,你得管本王叫爹才对。’ “我是你爷爷。”云缺张口就骂。 景王面带冷笑,再次写字。 ‘本王可是你的岳父泰山,赢霏雨乃是我亲生女儿,你娶了宁玉公主,本王,不正是你的岳父么,还不叫爹!’ 云缺惊奇了起来。 随之恍然大悟。 原来三位皇子与公主,是景王生的! 前因后果,自此明了。 秦皇由于某些原因,失去了大部分肉身,也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资格,但堂堂帝王岂能无后。 于是秦皇利用景王,留下赢家的血脉。 这件事皇后应该并不知情,除了秦皇与景王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绝对的深宫隐秘。 想通之后,云缺觉得秦皇有点可怜。 自己无法留下后代,又不能让赢氏皇族断了香火,只能借助自己的皇叔留下血脉,甘当那接盘侠,实在窝囊。 谁能想到,仙武大秦的主人,也会有如此凄凉的境遇。 可随后云缺觉得不对劲了。 既然皇子与公主是景王的种,那么算起来就是秦皇的堂兄弟,绝对有血缘关系,怎么血能不融呢? 别说堂兄弟,表亲的血,也能融的呀。 一个念头泛起在脑海,云缺变得愈发惊奇起来,指着镜面道: “你这孙子,你不是先帝的血脉!” 镜中的景王无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抬手写字。 ‘猜对了!你很聪明嘛小子,本王的女儿能嫁给你不算委屈,哈哈!先帝九子,只有我一个外人而已,亏那赢開把我留在身边,还借我的种来给赢家延续香火,真是瞎了他的心!’ ‘赢氏皇族自此绝后!我看他赢開如何延续大秦,堂堂仙武大秦,早晚会落在外人之手!报应,报应啊哈哈!’ 云缺面无表情的瞥了眼镜子,道: “原来你也是个野种,当初就该扎瞎你两只眼,瞎一只便宜你了。” 景王怒目而视,抬手写字。 ‘女婿,我可是你的岳父泰山!你把我放出来,我们一起夺了皇位!’ ‘不用怕那赢開,我知道他的弱点,只要离开大秦地界,他充其量是个二品武夫。’ ‘你有宝镜在手,加上有我与三位皇子相助,里应外合之下,大秦的天下,早晚是你的!’ 云缺看着镜面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沉声道: “你的提议不错,我很动心,但是,我有我的原则。” 景王愣了愣,快速写字。 ‘原则?你到底有什么原则!’ 云缺神色凝重,语气严肃的道:“我从来不和傻笔联手。” 镜中的景王愤怒得如同狮子,开始砸铜镜,怒不可赦,可任凭他如何砸,也传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看到个小丑在镜子里手舞足蹈。 景王这种小丑,云缺懒得理睬。 还图谋皇位呢,自己的本体都没了,估计只剩神魂,即便出来了,也是个死鬼。 房门被推开。 一身龙袍的秦皇走了进来。 云缺没来得及罩回黑布,只好当做没事儿人似的往旁边挪了几步,躬身见礼。 瞥了眼云缺,赢開看都没看铜镜,缓步来到龙椅前,落座后,沉声道: “菲雨,不是他生的,你也不是他的女婿。” 此言一出,云缺和镜子里的景王都愣住了。 云缺此时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血滴子这玩意,以后应该多弄点卖到大秦,肯定是一桩好买卖。 这大秦皇族的关系,也太乱了吧…… 第642章 我娘有这么多风流债吗 云缺自己捋了一下。 秦皇的三个儿子不是亲生的,而是秦皇九叔景王的血脉,相当于三位皇子应该管秦皇叫大哥,而不是叫爹。 景王又不是老皇帝亲生的,他与秦皇其实没有血脉关系,并非叔侄,那么三个皇子也就没有了秦皇这位大哥。 而宁玉公主既不是秦皇所生,也非景王所生,与大秦皇族没有半点关系。 景王好歹算个野种,赢霏雨只能算做陌生人。 那么驸马,就是陌生人之外的路人甲,纯粹是个凑热闹的。 结果到头来,最不可能与秦皇有血脉关联的驸马,却能与秦皇之血融合,路人甲成了皇亲国戚。 云缺在心里发誓,这辈子就没算过这么离谱的账! 这都乱套了…… 镜子里的景王咬牙切齿,快速写字。 ‘你放屁!你自己生不出儿女,求我代劳,你的儿子是我生的!你的女儿也是我生的!他们都是我的种!’ 秦皇挥手抹掉字迹,景王的身影也随时消失,黑布重新罩了回去。 云缺装模作样的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偷看地镜被人家发现了,不知会不会怪罪,不过云缺一点都不怕,抽我十多斤血,照你家镜子不行啊。 屋子里沉默下来,一时间没人开口。 云缺有点站不住了,头晕眼花,强撑着精神问道: “宁玉公主,到底是不是景王之女。” 秦皇沉默了稍许,声音低沉的道: “菲雨的母妃,入宫之前已有身孕,她曾如实告知于朕,但求一死,朕赦她无罪,菲雨才得以降生。” 云缺现在很想挑起大拇指,吼一句你可真大度! 带了别人的种,这种皇妃你也要哇,是不是有点饥不择食了? 转念一想,云缺随之明白了过来。 当时三位皇子均已出生,说明秦皇已经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对于公主的母妃是否怀有身孕,也就不那么介意了。 瞄了眼坐在书案后面的秦皇,云缺的心头忽然升起一种怜悯。 这位大秦帝王,实在有点可怜…… “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可怜。” 秦皇低沉的开口道。 “没有!陛下胸怀宽广,海纳百川,气度恢宏,百无禁忌!”云缺随口拍了一串马屁。 拍完之后回过味儿来,这老家伙喝我血,我拍他作甚! 秦皇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道: “一国之君,岂能无后,不得已而为之,本想留几个赢家血脉,没想到景王居然不是赢家之人,命运,有时便是如此好笑。” 秦皇说着好笑,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存在。 “早就发现了?”云缺问了句。 秦皇缓缓颔首。 云缺不由得替三位皇子有些后怕,秦皇确实大度,居然能将三位皇子留到现在。 如果是赢家的血脉也就罢了,关键那三位跟赢氏皇族根本就不沾边儿! “陛下大度,微臣佩服。”云缺拱了拱手,说的是真心话。 秦皇的气量,实在世间罕见,能做到如此程度,可见人家能屈能伸,真正的大丈夫。 云缺收起了之前的所有鄙夷,很是佩服。 将心比心,如果换成自己,云缺肯定做不到秦皇这种地步,即便不把三个皇子宰了,也会统统赶走,留在身边看着多闹心呐。 “大度与否,与处境有关,人之将死,自然会看淡一切,什么也不在乎了。” 秦皇的语气带着唏嘘之意。 “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自当千秋万代,长命百……哎不对吧,陛下看起来精神不错啊,微臣斗胆问一句,陛下还有几年可活?”云缺狐疑道。 秦皇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默默望着云缺良久,道: “地镜有窥命之力,生命最后的十年寿元,一照便知所剩多少,你没来之前,朕只剩三年寿元,你来之后……地镜不再显示朕之寿元。” 云缺现在脑子发沉,又被赢家的血脉绕了半天,听秦皇说完一时没反应过来,掰着指头算了算。 麻木的抬起头,云缺道: “地镜不显示寿元,就是说,陛下剩余的寿元超过十年了?” “正是。” 秦皇感慨道:“朕的陵墓,前些年已经修好,没想到,居然还能多活些年头,命运,真是个笑话啊,实在有趣,呵呵。” 秦皇的心情不错,居然轻笑出声。 如此表情若被文武群臣看到,非得惊掉下巴不可,大秦帝王可从来没对谁笑过。 秦皇在笑,云缺想哭。 你多活的那些寿元,还不是老子给的! 十多斤血啊,你个吸血老妖! 这话只能在心里骂一骂,毕竟人家是大秦之主,怎么也得给点面子。 “微臣有一事不明,敢问陛下,我们的血,为何能相融?”云缺直截了当问出关键之处。 秦皇沉默了下来,半晌没言语。 云缺也沉默不语,思索着所有的可能。 屋子里的两个人全都绞尽脑汁,到最后谁也没想到真相为何。 因为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女婿跟老丈人是亲戚,这玩意谁也没见过啊。 半晌过后,秦皇开口道: “只有一个可能,你爹,不是辰龙。” 云缺低着头紧锁眉峰。 这个可能确实存在,但是概率太低太低,几乎万中无一。 云长吉心智如妖,布置那么多年,怎么会在刚开始就出现大意。 秦皇继续问道: “你今年,是不是十九岁。” 云缺愣了下,点了点头。 秦皇猜得没错,云缺今年正好十九,转过年二十岁。 “果然如此……” 秦皇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道:“二十年前,朕还有血肉之躯的时候,只有过她一个女人,朕不告而别的时候,她一定有了身孕,在来年诞下一子,算起来,正是你这般年纪。” 云缺听得瞠目结舌。 不是,怎么我娘有这么多风流债吗? 大唐有个忆白龙,大秦还有个赢開,然后去大燕嫁给了云长吉…… 这经历有点过于匪夷所思啊! 其实秦皇也不相信自己的女人会嫁给旁人,但云缺就在眼前,赢開不得不信。 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缘由来解释与云缺的血脉相融。 云缺始终陷在震撼当中,一时间哑口无言。 秦皇沉沉一叹,道: “你娘,如今可好。” “啊,还活着呢。”云缺茫然的随口答道。 秦皇点了点头,叹息道:“是我辜负了她,我的错……” 秦皇说这话的时候,没在用朕,而是用了‘我’字,可见他对那段感情极其自责。 云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不是你的错,可能是我的错,我怎么蹦出来这么多爹啊…… 云缺始终觉得不对劲,又不知如何反驳,毕竟自己的血肯定与秦皇有关联,人家能恢复过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皇的目光中流露出罕见的柔和之色,对云缺说道: “若有机会,朕想去学宫看望你娘,希望你能做个中间人,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哦,好……哎?学宫?”云缺回过神儿来,疑惑道:“去学宫看谁?我娘又没在学宫,她被困在天澜宝境第二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天澜宝境?”秦皇也狐疑起来,道:“距离下次宝境开启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几天前,你娘还来过公主府,她怎么又去的天澜宝境?” “公主府?我娘什么时候来过公主府?”云缺狐疑道。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觉得那些沙精,当真是树妖结出来的么。”秦皇道。 “原来是你给的沙精啊!”云缺恍然大悟。 难怪上次先生躲在公主府,树公公那老东西无事献殷勤送来沙精,说是结的果子,原来秦皇早就知情,是秦皇吩咐树公公送来的沙精。 沙精之谜解开,云缺更加觉得不对劲了,道: “宓先生是陛下的女人?” 见秦皇点头认可,云缺鼻子差点被气歪了,怒道:“她不是我娘!她就是我先生!我不是宓先生的儿子!” “你不是宓荷之子?”秦皇诧异道:“那你娘是谁。” “白孤晴,大唐郡主!不知陛下认不认得,是不是你的红颜知己?”云缺气哄哄的道。 “白孤晴……”秦皇呢喃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缓缓摇头道:“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莫非是宓荷的化名?” 云缺实在说不明白了,从储物袋里把自家亲娘的画像拿出来,几乎贴在秦皇脸上质问。 “看好了!这才是我娘!陛下好好认一认!” 秦皇端详了稍许,摇头道:“不认得,从未见过此人,原来你不是宓荷之子,那我们为何能血脉相连?” 屋子里再次沉默下来,两人各自沉吟不语。 过了不久,云缺心头一动,道: “方向错了!不能总往我这边找,得在陛下那边找一找原因,太后是不是生过其他儿女?” 秦皇脸色一沉,道:“太后只有朕一个儿子,从未改嫁,何来其他子嗣。” “那你爹呢?”云缺也顾不得皇帝不皇帝了,直接询问。 提及太上皇,秦皇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沉声道: “抛妻弃子的胆小鬼,不提也罢!” 这下云缺着急了,别不提呀,咱俩的血脉谜团,很有可能在你老子身上! 见秦皇愠怒,云缺知道太上皇必然是秦皇心头的一根刺,一段痛苦的回忆。 这一点云缺感同身受,自己老子什么德行,云缺能不知道么。 这一刻,屋子里的两人仿佛同病相怜的病友,齐齐叹了口气。 云缺想了想,提议道: “陛下,微臣想要拜会太后,给老人家请个安。” 第643章 二缺皇帝 云缺如愿以偿,见到了太后。 看到大秦太后之际,云缺总算知道了为何秦皇不肯用生母之血来续命疗伤。 老太后极其虚弱,瘦得皮包骨,卧在床榻上乍一看犹如一具尸体,生机暗淡。 旁边的桌子上摆满了药瓶,全是各类灵丹,大秦太后始终以灵丹吊着最后一口气,时日无多。 这种情况,别说十斤血了,身上多道伤口都有可能一命呜呼,实在太过虚弱。 见皇帝来请安,老太后让宫女们将自己搀扶着坐了起来,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内疚之色。 随后老太后看到了秦皇身边的年轻人,忽然两只手开始颤抖起来,声音虚弱的道: “殿下……” 云缺与秦皇齐齐愣住。 殿下这称呼,从太后口中说出来实在太过奇怪。 老太后艰难的抬起手,想要去拉云缺,可离着太远够不到。 秦皇用目光示意云缺自己过去。 云缺只好来到病榻旁,让老太后抓住自己的手。 “殿下终于回来了,是我没用,没能护住皇儿,让他受苦受难,是我没用啊……” 老太后泪流满面,哭得伤心欲绝。 云缺终于恍然,原来老太后已经糊涂了,错将自己当做了年轻时候的太上皇,难怪叫殿下呢。 确实病得不轻。 秦皇一边替太后擦眼泪,一边解释道: “母后,您看清楚,他是个晚辈。” 老太后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失望的摇了摇头,却始终没松手,道: “好像啊……他年轻的时候也如此英俊,就是眼圈没这么黑……” 云缺不高兴了,我也不是黑眼圈!还不是你儿子吸血吸的! 像? 云缺愣了愣。 难道自己当真与太上皇的容貌相似? 这么说,我有可能是秦皇的亲兄弟了? 想起云长吉的手段,云缺觉得并非没有可能。 辰龙完全可以化身为当年的大秦九子之一,参与过九龙夺嫡,结果以失败而告终,留下了秦皇这个孽种。 这关系就更乱套了…… 云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刚才秦皇觉得是自己的爹,现在咱俩是兄弟,辈分长得好快。 胡思乱想着的云缺,偷偷瞄了眼秦皇。 或许两人心有灵犀,秦皇看到云缺那古怪的目光,就大致猜出了云缺的心思,脸色一沉,瞪了云缺一眼。 云缺装作没看见,对老太后嘘寒问暖,尽显晚辈姿态。 老太后挺好哄的, 听几句好话就笑容满面,吩咐宫女拿来点心给云缺吃,自己也吃了一小块。 虽然太后的举动看着挺正常,但秦皇的眼底却出现了一抹震惊之色。 老太后平常连吃丹药都极其艰难,今天居然自己吃了块点心! “这是哪家王侯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爵位呢?” 老太后精神了不少,望向秦皇,大有给云缺求个前程的架势。 云缺刚想道出名号,说出驸马的身份,反正驸马这玩意不能有什么爵位了。 忽然云缺的肩头被秦皇一只手按住,即将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 秦皇屏退了屋子里的宫女,目光微微闪动,道: “母后,他叫赢缺,赢家流落在外的遗孤,最近刚刚寻到,特意带回来给母后请安。” 云缺觉得纳闷。 我驸马的身份就这么卑微吗,都见不得人了,提都不能提? 其实云缺并不知道秦皇的心思。 老太后时日无多,整日卧病在床,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精神过,秦皇觉得十分意外。 太后的病,其实是心病。 否则以仙武大秦的资源,又怎会治不好一个体弱多病的老人。 正是这块心病,折磨了老太后几十年,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如今油尽灯枯的地步。 赢開是孝子,这些年始终到处寻找名医。 天下名医几乎全都来过天龙城,但无一例外的全都束手无策。 身上的病,可以治,但心里的病,别说名医,神医来了也治不好。 今天云缺拜访太后,让秦皇看到了一份希望。 老太后此时的模样,显然有着心病去除的征兆,因为自从登基以来,秦皇基本没见过太后开心过。 哪怕三位皇子来请安,老太后也只是勉强挤出个笑容而已,笑得一点都不自然。 看到太后与云缺说说笑笑,而且明显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秦皇岂能错过这次良机。 驸马怎么都是外人,于是秦皇直接给云缺改了名,就叫赢缺,是赢家血脉,如此一来,太后才能更加开心几分。 果然, 听到流落在外的遗孤这种说法,老太后又抹起了眼泪,拉着云缺不松手,道: “可怜的孩子,命好苦啊,流落在外一定受了许多委屈,回来就好,回来就能享福了,以后谁敢欺负你,我替你做主,这些丹药都是补药,你拿去补身体,不够了还有。” 云缺心里的懊恼随之消失,连连点头称好。 陪着老太太唠嗑,还有这好事儿呢,多了一堆灵丹,正好回去补补血。 云缺当着秦皇的面,把桌子上的丹药瓷瓶收刮一空,看得秦皇直皱眉,你丫的是真不客气啊,逮着个便宜往死里占。 老太后倒是看得高兴,道: “这就对了,外人才虚头巴脑的假客套,一家人就该如此才对,一看就是个心眼儿实诚的好孩子。” 云缺被老太后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腼腆的道: “我其实没有心眼儿,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所以在外面总吃亏。” 咳咳咳…… 旁边的秦皇不知被什么呛得咳嗽了起来。 你没心眼? 你要是没心眼儿,那天底下的活人全是大傻子! “陛下面色不太好,要多休息。”老太后叮嘱了一句。 秦皇点头应是。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名字不好,赢缺,我们赢家不缺东西,你缺了什么,跟我说,全都给你补上。”老太后溺爱的说道。 这下云缺高兴了。 缺! 我什么都缺! 灵丹灵石法器法宝,白银黄金翡翠玛瑙! 你们大秦有什么我就缺什么! 把大秦宝库都补给我,我就不缺了,到时候改个名都没问题,不叫云缺了,就叫云满足! 不等云缺狮子大开口,秦皇先说话了。 “母后不必担忧,他不缺外物,他缺的是父爱。” 不说话不行了,秦皇也怕太后把宝库钥匙给云缺,到时候就不是家里进贼那么简单,而是家里进了个搬迁队,早晚大秦被搬空。 云缺听得直翻白眼。 我是缺父爱,就像你不缺似的! 大家都是苍蝇,为啥非得点明晚餐是屎呢,实在是互戳痛处,互相残杀啊。 “缺父爱?他到底是谁的孩子?”老太后惊奇起来。 “呃……”秦皇看到了老太后眼里的希翼,略一犹豫,道:“我生的。” 咳咳咳…… 这下云缺咳嗽了起来。 你就这么爱当爹呀,我看你不仅缺父爱,你还缺儿子爱! 简直是个二缺皇帝! “好,好哇!” 老太后变得更加高兴,拉着云缺一个劲儿端详,道:“难怪生得这么像太上皇,原来是我的孙儿,那三个皇子没一个像的,就你像啊,好,好孙儿啊。” 云缺心说那三个都是野种,能像太上皇就出鬼了…… 见太后精神头不错,秦皇趁机问道: “母后,我想知道父皇最后离开大秦时的消息,他,到底去了何处。” 提及太上皇,太后的神色立刻变得充满哀怨,摇头叹息道: “他没说,临行前只说此番逃难而去,等躲过此劫,过阵子就回来找我们母子,这一去,就是四十年……” 云缺这时也看了出来,老太后的心病,就是渺无音讯的太上皇。 太后的目光变得茫然起来,望向窗外,呢喃道:“万丰,你究竟是死是活,身在何处,妾身这辈子,怕是等不到你了……” 老太后的痴情,令人为之动容。 秦皇无声的叹息着,这些年他派遣人手暗中寻找过,毫无生父的消息。 以至于秦皇认为,他的生身父亲早已不在人世。 “祖母太后,别伤心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若有缘,一定会相见。” 云缺在旁边安慰道:“我觉得祖父一定还活着,只要祖母太后养好身体,肯定能见到,所以您老要多吃东西,身体才能渐渐好起来。” “说得对,孙儿说得对,去吩咐御厨做些鱼肉,我想吃东西了。”老太后变得精神奕奕,胃口居然也好了起来。 秦皇心里惊奇不已。 最近几年太后始终以丹药为食,水都很少喝,更别提吃东西。 心病果然还需心药医,秦皇大为感慨,心情也随之大好,他觉得云缺这小子虽然心眼儿太多,但对太后来说就是最好的神医。 秦皇亲自出门去吩咐,御厨闻风而动,开始烹饪大餐。 等秦皇转身进门,在门口就听到云缺与太后的对话。 “久病之人不能刚开始就吃大鱼大肉,祖母要先吃点清淡的东西,喝些粥啊汤啊什么的,慢慢来才行。” “好好好,都听孙儿的。” “孙儿没什么能耐,对医道倒是略通几分,吟诗作对也懂点,是个小小的九品儒修,不过武道还可以,已经是破军修为了,可惜没什么资源,进境缓慢。” “你才多大就已经四品修为了?我孙儿真是人中龙凤啊,资源有的是,只要你肯修炼,要什么有什么。” “其实修炼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多陪陪家人,先生教过百善孝为先,修为什么的,都应该排在孝字之后。” “小小年纪,居然明事理,懂大义,实在难得,我孙儿有帝王之相啊。” 听到这里,秦皇急忙推门而入,脚步匆匆。 再晚回来一会儿,估计老太后都要帮着封太子了! 第644章 最大的牛皮居然实现了 占点便宜可以,身为大秦之主没那么小气。 但要是占了整个大秦,那秦皇可不干。 赢開现在才真正的意识到,云缺这家伙占便宜的能力估计是天生的。 而且胆大包天,什么便宜都敢占。 这种人,秦皇见过,就是他赢開自己啊! 要不然当年岂能利用星辰殿之手,清除了敌对势力,以绝对的实力登基称帝,成为大秦之主呢。 只是这份便宜的代价,沉重得连秦皇都无法承受。 秦皇与云缺陪着太后吃了顿晚饭,准备就此离开。 老太后没有任何线索,查不出云缺这份血脉的由来。 秦皇的眉头始终微锁,云缺也有些失望。 就太后这身子骨,估计生不出其他儿子了,不应该是自己血脉的来源,那么只剩下一个人。 秦皇的爹,四十年前就不知所踪的太上皇。 老家伙挺会逃命的,跑哪儿去了呢…… 云缺正要往外走,忽然脚步一顿。 想起了刚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呢喃出的万丰二字。 万丰,应该就是秦皇生父的名字。 肯定姓赢,不会有错。 赢万丰…… 云缺此时脑子里如同炸起道惊雷。 赢万丰这名字,自己没听过,但是有个名字极其类似。 远在大唐的老驸马顺王,自己的外公,白万丰! 离开大唐的时候,外公说出个隐秘,他并非唐人,而是来自大秦,白姓是大唐先皇所赐。 白万丰,赢万丰,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祖母太后,孙儿这里有一份小小礼物,送给您老人家。” 云缺说着从储物袋的角落里翻出半块玉佩。 原本是龙凤呈祥的图案,只有一半,刻着孤零零一条飞龙。 老太后笑着说好,接过来仔细看了眼,神色随之骤变,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秦皇发现不对劲,急忙搀扶住太后。 “母后,莫非见过此物。”秦皇皱眉道。 “何止见过,何止见过……”老太后哆哆嗦嗦从怀里取出半块玉佩,其上刻着一条凤凰。 当两块碎玉合并在一起,组成了一幅完整的龙凤呈祥,严丝合缝,纹丝不差! 老太后颤抖着声音道: “孙儿,这玉佩,你从何处得来,万丰他、他人呢,可还活在世间!” 云缺彻底明悟。 随着玉佩完整的合在一起,一切谜团迎刃而解。 大唐顺王白万丰,就是当年九龙夺嫡混乱之际,逃出了大秦的那位皇子! 后来隐姓埋名,兜兜转转来到大唐,娶了长公主,改为白姓。 顺王白万丰,就是秦皇赢開的亲爹! 云缺的目光也变得呆滞起来,这层关系,确实有点离谱,但又合情合理。 白万丰既然能娶到大唐长公主,必定有过人之处,文采学识,风度翩翩,因为人家本来就是大秦皇子。 当初顺王讲述自己在大秦有个女人的时候,云缺根本没多想,谁知道顺王不仅在大秦有个女人,还有个皇帝儿子呢! 如此算来,秦皇赢開,就是云缺的大舅! 而且这个大舅是亲的,与自己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像唐皇,属于表舅。 难怪能溶血呢,原来真是亲戚! 云缺此时哭笑不得,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一语成谶,与牧青瑶胡乱吹嘘的时候说过自己还有个一品修为的大舅呢。 当时云缺与牧青瑶谁都没信,云缺不过随口胡诌而已。 谁能想到,曾经吹过最大的牛皮,居然实现了! 秦皇也呆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生父的下落,他寻找了几十年,没想到线索居然在云缺手里。 见老太后情绪激动,云缺没将玉佩的真相告知,怕老太太得知顺王成了大唐驸马再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归西。 于是扯了个慌,说是在大唐一家玉器店以高价买到的,卖家几天前押在店里,算算时间,卖玉之人肯定还活着。 老太后慢慢恢复过来,焦急的让秦皇帮忙去寻找玉佩的主人。 秦皇满口答应下来,这才安抚住老人。 等秦皇与云缺回到御书房,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秦皇目光呆滞的盯着云缺,云缺翻着白眼瞪着秦皇,大眼看小眼,互相瞪了老半天。 “你是,朕的外甥?”秦皇当先开口。 “不然呢!我总不会是陛下的儿子吧!”云缺怒冲冲的道。 “你刚才对太后没说实话。”秦皇道。 “当然没说实话,我怕太后听到真相被气死!我都快气死了!”云缺气哄哄的道。 “他,身在何处。”秦皇沉声道。 “在大唐当驸马享福呢!”云缺忍无可忍,指着秦皇的鼻子吼道:“你老子整天养花遛狗勾栏听曲,养得满面红光肥粗二胖,不抽他血抽我血!抽得我现在还头晕目眩呢!” 如此大逆不道的指着皇帝开骂,云缺属实气得不轻。 亲爹在大唐逍遥,我成了替罪羔羊,血都快被放干了! 苍天呐!我是做了什么孽呀! 秦皇倒是没生气,缓缓颔首道: “难怪,你的血脉并不精纯,十多斤只能提炼出半斤可用,原来是外甥,血有点杂。” 云缺发誓, 要不是对面这家伙是一品,哪怕二品,自己都动手了。 都说造化弄人,到云缺这里是造化玩人呐! 还是往死里玩的那种。 早知道自己外公是秦皇的亲爹,去大唐取血呀,亲生父子,血脉最纯,估计都不用半斤,弄来几两秦皇就有救。 何必抽了我十多斤…… 到最后还被人埋怨血有点杂,简直气死个人。 冷静下来之后,屋子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云缺与秦皇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云缺在心里抱怨没早点见到太后,秦皇则感叹着命运的匪夷所思。 少年城一战,与辰龙斗得几番生死,谁成想星辰殿的辰龙,居然是秦皇自己的妹夫。 而秦皇的亲生父亲,居然成了大唐驸马。 秦皇苦涩的摇了摇头,道: “既然他活得很好,朕便放心了。” “陛下不准备去大唐认父?找到顺王问一问当年为何抛妻弃子。”云缺翻着白眼道。 “有缘自会相见,随缘便是。”秦皇此言一出,说明他不准备特意去找顺王了。 “行,爹不找了,那妹妹,陛下得找吧!” 云缺又将母亲的画像拿出来,几乎贴在秦皇脸上质问道:“我娘被困在天澜宝境二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画上的是陛下的亲妹妹没错吧!陛下不能见死不救吧!” 一番喝问,秦皇听得眼角直跳。 云缺算痛快了。 我娘被困在宝境空间,原本只有我自己着急,得自己想办法。 现在好了,你妹子也困在宝境空间里呢,我看你这大秦之主管不管! 秦皇抬手接下画像,凝目端详了起来。 四十余年,兄妹之间从未见过面,秦皇一时间感慨不已。 云缺说得没错,他与白孤晴,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流淌着同样的血脉。 岂能不救。 “宝境空间不到开启之日,无人能进入其中,半年之后,无论任何代价,朕也会帮你救她出来。” 有了秦皇的保证,云缺松了口气。 还好,秦皇不是那种六亲不认的冷血帝王。 看着冷酷无情,实则对亲人极其看重,要不然怎么会留着三位皇子到现在。 随后秦皇仔细问了问顺王的经历,云缺这次没说谎,全盘托出。 既然是大舅,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说完了顺王的经历后,云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顺王成了驸马,唐皇是自己表舅,那么秦皇与唐皇之间,也算亲戚了,以后大秦和大唐到底继续敌视,还是联手成为一家人,倒是个有趣的期待。 就看秦皇如何应对了。 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但充满尴尬。 舅舅扫了眼外甥,外甥瞄了眼舅舅,都不知说什么好。 “那个……皇帝舅舅,咱们也是实在亲戚了,少年城的人,该让我带走了吧。” 云缺说完自己都觉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皇帝舅舅这词儿,听起来这么别扭呢,好像唱曲儿里的小花旦,拿腔作调的喊着皇帝哥哥。 不仅云缺,秦皇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叫皇舅即可。” 秦皇说罢沉吟了稍许,道:“少年城的事,稍后再议,邵武国背后的九夷人远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九夷城主不仅是生肖高手之一,也是十二生肖中最为恶毒的一个。” “比辰龙还恶毒?”云缺道。 “朕知道你恨辰龙,但九夷城主与辰龙不同,他们不是同类人,或者说,申猴九笤原根本不是人,是邪恶的异类。”秦皇提及申猴的时候,明显带着极重的恨意。 “原来九夷城主是申猴,他到底有何奇特之处,皇舅快将生肖高手的隐秘告知外甥,咱们好联手对付星辰殿。”云缺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对于星辰殿的了解越多,才能知己知彼,星辰殿是云缺最大的敌人,也是秦皇最大的敌人,更是大唐乃至大晋的敌人。 云缺想要抗衡星辰殿,太过艰难,若能联合大秦与大唐这两处云州之上的庞然大物,那么铲除星辰殿的机会将大增。 本以为秦皇会如实相告,不料秦皇岔开了话题。 “星辰殿之事,先不着急,朕只想知道……” 秦皇凝视着云缺,神色中带着一股疑惑之色,沉声道:“你为何能与朕产生共鸣,居然能看到朕儿时的回忆画面。” 第645章 走我的路让我无路可走? 秦皇儿时的经历,在少年城一战中,云缺亲眼目睹。 那种奇异的共鸣,云缺始终无法理解。 血脉关联? 不大可能,亲生父子之间也不会出现如此奇异的共鸣。 云缺沉吟良久,摇了摇头,道: “很奇特的感觉,我觉得我们身上有着同一种东西,应该不是相同的血脉,毕竟舅舅好像也没多亲……” 秦皇眉峰微锁,凝重道: “也许是信念,或者说传承,你在学宫,是否得到过奇特之物。” 云缺脱口道:“确实得到不少东西,同窗的关爱,先生的教诲,还有年度学宫最佳学子的奖状……” 正胡说着呢,云缺忽然神色一凝。 秦皇的传承之说,让云缺想起了识海空间的文殿。 如果在天祈学宫得到的最珍贵之物,那么非文殿莫属! “儒圣传承?” 云缺惊讶着望向秦皇。 秦皇的目光泛起一丝了然,接着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一把扯掉了龙袍。 在云缺眼前,是一副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躯体。 秦皇的肉身有一半是血肉,另一半是骸骨! 半幅骸骨之躯极其古老,骨骼上遍布着岁月留下的斑纹,其中有多处已经风化,看起来年代悠久,绝非正常的骨骼。 原本极其狰狞的骸骨,不知为何,云缺看到之后除了震惊之外,居然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仿佛那古老的骸骨十分熟悉,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云缺自己也吃惊不已。 “这副骸骨,你可觉得眼熟,你应该见过。”秦皇声音低沉的道。 “妖骨倒是见过不少……”云缺本想说人骨头不值钱,可忽然间云缺一怔,直勾勾盯着秦皇身上的骸骨,呢喃道:“圣人头骨……儒圣遗骨!” 云缺终于恍然大悟。 秦皇骸骨的熟悉感觉,与学宫里圣人头骨的感觉是一样的! 如此说来,秦皇身上的骸骨,居然是儒圣遗骨! 云缺惊讶不已,满脸的不可思议。 秦皇居然以儒圣遗骨代替了自身大半的骨骼,如此状态,难道他要成圣? 秦皇缓缓点头,披上了龙袍,坐回大椅上,低声讲述起往事。 “当年第一次杀回天龙城,皇子们为了对付朕而联手,朕当时只有三品修为,不敌之下只能败走。” “那是朕第一次失败,随我而来的十万边军所剩无几,大秦乱了多年,仍有底蕴,朕以为卧薪尝胆十五年,即可一鸣惊人,结果朕错了,低估了皇子们的实力。” “朕率领残部退回边关,斗志皆无,终日以酒消愁,后来遇到一位见过几面的酒友,他问朕愿不愿意加入星辰殿,星辰殿可以帮我成为大秦之主。” “如此机会,朕当然不会错过,于是成为了生肖之一的子鼠,与朕那位酒友一组,他叫徐傲古,代号丑牛。” “星辰殿的神秘与强大,朕至今难忘,一年之内,星辰殿以无数奇珍助我冲进二品境界,并派遣了另外两位生肖高手相助。” “一是未羊,他以秘法将朕当年的残部改造为异兽之躯,改造之后可幻化身形,如同影子,随意栖息在旁人身上,也就是如今的影卫。” “另一人是申猴,他负责策反皇子们手下的重臣,一月之内,皇子们的心腹当中有近半人反叛。” “朕知道,大势来了,于是整顿边军,第二次杀回天龙城,朕与丑牛在明,未羊与申猴在暗,一番恶战之后终于成功坐上皇位。” “多么简单啊,四位生肖高手,即可拥有改朝换代之力,朕终于知道,星辰殿的存在,远非云州之上的任何国度与宗门可以比拟。” “星辰殿的强大,足以统御整个云州。” “但,凡事都有代价,朕坐上皇位成为大秦之主的代价,便是帝王之心。” “这是朕与星辰殿之主的一场交易,交易规定,当朕只剩十年寿元的时候,便将心脏交给殿主。” “原本朕以为这是一场漫长的交易,数十年甚至百年之后,大秦江山稳固,朕早已退位,少活十年又何妨。” “朕,又错了,错估了星辰殿的残忍。” “申猴仗着有功,开始在大秦肆无忌惮,他有一个爱好,吞噬人心,地位越高的女人,他越感兴趣。” “未羊喜欢人血,尤其对娃娃最为喜爱,朕不知情之下,他们两个暗中祸乱大秦,死于他们之手的无辜者不计其数。” “朕得知之后,忍无可忍,决定铲除申猴与未羊,但朕知道那两个家伙不好对付,未羊有着玄奥的秘法,而申猴,是十二生肖中唯一可以与殿主沟通之人。” “为了除掉他们,朕设下计谋,引他们抵达天澜宝境,在宝境中朕与丑牛联手,将那两人重创,几乎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若非丑牛替朕挡下了致命一击,朕根本活不到今天,而丑牛因此重伤,跌落悬崖生死未卜。” “朕本以为可以一举斩杀未羊与申猴的时候,出现了意外,申猴居然唤来了星辰殿主,一击而已,朕的血肉几乎消散,若非当时朕得到了地镜,借此重宝逃出生天,朕已经死在宝境空间了。” 秦皇的声音就此顿住,目光晃动,仿佛回想起当年的惊天一战。 云缺听得入神。 原来秦皇还有这段匪夷的过往,十二生肖反目成仇,大打出手。 在云缺想来,当年化境里的那一战,恐怕比少年城之战还要惨烈。 四位生肖高手几乎同归于尽的场面,世间罕见。 云缺随之疑惑大起。 秦皇几乎被星辰殿之主击杀,为何能活到今日? 莫非,是那副骸骨…… 秦皇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 “朕离开宝境之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生机所剩无几,漫无目的行走在荒山野岭,直至看到一座废弃多年的小院子。” “院子很残破,不知荒废了多少年,只剩下些许断墙,从外表看,应该曾经是一间书塾。” “朕坐在废墟里,将此地当做坟墓,朕死可以,但地镜不能落在星辰殿之手,否则他们会更加强大。” “于是朕开始挖坑,决定深埋地镜,却挖出了一副骸骨。” “看到骸骨的时候,朕已经没有了力气,昏昏沉沉跌进坑里。” “朕做了一场梦,回到了学堂,先生在授课,朕听得很认真,却什么也听不到,先生的声音仿佛很远很远。” “直到最后,学堂里再无学子的时候,先生走到我面前,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先生说……” 秦皇提及梦境里的先生,身体不由自主的挺直,犹如学子般面带恭敬,道: “你可愿庇护苍生。” 秦皇的讲述,自此结束。 大秦之主,依旧陷入回忆中难以自拔,目光充满茫然与疑惑。 多年过去了,秦皇依旧难以理解梦境中,先生的那个问题。 但云缺知道,当时秦皇做出了选择。 赢開,愿意庇护苍生。 于是,秦皇醒来之后,与儒圣的遗骸融合,就此拥有了一品之力! 这段过往实在离奇,若是外人听来会觉得是个不切实际的传闻而已。 但云缺经历过太多的离奇,他知道那是一份传承。 秦皇,继承了儒圣的传承! 以大秦帝王之躯,替儒圣庇护天下苍生! 这一刻云缺似乎明白了秦皇的所作所为。 开疆扩土,不是为了大秦霸业,而是挽救那些陷入水火中的他国百姓。 秦皇每征战一国,对其百姓如秦人一样对待,从没有残杀百姓的情况发生。 之前云缺还觉得奇怪,一代霸主枭雄,岂能如此心善,如此终于得知了缘由。 “融合儒圣遗骨的代价,是什么。”云缺蹙眉问道。 “没有代价,只有传承。” 秦皇沉沉一叹,道:“朕这副本体,本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若无儒圣遗骸,朕活不到今日,朕的血液很难流转,极其稀薄,随着时间流逝会越来越少,当精血耗尽,便是归西之时。” 云缺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觉得不对劲,急忙摇头道: “我没血了啊!别搞我!要血找你爹去!你要是抹不开脸面,我可以帮忙把外公绑过来!” 云缺到现在还懊恼不已,我又不是血池,无限供应,咱也是大活人好吧! 你秦皇没血了会死,我没血了一样活不成! 秦皇听得笑了起来,洒然道: “生死而已,朕从未在乎过!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又能如何,不过朕要是死了,你便缺了一份强援,以你如今的力量想要对付星辰殿,痴人说梦而已。” 云缺瞪大了眼睛,心说你会玩啊! 你个皇帝摆烂,把问题推给别人,这不是我的套路吗! 你把我的路走了,让我无路可走? 云缺气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秦皇的血脉问题,后果很严重。 顺王年纪不小了,活不了多少年,顺王活着还好,有人替云缺分担,等顺王驾鹤西游之后,就剩云缺一个人提供鲜血。 可一只羊薅,早晚薅没毛了! 其实云缺知道自己的母亲与秦皇也是血脉相连,但母亲如今生死未卜,能不能救出来都是问题。 云缺灵机一动,问道: “皇舅,您老与宓荷先生不是有个孩子吗,他在哪呢?” 第646章 儿子去哪了 听闻云缺所问,秦皇的神色变得落寞下来,缓缓摇头。 “多年前,朕曾经问过她一次,她说,孩子死了。” 唯一的后代死掉,对一代帝王来说,绝对是一场沉重的打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是大秦之主。 秦皇曾经幻想过云缺是他的孩子,却只是外甥而已,他的血脉,注定断绝。 骸骨之身,是生不出孩子的。 秦皇情绪低落,云缺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宓荷先生当时只说了四个字?” 秦皇点头承认,道:“是朕辜负她在先,她留给朕四个字,算是对朕的怜悯了。” “语气如何?儿子死了这四个字,最后两个字是轻音,还是重音,皇舅可还记得?”云缺追问。 秦皇皱了皱眉,回想了一番确认道:“重音。” 云缺长吁了一口气。 重音就好。 就怕轻音,因为儿子死了这四个字,如果后两个字是轻音,代表着真死了。 若是重音,明显是气话。 “外甥会一门绝学,叫做天算,我能算出皇舅的儿子究竟是死是活,若是外甥算得准,皇舅有什么奖赏?” 云缺一脸认真的开条件。 秦皇的确不太了解女人,听不出宓荷当初的语气代表着什么。 但秦皇又不傻, 眼前这小子是什么德行还用问吗,从云缺准备占便宜的征兆,秦皇心里渐渐燃起了一份希望。 也许他的儿子,还活在世间! “少来那些歪门邪道,你如何断定宓荷说的是假话,说清楚,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秦皇有些急迫的问道。 云缺清了清嗓子,以悲伤的语气和愤怒的语气先后说出了儿子死了四个字。 并没过多解释。 秦皇听罢陷入沉思,呢喃道: “莫非宓荷在说气话,儿子去哪了?” 云缺挠了挠头,回想一番学宫的情况。 没听说哪位先生带着儿子一起授课的,宓荷之子,应该不在学宫。 “学宫肯定没有,皇舅当初如何辜负的宓先生,给我说说,我以经验判断一番我那表弟的下落,是养在别处,还是已经扔了喂狗。”云缺问道。 秦皇的神色变得有些尴尬。 自己与爱人的私密之事,对外人讲述本就尴尬,又是大秦之主的身份,这如何开口。 犹豫了良久,秦皇一咬牙,道: “我们是在大秦边关之外,一处妖兽泛滥的峡谷相遇,当时她为躲避宗门追杀而逃进了峡谷,被几头强大的妖物围攻,朕正好经过,于是出手相助,与宓荷结识。” “老套的英雄救美呗,接下来呢。”云缺听得无聊,不耐烦的催促。 秦皇眼皮跳了跳,压着火气道: “之后我们联手突围,即将逃出山谷的时候居然遭遇了一头更强的妖王,无奈之下躲进崖底,找到一处还算安全的山洞暂避疗伤。” 云缺满脸不耐的道:“孤男寡女然后经历磨难,日久生情,互生爱意最终在一起了,等逃出山谷后私定终身,择日成亲,无聊的故事,你们什么时候有的娃啊。” 秦皇喘了两口气,怒声道:“躲进山洞后,当晚就有的娃!” “啥?你这顺序不对呀,太快了吧!当天认识,当天睡啊!”云缺惊讶起来。 秦皇哼了声,道:“那妖王在外面召集了另外两头更加强大的妖物,我们难以匹敌,又逃不出去,除了等死之外,不就剩睡觉了,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云缺眼睛瞪得多大,挑起大拇指,由衷的赞了句厉害。 果然是霸主,对女人都如此霸道。 后来的故事,云缺也懒得听了,无外乎逃出升天之后,因为些其他事翻脸,一对露水鸳鸯好聚好散。 就是苦了那意外中而来的娃娃。 “判断出来了吗,朕的儿子,会在何处。”秦皇问道。 “大概率是扔了,从小是个孤儿,有爹生没爹养,即小气又抠门,再结交一群狐朋狗友,唉,估计孩子废了。” 云缺语重心长的叹气道:“大秦基业关乎重大,皇舅可要谨慎安排,实在不行,外甥过继过去给您当儿子也可以,父皇再上受孩儿一拜!” 秦皇面无表情的瞄了眼云缺,道: “朕的儿子,只要不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就算万幸了。” 云缺气得横眉立目。 唉你这狗皇帝骂人不带脏字啊!你儿子肯定不是好东西,估计比我还坏! 屋子里,两人互相瞪了半晌,同时叹了口气。 云缺继续问道: “星辰殿后来如何了,他们没来报复皇舅?” “来了,申猴挖走了菲雨的心,给朕留下个警告,二十年之内,秦亡。” 秦皇声音低沉,面带杀意道:“自从朕成为一品之后,开始清缴申猴与未羊的余部,耗时两年,彻底斩草除根,只是始终找不到丑牛的下落。” “我好像见过丑牛。”云缺道。 “你见过徐傲古!他在何处!”秦皇惊讶道。 “不清楚,他神出鬼没的,估计过阵子陛下也许能见到,他总说要干票大的,打劫天龙城是他的梦想。”云缺无奈道。 “是不是两颗大龅牙,喜欢自称二哥,对打劫情有独钟?”秦皇追问道。 “对,特别执着于打劫这项事业,对一起打劫的小弟非常讲义气,每次都分我好处。”云缺道。 “傲古兄果然还活着!哈哈哈!”秦皇开怀大笑,笑得无比畅快。 故人未死,总有见面之时。 秦皇这一生没什么朋友,他最好的兄弟,便是丑牛,徐傲古。 云缺对秦皇的开怀无法共情。 人家丑牛又是跟着秦皇反叛星辰殿,又是替秦皇挡下致命一击,这才是兄弟! 再想想自己的兄弟梅老六,那孙子这会儿估计在大晋又替自己领俸禄呢。 “星辰殿的老巢究竟在何处,星辰殿之主又是什么人?”云缺询问道。 秦皇收起笑容,凝声道: “没人知道星辰殿的总部究竟在何处,也没人真正见过殿主,在化境里将朕重创的,只是一件空荡荡的紫袍而已,殿主是一道虚影,出手便有一品之力。” 云缺听得直冒凉气。 不是本体出手就有一品之力,那本体现身,岂不是超品强者! 这还怎么打,谁也不是对手啊。 不对! 云缺很快醒悟过来,道: “殿主不会是超品,或者他被某种力量压制封印,施展不出全力,否则就不是二十年亡大秦了。” 秦皇点头道: “确实如此,朕也曾分析过,星辰殿之主的确强大得令人绝望,但他无法轻易出手,他的力量必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限制。” “有没有什么线索,为何只有申猴才能与殿主沟通,其他人都做不到吗?”云缺道。 “据我所知,除了申猴之外,没人能做到沟通殿主,当年在化境里出现的紫袍虚影,也是申猴召唤而来,所以唯一的线索,只在一个地方。” 秦皇沉声说完,云缺低呼道:“九夷城!” 云缺终于发现,自己小觑了九夷人。 九夷城里,恐怕藏着惊天的隐秘,也许星辰殿的主人,就在九夷城内! 云缺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邵武国正在与大晋开战,如果自己不做准备杀回去,协助大晋攻破邵武国一路打到九夷城,岂不成了羊入虎口! 幸好在秦皇这里得知了消息,云缺心头一阵后怕。 看来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贸然对九夷城出手。 正想着心事,云缺发现秦皇直勾勾盯着自己,目光复杂,看得云缺直发毛。 “朕已经将往事和盘托出,云缺,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秦皇沉声道:“你在学宫,到底得到了什么。” “这……”云缺迟疑道:“能不能不说啊,给我留点隐私?反正也拿不出来,皇舅也看不到。” “朕知道是什么了,朕只想问你一句,”秦皇点了点头,声音凝重的道:“你,可愿庇护苍生。” 云缺想都没想,直言道: “不愿意!苍生与我何关,大家各活各的多好,人各有命,何必强行更改,天下苍生都是野花野草,非要弄个暖棚罩起来,野花野草就会变成娇生惯养,等棚子塌了,一场秋霜全都冻死!” “要我说,人活在天地间就要自立自强,自己面对风霜,自己不努力,等着别人庇护,那是纯纯的废物,早死早托生,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云缺的观点,秦皇并未意外,他知道这才是云缺的心里话。 如果说出一番悲天悯人的苍白之词,那是没把他这位皇舅当亲人。 “如果星辰殿有一天,要灭世呢,你管,还是不管。”秦皇道。 “当然管了!我也在世中,灭世不就连我也灭了吗,我不会救人于水火,更不会给路边乞丐一文钱,但谁敢烧我房子,我肯定先捅死他!” 云缺沉声道:“上山的路只有一条,登山的人只有一名,我懒得庇护苍生,但天下妖邪,我必杀光屠净!” 秦皇微笑起来,感慨道: “若能登临山顶,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庇护苍生的方式,朕求的是万民安乐,而你求的,是天下无妖,朕懂了,原来我是先生的形,而你,才是先生的意。” 形和意,云缺不太理解。 好像有区别,又好像没有区别。 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云缺与秦皇的理念。 云缺只想斩尽妖邪,而秦皇为的是万民安泰,不同的两件事,谁又能说完全不一样呢。 “等我回到学宫,帮着打听打听皇舅孩子的下落,对了,宓先生是什么宗门的人啊?为何被宗门追杀?”云缺好奇道。 秦皇皱起眉,沉默良久,道:“天一道宗,她是道宗叛徒。” 第647章 杀一品呐,想想都刺激 “叛徒,就该死无全尸,你说对吧老伙计。” 城墙外的金龙顶端,蹲着一道身形高大的紫袍身影,自语般说道:“时辰到了,该动手喽,杀一品呐,想想都刺激嘿嘿,你说,一品武夫嚼起来会是甜味儿呢,还是咸味儿呢。” 伫立在一旁的另一名紫袍人声音淡漠的道:“也许会咯牙,希望你牙口够好。” “放心,我牙口好得很!天龙城今晚将成为死域,嘿嘿,二十年之期已到,大秦,也该亡喽。” 身形高大的紫袍人站了起来,现出张诡异的面孔,硕大的鼻子,一脸白色斑点,眼窝深陷,眼睛是重瞳,宛如恶鬼。 此人仰头朝天,张开大嘴,无数条细密的红线从其口中涌出,无声无息的散落到城中各处。 另一名紫袍人则伸展双臂,从其指尖涌动出大量雾气,迅速弥漫开来。 夜已深,云遮月。 天龙城被一场大雾笼罩。 …… 云缺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宓先生的过往,云缺没打听到,因为秦皇也所知不多,只知道是宓荷曾经叛出天一道宗,是道门叛逆。 至于宓荷与道宗有何纠葛,没人知道。 攀谈了良久,云缺看得出秦皇的疲态,于是识趣的告辞离开。 血缘关系已经真相大白,既然是亲舅舅,那少年城的事自然没什么问题了。 云缺心情很复杂,既有多了位亲人的喜悦,也有少了个父亲的悲伤。 自从少年城一战,在云缺心里,自己的生父,已经死了。 他与云长吉,再无任何关联,再见面只剩生死相搏,再无父子之情。 “小时候以为我是孤儿,结果长大了才知道,家里这么多亲戚,唉,只有梅老六才是个没爹的野种。” 云缺走在街头,心中满是感慨。 其实小时候也不算真正的孤儿,至少云缺有七叔,梅钱有个神秘老爷爷。 “梅老六都有个护心镜,我也得弄面镜子,地镜不错,过两天问问皇舅能不能借来用用。” 想起地镜,云缺心头火热起来。 离开皇宫之前,云缺询问了一番地镜功效,得知那异宝居然能远距离传送,万里之地顷刻就到。 传送阵的功效,其实没什么稀奇,真正让云缺震惊的,是地镜能携带上千人一同传送! 若是灵气足够,地镜甚至能一次挪移万人! 这种能力,放在战场上绝对有扭转战局的奇效。 试想如果能在极远的距离,将万名铁浮屠直接传送到攻打的城池之内,即可将敌人的老家彻底重创甚至完全摧毁。 “偷家神器啊!” 云缺不由得赞叹起来。 没高兴多久,云缺脸色一苦。 估计自己用不成地镜的挪移效果,那玩意是道门至宝,需要道家灵气,武夫可没有灵气,基本用不成。 难怪秦皇一直将地镜摆在家里,即便前往少年城也是靠着气机飞行。 一品武夫,一样难以催动道门至宝。 云缺想起决云剑,将其从储物袋里拿了出来,趁着旁边没人,挥斩了几下。 确实是好剑。 出剑之际有暗淡的云雾浮现,但那是宝刃本身的气息,并非云缺所催动。 “有灵气就好了,武夫用法宝太吃亏啊。” 云缺叹了口气。 决云剑的真正威能,武夫是难以完全发挥的,毕竟法宝之流,均需要灵气催动。 以云缺估计,自己就算学会太尉的剑法,充其量也就能发挥出决云剑的三成威能,或许还不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果武夫能完全催动法宝,那其他派系的修行者都不用活了,没人是武夫的对手。 有利既有弊,云缺也无可奈何。 “道门怎么修炼来着,上次在道山殿一直睡觉来着,没怎么听呀……” 正绞尽脑汁回想道门修炼的顺序,云缺忽然眼前一亮,道:“修什么道门,我有文气呀!” 云缺忘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九品小儒修! 儒家文气,一样可以驾驭法宝,与灵气有着相同之处。 运转儒道修为,云缺催动出九品儒修所能动用的最大文气,将其灌注于决云剑中。 下一刻,决云剑的外表发生了变化,竟碎裂开来,幻化成一道云雾! 云雾一尺多长,十分稀薄,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尤其在夜晚几乎可以被外人忽视。 云缺试着以文气驾驭。 这道云雾开始围着云缺转圈,时而飞上头顶,时而遁入地面,就像一条驯服的灵蛇,随着云缺的意念而动。 云缺惊喜不已。 云雾状态,是决云剑的另一种形态。 可以藏身在任何位置,也可隐在自身衣物之内,无需以长剑状态存在。 这种幻化法宝的能力,是武夫所不具备的。 也是其他派系修行者的拿手好戏。 自从云缺拥有了儒家修为之后,他无需在羡慕旁人,自己就能做到! 以云缺的天资,很快掌握了幻化之法。 由于九品儒修的力量太过弱小,只能激发决云剑的幻化能力,难以动用其威能,但对于云缺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云缺还发现了一个决云剑的特殊能力。 只要自己凝神驾驭法宝,可以将决云剑当做眼睛,看到云雾所经之处的环境。 站在街边,云缺闭上眼试了试。 还算清晰, 大致能看清决云剑附近的一切,就是无法离开自己太远,超过十丈就会失去联系。 云缺知道这是境界太低所致,随着儒家修为提升,无论控制决云剑的距离还是威能,都会相对提升。 旁边是一家青楼,云缺一时间玩心大起,控制决云剑飞到楼上,堂而皇之的欣赏了一番花魁们出浴的美景。 看了一会儿,肚子饿了。 正想收回决云剑,居然看到一个熟人。 一间富丽堂皇的包间内,巡城将军程药金正在埋头苦干,一副不辞辛劳的欠揍模样。 最让云缺恼火的是,这家伙居然找了两个! 云缺气不打一处来。 这奸细当的,真是醉生梦死啊,唐皇估计都没程药金潇洒。 控制云雾挑起桌上的茶壶,一壶凉茶一点没浪费,全浇在程药金脑袋上。 屋子里惊呼大起。 哐当一声,窗户被推开。 程药金探头大骂:“哪个王八蛋敢戏耍本将军!有种的别跑!” 骂完之后,程药金看到了楼下街边,正抱着膀子朝他冷笑的身影。 程药金顿时浑身一哆嗦。 一边关窗户一边大声嘀咕:“好大的雾哇!怎么啥都看不见呢!” 哐当,窗子关好。 程药金转身开溜,也顾不得什么温柔乡了,账都没结,溜之大吉。 “你个孙子,就知道自己享福,等明天的,我替唐皇扣你工钱!” 骂了一句之后,云缺收起决云剑。 先去九儒楼吃了个饱,再去对面的浴堂泡了个澡,这才舒坦许多。 躺在澡堂里,云缺闭目养神,想着心事。 离开皇宫的时候,云缺看到了秦皇欲言又止的神态。 云缺知道秦皇想问什么,关于巫神。 云缺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巫神被镇压在文殿,确实出不来了,但文殿也失去了用处。 虽然危机消失,云缺也少了一份强大的助力。 而且文殿能存在多久,也是个问题。 一旦文殿的气息变弱,那么巫神就有可能再次出世,到时候直接会出现在云缺自己的识海空间。 想到这里,不由得危机感顿起。 靠谁都不行,唯有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 修为…… 云缺捏起双拳。 如今已是四品,下一步,便是冲击三品归真! 云缺很清楚自己能冲进四品,除了运气之外,更重要的是自己从小斩妖打下的扎实基础,如此才能在生死恶战中抓住进阶的契机,一举冲进四品破军。 但是四品之上的境界,将极其艰难。 九个品阶,分为下中上三个阶段,四品属于中阶的最后一个境界,上三品与中阶之间的鸿沟,远非五品到四品那么容易,将艰难千百倍。 武夫一道,靠着勤奋与天赋,达到中阶不难,甚至冲进破军者比比皆是。 但是三品归真,极其稀少。 云缺知道想要冲进上三品,靠着勤奋与天赋基本没什么优势了,还需要无数天材地宝,甚至天大的机缘。 云缺这边泡着澡,肩头与脚上多出四只粗糙的大手。 “王爷累着了,咱们给王爷松松筋骨。” “我觉得王爷都瘦了,少年城一战肯定消耗极大。” “会不会刚成亲也有消耗?” “放屁呢你,咱们王爷日日雄风!区区公主岂能算得上消耗?” 常威和瞎子两人,一个捏肩,一个揉脚,一边拍马屁一边献殷勤。 给云缺捏得龇牙咧嘴。 这俩家伙的大手,全是茧子,粗糙得很,捏起来这个难受。 “行了,你们俩最近准备一下,咱们快回家了。”云缺道。 “真的!太好了!天龙城虽然不错,还是比不得天祈城啊,我就喜欢北街的包子铺,大秦的包子也好吃,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味道。”常威唏嘘道。 “家乡味,肯定是家乡味!大当家一说我也馋了。”瞎子在旁边连连点头。 “家乡味……”云缺仰着头,呢喃道。 “王爷想吃什么家乡特产,咱们回去吃个够!”瞎子道。 “王爷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王爷是在担心大晋江山!哪像咱们两个没心没肺。”常威道。 哗啦啦,水声响动。 云缺走出浴池,披上衣服。 “江山关我屁事,我想媳妇了……” 第648章 四大皆空之人 想吃美食,大秦也能找到。 但是想媳妇,只能回大晋。 分开的这大半年,云缺的心里始终惦记着牧青瑶。 闹剧般的大秦驸马,自此告一段落,既然宁玉公主有了木灵之心,云缺便没打算再回公主府。 红尘这张网的可怕,云缺早已领教过,能避则避,方为君子之道。 实在避不开,那也没办法,大不了多个妾氏,好歹咱也是燕皇呀,总不能就一位皇后没有宾妃不是。 后宫那么大,空荡荡多冷清。 反正排号儿的还有柳真真呢,商暮也不错,尹千雪也极美,朱静姝不能浪费了,国师更是极品,最好把穹音的神魂也找回来,还有穹舞那惊天动地的完美身材…… 常威和瞎子瞄着云缺,心里直犯嘀咕。 王爷这是饿了吧,怎么一个劲儿流口水呢…… “鸿影呢。” 云缺问了句。 “后院呢,跟着吴命在习武。” “那小子可真勤奋,能练上一整天!半夜都不停,铁人一样!” 常威和瞎子连连咂舌,对鸿影的习武状态极为佩服。 云缺来到后院,见到了演练武道的小舅子。 拳风霍霍,精神奕奕,云缺见到都不由得想夸一句闻鸡起舞少年郎。 “师兄!” 鸿影收了招式,跑过来兴奋道:“我觉得自己又有了长进!吴命大哥教我的武道与师父有些不同,等我融会贯通,修为一定能再进一层!” “有这股冲劲儿,你将来的修为低不了就是了。”云缺笑着拍了拍鸿影的肩膀。 吴命能传授鸿影招式,云缺有些感动。 哪怕没有了修为,人家也曾经是破军强者,这份修炼经验绝对是难得的宝藏。 只是云缺对吴命的状态有些意外。 吴命盘膝坐在旁边,如老僧入定,整个人仿佛没有气息一般,很容易被外人忽视,觉得那只是一块石头或者一棵老树。 这种状态,绝不该出现在没有修为的凡人身上。 见云缺到了,吴命起身,拱手见礼。 “见过王爷。” “吴兄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挺好的,有吃有喝有书看,比起流落街头强了太多。” “吴兄能指点我这个小师弟,我替鸿影谢过。” “王爷无需客气,我教不了他什么,只能纸上谈兵,讲些经验而已。” “经验才是最值钱的,吴兄安心住在这边即可,过阵子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帮我看好浴堂。” “小人遵命。” “吴兄,你是不是又有修为了?”云缺奇怪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曾经的破军。 “没有,我最近在看佛门功法。”吴命如实道。 “看功法?不看心法?”云缺诧异道:“佛门以心法为主,功法为辅,只看功法没用吧,心法才能拥有修为。” “佛曰四大皆空,我本是四大皆空之人,何必再看皆空之道。”吴命笑了笑,道:“看些功法消磨时间,佛门功法其实与武道异曲同工,王爷若有闲暇,不妨也参悟一二,或许会有收获。” 云缺点头说了声好,总觉得对方什么地方好像不一样了。 最初遇到的吴命,是心如死灰的卑微乞丐,如今的吴命,仿佛一位参透了佛门典籍的高僧。 “师兄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鸿影在旁边揉着肚子嚷嚷着。 云缺笑着吩咐常威和瞎子去九儒楼要来酒菜,几人就在浴堂院子里围坐,举杯痛饮。 浴堂里尚未雇人,常威怕忙不过来,特意去旁边书楼把春梅喊过来帮忙。 春梅这阵子始终住在书楼,有吃有喝,本该修养得不错,可脸色越发苍白,显得整个人比没来之前还要虚弱。 “是不是住不惯这里?”云缺问了句。 “没有,住得惯,可能最近染了风寒,身子不太舒服。” 春梅慌忙说道,生怕云缺将她撵走,到时候她无依无靠,只能自生自灭了。 “明儿让常威带你瞧瞧郎中,开几副养身子的方子。”云缺道。 “王爷放心!交给我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带春梅去药铺!”常威急匆匆说道,时不时还瞄着春梅。 那眼神儿虽然恶心了点,但云缺看得出来,常威这是看上人家了。 春梅已经怀胎三月,小腹微微隆起,模样倒是不错,否则三皇子也不会看得上眼。 看了眼春梅的肚子,云缺苦笑了一声。 本该是皇子的私生子,这下连三皇子都是野种,赢人志的后代,注定与大秦皇族无缘。 或许跟了常威,算是比较不错的结局。 云缺让春梅别忙活了,跟着一起吃顿宵夜。 几人谈笑风生,谈起了少年城,讲起了大晋,说起了天祈城。 说着笑着,思乡之情却更浓了。 桌上有盘菜,叫辣子鸡,酥软香辣,正好下酒。 春梅吃了一口,被辣得眼泪直流,急忙喝了口酒想要压一压。 这口酒,喝坏了。 春梅捂着肚子,疼得满头冷汗。 “怎么了这是?动胎气了?”常威急忙询问。 “九儒楼的酒也不烈呀,喝一口不至于动胎气吧?”瞎子在旁边道。 云缺皱了皱眉。 觉得有些意外。 的确如瞎子所言,九儒楼的都是好酒,并不烈,即便春梅怀有身孕,喝一两口也不至于伤到胎儿。 此时春梅疼得卷缩在地,已经说不出话来。 “春梅你到底怎么了!别怕!我这就去找郎中!” 常威慌慌张张跑出大门。 瞎子和吴命将春梅搀扶回了书楼,郎中没来之前,谁也无法断定是不是动胎气,胡乱医治反而不妥,几个大男人束手无策。 云缺始终紧锁眉峰。 春梅卷缩在床榻上,不断的翻来覆去,疼得说不出话来,冷汗湿透了衣服。 这种状态,明显撑不住多久,很容易暴毙于此。 云缺示意瞎子和吴命离开屋子,几人站在书楼院子里议论。 “莫非酒里有毒,你们可有异常的感觉。”云缺道。 “没事啊,我喝的最多,什么感觉也没有。”瞎子道。 “不是毒酒,否则我们不会安然无恙。”吴命道。 “菜里应该也没毒,我都吃了大半桌了,要是有毒早该毒发。”鸿影道。 云缺沉吟不语。 寻常毒物,云缺这副身体别说毒倒,几乎都感觉不到,所以才问问其他几人是否有中毒迹象。 既然酒菜没毒,春梅的症状就显得愈发古怪了。 云缺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春梅肚子里仅有三个月的胎儿,怕是出现了意外。 或许已经成为死胎。 “你们先回浴堂,我在这等常威。” 云缺吩咐完,瞎子几人相继离开。 让几人离开,其实云缺主要为了支走鸿影这个孩子。 如果春梅肚子里已经是死胎,那么接下来的场面注定不会看好,也许要开膛破肚将死胎取出来,如此才能保住春梅一命,母子连心,否则很容易春梅也会丧命于此。 怀了孩子,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太过脆弱的胎儿很容易发生意外。 这种事,云缺曾经在庸医馆见过很多。 若非七叔医术高明,不知多少孕妇死于非命。 “希望还有救……” 云缺站在空荡荡的书楼院子里,低语了一句,忽然鼻翼动了动。 云缺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飘散在空气当中,随着夜风而来。 “药香?” 云缺又仔细闻了闻,的确是药香无疑。 只是气味极淡,正常人几乎闻不到。 因为有着血狸的嗅觉天赋,云缺才能闻到旁人难以察觉的气息。 抬头看了看。 乌云如铁瓦,一片片飘过夜空,一轮明月时隐时现,院子里忽明忽暗。 不知何时,天龙城起了大雾。 天地间一片朦朦胧胧。 远处的灯火变得模糊起来,有一种苍凉之感,如此深夜,适合独饮。 但云缺没那个心情。 药香若有若无,辨不清从何方向而来。 “有人熬药,还是有人在做药膳?” 云缺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也许是附近谁家做什么东西,用了上好的药材,毕竟这里是天龙城,有钱的人家比比皆是。 咚! 屋子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云缺一皱眉,转身走进屋子。 春梅从床上掉了下来。 脸被摔破,嘴角全是血,正卷缩在墙角,满脸痛苦。 云缺将其抱起来,重新放回床榻,问道: “今天你是否吃了可疑的东西?” 春梅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缓缓摇头。 云缺愈发觉得奇怪。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病。 云缺之前曾经想过有人来下毒,或许是赢人志不想要这个孩子,转念一想又不太对。 赢人志那种花花公子,到处留情,不知有多少私生子,犯不着下此毒手。 最后云缺只能归结为春梅本身有隐疾,而怀胎,促使了隐疾发作,落到如今的下场。 既然常威看上人家了,总不能见死不救,云缺抓住春梅的手腕,开始把脉。 实在不行就先把胎儿取出来,保住一个是一个。 云缺对医道不算精通,但孕妇的脉象还是诊得出来的,这一搭脉,就是一愣。 不是孕脉! 从脉象来看,春梅根本没有身孕。 或者说,春梅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死了! 让云缺感到疑惑的是,以春梅的脉象来看,绝非今天刚刚死胎,而是近期就没有过身孕! 如此诡异的情况,云缺从未遇见过。 死胎常见, 但凡死胎出现,其母必定被影响,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因此丧命。 可春梅这几天始终好端端的,毫无影响,绝不是怀着死胎的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 云缺邹着眉,将右手放在春梅的肚子上,想要以气机确定一番胎儿是否有心跳。 对四品武夫来说,做到这一点轻而易举。 就当右手刚刚接触到春梅的肚子,云缺的浑身汗毛尽数立起! 第649章 先皇诈尸了 街上雾气很重,常威疯了一样奔跑在大雾中,急得满头大汗。 他看上春梅了。 他觉得春梅对他也有点意思。 要不然怎么平常给书楼送饭的时候,春梅总是娇滴滴的说一句谢谢常大哥。 常威不在乎春梅是否有身孕,他这种山匪出身,下场本该是死无全尸才对,没想到能混到今天的成就,在大晋有了将军的身份。 曾几何时,常威也会想念起过世的妻儿,那是他这辈子的执念,始终也无法原谅自己。 自从遇到云缺,跟着云缺四处奔波,常威居然渐渐有了一种归属感,仿佛他再次有了家人。 如今, 常威已经放下了从前,他想要重新开始。 娶个媳妇,生个娃儿,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咚咚咚! “开门!开门呐!急诊!我加钱!” 常威奋力砸着药铺的大门,眼睛通红。 砸了好半天,终于有人来开门,是个十多岁的小学徒,低着头在前面引路。 常威被带到药铺大堂。 屋子极其宽敞,四周均为药柜,中间木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灯油所剩无几。 屋子里虽然昏暗,但人很多。 郎中在抓药,学徒们在调配,掌柜的在算账,还有个仆人在扫地,十几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就是没有客人。 常威心急火燎,走进屋子开始大喊: “你们这里谁医术最高!我家有个孕妇突然腹痛难忍,快跟我去瞧瞧,诊费我出双倍!” 常威喊完,屋子里的人不为所动,该干什么干什么。 抓药的抓药,算账的算账,扫地的扫地,没人理睬常威。 “瞧不起老子?十倍价格!谁是郎中,跟我走!” 常威瞪着眼睛吼道,还是没人理他。 常威怒了, 他几步走到摆放药材的木桌近前,一把将其中一个郎中的脖领子抓住。 “十倍诊费还不满意?你们想要多少!开个价!” 脸色苍白的中年郎中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道: “哪里不舒服,如实道来,病不瞒医,你要说得仔细清楚。” “你耳朵聋啊!不是我不舒服,是我家有个孕妇病了!”常威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这郎中直接绑回去。 “容我先诊脉,后开方子。”中年郎中抓住常威的手,居然开始诊起脉来。 常威本想甩开对方,大骂几句,这家药铺的郎中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可忽然常威察觉有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对面的郎中不用说了,聋子一样,不由分说非得把脉。 旁边的掌柜也很古怪,在数银票,总共只有三张银票,翻来覆去的数个没完。 配药的学徒更奇怪, 从药柜里抓出几味药,称好后混在一起包起来,然后重新打开,将混在一起的药材仔细的挑出去再放回药柜。 最诡异的要数扫地的仆人,只扫脚下的一块,扫帚都要扫没毛了,仍旧一下一下的挥动着…… 常威悚然一惊,额头渗出冷汗。 他也算久经沙场了,死人堆里爬出的悍匪,常威的直觉在提醒他,这家药铺有古怪。 而且是极大的古怪! 极度危险的预感泛起在常威心头,他故作镇定,松开了抓着郎中脖领子的手,想要开溜。 可郎中没松手,始终在给他把脉。 而且手劲极大! 常威可是武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腕子,被郎中捏出了一个手印! 连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这股力道,不弱于六品武夫,令常威起了一身白毛汗。 他觉得自己不是进了药铺,而是进了鬼门关! “你这是黑店!” 常威怒吼一声想要反抗。 旁边的掌柜,学徒,仆人,同时停住手里的动作,纷纷抬起头,将空洞的目光齐齐落在常威身上。 药铺里每个人的身上都开始起伏着一股灰黑色的气息。 常威没能挣脱郎中的大手,心头猛然一沉。 一个郎中都有如此力道,屋子里还有十来个人,一拥而上的话,他今天非得交代在这里不可。 身为山匪,常威常年在刀尖上游走,经常面对这种生死危机,他立刻冷静下来,大声道: “药卖得这么贵,不是黑店是什么!老子有钱,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多少银子都没问题!我肚子疼,还恶心,头有点晕,腰也不太好……” 随着常威胡乱编造着病症,掌柜与学徒等人挪开目光,继续着之前的动作。 连郎中诊脉的力道也随之变轻了一些。 常威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开始有的没的瞎说着,从脑子说到脚底板,反正但凡他能想到的地方,全都不舒服。 同一时间。 丞相府,书房。 左兰山正在换药。 心窝处的伤势很重,贯穿身体的剑洞,以文气能封闭一时,却封不住太久。 加上去大唐来回的奔波,左兰山始终没时间好好疗伤,今天才开始用药,晚上需要换药。 府里的老管家与两名手脚麻利的丫鬟,在书房里忙活了好一阵,才将灵药换了一遍。 看到自家老爷那恐怖的伤势,两个丫鬟吓得不轻。 “老爷,药换好了。”老管家见丞相望着窗外出神,不由得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下去吧。”左兰山回过神儿来,摆了摆手。 下人们退去。 披上长袍,左兰山皱了皱眉。 疼的。 如此严重的伤势,也就是二品强者,换成三品儒修都扛不住。 少年城一战,左兰山若非提前将心脉移位,他这位大秦丞相早死多时。 不仅伤口疼,头也有点发疼。 左兰山揉了揉额头,无奈的哼了一声。 头疼的原因,归结在云缺身上。 那颗炮弹的威能,差点把左兰山的脑袋炸开花。 要不是他当时听到头顶有风声袭来,先动用了文气护体,一炮足以将没有任何防备的儒家修士轰个半死。 “哪里来的炮弹,威力倒是惊人。” 左兰山一想起云缺就来气,除了生气,更多的是疑惑。 左兰山这一整天都在思索着云缺与秦皇之间的关联,可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真相。 父子? 还是叔侄? 总不会是兄弟吧? 左兰山苦笑了一声,堂堂大秦丞相,天下大儒,却想不通一件最普通的血脉关联。 嘎吱。 书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位富态的老妇人,正是丞相夫人。 “老爷伤势不轻,早些休息为好。” “让夫人担心了,人虽然老了,筋骨还好,没事的。” “老爷毕竟上了年纪,有伤就该多歇歇,国事那么多,忙不完的。” “好,听夫人的,这便休息了。” 左兰山这时才觉得有些乏累,少年城一战消耗太大,也想好好睡一觉。 书房里有床。 左兰山勤于朝政,每天都会忙到后半夜,一般会在书房里睡。 丞相夫人本该离开,结果老妇人非但没走,反而吹灭了烛灯,自己先钻进了书房里的被窝。 左兰山皱了皱眉。 夫妻之间同床共枕,正常不过,但这里是书房,是他这位大秦丞相办公之处,平日里外人都不敢靠近,哪怕夫人也不会来打扰。 今天怎么了? 左兰山面带疑色,就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服响动。 一件又一件外衣从床榻落下,扔了满地。 黑暗里,被子掀开一角,现出两只绿油油的眼睛。 “老爷,快来睡觉啊。” 左兰山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 太尉府。 龙桃正在吃宵夜,一口小酒,一口小菜,喝得津津有味。 忽然有人来报。 “大人!皇陵那边传来消息,出事了!” “皇陵?”龙桃放下酒壶,奇怪道:“出什么事了,难道有人敢盗皇陵不成。” “不清楚,皇陵守卫传来的消息,说皇陵里发现诡异的东西。” “皇陵里能有什么诡异之物,难不成历代先皇诈尸了?”龙桃想了想,道:“你带人去瞧瞧,若有意外,发信号就行。” 近卫答应了一声,刚要退下,房门外忽然刮来一阵寒风,吹得屋中的火烛忽明忽暗。 门口隐约有黑影浮现。 龙桃瞄了眼门外,道: “进来说话。” 门口涌动起两团黑雾,飘进屋子幻化成两名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布,戴着兜帽。 这是影卫的装扮。 影卫出现,预示着皇帝密旨,龙桃坐直了身子,问道:“可是陛下有吩咐?” 两名影卫躬身施礼,其中一人声音沙哑的道: “皇陵有变,陛下命大人速速前往查看,我等特来带路。” 龙桃神色一凝,起身道:“走!瞧瞧去,到底皇陵里出了什么古怪。” 皇帝吩咐,龙桃不敢怠慢,知道皇陵里的事肯定不小,于是跟着两名影卫直奔皇陵。 大秦皇陵修建在天龙城东郊,常年有虎贲军的精锐驻扎看守。 皇陵重地,外人是不许靠近的,平常时候百姓们都会远离此地,皇陵附近极其荒凉。 龙桃抵达皇陵后,询问守卫,得知地宫内传来古怪的笑声。 “笑声?” 龙桃背着手,奇怪道:“难不成赢家祖先得知多了个后代,高兴了?” 命手下开门,龙桃亲自走进地宫查看。 武夫,是不信鬼神的。 以龙桃判断,皇陵里一定潜入了邪祟之物。 两名影卫始终跟在身后。 地宫修建得极其复杂,走了良久,龙桃终于听见了笑声,就在最大的地底宫殿之内。 当亲手打开大殿的石门,龙桃看见了一袭紫袍。 他身后的两名影卫,此时齐齐出刀。 斩的不是紫袍人,而是龙桃这位大秦太尉。 第650章 毒其母而害其子 恐惧这种感觉,对云缺来说极其罕见。 猎妖人的胆量,早已到了置生死于度外的程度,面对强大的妖邪,无所畏惧。 但今天, 当云缺将右手放在春梅肚腹上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犹如永恒的黑夜即将来临,云缺觉得身边左右是无尽黑暗,有一张无形的大口将自己吞噬。 屋子里,并没有妖邪之物。 只有一盏烛灯,散发着温和的光晕。 但是灯光,却照不到云缺,离着极其遥远。 仿佛有某种力量,将光线完全吞没! 云缺浑身汗毛倒竖,一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嘀嗒。 冷汗落地,发出细微的轻响。 而这声轻响,打破了黑暗。 影子,再一次出现在云缺脚下,柔和的灯光随之映来。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云缺缓缓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春梅依旧卷缩在床榻上,只是脸上没有了痛苦,换成了诡异的平静。 压抑住狂跳的心脏,云缺淡定的道: “喝点热水也许会好些,你等着,我去烧水。” 说罢转身就走。 春梅的肚子里有大古怪! 单单接触就给人如此恐惧的感觉,可见那胎儿绝对是个可怕的怪物。 而且可怕的程度,远远超过云缺的想象! 如此局面,自然走为上策。 云缺仅仅迈出一步,就顿在原地。 桌子上的烛火开始晃动,火苗诡异的扭曲起来。 屋子里没有风,火苗却弯曲到极致,形成一个下弦月的形状,看起来好似一张嘴巴,在无声诡笑。 一种诡异的力量起伏在地面。 云缺迈出的脚步犹如陷入无底泥潭,即便动用四品破军之力也难以动弹。 最可怕的是,云缺发现自己的双脚在缓慢的下沉。 整个人开始沉入地面! 绝非幻觉,云缺能看到自己的脚面很快就陷入地面之下。 能轻易压制住破军境的武夫,如此力量,三品都很难做到,云缺猜测力量的源头至少是二品,甚至更强! “热水不错,可以喝些,对身体好。” 身后传来春梅平淡的低语,云缺听得头皮发麻,僵硬的转过身体。 春梅已经坐了起来,在烛光之下,俏生生的坐在床边,很美的姿态。 可是在云缺眼里,对面的根本不是什么美人,而是强大得令人心悸的凶兽! 妖瞳随之动用。 云缺知道在劫难逃,自己怕是出不去了,既然恶战难以避免,至少要看清对方究竟是什么东西。 随着后云缺怔住了。 春梅始终是人身状态,在血狸的妖瞳之下毫无妖气可言,也不是什么怪物,更没有鬼气存在。 就是个普通的活人! 怎么回事…… 云缺恍惚了一下,难道自己猜错了? 但刚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绝对不会错! 云缺低头看了眼。 双脚稳稳的站在地面,之前的下沉,宛如梦境。 不会错! 春梅肯定有古怪! 云缺心念一动,左手猛然一握。 嘭一声闷响。 云缺握住了拳头,随后神色一变。 云缺想的可不是握拳,而是抓刀! 妖刀竟然没出现! 春梅犹如看穿了一般,嘴角微微翘起,道: “刀会伤人,最好别动。” 话很委婉,但充满了威胁之意。 既然出不去了,云缺于是大大方方拉把椅子桌在春梅对面。 “刀是小儿科,我还会些剑法,诗词歌赋也算精通,不知春梅姑娘喜欢什么。” 无论面对何方神圣,云缺在言语交锋上从不会落在下风。 说话的工夫,云缺试着沟通月魁,发现自己与妖魂失去了联系。 由此云缺能断定,对方的强大,远远超过三品! 明知遭遇强敌,云缺的内心还算安稳,因为此地是天龙城,不仅有秦皇,还有太尉与丞相。 哪怕是星辰殿的生肖高手来临,也未必能占得了便宜。 “我喜欢的东西,你身上就有。”春梅无声轻笑,道:“就怕你舍不得。” “说说看,如果无关轻重的东西,送你也可以,钱财身外物,我这人向来大方。”云缺道。 “梵钟。” 春梅简单的道出了两个字,再一次让云缺如坠冰潭。 梵钟被云缺封在文殿里,这时候与巫神碑作伴呢,对方居然明确指出自己身上有梵钟,可见实力已经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对面的春梅到底是什么怪物! 云缺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可随后云缺再次一惊。 梵钟是佛门至宝,外人拿去也没什么大用,除非佛门强者才会需要,尤其对佛陀转世的白无缺更加重要。 难道说…… 云缺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一个恐怖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春梅微笑着道: “既然不是你的东西,留在身上又有何用,怀璧其罪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春梅说话之际,云缺看到了一些东西。 春梅的口中,隐约起伏着一些黑气! 自此,云缺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魔佛! 算一算日子, 从白无缺降生到现在,正好三个月,而春梅怀胎也是三月,也就是说,白无缺降生后逃走的魔佛,躲进了春梅的肚子里! 云缺紧锁眉峰,暗暗自责。 大意了! 白无缺借皇妃之腹降生,魔佛肯定也是一样的降临方式啊,自己就应该躲着孕妇才对。 偏偏把春梅收留到书楼,这下好了,自己家里养条狼,等着被一窝端呢! 现在后悔也晚了,云缺看了看右手,更加无奈。 少年城一战,手心里的三道佛手印全给了魏墨城,一个也没留…… 原本白无缺的佛手印,是克制魔佛的力量,偏偏被用掉了。 云缺甚至怀疑佛陀转世的白无缺与魔佛,是不是都会算呐,都能看到因果? 自己手里有佛印的时候不出来,佛印用掉了,魔佛出来了! 玩我呢这是? “梵钟啊,那东西钟表铺子有很多,明儿我让人买几个来,挂在你这里天天听个响儿。”云缺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开始寻找退路。 必须逃! 文殿镇压巫神碑,已经用不上了,梵钟那玩意是佛门至宝,云缺是武夫根本用不出真正的威能,总不能将梵钟当大锤开砸吧。 “把你的脑袋敲碎了,也能听个响儿,你想要梵钟还是想要人头,你自己选。”春梅冷森森的笑道,笑声里充满了诡异之感。 “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谁,敢不敢现出真容,让本王也开开眼界!躲在别人肚子里算什么能耐!”云缺冷声道。 本是拖延时间的话术,不料对方当真了。 春梅将两只手扣进嘴巴里,往两侧撕扯,从其额头开始出现了一道裂痕,随后整个身体居然被撕成了两半! 恐怖的一幕,就在云缺眼前发生。 古怪的是, 分成两半身体能清晰看到心脏在跳,五脏六腑也在微微晃动,居然没有流血! 就仿佛春梅的身体是缝制上的一样,可以随时被分开。 在分开的肚腹处,盘坐着一个褶褶巴巴的婴孩,巴掌大小,浑身黑灰。 随着春梅的身体分开,婴孩缓缓睁开了一双殷红的眼睛,宛如小小的恶魔一般! 这种见面的方式,实在太过血腥,云缺看得都直反胃。 “你和白无缺有过节,何必找我,梵钟其实在白无缺手里,你去找他,你们俩的恩怨,你们俩自己解决,佛门不是有句名言,冤有头债有主吗。”云缺顺口胡说着。 “梵钟乃是佛门至宝,佛陀之宝器,你觉得,我会连自己的东西都感知不到么。”恐怖的婴孩冷声说道。 “这么说就是没得谈了!”云缺猛然站起,目光如刀,杀气四溢。 “没错,要么梵钟给我,要么,你死。”婴孩冷声道。 “好男儿生于天地之间,该当顶天立地!何惧一死!”云缺一脸傲气,气势浑然的道:“不就梵钟嘛,要就给你好了,你想要就早说嘛,大家朋友一场,何必为了个外物打打杀杀,你说对吧。” 婴孩冷冽的表情,明显凝固了一下。 可能连魔佛也没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拿来。”婴孩伸出小手。 云缺连声说好,开始了各种奇怪的动作。 先是抓头发,然后抠耳朵,接着挖鼻子,最后干呕起来。 如此举动,看得婴孩莫名起来,寒声道: “你在作甚。” “拿梵钟啊,那玩意被我藏起来了,不太好拿,你要是着急的话,我去趟茅厕试试,看看能不能拉出来。” 云缺说完直接往外走,可惜不到门口就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挡住了去路。 无奈之下,云缺只好商量道: “要不然你换点别的,换成白无缺怎么样,我把我那个便宜表弟送给你,他细皮嫩肉的肯定好吃,你把他吃了,咱们俩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你要是害怕打不过他,我可以帮忙,咱们商量个计策,先给皇妃下毒,然后等白无缺开饭的时候正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毒翻,保证没人知情。” 婴孩再次愣了一下。 “毒其母而害其子……这等手段我都没想过,我看你才是魔。” “彼此彼此,既然大家都是魔,那就是一家人,有话好说嘛……” 云缺话音刚落,婴孩突然伸出小手。 那只小手瞬间延长,直接抓向云缺的额头! 突如其来的危机,云缺根本无力抵挡,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小手掏进了自己的脑袋! 第651章 狗书生 云缺料到魔佛会突然出手,时刻防备着,但是根本防不住。 巨大的实力差距,是无法弥补的。 云缺只觉得脑子里犹如扎进一根针,那种剧痛令人难以忍受。 好在只是片刻,痛感便完全消失。 婴孩收回了小手。 手里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反而冒着淡淡的黑烟,好像他不是抓进了云缺的脑子,而是伸进了火盆,被烫得不轻。 婴孩的五官尚未完全长成,看起来十分丑陋,此时更是五官挪移,显得愈发狰狞恐怖。 “原来是你这狗书生!” 婴孩怒不可赦,破口大骂:“你真狠呐!诓骗我们联手对付大敌,结果我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你在背后下黑手!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呸!你不配称圣!” 云缺听得心头一动。 魔佛认错人了! 错把自己当做了儒圣转世。 云缺瞬间就明白了缘由。 梵钟被藏在文殿里,魔佛能察觉到梵钟的存在,却没想到外面是文殿,魔佛抓进了识海,先抓的必然是文殿,所以被文殿气息所伤。 云缺淡淡一笑,语气变得深沉起来。 “各凭本事罢了,何必说得那么难听,不是我太狠,而是你们太蠢。” 演戏嘛,正是云缺的强项。 正好这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许能从魔佛口中套出当年超品之战的真相! “好,是我们太蠢!” 魔佛恶狠狠的道:“我认栽了,谁让那家伙太强大,咱们谁都不是对手呢,以前的事先不提,今天你要如何面对我这位故人呢,你这转世之躯不怎么样嘛,区区四品,你拿什么保命!跪下,给本座认罪磕头,求我饶你不死,本座看心情杀不杀你,也许你还能多活几天。” 云缺当然不会跪。 跪了还是儒圣么。 “我如今的修为确实斗不过你,你可以轻易杀掉我,不过文殿炸裂的威能,你最好仔细想一想,不介意与我携手黄泉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云缺语气淡然,装出一种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高深状态,但心里却在着急。 以前的事别不提呀! 你不提,我怎么能知道超品之战的真相! 魔佛所说的那家伙太强大,肯定指的是壁画里最为神秘的妖武者。 他到底是谁?为何要联手攻之?这些谜团是云缺心里最想知道的真相。 听闻文殿,魔佛果然忌惮起来,沉默了稍许,道: “你还是那么卑鄙无耻,也罢,今天不与你斗法,但你也别想全身而退!当年的账,即便不算清楚,至少我要追回点利息才行!” 一听这话,云缺终于放心了不少。 只要不拼命,一切都好说,拼命我是真得没命啊。 “你想怎样。”云缺淡然道。 “想怎样?呵呵呵呵。”魔佛怪笑着合并双手。 春梅分开的躯体,缓缓合并,恢复了完好的肉身,居然没有丝毫伤口存在。 春梅忽然睁开眼,嘴角翘起一抹冷笑,接着说道:“先污了你这副转世之身,再吸干你的精气,让你虚弱的活着,待本座出世之后找回修为,再来找你算账!” 云缺听得莫名其妙。 污我身? 吸我气? 怎么污,怎么吸? 疑惑只是瞬间而已,下一刻云缺完全明白了过来。 因为他看到春梅开始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云缺差点就跳起来破口大骂了! 果然是魔啊,拿你娘的身体污我? 你就不怕把我污成你爹啊! 这下云缺无法再淡定了,不久前还想美事儿来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一手搂着大老婆一手搂着二老婆。 现在好了,自己要成宾妃了! 关键这玩意太恶心,太别扭了呀,明知肚子里的是魔佛,还要被春梅强行侮辱,简直比酷刑还残忍! 要是常威回来看到,更尴尬。 不行! 云缺打定主意,直接动手! 妖刀出不来,还有决云剑! 一道厉芒在屋子里炸起,决云剑直斩而下! 面对携风而至的剑锋,春梅甚至都没抬头,随意的一抬手,直接抓住了剑刃。 任凭云缺施展出破军之力,却无法将决云剑往下多斩半寸。 发现斩不下去,云缺立刻改换了招数。 直接动用影身之法,百道影身同时出现! 屋子本就不大,此时挤满了云缺,人挨人人挤人,甚至头上也是人,房梁上都挤着十几个云缺。 屋内完全被填满,别说影身动不了,连春梅一样动不了,被挤在了中间。 此刻的画面充满了诡异,更充满了令人捧腹的效果。 春梅的左脸被云缺的脸贴着,右脸旁边还是云缺,只不过这个是倒着的,她身边左右全都是云缺。 “想污哪个你自己挑。” 左边的云缺挤着眼睛。 “一个不够就多挑几个。” 右边的云缺挑着眉毛。 “不如大家一起睡,挤一挤多暖和!” 后边的云缺提出新颖的建议。 “看看你家娃娃是不是哭了,我听他在肚子里嚎呢。” 挤在春梅怀里的一个云缺,正贴着肚皮听声音。 “听错了吧,那么小的娃子怎么会哭,一定是尿了!” 头顶的一个云缺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为什么非得是尿了,就不能是拉了吗?” 房梁上的云缺持反对意见。 “三个月的娃娃会拉屎吗?” 挤在墙角的云缺大声质疑。 “怎么不会,人家是超品转世,当然会拉屎了!” 贴在窗户上的云缺艰难的开口。 “胡说!超品才不拉屎,要拉也是拉灵丹!是香的!” “会不会拉出来的是灵石?” “什么灵石,应该是舍利!” “舍利不是死了才有吗?” “问问他,转世之前的舍利哪去了!” 小小的屋子,成了菜市场,到处是云缺的声音,如魔音贯耳,听得春梅头晕眼花,忍无可忍。 “闭嘴!” 春梅怒吼出声,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最后她怀里挤着的云缺忽然神色古怪的问了句: “你上辈子,拉不拉屎?” 轰!! 春梅的眼皮在跳,牙齿在咬,终于怒不可赦的施展手段。 魔佛的力量爆发开来,将屋子里的云缺相继摧毁。 随着影身的破裂,屋子里涌起了大片云雾,突然一条云雾犹如灵蛇般袭来,带着一股寒芒,直奔春梅的肚腹! 云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决云剑化作云雾,奇袭而至。 剑气云雾确实扎进了春梅肚腹,但是没用,一只灰黑的小手探出了肚皮,直接将云雾拍散。 云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暗淡的长剑。 被魔佛一击,决云剑沾染了诡异的力量,灵气大失。 云缺本想破门而出。 但小小的木门彷如无尽的铁墙,根本出不去,破军之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没办法,云缺只能继续装作镇定,想着脱身之策。 雾气很快消散,春梅始终坐在床榻,目光中泛起一种疑惑之色,道: “九品儒修,四品破军,你先修的武道?” “武德方为上品,想要以德服人,自然先修武道。”云缺随口说道。 刚才闹腾的动静不小,按理说隔壁的浴堂应该能听到动静,却不见有人来查看,显然屋子里被魔佛封印,想要传出消息都做不到了。 云缺现在唯一的底牌,是秦皇。 可是出不去,如何能通知自己那个便宜大舅? 如此危险的局面,云缺在短时间内实在想不到太好的办法,能拖一时算一时,只有拖到常威找来郎中才有机会传出消息。 “你不是儒圣转世。”春梅声音冰冷的道。 一听这话,云缺心头一沉。 糟了…… 儒圣转世还能镇住魔佛一时,如果让对方看穿真相,自己很容易被立刻击杀! “你怎知,我不是儒圣。”云缺冷静的道。 “儒圣不可能先修武道,再修儒道,他若转世必定先从儒家开始修炼,舍近而求远,他那种聪明人岂能如此愚蠢。”春梅冷笑道:“连本座也敢诓骗,你胆子不小。” “我若不是儒圣,文殿又为何在我身上,你若不信,大可试一试文殿之力。”云缺冷淡的道。 “不用试了,你用不出文殿的力量,否则那块石碑就会要你的命!” 春梅冷冰冰的道:“文殿,巫神碑,梵钟,你身上的好东西真不少啊,拥有三种超品之物,你倒是个造化之人,居然还能拥有儒圣传承,不错,不错!吞了你,本座就能更快生长,省掉一些无聊的时间。” 来自春梅的杀意,已经毫不掩饰。 云缺知道自己再装也没用了,这场恶战无法避免。 束手待擒,可不是云缺的作风,哪怕面对超品强者的转世之身,云缺一样要抗衡到最后! “既然没得谈了,那就只能动手,想要吞我,你得牙口够好才行!” 云缺冷喝的同时,元神在识海空间运转出最大的力量,终于唤醒了月魁。 “放心,吞了你之后,我会慢慢炼化文殿,顺便将你的神魂也一同炼化,作为控制文殿的傀儡!” 春梅冷笑着抬起手,道:“算你倒霉,谁让你是那狗书生的传人呢,死吧,小东西!” 云缺这时已经拥有了妖力,双眼瞬间转为竖瞳,长发转红,身上妖气与煞气同时炸起。 妖刀,再一次握在手中! 左手刀,右手剑,云缺准备拼命了。 然而当他即将妖化之际,春梅的神色豁然一愣。 “不可能!你居然是妖血武夫!” 第652章 可怜虫 春梅的语气充满惊讶与意外,绝非装模作样,这一点云缺听得出来。 妖血武夫怎么了,有什么可惊讶的? 云缺暂时没有妄动,冷眼盯着对方,没有言语。 春梅惊呼过后,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时而惊讶,时而茫然,时而疑惑。 云缺也满心狐疑。 这家伙怎么了,既然发现自己不是儒圣转世,为什么不动手了? 刚想到这里,春梅忽然动了。 犹如一阵狂风,瞬间到了云缺近前,两只手分别抓住了云缺的双手,十指相扣,一双杏眼盯着云缺的双眼。 此刻的两人,姿态可以用暧昧来形容。 但是云缺只觉得浑身冰冷,犹如掉进万年寒潭! 这种感觉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神魂,云缺觉得对面的这双眼睛,仿佛能看透自己的一切! 在春梅的双眼面前,云缺瞬间失去了视觉,只能以元神状态存在。 更恐怖的是, 识海上空也出现了一双巨眼,居高临下凝视着元神状态的云缺! 如此恐怖的感觉,令云缺生出一种濒死感。 就像被人死死勒住脖子,无法呼吸,无法反抗,只能等死! 这一刻,云缺终于体会到超品强者的力量。 太过强大! 如果魔佛当真动手,云缺自认为今日必死! 不知过了多久,云缺渐渐恢复过来,重新拥有了本体视觉。 眼前, 春梅仍旧抓着自己的双手,只是眼瞳里充满了莫名其妙的诧异之色。 云缺试着挣脱,居然一下子推开了春梅。 春梅跌坐在床榻上,垂着头,沉默良久。 云缺试着感知了一番,自己居然没受伤! 毫发无损! “呵……呵呵呵呵。” 春梅诡异的低笑起来,她缓缓抬起头,透过混乱的头发望向云缺,声音古怪的道:“可怜虫……呵呵呵,哈哈哈哈!” 春梅笑得愈发诡异,云缺愈发奇怪。 谁是可怜虫? 春梅在说她自己,还是在说我? 话音刚落,春梅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满头冷汗,气息明显变弱,整个人在短短时间内居然瘦了一圈。 相比于春梅的瘦弱,她的肚子反而鼓起一些,原本三月怀胎微微隆起,现在好像五个月左右。 云缺看着对方肚子的明显变化,心头发冷。 魔佛应该是耗费了某种力量,现在难以支撑,开始吸收春梅的气血甚至是生机来补充! 云缺觉得奇怪,刚才魔佛到底施展了什么手段,为何自己毫无伤势? “你笑什么。”云缺冷声质问。 “因果,真有趣啊……” 春梅没有回答云缺的问题,而是自语般呢喃了一句,随后说了一句更加古怪的话:“大秦,快亡了。” “有你在,何处不亡!”云缺冷声道。 “与我无关,这身体本应是皇子宾妃,荣华富贵,仙丹灵药垂手可得,可惜啊,我没有白无缺那种好命,落了个自生自灭的下场,坏我因果之人,我必杀之。”春梅摇了摇头,道。 云缺越听越奇怪,道: “我坏了你的因果?你好像是自己被赢人志赶出来的吧,与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另有其人。” 春梅声音变得冷冽起来,道:“那家伙已经到了天龙城,正好,用他来补偿本座的损失,云缺,你若想活命,我给你一条路。” 云缺沉声道:“我不大喜欢别人给的路,我喜欢自己走我自己的路。” 春梅挑起嘴角,没在乎云缺的冰冷语气,诡笑道:“与我联手,将我需要的东西引到此处,成功之后,我不杀你,也不会留在大秦。” 云缺紧锁眉峰,道:“魔佛,会有这么好心?联手一次就乖乖退走?” “魔佛?哼!难道你觉得白无缺就不是魔吗。”春梅冷哼道:“谁定,自然是成王败寇,谁赢,谁是神,谁输,谁是魔!” 虽然魔佛极其危险,但云缺不得不赞同对方这句话。 云缺并不迂腐,善恶那些道理,他早就看透了。 只是云缺想不通,魔佛要杀的人,究竟是谁。 更让云缺奇怪的是,自从被魔佛注视过双眼,对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之前的滔天恨意居然不见了。 魔佛与白无缺之间的关联,云缺难以断定,谁好谁坏很难分辨,但是云缺能确定一点。 魔佛对儒圣的恨意,绝不会轻易消散。 因为几位超品强者均都死于儒圣之手。 自己作为儒圣的传人,魔佛应该想尽手段击杀才对,怎么提出联手这种事? 仇家的徒弟,不应该赶尽杀绝吗? 压下心头的疑惑,云缺问道: “你到底要杀谁。” “不认得,没见过。”春梅道。 “打机锋就免了吧,我不修佛,听不懂。”云缺道。 云缺的语气很冲,确实听不懂,不过还隐藏着试探之意,想要看看如此语气是否会激怒魔佛。 对方的态度转变,始终让云缺觉得奇怪,怎么也想不通,只能一点点试探。 “你可知,我这副身体的因果为何而断,因何流落至此。”春梅非但不怒,反而语气平静。 云缺皱了皱眉,道: “你不是被三皇子赶出来的么,赢人志说你是克夫命,克死了新来的妾氏……” 说到这里,云缺忽然间目光一动。 “玉尘!原来如此!” 云缺终于想通了魔佛与三皇子断开的因果。 其原因,是赢人志新买的清倌人玉尘! 但是那玉尘绝非普通人,或者说身体被某种异类占据,云缺曾经路过闻香楼的时候,发现玉尘的长发里有些诡异的红线。 后来与段无病提起过此事,两人也难以判断真相,段无病答应回去开始调查,随后就是少年擂开始,玉尘之死始终没有结果。 以云缺判断,玉尘不是被阴邪的魂体附身,就是被噬魂兽控制,当时查看尸体的时候毫无发现,并没有任何魂体残留。 这件事就一直拖着,玉尘的尸体也始终留在书楼,被装在药桶里保存。 一件奇怪的诡案,居然牵扯出了魔佛,如今云缺恍然大悟,原来春梅克死的就是玉尘,所以才被赢人志赶了出来。 而玉尘身上的东西,就是切断了魔佛与皇子因果的罪魁祸首! “玉尘被你杀了?”云缺道。 “也可以这么说,区区魂兽也敢挑衅本座,不知死活。”春梅道。 “魂兽……玉尘身上的当真是噬魂兽!天龙城怎么会出现天澜宝境里的异兽?”云缺惊讶道。 “自然是有人刻意而为,魂兽不会自主行动,往往需要有人控制,我要杀的,就是控制魂兽的幕后之人。”春梅道。 云缺了然的点点头。 春梅的命运本该不错,跟在赢人志身边,虽然不像白无缺那般直接成为皇子,但也绝对是大富大贵的命。 因为噬魂兽控制了玉尘,而春梅又要与其争宠,发生意外后,魔佛被迫出手,将玉尘连同噬魂兽一同击杀。 云缺心里腹诽了一句, 魔就是魔,还没出生就走霉运,跟白无缺根本没法比啊。 转念一想,白无缺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出世,那家伙与魔佛缠斗不休,根本生不出来,要不是自己带着梵钟,误打误撞的晃了下铃铛,魔佛也不可能遁走。 想到这里,云缺渐渐的瞪大了眼睛。 自己救了白无缺,如今又得帮魔佛,怎么佛门的因果律如此可怕,沾上就脱不了身啊! 我当初就是帮着送封信而已! 从大晋出发送信开始,云缺就掉进了这一连串的因果律当中。 被困禅杖寺,因此躲过雷音寺的杀戮大劫,到了雷音寺又被误认为佛门最后一位真传弟子,在老和尚手里得了铃铛,在大唐皇宫救下白无缺。 之后得到佛手印,却在少年城将三次机会全部用光,然后春梅被赶出皇子府,走投无路经过书楼被自己收留,直至今日魔佛现身,要与自己联手,助他顺利生长…… 想到这里,云缺的浑身汗毛又竖了起来。 这一连串的因果,充满了诡异到极致的巧合! 每一步都仿佛预先设定好了一样,走错一步都不会有如今的局面,甚至时间段的巧合,必须完美无缺,哪怕当天云缺在书楼里晚出来一步,或者早出来一步,都不会撞上经过的春梅。 因果律…… 云缺的心头感慨不已,因果律这东西实在可怕。 而且不论白无缺还是魔佛,都身怀着大机缘。 白无缺能逼走魔佛,是因为云缺带来了梵钟,魔佛的机缘,是云缺用掉了三次佛手印。 哪怕留一道佛手印,以魔佛如今的胎儿状态,他未必扛得住。 就这么巧吗? 云缺除了震撼之外,有些不服气,心神一动,直接将梵钟从文殿里拿了出来。 这玩意当初自己摇动的时候,能震走魔佛,现在也许还有效。 云缺倒要看看魔佛的机缘,能延续到什么时候! 如果这段因果律注定了自己是佛陀转世的关键,那么即便摇动梵钟,魔佛应该也会安然无恙。 叮叮当当。 屋子里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 春梅毫无影响! 安安稳稳的坐在床榻上,甚至嘴角带着一抹嘲讽之意。 “没用的,早说了你不是佛门高僧,用不了这件至宝。” “那上次你怎么被铃声震走的?也是我摇的啊!”云缺疑惑道。 “上次你带来的梵钟,蕴含着雷音寺方丈的毕生佛力,才能伤到本座,现在的梵钟早已耗尽佛力,也该物归原主了!” 春梅说罢突然跃起,伸手要夺。 云缺早有防备,一张嘴把铃铛吞了下去。 春梅一愣,掐着云缺的脖子,开始左右摇晃。 云缺在人家手里像个布娃娃似的左右横飞,最后把云缺都快晃吐了,也没晃出来铃铛。 “停停停!” 云缺干呕着喊停,道:“收进文殿了!你拿不到!别掐了再掐没气了!” 春梅冷哼着松开手,从新盘坐在床榻。 云缺揉着被掐得火辣辣发疼的脖子,道: “说说联手的事,控制魂兽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是人是鬼,还是大号儿的噬魂兽?” 春梅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目光中泛起一抹贪婪之色,沉声道出了三个字。 “噬魂师……” 第653章 酉鸡 皇宫,御书房。 自从云缺走后,秦皇始终坐在书房内,一动未动,犹如一尊雕塑。 身不动,心思却千回百转。 赢開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从出生后的窘迫处境,到后来的独自逃亡,直至边关落脚,组建起自己的大军,多年后杀回天龙城…… 赢開这一生,称得上波澜壮阔,起起伏伏。 从逃亡的皇孙一跃成为大秦之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经历,简直可以用传奇来称之。 但是赢開自己知道,他这一生,仍旧在棋盘之上,逃不过命运这只大手。 哪怕身为一品强者,还是有着诸多限制,在大秦之外根本无法动用一品之力。 而且这一生的修为也就此凝固,寿元无多,更不用说一品之上的超品境界。 更有着难以匹敌的强敌。 比如降临的巫神,比如星辰殿之主。 “一品……” 赢開缓缓仰起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穹自语道:“朕恐怕是这世上最可笑的一品。” 寂静的午夜,辗转反侧的心情,赢開很想倾述,却无人聆听。 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有宫女求见,是皇后派来的。 秦皇让宫女进来。 “陛下,皇后娘娘请您早些休息,娘娘说,陛下保重身体才是,千万别太过操劳。” 宫女说完一句话,垂头不敢吭声。 秦皇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道:“皇后她,还没睡么。” “回禀陛下,娘娘尚未安睡。”宫女如实道。 “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睡。”秦皇问道。 “娘娘她……”宫女欲言又止,不敢说实话的样子。 “如实说来。”秦皇道。 “娘娘每晚都会登上后花园的凉亭,在凉亭上能看到御书房的灯火,灯火不熄,娘娘就不会睡,所以每天都睡得很晚。” 宫女说完,秦皇沉默了良久,起身离开御书房,来到后宫皇后的住处。 皇后还没睡,正在刺绣,绣的是一件龙袍。 秦皇走进来,一眼看出那龙袍是他最喜欢的一件,其上的几条金线有些磨损,前些日子已经吩咐过宫女修补。 皇后不放心宫女的手艺,亲自动手修复。 “陛下。” 皇后急忙起身施礼,秦皇摆手止住。 拿起龙袍看了看,秦皇满意的点点头,道: “皇后的手艺精湛,看不出丝毫修复的痕迹,下次这种琐事,让下人去做就是了。” “陛下曾经说过,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臣妾还算精通刺绣,能帮陛下绣龙袍,是臣妾的福分。” “随你吧,天太晚了,早些休息,朕今晚在你这睡了。” 皇后听罢连忙开始准备,又是沐浴又是更衣,端庄的脸庞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秦皇倚在床榻上,望着皇后忙碌,一时间有些感慨。 多少年了, 他这位大秦之主很久没来过后宫,以至于皇后的模样,都变得陌生许多。 屋子里熬着汤药,药香阵阵,皇后更衣的时候偶尔咳嗽两声。 “身子不舒服?”秦皇问了句。 “有些着凉,不碍事的。”皇后温和的答道,收拾好之后才躺下,连汤药都没顾上喝。 秦皇亲自将汤药端了过来,吹凉了一些,递给皇后。 皇后喝完汤药,端庄的脸庞变得红扑扑的,在烛光下有一种精致的美感。 别看生了三个儿子,大秦皇后的模样依旧美丽。 躺在床上,秦皇望着棚顶,喃喃自语: “少年城一战,朕险些回不来,大意了……” 皇后听得担忧不已,却没有刻意询问,只是温柔的望着秦皇,陪在旁边默默聆听。 秦皇没说大战的经过,而是说起了年轻时在边关的一些经历,最后说起自己的父亲。 父亲还活着这个消息,秦皇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这个消息,也是令秦皇心潮起伏的原因所在,今晚对皇后说出来,秦皇觉得痛快了许多。 但也有些内疚。 因为他对皇后,其实并没有感情,枕边人,只是个工具罢了。 替赢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可笑的是,传的,还不是自己的种,更不是赢家的种。 屋子里安静下来,沉默良久后,响起秦皇的低语。 “朕,始终将你当做棋子,你恨不恨。” “不恨,臣妾甘愿做陛下的棋子,任凭陛下摆弄,陛下想让臣妾去哪,臣妾就去哪,永远没有怨言。” “一国之后,你当之无愧,可惜,朕也走不出这棋盘,朕这一生,愧对于你。” “陛下没有亏欠臣妾,千万别这么说,因为臣妾,也拿陛下当棋子……” 秦皇原本在感慨唏嘘,听闻皇后最后这句话,忽然神色一变。 赢開转头望向枕边人。 他发现皇后依旧温柔端庄,可是嘴角却泛着诡异的笑容。 咔!咔!咔!咔! 床榻四角突然升起四根铁柱,铁柱之间串联起一道道幽蓝的雷电,形成电网将床榻完全封死! 如此异象,令秦皇大为意外。 但是赢開没动,而是缓缓皱眉,道: “皇后,这是何意。” 皇后微笑着道: “二十年之期已到,大秦,该亡了,陛下,也该死了。” 秦皇目光一冷,抬手抓向皇后的脖子。 二十年之期,是赢開心里面的一根刺,是星辰殿对他最恶毒的诅咒! 赢開相信星辰殿有覆灭大秦的力量,但他从未想过,多年来的枕边人,被他视为工具的皇后,居然也是星辰殿的人! 一把抓空。 手里只有一件皇后的衣服。 身边的皇后如同鬼魅般消失,出现在电网牢笼之外。 皇后依旧端庄,有一种母仪天下的气质,只不过这种气质在披上那件紫袍之后,完全变成了冰冷诡谲! 袖口上,绣着一个酉字。 嘭! 秦皇捏碎了手里的衣服,面沉似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酉鸡……” “臣妾知道陛下会意外,臣妾也知道陛下今日会来,所以特地为陛下准备好一副棺椁,还望陛下喜欢。” 随着皇后的柔声细语,秦皇所在的床榻发生了改变。 这张宽大的木床,开始缓慢下沉,床沿拔高,最终形成棺材的形态。 一副雷电之棺! 赢開缓缓坐了起来,沉着脸,道: “夫妻二十余年,原来始终在同床异梦,没想到,你的忍耐力如此惊人,二十年如一日的伪装,朕居然没有任何察觉,果然是高手。” 皇后仿佛听到了夸赞般掩口轻笑,道: “不瞒陛下,臣妾也很辛苦,不仅要在陛下面前做出淑德贤良的模样,还要替陛下连生三子,生孩子的事,很辛苦的,不是陛下的孩子,生得更辛苦。” 赢開的脸色愈发阴沉,沉声道: “你,原来一直都知道。” “当然知道,九皇叔的功夫了得呢,寻常女子怕是难以应对,幸好臣妾精通此道,才能游刃有余,不漏破绽,换成其他人,怕是逃不过陛下的法眼。” “你到底是谁!” “臣妾是风尘之人,陛下可以称呼臣妾的另一个名字,梅三娘,另外还可以告诉陛下一些事,臣妾在大秦与大唐,都有不少买卖。” “买卖……你有什么买卖。”秦皇冷声道。 “当然是……青楼啊,咯咯咯咯。” 梅三娘娇笑连连,母仪天下的气质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勾人的神态,如此模样,绝非常年居住在皇宫里的女人能呈现出来的。 秦皇的眉峰锁得极深,冷声道: “开青楼,你如何离开的皇宫。” “陛下有地镜异宝,可瞬息万里,别忘了,星辰殿也有不少宝贝,两地挪移,不费吹灰之力。” 梅三娘现出一种娇嗔的表情,道:“谁让陛下那么狠心,一年到头也不来我这里坐坐,臣妾只能自己去外面寻些乐子,做些买卖。” 秦皇狠狠的咬起牙关。 他认为的一国之后,居然是个青楼女子! 秦皇并不知道梅三娘这个名字,但是云缺知道。 如果云缺此时在场,会一眼认出皇后,正是大唐最大的青楼,百花楼的东家! “欺君之罪,当诛!” 秦皇冷喝一声,浑身气机暴起,就要撑开电网。 梅三娘娇笑道: “陛下何必白费力气,你在少年城被重创,又闻了臣妾的摄魂香,气机大减,现在陛下的战力怕是所剩无几。” “当真以为,凭你就能困住一品强者。”秦皇的气机在不断拔升,四周的电网被渐渐撑开,纷纷弯曲起来。 “天下一品,确实强大,臣妾当然困不住,不过陛下难道还以为,你自己仍然是一品强者吗。” 梅三娘娇笑连连,道:“皇宫之地,已经不属于大秦了,陛下不妨试一试,看看你现在究竟是一品,还是二品。” 秦皇闻言心头一沉。 他已经感受到了。 自己所催动的气机,居然达不到一品! 如此异象,让秦皇万般疑惑,难以置信。 天龙城是大秦皇城,皇宫又是皇城的中心区域,堂堂大秦帝王,在皇宫里居然失去了一品战力,这怎么可能! 除非大秦被外敌所占,或者某一个区域的大秦百姓不认秦皇,比如少年城,否则赢開只要在大秦,就可以动用一品之力。 这是儒圣遗骨的作用,一国之君,即有一国之力! 秦皇的脑海很快浮现出一个猜测。 皇宫,怕是被攻陷了。 而且是从内部被攻陷! 外面响起接连不断的哀嚎声。 那是太监与宫女被大片斩杀的响动。 窗外, 一道又一道影子般的身影相继浮现。 那是影卫,本该守护大秦皇帝的最强近卫军,却对着皇宫里的活人挥起了屠刀。 今晚, 数以万计的影卫,集体叛变! 第654章 第六位超品 噬魂兽是一种来自天澜宝境的异兽,是大渊里的诡物与天澜宝境里的栖影虫融合后异变而成,本体为影子,以生魂为食,吃掉生魂之后会占据其躯壳,随意走动。 云缺听过说噬魂兽,但是噬魂师这种存在,从未听闻。 能控制噬魂兽的邪修,还是噬魂兽的变异体? 为了在魔佛面前获得更多的筹码,云缺决定不懂装懂,否则会被对方小觑,那么自己的处境必然更加不妙。 “原来断你因果的罪魁祸首,是噬魂师。” 云缺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架势,道:“你想如何报复,将其吞噬当做大补?” “如何报复是我的事,你只要将其引到此地即可。”春梅没听出云缺的心虚,因为云缺一点都不心虚。 装犊子而已,谁不会呀。 “可以。”云缺拍板道:“不过我不太相信事成之后,你会当真退走,你如何保证。” “佛无妄语,本座既然说了就不会反悔。”春梅道。 “佛是无妄语,但你这佛有点让人放心不下啊。” 云缺想了想道:“不如你起个誓,你发誓事成之后不会害我,这笔交易就算达成,我用尽手段也会把噬魂师给你引来。” “好。”春梅竖起三指起誓道:“我以佛陀立誓,只要你云缺能引来噬魂师,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再无因果。” “这不就成了么!咱们一言为定!” 云缺呵呵一笑,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关切的道:“要不要喝点热水?” “不渴。”春梅冷淡的道。 “吃点宵夜?”云缺道。 “不饿。”春梅清冷的道。 “你这身子太弱了,不吃不喝挺不住多久。”云缺关心的道。 春梅的确虚弱,被魔佛吸纳了一股气血之后,脸色苍白得可怕。 “引来噬魂师,我自可恢复。”春梅道。 见实在套不出话来,云缺也不装模作样了,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离开天龙城之后,要去什么地方,我好提前有个准备,你去的地方,我肯定不去。” 本以为魔佛不会透露行踪,不料人家直接说出了地点。 “万妖国。” “你去万妖国?”云缺诧异起来,问道:“去做什么,吃妖兽去?” “去报仇!”春梅目光森冷的道:“千年前的那笔账,终归是要算的。” 云缺心头一动,借机追问: “妖族至尊莫非也转世了?你们当初不是联手来着么,难道妖族至尊叛变了?” 春梅的神态变幻起来,嘴角泛起一抹古怪的浅笑,道: “是啊,她是个叛徒,与儒圣那卑鄙小人一样背叛了我们,不杀掉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这么说,妖族至尊的转世就在万妖国!”云缺低呼道。 神秘的万妖国,连大秦这种庞然大物都有所忌惮,果然万妖国隐藏着恐怖的强者。 春梅缓缓摇头,道:“你只说了一半。” “一半?”云缺咂摸着这个词儿,忽地神色一变,道:“难不成,妖族至尊没有转世,根本没死!” “你很聪明,说对了,她的确没死!不过她很快就会死掉,本座会将她撕碎!连她的神魂一并吞噬!” 春梅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恶狠狠的说道。 云缺能感受道对方的恨意,绝非伪装。 魔佛的确在记恨着妖族至尊,而且这份恨意延续了上千年之久。 云缺陷入了巨大的疑惑。 当年的超品之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魔佛不仅恨儒圣,也恨妖族至尊? 难不成,儒圣与妖族至尊曾经联手干掉的佛陀? 云缺认为有这个可能。 否则魔佛的恨意不会凭空而来。 脑子在快速转动,分析着当年的真相,很快云缺目光一凝。 不对…… 错了! 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条死胡同! 云缺想起了藏石镇后山矿洞里的石壁画像。 画中只有五个人。 佛陀,道尊,儒圣,巫神与妖血武夫。 壁画里并没有妖族至尊! 惊诧之际,云缺瞄了眼春梅,发现对方微微翘起的嘴角,带着一种意味难明的嘲讽之意。 被耍了! “妖族至尊,没与你们联手,人家与你没仇。” 云缺语气冷淡的道:“既然大家都在口是心非,这场交易作废,我不会帮你引来噬魂师,你大可试试吞了我,尝尝文殿在你肚子里爆开是个什么滋味。” 春梅冷哼了一声,道: “你自己提的妖族至尊,与我有什么关系,况且我又没说谎,那家伙本来就没死,一直躲在万妖国续命,只要能吞了她,本座就有机会恢复到原本的修为,再回超品之列。” 云缺紧紧皱着眉,道: “没仇你也吞人家,有点不讲究吧,人家又没参战。” “谁说没仇!谁说她没参战!她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作战罢了。”春梅冷声道:“既然本座转世成功,必定将其完全吞噬,报仇雪恨!” 云缺听得糊涂起来。 妖族至尊参战了? 还是另一种方式? 那么壁画上为何没有体现呢,难不成壁画展现的画面不是千年前的超品之战? 忽然间云缺愣了一下。 他察觉到自己忽略了什么,略一回想,终于明悟。 壁画上,还有一个奇异的东西,就是妖血武夫身后的巨大竖瞳! 妖血武夫,妖血…… 云缺的脑海里炸起一道惊雷。 原来当年的超品之战,被群殴的武夫并非孤身一人,他身上融合的妖,就是妖族至尊! 壁画上虽然只展现了五位超品,其实还有第六位超品强者! 想到这里,云缺感慨起来。 难怪那妖血武夫如此强大,需要儒圣联合其他三位超品一起围攻才有胜算。 如此看来,壁画上的妖血武夫无论单挑任何超品,都有必胜的把握。 想通这一点,云缺终于明白了魔佛为何说与妖族至尊有仇。 四位超品围攻妖血武夫,也相当于围攻妖族至尊,确实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但是云缺有一点想不通。 自己这个儒圣传人在眼前,魔佛为何轻易放过自己。 比起妖族至尊,魔佛应该更恨儒圣才对。 敌人,与背叛的战友,明显后者更可恨呐。 为了套取更多的消息,云缺装作心平气和的道: “妖族至尊在万妖国何处,如果有机会去万妖国,也许我们还能联手一次,我帮你对付那家伙,你要付出足够的好处才行。” 听到这话,春梅的表情再次变得古怪起来,道: “你真的会帮我杀她?” “当然了!我是猎妖人,天生与妖为敌。”云缺道。 这话倒是实话,并没撒谎。 “猎妖人……呵呵呵呵,好一个天生与妖为敌,哈哈哈哈!”春梅放声大笑。 笑得云缺愈发疑惑。 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春梅笑够了,语气中充满蛊惑的道: “不清楚她躲在万妖国何处,不过早晚能找出来,你若能与我联手杀她再好不过,若能成功,我可以帮你炼化文殿,将文殿化作你自己的力量,到时候即便达不到超品,至少也能冲进一品。” “那就多谢了,我会尽力帮忙。” 云缺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道:“你们当年为什么打起来,大家各据一方多好,何必互相残杀呢。” 春梅冷冷一笑,道:“一山不容二虎,多简单的道理,可惜啊,当年没人能看透。” 云缺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不再多说,于是没再多问。 虽然是个难得的机会,但云缺知道自己问不出太多线索了,问太多容易惹怒对方,不如见好就收。 “你先歇着吧,我去找噬魂师。” 说着走到门口,一推门,屋门居然开了。 云缺有些不可置信。 这么简单就能走了? 魔佛居然当真相信了自己的鬼话? 门开了,云缺反而不走了,回过头,道: “可怜虫,到底是谁?” 春梅的嘴角再次泛起古怪的笑意,望着云缺道:“你不是很聪明吗,你可以猜猜看。” 云缺在心里骂了句猜你大爷,扭头离开房间。 等走出书楼,来到街上,云缺发现自己的后背几乎湿透,全是冷汗! 面对魔佛这种恐怖的强者,别说四品修为,三品甚至二品也会随时被人家捏死。 一边往旁边的浴堂走,云缺一边在心里嘀咕。 你用佛陀起誓,跟我用梅钱起誓有什么区别,鬼才信! 魔佛的誓言,云缺半点都没信,什么事成之后再无恩怨,这种鬼话是云缺的特长。 云缺相信即便自己找来了噬魂师,魔佛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毕竟儒圣传承人这个身份,就足以让魔佛动杀心了。 幸好糊弄了过去,云缺直呼侥幸。 如果自己走不出书楼,根本找不到帮手,一个人面对魔佛没有任何胜算。 先回浴堂。 瞎子,鸿影和吴命始终等在大厅。 没有常威的身影。 “常威呢?”云缺道。 “大当家还没回来呢,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请来郎中呢?”瞎子道。 “春梅姐姐怎么样了,严不严重?”鸿影问道。 “没事了,不用担心,喝些热水好多了。”云缺吩咐瞎子道:“带上钱,去找常威。” 说着云缺拿出一块碎银子,在桌子上敲了敲。 “银子就算了,点子硬,不方便,你多带点银票,小心拿好,风紧,别吹丢了。” 云缺这句话说完,瞎子的神色豁然一变,连连点头。 山匪的黑话,瞎子一下就听了出来。 点子硬,说明发生了棘手的情况,风紧,下一句就是扯呼! 王爷这是在用黑话告诉他,出意外了,赶紧逃命! “大当家也不知去了哪边的药铺,鸿影和吴兄跟我一起去找,三个人更好找。”瞎子道。 云缺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点头道: “你们手脚麻利点。” 瞎子连忙领命,带着鸿影和吴命,头都没回,直接离开了浴堂。 王爷说了麻利点,就是片刻也别耽搁,走得越远越好! 等几人安全撤离,云缺松了口气,嘀咕道: “噬魂师……那是什么玩意?” 第655章 二十年后大秦亡 魔佛能吞噬噬魂兽,可见魂类异兽对魔佛是补品。 那么噬魂师,就是更大号儿的补品。 云缺只能如此理解。 至于找到噬魂师给魔佛大补,云缺可没有这种打算。 魔佛变得越强,自己这个儒圣传人就越危险,哪有帮仇家变强的道理。 云缺现在不想找噬魂师,只想找白无缺。 实在不行把白无缺绑来,丢进书楼里,看看最后谁吞谁,大不了同归于尽也行,反正云缺表弟多,少一个就少一个。 瞎子等人走后,云缺气定神闲的离开浴堂,迈着方步,一副稳如泰山的架势。 等转过一条街,立刻撒丫子狂奔。 自己人都撤了,还不跑等什么呢。 那可是魔佛啊! 奔跑的方向是皇宫。 云缺自己不打算再面对魔佛,可没打算放过对方。 正好这里是天龙城,算魔佛倒霉,云缺就不信倾尽大秦之力还弄不死一个极其虚弱的超品转世。 一边跑一边在识海沟通月魁。 “姐!那家伙到底有多强,有没有超过一品。” “他很强,我有强烈的预感,他能轻易毁掉我的妖魂,杀三品易如反掌,杀二品或许也没问题,但是杀一品未必做得到,他的力量应该是一品上下,绝对没有超过一品。” “一品的魔佛,那就好!让我的皇帝舅舅弄死他!” “我还有个发现,刚才魔佛的力量虽然恐怖,其实并不充沛,如无根之水,难以为续,如果对上全盛的一品,他未必能坚持多久。” “果然如此!我猜也是这样,那家伙只是个三月胎儿,尚未生长完整,力量被极大限制,看来这次有机会除掉魔佛!” “那女人的身体只是凡人,挺不住多久的,没有外来的养料,魔佛会腹死胎中,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以后恐怕不会有了。” “老姐说得没错,以后肯定没机会了,不过以前有机会,可惜错过了,早知道春梅肚子里是魔佛,胎盘的时候就弄死他丫的!” “杀胎盘……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月魁不再吭声,可能是被云缺那惊世骇俗的想法给吓到了。 云缺倒是不以为意。 杀胎盘算什么,如果再提前一些,让赢人志变成太监也是一种手段。 这叫防微杜渐,将危险扼杀于摇篮当中。 奔行途中,云缺思索着一件奇怪的事。 有关可怜虫的说法。 魔佛说出可怜虫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种鄙夷,还有一种很难察觉到的唏嘘之意。 可怜虫三个字,其实说得有些伤感,或者说,有些感同身受。 难道魔佛在自嘲他自己是可怜虫? 云缺觉得不太对。 既然是魔佛,自然不会对自身有什么感伤之意,魔的存在,是凶戾的象征。 如果不是自嘲,那么可怜虫的说法只能是另指旁人。 当初围攻妖血武夫的几位超品,都有可能是魔佛口中的可怜虫,因为那几位超品的下场确实都很可怜。 也可能指的是儒圣。 因为儒圣算计了其他超品之后,也命归黄泉,下场更是悲惨。 云缺想不通可怜虫的含义,但能确定一点,反正肯定不会是妖血武夫。 当年的超品之战,人家妖血武夫自始至终大战到最后,一人单挑好几个,战死也算豪杰。 云缺更加想不通的是,魔佛为何对自己的态度突然改变? 魔佛到底看到了什么? 自己身上难道还有其他更加凶险的因果律? 云缺的内心有些忐忑, 决定有机会找白无缺再重新看看,最好把那些与霉运有关的因果全断掉,只留大富大贵妻妾成群的美好因果。 云缺并不信命,遇到街边算命的,不给钱都算好的,心情不好反过来给算命的算一卦,顺便坑点钱。 但这次不一样。 佛门的因果,玄奥莫测,云缺已经领教过了。 而佛门的超品,也许能掌握改变因果的手段。 算命的信不过,佛陀转世信得过。 云缺的脚步停在一座府宅近前。 这里是太尉府。 从浴堂到皇宫的路上,是会经过太尉府的。 这次魔佛危机,太尉肯定能帮忙,既然路过,云缺打算提前通知一声,拉着太尉一起去见秦皇。 来不及敲门,直接翻墙而入。 随便抓了个府里的下人喝问: “太尉大人在何处,我有急事!” 下人一见是驸马,急忙见礼。 云缺这位驸马,整个天龙城的人都认识,毕竟游过街嘛,可能天龙城里很多人没见过秦皇,但街边的乞丐都认得云缺。 从太尉府的下人口中,云缺得知太尉没在府中,去了皇陵。 “皇陵?” 云缺十分奇怪,大半夜的太尉去什么皇陵,看坟还是烧纸去了? 就算烧纸也不该去皇陵啊,那是秦皇的列祖列宗,又不是龙桃的祖宗。 “皇陵出了什么事,因何太尉亲自前去。”云缺问道。 下人摇头不知,他地位太低,只看到太尉出门,不知内情。 云缺让下人找来太尉府的管家。 很快管家急匆匆赶到,一见云缺就是一愣。 管家始终在正厅候着,等待太尉回府,而正厅就正对着太尉府大门。 大门都没开,驸马怎么进来的? 管家没敢多问,如实道: “回禀驸马爷,我家大人去皇陵查看,皇陵出了些意外,好像有鬼魅作祟。” 一听鬼魅作祟四个字,云缺目光晃动了一下。 莫非,是魔佛口中的噬魂师? 云缺沉吟了稍许,认为噬魂师有可能在皇陵出没,而太尉亲自去缉拿。 以龙桃的本事,应该不会出现意外,云缺转身就走,要去皇宫。 刚到大门口,云缺停住脚步。 不对劲…… 皇陵里没有活人,都是枯骨而已,噬魂兽那种东西是以活物为目标,不该寄宿在尸骨身上。 弄一堆僵尸出来有什么用? 本体全是烂骨头,又没有修为,风大点都能吹散喽。 难道是调虎离山…… 云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今晚的皇城有点诡异,必须尽快告知秦皇。 离开太尉府,云缺直奔皇宫。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云缺的脚步反而放慢。 在一条巷子里,一户人家的大门打开,有个妇人往外泼水,面无表情。 本该是常见的景象,可云缺察觉到了古怪。 妇人手里的木盆,根本没有水,而大门外的地面却有一滩水存在。 云缺停下脚步,微微皱眉。 很快,这户人家的门又被打开。 还是刚才的妇人,还是同样的泼水动作,木盆里还是没有水。 很短的时间内,妇人接连开门关门,做着同样的泼水动作,目光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时街边走过一队巡街的军兵。 共有十人,排成一队。 这些军兵的行进姿态十分诡异,走路的时候左手与左脚同时抬起,右手与右脚同时抬起。 云缺目睹着这队军兵经过,心里的不安再次变重了几分。 街上不对劲…… 戴上大皇子的观魂镜,云缺再次看去。 远去的十名军兵,发丝里全都掺杂着一条条诡异的红线! 噬魂兽附体! 云缺心头一沉。 天龙城里居然出现这么多噬魂兽,看来魔佛没说谎,果然有强大的噬魂师潜入了天龙城。 而噬魂师应该拥有着控制大量噬魂兽的能力。 天龙城里到底有多少人被魂兽附身? 旁边有座三层酒楼,已经打烊。 云缺纵身跃起,几步登上楼顶。 站在高处,遥望皇宫。 这一看,云缺的心头更加沉重。 皇宫里漆黑一片! 没有半点灯火存在。 皇宫重地,哪怕皇帝睡觉了,也有许多值夜的宫人,不可能没有灯火。 皇宫肯定出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皇宫难道被攻陷了,皇舅是一品,还有影卫存在……” 云缺自语了一句,忽地目光一沉。 “噬魂师,噬魂兽……影卫!” 云缺猜测到秦皇的最强近卫影卫,有可能被噬魂师控制了。 如果影卫集体叛变,那么天龙城都有可能沦陷! 黑压压的皇宫,毫无声息传来,在云缺眼里,那就不是皇宫,而是一处龙潭虎穴。 不能去! 云缺打消了去找秦皇的念头。 如果秦皇那种一品强者都陷入危机,自己去了根本没用。 云缺现在已经没有底牌。 文殿封印着巫神碑,无法动用,佛手印又被耗尽,凭着云缺自己的四品战力,即便完全妖化,充其量能与三品强者过招而已,胜负还未必可知。 这种情况下,三品去了皇宫也得有去无回。 并非云缺胆小,而是局面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当中,想要破局,必须冷静才行。 莽撞是没用的,意气行事只能将自己也拖进绝境,到时候将再无希望。 “二十年后大秦亡……难道是星辰殿!” 云缺想起了秦皇曾经说过,星辰殿的殿主留给秦皇的一个期限。 二十年! 如今算来,二十年已经到了。 “必须找帮手才行。” 直接改路,前往丞相府。 以云缺现在的战力,对上一位生肖高手都可能被杀掉,唯有寻找强援方为上策。 不久后,云缺砸开了丞相府的大门。 丞相府的老管家认得云缺,连忙拜见。 “丞相大人在何处,带我去见他,快!”云缺催促道。 “大人在书房,驸马随我来。” 老管家在前边带路,很快两人来到书房所在的院落里。 到了地方,老管家和云缺全都傻眼了。 书房居然消失不见,原地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第656章 万法皆通 云缺与老管家望着大坑愣怔了好一会儿,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家,书房建在地底下?”云缺狐疑道。 “没、没啊!书房在地面,怎么会没了!”老管家惊悚不已。 “丞相一直在书房?”云缺问道。 “没错,一直在书房没出来过!”老管家如实道。 “有没有外人来过。”云缺道。 “没有!今天没有外人来府里,驸马您是第一个来的。”老管家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夫人来过书房!糟了,夫人与丞相大人一起消失了!” “丞相夫人……”云缺紧锁眉峰,从新来到大坑旁边往下看了看。 深不见底! 大坑里传来一种极其冰冷的气息,好似万年冰窟,站在附近都能感受到寒意。 云缺试着将手伸进地洞,立刻传来一种令人战栗的恐怖气息。 云缺把手收了回来,并且下定决心。 谁爱下去谁下去,反正我肯定不下去! 左兰山也遭了算计,敌人肯定有备而来。 若是左兰山这种二品大儒都难以脱身,云缺下去也未必有用。 皇宫,丞相府,皇陵,这三处地点显然是敌人设计好的埋伏之所,全是龙潭虎穴。 云缺一时间为难起来。 太尉与丞相这两位强援一个也没找到,自己又难以抗衡星辰殿的高手,这可怎么办。 皇宫还有个镇殿将军寒刀,三品武者,算是一份强援。 但是寒刀始终镇守皇宫,秦皇都被算计,寒刀也肯定凶多吉少。 “段无病在何处?”云缺急急问道。 左兰山手里握着玄龙军这张底牌,再不用就来不及了。 “段大人没在皇城,被我家大人派遣去了少年城附近驻扎,看守少年城一众少年修士。”老管家如实道。 “玄龙军还剩多少在皇城里?”云缺追问道。 “大部分都在少年城那边呢,大人怕少年城出乱子,派遣了重兵镇守。”老管家回答道。 云缺叹了口气。 左兰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少年城的确重要,满城数十万少年修士,真乱起来不是小事。 但皇城不能不管了呀! 这下好了,被敌人趁着秦皇最虚弱的时候奇袭,大家全都陷入绝险。 其实云缺知道左兰山在忌惮着什么。 是自己这个少年王。 左兰山怕自己一声令下,带着少年城的人逃出大秦,或者反叛大秦。 可我是秦皇外甥呀,一家人。 云缺万般无奈。 自己与秦皇的关系,显然左兰山与龙桃尚未得知。 如果知道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左兰山也不会把玄龙军的主力调集到少年城。 如此看来,太尉那边的虎贲军,也应该大部分驻扎在少年城附近,这时候想要回援根本来不及。 云缺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走。 老管家急忙追问: “驸马爷!这里怎么办呀!” “不就是个坑么,挖点土填上。” 云缺头也不回的走远。 剩下老管家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我没问坑呀,我问的是丞相大人的书房啊! 离开丞相府,云缺思索着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 天龙城已经成了棋盘,这步棋,星辰殿下得太大,能将秦皇与太尉和丞相齐齐困住,一名生肖高手肯定做不到。 至少两位生肖高手,甚至更多! 如此局面,云缺一个人的力量显得太过渺小。 对上一个生肖高手都是要命的事,两三个的话,云缺没有任何机会。 “趁其病要其命,星辰殿这步棋下得好狠!” 云缺嘀咕了一句,想不出任何破局之法。 唯一的机会,只有魔佛。 但是噬魂师在何处,云缺根本不知道,更不知道对方是人是妖,是鬼是魔。 噬魂师到底在皇宫,还是皇陵,或者在丞相府? 三个地点,只能有一次选择。 选错了,一旦将其引到书楼,魔佛不肯帮忙,那自己岂不是死定了。 云缺暗暗懊恼。 星辰殿这次的杀机来得实在太快,令云缺措手不及。 怎么办…… 云缺在街头疾行,漫无目的,一直思索着应对之法。 同一时间, 瞎子也在街头狂奔,脚步敏健,连路上的一些小水坑都能完美避开。 鸿影跟在后边跑,一边跑一边惊奇。 这是瞎子吗? 大半夜的跑在街上连水坑都不踩。 怎么比我眼神儿还好? 吴命在鸿影旁边,跑了一路后,出声道: “是不是书楼那边出了意外。” 瞎子头也不回的敷衍道:“没有,我就是担心大当家,咱们快点找到他,然后出城去吃点宵夜,听说城外有家小店儿的烧酒味道不错。” “不必隐瞒,你与王爷说的黑话,我听得懂。”吴命道。 瞎子尴尬了一下,道: “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反正肯定是要命的事,否则王爷不会说暗语,咱们快点找到大当家,然后立刻出城避一避。” 说着几人跑到一家药铺近前。 “大当家好像出门后往这边来的,去这家瞧瞧!” 瞎子说着开始砸门。 一个小学徒把药铺门打开,一脸茫然,目光呆滞。 “看病吗。” “找人!刚才有没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过?”瞎子急急道。 “确实有位病人在就诊,里面请。”小学徒将三人带到了大厅。 几人进屋后,一眼看到了常威。 常威的状态十分古怪,一名郎中在给他把脉,他则大声说着自己的病症。 “肾有点虚!右眼皮总跳!尿不利索,还经常便秘!” “脑子也糊涂,经常想不起事情,总忘记穿裤子就上街。” “眼神儿也不太好,经常出现幻觉,老是能看到一些牛鬼蛇神之类的东西,比如门口那三个……” 常威说着说着,瞪大了眼睛。 他终于看到了援军,心情不由得激动起来。 由于在药铺里报了半天病名,嘴巴都说麻了,这一激动,口水直接下来了。 瞎子也瞪大了眼睛,嘀咕道: “大当家的身子,原来这么弱,一身都是病……” 旁边的鸿影和吴命赞同的一起点了点头。 常威急忙咽下口水,大吼一声: “病你姥姥!今儿栽了,黑吃黑!” 一句黑吃黑,瞎子顿时反应过来。 他们就是悍匪,黑吃黑,说明这里是黑店! 常威大吼的同时,右手抡起长刀,咔嚓一声! 给他把脉的郎中,直接被斩断手腕! 在常威出刀的同时,瞎子也将匕首扎进了前边带路的小徒弟后腰。 这俩是绝对的悍匪, 不动则已,一旦动手就下了死手,旁边的鸿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屋子里已经血光大起。 断手的郎中极其诡异,脸色丝毫不变,根本看不出痛苦的表情,探出另一只手抓向常威的脖子。 被扎中后腰的小徒弟,更是转身扑向瞎子,犹如猛兽一般。 屋子里的其他郎中与学徒,加上账房先生,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低吼着冲向几人。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 有了援手之后,常威直接拼命,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能否逃生,在此一举。 瞎子的战力不弱,鸿影更能打,虽然吴命没有修为,但也比普通人强得多。 本以为自己一方会占据优势,常威却低估了敌人的力量。 药铺里的十几人,无论身上挨了几刀,都毫无影响,并且变得更加疯狂,力量也更大。 常威一不留神,被账房先生抓住手腕直接举过头顶,轰一声砸在地面。 把常威差点摔昏过去。 瞎子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勉强应对。 常威一咬牙,吼道: “逃出去!” 他翻身跃起,冲向大门,而一道身影却挡在面前。 正是鸿影! 常威一愣神儿的工夫,鸿影的拳头已经到了,直接轰在他肚子上。 这一拳力道极大。 常威又没防备,被打得五脏六腑翻滚不已,吐了口血,缓缓跌倒。 倒地之后,常威才发现鸿影的异样。 鸿影脸庞上失去了血色,变得无比苍白,目光空洞无神,犹如木偶。 鸿影抓起常威的钢刀,豁然砍下! 常威一闭眼,心说玩完! 今天必死! 下一刻,刀光并未落下。 常威发现脑袋没掉,急忙睁眼,看到一只大手抓住鸿影的腕子。 正是吴命! 常威都快哭了,破军爷爷威武! 虽然是个失去修为的破军爷爷,一样威武! 吴命神色凝重,冷喝道: “鸿影,醒来!” 以吴命的经验,看得出鸿影被某种力量控制,否则不可能对自己人下手。 然而喝声无法唤醒鸿影。 鸿影晃动臂膀,震开了吴命的大手,同时皮肤上浮现出血色。 血蛮之力被激发! 再次出刀的鸿影,无论力道还是气势都比之前拔升了一倍! 这一刀带着凶悍的刀气,常威看得头皮发麻,至少他肯定挡不住。 面对鸿影的全力一击,吴命站在原地,非但没退,反而踏步向前,击出了右掌。 嗡!!! 出掌带风,直奔鸿影面门。 快若奔雷! 佛门武道,金刚掌! 在刀落之前,吴命的金刚掌拍在鸿影的面门。 在常威和瞎子看来是拍中了,然而并非如此。 吴命的掌心距离鸿影的鼻尖只有一丝距离,如此力道拿捏得精到毫厘! 金刚掌虽然没打在鸿影面门,但是掌风完完全全笼罩了鸿影。 在常威和瞎子的眼里,鸿影身后被拍出一道虚影,就好似神魂被一掌拍出身外! 那虚影发出尖啸,没入墙角处的黑暗里。 鸿影随之清醒过来。 “吴大哥?你有修为了!”鸿影惊呼道。 吴命的目光茫然起来,很快变成明悟,道: “万法皆通,原来如此。” 吴命没在解释,即便解释了,除了他自己之外也没人会懂。 屋子里再次陷入混战。 吴命施展出金刚掌,最初是佛门八品武僧修为,三两招之后便成了七品行者修为,拍飞几个敌人后直接到了六品禅师的地步! 不多时,屋子里的敌人尽数被打倒,几人成功脱困,直奔城外而去。 而此时,云缺停步在街头。 皇宫,皇陵与丞相府这三处地点,都充满危险,云缺即便去了也用处不大,反而容易自己也陷入险境。 一路上云缺始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是此时,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 第657章 我和月亮一样漂亮 最初发现噬魂兽的踪迹,就是闻香楼的玉尘身上。 云缺决定探一探那座闻名大秦的青楼,究竟出了什么古怪。 那噬魂师,很有可能就在闻香楼! 解决问题,要抓住关键,即可四两拨千斤,云开雾散。 天龙城里的危机,由噬魂兽而来,不知多少异兽潜入城内,甚至连影卫都有可能被身上的噬魂兽控制,从而完全叛变。 云缺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满城击杀噬魂兽,不知要杀到多久,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唯有除掉噬魂师,才能一劳永逸! “闻香楼肯定有古怪,没准是噬魂兽的老巢,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先去闻香楼!” 云缺打定主意。 如果能在闻香楼找到噬魂师,那最好不过,将其引到书楼,让魔佛对付。 只要噬魂兽的危机解除,秦皇与太尉和丞相都能腾出手来,到时候再想办法对付魔佛。 魔佛虽然极其危险,但事急从权,显然噬魂兽的危机更加紧急,如果无法解决,天龙城有可能化作死域。 到时候不仅没人对付魔佛,秦皇太尉和丞相也容易命归地府。 以云缺的想法,只要魔佛吞了噬魂师,相当于站在了星辰殿的对立面。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下定决心独闯闻香楼,云缺没等转向,忽然听到旁边的府宅里传来叮叮当当的铁器撞击声。 好像有人在抡大锤,砸着什么东西。 大半夜的,谁在打铁? 云缺转头看了眼。 声音的来源,是一座很气派的宅院,朱漆大门,挂着风灯。 能在天龙城拥有如此家业,注定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有可能是皇亲国戚。 仔细听了听,打铁响动是从后院传来的。 犹豫了一下,云缺转到这户人家的后墙。 闻香楼必须得去,但这户人家也有古怪,哪有正常人在大半夜砸东西,而且听声音,力道极强,眼前的院墙都跟着微微晃动。 云缺由此判断,弄出响动的,必定是高手! 莫非是噬魂师? 迟疑了一下,云缺拿出了决云剑。 本来决云剑灵气浑厚,剑锋锐利,自从与魔佛动手,这把剑彻底失去了灵气,变得萎靡不振,若隐若现,拿在手里跟拿着个大号儿的棉花糖差不多。 云缺也挺无奈。 自己是武夫,不会修复宝刃。 幸好决云剑还能幻化成一道云雾,被云缺控制着飘进院墙。 由于决云剑受损严重,云缺通过决云剑所见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堪,就像眼前飘着大雾,模模糊糊。 决云剑循着声音飘荡,来到院子里一间棚屋。 屋子里有火光,还有人影,通过决云剑隐约看到有人在抡动大锤,砸着什么东西。 抡锤子的身影实在看不太清,只能确定年纪不大,好像是个孩子。 云缺控制着决云剑谨慎的接近,想要看看砸东西的家伙是人是妖,到底是不是噬魂师,忽然听到棚屋里传出一声轻咦。 声音清脆,听着是个女娃。 被发现了? 云缺心念一动,控制决云剑退走。 可是决云剑居然收不回来! 云缺大惊之下急忙拼尽全力收剑,决云剑就像陷在了泥潭里一样,根本拔不出来! 这时云缺听到院子里响起女娃的清脆声音。 “灵沙没提炼出来,捡了把好剑!不错不错,今天运气真好呀!” 云缺听到差点没吐血,那是我的好不好! 纵身跃起,云缺以四品破军的最快速度窜进了院子里,大吼一声: “我的剑!我乃大秦驸马,速速还来!” 站在棚屋里的小女孩瞪起了眼睛,两手叉腰,老气横秋的道: “我捡的就是我的,不给不给就不给,谁要都不给!” “你这刁……” 云缺本想大骂你这刁民,结果只说出刁字,下边的就说不出来了。 眼前这位,居然是学宫灵匠殿先生,孔气气! 孔气气掐着腰,瞪着眼睛道:“刁什么刁?” “刁、刁钻古怪。”云缺眼皮直跳,下意识的接了句。 “怪什么怪?”孔气气道。 “怪、怪让人敬重的先生,如那夜空中的皓月,即便千里之外也让人敬爱万分,学生云缺,见过先生。”云缺一躬到地。 “拿我比作皓月?” 孔气气瞥了云缺一眼,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儿嘿嘿笑道:“我也觉得自己是皓月,我和月亮一样漂亮!” 云缺咽了下口水,把心里的恶心往下压了压,好歹也是先生,这么不要脸呢? “先生怎么来天龙城了?”云缺询问道。 “我不能来吗,我家就在这儿!”孔气气理直气壮的道。 云缺这才知道,原来灵匠殿先生的家,居然在天龙城。 难怪萍山君被当了一路坐骑,千山万水的从大晋飞到大秦。 “先生的故土人杰地灵,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灵秀之地,唯有这种宝地才能出现先生这等世间强者。”云缺一记马屁拍了过去。 孔气气很是享受,道: “你还真说对了!大秦确实是宝地,你瞧,我在家锻器都能捡到好东西呢!”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长剑。 云缺的眼皮,跟着长剑的晃动不停的跳。 那是你的吗! 我的好吧! “先生啊,这把剑是学生的,刚才在外面练剑,不小心脱手飞了进来,还望先生物归原主。”云缺客气的道。 “胡说!明明我在家里捡的,怎么会是你的!大半夜的有人在街上练剑吗!脑残吗!”孔气气道。 “真是我的剑,先生不信可以感知一下,剑身上还有我的血迹呢。”云缺无奈的道。 孔气气闻了闻剑体,道: “确实有点血腥气,但也不能证明是你的!应该是你被这把剑所伤,我替你降服此剑算救你一命,剑归我,你走开!” 云缺脸都黑了。 你这是救我一命?你这是明抢好不好! 人家是先生,云缺也无法发怒,只能好言解释,怎么说人家都不信。 “不瞒先生,此剑是大秦丞相所赠之宝,如果先生实在不信,我们可以去找丞相大人当面询问,有丞相作证,先生总该信了吧。” 云缺继续道:“先生若执意抢夺学生的宝刃,那学生也没办法,只能回去找大祭酒说明真相,让大祭酒帮我做主。” 一听大祭酒,孔气气立刻硬气不起来了。 “真是你的啊,那好吧,还给你就是了,一把破剑也跟我抢,小气鬼。” 刚要递出决云剑,孔气气忽然将手缩了回来,道:“大秦丞相之宝?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这不是左老鬼的决云剑吗!你居然将这把剑偷出来了!” 云缺一脸无奈,我又成贼了。 孔气气咬牙切齿的盯着决云剑,道: “就是这把剑,当年伤过我!正好到了我手里,这样,我将决云剑断开,打造成两把好剑,咱们一人一把!让那左老鬼心疼死!” “别呀!决云剑是丞相送我的,不是我偷的。”云缺道。 “左老鬼那么吝啬,他能将养了几十年的决云剑送给你?”孔气气明显不信。 “我以学宫学子的信誉发誓,是真的。”云缺一脸认真的道。 信誉这种东西,云缺自认为从来就没有过,随口胡诌而已,没想到孔气气还信了。 “那好吧,还给你就是了,我是先生,岂能占学生的便宜。” 说得大度,实际上却是慢吞吞,万般不舍的递回了决云剑。 云缺放心了,而且高兴了。 你玩完了? 那对不起,该我玩了。 云缺抬手要接决云剑,忽地脸色大变道: “小云!小云你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先生手里变得如此虚弱!小云你是不是要死了?” 孔气气听得两眼发直,怎么剑还会死吗? “先生为何如此折磨我的小云!我要去找大祭酒评理!” 云缺一甩袖子,剑也不要了,大有回学宫告状的架势。 “不关我事呀,我捡到的时候就这样的!”孔气气挠头道。 “定是先生无意中外溢的灵气所致,先生太强,小云太弱,决云剑被先生所伤,这件事虽然先生是无意为之,但先生得负责到底。”云缺道。 “是吗?我的确最近修为增强了一些,居然这么强了呀!” 孔气气听得挺高兴,拿着决云剑端详稍许道:“原来如此,这把剑被一些邪祟之气沾染,好办,把那些邪气砸出去即可!” 说着走进棚屋,抡起大锤哐哐开砸。 几个呼吸的工夫,接连砸了上千锤! 云缺看得直咋舌,这才是真正的千锤百炼啊。 随着孔气气落锤,一丝丝黑气从决云剑中迸溅而出,千锤过后,宝刃重放光彩。 云缺拿回长剑,躬身谢过先生。 这次是诚心道谢,白来的苦力必须真心感谢。 “先生还在锻造灵沙?”云缺问了句。 “是呀,我要去个地方,必须打造一副保甲才行,要不进去不,沙精用没了,你身上有没有,借我点,回学宫双倍还你。”孔气气道。 “学生没有沙精,帮不了先生。”云缺道。 “别的土石类灵材也行,别那么小气,说了双倍还你,我可是先生!还能说话不算吗!”孔气气道。 云缺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道: “这个行不行?” “五彩石!你居然有五彩石!”孔气气一把抢了过去,惊喜道:“有这东西最好了!打造五行之力的内甲必须收集极品程度的五行材料,有了五彩石就不用其他材料了!” 惊喜过后,孔气气的小脸儿顿时垮了下来,以商量的语气道。 “这个太贵重,双倍还的话,我会破产的,能不能先借我一块,回去后我只还你一块?” 一块五彩石足以价值万块灵石,如果双倍归还,学宫先生也受不了。 第658章 这么大的坑也跳,先生大义 云缺大方的一摆手。 “不行,只要双倍,要么不借。” 孔气气被气得龇牙咧嘴,又舍不得手里的五彩石,左右为难。 “其实不还也行,先生若能帮我锻造一副五行内甲,这块五彩石就当做报酬,送给先生。”云缺道。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啊,谁反悔谁是小狗!”孔气气咬牙切齿的道。 云缺欣然同意。 兜里一百块五彩石呢,留在身上没什么用,只能换灵石。 如果打造成一副防御力惊人的保甲,那么自身战力即可大幅提升。 灵石对武夫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 云缺始终将五彩石当做一堆没用的石头收在储物袋里,能用得上当然最好。 与灵匠殿先生定下约定后,双方皆大欢喜。 孔气气得了一块五彩石,有了难得的材料,云缺则即将拥有一件等阶颇高的保甲。 “这石头,你从哪儿找到的?”孔气气好奇的询问。 云缺这次没打算说实话。 不是找的,是别人送的,自己吃了龙凤丹转为女儿身之后,在化境里遇到勾玉那家伙,对方送的收徒礼。 “地下,很深的地方。”云缺随口道。 “在哪?我也去找找!”孔气气追问道。 “先生要去找也行,但千万别说是我给的消息,我也是偷偷挖的,那地方有主人。”云缺道。 “到底什么地方,怎么还有主人?快说快说!我肯定保守秘密!相信我,我是先生嘛!”孔气气瞪着大眼睛追问。 这位先生在学宫比较特殊,不像先生,倒像个孩子。 而孩子嘛,最好骗了…… “丞相府。”云缺道。 “丞相府里能挖到五彩石?”孔气气惊奇道:“怎么可能呢,我不信!” “丞相府里有个大坑,深不见底,我就是在坑里挖到的五彩石,估计那大坑是左兰山自己挖的,身为大秦丞相,果然狡猾,将府邸选在宝地,没事儿就挖点宝贝。”云缺道。 “你这么一说倒是很有可能!左兰山那家伙老奸巨猾,就会算计人,上次在宝境里争夺灵材,最终我们各自得到一部分,他骗我说没用,害得我廉价卖给了他。” 孔气气咬牙恨恨的道:“后来我才知道,我亏大了!” “什么灵材?”云缺好奇的问了句。 “一些奇怪的石块,有的像小山,有的像城墙,都是碎裂的,我得到一百多块,左兰山那家伙说是失去灵气的上古砖石,没什么大用,多说一百两银子一块,后来我就全卖给他了。”孔气气道。 云缺越听越震惊。 从对方的描述来判断,那些碎裂的石块应该能组成地动仪! 那可是古宝!无价之物! 一百两银子一块,一百多块才能卖一万多两银子,这已经不能叫血亏了,简直是天亏! 左兰山赚大了啊! “先生冲动了,那些石块肯定价值连城。”云缺安慰了一句。 “可不是吗!回去后我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那些上古砖石至少五百两一块!我少卖了四万两银子!”孔气气怒气冲冲的道。 云缺的表情呆滞了一下。 “那个,先生以后要是有什么没用的破烂,记得给学生留着,我都出高价。” 云缺算彻底服气了。 这位先生也不知修的什么法门,脑子都修坏了…… 那是银子的事儿么,那是少了半个古宝的事儿啊! 要是让孔气气得知当年廉价出售的上古石块究竟有多值钱,怕不得当场气吐血。 为了先生的身体,云缺决定还是隐瞒的好。 就此告辞,云缺带着完好的决云剑离开先生家。 孔气气也不锻器了,扛起大锤,兴致勃勃出了家门,往丞相府的方向寻去。 望着先生的小小背影,云缺感慨道: “这么大的坑也跳,先生大义……” 左兰山那边,云缺心有余而力不足,正好遇到先生帮忙。 反正孔气气与左兰山是老相识,在大坑底下见面也许都会开心呢。 疾行了不久,云缺抵达闻香楼。 楼内歌舞升平,亮如白昼,很是热闹。 平复了一番心绪,云缺背着手,堂而皇之的走进青楼。 噬魂师是什么来头,云缺不得而知,对方也肯定不认得自己,只要不露馅,就有机会探明真相。 灯火通明的大厅内,正在上演着歌舞。 舞姬们身姿妖娆,长袖翻飞,踩着韵律翩翩起舞,跳得无比美艳。 不少客人站在大厅两侧或是二楼长廊,津津有味的欣赏着,时而有人抚掌大赞。 云缺扫了眼大厅。 气氛正常,没发现噬魂兽的踪迹。 找了个前排的空位置,云缺大大方方落座,近距离欣赏着台上的舞姬身姿。 表面上看得入神,可心里却在盘算着从何处下手。 旁边有张大桌,周围几乎挤满了人,唯独这张桌只有一个人就座。 是一名老者,穿着宽大的锦袍,衣服上的绣花全是金线,贵气十足。 这人眉目间带着阴鸷之气,眼窝深陷,给人一种狠辣之感。 一段歌舞完毕,这老者点头赞道: “不错,跳得妙极啊,多年没来,大秦还是这么繁华。” 见舞姬要退下,云缺为了寻找线索,抬手道: “再来一曲,银子我出了。” 现在有歌舞,青楼的人有很多都聚集在大厅看热闹,一旦散去,噬魂师就更不好找了。 总不能挨个敲门查看。 有人出钱,舞姬们纷纷万福,谢过后继续表演。 旁边桌的老者转头看了眼云缺,道: “大秦少年果然年少多金,一曲千两也看得起,这些舞姬是闻香楼排名前十的花魁,让她们同台献艺可不容易。” “钱财身外物,天生我材必有用,万金散去还复来。”云缺随口敷衍了一句。 这句万金散去还复来,立刻引起周围众人的惊呼,一些文人墨客纷纷拍案称奇,大赞妙句。 “天生我材必有用,万金散去还复来,好词!”老者点头道:“大秦不仅出花魁,也出才子,难得。” 这话听着是夸赞,实则是在贬低,将才子与青楼花魁放在一起,真有学问的肯定不高兴。 云缺不以为意。 我来找噬魂师的,又不是来听人点评的,嘴巴长在别人鼻子下边,爱说什么说什么呗。 虽然不在乎,但是不反击可不是云缺的习惯。 “在下并非秦人,与老先生一样,都是外乡人。”云缺瞄了眼旁边的老者,收起了观魂镜。 大厅里没有魂兽之类的东西,噬魂师应该没在这。 一句同是外乡人,云缺将旁边的老者拉到了与自己同样的档次。 我与花魁齐名,那么你与我齐名,咱俩与花魁都是一路货色,大哥别说二哥,都不是好东西。 老者淡淡一笑,道: “小兄弟来自何处,老夫游历云州,大部分地方都去过,你的家乡,也许我也落脚过几年。” 这句话看似普通的询问,最后的落脚两个字,用的不太适宜。 应该说也许我也住过几年。 或者是逗留过几年。 落脚,有着踩的意味,人家显然故意为之,在言语上,不落下风。 平常的时候,云缺就该直接说我住你妈家了,现在情况特殊,没必要招惹是非。 “来自大唐。” 云缺随便说了个地方。 “原来是唐人,既然有缘,上面的花魁小兄弟可以任选一人,拿去玩乐。”老者笑呵呵的道。 “多谢老先生好意,心意我领了,花魁就免了。”云缺道。 “难不成,小兄弟有隐疾,享不了齐人之福?”老者咄咄逼人的道。 “倒也不是,我一般最少睡七个,一个花魁经不住我折腾。”云缺道。 “一夜御七女,哈哈哈,好一个少年郎!七个就七个,送你了。”老者大度的道。 云缺在心里冷哼一声,这老家伙太能装了。 闻香楼的花魁可不是小价钱,排得上名号的,一晚至少几百两,上千两都十分常见,甚至几千两都有。 七个排名前列的花魁,一晚怎么也得上万两。 有钱人呐。 不坑你坑谁! 云缺拱了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老先生了,敢问老先生从何而来,仙乡何处。” 老者摆手道:“小地方来的,海边小城,没什么名号,不提也罢。” 云缺心说你爱提不提,反正一万两我赚定了,待会拉走七个花魁,你先付账,到了包间里我再退货,给几个花魁点好处,至少万两银子到手。 看着舞姬的表演,云缺思索着噬魂师的下落。 赚钱是小事,找到噬魂师才是大事,可现在毫无线索。 那家伙到底在哪呢,难道没在闻香楼? 云缺眉峰微蹙,心不在焉。 通往二楼的阶梯响动,走下一个年轻人。 此人一身锦袍,双眼狭长,脸色不怎么好看,好似大病初愈,走路的时候不太自然,不太敢抬腿,脚底贴着地面蹭着走。 云缺随意的扫了眼,看到那年轻人之后,顿时目光一动。 认得! 老熟人了! 九夷城的少城主,九笤长袖! 这家伙在天澜宝境里被云缺切断了命根子,重创之后逃之夭夭,没想到居然出现在天龙城! 仇家出现,而且往这边走来,云缺一点都不担心。 天澜宝境里动手的,是女儿身状态,现在云缺是纯爷们,就算九笤长袖想破头他也想不到,仇家就在眼前。 九笤长袖走到云缺旁边,坐在了老者所在的空桌旁。 云缺装作不认得对方,自斟自饮,欣赏歌舞,随后云缺听到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消息。 九笤长袖先喝了杯酒,朝那老者道: “爹,还是不行啊!” 第659章 都怪那个小贱人 九笤长袖这一声爹,听得云缺脑子里嗡了一声。 九笤长袖是九夷城的少城主,那么他爹就是城主! 身边的老者,居然是九夷城之主九笤原,星辰殿生肖之一的申猴! 要不是云缺久经沙场,换成旁人非得蹦起来不可。 不仅是仇家,还是不死不休的仇家! 九夷城正在控制着邵武国攻打大晋,云缺这位平天王本就与九夷城有着血仇,加上对方还是生肖高手,仇恨链已经彻底拉满。 云缺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着心绪,始终望着台上的舞姬,手指在桌上敲着拍子,显得轻松自得。 心里却在盘算着当前的局面。 果然如之前的猜测,天龙城的诡异局面就是星辰殿所为,而且今天抵达的生肖高手绝不会仅有申猴一人。 云缺想不通一件事。 申猴九笤原为何出现在闻香楼? 还带着九笤长袖一起出现,看架势不像来对付秦皇,倒好像来游玩一般。 而且九笤原的架势,大有一种此地主人的感觉,好像闻香楼是他开的一样。 申猴酉鸡…… 云缺暗暗猜测,随着申猴的出现,酉鸡应该也到了天龙城。 酉鸡……鸡? 难不成,闻香楼是酉鸡的买卖? 云缺并非胡乱猜测,因为星辰殿的生肖高手大多与各自对应的生肖有些关联。 朱幺身上有着猪妖血脉,代号亥猪。 戌狗就是一头真正的狗妖。 巳蛇代表着阴险无情,正如魏墨城的为人。 辰龙则神龙见首不见尾…… 云缺这边正在心里盘算着,旁边的九笤长袖开始发脾气。 “什么办法都用了,就是没用!活着真没意思,我不如死了算了!” 九笤长袖懊恼之下,将桌上的酒壶甩了出去,砸在一个看歌舞的客人头上,直接砸得头破血流。 那客人捂着脑袋前来理论,不依不饶,非得拉着九笤长袖去见官。 九笤原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扔出一张银票。 被砸的客人不肯罢休,当他看清银票的面额,顿时眼睛瞪了起来。 “一、一万两!” 砸破头,人家赔了一万两,这种买卖不知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 “滚!”九笤长袖喝骂了一声。 被砸之人连声称好,给九笤长袖磕了个头,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秦人,哼,一群见钱眼开的东西。” 九笤长袖鄙夷道,随后神色又哀怨起来,朝着他爹发脾气道:“爹!我不管!再给我想办法,要不然我就去死!” “好了,别那么心急,接上的时间太短,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为父保证让你恢复如初。”九笤原道。 “还得多久啊!养了这么多天,我都快无聊死了!”九笤长袖气呼呼的道。 “心急吃不到热豆腐,再养一阵子。”九笤原道。 听着两人的交谈,云缺心里一阵冷笑。 别人听不明白,云缺可心知肚明。 九笤长袖的伤势,就是云缺亲手所创。 在天澜宝境里的那一刀,丝毫不差,将九笤长袖的零碎儿完整的切了下来。 现在看来,九笤原肯定动用了一些手段,不知用什么东西又给九笤长袖接了个新的。 只不过新的不大好使,是个摆设。 九笤长袖越说越气,又是敲桌子,又是摔凳子。 九笤原无奈之下,看了眼旁边的云缺,道: “既然小兄弟有夜御七女之力,能否让老夫这犬子也开开眼界,见见世面。” “老先生这就难为人了,如此私密之事,岂能让别人旁观,不行不行。”云缺道。 九笤原呵呵一笑,道: “自然不会让你白忙一场,今天你在闻香楼的一切费用我都包了,外加一万两白银作为报酬,你看如何。” 云缺也笑了起来,道: “老先生出手阔绰,在下佩服,不过银子这东西,我也不缺,一万两而已,我就算省着花,一个月也花没了。” 九笤原略微有些意外,点点头,道: “不瞒小兄弟,我这犬子受过伤,如今在女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若是小兄弟能传授几招,让他重振雄风,我出一百万两,即便没什么效果,让我儿旁观一番,十万两的报酬。” 云缺装作犹豫了一下,道: “好!今天就破例一次,不过十万两先得付清才行。” 九笤原哈哈一笑,随手甩出十万两的银票,眼都不眨一下。 云缺从善如流,收起银票,点了台上的七名花魁。 九笤长袖眯着眼睛搓着手,道: “到我的包间!你真能夜御七女?不会在吹牛吧!” “吹不吹牛,待会儿不就见分晓了。”云缺谈笑风生,与九笤长袖来到二楼最深处的天字一号包间。 闻香楼的包间分为三六九等,不同的费用。 天字号最贵。 但是闻香楼有个规矩。 天字一号包间是不对外开放的,只属于闻香楼东家,无论多少钱或者多高的地位,都进不去这处包间。 九笤长袖却能随意出入,可见他与闻香楼东家之间有着极深的关联。 走进包间的那一刻,云缺验证了之前的猜测。 酉鸡,应该就是闻香楼的东家! 所以申猴才能将闻香楼当做自家一般,可以为所欲为。 星辰殿的布局,再一次让云缺感到心惊。 谁能想到,名震大秦的第一青楼闻香楼,居然是星辰殿安插在秦皇眼皮子底下的一根钉子! 可见酉鸡此人必定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很难对付。 从大厅来到包间这一路,云缺已经留意,却没见到闻香楼的东家在何处。 申猴在闻香楼,酉鸡去哪了呢? 噬魂师又在什么地方? 云缺原本想在闻香楼里寻找噬魂师的线索,结果发现了申猴,虽然没看到酉鸡,但云缺猜测申猴应该是在等待时机。 等待着一举灭掉天龙城的最佳时机。 看来还没到时候,还有翻盘的机会…… 云缺想着心事,走进天字一号包间后,立刻被里面的布局所吸引。 这处包间装潢得极其奢侈,门帘都是用纯金所制,地面铺着厚厚的天鹅绒,所有摆设不是珍珠就是玛瑙,连油灯的底座都是极品珊瑚。 简单一个字即可形容,豪! 这处包间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恐怕秦皇来了都要自叹不如,仿佛天下珍宝在这里都只是寻常之物,谁处都是。 七名花魁鱼贯而入,俏脸上都带着一种惊奇之色。 别看她们是花魁,没人来过这间屋子,走进来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九笤长袖将大门关好,笑道: “兄弟尊姓大名,今天可得让哥哥我开开眼。” “在下齐御,御女的御。”云缺报出了齐御的大名。 自己的名字不能报,梅钱的也不行,化境里云缺用的是梅芊芊,梅这个对九笤长袖来说绝对是噩梦般的字眼。 反正齐御有个当先生的好姐姐,他不怕坑。 “好名字哈哈!” 九笤长袖抚掌笑道:“连御七女以前我也勉强能做到,现在不行了,哎,都怪那个小贱人!” 说到小贱人,九笤长袖咬牙切齿,一脸的恨意。 云缺自然知道九笤长袖在骂谁,心说切你点零碎儿还不消停,那好,今天切你脑袋! 九笤长袖急不可耐,指着七名舞姬道: “从谁开始,齐兄弟你挑一个,或者一起来?” “自然是大家一起才热闹,一次一个岂能证明我的雄风!”云缺霸气的道。 “好!看来齐兄弟果然有过人之处。” 九笤长袖朝着花魁们冷喝道:“你们几个都听好了,今儿伺候好我这位小兄弟,让你们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让你们哼什么调调就哼什么调调,谁敢不听话,哼,都别活了。” 九笤长袖的冷语,听得花魁们浑身颤抖,连忙称是。 云缺看得出花魁们都在畏惧着九笤长袖。 畏惧的原因只有一个。 床榻上倒着的那具尸体! 进屋后云缺就看到了尸体,是个极美的女子,不着片缕,身上有大片淤青,双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叠在背后,显然骨头已经断了。 脖子是青的,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预示着被人活活掐死。 这是个被折磨而死的花魁,身体还有温度,只是命已经没了。 九笤长袖见云缺看向尸体,冷哼了一声,上前抓住尸体的脚踝,直接扔到墙角。 “齐御兄弟别介意,刚才我下手重了点,掐死一个,放心,赔点钱而已,花魁的命,本公子买得起。” 九笤长袖得意的一笑,指着面前被吓得慑慑发抖的七名花魁,道:“这几个若是玩得尽兴,都掐死也无妨,齐兄弟不必留手,拿出你最强的手段来,她们死了,算我的!” 其中有两个花魁被吓得开始流泪,有个胆子大的转身就逃。 然而房门已经被锁死,这间屋子存在着特殊的阵法,毫无修为的花魁岂能逃得掉。 九笤长袖脸色一沉,几步上去抓住那逃走的花魁,恶狠狠的将其扔在床榻上。 “还敢跑?整个闻香楼都是我们家的!你往哪跑!” 啪!! 九笤长袖一巴掌甩下去,把那花魁打得满嘴是血,卷缩着身体直呼饶命。 九笤长袖不解气,亲自动手将花魁的衣衫尽数撕碎。 九笤长袖如同野兽般神色狰狞,掐着花魁的脖子咬牙切齿,看着对方翻起白眼奄奄一息的模样,他才能感受到那种阔别已久的快乐。 第660章 官人威猛 屋子里,其余的六名花魁吓得魂不附体,没人敢求情。 眼看着那花魁快要被掐死了,云缺开口道: “还没玩呢,死了多无趣。” 九笤长袖如梦方醒,缓缓松开手。 花魁大口喘气,好半晌才缓过来,吓得抖若筛糠。 “是我心急了,来,齐兄弟开始吧!”九笤长袖瞪了眼另外六名花魁,喝道:“愣着作甚,都滚过来!衣服拿掉!” 花魁们不敢不从,纷纷爬上床榻,如同一群羔羊般惊疑不定的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今天的客人,是恶魔,她们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不会与墙角的尸体一样。 花魁们被吓得不轻,云缺倒是稳如泰山。 “别急,前戏得做足才有趣味,如此大好时光,岂能让美人们担惊受怕。” 云缺笑呵呵的对着花魁们说道:“你们不用怕,只要配合好了,不仅保你们毫发不损,每个人多给一万两。” 花魁们不知真假,连忙点头。 九笤长袖笑道:“看不出来,齐御兄弟年少多金,挥金如土啊,莫非兄弟是大唐皇族?” “沾点亲而已,算不得皇族,做点小生意。”云缺道。 “什么生意?我家生意也不少,今后有机会的话,不妨咱们联手赚钱!”九笤长袖兴致大起。 “我家的生意靠天吃饭,赚多赚少全看命。”云缺道。 九笤长袖越发感兴趣了,追问道:“看命的生意?有点意思,说说看,哪个行当?” “开赌坊的,下九流的买卖,不值一提。”云缺道。 “怪不得齐兄弟挥金似土,原来干的是大买卖啊!赌坊可不是什么下九流,那是一等一的生财之道!看样子齐兄弟在大唐皇城也有赌坊喽。”九笤长袖道。 “皇城里倒是有两处小赌坊,没多少人去,一晚上也就几千人。”云缺道。 “一晚上几千人的赌坊还叫小赌坊!皇城里就有两处!那不得一晚上坑死近万人……”九笤长袖察觉到说走嘴了,连忙改口道:“这么说,齐兄弟在别处还有更大的赌坊喽。” “确实,我家在大唐的赌坊加起来有三十处,最大的一处,一晚上至少两三万人,很是热闹,有机会兄台也去耍两把,乐呵乐呵。”云缺道。 “一定一定!嘿嘿,除了女人之外,耍钱是我的第二爱好,不过十赌九输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到时候齐兄弟可别让我输太多啊。”九笤长袖道。 “放心!到了我家赌坊,你输的全算我的,赢的你全拿走,能赢多少,就看兄台的本事了。”云缺大气的道。 “哈哈一言为定!齐兄弟够敞快,我九笤长袖就喜欢你这种朋友!” 九笤长袖大笑道:“耍钱的事儿以后再说,今儿齐兄弟可要给我开开眼界,要是能让我恢复一些能力,你就是我九笤长袖的亲兄弟!” 云缺也哈哈大笑,道: “那咱们就开始吧,九笤兄,该你宽衣了。” 九笤长袖愣了下,道: “我不行啊,你来,我看着。” “非也非也,九笤兄是想一饱眼福呢,还是想冲开桎梏,重振雄风?”云缺道。 “当然是重振雄风了!什么代价都没问题!”九笤长袖肯定的道。 “那就对了,衣物有着隔绝阳气之效,我们男人就靠着一口阳气才能力战八方,九笤兄若想恢复如初,这些碍事的外物都得丢掉。”云缺道。 “有道理!”九笤长袖点点头,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衣服全都扔掉。 来青楼,自然不需要什么羞耻可言,九笤长袖觉得云缺的说法十分独特,有着一定的道理。 云缺看了眼屋子。 大桌旁边是两个暖炉,上面温着香茶,旁边放着备用的瓷盆,瓷盆外侧镶嵌着一圈珍珠。 单单这一个盆就价值不菲。 靠墙一侧修建着浴池,里面是温泉水,水温刚好,水面上浮着一层薄雾。 云缺的嘴角挑了挑,心说九笤长袖啊九笤长袖,算你今天倒霉,遇到了我,你这辈子别想翻身。 “齐兄弟该你了!”九笤长袖催促道。 “九笤兄别急,还没完呢。”云缺说着取出个瓷瓶,里面是增加气血的丹药。 把丹药全部倒出来,分出一半,云缺一口吞掉。 然后将另一半递给九笤长袖。 “事前一口丹,赛过活神仙,九笤兄,吃吧,算我请的。” “你去青楼找姑娘,还得吃灵丹?”九笤长袖惊讶着挑起大拇指,赞道:“高啊!还是齐兄弟会玩!我怎么没想到呢!” 九笤长袖接过丹药闻了闻,确定是增加气血的丹药后,一口吞了下去。 “九笤兄觉得如何,是不是阳气更足,气血更旺。”云缺道。 “确实!我觉得精力旺盛,就快能行了!”九笤长袖道。 “接下来,是泉水疗法。” 云缺拿起瓷盆,在浴池里装了一盆水,放在一个暖炉上。 暖炉下边是炭火,用的极品好炭,火苗不大不小,正好能温水又不会将水煮沸。 “泉水疗法?怎么玩的?”九笤长袖兴致勃勃的道。 “丹药可使气血旺盛,属阳,而温泉之水可调节经络,属阴,阴阳调和,方可圆满,九笤兄将宝贝放入盆中,观我大战之时,保你雄风再起。”云缺信誓旦旦的道。 “好!好!” 九笤长袖信以为真,拉把凳子坐在暖炉旁,将自己的宝贝放进水盆。 他这宝贝,异于常人,是正常人的一倍多,甚是惊人。 云缺啧啧赞道: “九笤兄,好宝贝啊!此物之雄壮,在下生平仅见,如此异宝若终日蒙尘抬不起头来,天理难容啊。” 云缺心里在冷笑,你老子真下了血本,这玩意显然不是人的,而是妖的! 九笤长袖得意道: “全靠齐兄弟相助,为兄今后的幸福,都看你的了!” “九笤兄放心,小弟必将施展出浑身解数,上眼了。” 云缺说着走到床榻近前,将绣着金线的被褥撕成布条,然后把七个花魁的手脚全都捆了起来。 再用棉花加布条,将七人的嘴巴也给封死。 如此举动,看得九笤长袖兴奋不已,瞪大了眼睛,一眼不眨,脸上带着猥琐又狰狞的笑容。 九笤长袖只顾着看云缺和花魁了,并没发现脚下的暖炉,正在缓缓升温。 一道晦涩的气机,加大了火炭的燃烧。 云缺故意放慢着速度,绑完花魁,差不多正好一炷香的时间。 而此时,九笤长袖存放宝贝的瓷盆里,水已经快开了。 后接的宝贝,自然比不得原配,几乎没有感觉,所以九笤长袖并未察觉到温度的变化。 云缺伸展了一番手脚,看似要大战一番,忽然回头,道: “九笤兄,今天兄弟特意为你表演一个招式,保证你这辈子从未见过。” “好哇!快快开始!我都等不急了!”九笤长袖抚掌道。 “这招式有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九笤兄想不想知道叫什么。”云缺道。 “当然!快快说来!等我学会,以后也用这招!”九笤长袖催促道。 云缺哈哈一笑,道: “我这招的名字,叫做屌爆了!” 话音未落,九笤长袖身后突然出现了第二个云缺,双掌各自按在九笤长袖肩头。 四品破军的气机,顷刻涌入! 九笤长袖本来吃了一堆增加气血的丹药,药效汇聚于丹田小腹,被这股恐怖的气机直接推出丹田,尽数冲进宝贝之中。 于此同时,暖炉里的炭火疯狂燃烧,瓷盆里的泉水彻底沸腾! 沸水,加上狂暴的药效,组成了一股无法释放的力量。 在九笤长袖惊恐的目光下,他最近才接上的宝贝,直接爆裂开来! 屌,爆了! 水盆染成了鲜红。 九笤长袖刚要发出哀嚎,嘴巴被死死堵住。 云缺单手按在九笤长袖的肩头,冷冷一笑,破军之力彻底爆发。 恐怖的力量,直接将九笤长袖浑身骨骼碾成了齑粉! 九笤长袖瞪着死鱼般的眼睛,如同一滩烂泥般跌倒在地,浑身连颤抖都做不到,更说不出半个字来,奄奄一息。 云缺收起影身,站在九笤长袖面前,笑容可掬的道: “怎么样,我这招绝学,是不是惊世骇俗,九笤长袖,你可还满意?” 九笤长袖仅剩的神智在无法控制的战栗着,他在心里发誓,眼前的绝对不是人,而是魔鬼! 云缺笑呵呵的道: “一个尹千雪还不够,你连我的主意都想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连切你两次,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听到这里,九笤长袖的眼珠子疯狂晃动着,眼睛里全是惊悚。 在天澜宝境里他毒倒了尹千雪,本想生米煮成熟饭,却被尹千雪的同伴破坏。 这份仇,九笤长袖一直想报,可他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梅芊芊。 这件事除了他九笤长袖,尹千雪与梅芊芊之外,不可能有第四个人,今天却从对方的口中说出。 “是不很奇怪,为什么我知道这件事。” 云缺微笑着用脚底踩着九笤长袖的脸,道:“因为我就是梅芊芊啊。” 九笤长袖此刻面如死灰。 他做梦也没想到,当时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居然是个男人! 其实也不怪九笤长袖想不到,这种事就算云缺遇到也一样,谁能想到龙凤丹有那等变态的奇效。 “你这种家伙,杀了太便宜你了。” 云缺从灵兽袋里拿出一只打结儿的怪虫,正是从地底世界抓来玩的栖影虫。 将虫子塞进九笤长袖的嘴巴,云缺冷淡的道: “放心,你不会死得太快,这虫子没了口器和爪子,短时间吃不掉你,慢慢享受这段美好的时光吧,少城主。” 处理完九笤长袖,云缺看了眼床榻上七个美人,傲然道: “本公子一夜御七女,今晚,你们服不服。” 七名花魁同一个动用,拼命的点头。 一边点头一边哭。 不是服气,而是服得五体投地,要不是被绑住,她们都要磕头朝拜,喊一句官人威猛。 第661章 就这么一个宝贝舅舅 九夷城的主人到了天龙城,注定是为击杀秦皇,覆灭大秦而来。 那么云缺也就没有留手的必要。 既然大家都摊牌了,谁也用不着惯着谁,看谁够狠就是了。 九夷城主就在楼下,云缺在楼上直接玩死了少城主九笤长袖。 可惜观众太少,只有七个花魁,气氛有些烘托不起来,没有少年城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 玩死九笤长袖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云缺要玩死城主九笤原! 云缺对九夷人的恨意,已经到了罊竹难书,不死不休的地步。 祸害大晋诸多郡主,单单这一点云缺就忍不了。 大晋本来也没多少郡主,哪一个不是天生丽质天天沐浴,现在想要欣赏大晋郡主沐浴都没机会,夺我眼福之仇,不共戴天。 九夷人又控制邵武国攻打大晋,这更忍不了,夺我家的地,抢我家女人,挖我家祖坟,不弄死你们九夷人还叫什么猎妖人,还叫什么男人。 更过分的是,九夷城远在海边,居然潜入了大秦天龙城,要害我大舅,这谁能忍。 老子就这么一个宝贝舅舅,这辈子就指着他飞黄腾达呢,谁搞我大舅,我搞谁全家! 云缺冷冷一笑,先收了九笤长袖的储物袋。 九笤长袖也够倒霉的,在化境里就被云缺夺了一次储物袋,这是第二次。 打开瞄了眼。 果然,又满了,全是好东西,灵石丹药法器法宝应有尽有。 云缺已经盘算好了。 九笤原实力太强,至少在三品甚至二品,自己动手胜算不大。 而且那老家伙阴险狡诈,偷袭几乎没机会。 既然如此,只剩下一个法子。 引君入瓮! 折磨九笤长袖,云缺就是打着彻底激怒九笤原的心思。 只要看到他儿子落得如此下场,九笤原就算再如何老奸巨猾,也会完全暴怒。 那么接下来,云缺就有机会将其引到书楼,引到魔佛面前。 噬魂师没找到,先找到个九夷城的老贼,也算一份补品。 就算魔佛不喜欢也没办法,要么动手,要么等着被九笤原灭掉。 这一点云缺有绝对的把握。 因为接下来的计划,每一步云缺都想好了。 自己就在屋子里等着,时间一长,九笤原必定上来查看,等对方进门之前,云缺先出去,就说九笤长袖已经重振雄风,在里面享受呢。 留给九笤原查看的时间,只有片刻而已,而这段时间,也是云缺逃走的最佳时机。 不能跑得太早,九笤原找不到自己就没戏了。 就是让暴怒的九笤原追杀自己,紧跟着自己一路抵达书楼。 只要自己先一步闯进书楼,说出一句话就算成功。 这句话不多,六个字而已。 夫人,我闯祸了! 云缺的嘴角翘起一抹冷冷的笑意,自语道: “这不就是因果律么,佛门的因果律足够可怕,本王的因果律一样要命。” 一句夫人,即可将春梅与自己绑在同一辆战车之上,面对暴怒的九夷城主,魔佛不出手也得出手。 踢了脚半死不活的九笤长袖,云缺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等待着时间。 走了一圈之后,耳畔传来月魁的声音。 “这间屋子有古怪。” 云缺目光一动,以心念问道。 “什么古怪?老姐发现了什么?” “阵中阵,此地被法阵封闭,出口只有大门,我能感受到还有一种隐晦的阵道气息存在,在屋子的西北角。” 云缺几步来到西北侧的角落。 之前被九笤长袖折磨死的花魁尸体,就倒在墙角。 云缺动用气机,扫过两侧的墙壁,毫无发现。 又抬手敲了敲,完全实心的砖石,没有暗门。 从储物袋里抓出了决云剑,云缺打算切开墙壁看看究竟。 既然月魁感知到另一种阵道气息,那么这间屋子里肯定还隐藏着秘密,说不定与噬魂师有关。 “别用剑,这法阵气息很古怪,并非防御类。” 月魁出言提醒。 云缺迟疑道: “武夫不懂法阵,想要破阵只能用外力,老姐觉得这种法阵有什么用处。” “不清楚,你不懂法阵,我更不懂,我只是觉得这法阵没有伤害力,像是用来遮蔽什么东西所用。” “遮蔽东西?” 云缺皱了皱眉,直接动用妖瞳之力,朝着墙角看去。 果然这次有些新的发现。 墙壁上,有着一条条极其暗淡的银线,犹如珠帘,大致有一扇门大小。 门…… 云缺在右手上铺满破军气机,用力的朝着珠帘位置按了按。 纹丝不动。 “用妖气试试。”月魁道。 云缺点点头,右手上换成了精纯的妖气。 还是推不动。 收起妖气,云缺用了九品儒修的文气。 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云缺沉吟不语,思索着珠帘之后到底是什么地方。 闻香楼是星辰殿的一处据点,这一点肯定没错,那么这座青楼里自然会有些极其隐秘的地方,或者用来藏身,或者用来存放重宝。 云缺几乎能断定,珠帘后面肯定有好东西。 机会难得。 闻香楼的主人应该不在此地,噬魂师也不在,肯定都出去对付大秦的高手,只有个九笤原坐镇。 现在是抄家的最佳时机,错过可就没机会了。 明知是个极大的发财机会,可就是打不开眼前的珠帘大门。 没办法之下,云缺直接用决云剑试了试。 剑身居然扎不进墙壁! 云缺紧锁眉峰,看来不动用全力,是破不开这面诡异的珠帘门了。 可是一旦动用全力,必定造成响动,九笤原就在楼下,容易被惊动。 到时候宝贝没得到,自己还被堵在屋子里,岂不是九死一生。 云缺正犯愁的时候,发现九笤长袖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云缺心头一动。 来到九笤长袖近前,云缺笑呵呵的道: “少城主,你应该知道如何开门,对吧,麻烦少城主帮个忙,把门打开。” 九笤长袖嘴里的怪虫在不断蠕动,他的眼珠子全是血丝,恶狠狠的瞪着云缺,恨不得咬死云缺,只是毫无力气,连说话都做不到。 “不肯帮忙?也罢,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不帮就不帮,我自己想办法。” 云缺揉了揉肚子,道:“有点饿,先吃点东西再说,吃什么好呢……对了,就吃你吧。” 决云剑翻转,切进了九笤长袖的肚子。 “以前猎妖的时候,没什么吃的,只能吃妖,先把妖毛通通拔光,然后把肉片下来,放在火上烤,撒上盐巴,那味道别提多香了。” 云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九笤长袖身上片下来一大块血肉,挑在剑尖上,微笑道:“哦对了,你不是妖,你是人,我不能吃人肉的,你的肉,只能喂狗。” “我最喜欢野狗了,喂狗的时候,要一片一片的喂,肉剃完了,再切骨头,内脏也不能浪费。” “野狗最喜欢你的肠子,它们会一路争抢,一边抢一边吃,一边拖着你的身体越跑越远……” 云缺淡淡的讲述,在九笤长袖听来如同恶魔的低语,他浑身不停的颤抖,拼尽全力张开五指,想要表达什么。 云缺看到了对方的细微动作,顿时眼前一亮。 抓起九笤长袖将其拖到墙角,云缺将九笤长袖的右手按在了珠帘门上。 下一刻, 银色的细线上下分开,墙壁幻化,出现一面石门。 用手一推,石门便轻易开启! 云缺心头大喜,拖着九笤长袖走进门内,并将其挡在身前,当做肉盾。 如果门里有机关,九笤长袖先死。 进门后,石门自行关闭。 所在之地,是一间空旷的屋子。 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四四方方,完全由青石构成。 云缺谨慎的感知四周,四品破军之力运转到极致,时刻提防着未知的危机。 等了稍许,屋子里根本没有半点动静。 这是什么地方? 云缺心中犯疑,难不成只是一处密室,用来藏身? 掐着九笤长袖,云缺谨慎的走到屋子中间。 这间屋子其他地方都十分普通,唯独地面有些奇怪。 墙壁上的砖石整整齐齐,地面铺就的青砖则七扭八歪,有的青砖是方形,有的是圆形,有的是月牙形状。 云缺沟通月魁,让月魁帮忙感知是否有危险。 得到的回复是没有察觉到危险气息。 “这间屋子,做什么用的。” 云缺冷声喝问着九笤长袖。 对方如同烂泥,根本说不出话来,勉强唔唔了两声。 问不出有用的消息,云缺自己寻找线索。 很快,发现了一个不同之处。 屋子正中心的地面,是一块颜色不同的青砖,表面是一层银色。 机关? 还是宝物? 云缺感知不出这块青砖的本质,为了安全起见,用九笤长袖的脚踩了一下。 这一脚下去,屋子里的气息瞬间改变! 地面与头顶,各自涌现出一层流光,并且各自相连,屋子里被光晕彻底笼罩。 在流光出现的瞬间,云缺做好了防备,妖气暴起。 可是随后,那流光居然相继消失,纷纷没入棚顶与地面。 屋子里恢复了原样,再无任何气息出现。 怎么回事? 云缺疑惑不已。 这间屋子很古怪,既然没发现好东西,还是远离为妙。 推开石门,云缺离开空屋。 石门再次自行关闭。 回到天字一号包间之后,云缺顿时目光一沉。 床榻上的七个花魁,不见了! 第662章 去救你儿子 七个花魁被绑着,短时间内无法逃脱。 云缺的手法,都是绑妖物用的,绑住几个花魁轻而易举。 花魁的消失,预示着有人来过! 不仅花魁消失,连墙角的尸体也不见了! 妖刀瞬间浮现,云缺左手刀右手剑,如临大敌。 以云缺猜测,肯定是九笤原到了。 本以为这么短的时间,九笤原不至于上来查看。 被九笤原堵在屋子里,想要逃去书楼将变得极其艰难。 云缺时刻准备着出手,可是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 九笤原没出现,屋子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云缺紧锁眉峰,万般不解。 九笤原将花魁弄走,自己却藏起来不动手? 他儿子都这模样,他还想着偷袭呢? 犯不着这么谨慎吧? 云缺掐着九笤长袖,将破军气机铺满屋子,连月魁也散发出妖气,仔细感知着敌人的藏身处。 还是没人! 包间就这么大,藏个大活人太过明显,就算九笤原动用法术藏匿身形,在破军程度的气机与三阶妖王的感知之下,也难以做到毫无破绽。 云缺很快发现自己猜错了。 九笤原没在屋子里,要不然那老东西早动手了。 既然九笤原没来,花魁们哪去了? 还有消失的尸体。 难道青楼里的下人太勤快,进来打扫了房间? 不对! 云缺豁然转头,望向墙角。 尸体所在的地方,原本有些血迹,但此刻干干净净,连一点血丝都没有残留。 云缺更加疑惑。 自己就在暗门里,外面进来人打扫,自己也该听到点动静。 到底怎么回事…… 将九笤长袖扔到一边,云缺谨慎的靠近门口,仔细的听了听动静。 随后云缺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门外确实有声音,一男一女。 对话也很简单。 男的想要霸王硬上弓,女的只卖艺不卖身,谈来谈去就差价钱谈不拢。 云缺直接破门而出。 来到门外,云缺大吃一惊。 外面不是长廊,而是另一间包间! 床榻上,一个瘦削的汉子正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上下其手。 女人欲拒还迎,道:“至少一百两才行,否则人家不从嘛。” “什么一百两,都连听了三首小曲儿,差不多行了,老主顾怎么不得给点便宜。” 男人说到这忽然发现了云缺,大惊道:“你谁啊!怎么进来的!这里我包了,听曲儿你得给钱!” “一百两,滚。”云缺直接扔出一张银票。 男人慌忙接住,仔细看了看大喜道:“真是一百两!好好!我滚,我滚!嘿嘿发财了,老子来青楼从来是花钱,今儿居然在青楼赚钱了哈哈!” 男人刚要出门,只看到一个拳头越来越大,直接眼前一黑,直挺挺摔倒在地。 云缺一拳放倒了对方,捡起一百两银票嘀咕道: “赚我的钱,想得真美,算你走运遇到我,换成梅老六,一百两他能要你命。” 云缺正要收起银票,屋子里的那女人娇滴滴的道: “官人,我值一百两,我可以伺候官人的……” 嘭。 又是一拳,女人也被放倒,昏倒在床榻上。 “你想得更美。” 云缺收起银票,听了听动静,一切正常。 “怎么回事,外面居然多了个包间?” 云缺百思不解,再次来到门口,推门而出。 长廊上人来人往, 有醉醺醺的客人,有莺声燕语的花魁,有上菜上酒的小二,有呕吐不止的酒蒙子…… 云缺微蹙眉峰,走下二楼。 大厅内灯火辉煌,台上有舞姬在表演,热热闹闹,歌舞升平。 一切看来起来都没有改变。 云缺扫了眼距离舞台最近的圆桌。 这一看不要紧,云缺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圆桌旁,坐着一名富态的老者,满头银发,手里摇着折扇,一边品酒,一边欣赏歌舞,显得很是自在。 不是九笤原! 老者也看到了刚刚下楼的云缺,顿时惊讶起来,欣喜的招呼道: “孙子!” 孙子这词儿,换在平常,绝对是骂人的词汇,云缺听到肯定会反骂。 但今天骂不出来。 因为云缺还就是人家的孙子! 那富态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云缺的外公,顺王,白万丰! 看到外公坐在九笤原的位置上,云缺觉得后背都发凉,几步冲过去。 没等开口,白万丰一把拉住云缺,大笑道: “我的好孙儿!你外婆天天念叨你呢,念叨得我都心烦,诸位!诸位!都看好了,这是我家外孙,吉王殿下!” 云缺差点被气得翻白眼。 都这种要命的时候了,非得把咱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天下皆知,这是生怕九笤原灭门灭得不干净啊! 云缺自己逃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下好了,多了个累赘。 旁边众人都挺给面子,纷纷拱手打招呼。 云缺朝着周围人点点头,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小声道: “外公,你怎么来这了?” 白万丰摇着折扇,得意道:“这不是刚发了俸禄嘛,出来喝点小酒听听小曲儿,散散心。” 云缺捂住了额头。 这外公活得可真潇洒,刚发俸禄就来勾栏听曲。 “我有急事,外公跟我走。”云缺低声道,同时扫视周围。 幸好没看到九笤原的身影。 “急什么,这曲儿是我点的,刚花了银子,看完再走。”白万丰道。 还看完? 云缺恨不得一拳放倒外公,扛着逃命。 “不走也行,我回去告诉外婆,说你来青楼找姑娘!”云缺黑着脸道。 “天是有点晚了,该回家了,走走走回家回家!”白万丰也不看了,跟着云缺离开青楼。 到了街上,云缺终于松了口气。 太危险! 如果被九笤原发现,自己这外公怕是活不成。 拉着白万丰疾行,云缺埋怨道: “外公你怎么大老远的来这里听曲儿?” “不远啊,吃完晚饭溜溜达达就到了。” 云缺气不打一处来。 吃完晚饭溜达到大秦天龙城来听曲儿,你是坐着云雁溜达来的吗! 关键云雁都得飞几天才能到! 忽然间,云缺放慢了脚步,脸上布满疑色。 街上很热闹。 人来人往,街边全是小吃,还有人卖艺表演,一片欢声笑语。 之前街上一片肃杀,怎么变得如此热闹? 抬头看了看,笼罩皇城的大雾也消失不见。 “孩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吓外公一跳,是不是在大秦穿帮了?” 白万丰关切的道:“没事儿!只要平安回来就好,一个破驸马,有什么可当的,没吃饭是吧,回家让你外婆给你准备点好吃的,咱爷俩喝几杯!” 云缺面带茫然,道: “外公,这里是哪儿?” 白万丰担心的抬起手,摸了摸云缺的额头,道:“我孙儿是不是病了,怎么糊涂了,这里当然是皇城啊。” “哪里的皇城!”云缺道。 “大唐皇城呗,还能是哪呢,外公岁数大了,出不了远门,只能在城里溜达溜达,顺便听听小曲儿……” 白万丰如同寻常人家的长辈般,唠唠叨叨,而云缺则如梦方醒。 猛然回头,望向远处的青楼大门。 云缺看到了青楼的牌匾。 仍旧是三个字,但不是闻香楼,而是百花楼! 这里居然是大唐皇城! 愣怔了片刻,云缺恍然大悟。 原来之前那处古怪的密室,是一座传送大阵,连通着天龙城的闻香楼与大唐皇城的百花楼! “我到大唐了……” 云缺从茫然状态中惊醒,脸上的神色变得惊喜起来。 天龙城陷入危机,找不到帮手,但是大唐有帮手啊! 云缺终于明白了闻香楼最大的隐秘。 原来闻香楼与百花楼都是星辰殿的买卖,由酉鸡坐镇,两座青楼之间建有连接的传送大阵,如此一来,两地之间可以瞬息而至,生肖高手完全可以先在大唐皇城集结,然后同时传送到天龙城,达到奇袭大秦皇城的效果。 秦皇受创之后,天龙城始终处于封城状态,外人根本进不来,但是星辰殿的高手却可以轻易通过两座青楼的传送阵而抵达。 好一招瞒天过海! 这招确实够阴险,但是有个极大的弊端。 如果传送阵被敌人利用,就成了自掘坟墓。 如今,云缺误打误撞之下,居然利用星辰殿的秘密传送阵,抵达了大唐。 大喜之下,云缺急急道: “外公你先回家,今晚别出来!多吃点补血的东西!多吃啊,记住多吃!” 白万丰一头雾水,见云缺要走,急忙问道: “好!我多吃点,孙儿去哪啊!” 云缺边跑边喊:“去救你儿子!” 眼看着云缺一阵风似的跑远,白万丰挠了挠头自语道: “这孩子怎么了,是不是真病了?怎么胡言乱语呢,我就你娘一个闺女,哪有儿子啊,儿子……” 忽然间, 白万丰目光晃动,两只手猛然捏紧,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这位老驸马,想起了多年前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云缺疾行在热闹的长街,心情不再压抑。 天龙城的危机,几乎是个死局,唯一的机会,在魔佛身上。 而魔佛更加危险,即便除掉了噬魂师,云缺也无法保证魔佛会不会对自己动手。 幸好今天走运,居然到了大唐,那么天龙城的危机即可迎刃而解。 大唐皇城高手遍地,不仅有武威王,还有白无缺! 这次云缺下定决心,说什么也得把自己那个便宜表弟拐到天龙城去! 我在外面打生打死,你在家里吃乃睡觉,这还是兄弟嘛! 兄弟就该同甘共苦才对! 第663章 想你娘 既然到了大唐皇城,云缺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甚至想在街边吃碗面。 时间紧迫,云缺一路疾行,先去的地方是武威王府。 大唐最能打的,就属忆白龙。 到了门口也不通报,直接跳进院子。 与其他王府不同,忆白龙的府邸可以用简陋两个字来形容。 没有丫鬟,总共两个下人,一个看大门,一个做饭。 算上武威王,正好一家三口。 院落极大,空空荡荡,忆白龙正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天,一头发白在夜风中微微起伏。 看背影,孤零零,给人一种萧瑟之感。 云缺并未刻意放轻脚步,跳进来的动静,对方肯定察觉到。 忆白没回头,背着手,始终遥望夜空。 “皇叔,这么晚了还没睡呀。” 云缺来到近前,顺着忆白龙的目光看了看天空。 除了一轮明月,没什么可看的,连星星都没多少。 “赏月。” 忆白龙语气平淡的道出两个字。 云缺听得牙酸。 你一个武夫,大半夜不睡觉,赏月? “皇叔,咱是武夫,能不能不玩文人附庸风雅那一套,多无趣。”云缺道。 忆白龙点了点头,觉得赏月这种事确实跟武夫不沾边,于是说了实话道: “想你娘。” 咳咳咳…… 云缺被呛得咳嗽起来,你还真直接,这话听着像骂人。 “小侄特来请皇叔出山,我大舅遇到生死危机,还望皇叔能伸出援手,帮帮我娘的大哥。”云缺道。 忆白龙皱起眉,道: “顺王,只有郡主一名独女,你娘何来的长兄。” “嗐,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我外公当年风流倜傥,在大秦有个妻子,诞下一子,是我娘同父异母的长兄,如今被困天龙城,生死未卜,敌人是星辰殿的生肖高手,我自己难以匹敌,特来大唐搬兵。”云缺简短道。 “星辰殿……好,何时动身,我随你走一趟大秦。”忆白龙十分干脆的道。 “谢过皇叔!今晚就走,我有手段能即刻抵达天龙城,皇叔先去百花楼等着,我去找皇舅多要点高手。” 云缺转身要走,忽地脚步一顿,疑惑道: “皇叔的气息,好像与以前不同了?” 云缺对忆白龙相当熟悉,在大唐的时候没少见面,所以对方的气息早已了然于胸,可今天云缺觉得忆白龙的气息不对劲,与之前出现了很大的不同,变得极其晦涩,几乎察觉不到。 忆白龙平静的道出缘由: “我已二品。” 云缺听罢更加惊喜。 三品的武威王就有对战二品的能力,如今破境成功达到二品不灭,战力必然更加强悍。 绝对是一份强援! 云缺发现忆白龙的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好像对二品境界不以为意。 “恭喜皇叔进阶不灭武夫!皇叔好像不太高兴,难道进阶二品有什么弊端不成?”云缺问道。 “没有弊端,顺其自然罢了,我本剑侍,守剑而生,为了延缓师尊的残魂,这些年我将大部分气机留在剑匣当中,如今师尊离去,空留一柄白龙剑在人间。” 忆白龙的声音依旧平静,响起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更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云缺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武威王早有冲进二品的实力,只是为挽留老剑圣的残魂,而迟迟停留在三品而已。 老剑圣在少年城用出了最后的力量,就此烟消云散,忆白龙的气机也不必再封印于剑匣当中,自然会水到渠成,直抵二品。 云缺始终认为武威王是个痴情种子,没想到人家如此尊师重道,不比天下大儒差上半分。 若大儒有个分类叫武儒,那么忆白龙当之无愧。 “老剑圣斩断了巫神之魂,当得上世间强者,最后的遗愿也得以完成,走得肯定毫无遗憾,皇叔不必难过,想点高兴的事。”云缺随口劝慰了一句。 忆白龙望着明月道: “我这一生,没有高兴的事,能让我高兴的,只有一个人……” “知道了,我娘。”云缺提前开口。 要不然人家又一口一个你娘,听起来在骂娘。 忆白龙点了点头,道:“若能陪她看一场日出,我这一生将再无遗憾。” “就看一场日出?”云缺奇怪的道:“这种要求太普通,皇叔为何要看日出呢?” 忆白龙的眉宇间现出沉沉的遗憾,道: “小时候,她曾经找我陪她看日出,说山顶的日出最美,山太高,她自己不敢去,我答应了,结果第二天练剑练到忘我,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我跑到山顶,等到晚上,从此再没见过她,我等了二十多年,每天清晨都会在院子里看日出,除去阴天之外,一共看了六千三百八十次。” “明天日出,是第六千三百八十一次,我欠她一天日出,便还给她这辈子能看到的所有次日出,虽然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总会有一次,是一起看的日出。” 云缺默默的听完,心里不太舒服。 武威王的痴情,执着到令人震撼。 错过一次相约,惩罚自己一生,原来忆白龙不是在院子里赏月,而是在等待日出。 云缺很难想象,世上居然还会有如此痴情之人,云缺都想替老娘安慰忆白龙几句。 把老娘嫁给武威王也没问题。 “皇叔不能总是自己看日出,喜欢一个人,你得争取才行啊,当个闷葫芦可不行,就算不会甜言蜜语,那就用实际行动来展现,正好这次是个机会,若能救出我大舅,我肯定把皇叔的功劳说给我娘听,也许我娘会回心转意呢。” 云缺说完自己都觉得别扭。 哪有儿子撮合自家老娘的道理。 不过武威王这人确实难得,别说人家如此痴情,就算换个普通人,也比云长吉要强出百倍。 “回心转意……” 忆白龙苦涩一笑,摇头道:“我不奢求她回心转意,我只求能陪她再看一场日出,哪怕日落而亡,我也心甘情愿。” 云缺听得神色凝重起来。 对武威王愈发敬佩。 说完最后一句,忆白龙一拍身旁的剑匣,大步而去。 “明天的日出,在天龙城看,若要救人,你最好动作快些。” 忆白龙离开王府,赶往百花楼等候。 第一位强援,就此尘埃落定。 云缺眨了下眼的工夫,人已经没了。 “走这么快,你好像比我还急啊……” 云缺嘀咕了一句。 在云缺看来,那句霸气的明天日出在天龙城看,应该可以改为,我的白龙剑已经饥渴难耐了…… 云缺莞尔一笑。 原来武威王的心里,仍旧有着追求自家老娘的心思,要不然怎么连自己大舅都不问是谁,急匆匆先去百花楼等着了呢。 云缺不再耽搁,第二站抵达皇宫。 午夜时分,唐皇白隆佑已经睡了。 今晚,注定是唐皇登基几十年以来,最为尴尬的一夜。 因为他这位大唐皇帝,是被云缺从被窝里拽出来的。 更尴尬的是,旁边还睡着皇后…… 鱼朝在旁边都快哭了,也不敢吭声,亲眼目睹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唐皇,被小鸡似的拎出来,然后放在大椅上。 唐皇睡得蒙头转向,揉了揉眼睛,看到云缺布满笑容的脸庞。 “啊!朕又做噩梦了!这祸害怎么又回来了!快醒来,快醒来!” 唐皇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发现挺疼,这才知道不是梦境。 而是真实发生的一切! 云缺真回来了! 白隆佑眼皮直跳,脸色发苦,还不如噩梦呢…… 至少噩梦能醒过来,云缺这家伙比噩梦要可怕千百倍。 “皇舅,好消息!我有办法解决大秦的威胁,让两国重归于好,百年无战!” “啊?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朕。” “当然是真的了!我哪敢骗皇舅啊,皇舅知道我的为人,从来口无妄言,踏踏实实做人,低低调调做事。” “行了,朕信你就是了,快快说来,什么办法可以一劳永逸,解决大秦的威胁。” “这法子说来复杂,做起来就比较简单了,只要皇舅派遣大唐高手随我前往天龙城,我有十足把握办成此事。” 白隆佑揉了揉额头,一脸狐疑。 云缺这话说得云山雾罩的,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就知道自己要派人。 “到底什么办法,云缺,你太年轻,不能贸然行事,给你人手没问题,但你必须对朕说实话。”白隆佑道。 云缺没办法,皇帝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只好说出实情,以最简单的描述,将天龙城现在的危机如实告知了唐皇。 白隆佑听得很认真,紧锁眉峰道: “星辰殿居然有如此通天的手段,他们能覆灭天龙城,就能覆灭大唐皇城,秦皇陷入生死危机,确实是除掉他的一次机会,但也不能让星辰殿得手,无论秦皇还是星辰殿,他们一家做大,都不行,最好同归于尽。” 听到这话,云缺不得不佩服唐皇的思路。 难怪人家是皇帝,只要不是殷子受那种昏君,都有两把刷子。 确实如唐皇所言, 对大唐最好的局面,就是大秦与星辰殿同归于尽,大唐就可以一跃成为云州最强的国度。 比起与大秦世代交好,吞掉大秦的机会,更令唐皇眼红。 “皇舅,星辰殿没那么好对付。” 云缺继续说道: “那殿主极其神秘,至今无人知晓其真身,祸乱天下的均为生肖高手,少年城之战,皇舅想必听闻了,几位生肖高手险些困死大秦的顶尖战力。 如果殿主出手,无论大秦还是大唐,估计都挡不住,最好的办法是大唐与大秦联手,先剔除掉星辰殿这处云州毒瘤。” 白隆佑点头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太子刚回来,朕听闻了少年城之战,星辰殿确实是个隐患,不过朕若出兵协助大秦,帮秦皇渡过危机之后,那赢開若翻脸不认账,趁机扣下大唐高手,该如何应对?” 第664章 超品凶器 唐皇的担忧不无道理。 毕竟大秦与大唐之间敌视多年,白隆佑岂能放心派遣自家高手深入天龙城,一旦秦皇翻脸,去的人都会成为炮灰。 到时候大唐将遭遇重创,一旦损失大量高手,大唐的国力也会随之骤降。 “皇舅放心,这一点我可以担保。”云缺笃定的道。 “你如何担保?驸马又不是实在亲戚。”白隆佑狐疑道。 云缺脸色一垮。 驸马这身份,在哪都不招人待见是不是? “其实皇舅与秦皇,是兄弟,兄弟之间应当互相信任。”云缺道。 “什么?朕与秦皇是兄弟?什么时候的事儿!”白隆佑都听蒙了。 大唐皇帝与大秦皇帝,互相敌视几十年了,怎么突然成了兄弟,从哪论的? 云缺无奈之下,掰着手指开始解释: “皇舅,您看啊,太上皇是您父亲对吧,我外祖母是您父亲的亲姐姐对吧,我外公顺王是您的姑丈对吧,顺王在大秦还有妻子,生了个儿子,就是如今的秦皇赢開,其实顺王另一个身份是四十多年的大秦皇子。” “皇舅的姑丈的儿子,是不是皇舅您的兄弟,我说的没错,对吧。” 唐皇被绕得有点迷糊,道: “姑丈之子,的确是朕的表兄弟,确实没错……你说什么!顺王是大秦皇子?” 唐皇被这个消息惊得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千真万确!皇舅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顺王,这件事瞒了几十年,也该水落石出了,既然秦皇赢開是表舅的兄弟,那么表舅应该相信秦皇一次,我可以作保,如果秦皇事后翻脸不认人,我提头来见!”云缺道。 白隆佑见云缺如此凝重,不由得跌坐在大椅上。 如此离奇的亲属关系,白隆佑做梦也没想到,天天互相敌视的大秦与大唐,两个皇帝居然是亲戚? “怎么会这样,实在匪夷所思啊。” 白隆佑惊奇不定的道:“顺王在大秦的儿子,算起来,与朕虽然是表兄弟,却没什么血缘关系。” 云缺心说没有血缘关系还不好吗,真要有关系你就该哭了,天天抽血谁扛得住。 “武威王已经决定出手,还请皇舅出兵,助我一臂之力!”云缺道。 “云缺啊,你先别急,这件事容朕再想想,事关重大,需要从长计议。”白隆佑道。 “还想?再想黄花菜都凉了!我是大唐吉王,大秦驸马,大晋平天王,燕国皇帝,少年城之王!如果连我作保都不信的话,那外甥不再多言,就此告辞,日后星辰殿若来大唐,我恐怕也没什么时间多管闲事。”云缺道。 见云缺有些恼火,白隆佑急忙道: “朕又没有说不派兵,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总得让朕缓一缓,理清楚头绪,大唐精锐乃是镇国之用,调动起来关乎国运啊。” 唐皇太过谨慎,云缺也没什么好办法。 其实云缺理解唐皇, 毕竟这种事发生得突然,自己一个人,一张嘴,说破天也未必管用。 调集些军兵没问题,一句话的事,但云缺需要的是真正的强者,普通军兵根本没用。 “陛下可以兵分两路,臣妾先带些家仆走一趟天龙城,陛下再与宰相大人商议后续援兵之事。” 皇后此时给出了建议,声音是从被窝里传出来的。 自从云缺闯进来,皇后就像被封印在被窝里似的,都没敢露头。 云缺和唐皇同时尴尬了一下,把皇后给忘了。 云缺识趣的先离开屋子,等了一会儿重新进来。 皇后长孙至清已然衣装得体的坐在唐皇身旁,就是黛眉时而跳动,显然有些懊恼。 整个大唐,敢打扰皇帝和皇后睡觉的,估计就眼前这位吉王了。 白隆佑担忧道: “皇后身份尊贵,岂能亲自冒险,朕实在放心不下。” “陛下无需担心,臣妾虽为女流之辈,但三品的修为是不作假的,即便面对二品亦有自保之力,何况武威王也同行。”长孙至清道。 云缺闻言大喜。 皇后就是皇后,养了二十年的灵花被自己吞了,人家仍旧能进阶三品,可见长孙家在大唐有着惊人的财力。 二品的武威王,加上三品的皇后,这份战力差不多应对两名生肖高手了。 还有位灵匠殿的先生在打头阵呢,算上云缺自己,足以改变战局。 云缺相信秦皇的战力,哪怕动用不了一品,人家也是二品巅峰,不灭武夫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还有龙桃,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经验十足。 左兰山那老狐狸更不必多说,被二品算计都死不掉,这次肯定也有一战之力。 事不宜迟,云缺谢过皇后之后,即刻出发。 白隆佑得知有地方能直接传送到天龙城,起身道: “云缺啊,到底在什么地方可以直达大秦,朕亲自送皇后前往。” “百花楼。”云缺随口道。 “天字几号房。”唐皇也随口道。 五个字说完,唐皇的眼皮顿时跳了跳。 说得太顺嘴了…… 旁边皇后的眉毛不动了,开始翻白眼儿。 “在天字一号房,我要去找位朋友,他实力强悍,只要他肯去帮忙,此行定可马到功成!” 云缺说完扭头开溜。 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唐皇与皇后的视线当中。 “天字,一号房。”长孙至清翻着白眼道:“陛下,还送不送臣妾呢。” “呃……皇后先行一步,朕这就唤来宰相议事,以最快速度派遣后续援兵,皇后此行万万小心,保重身体!” 唐皇说完也直接开溜,召见宰相吴尔智,并下令调集大唐最强的精锐天策司。 云缺的确溜了,但没出皇宫。 趁机潜入后宫,来到兰妃的住处。 最强的援手不在别处,就在皇宫里! 夜色朦胧,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闪进慧兰殿,以极快的身手,从熟睡的兰妃身边抱走了襁褓里的婴孩。 出门的时候,婴孩忽然睁开眼睛。 正要大哭,小嘴儿直接被云缺的大手捂住。 别人都能说得动,白无缺肯定说不动的,总不能让唐皇把没满一岁的小儿子交出来,去大秦帮忙对付星辰殿吧。 说了唐皇也不能同意啊。 所以只能掠走。 抱着婴孩,云缺兴高采烈的走在街头。 遇到个卖糖葫芦的,顺手买了一根。 “来,表弟,哥哥请你吃好吃的!尝一口,可甜了!” 小婴孩瘪着小嘴,眼泪汪汪,小手不断在挣扎。 同时云缺耳畔传来声音。 “半夜掠走皇子,罪大恶极,把我送回去,恕你无罪。” “总在家睡觉有什么意思,没事儿就该出来玩玩,你看外面多热闹,全是好吃的好玩的,哥哥带你去个地方,可好玩了。”云缺道。 “我是婴儿,不能半夜玩耍,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云缺听得更乐了,原来陀佛转世也不是万事皆知嘛。 那就更好办了! “当然是个好地方,你长大了才能去,现在提前带你去体验一番,多亏有我这个好哥哥,你看我多疼你,有好玩的地方第一个想到表弟你。” “我不信,你要去的地方肯定不是好地方,快送我回去,不然我要哭了。” “哭呗,大街上随便哭,反正没人在乎一个孩子哭闹,现出法相之类的也没问题,你看满街都是人,肯定会朝拜,到时候大家都知道唐皇之子乃至天命之人。” “无需法相,以我现在的力量,足以让你动弹不得,控制你送我返回皇宫,你若不送我回去,我自己动手。” “那你最好连我的嘴巴也封住,要不然我就大喊佛陀转世欺负人,我喊不动,我还有姐姐帮我喊,我姐姐喊不动,还有妹妹一起喊,我们姐弟三人全都喊不动,我可以把巫神放出来,让他喊两声,对了,你的老朋友巫神就在我身上,你想不想见见他,叙叙旧?” “……天下无赖何其多,加起来也没有你一个人无赖……” 白无缺算了服了,哪怕曾经是超品强者,也没见过有人脸皮这么厚,这么无赖的。 “帮个小忙而已,看你小气的,咱们是兄弟,我能害你么。” “你未必会害我,但坑我的时候,你肯定不会眨眼,你手上的佛手印呢,难道遇见了魔佛。” “别提了,佛手印都给了巳蛇魏墨城,那是我头号仇家,先不提手印的事,巫神能不能帮我处理一下,残魂被封在巫神碑里,就在我识海空间,我把巫神碑弄出去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你觉得会不会有危险。” 白无缺的声音顿了顿,道:“巫神残魂既然融入巫神碑,那么巫神碑将成为一件接近超品的凶器,一旦放出来,大唐怕不得就此毁灭” “连你也扛不住?” “至少现在不行,我太虚弱,不能与巫神残魂动手,下场很容易同归于尽。” “那我多等等,你快点长大,咱俩联手弄死巫神……超品凶器?你是说,巫神碑的力量,若能被我利用,相当于我有了一件奇宝?” “可以这么说,只要将巫神碑彻底炼化,无论谁得到,都可变得极强,但过程注定凶险,一个不慎,很有可能被巫神吞噬元神,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还是小心为妙,这事儿以后再说,咱们到了!” “这是……青楼?” 小婴孩瞪大了眼睛,盯着百花楼三个字,随后眼前一黑,被云缺蒙住了脑袋。 第665章 防贼防火防云缺 百花楼所在的整条长街被清空,闲人止步,大批军兵把守,严阵以待。 云缺赶到的时候,百花楼里已经没有了客人。 一众花魁与下人们尽数被看押起来。 楼内的并非守军,而是一些家仆打扮的精悍之人。 忆白龙背着剑匣倚在墙角,闭目养神。 皇后长孙至清一袭蓝裙,显得高雅出尘。 见过两位长辈后,云缺道: “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出发,天字一号房的传送阵估计能一次传送百人,不知舅母娘娘带来的帮手在何处?” 长孙至清听着这个别扭,要么叫娘娘,要么叫舅母,哪有合起来叫的。 倒也有个好处,听起来显得尊重又亲切,好像生怕她这个舅母不帮忙似的。 “人都带来了,前面带路即可。”长孙至清道。 云缺点头称好,当前来到天字一号房,打开密室大门。 忆白龙大步而入,长孙至清紧随其后,然后是百名家仆。 云缺起初没太注意这些家仆。 到了密室才发现,这些家仆气息沉稳,目光锐利,从气息判断至少都是五品金身境的武夫。 其中有两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始终跟在长孙至清身后,这两个丫鬟居然是四品破军! 云缺不由得为之动容。 长孙家族的实力,居然如此强横,轻易能调集这么多高手。 难怪人家是大唐望族。 百名金身,两位四品,加上一位三品,一位二品,这次的帮手足够了。 云缺心里有了底气,大唐没白来! 长孙至清站定之后,柳眉一挑,望向云缺抱着的黑布包裹。 包裹在晃,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你怀里的,是什么。”长孙至清蹙眉问道。 “宝贝!降妖除魔的至宝。”云缺不敢多解释,再次开启了传送阵。 流光从四周出现,一闪而逝,屋子里的众人消失了踪迹。 夜已深, 兰妃从睡梦中醒来,想着该喂孩子了,于是往身边摸索。 没有! 兰妃大惊,急忙唤来宫女点燃灯火。 灯光亮起,兰妃终于确认,孩子丢了! 兰妃急得大哭,宫女急忙去给皇帝送信。 白隆佑正与宰相商议派兵之事,闻讯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朕的皇儿呢!” “陛下!皇儿不知被何人掠走,臣妾没用,呜呜呜……” 白隆佑脸都青了,怒冲冲唤来镇守皇宫的禁军头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禁军头领挨了一脸吐沫星子,不敢反驳,始终低着头。 等皇帝询问线索,他才如实禀报。 “陛下,微臣今晚从未闭眼,一直在巡视,并无外人潜入皇宫,况且大阵也没有丝毫被触发的迹象,以微臣判断,皇子应该还在后宫,或许,或许走丢了……” “你在三个月的时候能走丢吗!爬都不会爬,怎么走丢!” “可能,大概,翻滚着走的……” “给朕查!封锁皇宫,封锁皇城!挖地三尺也要把皇子找出来!” 白隆佑气得怒容满面。 禁军头领只好下令封城,他也觉得奇怪,自己好歹也是四品高手,皇宫里飞出去只鸟儿也能立刻察觉,怎么皇子大半夜的就丢了呢。 一旁的宰相吴尔智始终稳如泰山,此时出言道: “陛下切勿动怒,这件事恐怕有蹊跷,皇宫内有法阵防御,有禁军拱卫,飞鸟难出,虫蚁难入,皇子虽然还小,毕竟是个活人,拥有自己的气息,若被贼人劫走,禁军里的高手不该毫无察觉。” “人没了,不是被劫走又是什么!那你说,朕的皇子去了何处!”白隆佑怒气冲冲的道。 吴尔智略一沉吟,朝那禁军头领询问道: “今晚,可有外人来过皇宫。” 禁军头领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绝无外人出没,今晚只有宰相大人与吉王来过皇宫,再无旁人。” 吴尔智又问兰妃:“皇妃娘娘何时发现皇子不见了?” 兰妃抹着眼泪道:“自从生下皇儿,我每晚都不敢睡得太死,经常醒来,我记得一刻钟之前才看过皇儿睡得好不好,然后小憩了一下,再醒来的时候皇儿就不见了,呜呜呜……” 吴尔智又问唐皇:“陛下,吉王殿下何时离开的皇宫。” 白隆佑想了想道:“云缺刚走不到一刻钟,宰相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吴尔智点了点头,道: “陛下不必担心,皇子应该无碍,老臣估计,是吉王殿下带走了皇子,此时皇子所在之地,应该是天龙城。” “啊?”白隆佑瞪起眼睛道:“他把皇子带走作甚!皇子那么小,又帮不了他的忙!” 吴尔智苦笑道: “破釜沉舟之计,吉王这是怕陛下不肯后续派兵帮忙,先下手为强,带走了皇子,断了陛下的退路啊。” 白隆佑铁青的脸色开始变白,喘气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个祸害,他一回来,整个皇宫都不得安宁!快,快去把药给朕拿来!” 唐皇被气了个半死,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早知道吉王是个什么德行,就该防着点才对呀,白隆佑现在追悔莫及。 别人是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到他这位大唐皇帝这里成了偷不走孩子套不来援兵。 吴尔智提议道: “陛下,吉王行事虽然荒唐,但这次机会对大唐来说千载难逢,星辰殿在少年城的布局,微臣得知后万般心惊,由此推算出星辰殿的实力,足以毁灭大唐,这次若能协助大秦将其铲除或者重创,对大唐与大秦都有极大的好处。” “若大秦天龙城覆灭,唇亡齿寒,大唐皇城的下场,也绝不会好过。” 白隆佑听罢点头道: “依你看,这次的援军,我们必须要派了。” “不仅要派兵,还要派遣重兵!” 吴尔智冷笑道:“星辰殿既然敢在天龙城直接动手,必定有了六成以上的把握干掉秦皇,我们若能一举歼灭星辰殿,那么面对的将是无比虚弱甚至已经被重创的大秦帝王。” “三个和尚没水吃,两个和尚就有水吃了,不过抬水吃太累,还是一个和尚独占水井来得逍遥自在,微臣最近想起一个典籍,其上有句话,叫做狭天子而令诸侯!” 白隆佑听得眼前一亮,抚掌道: “好一个挟天子而令诸侯!还是宰相够阴险……呃,够睿智!不过大秦丞相与太尉,可不是好对付的。” 吴尔智冷笑道: “陛下放心,微臣虽然没有那左兰山修为高,但论起算计之道,我不比左兰山差多少,这次微臣亲自率领天策司前往天龙城,见机行事,若能挟持秦皇最好,如果没有机会,就当结个善缘,卖大秦一个天大的人情。” “你办事朕放心,辛苦宰相走一趟天龙城。”白隆佑拍板道。 吴尔智躬身领命,开始调集天策司,准备出发。 白隆佑安慰了兰妃几句,刚回到金銮殿,太子到了。 白誉来得很急,见到皇帝就询问道: “父皇,听说云缺回来了,他在何处!” “云缺与武威王和皇后先行一步,去天龙城了。”白隆佑道。 “儿臣也想去帮忙。”白誉道。 “你就别去了,你修为不够,去了反而危险,后续援军由宰相带队,即便那星辰殿再如何强大,这次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白隆佑道。 “从少年城回来之后,儿臣觉得修为有了长进,尤其剑道,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奇异的剑谱在自行衍化,儿臣认为是老祖留下了传承。”白誉道。 “当真!” 白隆佑大喜道:“好!好哇!我们白家终于有后辈能继承老祖的剑道,为父等着你成为大唐第二位剑圣!” 惊喜过后,白隆佑神色一变,低声告诫。 “你继承老祖剑道这件事切勿外传,谁也不能告诉知道吗!尤其吉王,一个字都不能跟他提!” 白誉为难道: “云缺精通武道,刀法如神,儿臣对武道其实不大擅长,本想着有空闲的时候,找云缺一起修炼剑道,毕竟我们是表兄弟,老祖的剑道传承即便被他学会,也不算外传,大家一家人嘛。” “不行!朕说了不行就不行!” 白隆佑吹胡子瞪眼,就差没跟云缺断绝亲戚关系了。 “想要找他切磋修炼也可以,等你达到三品境界,比他修为还高的时候,你们随便切磋!” 白隆佑语重心长的道:“你是太子,将来要继承皇位成为大唐之主,为父现在传授你一份君王之道,你要谨记在心,七个字,防贼防火防云缺!” 说罢唐皇气呼呼离开,留下白誉莫名其妙,想不通今天父皇怎么如此生气。 闻香楼,大厅。 九笤原心不在焉的欣赏着歌舞,几曲过后,他觉得越发心烦。 算算时间,他儿子与那齐御去楼上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还没下来。 “莫非我儿当真恢复了雄风?” 九笤原带着一份期待,起身走上二楼。 他只有九笤长袖一个独子,宝贝一样从小溺爱,上次被人家切了命根子,九笤原相当于绝后,他发誓要抓住凶手,大卸八块。 能让儿子恢复如初,是九笤原最大的心愿。 来到天字一号房,九笤原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看到九笤长袖浑身死血,嘴巴里咬着一只怪虫,眼珠子几乎瞪出框外的凄惨模样。 “我儿!” 九笤原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勃然大怒道:“是谁!谁敢将我儿伤到如此地步,我灭你满门!” 这时暗门开启,云缺正好走了出来。 第666章 快乐如神仙 九笤原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眼珠子瞪出了血丝,恶狠狠盯死了云缺。 “是你!是你这狗贼害了我儿!我要将你挫骨扬灰,大卸八块!” 云缺紧锁眉峰,面带不解的道: “你儿子好端端的,怎么能说被我所害?你看,他现在多舒服,快乐如神仙,简直快升天了。” “你放屁!” 九笤原大怒道:“我儿明明快死了!你居然如此恶毒,对他下如此狠手!我儿遭遇的一切,我要百倍奉还!” “有点格局行不行,挺大的岁数了,就这么点口气。” 云缺叹了口气道:“至少得千倍奉还听起来才凶悍,百倍算什么,大不了我吃掉百只虫子,炒着吃,煎着吃,油炸吃,一口气吃完没什么问题。” “好!老夫就让你千倍奉还!”九笤原说罢就要动手。 “既然算账,那咱们算清楚点,我的仇需要万倍奉还,减去你的千倍,还剩九千倍,九笤原,你准备好了没有。”云缺语气低沉的道。 “你的仇?你伤我儿在先,你有什么仇!”九笤原怒不可赦。 “怎么没有,咱们的仇大了去了。” 云缺说话间一脚踩住九笤长袖的左手,气机运转之下,血雾迸溅。 “一个郡主,一只手,两个郡主,两只手。” 说罢云缺再次抬脚,将九笤长袖的右手踩碎。 如此挑衅的举动,看得九笤原目眦欲裂,几乎要发疯。 “哎呀,手不够了,换脚吧。” 咔嚓!咔嚓! 两脚下去,九笤长的双脚变成了肉泥,他痛苦的哼哼着,嘴里的虫子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才四个郡主,九笤原,你自己算算,你到底吃了我大晋几个郡主呢。”云缺冷笑着说出此言。 九笤原惊呼道: “你是大晋之人!你到底是谁!” 云缺呵呵一笑,道:“我是你爷爷,大晋平天王!” “你是云缺!”九笤原怒吼出声。 大晋平天王的大名,即便九夷城之主也如雷贯耳。 九笤原早听闻过云缺的名字,只是从未见过,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将儿子交给了死对头。 “平天王!我要你的命!” 九笤原如同野兽般扑向云缺,而云缺往旁边一侧身,让出了位置。 一头白发的武威王,阔步而出! 九笤原立刻脚下一顿,彻底冷静下来。 一个平天王,他丝毫不在乎,可是忆白龙的出现带着一股冷冽骇人的杀气,这股杀气之强,即便九笤原也觉得心惊不已。 皇后长孙至清与百名家仆相继而出。 九笤原的心头一点点沉了下来,他发现自己中计了! 从一开始见到云缺那一刻,他就掉进了人家的陷阱里。 本以为云缺是个开赌坊的浪荡公子,九笤原看走了眼。 以九笤原的老奸巨猾,极少有看错人的时候,其实这次不怪他,一来他并不认得云缺,二来云缺在演技这方面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实力。 堪称遇神骗神,遇鬼坑鬼,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街边的野狗看到都得绕着走。 绝对的煞星。 九笤原居然让自己儿子跟着这种煞星去学御女之道,不把他儿子学死才怪了。 “九笤老贼,你不是算账么,来,咱们接着算。” 云缺呵呵笑道:“我是弄了你儿子不假,小辈们的纠纷,就该小辈们互相解决才对,你这当长辈的既然不要脸以大欺小,那好,我叔叔来了,你们长辈之间互相评评理吧。” 云缺说完,忆白龙一步踏出,身后出现一道残影,本体站在了包间大门口,封住退路。 嘭! 剑匣落地,武威王单手扶着剑匣冷声道: “云缺惹的祸,我这个当叔的,全接了。” 一句全接了,好生霸气! 这才是长辈该有的气度。 云缺不由得心中升起暖意,被生父利用背叛而带来的创伤,在武威王的一句全接了之下,修复了很多。 身为猎妖人,云缺也渴望着亲情,但云长吉的出现,所带来的只有无尽冰寒。 在武威王的身上,云缺看到了自己年幼时所憧憬的父爱。 哪怕今后武威王无法与母亲走到一起,云缺也决定这个皇叔自己这辈子认定了。 九笤原脸色阴沉的背对着大门,目光始终盯在云缺身上,寒声道: “利用闻香楼的传送阵,到大唐搬来救兵,你很精明,心智如妖,云缺,是老夫小瞧你了,老夫在此发誓,我要杀掉所有与你有关之人!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的长辈,你的朋友,包括你家的狗也会不得好死!” “呵!” 云缺笑出声来,道:“老东西,你还是不行啊,口气怎么也大不起来,我来教你,听好了九笤原,我云缺在此立誓,只要这辈子我有一口气在,灭你九夷人一族!十室十空!” 九笤原的眼皮猛地一跳。 他这位九夷城之主向来阴狠毒辣,云州之上的无数公主郡主死于他手,将人命当做玩物,玩腻了直接挖心大补。 但是比起狠辣,他与云缺之间,还差着不少距离。 至少嘴炮这一块儿,九笤原拍马也追不上云缺。 “那就试试看,谁先死!” 九笤原身体没动,脑袋居然直接转到身后,两手的关节挪移,手背成了手心。 猛然抬手,九笤原朝着门口的忆白龙虚抓了一下,冷喝道: “先从你这个当叔叔的开始杀起!十绝蛊,刀蛊!” 随着九笤原五指合拢,包间大门口的空间居然扭曲起来! 在云缺的视线里, 忆白龙身体没动,但是周身空间在旋转破裂,仿佛九笤原这一抓,捏碎了一片虚空! 破裂的虚空,仅仅是假象,是无数细小的刀气爆裂所形成。 忆白龙身边没有一柄刀,但这位武威王的身体却在瞬间被无数无形的刀刃切割出上千个伤口! 嘭!嘭!嘭! 血雾接连出现,炸起在忆白龙身上,一身白袍瞬间染红。 刀蛊不是刀,而是无数个诡异的蛊虫所组成。 这些细小的蛊虫有着特殊能力,可以隐入虚空,达到完全消失的效果。 之前忆白龙以身法挪移到门口,当他越过九笤原的瞬间,九笤原已经动手了。 提前将刀蛊没入门口的虚空当中,形成一片无人能感知得到的刀网! 忆白龙站定于门口,虽然封住了九笤原的后路,但自身也陷入了刀网当中。 九笤原此时动用刀蛊,相当于引爆了忆白龙所在的空间,上千只刀蛊同时爆裂所产生的威能,足以击杀同阶对手。 引爆刀蛊的同时,九笤原周身气息不在刻意收敛,尽数释放开来! 大屋里原本灯火通明,却在瞬间阴暗了下来,仿佛光线都被遮蔽。 这股气息极其强大,而且极其阴冷,令人如坠冰窟! 长孙至清神色一变,低呼道: “二品巫王!” 九笤原再无保留,在云缺面前展现出自己真正的修为,二品巫修的强大,足以让长孙至清这种三品道门修士忌惮万分。 云缺并没多少意外。 九笤原身为生肖高手中的申猴,境界不会低于三品就是了,之前就猜测对方有可能达到二品,果然如此。 真正让云缺担心,是忆白龙的伤势。 身中刀蛊之后,忆白龙的模样变得无比凄惨,身上全是血淋淋的刀口! 血肉翻开,甚至有些刀口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如此重创,堪称惊人。 忆白龙踉跄了一下,以单手扶着剑匣为支撑,艰难的站稳,没有倒下。 九笤原看都没看忆白龙,头部再次转到云缺这边,冷笑道: “小鬼,让你见识见识何为强者!” 说话间,九笤原的左侧身体爆发出另一种气息,这股气息携带着纯正的灵气波动,强大中透着一股惊人的威压。 “道门威压!” 云缺觉得身体变得难以挪动,有巨大的压力起伏在空气中。 能靠着威压就将一位四品破军禁锢在原地,如此手段至少在三品以上! 长孙至清的神色再次一变,道: “三品化神!道巫同修!” 九笤原不仅散发出二品巫王之力,更动用出道门三品化神的威压,如此修为,足以镇压普通的二品高手。 毕竟多修炼一门,相当于多一份战力。 巫法晦涩恶毒,威力极大,但弊端是后劲不足,而道门讲究细水长流,正好弥补了巫修的这份短板。 九笤原同时拥有二品巫修与三品化神的修为,他的战力已经无法用正常的二品巫王来衡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 最让云缺惊讶的是, 道门本就与巫修互相克制,九笤原居然能融会贯通,同时拥有道门与巫修的高深修为,可见此人的修炼天赋极强。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地!”九笤原嘶哑着怒吼。 本是一句威胁之言,不料有人当真了。 云缺突然抬脚,踩在九笤长袖脑袋上。 嘭一声闷响! 九夷城的这位少城主,在九笤原面前被踩碎了头颅,原地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 “你爹说了,谁也不能活着离开,少城主先打个样儿。”云缺指着尸体说道。 九笤原愣了片刻,疯狂的怒吼起来。 他要被云缺气疯了,恨透了云缺,一边怒吼一边掐动咒诀。 “十绝!” 十绝蛊的蛊字尚未出口,九笤原的肩头出现了一只手。 九笤原大惊之下放弃了施法,扭头一看。 身后是刚刚被刀蛊重创的武威王。 忆白龙的身体在冒着烟雾,那是气机在涌动的征兆,身上无数伤口在快速愈合,血肉之间自行连接。 “说过了,云缺闯的祸,我来接。” 忆白龙声音冷漠,目光也淡漠。 九笤原则神色骤变,惊呼道: “不灭武夫!” 第667章 这个我喜欢 不灭境的武夫,最恐怖的一点是超强的自愈能力。 武威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招十绝蛊,而十绝蛊中的刀蛊又是威力极强的一种,换成其他修行者即便不死也会彻底丧失战斗力。 然而在不灭武夫身上,这些看似骇人的巨大伤口,几个呼吸之间就能恢复如初。 九笤原原本阴狠的目光换成了巨大的惊诧,他虽然拥有着二品巫修与三品道门的修为,可是面对不灭武夫,如同面对天敌! 尤其在狭隘的房间里,不灭武夫的存在就是一种恐怖的妖兽! 当武威王的单手按在九笤原肩头的同时,长孙至清屈指而弹。 在云缺看来, 这位大唐皇后接连伸出了四根手指,好似在查数似的。 长孙至清弹出的四根手指,分别飞出了四片指甲大小的白玉片,落在房间四角。 四片白玉瞬息间融化,整个房间的墙壁与地面完全被一层坚固的玉石所铺满。 狂暴的阵道气息四溢开来。 “玉甲封魔阵已成,武威王可以畅快一战了。” 长孙至清冷冽的声音响起。 同时忆白龙一拳轰在九笤原的后腰,恐怖的拳劲直接将九笤原的身体炸开! 只剩一颗人头! 血腥的场面,令人震惊。 云缺始终紧锁眉峰。 九笤原,不会这么轻易被干掉。 果不其然,九笤原的人头突然幻化成一只拳头大小的蛊虫,爪子晃动了几下彻底死掉。 在距离忆白龙数丈开外的墙角,九笤原的身影再次浮现。 这次出现的九笤原,一身紫袍,袖口绣着一个申字,代表着生肖高手的身份。 在九笤原的脑后有一条长长的辫子,并非头发组成,而是九只首尾相连的蛊虫! 趴在九笤原后脑的第一只蛊虫,只有半个身体,另一半居然钻在九笤原的脑子里! 九笤原冷声道: “不灭武夫果然厉害!逼得老夫动用一只替身蛊,既然大唐高手来临,老夫不再藏拙,今日你们会葬身于此,给我儿陪葬!” 九笤原双手举起,看着像是托举着什么重物。 四周的空气出现了震荡,一只又一只怪虫浮现而出。 这种怪虫有着厚厚的贝壳,没有头脸,脑袋竟是一条象鼻! “十绝蛊,象蛊!” 九笤原震动臂膀,十只巨虫纷纷落地,发出阵阵轰鸣。 从这些蛊虫落地的震动可以判断,每一只都有数万斤的重量,一身厚壳比起铁甲还要坚固。 长孙至清神色微变,道: “此物防御力惊人,法术几乎无效,我来拖住申猴,武威王先对付象蛊!” 长孙至清带来的百名仆人各自排列成阵,在两名破军境的侍女率领下,准备协助皇后与申猴恶战。 云缺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决云剑在手,四品破军气机调动到极致。 这时忆白龙忽然一摆手,道: “无需皇嫂动手,此人,交给我即可,云缺,你带人先走,去别的地方帮忙。” 云缺低声道: “皇叔可有把握,此人是九夷城的城主,以阴险毒辣著称,不好对付。” 忆白龙淡然一笑,道: “你想要他怎么死,枭首,腰斩,还是凌迟。” 武威王始终语气淡淡,但是这份霸气足够惊人。 云缺听得热血沸腾,这才是武夫该有的霸道! “切碎了喂狗!” 云缺冷声道:“最好切成一百零八块,他这种人渣,只配喂狗,喂给一百零八条野狗正好,一条狗吃一块,让他下辈子轮回成狗崽子,直接在狗肚子里出生。” 长孙至清听得直皱眉,心说吉王看着模样不赖,像个小儒生,怎么骂起人来如此恶毒。 其实是这位大唐皇后不了解云缺,如果了解了,她会知道云缺不仅骂人恶毒,杀起仇人更加狠辣。 人家吉王就是个锱铢必报,不留隔夜仇的主儿。 既然武威王把握十足,云缺不在耽搁,与皇后离开了天字一号包间。 门一关,包间内再无声息。 打斗声与所有气息均被封死在玉甲封魔阵当中。 闻香楼内依旧热闹。 舞台上,两名舞姬穿着薄纱,翩翩起舞。 台下的许多客人喝得醉醺醺,各种彰显风流的调侃之词频出。 走下阶梯的时候,长孙至清瞥了眼舞台上穿着清凉的舞姬,眉宇间现出一种厌恶之色。 堂堂大秦皇后,何时来过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刚走下楼梯,迎面遇到个搂着女人上楼的客人,此人一眼看到长孙至清,顿时将怀里的女子推开,调戏道: “这个好!嘿嘿这个好啊!我就喜欢这种端庄的女人,闻香楼真会玩,这是扮的什么角色,扮皇妃吗,真像,真像哈哈!多少钱我都要了!” 说着就要动手动脚。 长孙至清的一张脸都青了,美目含煞,杀气腾腾。 一国皇后,居然被人调戏! 不等皇后出手,云缺先动手了,直接一拳,将那客人放倒在地。 “舅母别在意,烟花之地就这样,没几个好东西,咱们走。” 云缺在前边带路,刚走两步,被打倒的那客人一下抓住一名侍女的脚踝,留着鼻血道: “这个我也喜欢!” 这家伙是个有修为的,挨了云缺一拳居然还没昏死过去。 嘭! 侍女二话不说,一脚踢出,直接将那醉鬼踢出了楼外,在墙壁上印出一个人字形的豁口。 来到街上,长孙至清怒气未消,脸色苍白。 云缺正想着先去何处解围,长孙至清先开口道: “你皇舅,是不是经常来这种地方。” “呃……偶尔吧。”云缺模棱两可的道,并且察觉到了极重的杀气。 杀气来自身边这位大唐皇后。 当然这种杀气不是对云缺,也可以理解为怨妇特有的醋意。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后宫那么多美人难道还不够吗,非得来这种鬼地方,你说,这里有什么好的。”长孙至清瞥了眼身后的青楼。 一众家仆没人敢吭声,哑巴一样,两个侍女更是低头不语,装成聋子。 云缺也想装哑巴装聋子,可装不成啊,就自己一个人,没人帮忙分担。 “可能,这里比较有新鲜感。”云缺硬着头皮道。 斩了这么多年妖,云缺觉得无论多么强大的妖邪,都好对付,唯独醋意大起的女人,不好对付。 尤其是满心醋意的皇后。 “新鲜感?那是什么东西,说来我听。”长孙至清冷着脸道。 “这个一时说不清楚,舅母娘娘,咱们先办正事,等以后有机会我在告知您老人家。”云缺无奈道。 “不行,本宫现在就要知道,何为新鲜感。”长孙至清冷声道。 云缺无可奈何,救兵是搬来了,结果搬来个醋坛子! 你去找唐皇讨论什么叫新鲜感不行吗,白隆佑肯定知道啊,非得抓住我这个外甥问个不停。 云缺没办法,只好长话短说总结道: “新鲜感有点复杂,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穿着,舅母娘娘如果想试试的话,可以在皇舅下榻后宫之时,换一套别致一些的衣服。” “别致的衣服?本宫的裙衣很多,你说个样式,让下人去做。”长孙至清道。 “这个……”云缺看了眼皇后身后一群木头人似的武夫,无奈道:“舅母娘娘借一步说话。” 长孙至清往一旁走了两步的距离,道: “说罢,他们听不到,即便听到了,也会很快忘掉。” 云缺心说你真高,就走两步,那群五品金身和两个四品破军会听不到? 云缺也顾不得其他了,低声道: “方才在闻香楼里,舞台上那两名舞姬的衣装,就比较别致,舅母皇后有机会可以试一试,皇舅肯定会心动。” 长孙至清原本脸色有点苍白,一听这话顿时脸红了,瞪起了杏眼。 “胡闹,那等衣服岂能穿在身上!” 云缺仰头看天,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长孙至清恼怒过后,压低了声音道:“什么地方能买到……” “大唐皇城最大的绸缎庄,肯定有得卖。”云缺如实道。 长孙至清恢复了端庄,道: “本宫知道了,今日问你之事,切勿外传,若有第三个人知道,哼,吃我灵草你就得原物奉还。” 云缺立刻精神起来,发誓肯定不会外传。 人家皇后养了快二十年的灵草,进了云缺肚子,这笔账人家可没忘。 只是发誓的时候,云缺瞄着不远处的百十来号,目光带着威胁的意味,那意思十分明显了。 你们的模样老子全记住了,要是消息传出去,先拿你们开刀! 长孙至清满意的点点头,道: “下一步,我们该去何处。” 云缺道: “有三个地方,皇宫,丞相府与皇陵,丞相府暂时不用去,学宫灵匠殿的先生已经前往查看,大秦太尉被引到皇陵,皇宫里鸦雀无声肯定也出了大问题。” 长孙至清沉吟道: “这么说,只剩下皇宫和皇陵两处地方,我们兵分两路,你去皇陵协助太尉,本宫前往皇宫查看一番。” “好,不过舅母娘娘务必小心,我估计皇宫里肯定有星辰殿的二品高手存在。”云缺道。 “放心便是,本宫有自保的手段,如遇强敌,本宫自会先行退走,等待陛下的后援。”长孙至清道:“用不用给你些人手。” “不必,我自己能应对,舅母保重。”云缺道。 定好计划,双方就此分开。 长孙至清带着百名家仆赶往皇宫查看情况,云缺则直奔城外皇陵。 疾行途中,怀里的黑布不断蠕动。 云缺将黑布掀开,现出了白无缺的小脑袋,正翻着白眼儿。 “你想闷死我是不是!” 白无缺大口喘气,翻白眼不是表达鄙夷,而是被闷得上不来气。 “佛陀转世也要呼吸吗?”云缺惊奇道。 “你刚生下来不喘气吗?”白无缺懊恼道。 “哦抱歉啊,下次帮你挖个洞。”云缺道。 “还有下次?”白无缺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光微动道:“这座城,有古怪。” 第668章 是兄弟,别渡我 即便白无缺不说,云缺也知道天龙城有古怪。 “你发现了什么?”云缺一边疾行,一边问道。 “两种罕见的力量叠加融合在一起。”白无缺皱着小小的眉头道。 “哪两种?”云缺追问。 “药力与魂力,很古怪的手段。”白无缺声音有些沉重的道。 “药力魂力?这两种力量不一样啊,怎么能叠加?”云缺大为诧异。 但凡有点修炼常识的人都知道,药力是从丹药或者灵材中而来,魂力是活物的神魂之力,两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力量,居然会叠加融合。 “所以我才说很古怪,你的见识太浅,修行界有很多秘闻,不是初学者可以接触到的。”白无缺道。 “对,我是初学者,表弟经验丰富,教教我呗,药力和魂力怎么才能融为一体。”云缺撇嘴道。 “你觉得,冰与火,能否相融。”白无缺道。 “肯定不能相融啊,相克的力量怎么能融合在一起,要么冰融化,要么火熄灭,没有第三种情况。”云缺笃定道。 “玩过冰灯吗。”白无缺道。 “当然玩过了!把蜡烛放在掏空的冰块里,只要天气够冷,即便冰块被烤得融化也会很快冻住……” 云缺说着说着,神色凝重起来。 冰灯不仅玩过,还没少玩呢,小时候在深冬时节,云缺经常与梅钱提着冰灯满山跑。 冰与火,其实在云缺小时候就知道,是可以共同存在的。 只是一时忽略了儿时的游戏。 “我明白了,只要达到特定条件,药力与魂力即可相融。”云缺沉声道。 “慧根深厚,一点就通,你很聪明,你不妨猜一猜,今晚的天龙城,到底是什么条件能让药力与魂力融为一体。”白无缺道。 “还用猜么,肯定是这场大雾!雾气不是空气,蕴含着水分,这些大雾承载了药力,而魂力只要游曳于雾气当中,就相当于游曳在药力当中,二者可以达到融合之效。”云缺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白无缺点了点小脑袋,道: “表兄有没有兴趣皈依佛门,我可以亲自为你剃度。” “没兴趣!我这辈子最恨和尚!”云缺没好气的道:“兄弟归兄弟,再拉我进和尚庙,别怪我翻脸啊。” “有缘自会佛前坐,无缘既为天下客。”白无缺一张婴儿脸带着微笑道:“佛门,永远向你敞开。” “关上!赶紧关上!”云缺懊恼道:“红尘我还没玩够呢,是兄弟,别渡我!” “好好好,你自去玩耍便是,玩够了,佛门还在。”白无缺笑呵呵的道。 “别提佛门了,我肯定不去,先说说魂力和药力是怎么回事,莫非这场大雾能增强噬魂兽的力量?”云缺道。 “雾气笼罩全城,相当于药力遍布全城,我能察觉到这份药力对于增强魂力有着极大的好处,魂兽之类的异物,会在雾气中变得更强,也变得更好控制。”白无缺道。 “明白了,难怪街上的卫兵和百姓被噬魂兽控制,原来这就是噬魂师的力量,以药力加大对噬魂兽的驾驭,将满城百姓变成他的大军!”云缺道。 “你要小心,敌人当中有人精通药理,而且不是普通的精通,此人绝对是药道高手,既然能将增强魂兽的药力融入大雾,他就能将毒杀活物的药力同样融入雾气当中,吸一口空气,就有可能死于非命。”白无缺道。 “这么狠?” 云缺惊讶道:“照你这么说,控制大雾的噬魂师,只要一个念头即可杀掉满城活人!” “噬魂师做不到这一点,应该另有其人。”白无缺道。 “有道理,生肖高手大多两人一组,这次大雾来临,不知是哪两个生肖所为,对了,噬魂师到底是什么玩意?我怎么没听说过。”云缺问道。 “噬魂师比较特殊,是一种怪物,其本体名为鬼鸠,栖息于天澜宝境,专门以噬魂兽为食,世上能控制众多噬魂兽的存在,唯有鬼鸠这一种而已,再无其他。”白无缺道。 “原来是化境里的妖怪,以你估计,能控制这么多噬魂兽的噬魂师,会有多强。”云缺道。 “至少是三阶妖王,也可能达到二阶化羽境界,噬魂师极其难缠,是元神的克星,强大的噬魂师甚至可以虚化自身,潜入识海吞噬修行者的元神,不仅要强大的元神之力抵挡,还需要强悍的灵力才能防得住。”白无缺道。 “元神克星……这么说,噬魂师是武夫的天敌了!” 云缺惊讶道:“武夫的元神最弱,而且没有灵力存在,遇到专门吞噬元神的噬魂师,九死一生!” “可以这么说,以你四品破军境的修为,如果遭遇城里的噬魂师,很难抵挡。”白无缺道。 “抵挡不住就让他吞我元神好了,看看他能不能连着巫神残魂也一起吞掉。”云缺毫不在乎的道。 说起别的能力,云缺无法与那些顶尖高手比拟。 但是论起识海空间的凶险程度,那么云缺只要说一句我是天下第二,就没人敢自认天下第一。 识海里不仅有妖魂月魁,还有文殿镇守,文殿里封着巫神碑,云缺就不信谁敢闯进自己的识海,不管对方多强,至少云缺有绝对把握立于不败之地。 大不了同归于尽,反正我不输。 眼前就是城墙,云缺一跃而起落在城外。 落地后,云缺目光一凝。 自己不怕噬魂师,可不代表别人不怕! 太尉龙桃如果对上同阶的噬魂师,必定会被完全压制,甚至有可能元神不保! “噬魂师在皇陵!” 云缺低呼一声,心头发沉。 生肖高手应该来了四位,申猴酉鸡,噬魂师加上一名精通药道的高手。 申猴九笤原坐镇闻香楼,剩下三名生肖高手分布在城内,皇宫一个,丞相府一个,皇陵一个。 以云缺猜测, 噬魂师应该不会去对付左兰山,因为大儒的元神极其强大,还有浩然气护体。 秦皇战力最高,太尉龙桃次之,那么噬魂师最好的下手顺序,就该先杀太尉! 云缺对龙桃的处境十分担忧,脚下速度更快,直接动用影步,很快抵达了城郊皇陵。 皇陵外,倒着满地尸体,全是守军,无一活口。 一条宽敞的阶梯直通地底皇陵。 前方黑暗一片,看不到半点灯火,地宫大门仿佛一张黑洞洞的大嘴,等待着择人而噬。 “有没有把握对付噬魂师。”云缺沉声道。 “把握不大,除非让我碰到他的本体,距离过远的话,我无法动用太多的力量。” 白无缺说完立刻加了句:“别想着把我当暗器扔出去,噬魂师可以幻化本体,很可能我摔个半死,噬魂师毫发无损,你必须加倍小心,等待一个极佳的时机,我才有机会帮你。” 云缺点了点头。 从白无缺出手的弊端,云缺判断出魔佛应该也是类似的手段。 必须触碰噬魂师的本体,否则魔佛也难以吞噬掉噬魂师。 “我知道了,你看准时机,只要我没死掉之前,你可以一直等待,如果实在打不过,你自己先爬走,表哥不会拖你一起死。”云缺大度的道。 白无缺听完翻了个白眼儿。 爬走? 说得真好听,就像我能爬多快似的…… 深吸一口气,云缺打起精神,用黑布将白无缺绑在身后,手持决云剑,大步走进地宫。 经过狭长森冷的通道,云缺抵达了第一层地底大殿。 妖瞳已然运转, 无需光亮即可看到满地的尸体,上百名守军惨死于此,均为刀剑所杀。 云缺只是扫了眼,即可判断出这些守军并非外人所杀,是互相残杀而亡。 应该是被噬魂兽控制了本体。 皇陵地宫总共三层,云缺继续向下行去。 经过一条地底长廊,抵达地宫二层。 这里灯火通明,四周插着一排火把。 在大殿中心,发生着一场古怪的战斗。 一群腐烂破败的僵尸,追杀着太尉龙桃。 这些僵尸有的没了血肉只剩白骨,有的残留着一身干瘪的皮肤,有的眼珠子挂在眼眶外,有的顶着一颗骷髅头。 僵尸们有个共同点,全都穿着龙袍! 这是皇陵内,大秦历朝历代的先皇! 龙桃无比狼狈,犹如猴子般上蹿下跳,躲避着僵尸的追杀,满头大汗。 看到龙桃没死,云缺终于松了口气。 随后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龙桃可是二品武夫,不灭境的强者,居然累出满头汗,可见被逼到何种地步。 关键龙桃不敢还手对付这些先皇僵尸,只能被动挨打,四处躲避。 “太尉!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云缺大吼一声,冲过去照着一个先皇僵尸就是一脚。 这一脚正好踹在骷髅头上,直接把脑袋踢飞了出去。 没头的僵尸伸着两只大手四处乱抓,变得十分可笑。 龙桃可笑不出来,惊得脸都白了,急忙道: “别踢别踢!千万别乱踢啊,这可是大秦历代先皇,不可不敬!” “先皇要弄死你,太尉难道不还手?”云缺道。 “弄不死,我受伤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可先皇们一旦遗体有缺,就是大逆不道的罪名,祖宗不能动啊。”龙桃无奈道。 他的修为,对付这群僵尸轻而易举,可是不敢。 当朝太尉,若是摧毁了大秦一群先皇遗体,这份罪名足够龙桃背一辈子。 别说太尉,丞相来了也不敢动手。 “赢家的祖宗,又不是我祖宗,太尉不敢还手,我来!” 云缺可不管那套,三下五除二,把一群大秦先皇打得四分五裂的,没有一具全尸。 第669章 有福你享有难我当 望着满地残缺的尸体,龙桃呆若木鸡。 大秦皇族历代先皇,有一个算一个,个个死无全尸。 龙桃都快哭了, 这口黑锅,老夫扛不起啊…… 先皇遗骨,代表着仙武大秦的威严,岂能亵渎,现在好了,满地骨头块儿,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云缺拍了拍手上的尘埃,道: “太尉无需道谢,咱们爷俩今天并肩作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龙桃茫然的看着云缺,道: “错了吧,我怎么觉得是有福你享,有难我当呢。” “都一样嘛,太尉大人没事就好。”云缺长出一口气。 “我是没事儿了,皇家麻烦了!这么些遗骸可怎么办呀。”龙桃欲哭无泪。 “好办,缝补起来不就行了,总量是一样的,肯定不会出现缺手缺脚的情况,只要缝上肯定没人认得出来。”云缺出主意道。 “是个办法,可找人缝补之后,消息还是会泄漏出去,杀人灭口这种事,老夫堂堂太尉可做不出来。”龙桃道。 “交给丞相大人处理,他手黑。”云缺道。 “不行!万万不可!”龙桃大惊道:“这么大的把柄要是被左老头抓在手里,我这辈子别想翻身!肯定被他处处要挟,给他当牛做马。” “那也好办,我自己来,反正这活儿我熟。”云缺道。 “你会缝尸?”龙桃道。 “是啊,我是专业的,手法绝对娴熟。”云缺道。 “你小子以前干什么的?”龙桃好奇道。 “仵作啊,成天和尸体打交道。”云缺道。 “有前途的职业!”龙桃挑起大拇指道:“这活儿交给你了,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咱们爷俩现在就动手修复尸体,争取天亮前完工。” “太尉大人要是在这里缝尸到天亮,估计出去之后,咱们还得继续缝秦皇的尸体。”云缺道。 龙桃一拍脑门,道: “差点忘了!城里出了状况,陛下现在不知处境如何。” 云缺将皇宫与丞相府的诡异状况说了出来,并说明自己从大唐调来了高手相助。 “还是你小子机灵!哈哈,大唐高手前来天龙城援手,最好不过了,这次让星辰殿的家伙有来无回!”龙桃道。 “太尉大人为何来皇陵,莫非提前收到消息?”云缺道。 “别提了,是影卫引我到此。”龙桃指了指角落里的几具尸体道:“这几个家伙叛变了,用了调虎离山之计。” “恐怕不是几个影卫叛变,而是所有影卫一起叛变,否则皇宫不会漆黑一片,宛如死地。”云缺道。 “影卫集体叛变!怎么可能!那可是陛下的近卫军!”龙桃大惊。 “是噬魂师。” 云缺沉声道:“星辰殿派来了噬魂师,此人可以控制噬魂兽,影卫身上都有噬魂兽存在,在噬魂师的控制下必然会叛变。” 龙桃恍然道:“原来如此!影卫均为陛下在边军时的部下,当年皇城一战中几乎伤亡殆尽,为了保留这些部下,陛下用了星辰殿的手段将战士们改造为影卫,二十多年前便开始布局,好一盘大棋啊!” “我估计这次抵达皇城的生肖高手,应该不会少于四位。”云缺道。 “正好杀个痛快!”龙桃恨声道:“走!咱们杀回皇宫,援助陛下!” 云缺道了声好,跟着龙桃往地宫外走。 轰隆一声巨响! 地宫大门突然合拢,沙尘大起。 龙桃动了动鼻子,道: “毒力!屏住呼吸!” 大门落下所溅起的沙尘中,携带着无形的毒力,瞬间蔓延到整个大殿。 太尉提醒的同时,云缺以气机完全封闭了七窍。 对四品武夫来说,几个时辰不呼吸也没什么问题,有气机流转足以支撑。 然而云缺的神色变得冷峻起来。 他自己能屏住呼吸,背后的白无缺还是个婴孩! 一道传音出现在云缺的脑海当中。 “尽快出去,我扛不住多久,至多一刻钟就会窒息。” 听到白无缺的传音,云缺几步来到石门前,决云剑劈斩而下。 咔!咔!咔! 四品破军之力尽数施展,石门上多出几个细小的豁口。 “法阵!” 云缺低语了一句。 地宫被法阵封印,他与龙桃被困在其中。 “云小子让开,我来!” 龙桃大步冲向石门,右拳举起,拳头上闪烁起大片雷光。 二品武夫的全力一击,必定威力绝伦,云缺让到一旁,时刻提防着未知的危险。 以云缺判断,笼罩地宫的法阵即便再强,也架不住龙桃的力量,很快即可打开通道。 结果龙桃刚刚冲到大门近前,还没等出手,整个身体突然崩裂! 一张无形的大网出现在门口位置,龙桃由于冲出去的速度太快,直接撞在网上,本体被割裂。 云缺眼睁睁看着太尉的身体变成了无数肉块,纷纷落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云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愣在原地。 不过下一刻,云缺发现龙桃碎裂的身体并无血液出现。 影身! 被割裂的并非龙桃本体,而是一副影身而已。 这时龙桃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大殿深处。 “等了你半天,终于肯出手了。” 云缺扭头看去, 龙桃此时正站在一副高大的石棺之上,右手雷光闪闪。 轰!!! 龙桃一拳砸下。 那石棺立刻崩裂开来,化作满地齑粉! 一道黑影从石棺中掠出,飘到大殿顶端,好似一条幽灵,俯瞰着地面。 龙桃晃了晃手腕,抬头望向那黑影道: “三品化神,果然不好对付,看来你就是噬魂师。” 云缺定睛看去,空中的黑影隐隐约约并不真实,动用妖瞳居然也难以分辨真伪,无法断定是不是本体。 黑影穿着一身紫袍,兜帽里黑漆漆一片,看不见任何面孔,只能看到袖口处绣着的一个‘午’字。 午马! 云缺眼中的血色更浓了几分,杀意大起。 又一个生肖高手! “太尉大人,速战速决!”云缺冷声道。 “正有此意。”龙桃嘿嘿一笑,道:“云小子看好了,老夫亲自给你演练一番霸皇剑法!” “用这把剑!”云缺直接扔出决云剑。 龙桃抬手抓住,大笑道: “左老贼的这把剑,没想到我也能用得到,果然趁手!” 一句趁手说罢,龙桃踏步腾空,剑出如龙,大战午马! 云缺一边掐着时间,一边专注的记下龙桃的一招一式。 霸皇剑法名如其实,以霸道著称,没有防御的招式,完全以进攻为主。 剑招连绵不断,一招比一招更强,好似奔涌的大河,甚至大殿内起伏着惊涛骇浪之音。 二品武夫一旦施展出剑法,威力令人恐惧。 四周的石墙不断落下尘埃。 那不是灰尘,而是石屑! 石墙被外溢的剑气刮掉了一层又一层! 要不是龙桃刻意控制着剑气,这座皇陵地宫会被剑气所摧毁。 面对如此凶猛的剑道,午马施展出层层叠叠的石盾防御,身体不断后退,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三品化神本就难以对抗二品不灭,加上这里是地宫大殿,虽然足够宽敞,但对于三品以上的强者来说,依旧是一种牢笼般的困兽之地。 只要在地宫这类区域打斗,武夫拥有着绝对的压制力。 很快午马被逼到墙角。 龙桃一剑斩下,在石墙上辟出一道丈许深的裂痕。 午马的身影堪堪避开,动用了挪移的手段,出现在地面。 午马尚未站稳,第二个龙桃出现在其身后,决云剑横着斩出一道凶猛的剑气。 “往哪跑!” 龙桃冷喝着一剑斩落。 午马再次堪堪挪移,几乎紧贴着剑光避开。 随后的几个呼吸之间,大殿里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午马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各个角落,而龙桃的影身如同跗骨之蛆,紧随而至。 剑光时而炸起在墙角,时而出现在头顶,时而又在地面斩出。 如果目力不够的人,会看到无数个午马与太尉互相追逐。 直至午马的身影落在大殿中间,龙桃出现在其头顶。 一剑斩落! “云小子看好了,霸皇剑法第一式,百皇剑!” 龙桃下斩的剑光,在其冷喝中分化为百道,每一道剑光背后都有一道剑气幻化的虚影,犹如百位帝王同时持剑而斩! 百道剑光组成一片剑幕,轰鸣而落。 午马避无可避,猛地拍向地面。 轰鸣大起! 砖石横飞,在瞬间组成百名石头巨人,齐齐举起双臂,硬抗百皇剑。 剧烈的震荡在地宫出现,尘土飞扬,剑气四溢。 百名石头巨人被百皇剑尽数销毁,化作满地碎石,但也抗住了太尉这一招绝学。 午马抬起左手,快速掐动法诀。 刹那间狂风呼啸! 漆黑的风旋拔地而起,将地面的碎石尽数卷起,从新组成百名石头巨人。 这些巨人比刚才还要强大,身外是风旋护体。 龙桃丝毫不惧,动用出百影身。 百名太尉,与百名石头巨人恶战的场面,堪称惊人。 云缺看得心惊不已。 同时对大秦历代先皇的下场表示哀悼。 地面上的枯骨全都碎了,基本连渣儿都没剩,云缺甚至亲眼看到太尉在战斗中一脚踩碎了一个骷髅头。 踩碎之后,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 原来之前太尉与僵尸周旋,不过是演戏给午马看的而已,龙桃根本不在乎大秦历代先皇的遗骸,真正目的是引出午马的真身! 云缺叹了口气,心说果然武夫就是武夫,基本是一路货色。 云缺觉得自己都算好心的,最起码还想着帮忙缝尸,给大秦历代先皇留个全尸。 太尉这一战,注定没全尸了,估计打完之后,太尉会随便弄些尸体,披上龙袍再重新安葬。 反正没人知道。 就是苦了大秦之后的历代帝王,逢年过节来祭拜的祖先,估计没一个姓赢的。 第670章 先从鞋子吃起 午马精通法术与遁法,比较难缠。 云缺不再耽搁,抓出妖刀加入战团,帮着太尉的影身对付石巨人。 必须尽快结束战斗,要不然白无缺扛不住。 大殿里的毒气虽然被剑气搅碎,但还有少量存在,融入空气中难以消失。 地宫本就没有外来的空气,想要完全驱散毒气,必须打开大门才行。 有云缺参战,石巨人被毁掉的速度变得更快。 盏茶的时间而已,百名石巨人尽数崩裂。 午马的本体出现在半空,龙桃直接动用出霸皇剑法的第二式,千皇剑! 千道剑气犹如铺天盖地的大网,完全将地宫笼罩,午马无处躲避,接连用出三种法术防御,仍旧被一道剑光切中了本体。 奇怪的是, 午马流出的血液居然是白色的,而且带着诡异的药香! 一缕缕奇香在伤口处冒出,飘飘荡荡,好似灵蛇。 这些香气钻进龙桃的影身当中,影身立刻随之摆动起来,然后举起刀剑,纷纷攻向龙桃的本体。 “药道高手,果然难缠。” 龙桃冷哼一声,围攻而来的影身相继破裂。 “看来阁下精通医术,不去行医问道,却为星辰殿作恶,可惜了你这一身手艺。” 龙桃说话间周身气机暴起,二品不灭的气机形成一尊虚影,从外表看去就像穿上了一身高大的重甲,变成一位天神一般。 调动全部气机,说明龙桃要施展全力了。 午马并不答言,始终沉默不语,双手快速结印,形成了残影。 在其结印的同时,能看到此人只有九根手指,右手缺了根小拇指。 从其身上流淌出的白色血液,在强大法术的驱使下幻化成一条白蟒! 白蟒在地面游走,所经之处留下一路白色的印记。 一座圆形的法阵随着白蟒的游走而形成,最后白蟒一头扎进法阵中心,消失了踪迹。 轰,轰,轰…… 地面开始轻微的震颤,仿佛有着某种强大的存在,正在地底敲击着地面。 云缺能感受到巨大的威胁,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这一步退出,云缺直接离开了法阵外圈。 退出来了? 云缺有点奇怪,怎么自己能轻易出来呢。 午马的法阵,显然禁锢了空间,法阵不论有何用处,肯定处于阵中的敌人才会受到最大的波及。 轻易进出,还叫什么法阵,该不会是虚张声势? 龙桃往前踏出一步,冷喝道: “以奇药之力为引,沟通地底生灵,你的药道造诣居然到了如此地步,真是难得,可惜,祸乱我大秦,你今天必死无疑!” 龙桃话音刚落,法阵中心的地面突然泛起一圈白芒。 光晕中,爬出了一头异兽。 三首如狼,驼身蟒尾,四只龟爪,身上扛着厚重的背壳。 这头异兽发出牛一般的叫声,四爪踏动,散发出三阶妖王的气息。 午马纵身跃起,站在异兽背上,双手连动,再次施展法术。 飞雪大起,寒冬降临。 之前被摧毁的石块,第二次融合,在冰雪中组成了一尊高大的石像巨人,身体表面完全是冰层,坚不可摧。 石像巨人与三首异兽同时冲锋,合力大战龙桃。 龙桃往前一踏步,本体之外再次出现一道影身。 两个龙桃背对背,各自迎战强敌。 这次恶战,持续的时间更短。 动用出全力的大秦太尉,以碾压的姿态,摧毁了石像巨人,又将那三首异兽砍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要不是背壳太过坚固,这头异兽比石像巨人死得都早。 “你不是对手,要么束手就擒,听从发落,要么,死!” 龙桃死死盯着午马,冷喝道。 “呵。” 午马发出一声短短的笑声,充满着不屑之意。 “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龙桃怒喝中身形掠动,决云剑化作一条白龙般的剑气,轰鸣而至! 这道剑气之强,令旁观的云缺为之震撼。 云缺自己做了个比较,如果动用妖魂之力全力出手,自己的妖刀至少要斩出数百甚至上千刀,才有可能追上太尉的一剑之力。 四品破军与二品不灭之间,相差如此悬殊! 轰鸣中,午马与三首异兽被淹没在剑气之内。 龙桃这一剑,直接轰开了地宫的大门,将此地法阵完全摧毁。 “区区化神,也该挑战不灭武夫,找死!” 龙桃说完忽然目光一动,道:“想逃?没门儿!” 当大门被轰开,午马也因此被重创,浑身炸起血雾,但他靠着异兽的背壳勉强扛了下来,趁机驾驭那异兽,慌不择路的冲向地宫更深处的第三层。 龙桃飞身跃起追去,回头喊道: “云小子你去皇宫!我去杀那午马,生肖高手弄死一个少一个!” 声音还在地宫回荡,太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道之内。 龙桃的选择,相当正确。 生肖高手,并非无穷无尽,总共十二位,能杀一个,星辰殿就会少一分力量。 大门一开,立刻有新鲜空气涌来,大殿内残留的毒气开始散去。 云缺收起妖刀,松了口气。 被二品武夫盯上,午马今天应该在劫难逃。 下一步,云缺需要选择,先去皇宫还是先去丞相府。 沉吟中,云缺渐渐锁起眉峰。 午马,好像不是噬魂师…… 为何没有调集噬魂兽前来围困太尉? 而且午马动用的法术虽然强大,却并非针对元神。 如果是三品的噬魂师,恐怕太尉不会赢得如此轻松。 “午马在隐藏手段等着致命一击,还是他当真不是噬魂师?” 云缺的脑子在快速思索。 如果是前者,那么追出去的太尉一定会遭遇危机,三品境界的噬魂师如果全力动用神魂之力,二品武夫也未必扛得住。 毕竟武夫的元神强度,比不得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又没有灵气守护,很容易被突破到识海空间。 一旦元神被吞噬或者重创,那么龙桃的战力将会直转急下,很容易被对方翻盘。 若是后者的话,午马不是噬魂师,那么真正的噬魂师又在何处,在皇宫还是丞相府? 之前云缺猜测,噬魂师应该来对付元神最弱的太尉才对。 结果很可能猜错了。 “先去丞相府,救出左兰山在与先生合力攻进皇宫。” 云缺不在多想,做出了决定。 脚步刚刚迈动,云缺忽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咚。 咚,咚。 猛然回头,云缺盯住了摆放在墙角的一排石棺。 这些石棺原本装着大秦历代先皇遗骸,其余的全部开着,唯独一个封着棺材盖。 咚咚的响动,就是从这石棺里传来! 咚。 咚,咚。 声音再次响起,好像有人用手在敲击棺盖,不急不缓。 “什么人。” 云缺冷声道。 嘎吱,嘎吱…… 棺盖被推开,从里面坐起一个高大的身影,惨白的大脸如同厉鬼,一脸白斑,眼窝深陷,每只眼睛都有诡异这的双瞳。 “武夫果然都够蠢的,看你们打了半天,都没被发现,大秦也没什么高手嘛。” 怪人从石棺里站起,抻了个懒腰,大口一张,开始吸气。 墙角处的几名影卫尸体随之抖动起来,一些黑影从这些尸体上抽离,被怪人吞入口中。 云缺以妖瞳能清晰看到,那些黑影都是一种魂类的怪虫。 噬魂兽! 云缺的心头猛然沉了下去。 能吞吃噬魂兽的,必定是噬魂师! 更让云缺心惊的是,噬魂师居然始终就在地宫之内,自己与龙桃竟毫无察觉! 云缺动用了四品破军的气机与月魁的妖力,双重感知之下,竟然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 若非以眼睛能看到,单凭感知的话,对面根本就没人! 这是什么能力! 高大的怪人跨出石棺,走向云缺,嘿嘿笑道: “一个不灭,一个破军,不错不错,这份大餐我很满意,先尝尝你这个餐前甜点,然后在去下面尝尝二品武夫的味道,小家伙,你自己选,让我先从什么地方吃起好呢。” 云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对方穿着一身宽大的紫袍,袖口绣着‘未’字。 噬魂师,未羊! 尽管感知不到对方的气息,但云缺能从月魁的状态,判断出对方的修为。 月魁正在识海空间微微颤抖! 能让三阶妖王的元神颤抖,说明对方必定是化羽无疑! 二阶的妖族! “先从鞋子吃起行不行,我鞋半年没刷了,嚼起来肯定够味儿。” 云缺一边胡扯,一边不着痕迹的捅了捅背后的白无缺。 面对二阶化羽,以云缺如今的战力基本没有胜算,能逃掉都算走运。 不过云缺有底气。 本身战力的确不行,但咱背后有人呐! 背着佛陀转世呢! “吃鞋子?嘎嘎嘎,你小子真有趣,这笑话说得不错,能把我逗笑,奖励你晚点死,我最后吃你脑子,放心,肯定让你在清醒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我一口一口吃掉,嘎嘎嘎!” 未羊迈着方步,逼近云缺。 “不如你先吃不灭武夫,饭后再来吃我,我喜欢当宵夜,拿我打牙祭比较合适。” 云缺一边说着,一边往后倒退,同时又捅了捅白无缺。 云缺满心疑惑。 强敌当前,背后这家伙怎么不吭声了? “宵夜嘛,我不喜欢。” 未羊一步步逼近,怪笑道:“我喜欢每次都吃得饱饱的,饿了就吃大餐,嘿嘿!你这个开胃菜,别想着逃,在我面前,别说破军,即便你是归真武夫,一样逃不掉,嘎嘎!” 云缺停住脚步。 不是不想逃,而是洞开的大门被一条条黑蟒般的东西封住,互相缠绕密密麻麻,形如蛛网。 “既然你非得吃,商量一下,我有个表弟叫白无缺,白白胖胖的,你先吃他好了。” 云缺说完抬手往后背拍了一下,嘀咕道:“别装死,我要成夜宵了!” 还是没动静。 云缺转回头,掀开黑布瞄了一眼,顿时眼皮狂跳。 白无缺正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说坚持一刻钟,多出片刻这家伙都扛不住啊! 第671章 引君入瓮 最后的依仗消失,云缺陷入了绝险之地。 这下子云缺彻底没辙了,只能自己面对强大的噬魂师。 未羊距离越来越近,怪笑道: “买一送一,不错不错,小娃娃的口感最好,昨天才吃了几十个,骨头嚼起来又酥又脆,没怎么吃够,今天补上,多吃点。” 云缺稳了稳心神,道: “你不是喜欢吞噬元神么,噬魂师怎么开始吃人了。” 一边说一边借用月魁的妖力感知封门的黑蟒,寻找破绽之处。 必须一次破开大门冲出去,否则难有活路。 龙桃被引到第三层,白无缺昏死过去,现在这座大殿里只有自己,再无帮手。 面对一名全盛的二阶化羽,云缺即便再如何自信,也知道机会不多,很容易葬身于此。 “不懂了吧小家伙,元神这东西是没有味道的。” 未羊怪笑道:“就像甘蔗一样,你喜欢喝糖水,就得把甘蔗嚼烂,虽然挤水喝也没问题,但不爽啊!我牙口好,就喜欢有嚼头的东西,嘿嘿!” “明白了,你将活人当做甘蔗,这样吧,你别嚼我,我自动给你挤水喝。”云缺道。 “自动挤水?好哇,挤出来我瞧瞧!”未羊好奇道。 “你先站着别动,离我一丈远,然后张嘴接着。”云缺道。 未羊果然站定了脚步,距离云缺一丈多远,张开血盆大口,兴致勃勃的等着。 “别急,多等一会儿,我没喝水,现在没有尿。” 云缺说完身形倒转,妖刀暴起了恐怖的刀气,斩向大门! 轰!轰!轰! 接连数十刀落下。 封门的黑蟒大网被砍断一片又一片,却瞬间爬出新的黑蟒,源源不绝,根本砍不完! 未羊合上大嘴,恼怒道: “原来挤水是撒尿啊!你小子不地道,尿那玩意不好喝,又苦又涩。” 云缺放弃了劈斩大门,将妖刀对准未羊。 “看来你喝过了,噬魂师果然强大,什么都敢喝,不知屎,你尝没尝过,我正好有一泡,可以免费送你品尝。”云缺道。 “好哇!待会儿我把你整个吞下去,你有多少屎尿都无所谓,我吃定了,嘿嘿。”未羊怪笑道。 “噬魂师这么恶心吗,要不然你先把我洗干净。”云缺继续退向一旁,每倒退一步,脚下都印出个痕迹,落脚之际动用了破军之力。 “牙尖嘴利的小小破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逃不出去这里,想着拖延时间,等太尉回来帮忙。” 未羊怪笑道:“没用的,下边是专门给你们大秦太尉准备的葬身地,我在皇陵三层放了十万噬魂兽,用来消耗他的元神,等会儿噬魂兽耗空,二品不灭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到时候我再下去一口吞了他,嘎嘎嘎!多美完美的计划啊,我真是天才!” 云缺的目光变得愈发冷冽。 太尉察觉到此地是陷阱,为了引出幕后之人,不惜演戏,装作被大秦历代先皇追杀。 龙桃的确引出了午马,但也陷入了更深的陷阱。 地宫三层,才是真正的绝杀之地! 为了干掉不灭武夫,午马与未羊可谓煞费苦心。 “好算计!”云缺冷声道:“为了引君入瓮,你连同伴的生死都不顾了,午马必死。” “没法子呀,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不给龙桃点甜头,他能中计吗,嘎嘎嘎!”未羊怪笑道:“我要开吃喽,小东西!” 未羊一身紫袍膨胀开来,本体扩大了一倍有余,怪脸变得愈发狰狞,大口开合,喷吐出腥臭之气。 二阶化羽的恐怖妖气瞬间笼罩而来。 变化的本体,使得嘴巴变得更大,这样才能一口吞掉云缺! 面对着二阶境界的强大妖物,云缺凛然不惧,大吼一声。 没出刀,先嘴炮。 “自己人也吃,你不怕咯牙吗,小心我爹掰了你满嘴大牙!” “嗯?你爹谁呀,吃完你,我再吃他!嘎嘎!” “有种你就去吃,不敢吃的话,你就是我孙子!” “放心,就算你爹是秦皇,我一样吃定了!” “我爹是辰龙,云长吉!” “辰龙?” 未羊张开的大嘴,忽然闭合,一双怪眼泛着幽绿的光泽,道:“胡说八道,辰龙怎么会有儿子?” “不信你可以去问呐,我叫云缺,你去问问云长吉,我是不是他生的!”云缺冷喝道。 虽然父子之情荡然无存,但父子关系倒是可以拿出来当做挡箭牌用用。 未羊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似信非信。 见对方如此模样,云缺继续道: “我爹是你的同僚,咱们也算一家人,行个方便,把门打开让我出去,放心,我不会破坏你们的计划。” “呵呵,你当我是蠢驴吗,二阶化羽的神智,不比你们人族低。” 未羊冷笑道:“就算你的辰龙之子,那又如何,正好我来尝尝味道,辰龙那家伙整天装神弄鬼的,早看他不顺眼了,他儿子如果味道不错,我在去把他也吃掉。” 云缺听完直接在心里开骂。 你们星辰殿就这么冷血? 生肖高手之间还能自相残杀呗。 云缺算看明白了,星辰殿,就是一处无情之地,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魏墨城能将戌狗与亥猪当做祭品,足以看出星辰殿的行事之道。 为达到目的,弄死同僚根本不会犹豫! 没办法之下,云缺浑身妖气暴起,破军之力与月魁的力量尽数爆发开来,准备着接下来的殊死之战。 未羊怪笑道: “对嘛,这才像样子,拿出你的全力来,把你的气机激发到极致,热血武夫的味道,吃起来才最正宗!” 未羊再次张开大口,就要扑杀而来。 云缺双手握刀,即将动用影身而战。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在未羊与云缺之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光圈,午马的身影从地底浮现而出。 午马的伤势变得更重,身上多出十几道恐怖的伤口,白色的血液不断滴落,气息也比之前虚弱大半。 现身之后,午马声音沙哑的道: “你去下面,这里我来。” 未羊大为不满,道: “让我先吃口开胃菜,很快的,两三口的事儿。” “大秦太尉的战力非同小可,噬魂兽难以伤他,若是让他击杀了大量噬魂兽,我们两联手也难以将其除掉,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午马沙哑的道。 “行吧,我先下去弄死那个龙桃,你可别杀掉这小子,我要吃热乎的,把他打个半死就行,留着当宵夜。” 未羊说罢,走上了午马出现的光圈,身体开始下沉。 “小东西,别死哦,等着老子来吃你,嘎嘎嘎!” 未羊怪笑着没入了地底,彻底消失不见。 未羊去了地宫三层,对付龙桃,云缺这边立刻压力大减。 对付一头二阶化羽,云缺几乎没什么活路,不过午马是三品修为,云缺加上月魁,应对三品绝无问题。 “十影身!” 云缺直接动用了影身之法,化作十道身影,每一道都手持妖刀,开始猛攻。 局面已经明朗。 无论云缺还是龙桃,都必须在最快时间战胜强敌,否则另一方战场将陷入必死之地。 龙桃败,或者云缺败,午马与未羊都会合力击杀另外一人。 噬魂师的强大,云缺根本没有胜算,现如今是最佳良机,只要重创甚至干掉午马,大秦皇陵这处死地即可翻盘! 云缺再无保留,妖力加持之下,四品破军之力得到极大增强,几乎逼近了三品归真。 妖刀斩出的刀气凶猛无比,整个地宫内刀风暴起,刀影重叠。 午马的应对手段比较单一。 以法术凝聚出一块块石盾,抵挡着临身的刀气,他本体则在地面以自身血液勾画着诡异的符文。 午马在设置法阵,而且这座大阵尚未形成,就有一种阴森压迫之感。 让云缺浑身汗毛直立,心脏跟着快速跳动。 强烈的危机感,预示着这座大阵的恐怖之处,云缺只能加快进攻,亡命的劈斩妖刀。 一块又一块石盾在妖刀之下化作齑粉。 之所以没动用百影身,是因为云缺要汇聚力量,做出最后一击。 影身会均分战力,分化的越多,单独的影身战力越弱。 十道影身各自以不同的角度猛攻,终于伤到午马的本体。 但是午马根本不在意,拖着伤痕累累的本体,依旧在快速勾画符文。 整个大殿的地面,很快铺满了白色符文。 当午马画完最后一笔,云缺的影身相继破裂,只剩本体。 妖刀如同一条血色的蛟龙,从午马背后斩来。 噗!! 一刀,洞穿了午马的心窝! 嘀嗒,嘀嗒。 更多的白色鲜血从午马的伤口流出,染满了他脚下的一大块青砖。 这块青砖上的符文,随之变得灵动起来,开始扭曲晃动,好似活了过来。 嘀嗒,嘀嗒。 白血中,开始掺杂其他颜色的血液,赤橙黄绿青蓝紫加上黑白,总共有九种! 九种颜色的血液好似九条小溪,涌进地面的符文当中。 浓郁的药香在地面升腾,狂暴的药力居然形成的狂风,吹得云缺长发狂摆。 “好刀……” 午马发出沙哑的低语,三品化神灵气轰然爆发! 云缺整个人被震飞,撞在墙壁上,砸出个深深的大坑。 第672章 此生作恶,此生消 云缺的模样有些狼狈,宛如一根钉子,砸进墙壁。 至于伤势,可以说毫发无损。 四品破军的本体,加上妖力炼化的筋骨,云缺这副肉身即便三品强者全力轰击也能扛得住。 云缺有些不解。 自己此时的位置是在墙壁里,在大阵之外。 而午马正在艰难的掐动法诀,催动大阵。 我没在阵里,法阵用来对付谁? 晃了晃头,甩开头上的沙土,云缺死死盯着大阵中心的午马,全力防御。 法阵这种东西,未必陷入其中就会被困,有些法阵不会受到区域的限制,会在法阵中凝聚出恐怖的力量,来攻击远处的敌人。 云缺想要观察这座法阵真正的力量到底是什么,自己好采取相应的对策。 不是五行之力,也不是刀剑之类,更不是幻术类…… 云缺快速排除着法阵的种类,很快有所明悟。 随着法阵运转,云缺觉得自己的神魂出现了古怪的异动,仿佛法阵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能吸走神魂! 针对元神的法阵! 这种法阵对云缺来说基本无效,因为文殿的存在,足以当做避风港。 别说法阵,即便噬魂师冲进识海,有文殿镇守,云缺的元神足以安然无恙。 除非敌人的力量能摧毁文殿。 显然,世上强者的神魂之力,达不到摧毁文殿的效果,即便撬动文殿都未必做得到。 云缺放心了许多,同时目光微动。 午马的法诀极其繁复,掐动时间很长,预示着大阵的威力极其恐怖。 云缺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午马只有九根手指,缺了一根右手小拇指。 不容云缺多想,午马终于完成了法印。 他的伤口突然迸发出九彩之光,九道不同气息的药力狂涌而出,将大阵披上一层霞光。 嘭! 午马用尽全力,以双手拍在地面,沙哑着低吼: “葬魂大阵……起!” 轰隆隆!!!!!! 狂暴到惊人的药力冲天而起,形成九根颜色各异的光柱,刹那间将整个大殿填满。 云缺能清晰的感知到,大阵当中荡漾着一股毁灭神魂的恐怖力量! 九种药力,凝聚成一份毒药,而葬魂大阵便是药引。 看穿大阵的真相,云缺更加疑惑。 法阵直上直下,云缺自己所在的墙洞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这葬魂大阵,到底用来对付谁? 很快,云缺得到了答案。 冲天而起的九道光柱,轰鸣着沉入地面,云缺所在的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 反向大阵! 云缺终于明白了大阵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太尉! 因为龙桃就在地底三层,就在这座大殿的下面! 无数噬魂兽的消耗,加上二阶化羽的噬魂师,再被葬魂大阵笼罩,三重杀招之下,龙桃怕是要废! “午马!” 云缺怒吼着再次斩出妖刀。 午马原本低垂着头,望着地面,听到声音抬起头,漆黑的兜帽里,闪过一道沧桑的目光。 噗!! 第二刀,再次切进午马的胸膛。 蹬,蹬蹬。 午马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喷出一口鲜血。 这次的血迹,是红的。 葬魂大阵,耗尽了他所有药力,此刻到了油尽灯枯的濒死之境。 云缺双目赤红,怒喝道: “星辰殿的狗贼,给我死!!!” 大步前冲,云缺以妖刀扎着午马冲向一面四壁。 直接将午马钉死在墙壁上。 心窝接连遭遇两次贯穿的刀伤,午马注定难以活命。 他沙哑的咳嗽着,不断吐出鲜血。 “咳咳,咳咳咳……” 云缺神色冷冽,浑身的妖力与气机尽数灌入妖刀当中,冷声道: “杀了你,下一个是未羊,我早晚将你们星辰殿杀光屠尽!” “呵呵,好……咳咳咳……”午马发出虚弱的咳嗽声,气息越来越淡。 云缺的神色开始变了。 午马的笑声,听起来有种悲凉之感,仿佛他即将迎来的命运。 午马的宿命,是配合未羊当做诱饵,以他自己将太尉引到地宫三层,然后耗尽全部力量布下葬魂大阵,给于太尉致命一击。 这是云缺之前的判断。 然而听到午马那沙哑的一声‘好’之后,云缺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声音,云缺听过! 无比熟悉! 云缺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的晃动,缓缓向下,落在午马右手上。 那缺失的一根小拇指,此时在云缺眼里显得无比刺眼! 云缺的脸色开始变得愈发苍白,猛地松开手。 双手离开妖刀,这是猎妖人最大的忌讳,但是云缺顾不得了,猛地一把掀开了午马的兜帽。 兜帽之下,是一张老者的面孔,白须如雪,神色中除了疲惫之外,带着一份欣慰。 云缺的瞳孔快速颤抖着,手脚冰凉,脑海里一片空白。 “七叔……七叔!!!” 云缺无法置信的大吼出声,眼中的血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眼血丝。 眼前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七叔,杨七古! 云缺想象过很多次与七叔相遇的画面,或是在某处灵草繁多的险地,或是在某个无人问津的小镇医馆,或是在两国大战的战场,可唯独没想过,七叔,会死于自己之手。 “为什么……七叔!你为什么是午马!” 云缺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午马排列在生肖的第七位,而七叔的名字里就有个七字,是巧合,也是宿命。 杨七古缓缓瘫坐在地,面带着微笑,声音虚弱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午马的任务至此结束,云缺,能死于你手,七叔瞑目……” “不!我不许你死!药呢,药呢!你身上的灵药呢,快拿出来!” 云缺像个孩子般疯狂的翻找着,除了一身血迹之外,杨七古身上再无别物。 “不用找了……七叔的药和命,全部用在大阵里,这是我最后的遗愿,杀掉鬼鸠。” 杨七古面无血色,却带着笑容道:“我死之后,不要立碑,不要修坟,就将我留在此地,七叔不想将名字留在世间,七叔其实早就该死了,我曾经陪着鬼鸠害死了太多人,亲眼目睹他生吞婴孩,却没有阻止,今天能杀掉他,七叔死而无憾。” 云缺的眼里泛着泪花儿。 原来葬魂大阵不是给太尉准备的,而是给未羊鬼鸠准备的! 云缺知道七叔是个有故事的人,也从未问过,不料七叔的故事如此惨烈,结局更是亦然。 “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让我杀你!”云缺吼道。 “我必须死,否则融入本体的九味灵药无法完全激发,我,才是阵眼啊……” 杨七古艰难的抬起手,握住云缺的手腕道:“不必伤心,七叔早想去找红莲团聚,多活这么多年,够本儿了,云缺,你是七叔这一生最为得意的弟子,不是因为你修炼天赋如何过人,更非你有药理天赋,是因为你走的,是一条直路,不像七叔,走了太多弯路……” “咳咳咳……满城噬魂兽都在药力当中,药力混杂着葬魂之毒,天亮时,城里所有噬魂兽将全部覆灭。” “咳咳咳……人生如梦,过眼云烟,是是非非何必在意,能活得无悔便是上成,若早能看透该多好啊……” “此生作恶,此生消,还了这笔账,七叔再不欠世间任何人,走,也走得心安……” 云缺眼含热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从儿时开始,七叔,就被云缺当做自己的亲人。 失去父母的孤儿,能有位亲人,只有云缺自己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就像一棵无依无靠的小草,长在了大树之下。 至少在风雨飘摇之时,头顶还有树叶遮挡。 别看云缺每次去庸医馆都大大咧咧,其实每次走进庸医馆的时候,云缺的心里都是暖洋洋的,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如今, 七叔即将生机耗尽,眼看着亲人死在眼前,这种感觉是云缺最不想体会的。 可是没办法, 七叔伤势太重,注定命归黄泉。 “咳咳咳……生肖,今晚来了五位,你要小心……” 七叔的声音越来越弱,大手越来越凉。 云缺猛然抬头。 五位生肖! 七叔是午马,鬼鸠是未羊,九笤原是申猴,闻香楼的主人是酉鸡,总共四人。 第五个生肖,又是何人? 云缺不等询问,七叔已经没有了气息,浑身冰冷。 吊着最后一口气,杨七古握紧了云缺的手,虚弱道: “拿着,这是七叔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九曲复命丹,有死而复生之力,能让你多一条命……呵呵,小子,七叔先走一步,来世……再……会……” 七叔的大手垂了下去,最后一口气随之消散,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云缺的手里,多了一枚小巧的九彩丹丸。 那是七叔以本体药力凝聚的奇丹,最后的遗产。 “不……不!!!!!!” 云缺仰天大吼,却无力回天。 他知道,自己又该挖坟了…… 这辈子,到底还要埋多少人…… 我埋够了! 云缺瞬间清醒过来,咬牙切齿的掰开尸体嘴巴,将手里的九曲复命丹,给七叔塞了下去。 大殿里,安静无声。 云缺瞪着眼睛,盯着尸体的变化。 过了不久, 听到了心跳声,传来了呼吸声。 杨七古缓缓坐了起来,心窝的伤势在快速愈合,很快恢复如初,只剩下两道难看的刀疤。 安静的大殿里,叔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互相瞪了半晌。 杨七古回头抄起一块砖头。 云缺撒腿就跑…… 第673章 你还会放鞭炮呢 “唉……” 杨七古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小子,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东西,给你留的遗产,你给我用上了,七叔活够了,只想安安静静死去,你偏得把我弄活过来,平白浪费了一粒天下奇丹。” “你活够了,是你的事!我不想我七叔死,是我的事!浪费就浪费,丹药不就是给人吃的嘛。”云缺理直气壮。 “你个混小子啊……”杨七古苦笑着摇头道。 本来都死了,杨七古都觉得拉住了楚红莲的手,两人在奈何桥上重逢,共赴黄泉。 结果还没下桥呢,又被云缺薅着脖领子给拽回了人间。 这种无奈的感觉,天下间怕是没人尝试过。 杨七古靠墙而坐,唏嘘道: “死而复生,修为尽去,救我回来根本没用,七叔已经是个普通人了,没有修为,多说在活个几年,有什么用呢,不值得。” “怎么不值!”云缺昂首道:“只要你没死,我就还有七叔!我不想当孤儿!等七叔老死那天,我高高兴兴,敲锣打鼓给七叔送终!” “你还会放鞭炮呢,再趁机收一波份子钱,我看得到身后事。”杨七古苦笑道。 “到时候我争取冲进三品甚至二品,最好能达到一品,这样天下高手都得来随份子,争取把七叔的灵丹钱赚回来,这样七叔就没白活过来,不赔嘿嘿。”云缺道。 “贫嘴……不过倒是个买卖。”杨七古哈哈大笑起来。 生离死别,变成了再次相逢,无论杨七古还是云缺,心里都充满了感慨。 “七叔怎么成了星辰殿的人?难道白玉城的庸医馆,专门为我而开,你的任务就是为了等我?”云缺道。 “庸医馆,是我谋生赚钱的地方,不是为了等你,那时候,七叔已经叛出了星辰殿,只是后来被鬼鸠找到,没办法,只能再次帮着星辰殿完成一次任务。”杨七古道。 “鬼鸠被七叔的大阵攻击,他会不会逃走?”云缺担忧道。 “那要看大秦太尉的本事了,葬魂大阵是七叔以全部力量布置,未必能完全击杀掉鬼鸠,不过将其重创绝对不难,如果龙桃抓住时机,有很大的机会杀掉鬼鸠。”杨七古道。 “那我去帮忙!”云缺道。 “不必了,你不会神魂类的法术,帮不了大忙,鬼鸠的本体是魂类妖族,以你的力量很难伤到他,以我估计,鬼鸠被葬魂大阵重创,一定陷入龙桃的猛攻当中,如果有其他人出现,正好可以让鬼鸠藏匿元神,借机脱困。”杨七古道。 云缺点点头,放弃了去帮忙的打算。 不去的话,龙桃有很大机会击杀掉鬼鸠,自己去了,鬼鸠就多了一条逃生之路。 不如静待其变。 “七叔这次覆灭噬魂兽,救了天龙城满城百姓,相当于一场天大的功德,即便七叔以前做过恶,足以抵消。” 云缺一本正经的道:“如此一来,七叔以后给人看病,就可以要价高点,以七叔的本事很快就能积攒大量灵丹灵药,重拾修为。” “一把年纪,重新修炼的话,难啊。”杨七古叹气道。 “我相信七叔的天赋,我这里的丹药先给七叔用着,等七叔恢复修为,记得多给那些高手看病,要天价,反正他们都有钱。” 云缺说着将储物袋里的丹药倒出来一大堆,也不分类,全都交给七叔,反正灵丹有的是,大多云缺都用不上。 “用不了这么多。”杨七古道。 “用得到,多余的当饭吃,咱又不穷,我相信七叔以后肯定会赚得更多,反正你就我一个侄子,你死了,遗产还不是都归我……”云缺吐露心声。 杨七古听得哭笑不得。 “对了七叔,先看看这家伙有没有救。” 云缺才想起来白无缺,急忙从背后将婴孩拿下来。 杨七古把了下脉,道: “没有大碍,尽快离开此地即可,这孩子是……” “我表弟,一会儿送他回家,他娘肯定到处找他呢。”云缺道。 “好强的生命力,这孩子应该天赋极高,以后,定是位世间强者。”杨七古赞了一句。 云缺大为佩服。 还是七叔有眼力! 地宫里空气沉闷,毒气未散,云缺不在久留,与七叔返回地面。 “七叔,这次奇袭天龙城,除了午马未羊,申猴酉鸡之外,第五个生肖高手是谁?”云缺问道。 “不清楚,殿主的安排,向来神秘,我与未羊一组,负责除掉太尉龙桃,其他人有各自的任务。”杨七古道。 “申猴在闻香楼坐镇,酉鸡不知去向,这么说,酉鸡与另一个生肖高手,一个在皇宫,一个在丞相府。”云缺道。 “未必,也许那两人在同一个地方。”杨七古沉声道:“这次除了五位生肖高手之外,万妖国还派来了七头三阶妖王助战,殿主对拿下天龙城势在必得。” “七头妖王,这么多啊。”云缺咂舌道。 星辰殿果然强大,一次派出五位生肖高手外加七头三阶妖王,以云缺估计,要不是自己误打误撞返回大唐搬兵,天龙城怕是难保。 即便加上七叔以葬魂大阵困死了未羊,此番恶战仍旧胜负难料。 孔气气前往丞相府,若能与左兰山联手,破局不难,可若是七头妖王全在丞相府,就不好说了。 毕竟左兰山刚刚被重创,又送出了决云剑,本身无法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大儒战力,最好的情况是战力打折,能用出一半力量。 灵匠殿先生的修为,云缺估计在三品程度,左兰山与孔气气对付七头妖王,并不容易。 忆白龙对战申猴,正常情况应该能胜出,但是申猴那家伙是生肖高手中唯一能与殿主沟通的人物,如果星辰殿的殿主真身出现,那么今晚的局面就彻底胜负难料了。 让云缺最为担心的是皇宫。 酉鸡在闻香楼与百花楼布局多年,如果在皇宫发难,必定有所准备,也许酉鸡本身就在皇宫里有着明面上的身份。 之所以如此猜测,是因为云缺见识过燕太子的手段。 星辰殿的生肖高手,无论修为还是心智,必定在燕无鹰之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第五个生肖高手才是最大的隐患,不把他揪出来,所有人都有危险。”云缺冷声道。 “星辰殿擅长布局,草蛇灰线,云缺,你若想帮助秦皇扭转局势,一定要做到知己知彼,切勿相信任何人。” 杨七古望着不远处黑漆漆的城墙,沉声道:“这座城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第五个生肖,千万别大意。” “我会小心的七叔,对了,七叔见没见过星辰殿的殿主,那家伙到底什么何方神圣。”云缺问道。 “没见过,生肖高手在平常都可以自由行动,发布任务的时候,殿主会以虚影传音的方式告知,我只知道申猴有着与殿主沟通的能力,除了申猴之外,应该没人知道殿主的真身。” 杨七古肃然道:“今天能一次调集万妖国的七头妖王,殿主与那万妖国一定关联颇深,如果你想寻找线索,万妖国是一个方向。” “有机会我会去走一趟,星辰殿的殿主我必亲手杀之!”云缺冷声道。 “可惜七叔帮不了你什么,这些年我一直在猜测殿主真身的情况,我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杨七古道。 “七叔发现了什么,快告诉我。”云缺追问道。 “殿主,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过真身,我估计,他应该有些不为人知的弱点,碍于某种力量而无法亲自动手,否则今天这种情况,殿主应该亲临,到时候天龙城将彻底覆灭,毫无悬念。”杨七古道。 云缺其实也有这种猜测。 随着与星辰殿的接触越多,逐渐印证。 巫神降临这种大事,殿主没出现。 覆灭天龙城这种大事,殿主也没出现。 云缺实在想不出,天下间还有什么事,会比超品残魂与云州第一强国更重要。 无论哪件事成功,云州的格局将被彻底改写。 而奇怪的是,如此重要的节点,星辰殿之主依旧躲在幕后,不肯现身。 如果说那殿主忌惮着世上的强者,还有情可原,但是已经算得上天下第一了,除非超品,否则再无任何对手可言。 连对付秦皇都不来,可见星辰殿的殿主一定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弊端。 关于神秘的星辰殿,云缺无法一时猜到真相,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将白无缺交给七叔。 “七叔你在这等着,我下去看看情况。” 原路返回,直抵地宫三层。 等到了地宫三层,云缺眼前是惊人的一幕。 空气中漂浮着成千上万的黑色虚影,如同鱼群般密密麻麻,起起伏伏。 这些黑影全都是噬魂兽,无一存活,尽数被葬魂大阵灭杀,剩下的只是空空的躯壳,随着时间流逝会慢慢消失。 太尉龙桃跪坐在大殿中心,大口喘气,脸是黑的,好像刚从灶台里钻出来似的。 在龙桃旁边,倒着一具高大的尸体。 未羊鬼鸠,已经被击杀,本体遍布着龟裂,身体几乎要消散。 谨慎起见,云缺运转妖瞳,扫视着大殿之内,寻找着活着的魂体。 除了龙桃,这里再无活物。 “太尉,伤势如何!” 云缺几步来到近前,说着关切的话语,手里的妖刀却直接架在龙桃脖子上,道:“用一句话,证明你是太尉。” 第674章 阁下贵姓 云缺不得不谨慎。 噬魂师的可怕,他领教过了。 鬼鸠那种异兽,最可怕的不是法术,而是强大的元神,完全可以侵入龙桃识海,鸠占鹊巢,夺舍而生。 龙桃抹了把脸上的黑水,眨了眨眼睛,道: “决云剑,多借我两天。” 云缺收回妖刀,这么不要脸,肯定是太尉本人。 “太尉好手段,击杀未羊定是大功一件,陛下封赏的时候,太尉别忘了我的功劳。”云缺打趣道。 “放心,有你小子一份,咱们联手杀的强敌。” 龙桃晃晃悠悠站起来,道:“他娘的,这家伙太不好对付,弄了一大堆噬魂兽在这里埋伏我,幸好你小子在上面砸下个法阵,要不然我这条命容易交代在这,武夫的元神实在是弱点。” “能赢就好,其实大阵不是我弄的,是我七叔专门为击杀未羊所设的葬魂大阵。”云缺道。 “你七叔?谁呀,这么厉害!”龙桃道。 云缺大概解释了一下,得知七叔就是午马,龙桃差点惊掉了下巴。 “午马杀未羊,好!这反转我做梦都想不到,看来星辰殿离心离德早晚会分崩离析!算计我们大秦,该着他们死翘翘!我大秦气运千年不衰,岂是星辰殿可以比拟!我大秦气运万古长存,连绵不绝……” 龙桃心情大好,正说着呢,一扭头,发现云缺正蹲在未羊的尸体旁,一手抓起了储物袋,一手扒下了紫袍。 储物袋直接揣怀里,紫袍披在身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点拖延。 龙桃大呼倒霉,自己拼死拼活干掉了强敌,结果人家云缺打扫了战场,手脚这个麻溜,毛儿都没给他这位太尉留。 回到地面,云缺与七叔汇合。 白无缺仍旧没醒,不过气息顺畅了许多,云缺只能将其留给七叔照看。 龙桃身上没什么伤势,二品不灭武夫,多重的伤都可恢复,他伤在了元神,此刻极其虚弱。 “太尉留在城外修养,我去城里帮忙。”云缺道。 “我也去!区区神魂伤势而已,老夫还有再战之力!” 龙桃为了显示自己的战力,踏空而起,刚迈出两步就摔了下来,脸着地。 “太尉还是好好休息,等恢复一些再进城,我一个人行动方便,带着老弱病残太麻烦。”云缺道。 龙桃气得胡子直翘,道: “你小子就不能说得委婉点!我这就成老弱病残了?” “还不是太尉教的,咱们武夫,直来直往嘛。”云缺哈哈一笑,道:“七叔,太尉,你们可别打架啊,我去也!” 脚踏虚空,云缺越过城墙。 “哎,老喽……” 龙桃望着云缺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盘坐在地,服用丹药开始疗伤。 元神的创伤,绝非短时间内可以治愈,龙桃知道今天自己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皇陵外的丛林内,杨七古与龙桃各自盘坐在一棵树下,谁也不言语,气氛有些尴尬。 之前还是生死大敌,现在一起疗伤成了病友,两位老者在尴尬之余,也在感慨着命运的奇异。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良久。 龙桃忍不住了,开口道: “阁下,尊姓大名?” “杨七古。” “哦,你孙子长得不赖,白白胖胖的,招人稀罕,叫什么名字?” “呃……没取名呢。” “快一岁了吧,还没取呢,得抓紧了,看这孩子一脸富态相,肯定什么都不缺,叫杨无缺好了。” “再说,名字再说吧。”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 “对了,阁下贵姓?” “杨七古……” “哦这名字有点耳熟,我刚才是不是问过了?不妙啊,伤势有点重,可能伤到脑子了……” …… 再次返回天龙城,云缺发现大雾变得稀薄起来,雾气中时而有细微的尖锐嚎叫声出现,声音很小,普通人根本听不见。 那是噬魂兽被毒杀后的叫声。 天边已经泛白,城中的所有噬魂兽迎来了灭亡之时。 云缺此时底气变得十足。 皇陵之行,不但解决了未羊,午马原来是七叔,星辰殿一下子少了两位生肖高手。 现在皇城里,只剩下三名生肖高手。 闻香楼暂时不用帮忙,唐皇的后续人马应该就快到了。 云缺能料定唐皇肯定派遣重兵,因为白无缺被自己掠来了,可以说得上一箭双雕。 既借用转世佛陀的力量,再断了唐皇后路,云缺就不信唐皇会不担心小儿子的下落。 只是可怜了兰妃,肯定在后宫担惊受怕。 在皇宫与丞相府之间,云缺选择了后者。 皇宫肯定最为凶险,现在云缺身边没有帮手,最好先汇合左兰山与孔气气。 破军强者的速度,堪称风驰电掣,不久后,云缺再次来到丞相府。 这次不再通报,直接翻墙而入。 来到后院,看到老管家正在围着大坑转圈,拉磨的驴子似的,转了一圈又一圈,踩出了一圈深深的脚印。 看到云缺去而复返,老管家老泪横流抓着云缺不放手。 “驸马呀,你不能不管呀,我家大人到底怎么样了,这里太深,我下不去呀。” “刚才有没有人来过?” “有!有个小女娃,扛着个大铜锤,问我这里是不是丞相府,我说是,她说好,然后就跳下去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得知孔气气抵达,云缺放心了一些。 灵匠殿先生即便与左兰山不对付,好歹不算仇人,不会对左兰山下手。 云缺来到大坑旁边,朝下看去。 深不见底的大洞里,传来浓郁的血腥气。 侧耳倾听,有妖兽嘶吼的动静,还不止一头妖兽。 云缺抓出妖刀,朝那老管家道: “你作证,我今天舍死忘生去救丞相,这份人情,左大人可不能忘。” “放心!驸马爷放心!老仆给驸马爷作证,驸马爷义薄云天,我们丞相府欠驸马爷一份人情!我家大人肯定记着救命之恩!” 云缺满意的点点头,纵身跃进大坑。 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的确是个坑,但现在不同了,有了灵匠殿先生先行一步,云缺现在下去就安全多了。 大坑极深,足有千丈! 云缺控制着气机,在脚下不断凝聚阶梯,快速下降。 很快,云缺落地。 妖瞳转动,所见之处是一片宽敞的地底空间。 七头形态不同的庞然大物,正在围攻左兰山与孔气气。 七头妖兽均有三阶妖王之力,不过全都伤痕累累,其中有三头在勉强作战,距离死掉已经没差多远。 妖王的伤势都很重,左兰山与孔气气也没好哪去。 两人灰头土脸,身上大小伤痕无数,抵背而战,玩命的施展法术。 一边施法还在一边斗嘴。 “左老头你说不说!到底五彩石在哪里挖的,我帮你到现在已经不错了,你就一点不感恩吗!” “我说什么!哪有五彩石!谁要你帮忙,你大可一走了之!对付几头妖王而已,老夫一人足以!” “得了吧!瞧你累得都快虚脱,还吹牛呢,要不是我帮忙,这些妖王能把你撕碎吃掉!快说,我要五彩石做报酬!” “说了没有!你要我说几遍!” “还骗我!没有五彩石,你能挖这么深的大坑!你肯定挖到了不少,想独吞!” “我吞个屁!这里是我家,你见谁在自己家里挖大坑的!你到底从哪听到的消息,哪个混蛋说我家里有五彩石?” “那你别管!反正我有确凿消息,你这里就有五彩石!不分我一半,我帮着这些妖王打你!” “好好好,你要五彩石是吧,这里全归你,家我也不要了,你随便挖!挖出来多少五彩石全是你的!” “好哇!一言为定,不许耍赖,谁反悔谁是小狗!你要是反悔不仅是小狗,你还得改姓,以后就叫你右兰山!” 云缺也不敢笑,只能装作没听到。 灵匠殿先生太实在,说什么还真信呐。 抓起妖刀,云缺加入战团。 今晚始终没机会全力出手,这次云缺动了真格,妖力暴起之下,战力直接逼近三品程度。 有云缺助战,左兰山与孔气气看到了机会,两人联手之下,一口气将三头重创的妖王灭杀。 随后三人面对四头妖王,战局立刻开始倾斜。 不到半个时辰,又有两头妖王被杀。 这两头妖王死得挺惨,要害处被重创而亡,全是云缺下的黑手。 斩妖这种事,云缺才是内行。 只要分辨出妖王的种类,云缺即可确定对方的要害,斩妖多年的经验可不是白玩儿的。 紧接着又一头妖王被左兰山的大儒经重创,孔气气一锤砸碎了妖王的脑袋。 别看是老对头,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最后一头妖王最为难缠,是一种冰雪怪物,如同巨熊,外伤几乎无效,只能以火焰法术对付。 这种冰雪妖王,云缺基本没辙,无论妖刀砍掉多少冰块,对方都能在短时间内凝聚出新的冰雪填补。 发现砍不动,云缺直接不打了,退在后面观战。 左兰山与孔气气联手施展出狂暴的火焰法术,不断融化着最后一头冰雪妖王。 终于, 妖王扛不住了,庞大的躯体坍塌开来,融化的冰雪形成一片水池。 “赢了!哈哈,我老人家出手,百战百胜!” 孔气气挥舞着巨大的铜锤,蹦蹦跳跳十分开心。 左兰山刚要开口,忽然脸色一变。 哗啦!! 水声响动,冰雪怪物居然没死透,融化的水体形成一圈气泡般的牢笼,将左兰山与孔气气困在其中。 第675章 一品之力 三阶妖王化作的气泡,看似单薄,实则蕴含着强烈的水灵之力。 孔气气以大锤连轰数次,除了将气泡砸得变形之外,毫无用处。 云缺在外面以妖刀劈斩,一样没用,根本砍不开。 左兰山道: “这是冰水之灵,外力很难破开,必须一点点炼化才能脱困,云缺你先走,去别处帮忙。” 云缺不在耽搁,道了声好,跃出大坑。 左兰山与孔气气没有危险,只是暂时被困难以脱身。 回到地面,云缺有点为难起来。 皇陵与丞相府都去了,一个救兵没搬来,自己还是孤身一人,连白无缺都留在了城外。 今天的气运这么诡异呢。 下一站,云缺抵达了皇宫门口。 没人。 偌大的皇宫里鸦雀无声,漆黑一片。 皇后长孙至清不知去了何处,百名家仆也毫无踪迹。 “人呢……” 云缺停步在皇宫大门外,妖瞳动用之下,观察着大门里的黑暗。 天龙城其他地方已经没了大雾,而皇宫里仍旧迷雾重重。 “很强的法术气息,好像是幻术类,我看不透。” 月魁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云缺略一思索,改路前往闻香楼。 如果没有第五个生肖高手,云缺肯定先去皇宫,只要能让秦皇脱困,即可稳定大局。 既然丞相府里没有生肖高手,而是七头大妖,那么皇宫里肯定有两名生肖高手存在。 云缺隐约有一种预感,皇宫里的危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 最好能带着强援一起前往。 闻香楼没了客人,空荡荡略显冷清。 云缺来到天字一号房门前,换上未羊的紫袍,将兜帽压到最低,遮住了面孔。 推门而入。 门外毫无声息,门内则是冰天火地! 忆白龙与九笤原仍在厮杀。 九笤原脑后的替身蛊已经用尽,身上遍布伤口,形若疯魔,怪叫不断,看似施展的法术磅礴惊人,实则到了强弩之末。 忆白龙以白龙剑猛攻不断,越战越勇,宛如战神。 禁锢的法阵当中,九笤原再如何强大,只要他没达到一品,就是不灭武夫的活靶子! 云缺进门后,身形晃动,以影步挪移到九笤原身旁,面朝着忆白龙摆出攻击架势。 影步在施展之初,与法术挪移极其类似,九笤原一时没能察觉,加上云缺穿着紫袍,被他误以为强援来临。 “怎么才来!速速与我联手灭掉此人!” 九笤原精神大振,掐动法咒要施展出强力巫法。 噗!!! 漆黑的妖刀,从九笤原心窝处透出。 “你不是喜欢吃心么,要不要尝尝自己的心脏是个什么滋味。” 云缺摘下兜帽,冷笑道。 九笤原的脸色变成苍白如纸,不可置信的盯着云缺道: “怎么可能!你居然杀了未羊!” “是啊,殿主下令,下一个宰你!” 云缺单臂震荡出破军之力,妖刀上爆发出狂暴的刀气,直接将九笤原心脉搅碎! 九笤原踉跄着跌倒在地,艰难的指着云缺道: “你……你不得好死!殿主会杀了你!” 云缺冷声道: “好哇,让他来杀我试试。” 九笤原喷出一口鲜血,就此咽气,仍旧死不瞑目般瞪着云缺,抬起的手指诡异的不肯垂下。 云缺本想一刀斩下九笤原抬着的手,忽然一种心悸的感觉袭来,浑身汗毛炸立而起! 呼!!! 九笤原的手指忽然膨胀,这只手变成了百倍大小,形成巨大的手掌,抓向云缺! 云缺眼睁睁看着巨手抓来,却动弹不得,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禁锢在原地。 这种力量云缺曾经感受过,在巅峰程度的秦皇身上。 一品之力! 嘭! 电光火石之间,云缺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被撞飞出去,砸在墙壁。 等云缺回头一看,忆白龙正被大手抓住! 武威王为了救下云缺,不惜自己陷入绝险之境! “皇叔!” 嘭!!! 巨手猛然捏紧,忆白龙浑身暴起血雾! 巨手的力量有限,捏紧一次后随之消失,九笤原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了下去,彻底死绝。 但是忆白龙也瘫软在地,奄奄一息。 云缺几步冲到近前。 略一查看,不由得心头发沉。 忆白龙浑身骨骼全部碎裂成齑粉,连五脏六腑都被捏爆了,心脏几乎干瘪! 如此重创,二品不灭也扛不住。 “星辰殿!”云缺捏起双拳。 显然九笤原在将死之际,召唤来了殿主的力量,那只大手,就是星辰殿之主的手! 一只手,即可动用一品之力,可见星辰殿的主人至少在一品,甚至有可能达到超品! 这时暗门开启。 大唐宰相吴尔智当先走了出来,身后是源源不断的天策司精锐高手。 “武威王!” 吴尔智一眼看到重创的忆白龙,顿时惊呼一声。 “伤得这么重,莫非有一品高手!”吴尔智忌惮不已,急忙吩咐道:“快,送武威王回大唐救治!” “不回大唐,去城郊!”云缺背起忆白龙,顺手摘了九笤原的储物袋,直奔皇陵。 吴尔智不明所以,吩咐天策司原地待命,他跟着云缺来到皇陵。 “七叔!看看这个还有救吗!” 云缺将忆白龙放下,担心不已。 杨七古没有了修为,无法以灵识感知,只能用诊脉的手段查看,高深的医术,让他立刻判断出对方的伤势。 “筋骨尽毁,脏器崩坏,若非二品,必死无疑。” 杨七古沉声道:“幸好是不灭武夫,只要剩一口气就有机会活过来,需要开膛破肚,将他受创的脏器缝补修复,他才能以不灭天赋慢慢复原。” 云缺终于松了口气,道:“七叔受累了,这位是大唐武威王忆白龙,我皇叔,七叔帮忙好好缝一缝。” “放心即是,修为不在,至少医术还在。” 杨七古将怀里的孩子交给龙桃,取出随身携带的刀具针线,开始动手,先切开忆白龙的肚皮,现出破碎的脏器与碎骨。 如此血腥惊人的画面,看得旁边的龙桃都直皱眉,吴尔智更是一个劲儿反胃。 七叔从来不说大话,云缺知道武威王这条命保住了。 云缺拍了拍白无缺的小脸,道: “还没醒?这么弱呢。” 龙桃抱着孩子直往旁边躲,不满道:“哪能拍脸呢,这么小的娃娃可别拍坏了,你不要给我,我当孙子养。” 吴尔智在旁边冷声道: “你未免口气太大了,我大唐皇子,岂能给你当孙子!” “大唐皇子算个球!大秦皇子见到老夫也得施礼,哎你谁呀,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你是不是那个没儿子的家伙?”太尉道。 “放恣!粗鄙的武夫,你才没儿子!老夫乃大唐宰相!”吴尔智气哄哄的道。 “老子还是大秦太尉呢!大唐的老杂毛敢来天龙城,信不信我揍你!”龙桃骂道。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云缺急忙拉架。 “这时候就别斗嘴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七叔这边太尉帮忙看着点,我去皇宫。” 云缺说完拉着吴尔智又返回皇城。 天策司来的高手不少,将皇宫团团围住,严阵以待。 皇宫大门洞开着,里面仍旧声息皆无。 吴尔智紧锁双眉,道: “吉王可知里面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皇后应该在皇宫里,估计陷入法阵当中,宰相大人可有办法。”云缺道。 “办法只有一个。”吴尔智一挥手,当前大步迈入大门:“硬闯!” 天策司的高手得到命令,有上千人腾空而起,跃进皇宫。 下一刻, 无论迈入大门的吴尔智,还是千名天策司,全部消失了踪迹,犹如凭空蒸发! 后面还有大量天策司准备强闯,云缺急忙喊停。 一股脑儿的冲进去,所有人都陷入法阵岂不是飞蛾扑火。 让天策司剩余的高手守在门外,云缺一步踏入皇宫。 不进不行了。 从皇陵到丞相府再到闻香楼,三个地方的危机虽然解除,但太尉、丞相与武威王也失去了战力,难以相助。 到最后,还是云缺孤身一人。 此时天已经大亮,然而走进皇宫之后,云缺发现仍旧是夜晚。 皇宫之内仿佛成为了另一片世界。 回头看去,大门外空空如也,天策司的高手们不见了身影。 “好强的法阵……” 云缺加上了万分谨慎,再次扣上兜帽,朝着金銮殿行去。 行走间,一袭紫袍随风摆动。 云缺并未察觉到,在最下侧的衣角处,一道极其晦涩的黑芒一闪而逝。 从皇宫大门到金銮殿这条路,云缺走过多次,轻车熟路,可今天却走得无比漫长,好像没有尽头。 路上没有任何人影,四周的草木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皇宫里充斥着诡谲而压抑的气息。 云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妖气开始起伏。 走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终于看到金銮殿的轮廓,隐隐约约,被大雾笼罩。 让云缺诧异的是,一路上居然没有任何伏击。 怎么回事…… 单纯困人类的法阵,即便威力再如何强大,早晚有崩塌的时候。 云缺想不通为何笼罩皇宫的大阵,如此诡异。 脚下再次加快,云缺疾行如风。 眼看着距离金銮殿越来越近。 忽然间,云缺目光一动,在妖瞳的视觉下,居然看到了一个人。 此人也急匆匆的往金銮殿赶,满头大汗。 云缺几步追了上去,摘下兜帽,探手抓住对方的肩膀。 第676章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暑大人,这么急要去哪。” 云缺追上的是位熟人,少府属官暑夜初。 暑夜初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回头见是云缺,长吁一口气,指着手里的奏折道: “驸马爷啊,我以为是谁呢,陛下有旨,命我将昨日的奏折取来。” “昨天的奏折出了什么问题?”云缺与对方并肩而行。 “听说有道奏折涉嫌欺君!具体是谁我们少府也不清楚,只知道陛下龙颜大怒,估计这次肯定有人头落地。”暑夜初压低了声音道,生怕被人听到似的。 “陛下什么时候下的旨意。”云缺问道。 “半个时辰前的事了,我们少府忙活到现在刚把昨天的所有奏折翻找出来。”暑夜初道。 “陛下在何处。”云缺道。 “御书房呢,陛下命我等将奏折放在金銮殿即可,到了。” 暑夜初说完,两人已经来到了大殿门口。 “怎么没人呢,守卫哪去了?”暑夜初四下看了看,疑惑道。 金銮殿大门关着,门口一个人影都没有。 “皇宫恐怕出事了,先进去瞧瞧,没人的话咱们立刻去御书房。”云缺说着推开大门,当先走了进去。 “好,听驸马爷的安排。”暑夜初跟着走了进去。 就在暑夜初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云缺突然反手一刀! 这一刀直奔暑夜初的心口。 暑夜初大呼一声,急忙以奏折抵挡,妖刀轻易穿透了奏折,结结实实扎在他的心窝里。 但是没扎透! 暑夜初前心浮现出一道豪光,挡下了妖刀。 “驸马这是何意!”暑夜初大惊失色。 噗!! 在暑夜初背后,第二个云缺出现,第二把妖刀捅进了暑夜初的后腰。 暑夜初脸色大变,呕出一口鲜血,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云缺。 “暑大人,演技不错,蛰伏于天龙城多年,你就等着今天呢。” 云缺冷声道:“第五位生肖,就是你,子鼠!” 暑夜初大喊道:“什么子鼠?我是少府属官啊,咱们有交情啊驸马!你怎么对我下手!我对陛下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啊!” “行了,别演了,你们星辰殿的恶趣味,总喜欢将名字与生肖有所关联,暑夜初,鼠,夜出。” 云缺冷笑道:“十二生肖算来算去怎么都不对,后来我才想通,秦皇已经不再是子鼠,那么就应该有人接替子鼠之位,最好能潜伏在秦皇身边,等到机会痛下杀手。” 暑夜初的神色变幻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三品程度的灵气,将后腰的妖刀震开。 他的身形往后挪移数丈,与云缺拉开了距离,身上出现了一件紫袍,袖口绣着‘子’字。 “好一个驸马,好狠的心!你就不怕杀错人!”暑夜初狰狞道。 “无所谓,杀错了,死个少府属官而已,杀对了,就能宰个生肖高手!” 云缺再次多出两道影身,将暑夜初的前后左右全部封住。 “冷血之辈,你这种人与妖族有何区别,与我们星辰殿又有何区别。”暑夜初按住后腰,以灵力将伤口封住。 三品强者,肚子被来一刀不算致命。 “区别大了,我用的是脑子,而你没有。” 云缺冷笑道:“你的演技还是不行,你有破绽,太明显了。” “不可能!我若有破绽,秦皇早会对我下手!”暑夜初道。 “以前是没有,连我都被你骗了,不过今天有了,你本来从金銮殿往外走,发现我过来,你转身改变了方向,装作往金銮殿走,让我误以为你给秦皇送奏折。” 云缺摇头叹息道:“可惜,路上没有你的脚印,既然我能在皇宫里看到你,说明我们在法阵的同一个区域,你来说说,你从皇宫大门走到金銮殿的脚印,哪去了呢。” 暑夜初的神色狰狞起来,怒道: “这么点线索你都能察觉到,算你有本事!不过没关系,以你的修为,杀不掉我,只要我不死,皇宫内的法阵就永远不会消失,进来多少人都会被困死于此!” 风声大起! 暑夜初周身出现狂风,他乘风而上飞到半空,狂笑着就要远去。 风遁之法,武夫是追不上的,云缺只能眼睁睁看着子鼠逃走。 这时忽然一道惊雷炸起,从天而落,不偏不倚,炸起在暑夜初头顶。 轰隆隆!!! 刺眼的白光在半空铺开,驱散了大片迷雾。 在云缺不远的地方,长孙至清的身影浮现而出,这位大唐皇后掐动剑诀,只见惊雷中出现一柄幽蓝的宝刃。 这把长剑与雷光融为一体,从暑夜初的头顶穿了进去,将其一分为二! 扑通,扑通。 两半尸体掉落在地。 新一任的子鼠,刚刚出场就被斩杀于此。 云缺大为意外,并且对皇后的手段暗挑大指,这位大唐皇后可比唐皇狠多了。 长孙至清抬手召回长剑,冷哼道: “千幻之阵果然难缠,既然破绽已出,阵主则亡,等了你一个多时辰,动作这么慢……” 长孙至清陷入法阵中,始终全力以赴催动剑诀,就等着大阵出现一个破绽,如今云缺重创了子鼠,她这一剑正好发挥出最大的威能。 长孙至清一扭头,发现云缺正在子鼠的尸体旁,往自己兜里揣储物袋呢。 长孙至清愣了一下,很想收回之前的话,你小子动用根本不慢,快得很呐。 随着子鼠身亡,笼罩皇宫的迷雾开始渐渐消散。 “舅母娘娘威武!咱们去御书房!” 云缺在前边带路,两人抵达御书房。 书房内点着烛灯。 窗户上倒映着两道身影,从轮廓能看得出是秦皇与皇后,正在举杯对饮。 云缺破门而入。 眼前的一幕,让云缺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秦皇与皇后正兴致勃勃的喝着交杯酒,皇后俏脸嫣红,秦皇面带微笑。 一幕夫唱妇随的和谐画面。 看到云缺闯入,秦皇脸色一沉,道: “擅闯御书房,你该当何罪!” 云缺急忙躬身道:“陛下,臣来送奏折,陛下不是说急用么,事关奸细之事,我一着急忘了敲门。” “放下吧,饶你一次。”秦皇冷着脸道。 “遵旨,臣告退……” 云缺低着头,将从暑夜初手里拿来的奏折放在桌上,转身往外走。 皇后此时轻笑道: “不怪他,他也是为了陛下着想,不如,赏他一杯美酒。” 云缺回身笑道:“好哇,我最喜欢喝酒了。” 说话的同时,妖刀脱手而出,直接扎在秦皇额头! 诡异的是,秦皇的身体居然并非实体,妖刀穿过额头钉在墙上。 秦皇愣了瞬间,寒声道: “你敢弑君!” “呵,山猫野狗也敢妄称皇帝,你好大一张脸啊。”云缺抬手唤回妖刀,冷声道:“我没认错的话,你应该是景王吧,镜子里太闷了,出来散心了?劝你一句,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出得来,容易回不去。” 假秦皇的脸上开始模糊,组成了一张陌生而阴鸷的面孔,正是景王。 “你就是云缺啊,驸马,哈哈!你今天与你那大舅秦皇都会死于此地!”景王冷笑道。 “镜中人,除了会放屁好像不会别的能耐。” 云缺的目光转向皇后。 景王只是魂体,不足为惧,皇后才是真正的威胁,因为云缺能感受到皇后身上起伏着二品程度的恐怖气息! “你是……”云缺目光一动,惊讶道:“百花楼的东家!你居然是大秦皇后!” 对面的皇后,云缺见过,正是大唐百花楼的东家梅三娘。 “小家伙,难得你还记得本宫,今后你去百花楼,可以免费。”梅三娘掩口笑道。 “算了吧,我把你弄死,百花楼就是我的,闻香楼也是我的,比起免费,我更喜欢一锅端。”云缺道。 “久闻驸马魄力惊人,如今终于见识到了,我想知道,你凭什么一锅端呢。”梅三娘道。 “当然是凭这个了。” 云缺指了指身上的紫袍,道:“殿主有令,命我接替未羊之位,其余生肖尽数听候调遣,噬魂师办事不力,已被殿主抹杀,酉鸡,你的任务要拖到什么时候。” 梅三娘神色变了变,冷笑道: “气势确实不错,换了旁人怕不得被你蒙混过去,你当本宫会信么。” “不信就算了,反正殿主对你已经不满,到现在还杀不掉秦皇,你也活不了多久。”云缺道。 “二品不灭确实不好杀,不过没关系,很快你们皇帝就会魂飞魄散。” 梅三娘挥手掀开床榻上的被褥,现出了秦皇的身影。 秦皇此时的状态极其诡异,身上仅存的血肉在不断消融,浑身气机时而暴起,时而被压制,反反复复,无法挣脱。 云缺发现有一道光幕落在秦皇身上,抬头看去,光幕来自床榻顶端,是一面巨大的铜镜! 地镜! 云缺终于明白了真相。 酉鸡梅三娘串通景王,以地镜困死了秦皇! 地镜那等异宝,一旦落入旁人之手,连秦皇也扛不住,何况秦皇重伤未愈,处于最虚弱的时候。 加上天龙城遭遇噬魂兽危机,城内百姓尽数被控制,没人再认可大秦,秦皇虽然身处皇宫,却相当于远在大秦之外,无法动用一品之力。 门外传来了喊杀声。 幻阵崩塌后,吴尔智率领的天策司与影卫恶战。 皇陵地宫里的噬魂兽被七叔镇杀,城里的噬魂兽也纷纷中毒,相继死去,但是皇宫里的影卫却仍旧存活。 因为影卫是武夫与噬魂兽融合而来的异类,对七叔的奇毒有着很强的抵抗能力,一时半会的死不掉。 长孙至清进屋后一语未发,此刻突然出剑。 直取梅三娘的人头! 酉鸡早有防备,抬手唤出一面小巧的玉簪,与雷剑轰鸣在一处。 云缺趁机冲向秦皇,打算将秦皇救出来。 只要撼动地镜,赢開就有机会脱身。 没等云缺抵达近前,梅三娘忽然冷笑一声,随后地面开裂,御书房里的一切全部陷入地底。 第677章 有贼 御书房在不断下沉。 无论动用任何手段都无法停止下坠的速度,云缺整个人犹如被一股巨力砸进了地底。 房间没有变化,但是四周的墙壁在快速上移。 长孙至清催动起三面冰盾,环绕在身前,将自己与云缺护在其中。 跟着皇后抵达御书房的只有两名丫鬟,加上云缺,不过三位破军而已,而对方明显是一位二品强者。 秦皇被地镜困住,无力出手,靠着云缺与长孙至清这几人,想要破局难如登天。 “地镜之力太过恐怖,必须想办法将其破坏,否则我们没机会活命。” 长孙至清的低语中带着一种绝望之感。 之前笼罩秦皇的地镜,此时贴在了棚顶,落下的光泽铺满整个房间。 正是地镜之力,将整个御书房带入地底。 镜面里浮现出景王的身影,他面色狰狞的开始抬手写字。 ‘赢開必死!你们几个也一样会死!’ ‘赢開把我害成这种鬼样子,今天让你们也尝尝当鬼的滋味!’ ‘先把你们一个个杀掉,再提出元神封入地镜,让你们统统当我的奴隶!’ ‘哈哈哈!地镜里真寂寞啊,等你们进来,本王会好好疼爱你们一番,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长孙至清与两个丫鬟的脸色越发苍白,云缺则仰头看着镜面上的字迹,皱眉道: “他这字……好丑啊。” 景王正无比得意,听到这话差点没从地镜里掉出来,咬牙切齿再次写字。 云缺没在看了,回头问长孙至清。 “舅母娘娘,镜子里那死鬼写的什么,我们武夫不识字呀。” 景王写字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终于写不下去了,嘶吼着从镜面里探出两只大手掐向云缺。 云缺看似忽略了镜面,实则就等着对方发怒冲出来呢。 当景王的大手抓来之际,云缺肩头突然冲出两只更恐怖的妖爪,妖气中融合着冲天的煞气,抓住景王的大手,硬生生将其从地镜中扯了出来。 长孙至清抬手一剑,斩向景王的脑袋。 如此配合,堪称绝妙。 轰鸣声大作,来自梅三娘的一记法术,轰开了长孙至清的飞剑。 景王被扯断了两只手,吓得缩回地镜。 镜子里的人影失去两只胳膊,嘴巴不断的开合,在破口大骂,只是外面听不到了。 “继续写啊,写多了,字就好看了。” 云缺仰头道:“哦对了,你没手了,不好意思,绝了你写字的爱好,不过没关系,你可以用脚丫子继续写。” 景王的元神之躯,岂能是云缺的对手,一身煞气就足以将其毁灭。 景王不足为虑,真正的大敌,是酉鸡。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调侃别人,驸马真是好魄力。” 梅三娘始终坐在床榻旁,根本就没动地方,娇笑道:“有你们陪葬也好,陛下到了地府,好歹有几个下人使唤,一代霸主,孤零零的走了,实在让人不忍心呢。” 说着怜悯之言,梅三娘的手上却多了把匕首,在秦皇身上割下一块血肉。 匕首顶端燃烧起幽蓝的火焰,血肉在逐渐焦糊。 “不灭武夫真难杀呀,没办法,只能一点一点烧掉。” 梅三娘把玩着匕首,道:“你们几个,想要怎么死呢,烧死,还是冻死,或者自行了断。” 长孙至清寒声道: “长孙家不会放过你,本宫若死在此地,你除非逃出云州,否则你必死无疑!” “呦,我好怕啊,咯咯咯咯!” 梅三娘娇笑道:“大唐皇后好生霸道,动不动就抬出家族,陛下将死,本宫会执掌大秦,你们长孙家拿什么力量与大秦抗衡,哦对了,你们大唐还有位老剑圣,不过很可惜,剑圣已经死透了,呵呵呵呵!” 长孙至清此刻心如死灰。 同样是皇后,她的修为比起对方差了一个大境界,根本不是对手。 一旦秦皇死掉,对方即可趁机占据大秦,垂帘听政,长孙家族确实很强,但是难以对抗整个大秦。 哪怕倾尽大唐之力都做不到。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丁点感情可言,何必下如此杀手。” 云缺沉声道:“五位生肖高手,只剩你一人,现在醒悟还来得及,执迷不悟你只有死路一条!” “小驸马,吹牛可以,别吹那么大,凭你们,能杀掉未羊已经是奇迹,生肖高手岂是你这种小小破军能抵抗的存在。”梅三娘不屑道。 “不信是吧,那你数一数,这里有几件紫袍。” 云缺说着拿出了子鼠和申猴的紫袍,算上自己身上的,一共三件。 梅三娘的脸色骤然一变。 “申猴死了?怎么可能!” 新一任的子鼠出了意外,梅三娘是能感知到的,皇宫里的大阵是暑夜初控制,云缺能抵达御书房,说明暑夜初凶多吉少。 但是梅三娘怎么也不敢相信,申猴的紫袍会在云缺手里。 “怎么不可能,今天杀生肖,过几天杀你们殿主,你们星辰殿作恶多端,天怒人怨,老天都看不过去了。”云缺冷声道。 梅三娘很快冷静下来,道: “既然你搬来了强援,那好吧,老娘不玩了,你们很快就会死掉!” 梅三娘手里的匕首火光大起,幽蓝色的火焰很快将血肉烤焦,化作齑粉。 随后梅三娘再次扎向秦皇为数不多的血肉,她要加快速度,尽快将秦皇彻底灭杀掉。 云缺想要帮忙。 但是脚下如同陷入泥潭,往前迈一步要耗费全部力气,走到床边都难以做到,更别提救下秦皇。 长孙至清的本体一样难以妄动。 她催动长剑攻向强敌,却在距离酉鸡丈许远的地方被一层庞大的力量挡住,难以寸进。 秦皇的血肉本就没有多少,身上大多是骸骨,根本架不住切割,很快会完全失去血肉。 到时候剩下一副骷髅,即便秦皇还能坚持不死,也绝对活不了多久。 云缺虽然焦急,但是强行冷静,冷喝道: “我宣布,叛出大晋!不再是大晋之人!” “我宣布,加入大秦,奉秦皇为主!” “此地大秦,陛下万胜!” 云缺吼出了三句奇怪的话语,不仅酉鸡听不明白,旁边的长孙至清也满头雾水。 大晋之人叛出晋国,加入秦国? 不就是其他国度的子民,转进大秦么,这种情况每年不知发生多少次,实在算不得新鲜。 云缺看似在说着疯话,实则意志坚定。 在云缺的脑海里,直接剔除了大晋之人的身份,将自己归纳为秦人,视大秦为故土,视秦皇为帝王。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帮到秦皇。 此地大秦,只要有一个臣民认可,那么秦皇就有机会动用一品之力! 嘭!!! 被地镜之力笼罩的秦皇,突然抬手掐住酉鸡的脖子,恐怖的力量汇聚在手掌。 梅三娘大惊,拼尽全力抵抗,仍旧被掐得脖子青紫,骨头开始碎裂。 “欺君之罪,皇后,你该死!” 秦皇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手里的力量迸发到极致。 云缺转为大秦子民,确实给秦皇带来了一份力量,然而这份力量并不足以激发出一品之力,只能勉强动用二品的力量。 因为地镜的存在,几乎将秦皇完全封印。 见秦皇反击,云缺焦急道: “舅母娘娘快学我!脱离大唐,加入大秦!” 长孙至清愣怔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可就是说不出口。 换成旁人或许不在乎,但她可是大唐皇后,即便能说出来加入大秦的话语,内心里也无法承认自己是秦人。 旁边两个破军境的丫鬟更是如此。 云缺急得直跺脚,却没办法。 云缺自己对大晋其实早就无感,他本是燕人,家破国亡,转到什么国都没问题,但别人很难做到。 眼看着秦皇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弱,云缺徒呼奈何。 梅三娘抬手指向上方,拼尽全力喝道: “地镜!” 地镜里的景王帮着一起驾驭至宝,镜面里投下的豪光越来越盛。 梅三娘终于脱困,退开数步,脸色苍白。 秦皇的大手无力的垂了下去,缓缓闭上眼,低语道: “皇后,你与朕也算夫妻一场,朕可以死,希望你能放过云缺,让他活着离开。” 堂堂云州霸主,在绝望之际没有任何惧意,反而说起了恳求之言。 秦皇的下场,堪称悲壮又憋屈。 梅三娘冷笑道: “抱歉啊陛下,驸马太过狡猾,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今日他死定了。” 云缺怒喝道: “皇舅不必替我求情!我们武夫何惧一死!就算她杀了我们,她也离不开天龙城,唐皇已经派兵赶来,仅剩一个生肖,她逃不出去!” 梅三娘笑道: “驸马可能不知道,陛下的宝库有密道连通着城外,只要我想走,你觉得谁能拦得住呢,咯咯咯!” 在酉鸡的笑声中,御书房终于抵达地底。 四周的墙壁消失不见,呈现出一处宽敞的地底空间,四周均有大门,隔着大门都能感受到灵气扑面! 原来大秦宝库,就在御书房的地底! “杀了你们,搬空宝库,我的任务即可完美结束,有了这无尽的资源,大秦的龙椅,本宫自可坐得安稳,哈哈,哈哈哈哈!” 梅三娘放声大笑。 她的计划,堪称完美。 秦皇一死,那么皇后即可垂帘听政,扶持一个最没用的皇子上位,梅三娘即可暗中控制大秦,甚至以女帝的姿态登上皇位。 因为三位皇子,都是梅三娘亲生的儿子! 这也是梅三娘最大的底气。 长孙至清已经彻底绝望,在如此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根本等不到唐皇的援手。 云缺也知道希望太过渺茫,所有强援不是重伤失去战力,就是被暂时困住来不了,自己这点能耐,无法破局。 梅三娘大笑着挥动手臂,四面大门应声开启。 灵石成山,灵草遍地,法器耀眼,珠光宝气。 大秦宝库里的资源,堪称惊人。 其他三个大门里都是宝贝,第四个大门开启后,现出了一个奇怪的人影。 此人背着个大口袋,身上挂满了储物袋,怀里还捧着一堆灵石,灵石挡住了脸,看不到模样。 显然是个贼。 第678章 我有个朋友 宝库第四面大门开启的同时,潜入宝库的贼人正要往外推门。 结果推了个空,怀里的灵石洒落一地。 “谁!谁他娘的跟着老子打秋风!” 此人勃然大怒,嘴里的两颗龅牙显得很是凶悍。 云缺揉了揉眼睛,原本沉重的心情在看到此人后直接变成了大喜。 “二哥!是我啊!” 云缺大吼一声。 潜入大秦宝库的贼,正是徐二哥。 徐二哥一眼看到云缺,怪笑道: “好兄弟又是你!我就知道你鼻子最灵,在哪都能闻到钱味儿,快点动手,我都装满了,你赶紧装!今天咱们哥俩干票大的!” 梅三娘和长孙至清外加两个破军境的丫鬟,此时变得面目呆滞,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大秦宝库里,还有贼呢…… 更让几人震撼的是,云缺居然说了声好,艰难的拔腿往宝库里跑,也开始装灵石…… 除了二哥之外,包括秦皇在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梅三娘认为驸马穷疯了。 长孙至清觉得这个外甥得了缺钱病。 秦皇在感慨,你就不应该加入大秦,你应该加入钱国,反正有钱的地方就是家,管他是谁家。 “你还带帮手了啊,一会儿多分他们点,咱们干这行就要讲义气!” 徐二哥一边帮着云缺装灵石,一边瞄了眼另外几人,他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梅三娘道:“这个好眼熟啊,怎么好像见过,她是……” 徐二哥越想头越疼,两手抱头,表情痛苦。 梅三娘也看清了徐二哥的模样,此时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是酉鸡,闻香楼的东家梅三娘,二哥仔细想想,你们应该是老相识。” 云缺缓缓站了起来,神色冷冽的将怀里的灵石收进储物袋。 “想不起来!头疼!要炸了!” 徐二哥越发痛苦。 “二哥,你看那是谁,我把你兄弟带来了。”云缺指向秦皇。 徐二哥随之望去,脱口道:“老鼠!” 听到老鼠两个字,秦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不是疼的,而是气的。 他这辈子最痛恨的称呼,已经二十多年没听见了,如今再次听闻,还是气得要升天。 “老鼠,酉鸡,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徐二哥痛苦的嘭嘭敲着脑袋,整个宝库回荡着恐怖的响动。 云缺在旁边轻语道: “二哥,你是丑牛,星辰殿的丑牛,你与子鼠一组,你慢慢想,你一定会想起往事。” 听闻丑牛二字,徐二哥渐渐停住了拳头,狰狞的神色恢复了正常,目光中多了清明之色。 “想起来了,我是丑牛,我是徐傲古!” 二哥将目光盯住了梅三娘,怒喝道:“你个小妖精,在化境里偷袭我,差点把我弄死!害得我失去神智多年,今天老子要报仇雪恨!” “恭喜二哥恢复清明!”云缺在旁边道。 “多亏了兄弟你!这宝库咱们一人一半,谁也不分!”徐二哥傲然道。 云缺神色一垮,我也想平分,但秦皇不干呐。 “小老鼠别怕,我来救你!” 徐二哥脚下一震,化作一道流光冲向酉鸡。 “二哥先打地镜!”云缺大呼道。 徐二哥化作的流光瞬间一分为二,一道冲向酉鸡,一道冲向地镜。 梅三娘不敢怠慢,急忙防御。 秦皇被封印,可丑牛的力量她是知道的,十二生肖当中如果选出个最猛的家伙,必定是排行第二位的丑牛! 轰鸣声大起! 笼罩头顶的地镜,被徐傲古一拳震开,直接砸进石壁。 梅三娘的防御也被一拳砸碎,整个人倒飞而出。 二哥一出手便扭转了整个局面。 失去地镜的封印,秦皇一跃而起,浑身伤口快速愈合。 “二哥,别来无恙,没想到我们还有联手的一天。”秦皇洒然道。 “嘿嘿小老鼠,你还是那么弱,二哥既然来了,你就放心吧!拦路的家伙二哥帮你统统碾碎!”徐傲古狂笑道。 时隔多年,子鼠丑牛再次联手,上演了一幕令云缺铭记多年的战斗。 两人各自施展出二品不灭的战力,将梅三娘与景王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最后秦皇成功夺回地镜,将景王之魂彻底抹杀。 徐傲古则将梅三娘打得尸骨无存,成了满地残渣。 这场恶战,甚至没用云缺与长孙至清动手,两个破军境的丫鬟全程惊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两位不灭武夫的战力,恐怖如斯! 战斗结束之后,宝库里回荡着秦皇与二哥畅快的笑声。 笑声里,伴随着哗啦哗啦装灵石的响动…… 战斗全程,云缺都在往兜里搂钱。 大好的机会,过这村没这店儿了…… 等储物袋装得满满登登再也塞不下了,云缺这才站起身大呼一声陛下威武。 秦皇也懒得计较,控制御书房从新回到地面。 接下来的局面有点尴尬。 大唐皇后与大秦帝王共处一室,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皇宫里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吴尔智率领的天策司精锐将影卫几乎灭杀一空。 虽然影卫强悍,但沾染了七叔的毒力,战力大减,敌不过倾巢而来的大唐精锐。 房门一开,吴尔智当先冲了进来。 进屋后就道: “外敌肃清,皇后可曾拿下秦皇!” 说完这话,吴尔智就后悔了。 他看到秦皇与自家皇后对坐在大桌两侧,两人全都表情古怪的看着自己。 “呃……可曾拿下了秦皇敌对的叛徒!” 吴尔智从新加了一句,同时额头渗出冷汗。 秦皇好端端的坐在这,人家可是天下一品,当着一品的面,说漏嘴了。 “强敌已除,本宫就此告辞。”长孙至清起身道。 “多谢皇后相助,过阵子养好伤势,朕会亲自去大唐道谢。”秦皇起身相送。 “陛下客气了,大秦与大唐本该世代交好,百姓方可安居乐业。”长孙至清客气道。 “皇后此言有理,朕送皇后出宫。”秦皇道。 一旁的云缺听得直想笑。 一个叫皇后,一个称陛下,不认得的还以为这两位是两口子。 大唐皇后与大秦皇帝见面,这种事本就千古难遇,能见证这一幕的人,以后都有了吹嘘的本钱。 一行人刚走出御书房门口,左兰山匆忙赶到。 太尉一瘸一拐的也来到皇宫,看到秦皇无碍,龙桃与左兰山齐齐松了口气。 此番劫难,终于有惊无险。 大家都平安。 至于灵匠殿先生,一直留在丞相府挖坑呢…… 见秦皇要送客,龙桃急忙接下了这份任务,即便对方是大唐皇后,也不能让自家皇帝亲自送,多没面子不是。 于是龙桃与云缺一起,将长孙至清送到闻香楼门口。 临走前,吴尔智询问起皇子下落,云缺拍着心窝打包票,过一会儿自己送白无缺回去。 皇后与宰相这才安心返回。 别看与秦皇见面时大家都客客气气,等回到大唐百花楼,吴尔智立刻下令天策司高手严阵以待。 生肖高手的问题解决了,传送阵的问题可没解决呢。 百花楼与闻香楼互通,以后大秦皇城与大唐皇城相当于可以随意往来,这要是有一方心怀鬼胎,另一方就有灰飞烟灭的风险。 不得不防。 以吴尔智的看法,应该就此毁掉百花楼,大唐比大秦弱了许多,大秦没有元气大伤,那么大唐就绝对不是对手。 唐皇得知后也挺为难。 留着这个传送阵的出入口,他这位大唐皇帝有点睡不着觉。 长孙至清倒是不太在乎,觉得秦皇身为天下一品,这种偷袭的事应该不会做,况且大唐这次帮了大秦,出力不小,双方可以达成联盟,就此共享太平。 而促成联盟的最佳人选,便是在大秦与大唐都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吉王,云缺。 唐皇就此拍板,等云缺回来再商议此事。 “白龙呢?他怎么没回来。”白隆佑问起武威王。 “武威王受伤不轻,云缺说他负责帮忙疗伤,他有位七叔是神医,一定能治好。”长孙至清道。 “能让白龙受此重创,这次天龙城之行实在凶险,难为皇后了,对了,皇子呢?”白隆佑道。 “云缺说皇子在安全之处,很快他会亲自送回来,陛下不必担心,吉王行事虽然荒唐居多,但为人是稳重的。”长孙至清道。 白隆佑放心了,吩咐摆宴,给皇后接风洗尘。 大秦这块心病,压在白隆佑心头很多年了,如果能借此次机会达成联盟,对白隆佑来说最好不过。 大唐与大秦联盟,云州之上何人能敌。 送走了大唐皇后,云缺与龙桃走在街头。 “太尉伤势如何,要不要紧,如果不舒服让我七叔帮你瞧瞧。”云缺道。 “没什么大碍,就是有时候爱忘事儿,元神伤势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幸亏危机解除,再打下去,我容易敌我不分,看来得养个十年八年了。”龙桃摇头叹气。 “我有个朋友,治疗元神伤势手到病除,一碗药下去保你痊愈。”云缺道。 “真的这么神?谁呀,比你那个七叔还厉害?”龙桃道。 “治疗别的病症他不行,专门对元神有效,他叫门六,等找到他,让他给太尉治一治。”云缺道。 “那感情好!我可不想一天糊里糊涂的像个老头子,哎云小子往哪走,这边。”龙桃说着转向一条街。 “去皇陵不是走这边比较近吗。”云缺奇怪道。 “我看城里没什么危险,就和你七叔把武威王和婴孩送进城了,你不是在九儒楼对面有个书楼吗,把他们都送书楼里了。” 龙桃笑呵呵的道:“荒郊野岭的岂是待客之道,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天龙城的热闹!” 龙桃说完,云缺的脸都白了。 春梅就在书楼等着吃噬魂师呢,这下好,噬魂师没送去,送去个白无缺! 第679章 一命换一命 龙桃说完一回头,云缺已经消失在原地。 “人呢,走这么快,等等我呀。” 龙桃追出半条街,迷茫起来:“九儒楼怎么走来着,这会儿又忘了呢?” 当云缺走进书楼的时候,听不到任何声音。 房门关着,气氛压抑。 云缺暗骂了一声该死的因果律。 谁能想到天龙城危机解除,结果自己迎来了更可怕的危机。 比起魔佛,云缺宁愿去面对更多的生肖高手。 但云缺不得不来。 太尉好心办了坏事,不仅把白无缺送来书楼,七叔和武威王一样全给送来了。 魔佛正饿呢,这下好了,白来一顿免费的大餐。 时间紧迫,云缺没机会去找其他帮手,只能硬着头皮推开房门。 嘎吱。 房门的响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刺耳。 书楼大厅内,杨七古正在给忆白龙的伤口做最后处理。 另一侧, 春梅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婴孩。 看似和睦的画面,在云缺看来无比刺眼,尤其春梅微微翘起的嘴角,让云缺觉得浑身发冷。 “伤势已经无碍,命肯定保住了。” 杨七古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问道:“皇宫里的危机如何了。” “大局已定。”云缺抬起忆白龙道:“七叔帮把手,咱们先把病人安置在卧房。” 杨七古的眉峰微微动了动,点头说好,抬着忆白龙的脚,搬离了大厅。 等将忆白龙放在卧房,云缺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是不是后续疗伤的药材,很难找。”杨七古目光凝重的道。 “有点难办,我尽力。”云缺道。 “我帮你一起找。”杨七古道。 “不用,七叔在这等着即可,我要是找不到药材,你去找秦皇要,他肯定会给。” 云缺说完走出卧房。 杨七古则留在屋子里,眉峰紧锁。 两人的对话,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杨七古已经发现云缺遇到了难题,否则之前抬病人的时候,云缺一个人足以,不会让他帮忙。 所以才用后续药材为暗示。 杨七古知道云缺有难处,但他帮不上忙,没了修为,强行出头只能给云缺多添麻烦。 云缺一个人再次返回书楼大厅,进屋后,回身关好门。 能把七叔和武威王带离此地,云缺自己都有些意外,也许是魔佛看不上那两人的元神。 深吸一口气,云缺开口道: “你要的东西,没找到,把孩子还给我,你开条件。” “你觉得,自己有资格与我谈条件么。”春梅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孩,诡笑道:“有了娃儿,我不再需要任何东西,你可以走了。” 婴孩闭着眼,睡得正香,胖乎乎的小脸上挤出个即将哭泣的表情,好像做了什么噩梦。 “这么说,没得谈了。” 云缺神色冷冽下来,道:“此番因果由我而起,我若不将白无缺带出来,他也不会陷入今天的境地,我的因果,我自己来断!” 妖气开始起伏,煞气铺满四周。 这一战,云缺不打算逃避。 其他事无所谓,该溜就溜,能逃就逃。 但葬送白无缺这种事,云缺做不出来。 并非因为白无缺是佛陀转世,而是因为白无缺也是云缺的表弟。 “以你的修为,斗不过我。”春梅冷笑道。 “我确实斗不过你,但我有把握拉着你一起死!”云缺冷声道。 两人的目光彻底冷冽下来,互相对视,谁也不肯让步。 屋子里的气氛充满了肃杀之意。 一场死斗,无法避免。 就在云缺打算拼命,不惜开启文殿的时候,春梅忽然笑了起来。 “执着的人啊,没什么好下场,也罢,你如果非要这孩子,不是不行,用一样东西来换。” “用什么换,你说,我答应就是了。”云缺道。 “用你自己来换。”春梅道。 云缺愣了一下。 “用我换他?” “怎么,不愿意。” “好!换就换!一命换一命!” 云缺收起妖刀,走向春梅。 春梅说话算话,将怀里的婴孩放在了旁边,朝着云缺伸出双手,仿佛要拥抱新的婴孩。 几步的距离而已,云缺每走出一步,自己的身体就会变小一些,等到了春梅近前,云缺已经成了个一岁大小的婴孩模样,小小的身体罩在宽大的紫袍里,显得十分好笑。 春梅伸出手,诡异的微笑道: “孩儿,到我怀里来……” 如同母亲的呼唤,实则充满冰冷,云缺发现自己没有了任何修为,如同个普通婴孩一样难以抗衡。 当云缺的一双小手被抓住之际,眼前温柔的春梅展现出恐怖的一面,嘴角开裂,变化成一张深渊般的巨口,豁然吞下! 云缺下意识的一闭眼。 反击不是现在,云缺打算被魔佛吞噬后,在其肚子里动用文殿,先把巫神碑放出来,让魔佛与巫神先斗,最好他们两败俱伤,云缺才有一线生机。 计划早已被定下,但是无法执行。 当云缺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屋子里,而魔佛的大口中,正咬着自己身上的紫袍。 另一边。 白无缺从襁褓里一跃而起,破窗而走。 未羊的紫袍犹如活物,在大嘴中不断挣扎,发出凄厉的吼声,转眼间就进了魔佛的肚子。 春梅恢复原样,仍旧一副温柔姿态,嘴巴动了动,好似在回味刚才的美味。 婴孩状态的云缺一脸呆滞。 很快醒悟过来。 “噬魂师没死!” 云缺恍然大悟,原来噬魂师鬼鸠并未死透,残存的元神躲在紫袍里,被自己一直穿在身上! 再一次,云缺体会到因果律的可怕之处。 魔佛与白无缺显然都预感到了这段因果,因此两人才能共处一室而没有发生互相吞噬的恶战。 对白无缺来说,没有梵钟在手,一旦与魔佛死斗,结果很可能是同归于尽。 魔佛那边也一样,没把握吞掉白无缺,他也不想动手。 正好两位强者都能看到即将到来的因果,于是达成了一种平衡,白无缺选择让出噬魂师的残魂,魔佛选择不对白无缺下手。 云缺夹在中间,毫不知情,白白担心一场。 想通了前因后果后,云缺恨不得破口大骂,你们俩拿我当了工具人,我成骡子了! 第680章 谁家娃娃 天龙城的大街上,出现了一幕奇观。 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孩,发足狂奔,跑得那叫一个快,风驰电掣般冲进了闻香楼。 白无缺利用传送阵,独自返回大唐百花楼。 察觉到法阵运转,守在附近的天策司高手纷纷紧张起来,如临大敌。 等看到是个婴孩,天策司的高手们面面相觑,想不通大秦那边怎么过来个孩子。 有人认出是皇子,急忙将白无缺抱回皇宫。 兰妃母子重逢,哭声不断。 兰妃只是单纯的为了担心而哭泣,白无缺则在哭声中时而发出‘混蛋’的音调。 唐皇原本还挺高兴,儿子安然回来,觉得云缺办事牢靠,听闻混蛋二字,不由得好奇起来。 “朕的皇儿居然是天才!半岁不到就会说话了,儿啊,你说谁是混蛋啊?” “呜呜呜……云缺!” 唐皇的笑脸顿时僵住。 自此,大唐传出奇闻,小皇子三个月即可开口说话,乃是文曲下凡。 至于说的是什么话,除了唐皇与兰妃之外,一概无人可知。 天龙城,书楼。 云缺懊恼的退后数步,道: “你们真厉害,因果律玩到我头上了,行!算我白忙一场,噬魂师既然你也吃了,说话就该算数,立刻离开大秦。” 春梅抹了抹嘴角,脸上散发出荣光,显得精神奕奕,道: “当然会离开,没人愿意跟个煞星在一起,早晚倒霉。” “那最好不过了,咱们最好一辈子别见!你别来祸害我,我也不去算计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云缺道。 春梅站起身,伸出一只手。 “什么意思。”云缺加上了小心。 “拿钱来,孕妇之身,你打算不闻不问么。”春梅道。 云缺觉得奇怪,道:“春梅没死呢?即便她没死,等你出生难道不吃了她?” 春梅淡淡冷笑道: “佛有恶念,人亦有恶念,别忘了佛由人生,弑母这种事,妖都未必做得出来,你认为我会做么。” 云缺想了想,倒也是。 魔佛怎么说也是白无缺的另一道元神,汇聚了恶念,佛陀其实是个境界的称呼,实际上仍旧是修行界的强者,是正宗的人族。 魔佛虽然邪恶,但还没达到连母亲都吞噬的地步。 云缺大方的拿出一摞银票,也没数是多少,只要能打发走春梅,钱不是问题。 请走这尊大佛,倾家荡产都值得! 收起银票,春梅不再停留,朝着门口走去。 “我有个问题,你们当年围杀的武夫,到底是谁。”云缺声音凝重的道。 春梅的脚步停在门口,沉默了许久。 “他是世间最强的人,也是世上最蠢的人……” 春梅仰起头,望向门外的青空,神色间变得复杂晦涩,呢喃般自语道: “最初的时候,我觉得他是蝉,后来发现他是螳螂,直至千年之后我才知道,他其实,是黄雀。” “原来我们才是螳螂,不过没关系,我会先杀掉蝉,再回头杀黄雀,呵呵呵呵。” 春梅忽然转过头,表情古怪的道:“我不像你,谁是仇人都分不清,可怜虫。” 春梅走了。 留下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谜题。 云缺很想知道谁是螳螂谁是蝉,谁又是黄雀。 只是无处询问。 不过云缺知道了一点,可怜虫,是自己。 春梅显然是在称呼自己为可怜虫。 我可怜? 云缺自然不服气,老子堂堂平天王,燕皇,吉王,驸马,这么多身份哪个不是高高在上,有什么可怜的! 一低头,云缺顿时催头丧气。 确实可怜。 身体还是婴孩状态! 春梅走了,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法力没带走!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重新长大吧! 还得十八年呢,我等得了,我媳妇等不了呀! 确认春梅真走了,云缺急忙冲进卧房。 杨七古吓一跳,打量道:“你是谁家的娃娃?” “我呀七叔!我变小了,快想办法!” “返老还童之法?你修炼了什么东西?” “我还没老呢,还什么童啊!我被人坑了,七叔快救我!” “别急,七叔帮你瞧瞧,哦,原来是法力所致,问题不大,解除即可,七叔去烧壶热水。” “热水就能解决法力了?这么简单!” “不能,热水是用来沏茶的,我口渴,七叔又没有法力,你找别人帮忙去。” “我都这么惨了,七叔还有心情喝茶!” “死过一次,很多事都看开了,只要你没咽气,七叔为何要担心呢,喝完茶还得去吃顿大餐,尝尝天龙城的美味。” “啊!七叔你变了!等我长大的,给你找几个老太太当小妾!” “你个混小子!” 天龙城的大街上,再次出现了百年难见的一幕。 第二个不到一岁的婴孩冲上了街头,一双小短腿跑出了风旋,朝着皇宫狂奔。 一路上引得无数路人惊呼不断。 “咱们大秦果然是宝地啊,今天都看到两次娃娃狂奔了,如此天赋,岂不是刚降生就能修炼!” “谁家娃娃光腚跑,裤子都不穿哈哈!” 小云缺一个转向,冲向嘲讽的家伙,一阵狂风过后,那人的衣服也没了,尖叫着狼狈而逃。 云缺一边跑一边气。 天龙城大劫,我可是最大的功臣! 老天没长眼吗,有这么对待救下满城百姓的功臣吗! 云缺先头挺生气,等后来就不气了,因为老天不仅没长眼,还瞎了。 正往皇宫跑呢,忽然被一只大手抓了过去。 “你这娃子,这么大点儿就在街上乱跑,没看见马车来了,被撞了怎么办!真该打!老夫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这野娃子!” 噼里啪啦。 云缺只觉得辟股火辣辣的疼。 不是四品破军之力扛不住,而且打人的老头是二品! 一些巡街的军兵经过,看到了古怪的一幕画面。 太尉大人坐在茶棚里,正在打孩子…… 军兵们也不敢管,更不敢笑,强憋着笑意,急匆匆绕路。 …… 当晚,皇宫内摆宴。 赴宴的人不多,太尉龙桃,丞相左兰山,午马徐傲古,驸马云缺。 算上秦皇五个人。 酒菜均为上品,香气扑鼻,不过气氛有点古怪。 第681章 应该还有救 云缺依旧是孩子模样,与早上不同,差不多达到两岁左右,站在凳子上开吃,狼吞虎咽,根本不理睬旁人的目光。 左兰山显然胃口欠佳,偶尔喝两口酒,不过心情大好,一边抿酒一边笑。 一看到云缺如此倒霉的模样,左兰山说不出来的高兴。 徐傲古与龙桃推杯换盏,两人都是强大的武夫,吃相基本一样,大口鱼大口肉,大口喝酒,极其豪迈。 就是对话太过诡异。 “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再喝一杯!” “干了!丞相大人好酒量!” “我不是丞相,我是太尉!丞相那玩意需要阴险算计,咱们武夫当不来,当不来!” “说得也对,有道理!我敬太尉一杯!” “干!哈哈,终于找到个能喝的,你们生肖高手厉害啊,尤其你这个龙猫,强得很!要是没有你,陛下危矣!” “我不是龙猫,我是二哥!看你岁数这么大,叫我二弟就行了,以后有买卖少不了你一份!生肖高手是什么东西?十二生肖里有猫吗?” “怎么没有!你看我给你算啊,子鼠丑牛,猫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萝卜大蒜,醋溜里脊,你瞧,有猫吧。” “嘿!还真有猫嘿!我一直觉得十二生肖里没有猫呢,还是丞相大人有学问,再干一杯!” “哎,说过了我不是丞相,好人哪有当丞相的,我是御史大夫!记住了,千万别弄混了,咱们武夫可以没有脑子,但不能认错自己的官职!” 两人喝得越发尽兴,秦皇则无奈的捂住了额头。 俩傻子,终于凑一块了…… 云缺正好咽下去一块肉,发出清脆的童音道: “御史大夫,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呐。” “还什么还!等爷爷死了,家里的钱还不都是你这个孙子的!爷爷这辈子攒了好多钱呢,我记得还有一把决云剑,等明天爷爷就传给你,谁让你是我们家的独苗呢!”龙桃大气的道。 这下不仅秦皇无奈,连左兰山也捂住了额头。 看不下去,实在看不下去了…… “伤得不轻,应该还有救,至少知道决云剑没还我呢。”云缺嘀咕了一句。 “云缺,你那位七叔医术通神,他是否有办法医治。”秦皇道。 “神魂上的伤势,七叔也没办法,皇舅放心,我有个朋友会治这种病,等我找到他,把他拉来天龙城。”云缺道。 朋友,自然指的是门六。 那可是好兄弟呀。 这场酒宴,其实云缺想把七叔也带来,但七叔不喜欢热闹,执意不肯露面。 云缺只能就此作罢。 随后云缺直入正题,说出了与大唐结盟之事。 左兰山出乎预料的赞同。 云缺发现今天的丞相,神色间多出了几分疲惫之色,并非恶战过后的乏累,而是来自心里。 “老臣年纪不小了,辅佐陛下多年,看得出陛下身为枭雄却有一颗仁慈之心,若与大唐开战,受苦的只能是两国百姓,不如定下血盟,百年不战。”左兰山道。 赢開缓缓颔首,道: “朕明日启程,亲自走一趟大唐,去见唐皇。” “老臣愿同往。”左兰山道。 “我就不去了,皇舅见完唐皇记得去趟顺王府,我外公在家里等儿子呢。”云缺道。 秦皇的神色变了变,长叹一声,点头答应下来。 亲爹,早晚得见的。 无论赢開心里如何怨恨,身为人子,血脉里永远流淌着父亲的传承。 叹息过后,秦皇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怀,举杯痛饮。 其实赢開早已原谅了顺王。 当年的顺王要实力没实力,要势力没势力,不逃,只会成为刀下亡魂,被其他兄弟们灭杀。 “天龙城的劫难,云缺当为首功,朕敬你一杯,这次打得实在憋屈,等找到殿主,朕一定与他死战一场!” 有秦皇这句话,云缺就放心了。 连饮三杯。 其实这三杯酒各有不同的含义。 第一杯为了秦皇这位一品强援,第二杯为了庆祝天龙城安然无恙,第三杯为了缅怀顺王。 我走了,吸血的事儿找你亲爹吧…… 大秦之事尘埃落定,云缺提出要带走少年城的人马回援大晋,秦皇自然点头同意。 云缺的功劳实在太大,别说要少年城的人,即便要秦皇亲自出面,赢開也会答应。 云缺多要了一个人。 寒刀。 身为将军,寒刀始终负责皇宫安危。 可惜这位战力强悍的镇殿将军,昨晚在幻阵里左冲右闯,忙活大半宿愣是一个敌人也没找到,空有一身三品巅峰修为,根本没用上。 比起秦皇来,寒刀其实是天龙城里最憋屈,最郁闷的一个。 秦皇笑着答应下来,将寒刀借给云缺。 左兰山在旁边唏嘘感慨,经此一事,从未在脸上出现过笑容的皇帝,居然变得开朗了太多。 明主,不该郁郁寡欢,否则江山一定不会长久。 这是左兰山心里所想,也是他这位丞相的一块心病,如今,他这块心病被云缺给治好了。 辞别众人,云缺返回书楼。 常威,瞎子,吴命与鸿影已经回来了,这几个在城外蹲了一宿,早晨发现城里恢复了正常这才返回。 一见面云缺就发现吴命变得有些不同,身上出现了气机波动,又与武夫的气机不太一样。 “吴兄,莫非重拾修为?”云缺好奇道。 一开口把常威这几人全都吓了一跳。 “王爷!怎么变小了!”常威惊呼道。 “成了娃娃!肯定中了邪术!”瞎子惊讶道。 “过阵子就好了。”云缺不耐烦的摆手道。 吴命道: “修了些佛门功法,初窥门径。”吴命笑道。 “一法通则百法通,恭喜吴兄。”云缺拱手道。 “多亏王爷收留,若无王爷开导,我这辈子不可能再有修为,吴命这条命,这辈子只为王爷效忠。”吴命躬身道。 “什么效忠不效忠的,大家都是兄弟。” 云缺笑着将众人引荐给七叔,随后吩咐道:“瞎子,你去定制牌匾,在浴堂旁边开家新买卖,名字是庸医馆。” 瞎子连忙领命,屁颠屁颠的去定匾额。 “七叔先在这落脚,我得回大晋,那边不知打到什么程度。”云缺道。 “好,你自己小心,武威王留在医馆即可,我帮他慢慢调理。”杨七古道。 “吴兄,这边的买卖都得你帮忙照看,三家店的大门,你可得看好了。”云缺道。 “王爷放心,只要我这条命还在,这里就不会有问题。”吴命凝重道。 “咱们要回家了吗?太好了!”鸿影一蹦多高。 “是啊,要回家了,不过很快还会回来。”云缺婴孩模样的小脸布满坚毅,捏起小拳头道:“天澜宝境第二重,就要开了!” 第682章 红尘这张破网 安顿好天龙城的事宜之后,已经到了晚上。 云缺仍旧是孩童状态,以七叔所言,至少一个月之后才能恢复过来。 当晚,云缺回了趟公主府,与宁玉公主辞行。 赢霏雨自从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这几天消瘦了很多,整夜无眠。 今晚也一样, 而最后一幕,正是万千冥仆在冥君的指挥下扑向了一棵幽黑色的参天巨木的情景。 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纪家在金陵城内找出不少与黑巫教有关的嫌疑人。 先不说他出远门都会把她带在身边,单从他要她去广华宫住几日就已经是大问题了,他说和子衿在一起就不会太孤单,说明他口中的几日并不是简单的几天时间,也许时间比她想象的还要长。 “傻瓜,你不知道你这样有多危险?还好你没事,如果你要是有一点闪失,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墨宇惊尘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说道。 鹰啼长空,巡天转悠几圈,缓缓盘旋落下,稳稳当当落在江岳的鹿皮扎腕上。 太子府,虽然所有人都在为他高兴终于除去了慕紫清,天临国从此可以安定下来,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当日她着一身雪白衣裳青丝飞扬飘然出尘的模样让不少经过的神仙看呆了去,更有好事八卦者用幻影镜记录下了她的容貌。 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还未下咽,看着熟悉的身影,脖子一僵。 不是没有修士想来探索一番,只是有云雾阻隔,根本没人能靠近半点,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理会了。 由于冲击力太大,星辰宇忍不住用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火辣辣的脸庞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罗泰清的气息微弱,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有血液从嘴角流出,滴落在了地面之上。 20000积分让关鹏一夜暴富,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一发入魂后,两人开始互诉衷肠。 看着长达三百米左右的河道,看着两岸均是苍茫的巨山,这一刻,叶凡觉得自己走丢了,他不知,自己这是到了哪里。 “那巧儿就一辈子不结婚!”巧儿清脆脱口而出,奶奶神情一惊,正要虎下脸教训她不要胡说,却听巧儿继续说道,“这样奶奶就可以永远活着了!”奶奶不禁感动,心头暖融融的。 放学的时候,阿奇、阿巧和朵朵三人边走边议论,不知不觉又按老路回家。走过杨得意的家门口时,门内响起了低低的狼嗥声。这声音叫得婉转、幽咽、形神兼备。 白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彻,景飒想要将这些记忆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可是在触及脚下已经死去的怪物时,白乔的话却愈发的清晰起来。 “哼,我为什么要带你去抓我哥。”祝江凝撇过头去,一脸绝不合作,誓死不从的表情。 但对他们这样远超常理的存在而言,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速度根本不够看,脱口而出的血箭仅仅只穿透了一层薄薄的黑色残影,就落在了影子后方的红砖墙壁上。 “义父,我们回静心山庄!”叶凡有些淡漠的说道,目光幽深,波澜不惊。 “桀桀桀,不管看到多少次,我还是喜欢看到普通人被我摸样吓到的样子,简直百看不厌”,说着目举起双手,两只手心正是一双眼睛。 第683章 护院的狗与出栏的猪 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子,如今成了寄人篱下,如此奇异的遭遇任谁听了都会倍感唏嘘。 道一句命运无常。 云缺听完非但没有同情,反而笑了起来。 而且,不单单洛水一带的数十万民众受灾,整个青南、青中地区,甚至是位于蛟龙江下游水域的大唐国都玉京城,也将受到波及。 似乎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另外一个世界,那么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所以在这一天夜晚,其余三峰的峰主已来到西峰,坐在逸尘所在的大厅之内,一个个神色淡漠。 毕竟,连出城跪迎努尔哈赤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去做的? 镇疆府辖下的族兵,以百人为一伍摄灵境的武者统领,千人设千夫长以图腾境一重天或者二重天统领,万人设立万夫长以图腾境巅峰的修为统领,唯有真一境的武者才可以得到战将的称号,这也是延续人族族兵制度的传统。 高楼残照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刘天看着对方说道:师兄,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我什么时候,斩杀你弟弟了。 台上的八人,不挺的攻击着对手,渐渐战斗到了一起,难免会产生误伤,就好比金星的一波人,从上侧战到了下方,一个不留神,受到了张雪梅的一掌,震飞了几米之外,“噗”,一口鲜血喷吐在地,显然受伤不轻。 果然自己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那人渣打人的动作停了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但长生至尊、神墟之主、光暗至尊、弃天至尊四人就没这种本事了。 其他业务都差不多等到中微子攻击武器二连射,对面的灯塔熄灭,才得以恢复。 或许,从人类抛弃掉基因的进化选择,走上自主智慧进化的道路开始,生育的问题就已经埋下了祸端。 除了热菜就算了,她竟然还让掌柜熬了两大桶白米粥,还要浓稠的,另外白米饭,也要了一大蒸笼,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一两个月的食量了。 听到暖暖夸奖唐老师漂亮,顿时让李教授心下一惊,谁不知道唐老师最讨厌别人拿他这张脸说事,更不能当面对他提漂亮了。 以他一个乡下医生,凭什么敢向李龙动手,又凭什么敢打伤马总? 这次楚风灏的事,不愿意求助他帮忙,是担心楚家势大,连累了他? 若材料齐全,扈轻能布十二周天迷踪阵中阵,进多少人都能玩死。 扈轻看得目瞪口呆,见过仗着师傅宠爱蹬鼻子上脸的,没见过韩厉这种一板一眼见招拆招的。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他亲师傅,而是一个辩题。 陆伽逸也是很饿,之前吃的苹果也没有几个能吃下肚的,现在只能找找其他的食物。 因为我身上的军功跟虱子一样多,抢别人的回来也没意思,就算是我不抢,回头这功劳皇帝还是会往我身上安……所以抢和不抢结果都差不多。 明明是簪环满头,金光闪闪的出去的,为什么回来,娘娘的头上,一根簪环都不见了,还换了发型。 此刻起来,坐在饭桌前,看着一桌子的早饭,还有恭敬侍候在一旁的随从,还是懵里懵圈的。 第684章 哪有人赏日的 十万人马乘坐传送阵的壮观景象,出现在大秦各个城池。 当然这不是最惊人的,最令人震惊的是,这十万少年是免费乘坐的传送阵。 为首的小娃娃手里掐着圣旨,每到一处大城都畅通无阻。 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赛罗的精神下意识地一震,偏过头去,视线越过哥莫拉,看见了那个悬浮在远处的红色身影。 “放心,我……的魔法很有效,如果不是圣级强者,恐怕在十年之内都没有魔物能打开它。”看的出来,这个大汉对自己有着想当的自信,而鬼丑听完却总觉得不对,刚才自己不过就那么一想,对方居然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你……华医生,你这是干什么?”保安看了看票贩子,随后也认出了华彬,顿时为难的说。 华彬凝神静气,竟然大胆的闭上了双眼,既然肉眼无法看破,就让元神来堪破虚妄。 而华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从一早就看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汇报战功战事以及一些战场细节的事许子陵不想操心,这些事情让李靖那些大总管们去和李世民汇报便好,他马不停蹄,直奔长安永兴坊而去。 旁边的李金龙,也是满脸通红,眼神发亮,满是陶醉之色,他喝了一口四海仙酿之后,一张口就是赤霞喷薄,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了,李金龙都不敢张口说话,坐在那里默默炼化酒中磅礴的能量。 六明星中,所有妖王脸色凝重,盯着那外面的,表情很是紧张。洪荒大地都陷入了战乱当中,此刻只有六明星还平静着。但却不代表,这里不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这一刻,这安稳之地,终于被们看到。 叶峰看了看四周修炼十多年的地宫,一个挪移了离开了这里,向着狮鹫城方向前进。自从叶峰突破虚炼期后,用挪移赶路十分的方便,基本上在大陆上已经无视空间上的距离了。 被训斥的那几名学生并没有像德拉科想象的那样诚惶诚恐地向他道歉,保证不再违背规定,而是纷纷冷笑起来。 可乐糖五分钱一个,然而却不是常有的,唯有外婆多给了五毛零花钱才能够一次性买个十个吃个够。 门外是走廊,走廊的窗户外是一片黑暗,看上去已是深夜,离月亮都没有半点影子。 上方悬浮着的幽蓝色火焰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化作一把把利剑模样,朝着正堂门口激射而去。 这是整体的动作,每个动作发力点都不一样,光是摆个样子,自然没有效果。 不过,东方云阳一拳落下,紧接又是一拳轰出而粗,几乎没有给那名影级忍者什么反击的机会。 呵呵,姬如雪要是听到,肯定会回答,是不是,你心里没点b数吗? 他与宫原香一起走出了办公大楼,然后离开了侦查部,朝着距离侦查部最近的那处食堂缓缓走去。 整块测灵石散发出浓烈到刺眼的金色。这金色是如此纯粹无暇,相较之下,天空中那轮真正的太阳,光芒似乎都变得寡淡了不少。 “挡住了!他竟然挡住了这绝杀的一式!”无数人震撼,同辈一代几乎无人自认做到这一点。 第685章 什么时候娶我 冒土国皇城十分简陋,城里的百姓倒是不少。 国主冒盛这些日子过得心惊胆战,自从上次云缺来访,他这个代理国主就知道大势已去,自己被夹在云缺与神狐军中间,一旦选择错误,小命不保。 纠结着站哪边的冒盛,当看到云缺再次出现,并且带来了二十万大军之后,直接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恭迎陛下还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冒盛带头跪迎,虔诚得犹如最忠心的臣子。 其他大臣哪敢怠慢,纷纷叩首。 随后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小娃娃状态的云缺,坐在了高大的龙椅之上,坐着不舒服,后来改为站在龙椅上,这样显得多点气势。 “都听好了!从今天起,此地改为燕城,冒土国改为大燕国!” 云缺一来就改朝换代。 无人不服,纷纷叩首。 外面二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谁敢反对,而且还不是普通大军,一半全是少年修士,另一半全是蛮族战士,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暴打皇宫里这群文武百官。 常威和瞎子站在龙椅左右,那叫一个趾高气昂。 身为山匪,就喜欢这种豪迈之言,上来就立国,谁不服就打到服气! “冒盛听令,封你为大燕副丞相,长老哈奇为丞相,我不在的时候,你听从哈奇长老调令。” 云缺下了第一道圣旨。 冒盛急忙拜谢,兴高采烈的领旨。 代理国主而已,朝不保夕,就是个傀儡,哪有副丞相来得实在。 这可是实打实的元老! “其他人……” 云缺看了看一群陌生面孔,懒得分派了,道: “该什么官儿还是什么官儿,不过丑话说在前边,既然此地为燕国,就要有燕国的规矩,民不聊生我看不惯,这里地域辽阔,百姓却没多少,今后你们的任务就是重振大燕,将燕国打造为百姓安居之地。” “捞点油水无所谓,若是坑害忠良,残害百姓,有一个算一个,凌迟处死!” 别看国主身材不大,是个娃娃,但语气森冷,煞气惊人。 一众百官纷纷跪拜,口称不敢。 冒土国虽然名存实亡,但不乏忠臣,很多人心里泛起了强烈的希望。 明主来临,正是群臣一展宏图的机会! 冒盛脸色发苦的道: “陛下,我们大燕其实不错,盛产黑铁矿,很多土地都适合种植庄稼,就因为战火四起才落到如今地步,真正的源头只有一处,大将军狐围!除非神狐军覆灭,否则我们大燕永远也不得安宁啊。” “放心,过两天就没有什么神狐军了。”云缺一声冷笑,下令道:“休整一日,明日出征。” 清缴神狐军,云缺还有一层目的。 九夷人的武神炮! 神狐军可以看做九夷人的爪牙,常年在冒土国收刮黑铁矿,也许老巢里有着不少武神炮。 若能带着大批武神炮返回大晋,云缺这边就更有把握了。 大军驻扎在皇城。 云缺带着常威,瞎子,柳真真史得侩,哈奇长老和酸菜等人在城里转了转。 酸菜第一次进城,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看到个卖糖葫芦的就走不动路了,直勾勾盯着。 “想给石头带一个尝尝?”云缺道。 酸菜拼命点头。 云缺直接把摊位给买了下来,酸菜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神采飞扬,大嘴笑得合不拢。 云缺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座简陋的皇城几乎连城墙都没有,说白了就是个大镇子而已,如果到了天龙城与天祈城,酸菜怕不得被惊呆。 简陋点也好,至少土人族能很快习惯,天龙城那种繁华之地,土人族未必能融入进去。 街上挺热闹,人来人往。 许多店铺挂上了红灯笼,庆祝着新皇来临。 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了大燕立国,至于皇帝,没人见过,更没人觉得身边经过的小娃娃会是新国主。 一行人吃了顿热热闹闹的晚饭,云缺让众人各自找地方休息,自己一个人来到土制的城墙上。 今晚星光满天,夜空格外漂亮。 云缺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笑容,反而眉宇间藏着一份疑惑。 坐在城墙上,云缺拿出几个储物袋。 天龙城一战的战利品,均为生肖高手之物,里面全是好东西,灵石无数,灵丹大把,法器法宝数不胜数。 但云缺只是看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 收起储物袋,云缺望着夜空发呆。 “可怜虫……” 云缺喃喃自语:“我是可怜虫?为什么说我不知道仇人是谁……” 云缺的烦恼,来自魔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说法,云缺虽然无法完全想通,但有所猜测,应该指的是当年的那些超品强者。 当年的超品大战,必定有着复杂的起因。 云缺看不清当年真相,毕竟千年前的事,当做一场隐秘慢慢摸索也好,随着自身强大,早晚有一天会揭开超品之战的神秘面纱。 令云缺疑惑不解的是,魔佛为何说自己是可怜虫。 我可怜么? 就算可怜,也用不着称之为可怜虫吧。 难道是说我变成了娃娃状态,像个虫子? 不对…… 魔佛一定有所暗指。 那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或者从我身上看到了某种因果…… 云缺锁紧小小的眉头,一个人陷入冥思苦想。 从春梅见到自己后的态度转变,到最后的螳螂捕蝉之说,始终让云缺觉得不大舒服,犹如身在迷雾,看不到方向。 身后忽然伸过来两只手,将云缺一下子抱在怀里。 感受着后背处的绵软,云缺立刻猜到是谁,回头一瞧,果然是柳真真。 “谁家娃娃大半夜不睡觉,小心揍辟股!” 柳真真抱着云缺不撒手,笑呵呵的道。 “睡不着,出来吹吹风,放开我,让人看到多不好,还以为你个姑娘家家这么年轻就生孩子了。” “生就生,能怎样!我愿意给你生孩子!”柳真真收起笑容,凝重道:“你什么时候娶我。” “呃……最近有点忙……”云缺心虚道。 “我知道你在天龙城都成亲了,娶了宁玉公主,下一个该娶我了。”柳真真严肃的道。 “有机会再说,你又不急着嫁人,堂堂少年城的城主,应当以修炼为重,争取早日冲击四品!”云缺敷衍道。 “好!说好了啊,等我进阶四品破军,你就得娶我!”柳真真意气风发的道。 “行,等你破军咱们就成亲。”云缺敷衍道。 “你发誓,如果你不娶我,这辈子就不再碰任何女人!”柳真真很认真的道。 “不至于发这种毒誓吧,后果太严重了。”云缺尴尬道。 “逗你呢!你是少年王,怎么能看得上我,我配不上你。”柳真真的语气带着一丝悲伤,手里却抱得更紧,轻声道:“让我多抱一会儿,以后可能再也抱不到了……” 柳真真低着头,长发将云缺笼罩。 两个人坐在土墙上,沉默了下来。 云缺觉得头上有些凉丝丝,抬起小手抹了下,哦,是一滴眼泪。 柳真真的眼泪。 堂堂少年城的城主,行事爽快女中豪杰,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可没人知道她也有如此黯然垂泪的时候。 感受着头顶不断落下的泪珠儿,云缺叹了口气。 落下的不是眼泪,又是一张红尘之网。 我又不是鱼,为什么逃不出这张破网呢? 鱼死网破? 那不行,咱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和尚。 拍了拍柳真真冰凉的小手,云缺道: “别哭了,我又没说不娶。” “真的?” “君无戏言,我可是燕王,后宫太冷清多让人笑话。” “我帮你看着后宫!哪个宾妃敢挑拨是非,我就宰了她!” “别宰呀!好歹都是我媳妇,大家和睦相处不行吗。” “哦,那听你的!夫唱妇随!” “这才对嘛,你说,什么样的人,会被称之为可怜虫呢。” “打不过别人,就是可怜虫。” 柳真真的看法十分简单,为人也十分单纯,她眼里的可怜虫,只以武力区分。 “如果打得过,就不是可怜虫了……” 云缺呢喃着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 身体变小,体质也随之变成了娃娃状态,一天下来困得不行,卷缩在柳真真怀里沉沉睡去。 柳真真一动不动的坐在土墙上,生怕惊醒了云缺,抱得紧紧的。 这一晚,云缺再次罕见的做梦了。 梦境里,云缺面对着数之不尽的敌人,四面八方全是强敌,自己孤军奋战。 斩杀一个,又会冲来一个敌人。 放倒一片,接着涌来更多强敌。 云缺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敌人,越杀越愤怒,越杀越疯狂,直至彻底杀红了眼。 没有任何帮手,至始至终,只有云缺自己在作战。 可怜么? 不! 一个人又如何,只要杀光所有敌人,我就不是可怜虫! 梦境里的云缺,爆发出妖化状态。 大片的敌人被摧毁,被碾碎,天地一片血色! 终于,敌人的数量开始减少。 从成千上万,到千百人,到十余人,到三五人。 直到最后一个敌人被拦腰斩断,妖化的云缺在梦境里仰天嘶吼,散发着心头的杀意。 吼声,戛然而止。 一道贯穿心脉的伤口,出现在心窝。 望着地面上自己的血迹,梦境里的云缺踉跄倒地。 原来,我是可怜虫…… 云缺想要回头,看看偷袭自己的究竟是谁,可对方的容貌模糊不堪,怎么也看不出真相。 第686章 青璃是谁 清晨, 云缺从梦境中惊醒。 身体再次长大一些,成了两岁左右。 “做噩梦了,是吗。”柳真真柔声道。 “是啊,可能最近杀伐太重,梦里也在杀伐,无妨,梦而已,都是假的。”云缺跳出柳真真的怀抱,抻了个懒腰,精神奕奕。 柳真真站起身,傲然的身材在朝阳下显得格外动人。 “你说梦话了,喊一个人的名字,我想,她一定是你最爱的人。”柳真真有些吃醋的道,不过很快展颜一笑:“我不在乎!只要能嫁给你就好!” “城主大度!哎对了,我喊谁的名字了?”云缺道。 “你喊的是,青……”柳真真说出一个字就被云缺打断。 “青瑶!大晋女帝,我这辈子第一个娶的女人,也是最爱的女人。”云缺道。 对于牧青瑶的感情,云缺可以说绝对的真挚,提及爱妻,云缺不由得生出期盼,恨不得立刻飞回大晋。 “不,不是青瑶。”柳真真摇头道。 “嗯?我喊的不是青瑶?那我喊的是谁?”云缺惊讶道。 这可是怪事。 梦境里喊自己媳妇名字,正常不过,即便喊其他美人的名字也算常见。 毕竟与云缺有过交集的美人,实在有点多,穹音穹舞,赢霏雨柳真真,国师凌妙清,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美女。 可是这些人当中,除了牧青瑶,别人名字里可没有‘青’这个字。 “你喊的是,青璃。”柳真真道。 “青璃?谁呀她是?我不认得这名字啊?” 云缺莫名其妙,怎么自己做梦喊出个陌生的名字出来。 牧青瑶可没有叫牧青璃的姐妹,只有个哥哥,外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难不成是清理? 清理妖邪? 柳真真能确定名字的发音,但具体是不是青璃两个字,她无法确定。 “梦里胡言乱语而已,我这个人不太适合做梦,走了,杀妖去!” 清晨时分,大军开拔,朝着灰狐岭的方向进发。 路上,云缺以神魂沟通识海。 “姐,我昨晚做梦了。” “我知道,你昨晚的元神出现了奇怪的躁动。” “躁动?” “对,躁动,或者说燃烧,很可怕的状态,你从小到大我都在这里,从未见过那种样子的元神。” “不是吧,我就做了个梦而已。” “你梦到了什么?” “厮杀呗,我的梦肯定简单,梦境里全是敌人,后来都被我杀光,结果被人偷袭捅了一刀,然后就醒了。” “我觉得这场梦不正常。” “我也觉得,怎么喊出个陌生的名字,姐啊,你昨晚听清楚没有,我喊的是不是青璃。” “是,听得真真切切,就是青璃这两个字。” “我为什么要喊青璃呢,要喊也应该喊青瑶吧,这也差得太多了,我又不认得,青璃是谁啊,姐你认得叫青璃的人吗。” “不认得,但我知道是谁。” “谁!快告诉我。” “是一把剑,万妖国之主的宝刃,青璃剑,我父王曾经说起过,万妖国之主的宝刃极其可怕,可号令群妖。” “青璃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说梦话说出一把剑的名字?” “未必跟你没关系,既然青璃剑是天下至宝,一定有着某种神异之处,或许你与青璃剑之间有着某种关联,或者因果。” “因果……” 云缺从识海中退出神魂,默默发呆。 与一人有因果,还有情可原,没听过与一把剑有因果的。 难道又是因果律? 云缺一路上绞尽脑汁,思索着从大晋出发以来发生的所有细节,最后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与武器有何牵连之处。 如果说有因果的武器,恐怕只有武威王的白龙剑了,毕竟那把剑是老剑圣的,而自己又吃了老剑圣留下的龙凤丹。 除此之外,云缺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情况。 “青璃剑,万妖国……等救出母亲,看来得走一趟了。” 云缺打定心思。 即便没有昨晚的奇怪梦境,云缺也决定去万妖国,因为星辰殿与万妖国牵连颇深。 天龙城大劫,万妖国一次派来三头妖王强者,这份关系,可不简单。 当晚,大军抵达灰狐岭。 灰狐岭是一片山脉,栖息着狐妖一族,同时也是十万神狐军的驻扎之地。 察觉到大军来临,灰狐岭的山林间冒出无数灰狐,全是妖物,等阶不同,纷纷仰天嘶吼。 很快一队人马从山后绕了出来,为首之人四十多岁,细高个子,刀条子脸,目光凶悍。 “诸位停步!此地灰狐岭,不知诸位来此何意!”刀条子脸高声断喝。 “来杀个人!能不能行个方便,杀完我们就走!”云缺骑在程药金脖子上高声道。 见是个娃娃搭话,刀条子脸现出鄙夷之色,碍于对方来的人马太多,他没表现出不耐,高声道: “灰狐岭驻扎着十万神狐军,不是什么人都能杀的。” 刀条子脸一摆手,他手下立刻发出狼啸般的声音。 呼啦啦! 越来越多的神狐军汇聚而来,这些军兵骑乘在高大的灰狐背上,如同潮水般席卷而至,气势惊人。 刚被封为副丞相的冒盛也随军前来,急忙给云缺解释道: “陛下,为首之人就是大将军狐围!十万神狐军,其实可以称之为十万悍匪,全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他们每到一处必定杀光屠净,从来不留活口!” 狐围的目力极强,一眼看到冒盛,顿时脸色一沉,大喝道: “冒盛!你居然敢串通外人!你活腻了是不是!” 冒盛被吓一哆嗦,强撑镇定道:“什、什么外人!这位是我们大燕国主!休、休得无礼!” “大燕国主?” 狐围目露寒光道:“小娃娃,你到底是谁,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惹怒了我,让你们有来无回!” “不会不会,我怎么敢招惹冒土国的大将军,我说了只来杀一个人,只要杀掉他,我们立马就走!”云缺笑呵呵的道。 狐围看了眼云缺身后杀气腾腾的大军,暗自盘算了一下,觉得直接开战不划算,对方明显兵强马壮,高手甚多,拼个两败俱伤,自己没什么便宜可占。 “好!就当交个朋友,你想杀谁,说出来,我把人给你就是了!”狐围道。 “大将军果然痛快!我要杀的人,就是你啊。”云缺笑着挥动小手,下令道:“杀!一个不留!” 史得侩与阿猛同时嗷呜一声大吼,犹如两头熊似的冲了出去,其他人被甩出老远。 灰狐岭,上演了一幕大战。 从黄昏时分杀到了天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在少年城的少年修士与土人族战士的联手冲锋之下,十万神狐军尽数被灭,人死绝,狐妖也死绝。 狐围被柳真真与史得侩联手击杀,惨死山下。 神狐军听着威武霸气,实际上高手并不多,大多是没什么修为的山匪,纠集在一起,靠着灰狐岭的狐妖撑场面。 神狐军在兵荒马乱的冒土国可以横行无忌,遇到完全由修士组成的大军,根本抵挡不住。 少年修士们在这一战展现了可观的战力,蛮族战士更是悍勇,这两股力量足以轻易绞杀神狐军。 寒刀这位三品武夫至始至终都没出手,抱着膀子站在云缺旁边看戏。 对于三品归真来说,如此程度的战斗,也就看个热闹,连动手的兴趣都没有。 云缺也没兴趣动手,一直坐在程药金脖子上想心事。 我怎么就成可怜虫了呢? 我哪里可怜呢? 后来云缺想通了,自己一定太穷了,穷得可怜! 以后还是得多搂钱呐,钱多了,自然就不可怜了。 云缺就喜欢听别说人自己,你真是钱多得可怜,你除了钱一无所有,你家穷得只剩下钱了! 见战场差不多了,云缺踹了脚程药金,开始收集战利品。 神狐军的老巢在一座山脚,修建着大寨,云缺在附近的山洞里发现了一匹火炮。 共有数百门,形态比普通火炮大出数倍,居然全是武神炮! 比起金银之类的财物,这些武神炮才是宝贝,被云缺一口气收刮干净,命人全部架在了云雁背上。 正好架满。 武神炮有了,可惜没有炮弹。 以云缺猜测,狐围收刮的黑铁矿,全部用来打造成武神炮,然后秘密送去邵武国,交给九夷人。 灰狐岭,就是一处打造火炮的据点。 捣毁了灰狐岭,九夷人的武神炮相当于断了供给。 虽然九夷城的城主申猴死掉,但云缺对九夷人并未掉以轻心。 既然是一族,一定还有其他强者存在,九夷人在云州经营多年,岂能只有九笤原这一条血脉。 其实真正让云缺忌惮的,是星辰殿的主人。 为何别人无法沟通殿主,偏偏九笤原可以,会不会星辰殿的殿主与九夷人之间有着某种关联。 这个猜测,一直是云缺心里的一根刺。 灰狐岭覆灭后,云缺带着一批顶尖的高手乘坐云雁,先赶回大晋,其他人速度没那么快,跟随即可。 这次没用土人族,云缺让酸菜将土人族带回去修建家园。 土人族没有飞行法器,走路去大晋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到。 十万少年军足够了。 云雁破空而行,还没飞出冒土国地界,云缺就听到后面传来女童的清脆喊声。 “等等!大鸟等等!捎我一程呀!” 第687章 先生飘了 修士可以飞行,感受着飞天遁地那等壮阔,令人心旷神怡。 但也有人不爱飞,嫌累。 灵匠殿先生就是这种懒人。 云缺都没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孔气气,果然一道身影跃上云雁。 “这妖兽好,地方够宽敞!搭个便车,你们往哪走呀。” 孔气气背着手,笑眯眯的道。 来的时候是老虎驮着,回去的时候只能自己飞,孔气气正在郁闷怎么放走了老虎呢,正好看到云雁。 这下轻松了,可以睡大觉。 “姐姐去哪,我们就往哪走!送姐姐回家!”云缺脆生生的道。 “嘿!你这小家伙嘴真甜!这么小就会说话,难得,姐姐送你个长命锁,金的,可值钱了呢!”孔气气拿出个长命锁来,笑眯眯的递给云缺。 “我不要,我钱太多花不出去!我喜欢炮仗,姐姐能不能给我做个最大的炮仗!”云缺道。 “没问题!姐姐炼制东西最拿手了,要什么形状的,姐姐帮你做出来!”孔气气掐着腰道。 “圆的,用硝石,木炭,加糖沙炼制,形状能放在这些炮仗筒子里就行!”云缺道。 “小家伙,你要的东西不叫炮仗,叫炮弹……”孔气气道。 “反正飞出去会响,先生会做吗!”云缺道。 “当然会了!炮弹算什么,信手拈来,哎不对吧,炮弹里不加糖沙的。”孔气气道。 “加!一定要加!不加糖沙,爆起来就不甜了!”云缺道。 “你可真有钱,好吧,我来炼制!” 孔气气利用云缺准备好的材料,开始炼制武神炮的炮弹。 云缺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着。 武神炮有了,但炮弹是个难题。 云缺只知道武神炮的炮弹里一定有糖沙,所以威力才那么恐怖,至于如何调配炼制,那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炮弹是九夷人的秘密,除非抓到九夷人当中的炼器高手,否则很难得到配方。 今天灵匠殿先生搭便车,正好帮着炼制。 灵匠殿专门以炼器闻名,既然能当上先生,孔气气的炼器造诣必然是极高的。 云缺叫来少年城一些精通炼器的少年,围城一圈,大家一起学习。 不出半个时辰,一枚硕大的炮弹炼制成功。 云缺亲自试了试,炸出的威能直接抹平了一座小山的山头儿! 差不多与武神炮的炮弹威力相仿。 云缺大喜,连忙道谢,一旁的少年们更是纷纷赞不绝口,夸赞之词听得孔气气这个美啊。 “这算什么,区区威能都比不过法宝,再加点材料,让炮仗的动静翻倍!” 孔气气掐着腰傲气道。 云缺一听更是心头大喜,先生飘了,正好趁机多用用,于是拿出一堆材料让先生选。 孔气气挑出两种材料继续炼制。 一个时辰后,累得满头大汗,终于炼制出一枚青铜色的炮弹。 云缺试着开炮, 只听闻惊天动地一声巨响,炮口对面的一座无人高山直接被炸出一个大洞! 这次的威力就惊人了,云缺看得眼热不已,连忙拿出好酒招待先生,并暗暗记下了炮弹的配方与炼制手法,吩咐围观的少年们即刻开始祭炼。 “姐姐去什么地方,我们这就出发!” “天祈城,我要回天祈学宫。” “大晋啊,好,全力赶路!土人将军你去驾驭云雁,累死这只破鸟也要以最快速度送先生回学宫!” 程药金斜着眼睛撇着嘴,开始驾驭云雁,心说你丫的真不是人,自己要去的地方非得说送别人回家,占便宜占出优越感了,可怜我老程当完坐骑当车夫…… 还好,云雁比我还可怜…… 路上云缺一直没敢报出真名,怕挨揍。 丞相府里根本没有什么五彩石,这位先生估计挖了一宿。 于是云缺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先生从何处来,孔气气没心机,立刻气呼呼的打开了话匣子。 “别提了,我从大秦逃出来的,大秦丞相可真小气,非得让我赔他的丞相府!” “姐姐惹了什么祸,为啥大秦丞相让你赔府邸呢?” “不就是挖了他的丞相府嘛,你给评评理,大秦丞相肯定有钱,修几座房子算什么事儿呀。” “姐姐说得对!大秦丞相真小气!姐姐挖了多少房子?” “不知道啊,除了茅房之外,反正丞相府没有住的地方了,我其实挖的不深,就几百丈,可把我累得不轻。” 云缺听懂了。 丞相府基本不存在了,原地变成个巨大的坑,估计左兰山又得被气个半死。 “挖到什么好东西了吗?” “没有哇,什么都没挖到,听说丞相府有宝贝我才去挖的,结果空手而回,还和一群妖兽打了一场。” “好东西一定被丞相藏起来了!能当丞相的都得一百个心眼儿,我们这些小孩子斗不过他们的。” “对!我也这么想的,那老东西真狡猾,下次有机会我还来!趁那老家伙出远门的时候,挖他五百丈!” 云缺听得嘿嘿直笑,左兰山这辈子怕是保不住丞相府了,不想被活活气死就得搬家。 想一想丞相府被迫搬迁的画面,肯定有趣。 数日后。 云雁飞抵邵武国地界。 云缺本想走一趟邵武国皇城,转念一想去了也没用。 炸毁邵武国皇宫简单,一路上武神炮的炮弹已经炼制出几百枚,但邵武国皇帝本来就是个傀儡,杀掉也无法解决问题,真正掌控邵武国的,是九夷人。 一路直行,越过邵武国之后终于抵达大晋。 飞跃天门关的时候,下方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画面。 遍地尸骨! 原本的峡谷彻底被炸成了平地,大晋与邵武国之间再无天堑,大军可以长驱直入。 邵武国的军兵排列成阵,在一群牦牛妖物的协同下,开拔大晋,牛妖背上全部架着武神炮。 有火炮开路,即便邵武国的战力比不得大晋,仍旧能将大晋一方按在地上打。 除非有抗衡武神炮的手段,否则大晋一方必然伤亡惨重。 “我到了!小家伙有空来天祈城玩呀,走了!” 孔气气腾空而起,驾驭法宝破空而去,赶回学宫。 送走了先生后,云缺的神色随之冷冽下来,望着脚下的邵武国大军,眼中浮现出沉沉杀气。 由于云雁的飞行高度极高,绝非法器可以比拟,地面上的人一时难以察觉。 “飞到前面停下。” 云缺指向远处的一座矮山,山下是一片废弃小镇,程药金急忙驾驭云雁转向。 小镇早已破败不堪,到处残留着战火过后的疤痕,一些白骨散落在废墟四周,引来许多野狗。 听着野狗啃噬骨头的响动,云缺目光凝重。 近一年的远行,走之前,大晋百姓安居,回来时,遍地枯骨。 战火的残酷,终于烧到了家乡。 此时的云缺变成了十岁大小,个子不算太高,稚嫩的眉峰中,泛起着深深杀意。 哗啦。 两个十来岁的男孩从草堆里钻了出来,见对面来了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立刻大吼道: “你是哪里来的,邵武国还是晋国?” “本地人。”云缺道。 “吓死我了,还以为那些兽兵又来了。” “快点找吃的,我快饿死了!” 两个少年不在理睬云缺,在废墟里翻找着食物。 “兽兵是什么东西,这里有妖兽出没吗。”云缺问道。 “兽兵就是兽兵,能变化成妖兽,我们镇子就是被兽兵毁灭的,连皇城里的大军都被打败了!” “兽兵不仅杀人还吃人呢!是邵武国最凶残的精锐大军,都说兽兵是恶魔的化身,要将我们大晋变成地狱!” “听说皇帝的大军与兽兵大战多次,接连败北,将军都被吃掉好几个呢!” “别说了,快找吃的,这里太危险。” 从两个少年口中,云缺大致得知了情况。 大晋一方与邵武国交战,战况不容乐观 “兽兵……” 云缺暗自沉吟。 邵武国拥有武神炮这份利器,大晋一方本就应对得艰难,若加上大量兽兵,败北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知不知道,邵武国已经打到了什么地方。”云缺问道。 “不知道,我们镇上幸存的人都躲在山里了,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估计快打到天祈城了吧。” “也许已经攻下天祈城了,皇帝要是战死,大晋就真的完了呀。” “怕什么,我们大晋还有平天王呢!平天王最厉害,一定能打败兽兵!” “对!平天王的事迹我们都知道,只要他能回来,大晋一定能赢!” 两个少年互相打气,声音越来越大,一时间忽略了大军来袭的异响。 随着地面渐渐晃动,两名少年大惊,回头才发现,邵武国的先锋已经到了眼前。 “是、是兽兵!” “快逃!” 两名少年刚要逃走,为首的将军弯弓搭箭,三箭连发,钉在云缺与三名少年的身后,切断了退路。 两个少年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云缺缓缓抬头,望向对方。 来的是位铁甲将军,手持长弓,背后挂着一口寒光闪闪的鬼头刀。 在此人身后,是一群奇怪的军兵,这些人满眼血丝,赤手空拳,不拿武器,身上的衣袍十分肥大,并不合身,看起来就像一群唱大戏的戏子。 一丝丝诡异的妖气,从这些古怪的军兵身上隐隐起伏。 第688章 北归之雁 “居然还有活物,你们这些蚂蚁,真是杀不尽啊。” 铁甲将军冷笑一声,道出了一句鄙夷之言。 活人被他称之为活物,可见此人对大晋的百姓根本不当人看。 其中一个比较大些的少年愤慨不已,大吼道: “有种你们把我们晋人全部杀光!只要有一个人不死,你们邵武国别想安宁!” “哈哈!好大的口气。”铁甲将军狂笑道:“好,我不杀你,把你带在身边,让你看看大晋所有活人,是如何一个一个的死掉,让你成为大晋最后的活人,然后把你活埋在地底,喂蚂蚁。” 年幼的少年破口大骂: “我们不怕你!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们死了,平天王会给我们报仇,取你狗命!” “平天王?哈哈哈哈!” 铁甲将军大笑道:“那个胆小鬼,不战而逃,你们还指望平天王,我看他应该改个封号,叫做茅坑王!哈哈哈!” “喂,骂谁呢,平天王也是你能骂的。”云缺出言道。 “胆小鬼而已,难道不能骂么,他若出现在本将军面前,我不仅骂他,我还打他!把他大卸八块喂狗!”铁甲将军冷声道。 “无冤无仇的,至于么,平天王怎么惹你了。”云缺道。 “听他的封号我就不爽!平天,狗屁!你们大晋只会故弄玄虚,没一个能打的,全是缩头乌龟!”铁甲将军道。 “不对吧,我听说斩妖司的高手不少呢,白厌将军能征善战,大晋怎么就没有高手了。”云缺道。 “斩妖司?哈哈一群乌合之众,一次交锋就被我们杀了个片甲不留,有个叫什么来着跑得最快,对了叫李玄驹,再看见他,我先扒了他的皮!” 铁甲将军冷笑道:“你们大晋也就那个疯女人战力不错,什么白厌,统统白给!在我们兽兵面前,全是手下败将!” “兽兵这么厉害啊,不知与阜南王的铁浮屠比较起来,谁强谁弱呢。”云缺道。 “铁浮屠算个屁!阜南王自身不保,黑铁城都被攻破了!”铁甲将军冷声道。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邵武国居然打到了黑铁城?”云缺道。 “不是我们打的,是……你这小蚂蚁,挺会套话啊,老子割了你的舌头!”铁甲将军抄起鬼头刀,凶神恶煞的就要动手。 “不说就算了,回去我自己问,先别动手,你变个兽兵让我瞧瞧,什么模样的。”云缺背着手道。 “变兽兵?你算什么东西!区区小儿,没资格见识兽兵的强大!”铁甲将军道。 “那我自己来。” 云缺说着捡起一块石头,随手一扔直接砸在一名军兵脸上,打了个满脸桃花开,全是血。 那军兵怒吼不断,几乎狂躁。 “还不变?那再来。” 云缺抬脚又踢飞一块石头,再次打在那名军兵脸上,牙齿崩掉了三颗。 这下那军兵忍不住了,嗷呜一声身体膨胀开来,皮肤表面爬满血丝,口中生出獠牙,变化成两丈多高的凶兽! “还真会变啊!”云缺新奇的道。 旁边两个少年彻底被吓瘫。 “是兽兵!它们要吃人!” “你们这群狗杂种!等我们大晋平天王回来,把你们全杀光!” 死到临头,两名少年只能无助的等待死亡。 铁甲将军冷声道: “见什么不好,非得见兽兵,这下你们知足了,哼,兽兵现身,需要吞噬血食,等死吧,小蚂蚁们。” 两个少年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兽兵扑杀过来,然后又被一脚踹了出去,在半空中四分五裂…… 一切发生得太快。 几乎没人看到那兽兵是怎么死的。 云缺在地上擦了擦鞋底,道: “新鞋哎,居然踩狗屎,脏死了。” 铁甲将军神色骤冷。 他明白对方说的什么意思,以他的五品修为,也看到了是云缺出脚踹死了兽兵。 “小东西,看来你有两下子。” “说错了,其实我有三下子,要不要试试,你们九夷人够狠的,把邵武国的军兵变成兽兵,看来九夷城不灭,你们九夷人这块毒瘤就无法剔除,那么……”云缺呵呵一笑,道:“就灭了吧。” 铁甲将军诧异了一下,道:“知道得不少,你到底是谁,如实交代,饶你一条狗命!” “我说实话,你真能饶我不死?”云缺道。 “当然,本将军一言九鼎!”铁甲将军道。 “那我先谢谢你啊,我叫云缺,有个封号,叫做平、天、王!” 听闻平天王三个字,铁甲将军觉得浑身一冷。 那两名少年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平天王,怎么成了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人? 但是下一刻,这两名少年信了。 因为云缺消失在原地,一脚踩在铁甲将军的脸上,连着鼻子与牙齿尽数被一脚踩断! 铁甲将军栽倒在地,满脸是血。 云缺站在旁边,笑呵呵的道:“现在轮到你了,说说你是谁,说实话,我可以饶你不死。” “破、破军!”铁甲将军惊恐不已,他是五品金身,在破军面前哪有活路,急忙道:“我说!我说!我叫……” 嘭!!! 血雾泛起,云缺一脚踩碎了对方的脑袋。 “说慢了,我不想听了。” 云缺蹭了蹭鞋底的血迹,笑呵呵的转向一群军兵,道:“听说,你们兽兵是魔鬼,真巧,我也是哎!” 邵武国的军兵被突如其来的强敌所震撼,一个个木雕泥塑,其中有个将领反应过来,大吼一声。 “兽化!一起上!” 数百名军兵齐齐嘶吼,变化成高大的兽兵。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云缺的一顿快如闪电的拳脚。 仅仅片刻,这群兽兵一个没剩,全被活活打死,云缺连妖刀都没出。 “兽化,呵,老子玩剩的。” 云缺冷笑了一声,走出废墟,两个少年急忙跟了上来。 “你好厉害!你真是平天王!” “肯定是平天王!我们大晋只有平天王能打败兽兵!” “当然是喽,让你们见识见识本王的手段,以后见到外人,别在吹嘘什么兽兵,我在之处,妖兽尽死。” 云缺说罢抬手一指远处来临的邵武国大军,高声断喝:“开炮!” 头顶盘旋的云雁上,程咬金急忙点燃了引线。 轰隆隆!!!!!!!!!!!!! 一场流星雨般的炮火从天而降! 在两名少年眼前,绽放出无比绚烂的烟火。 一次百炮齐鸣,将数以万计的兽兵炸死了一大半,剩下小半的也都是缺胳膊断腿,哀嚎着逃回邵武国。 当云缺登上云雁飞远,两名少年仍旧张着嘴巴,呆若木鸡。 好半晌两人才惊醒过来。 随后两个少年欢呼雀跃,连滚带爬,将平天王归来的好消息,带给幸存的百姓。 天祈城,城头。 夕阳西下,牧青瑶的身影笔直而倔强。 城下,是接连鏖战数月之久,疲惫不堪的大晋军兵。 白厌在整顿兵马,上官鸿途与陈洲骅协同,大师姐幽人独自坐在一座土包上发呆,一身黑衣沾满了血迹,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李玄驹无精打采的靠在城门上打盹儿,时而睡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知在埋怨什么,司徒盼晴已经恢复了神智,手里始终不忘拎着一小袋子零嘴儿,帮着花不谢运送伤员。 牧青瑶望着昔日里的友人,目光中泛起一抹悲意。 作为女帝,她不知道自己这些亲人与朋友,还能相见几次,来自邵武国的强悍战力,压得她愈发绝望。 大家都能在一起该多好…… 牧青瑶在心里祈祷着,而战争的残酷,必然会有人不断陨落,也许她这位女帝也会有战死的一天。 脚步声传来。 大师兄闫罗与首辅周史伯登上城头。 施礼后,周史伯开口道: “夜风寒冷,陛下还是尽早回宫为好。” 闫罗直言道:“邵武国的军营距离天祈城不足百里,这里不安全,首辅大人担心陛下的安危。” 牧青瑶苦涩道: “国将不存,我这个女帝难辞其咎,是我害了大家。” 闫罗叹气道: “不关陛下的事儿,谁知道邵武国居然出现兽军,再加上武神炮,别说我们大晋扛不住,即便换成强大的大唐,也未必能抗住多久。” 周史伯道: “陛下万万不可自责,此战对方来势汹汹,我大晋刚刚改朝换代,没有任何休养生息的时间,若能再过十年,绝非如今这等模样,更何况草原蛮族突然发难,猛攻黑铁城,王爷那边孤军奋战,难以回援天祈城,哎,天时地利人和,都让邵武国占了去。” 闫罗道:“我看不如咱们撤走,退到黑铁城,与王爷兵合一处,先解决朱邪部,再回来对付邵武国。” 周史伯道:“看来只能如此了,若我们退走,天祈城必定被邵武国占据,城内百姓生灵涂炭。” 牧青瑶决然道: “我不会走的,即便死,我也会死在天祈城,放任满城百姓而不顾,我做不出来,云缺也做不出来。” 周史伯与阎罗互相看了眼,同时摇头叹息。 走,还有一线生机。 不走,很可能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兵道有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随着中正的声音,一道身影走上城头,一袭白衣在夜风中巍然不动。 看到来人,牧青瑶急忙施礼,口称先生。 来者正是兵道殿先生,大秦军神,白起。 周史伯与阎罗见过白起后,告退离开城头。 学宫先生,地位超然,两人不敢打扰。 “先生可否教我退敌之法。”牧青瑶请教道。 白起望向远处的夜幕,平淡道: “大祭酒不在学宫,临行前嘱托我,若有大军来袭,便来指点陛下一二。” 牧青瑶欣喜不已,道:“学生聆听先生教诲。” “谈不上教诲,我只会兵道而已,以我推算,大晋这一局毫无胜算,送给陛下一个字,退,保存实力,方可东山再起。” 白起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天祈城满城百姓,陛下无需担心,学宫先生虽然不问世事,但天祈城乃学宫所在之地,容不得战火蔓延。” 白起一句话,让牧青瑶放心许多。 学宫那么多位先生,虽然不会出手帮忙大晋,不过护住满城百姓毫无问题。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牧青瑶不甘心的道。 白起摇了摇头,走下城头,道了句:“除非,有神兵天降。” 兵道殿先生已经远去。 女帝依旧站在城头,孤零零,迎着寒风。 牧青瑶知道大晋皇位,她保不住了,她不甘心,但是没办法。 忍着眼泪,牧青瑶仰头望向夜空。 看到皓月下,飞过一只雁。 “隆冬已至,为何雁儿北归……” 牧青瑶泪眼朦胧的低语着。 这时身后传来少年人清脆的声音。 “因为雁儿要回家呀。” 第689章 祸害回来了 愕然回首,牧青瑶看到了一名十来岁的黑衣少年,眉目清秀,嘴角挂笑。 尽管年轻了好几岁,牧青瑶还是一眼认出少年的身份,快步上前,将云缺拥在怀里。 “夫君……” “瑶儿……” 夫妻再次相逢,如隔三秋,有说不完的贴心话,可现在不是时候。 大敌当前,儿女情长放在后面。 看到城头多出的少年人,白厌,闫罗,李玄驹,上官鸿途等人纷纷跃上城头。 一群人围着云缺,大眼瞪小眼的莫名其妙。 “这是谁家小孩儿,陛下也敢抱,不怕定个刺王杀驾的罪名?”李玄驹撇嘴道。 “我抱自家媳妇,管你啥事!”云缺傲气道。 “嘿你个小兔崽子!你当你是平天王呐,还自家媳妇……你是云缺!”李玄驹大惊,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出去一趟这么年轻了!莫非修炼了返老还童之法!” “明显中了法术,尚未解除。”闫罗笑道:“王爷平安归来,我大晋有救了!” “我觉得不像呢,说!你是不是邵武国派来的奸细!”司徒盼晴瞪着大眼睛质问。 “东街的烤鸭来两份,我一份你一份,这是十个铜钱。” 云缺说着递出铜钱,司徒盼晴接过钱高高兴兴的冲下城头。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确认道: “烤鸭十五个铜钱一只,买两只三十个铜钱,里外里你省了五个铜钱,我能断定这家伙就是云缺,世上占便宜的人有很多,连傻子的便宜都占,天下仅此一人。” “花大人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了,什么叫占傻子便宜?盼晴师姐一点都不傻!”云缺道。 陈洲骅大喜道:“绝对是王爷没错!就这脸皮,咱们这群人加起来都望尘莫及啊!” 幽人一把抓住云缺的肩膀,沙哑道:“正牌的!小土豆!” 其他人没见过云缺十来岁的模样,幽人是见过的,幽人与云缺最初相遇的时候,云缺正好十来岁,就是如今的模样。 “嘿嘿,当然是我了,本王如此风流倜傥,谁敢假冒!”云缺抱着肩膀笑道。 周史伯眼圈发红,道:“王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故人重逢,免不得热闹一番。 大家七嘴八舌询问起云缺远行的经历,盼晴师姐跑到一半发现自己被坑,转回城墙上扯着云缺不松手,开始翻银子。 简短说了些经过后,云缺询问起大晋现状,尤其黑铁城的消息。 得知朱邪部汇合其他几处强大的部落,纠集百万大军已经围住黑铁城一月之久,切断了阜南王的所有退路。 “邵武国出兵,朱邪部配合,看来血蛮那边事先与邵武国结盟了,不知邵武国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云缺皱眉道。 “是啊,若是没有朱邪部的大军,我们大晋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前后夹击,胜算渺茫。”闫罗叹气道。 “邵武国的武神炮太过可怕,占据绝对优势,这段时间大晋的精锐消耗极快,实在孤木难支啊。”周史伯道。 “邵武国那边是谁带队。”云缺问道。 “凉北川!”李玄驹咬牙切齿道:“那孙子不知在哪弄到了一种异宝,只要动用即可在地面铺满冰层,骑兵上去就会摔倒,铁浮屠也成了活靶子!” 闫罗神色凝重的道:“凉北川还带着两名四品高手,一个是道门,一个是武者,那两人精通配合,大师姐差点吃了大亏,若非两位大唐将军出手相救,大师姐肯定活不成。” 云缺这才发现幽人的脖子上有几道狰狞的疤痕,重伤后留下的痕迹。 “果然又是凉北川。” 云缺冷笑一声道:“另外两个四品,应该是九夷人里的高手,三名四品就想灭我大晋,他们痴心妄想!” 周史伯道: “王爷万万谨慎,三位四品若联手,我们大晋确实挡不住,阜南王不在,我们天祈城除了两位大唐来的将军之外,没有四品强者存在,幽人也仅仅能爆发出四品战力,无法长时间保持。” 闫罗道:“两位大唐将军的任务是镇守皇宫,人家毕竟是外人,我们不能过多调派,我看这次天祈城怕是保不住了,不如先行退走,暂避锋芒,等解决黑铁城的危机与阜南王兵合一处,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虽然闫罗的建议实在没什么骨气,但大家都知道是最好的办法。 硬要再战,只能耗空大晋的最后兵力。 “谁说我们大晋除了阜南王之外没四品!”云缺道。 别人没听明白了,牧青瑶展颜笑道:“恭贺夫君,破军大成。” “还是娘子懂我。”云缺嘿嘿笑道。 闫罗周史伯等人纷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走的时候六品宗师,不到一年时间,四品破军! 这是什么修炼速度! 愣怔了片刻,众人欢呼起来,高兴不已。 只要云缺到了破军,那么面对四品境界的敌人,别说三个,十个也不算事儿了。 这群人都是了解云缺的,都知道云缺的战力同阶无敌! 城门附近都是伤兵,唉声叹气比比皆是,城头传来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负责镇守城门的梅钱抱着膀子鄙夷道: “笑?都什么时候还笑,早知道来天祈也得看大门,还不如留在我的百玉城看大门呢,兵临城下还笑得出来,一群没脑子的家伙,老子倒要看看谁这么心大,让我也笑笑……” 梅钱晃着膀子走上城墙,刚一露头,一眼看到了黑衣少年,于是他使出了王八功,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梅钱和云缺一起长大的,能不认得云缺十来岁的模样么,看到是云缺回来了,他直接开溜。 城门也不管了,先去领俸禄,免得云缺回来对不上账,要他赔钱,先把便宜都占绝了再说。 远处,街头。 白起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城头,这位兵道殿先生洒然一笑。 “祸害回来了,倒霉的该是邵武国了。” 低语一句,白起仰头望向夜空,目光炯炯。 云雁盘旋在天祈城上空。 程药金正无精打采的驾驭云雁,忽然听到旁边一路上从未开口的高大将军说话了。 “看什么看!” 寒刀这句话,冷森森,把程药金吓一跳。 程药金知道这位不好惹,心说我是斜眼啊,真没看你! 此时城里的白起低语道。 “赏鸟。” 程药金刚要解释,又听寒刀冷声道。 “再看挖你眼珠子!” 程药金一哆嗦,我真是斜眼啊! 城里的白起微笑道: “大可试试。” 程药金没等解释呢,寒刀已经一步跃出云雁,于此同时,白起冲天而起! 雷电轰鸣,突然炸起在天祈城上空,惊雷阵阵,却没有半点乌云。 云缺奇怪的抬头看了眼,以他现在的眼力,足以看清在半空中拳脚相搏的寒刀与白起。 “他们俩怎么打起来了?” 一位是大秦军神,一位是大秦镇殿将军,不是自己人么? “打雷了!要下雨!”司徒盼晴惊呼道。 周史伯凝重道:“有人在打斗,如此力量绝非等闲!” 闫罗惊讶道:“这不是四品该有的力量,莫非是三品强者!” “没事儿,大秦的高手在切磋,走了,咱们喝酒去!我都饿了,吃饱了,明天去宰凉北川!” 云缺招呼众人去了酒楼,大吃一顿。 至于半空中打斗的两位三品归真,云缺可不在乎。 寒刀是自己带来的强力帮手,白起是学宫先生,反正都是大秦的人,想必两人在大秦就不对付,打就打呗,武夫都这样,不斗手痒。 果不其然,吃到一半,寒刀阔步而入,自己要了一桌,埋头大吃。 这位一到,闫罗等人都不敢动筷了。 三品强者,在大晋除了学宫之外,真没见过! “寒将军胜负如何?”云缺笑呵呵的问道。 “平手。”寒刀继续大吃。 “你跟白起有恩怨啊,没听我皇舅说过呢。”云缺道。 “没恩怨,看他不爽而已。”寒刀道。 “也是,人家得胜归来大家都高呼军神,寒将军整天守着皇宫,成了门神,要是我,我也不爽。”云缺道。 旁边的闫罗李玄驹等人听得汗毛都炸起来了。 人家是三品强者,有你这么调侃的么,骂人不揭短,你这是专挑人家痛处提啊,难道人家还听不出来么。 寒刀还真就没听出来,冷哼道: “可不是么,凭什么他叫军神,我叫门神?让我带兵一样可以战无不胜!” “我也这么觉得,寒将军武勇无双,定是军中战神。”云缺赞了句,心说你还真就适合当门神,我在揶揄你呢没听出来啊。 “驸马有眼力!来,喝几杯!”寒刀挺高兴,觉得找到了知音。 云缺不高兴了。 我就闲的,跟你搭什么茬啊,非得喊我驸马! 驸马两个一出,酒宴上的众人变得表情古怪起来。 “哎呀不胜酒力,我有点醉了,先走一步。”李玄驹第一个开溜。 接着众人纷纷告辞,鱼贯而走,出包间的时候都给云缺投出去自求多福的眼神。 “那个,寒将军自己先吃啊,我去外面转转。” 云缺说着拉走了牧青瑶。 街上,两人并肩而行。 “大秦驸马,夫君在大秦的官职好生别致。” “身不由己呀,娘子肯定不会吃醋对不对。” “瑶儿不吃醋,夫君是燕皇,一国之君,偌大的后宫岂能只住我一人。” “娘子开明!” “我只想知道,替夫君送信的那位姑娘,到底是谁。” “那个……我说那个姑娘就是我,你信不?” 第690章 圣人得感激我 次日清晨。 云缺亲自带队,杀向邵武国的营盘。 到了直接叫阵,把凉北川骂了个狗血淋头。 凉北川确定对面的少年是云缺之后,大喜过望,召集两名四品的同伴杀出营盘。 一炷香之后。 两名九夷人的四品高手尸首两分,凉北川鼻青脸肿,仅剩的一只好手也断了,腿被完全敲碎,彻底成为废人。 云缺根本没出手。 动手的,是寒刀。 蹲在凉北川面前,云缺笑呵呵的道: “怎么样,还想不想覆灭大晋,九夷人还有多少帮手,你最好一次全叫来,要不然不够我杀的啊。” 凉北川满嘴是血,怒目而视骂道: “云缺你这狗贼!别以为拉拢个三品归真就能保住大晋,你们大晋早晚会鸡犬不留!等城主来临,让你知道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你们都得死!” 云缺好整以暇的拿出了申猴的紫袍,笑道: “恐怕你要失望了,你们城主,被我弄死了,你瞧,这件衣服现在归我了。” “不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凉北川惊恐的盯着紫袍,不敢置信。 城主的修为,他最清楚,二品强者,岂能说死就死,还是死在云缺手里。 “行,衣服是假的,那储物袋里的这些东西,总归是真的吧。” 云缺将九笤原储物袋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这次凉北川彻底惊呆,面无人色,最后喷出一口鲜血,就此咽气。 首领一死,邵武国的大军分崩离析,退守天门关区域。 几日后, 少年城的大军抵达,与大晋一方的军兵前后夹击,灭杀了兽兵大军。 云缺选择趁热打铁,挥军北上,一直杀到邵武国的皇城。 一天的恶战,邵武国皇城失守。 皇宫被大晋一方占据。 邵武国皇帝是傀儡,云缺没废一句话,见面后直接砍了对方的脑袋,邵武国其他王公大臣纷纷被控制,等待发落。 接下来是闫罗的发挥时间。 闫罗在邵武国蛰伏多年,对邵武国相当了解,他列出一份死亡名单,全是罪大恶极之人,只要在名单上,立刻斩首,一个不留。 九夷人控制邵武国的年头太久,根深蒂固,以闫罗的了解,无法做到将九夷人完全剔除。 云缺想到另一个办法。 有个人,可以挖出所有九夷人的余孽。 永平公主,朱静姝。 邵武国皇城里找了一圈,没有。 云缺又返回天祈城,在学宫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奇怪,哪去了?” 云缺站在百花殿的空地上,暗自嘀咕。 “云师弟!” 木安从西楼跑了出来,高兴道:“云师弟你可算回来了,上次你带回来的那些尸体已经炼制好了,都在楼上呢!” “辛苦木师兄。”云缺跟着木安返回西楼,见到一排炼尸。 试着催动炼尸术,几具炼尸立刻走动起来,有的蹦跳,有的倒立,有的翻跟头。 “不错!木师兄的手艺真不错,墨老后继有人呐。”云缺赞道。 木安的眉头跳了跳,笑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我给墨老打下手的时候,墨老经常指点几句,可惜我修不成炼尸术,对了云师弟,过阵子我也得出趟远门,我要去铁山国。” “木师兄家在铁山国吗。”云缺道。 “不,我家不在铁山国,我听墨老偶尔提及过铁山国,说炼尸术就出自铁山国,我打算去碰碰运气,历练一番,也许有机会掌握这门高深莫测的法术。” 木安在高深莫测四个字上面,声音变重了几分,看得出他对炼尸术十分向往。 “木师兄天赋不错,又勤劳,此行一定收获颇丰。” 云缺说着收起了炼尸,道谢后离开西楼。 在窗边望着云缺远去的背影,木安的眼神变得阴沉下来,发出苍老的低语: “几次三番催促你去铁山国,就是不肯去,拿了别人的炼神术你就不办人事了,你这个混蛋!还得老夫亲自走一趟,你等着的云缺,等老夫恢复修为,有你的好看!” 云缺在广场上碰到了熟人。 演武殿的齐御。 此时云缺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体态,齐御先是一愣,接着大笑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欠债的回来了!” “齐师兄,说什么梦话呢,我又不欠你钱。” “谁说的,演武殿的学子们现在全都是你的债主!你瞧瞧,这封信是你写的吧,信上明码标价,杀一个邵武国的兽兵,你给一百两银子,我们都算过了,这次咱们演武殿出手,总共干掉了五万八千一百三十二个邵武国兽兵,给你打个折,算六万兽兵,一个兽兵一百两,六万兽兵就是六百万两白银!拿钱!” “先不说有没有标价,有你这么打折的么,往上打啊。” “谁让你是王爷呢!反正你有钱,废话少说,拿钱来,少一个铜板,演武殿的兄弟们就让你尝尝棒子炖肉的滋味!” “行,钱不是问题,我得看看信,我都没记得这码子事,肯定是你陷害我。” “看吧!信就在这呢,是不是你的笔迹,嘿嘿一模一样,偷偷告诉你,后边的价格是我加的,你写信坑我们演武殿帮你出力,想不拿钱,没门儿!别想抢走,老子经此一战已经到了五品金身!你抢也抢不走!” “是么,那试试好了……” “嘿!还敢来硬的!让你小子见识见识金身之力!哎呀!你敢揍我,我是金身武夫!哎呀!卧槽你丫的居然是破军!别打了我服了!信给你,钱不要了!” 拿齐御活动了一番筋骨,云缺背着手施施然走开。 鼻青脸肿的齐御灰溜溜逃回演武殿,并且下定决心苦练修为,争取早日冲进破军,再找云缺报仇。 经过北楼的时候,云缺往里瞄了一眼。 空荡荡,果然一个学生也没有。 云缺放心了,剑平之那家伙这辈子估计招不来一个学子。 刚转过头,眼前出现一张笑呵呵的大脸,都快贴上了。 云缺吓得差点蹦起来,往后退两步才看清,北楼先生剑平之! “你回来啦,一路辛苦啦!” 剑平之无比和蔼的模样,看得云缺毛骨悚然,听语气好像谁家独守空房多年的老妻,听得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是啊,刚刚回来,先生最近可好。” “还好还好,一直忙着授课,哎,你也知道,我可是学宫里最敬业的先生。” “知道知道,先生忙吧,我还有事不耽搁先生了。” 云缺说着要开溜。 “别急着走嘛,再有一阵子,我也要离开学宫了,去个地方,你有没有兴趣呀。” “没有!我哪都不想去!” “不一定哦,也许到时候你比我还想去呢。” “先生要去哪?” “大渊。” “我肯定不去!先生一路顺风!” 云缺撒腿就跑。 剑平之笑呵呵的转进北楼,边走边嘀咕:“有句话叫命由天定,去不去,容不得你喽……” 云缺本想逃出百花殿,有剑平之这个家伙在的地方,实在危险,云缺可不想再被拉着听什么神道。 忽然察觉到目光望来。 云缺抬头看去,南楼三层的一处窗口,有一双美目直勾勾盯着自己。 穹舞。 离去的脚步,顿在原地。 犹豫了一下,云缺走进南楼,找到穹舞的房间。 “你姐的尸体,找到了。” 云缺将穹音的尸体从储物袋取出,放在穹舞面前。 看到姐姐的尸体,穹舞大哭起来,悲伤不已。 云缺没在开口,沉默不语。 穹音之死,他始终无法释怀,每当想起,心里就会隐隐作痛。 哭泣了良久,穹舞哽咽道: “我每晚都会梦到姐姐走在一片黑暗里,孤零零一个人,不知走向何处,她一定很孤单,我好想去陪她……” 姐妹情深,云缺能理解穹舞的感受。 听闻黑暗,云缺皱了皱眉,道: “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穹音走在什么地方?” 穹舞摇头道:“看不清,四周一片黑暗,我想,那应该是地府。” “黑暗……”云缺暗暗低语。 人死之后,神魂的确会沉入地府,地府也必定是暗无天日的地方。 不过世上还有个地方,也是暗无天日。 大渊。 “尸体我先收走,暂时别下葬,我要去个地方,找一找你姐。”云缺道。 穹舞抹了抹眼泪,惊疑道:“姐姐死了,你要去何处寻她?” “穹音的确死了,不过神魂未必落入地府,我听人说,有些人死后,神魂会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看看。” 云缺收起穹音的尸体,留下泪眼朦胧的穹舞,离开了百花殿。 去了趟大祭酒的住处。 果然没人。 找到学正宋道理,询问大祭酒的去向。 得知大祭酒两月前就离开了学宫,探查大渊封印之事。 云缺随后来到后山悟心崖。 “沧海无尽,彼岸有花。” 默念着儒圣留下的八字圣言,云缺陷入沉思。 当初云缺只是个青狐山的猎妖人,虽然心智如妖精通算计,但毕竟年纪小,之后的一系列遭遇,让云缺渐渐成熟,渐渐长大。 如今再次看到这八个大字,云缺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触。 “当时年少不知事,还是学问太少啊,这明显是个病句嘛。” 云缺嘀咕了一句,自语道:“沧海既然无尽,哪里来的彼岸,没有彼岸,何处有花。” 飞上巨石,云缺将有和无两个字再次调换。 八字圣言成了:沧海有尽,彼岸无花。 “这样才通顺嘛,圣人得感激我帮他纠错。” 第691章 龙袍反穿 云缺去了趟灵匠殿,将百块五彩石交给孔气气,预定了一套保甲。 武夫其实不太需要甲胄,强悍的本体足以抵抗攻击。 定做这套保甲,云缺有着特殊的目的。 大渊。 不知为何,云缺有一种预感,自己恐怕早晚都接触那处神秘的险地,未雨绸缪,早做打算为好。 孔气气兴高采烈的收下五彩石,并保证半年内肯定完工。 原因无他,这么多五彩石炼制完保甲至少剩下好几块,都是她的报酬。 当天,云雁再次腾空,飞往黑铁城的方向。 这次云缺只带了两个人,一位是寒刀,强力打手。 另一个是小舅子鸿影。 解铃还须系铃人,携带大军的确可以帮助阜南王解困,但免不了与朱邪部死战到底。 既然有鸿影在,有机会不费一兵一卒,收服蛮族。 路上, 云缺将九夷人与邵武国的关系告知了鸿影,得知那些吃人的兽兵统统是九夷人所为,鸿影怒不可赦。 接下来云缺将朱邪部攻打黑铁城的消息说出,鸿影变得沉默下来。 “草原蛮族的确与大晋为仇多年,但草原人与晋人都是人族,不是九夷人那些残忍的异类,少年城与天龙城的劫难,你都经历过,九夷人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了,你觉得朱邪部若是协助九夷人吞并大晋之后,会落个什么下场。” 云缺说完这句就不再多言,留给鸿影自己思考的时间。 鸿影沉思了好一会儿,斩钉截铁的道: “朱邪部最好的下场是成为九夷人的打手,四处替他们征战,最坏的下场是成为奴隶甚至试验品,被改造为比兽兵更强大的蛮兽兵,总之,跟着九夷人不会有好下场!” “师弟明白事理,不枉先生对你偏爱有加。” 云缺点头道:“这趟去黑铁城,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我来对付你们的族长,朱邪部若是群龙无首,师弟能否驾驭得住。” “没问题!我在部落里一呼百应,没人敢不服!”鸿影挥了挥拳头,道:“师兄啊,能不能别杀我舅舅,他其实心肠不坏,一根筋,进攻大晋是为了族人的未来着想,他肯定被九夷人蛊惑才选择硬撼黑铁城。” “可以,师弟求情,当师兄的哪能不答应。”云缺笑道。 定下计划后,云雁一路前行,终于抵达黑铁城。 原本孤零零的钢铁巨城被无数蛮族大军围困得风雨不透。 城下的尸体倒是没有多少,看得出尚未发动总攻。 朱邪部族长颇有心机,选择了围而不战,打着消耗黑铁城的心思,只要城里的食物与水源尽数耗空,强大的铁浮屠会变成愈发虚弱,到时候即可一鼓作气,拿下这座挡在胜利路上的绊脚石。 数月的围城,确实做到了消耗的目的。 黑铁城内的粮食早已耗空,除了战马,再无可吃之物,可一旦吃掉战马,那么铁浮屠的战力就会骤降,从无敌的骑兵变成了步兵。 最要命的还是水源。 近日来晴空万里,一滴雨都没有,城里已经多日没水喝了。 阜南王在做着艰难的选择。 继续守城,还是出城决战。 草原蛮人倾巢而来,一旦放弃黑铁城这座堡垒,以阜南王估计,他手里的边军与铁浮屠有机会冲出包围返回大晋,但是伤亡至少过半,甚至一大半。 八十万边军,能冲出去的,未必有十万。 如此代价,实在惨重。 站在冰冷的城头,阜南王神态凝重,他知道今天必须做出决定,否则从明天开始,就会出现渴死的人。 正犹豫之际,阜南王看到了一只飞雁,遥遥而来,落在了蛮族大营中心区域。 “那是……大唐的云雁?” 阜南王诧异不已,想不通为何会有大唐的云雁来临。 比起阜南王,朱邪部的族长更想不通。 看着眼前的大晋平天王与一名身形高大的将军,朱邪部族长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人家从天而降,直接闯进大帐,显然是敌非友。 云缺往后退了一步,寒刀直接出手。 三下五除二,把朱邪部这位四品破军境的族长打得满地找牙,即便动用血蛮之力,仍旧被寒刀一顿暴打。 三品巅峰归真,战力可不是闹着玩的。 打了个半死之后,云缺在一群血蛮众目睽睽之下,抓走了族长登上云雁。 留给鸿影善后。 朱邪部族长没有子嗣,按照顺序,族长若死去,鸿影就是接班人。 既然没了族长,鸿影自然而然成了部落首领,加上他生母在部落中地位极高,母子二人出面,轻易压制了朱邪部的躁动,接管了部族。 黑铁城的城头上,阜南王还在猜测云雁的来历呢,发现云雁飞到了城头。 城头守军如临大敌,将火炮对准了半空。 阜南王挥手示意不要妄动,随后就看到云雁上落下几人,为首的正是他的好姑爷儿。 看到云缺的那一刻,阜南王阴沉多日的脸色,终于现出了笑意。 尤其看到云缺带来了朱邪部的族长,阜南王的笑意更浓,嘴角已经压不住了。 “小婿见过岳父泰山!” 云缺很礼貌的施礼,道:“没空手来,带了份大礼,还望岳父大人笑纳。” 说着将满嘴是血的朱邪部族长扔了过去。 “此礼,妙极!” 阜南王笑道,亲自动手将对方五花大绑,绑完了不解恨,还踹了两脚。 “岳父,这家伙杀不杀?”云缺道。 “囚禁即可,不能杀,否则朱邪部会大乱,放心,我自有分寸。”阜南王笑道。 云缺心说就知道你不会杀,好歹人家是你大舅哥。 正要下令全力防御,准备应对朱邪部大军的反攻,阜南王忽然发现蛮族退了,如潮水般退回了草原。 “怎么会退?不应该啊……”阜南王疑惑不已。 云缺挤眉弄眼的小声道:“您儿子的功劳,鸿影回来了。” 阜南王恍然大悟,赞道:“不费一兵一卒而破蛮族百万大军,你小子真是好算计!” “岳父大人教导有方!” “英雄出少年啊。” “岳父大人眼光独到!” “云州枭雄,必有你一席之地。” “岳父大人的女儿养得好!” “行了别臭屁了,喝酒!” 阜南王一声令下,铁浮屠冲出城外,运水捕猎。 外面的野猪狼群之流遭了殃。 平日里只见过猎人来打猎,何时见过铁浮屠打猎的,小半天而已,黑铁城附近的野兽几乎灭迹,全都成了盘中餐。 当晚,王府内摆宴,酒肉飘香。 云缺吃到一半,借口去茅厕,直接出城把鸿影带了进来。 这下阜南王傻眼了。 时机没到啊! 云缺可不管那些,当着岳母的面,直接点名了阜南王与鸿影的父子关系。 鸿影也傻眼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在跟着云缺见识了世面,鸿影本来就对阜南王这位先生感恩,得知是生父,立刻红了眼眶,跪地认爹。 阜南王担忧的画面并非发生,也长出了一口气,自此父子相认。 王妃通情达理,拉着鸿影坐在自己身边,夹菜添饭,一家人一般,其乐融融。 朱邪部与黑铁城的恩怨,自此告一段落。 酒宴过后,阜南王与云缺彻夜长谈,得知了云缺的此行经过。 随后阜南王唏嘘道: “没想到这一年来,你遭遇了如此多的凶险,既然大燕已经再次立国,那么大晋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会亲自返回天祈城,让瑶儿退位,这片国土,本该属于你云缺才对。” “大晋改大燕?这不又改回去了么,我可不当什么皇帝,太无聊了,整天看奏折能烦死我!我不干!”云缺直接反对。 阜南王笑道: “让瑶儿登基,本就是临时的权宜之计,如今你的声望早已盖过瑶儿,你不当皇帝,难道我来当么。” “岳父登基最好,江山给你,你女儿归我,咱们各取所需,公平交易!”云缺道。 见劝说不动,阜南王不再提及此事,问起云缺的母亲。 “这次回来住不了多久,天澜宝境第二重就快开启,我还得赶回大秦,大晋这边的事,岳父大人帮着处理,九夷城不灭,危险就永远不会消除。”云缺道。 “宝境空间危机重重,你自己务必小心,家里的事,放心即可。”阜南王道。 天亮后,阜南王与云缺一起动身,赶回天祈城。 一来一回,数日时间,天祈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牧青瑶下令派遣重宝镇守边关,防备邵武国再次来袭。 得知黑铁城危机解除,群臣纷纷长出一口气,这次劫难,安然度过。 而最大的功臣,便是平天王。 原本牧青瑶准备设宴,群臣庆贺一番,结果被云缺拒绝,说明天在庆贺,今晚有大事。 至于什么大事,等牧青瑶跟着云缺回到住处才知道。 很大的事。 有生孩子那么大! 久别重逢,自然要尽情缠绵。 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 天亮后,云缺本想睡个懒觉,结果大清早就被牧青瑶拉了起来,迷迷糊糊打着哈欠到了金銮殿。 “天气寒冷,夫君披件袍子。” 路上,牧青瑶贴心的给云缺披上一件厚厚的袍子,笑脸上除了昨夜残留的晕红之外,还有一抹狡黠。 云缺也没在意,披着袍子进了大殿。 发现文武百官的目光都变得有点古怪。 直至被牧青瑶拉着来到龙椅近前,云缺才反应过来。 刚想说我不干,云缺发现牧青瑶没穿龙袍,而是一身白裙。 牧青瑶当先拜倒,道:“臣妾,拜见陛下。” 呼啦一声,群臣纷纷拜倒,高呼万岁。 云缺知道中计了,大喊一声: “好哇,你们合伙算计我!我可没穿龙袍,这出儿不算!” 牧青瑶狡黠一笑,道:“陛下将外套翻过来即可。” 云缺狐疑的翻过袍子,好家伙,里面绣着真龙,竟是一件龙袍! 龙袍反穿,聪慧的牧青瑶知道云缺不会同意,于是略施小计,亲手将自家夫君推上了皇位。 第692章 看我睡不睡了你 这下云缺没辙了,反着穿的,它也是龙袍啊! 于是云缺气呼呼的接受了群臣的三叩九拜,当皇帝的第一天就下旨,扣除所有人一个月俸禄。 让你们坑我! 都该罚! 别人扣一个月,梅钱扣一年! 这帮群臣肯定早就串通好了,让梅钱那孙子事先没通知我,罚死他! 周史伯,陈洲骅,上官鸿途,闫罗,花不谢等人全都笑呵呵的点头认罚。 才一个月俸禄算什么,你只要肯当皇帝,咱们不要俸禄都行啊! 梅钱站在大殿里都快哭了。 我冤呐! 昨晚本想给你送信儿来着,结果你抱着媳妇就跑,害我在皇宫外面吹了半宿冷风你都不出来…… 随后周史伯建议,这次改朝换代直接更换国号,询问云缺新国号。 云缺懒得想什么国号,直接定为燕字。 于是戏剧的一幕出现。 灭国整整二十年的大燕,从新出现在云州大地。 仿佛那二十年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一切如常。 司天监依旧存在,熟悉的面孔一个不少,大战过后,百姓开始重建家园,恢复当年的盛况。 只是少了一个燕太子,多了一位大燕新皇。 在天祈城住了三天,云缺决定启程。 国事交给牧青瑶与首辅处理,白厌统管大军,阜南王也留在了天祈城,合力防备着九夷人的反攻。 找到白别吴动两位门神,云缺笑呵呵先行谢过,封赏了一堆好东西,乐得两人合不拢嘴。 随后话锋一转,云缺道: “二位将军可要尽心尽责的看大门啊,之前我不是皇帝,你们只管皇宫没问题,现在我是一国之君,边关即国门,国门即家门,再有征战,二位可要随军出征才行,要不然就算毁约,十年改为一百年!” 两位大唐的破军强者听完脸都黑了,白来的一堆好处,立刻变得烫手。 偏偏又扔不出去,只能垂头丧气的答应下来。 没辙啊,谁让人家成了皇帝。 算上阜南王,天祈城这边的四品高手达到三位,加上战力堪比四品的大师姐,如今大晋的战力几乎是巅峰程度。 云缺其实最想把寒刀留下,可惜人家是秦皇的人,留不住,也不会听自己的,只能作罢。 辞别众人,云缺就此离开,群臣一直送到皇宫大门。 牧青瑶没来相送。 身体不大舒服。 这三天基本没怎么下床,被云缺蹂躏得疲惫不堪,只想好好歇一歇。 柳真真也留在了天祈城,等云缺走后,她第一个找到牧青瑶,索要东西。 牧青瑶得知对方是少年城的城主,十分亲切的询问要什么,结果人家要的是房子。 后宫里的房子。 以柳真真所言,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先占个后宫的宅子,将来排队等着嫁进云家,我排第一号! 对于这位天真爽快的城主,牧青瑶无奈之余也觉得十分投缘,两人一见如故,情同姐妹。 云缺离开天祈城之前,去了趟学宫。 找到风先生道谢。 云缺从牧青瑶口中得知了自己走后,九夷城主来袭,是风先生出手相救。 这份人情,说什么也得当面道谢。 风先生依旧冷漠,摆手示意无妨,既然之前答应过帮忙,出手只是小事。 谢过之后,云缺拿出了一份重礼。 申猴的紫袍。 看到这件紫袍,风先生的神色变得无比复杂,有无穷恨意,也有大仇得报后的慰藉。 云缺将九笤原储物袋里与雷精有关的灵材都留给了风先生,希望能治好风先生的妻子。 随后离开天祈城。 下一站,九夷城! 留在天祈城的这几天,少年城带来的炼器高手们一刻没闲着,加紧赶工炮弹,此时云缺手里有了上千枚。 以云缺估计,将武神炮的炮弹一次耗光的话,九夷城就算还能存在,估计也得毁掉大半。 云雁飞过邵武国,抵达了海边区域。 远处的海面一片蔚蓝,宛如青空,看不到边际。 “海外,会不会还有其他陆地。” 云缺询问道:“寒将军修为高深,可曾出海探索过。” “没去过,我不会水。”寒刀冷漠的答道。 “不会可以学嘛,只要寒将军游得足够远,也许能从云州另一头回来,要不要试试看。”云缺道。 寒刀冰冷的表情仿佛永远不会融化,目光冷冷,语气森森的道:“不要。” 云缺收回远眺的目光。 这个试验,他现在没时间做,不过云缺有一定把握能成功。 因为云缺猜测,云州,被笼罩在某种力量当中,这份力量将整个云缺包裹起来,形成个看不见的圆形空间,只要从一个方向远离云州,就会从云州对面的位置从新出现。 从鸿影当时走错路的经历,云缺依稀看到些关乎这片天地的隐秘,不过模糊不堪,看不透真相。 散去思绪, 海边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巨城。 九夷城,到了。 将云雁留在远处,云缺独自跳到地面。 九夷城里很古怪,从高空看灰蒙蒙一片,仿佛笼罩着一层云雾,到了地面又没有任何发现,依旧晴空万里。 高大的城门关着,城头有守卫。 云缺离着九夷城很远,没有贸然接近。 来这里,是为了踩盘子。 城主九笤原虽然已经死掉,但星辰殿的殿主还在,无法保证殿主会不会就在这座城里。 如果当真在此,别说云缺,即便寒刀进去也有死无生。 “怨气……” 云缺目光动了动,即便离着极远,凭着猎妖人的敏锐也能感知到极重的怨气。 九夷城里,有大量的怨气存在。 而之前在高空看到的云雾,便是无数冤魂。 城池有大阵笼罩,那些冤魂无法逃离,只能汇聚在城池上空,形成云雾般的景象。 “生灵涂炭之地,这里才是妖巢。” 云缺冷语了一句,转到九夷城另一侧,打算看看这座城池的构造与防御情况。 在九夷城的后方,云缺看到了城墙下有个小小的火堆,一道人影坐在火堆旁,烤着一只兔子。 以云缺的目力,一眼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永平公主,朱静姝! “她怎么在这……” 到处找不到朱静姝,没想到人家回了九夷城。 迟疑了一下,云缺来到城下。 朱静姝正在认真的烤兔子,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眼,声音平静的道: “你不该来这里。” 云缺走到近前,坐在对面,调侃道:“半年不见,这么生疏了,是不是还在记恨我把你扔下船的事儿,大不了让你扔我一次好了。” “我没那么记仇,况且也跟你不熟,快走吧,再不走,你就走不掉了。”朱静姝始终翻弄着烤兔,四周有冰雪,但火堆下的地面被烤得很热。 “城里什么情况,说实话,我要知道确切消息,九笤原已经被我杀了。”云缺沉声道。 “杀得好……”朱静姝的双手颤抖了一下,继续翻着烤兔道:“这座城就要消失了,我用了你教的法子,你走吧,我要留在这里,跟这座罪恶之城同归于尽。” 云缺目光一沉,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一种细小的响动。 那是引线被点燃的声音! 烤兔的火焰突然凶猛了一些,火光照在朱静姝的脸上,映出了她解脱般的森冷笑意。 “你把大量硝石搬进了城里?”云缺道。 “没有,那样太过显眼,很难成功,我找到个机会,在装有武神炮炮弹的库房里留下了一条引线,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延长引线,终于引出城外。” 朱静姝拿下已经焦糊的野兔,诡异的笑道:“已经有九夷人怀疑我了,所以我只能留在这里,我经常来这里烤些野兔吃,只要我不走远,九夷人就不会来查看,你再不走,就得陪着我一起死。” “多少炮弹!”云缺急急道。 “至少十万。”朱静姝道。 云缺当机立断。 一把抱起朱静姝,直接动用了影步,朝着远处狂奔。 轰隆隆!!!!!!!!!!!!!!! 地动山摇!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长空! 朱静姝的计划终于成功,九夷城被炮弹的爆炸完全摧毁,方圆万丈之内的地面直接坍塌,遮天蔽日的烟雾久久不散。 过了半晌。 云缺从海水中跃了上来,以气机站在海面。 好险! 晚走片刻,都会被波及。 十万武神炮的炮弹一起爆开,这种威力比一品强者的全力一击都要恐怖。 朱静姝始终被云缺抱着,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 “四品气息,你居然冲进了破军境!” “破你妹!” 云缺直接将朱静姝丢进海里,破口大骂:“下次你自己找死,能不能别牵连别人!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朱静姝飘在海水里,感受着刺骨的冰寒,反而开怀的笑了起来。 “早说了让你走,又不怪我,是你自找的,我给自己算过命,命犯天煞孤星,离我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云缺一把将朱静姝抓起来,拎着对方的脖领子,咬牙切齿道: “你就不能说清楚!你先说这里要炸了,我肯定扭头就跑!信不信老子睡了你!” 朱静姝仰着白皙的脖颈,冷笑道:“不睡,你就不是个男人。” “我……” 云缺被噎住了。 反将一军! “你当我不敢吗!老子现在是大燕国主,大晋已经改为大燕,想睡谁,朕说了算!”云缺霸气道。 “嘁,只要你不敢睡我,你就不是男人。”朱静姝拍开云缺的手,独自游向岸边。 “好,你狠!有种你去大燕后宫等着,看我到时候睡不睡了你!”云缺气呼呼的踏空而去。 朱静姝游上岸边后,只看到云缺飞向云雁的背影。 这位永平公主的嘴角翘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自语道:“对付你,最好用的果然还是激将法,你当我不敢么,大燕后宫,注定有我永平的一席之地。” 云雁遥遥远去。 云缺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到哪都有大网呢,我又不是小鱼。 “怎么不睡了她,一代帝王,被个女人取笑。”寒刀面无表情的道。 云缺心说你耳朵可真好使,那么远都听得到。 “我有皇后了。”云缺随口说了一句。 结果寒刀居然笑了起来,而且是正宗的嘲笑。 “身为燕皇,你觉得一个皇后就够了么,帝王者,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女人越多,龙气越旺,这一点,你不妨学学陛下。”寒刀道。 这下换成云缺嘲笑了,笑出了猪叫声。 还你们陛下呢,你们秦皇宾妃是多,连个亲生的儿女都没有! 哎不对。 秦皇应该有儿子,就是不知道被扔哪去了,等有空帮大舅好好找找。 转念一想自己没时间啊,嗯,这事儿交给个自己人就行了,最好是那种整天混俸禄的家伙。 就梅钱了! 他最适合找人,给他定个时间限制,三年内找不到秦皇亲儿子,就让他给秦皇当儿子去。 想起梅钱孤苦的童年,云缺愈发感慨,在心里大骂梅钱的亲生老子。 肯定是个混球,亲生的儿子都扔掉,这种家伙以后肯定生不出儿子来,生出来也是别人的种! 第693章 凭我的拳头大 重回大秦,云缺走了之前的老路。 先到大唐地界,去了趟禅杖寺,留下丰厚的香火钱,对一群呼唤着智杖方丈的和尚则直接无视。 又走一遭雷音寺,这里正在重建,一些小和尚与工匠们有说有笑。 在大殿里点了三炷香,不为拜佛,而是祭拜陨落的老方丈。 随后返回大唐皇城。 背着手走在街上,云缺的目的地是顺王府。 这些日子,也不知秦皇来没来认爹,云缺对顺王见到秦皇时的表情十分感兴趣。 大唐皇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途经一家酒馆,云缺忽然停步,随后以影身之法直接闯了进去,坐在一对兄妹的桌子对面。 “二位,我们真有缘呐,在大唐又见面了。”云缺似笑非笑的道。 对面两人,正是商福商暮兄妹。 少年城一战,两兄妹看似被辰龙拍出城外,生死未卜,后来云缺专门去落点寻找,别说尸体,连血迹都没有。 再次见到云缺,商福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尴尬的笑道: “云、云兄弟!好巧!” 商暮的神色变了变,瞪了云缺一眼没吭声。 “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小二!多拿双碗筷来。”云缺笑呵呵的道。 边吃边聊。 “商兄在少年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我还以为你们兄妹命归黄泉,替你们伤心好久。”云缺道。 “侥幸,侥幸嘿嘿!我也觉得肯定必死,没想到能逃出生天,是我们兄妹俩命好,命好!”商福敷衍道。 商暮还是没吭声。 “二位打算去哪里,若是历练,我跟你们一起,正好最近闲得慌,没处可去。”云缺道。 “不历练!我们还有事呢,就不耽搁云兄弟了,这顿饭我们请,随便吃!”商福道。 “好哇,正好饿了,哎对了商兄,你妹子的伤势看着有点重,我认识一位神医,要不要带你们去瞧瞧。”云缺道。 “啊?她没病啊。”商福疑惑道。 “怎么没病,商兄拿我当外人了不是,你妹子都成哑巴了,还说没病呢。”云缺笑道。 “你才是哑巴!”商暮冷着小脸儿道。 “哦,原来没哑啊,那么商家妹妹不妨好好说说,在少年城挨了二品强者一掌,你们为什么没死呢。”云缺似笑非笑的道。 “凭什么告诉你,我们很熟么。”商暮冷声道。 “凭什么,呵呵,当然是我凭我的拳头大呀。”云缺捏了捏拳头,笑呵呵的道。 商福明显紧张起来,他知道云缺的厉害。 商暮则浑然不惧,俏脸上铺着一层寒霜道: “我承认你厉害,但我们也不弱,现在动手,你未必能留下我们,况且赌约已经结束,你已经赢了,老虎归你就是,何必来找我们的麻烦。” 脸色挺冷,但语气明显有示弱的意味。 “商家妹妹这话就说得见外了,你也知道,那辰龙是我的死对头,而他却偏偏救了你们,你们与我的仇家扯上关联,难道我应该视而不见吗。”云缺道。 商福的脸色苍白起来,商暮的浑身开始起伏妖气。 “动手的话,我劝你们尽早打消这个念头,不说我已经是四品破军修为,你们所在之地可是大唐皇城,告诉你们个消息,我是大唐吉王,只要一声令下,你们觉得有几分把握逃出皇城呢。” 云缺笑呵呵的说着,还夹了口鱼肉,大嚼特嚼。 架势已经很明显了,我吃定你们兄妹俩。 商福脸色发苦的道:“妹子,不如告诉他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隐秘。” 商暮则斩钉截铁的道:“不行,这件事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对任何外人说起!” 云缺瞄了眼对面这个视死如归的女孩,心里大概猜出了真相。 沉吟了一下,云缺道: “我就喜欢商家妹妹这种脾气!够义气!” 商福大喜,道:“你肯放过我们了?” 云缺呵呵一笑,道: “义气归义气,恩怨归恩怨,一码是一码,来人呐!把他们两个押进天牢!” 外面正好有军兵经过,看到吉王吩咐,二话不说将商福商暮兄妹五花大绑,押进了天牢。 商福连连哀求,商暮狠狠瞪着云缺一副不肯服输的倔强模样。 “把他们两个分开关押,今晚本王要亲自审讯。” 吩咐完,云缺背着手走进皇宫,气得商暮咬着小虎牙,恨不得当场妖化大杀四方。 但她知道逃不掉。 这里是大唐皇城,高手无数,凭他们两兄妹的修为,毫无机会。 黄昏时分, 唐皇白隆佑放下手里的奏折,起身活动一番筋骨,自语道: “今天到此为止,朕乏了。” 旁边的鱼朝连忙伺候,赔笑道:“陛下今晚下榻何处,奴才好早去安排。” “去皇后那边。”白隆佑心情不错的道。 “陛下最近一直宿在皇后寝宫,陛下夫妻和睦,我大唐臣民方可安泰。”鱼朝拍了一记马屁。 “呵呵,是啊,朕最近觉得精力不错,皇后乃是朕的知己,当然要好生爱惜,尤其皇后穿的……” 说了半截,白隆佑脸色一沉,道:“不该问的,以后少问。” 鱼朝连忙告罪,心说我也没问呐,您自己往外说的呀…… 正要往外走,白隆佑忽然觉得右眼皮开跳,于是停住脚步。 “右眼跳祸,朕怎么觉得心神不宁呢……”白隆佑看了看黄昏落日,道:“先不去皇后那边了,再批阅一会儿奏折,等晚些时候再去。” 说着返回龙椅,继续忙碌。 不多时,有人来报,吉王求见。 白隆佑长吁一口气,心说果然预感没错,幸亏没过去皇后那边,这要再被从被窝里揪出来,丢人就丢大了…… 云缺进来后,恭恭敬敬见礼,并献上从路边儿刚买的重礼。 反正卖家说是家传宝贝,百年前的古物件儿,一百两银子一件,空手来不好,于是花钱买了下来,是个挺漂亮的瓷瓶,杀完价二十个铜钱随便挑。 唐皇挺高兴,拉着云缺询问一番,得知九夷城已经被摧毁,白隆佑更高兴了。 云缺也从唐皇口中得知大唐与大秦已经结盟,秦皇亲自抵达,两位皇帝见过面了,立下血誓,百年无战。 得知大唐与大秦就此交好,云缺也算去了件心事。 “皇舅先忙着,我去看望舅母娘娘,上次舅母在天龙城没少出力,我给她也带了礼物。” 云缺说着要去后宫。 “别去!”白隆佑急忙拉住云缺,道:“你舅母最近身体不大舒服,不想被打扰。” “病了?正好我会点医术,我去给舅母娘娘瞧瞧。”云缺说着还要走。 “不用!”唐皇脸都白了,道:“不是身上的病,是心里的病,过阵子想开就好了。” “心病?那更得看看了,心病可是大事,我这人最会开导别人,见到我,舅母娘娘肯定开心!”云缺道。 唐皇一把没拉住,云缺直奔后宫,把唐皇吓得脸都黑了。 我媳妇在屋子里等我睡觉呢,穿得那叫一个妖娆,你去撞见了,我们两口子还活不活了! 鱼朝急忙追上云缺,低声道: “王爷留步,去不得啊!” “为什么呢?”云缺奇怪道。 鱼朝瞄了眼后边的唐皇,也不敢多解释,于是用手开始比划。 “嗯!嗯嗯!” “哦?哦哦!” “嗯嗯!” “哦!!!” 云缺懂了,因为鱼朝比划得十分到位,大致款式都能看得出来,于是忍着笑道: “我去看望白无缺,皇舅保重身体啊!” 唐皇无奈的摆了摆手,长吁一口气。 等云缺走后,唐皇踢了鱼朝一脚,骂道:“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少知道点!你要不是太监,今天就阉了你!” “陛下息怒,奴才一直是太监,太监好多年了。”鱼朝无可奈何的道。 慧兰殿,云缺拜见了兰妃,送上一份真正的好礼,此举是来赔罪。 上次抱走白无缺,害得兰妃担惊受怕。 随后云缺以看看表弟为由,又将白无缺抱出了慧兰殿,没走远,就在花园里散步。 “表弟跑得挺快呀,这么小,就这么能跑,将来肯定是干大事的人。” “趋吉避凶,人之常情。” “那你不会帮我也避避凶!好歹兄弟一场,哪有扔掉表哥自己跑的。” “你又没危险,我留在那里才有危险。” “你们果然是分裂出的双魂呐,心有灵犀,提前交易,把我这个外人蒙在鼓里。” “因果循环,玄奥非凡,我们不是交易,而是看到了一些因果。” “行,你们厉害,你们都是超品,就我一个凡夫俗子,这事儿就算了,但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我是可怜虫!” “可怜虫?何来此言。” “春梅说我是可怜虫,她肯定看到了我身上的因果律,你说,我到底还有什么因果未了。” “不清楚,我和他看到的因果律,不一样,他是邪恶之念,他所看到的因果,我看不到,他还与你说过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说先去杀蝉,再回头杀黄雀,他说我们才是螳螂,云山雾罩的,我听不懂。” “螳螂,蝉,黄雀……好贴切的比喻啊。” “你能听懂是吧,快讲给我听,到底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第694章 蝉,螳螂,黄雀 皇宫后花园的小湖边,云缺终于以真挚的感情打动了白无缺,令其说出真相。 而这份感情的表达方式,就是抓着婴孩的小脚,将其悬在水面上,并配上恶狠狠的表情与不说就淹死你的恐吓。 倒吊在水面的婴孩,无奈一叹,幽幽讲述。 “千年前,世间出一奇人,所经之地,枯木逢春百花齐放,他口中的道理,令闻者无不折服,他曾走遍很多国度,被无数国主奉为上宾,战乱之地止戈兴仁,穷苦之地重现生机。” “渐渐有人尊其为夫子,传闻他是天命人,携天命而来造福世间,若能得其机缘,可窥破天地之秘。” “他的名声逐渐传遍云州,许多人寻其论道,探索修炼之途的方向,被指点之人,大多茅塞顿开,修为大进。” “又有传闻,夫子为大道使者,明悟大道真相,乃是金蝉转世,食之可长生不老。” “对于世间真正的强者来说,天命并不存在,若真有天命,那便是天大的机缘。” “越来越强的存在,开始找到他,目的不再为请教,而是战败他,夺其机缘,勘破最后一步。” “对于一品巅峰来说,有什么,是比冲破桎梏更重要的呢。” “于是夫子,成为了一品强者眼中的蝉,天下至强,认为自己是那螳螂,只要吃掉蝉,即可明悟超品真相。” “那一年,又有一位天骄出世,他的光芒,甚至盖过了夫子,他一个人,打败了当年所有一品,被认为是最强的一只螳螂。” “强者恒强,其他螳螂自然要退避,将吞蝉的机会,留给最强之人。” “但他傲气凌霄,不屑于借用夫子之命冲破境界,终于他凭借一己之力突破了一品桎梏,成为我们所有人羡慕的存在,但是弊端很可怕,他疯了,他要毁灭天地。” “这时候夫子提议联手,击杀疯狂的超品,我们只能同意,天地若不存,一品也将陨落。” “那是一场漫长的大战,打了十天还是十年,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山川崩塌,大河断流,天地变色。” “最后,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以一品巅峰之力,灭杀了一位疯掉的超品强者。” “但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原本伤势最重,最为虚弱的夫子,在我们背后下手,将我们分别斩杀。” “那时候,我们才明白,原来夫子不是蝉,而是黄雀,我们这些一品巅峰,始终是一群傻兮兮的螳螂而已。” “这,就是当年的真相,我也想不通,夫子为何会背叛我们。” “直到转世之后,恶念脱离,我才隐约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白无缺的声音缓缓停止。 云缺正听得入神,心绪回荡在那场惊天动地的超品之战,结果没声音了。 一低头,发现倒着的娃娃正在吐白沫…… 赶紧把白无缺拎上来,抱在怀里拍了拍,这家伙显然晚上吃多了,呛住了。 缓了一会儿,云缺追问道: “你们打的超品,一定是武夫对吧,我看那武夫肯定与夫子相识,他们在联手演戏,诓你们走进死路。” “恐怕如你猜测,他们,应该的确是旧识。”白无缺苦笑道。 “帮朋友解围,说得过去,但夫子和武夫怎么全都战死了,如果以死为代价,那解围也没了意义,大家最后同归于尽,谁也没占到便宜啊。”云缺不解道。 “是啊,这一点我之前的确想不通,转世后有了一些感悟,你要听吗。”白无缺道。 “当然要听!说书说一半,生儿子没辟眼!”云缺道。 “出家人,不生子。”白无缺高深莫测的笑道。 “在这等我呢,要什么,你说。”云缺道。 “你知道我要什么,拿来。”白无缺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云缺无奈之下,只好在文殿里把梵钟取了出来,交还给对方。 宝贝虽好,自己用不成,而且这段千年前的隐秘,除了白无缺之外,云缺估计自己没别的地方能听到了。 白无缺抬手,指向小湖对面的一座暖棚,继续说道: “暖棚里有几棵花树长得茁壮,树枝顶到了棚顶,不予理睬的话,今冬那暖棚会被树枝刮破,冰雪落下,暖棚里的花草都会冻死,如果是你的暖棚,你会怎么做。” 云缺想都没想,道:“当然是砍断花树的枝桠,保住暖棚。” “是啊,夫子也是这么做的。”白无缺的声音中带上了一股无奈与感慨。 以云缺的聪慧,立刻明白了暖棚的暗喻。 “莫非夫子在保护云州大地,而超品的出现,会让天地崩塌!所以云州不可出超品!”云缺惊讶道。 白无缺盘坐在岸边,缓缓颔首,道: “尽管没人知道夫子真正的目的,但我猜测,应该是如此,而且转世之后,我能察觉到天地气息已经与千年前有所不同,天地气息,在逐渐变淡。” “变淡?难道天地要毁灭?”云缺道。 “不,不是毁灭,而是雨过天晴。”白无缺说了句晦涩之言。 这次云缺听不懂了。 “什么叫雨过天晴?难道云州之前一直有大雨?” “你有慧根,应该能想通这份隐秘,给你个提示,你觉得云州地图,是什么形状。”白无缺道。 “大致是个圆形……” 云缺脱口而出,随后目光变得凝重起来,低语道:“圆环的大地,风暴之眼……莫非云州以前的版图比现在要大得多,是某种强大的力量磨灭着大地,最后变成如今的版图!” “你果然聪明,这是我轮回千年来才得出的感悟,以我猜测,数千年甚至上万年前,云州要比现在大得多,十倍,甚至百倍都有可能,但这里出现了灭世劫难,大地崩塌,沉入海底。” 白无缺凝重的道:“这里本该成为不毛之地,亿万生灵消失,却在天劫来临时出现了一位强者,以一己之力抗衡天劫,不惜以身殉道,来庇护最后一块云州大地。” “毁灭天地的力量我们无法想象,千万年来始终存在着,而抗衡的力量也始终存在,于是形成了一种平衡,就像深冬里的暖棚,隔绝着严寒侵袭,保护着暖棚里的花草。” “所以生长太快的花草,必须被清除掉,否则暖棚就会破裂,灭世之力还会降临。” “无数年过去,灭世之力逐渐消散,严冬过去,春天来临,暖棚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而如今的云州,正是冬去春来之时。” 云缺的脑海里掀起了一阵阵巨浪,来自白无缺的说法,彻底让云缺震惊。 护佑一洲生灵免于涂炭,这要多么高深的修为,多么无私的大义! “打造暖棚的人,究竟是谁……”云缺喃喃自语。 “没人知道万年前的事,不过,我们心里其实都已经有了答案。” 白无缺仰脸看天,道:“我曾经观看过很多古籍,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一些残破的古籍有所记载,几乎每隔千年,都有一位夫子传道,犹如草原上不绝的火种,生生不息……” 小湖旁再无声息,两人沉默着,一个望向天空明月,一个望着水里的月影。 谁又能分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幻。 寒冷的夜风吹过水面,带起层层涟漪,寒冬时节,花草凋零,唯有对面的暖棚里,仍旧花红草绿,生机勃勃。 隐约间,云缺耳边响起了轻微的佛经。 一道道金色的经文从白无缺口中飞出,没入梵钟当中,小巧的梵钟变得金光灿灿。 良久,咏经结束。 白无缺的小脸变得十分苍白,将梵钟递给云缺。 “此物暂且借你一用,记住只可动用一次,三年之内我无法动用任何力量,只能帮你到这里。” 云缺接过梵钟,这件异宝融入了白无缺三年修为之力。 “为什么借我?”云缺不解。 白无缺再次指向暖棚,并未解释。 云缺随之望去。 暖棚里的一角,居然出现一只老鼠,暖棚虽然隔绝了严寒,却挡不住会打洞的老鼠。 “你的因果我看不清,但我能确定,你的因果律与天地有关。” 白无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累了,送我回去,我要吃饭睡觉。” 云缺抱起婴孩,最后看了眼暖棚,大步离去。 “多谢了表弟,你真心善。” “出家人慈悲为怀。” “儒圣砍了你,你不记恨?” “不恨,他已经手下留情,否则我们没人会有转世的机会。” “你可真是个好人呐,要不我陪你一起吃点。” “我太小,只能喝粥。” “吃乃也行呀,我不忌口。” “你走开。” 将白无缺送回慧兰殿,云缺又转到湖边暖棚,看着里面啃食花草的大老鼠,紧锁眉峰。 如果云州是暖棚,那么老鼠洞已经不言而喻。 云州之上,只有一处险地通往神秘的地底世界。 “大渊……” 在暖棚外站了良久,云缺一跺脚,以气机踩死了老鼠,转身离开皇宫。 皇城地牢。 云缺先找到商福。 商福明显焦躁不安,见云缺来了立刻求饶。 “云王爷,你行行好,放了我们兄妹吧,我们又没有大仇。” “怎么没有仇,你们抓了我的老虎,难道还不够吗,别说抓我老虎,拔根虎毛你们都是死罪。”云缺背着手道。 “老虎又不是你爹……”商福嘀咕了一句。 “说对了,老虎的确不是我爹,你想不想知道,我爹是谁。”云缺面色古怪的道。 “你爹谁呀?”商福莫名其妙的道。 “我爹,叫云长吉。”云缺道。 此言一出,商福的脸色明显骤变,脱口道:“少主!” 第695章 大内总管与通房丫鬟 听到少主这个词儿,云缺就此得知,云长吉果然来自大商。 而且还是大商皇族。 随后云缺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云长吉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抛弃,当做容器承接巫神降临,却在武神降临之际保护了商福与商暮两个大商遗民。 云长吉对云缺是残忍无情的,对商福与商暮却充满善意。 这一点,再次让云缺想起了燕太子。 不择手段,宁可祸乱天下,也要恢复大燕的荣光。 这种人……果然是混蛋! “你、你真是少主?”商福有些怀疑的道。 “我的确是云长吉之子,但我没有那个冷血的爹,我也不是你们的少主。”云缺冷声道。 “主上的名讳没人知道,你一定是少主!少主在上,受属下一拜!” 商福刚要磕头,就被云缺一脚踹了出去。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不是什么少主,别把我和大商扯上关联。”云缺道。 商福急忙爬了起来,泪流满面的道: “少主!我们大商没人了啊!这么多年我和商暮始终在寻找大商遗民,主上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平常根本见不到,既然少主出世,大商定可再现辉煌!” “云长吉死了,你们死心吧。”云缺道。 “啊?主上已经陨落!那少主更应该扛起大旗,带领我们一往直前!”商福殷切道。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云缺气呼呼的道:“你,商暮,我,总共三个人,咱们三个找个犄角旮旯重建大商?玩过家家呢!” 商福冷静了下来,挠头道:“少主不是少年王么,少年城那么多人,只要少主挑明身份,他们肯定都会帮忙的!” “少年城是大秦地界,我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大商,还得跟秦皇抢人是不是,你难道忘了是谁覆灭的妖武大商。”云缺没好气的道。 “没忘!就是仙武大秦!挖大秦墙角,我觉得再合适不过了!”商福道。 “合适个屁!”云缺叹了口气,拿商福这队兄妹有点没辙了。 算起来,云缺自己有着大商血脉,这一点无法更改,谁让云长吉是大商皇族呢。 而商福商暮,也算云缺的子民,而且这俩兄妹堪称珍稀品种,估计整个云州找不出几个大商遗民。 “把大商放一边,先说说你们身上的妖魂,为什么可以更换。”云缺问道。 “天赋!大商遗民的天赋!” 商福如实道:“唯有这等天赋,才是真正的大商遗民,否则其他妖武者只要伴生妖灵死掉,本体也会随之死亡,我们则不同,伴生妖灵如果战死,我们只要服用些丹药稳固元神,还能继续寻找新的妖灵。” “这么说,只要元神强大的话,即便不用丹药,也没什么问题了。”云缺道。 “确实如此,不过我和商暮修为有点低,妖灵战死后必须服用主上赐下的丹药,否则容易元神崩塌,像少主这么高的修为,应该用不到丹药的。”商福如实道。 寻找商福商暮兄妹,云缺就为了得知这个消息。 听完后,云缺苦笑了一声。 难怪自己可以拥有第二把妖刀,与月魁融合,原来自己天生就有大商遗民的天赋。 “丹药呢,拿来我瞧瞧。”云缺道。 “在商暮手里呢,她心细,贵重东西都由她来保管。”商福道。 “你们身上还有什么好东西。”云缺道。 “一些法宝法器,都是主上赐下的,哦对了!还有大商的传国玉玺!是块玉佩形状,商暮贴身戴着呢。”商福道。 云缺不在理睬商福,走出监牢,来到关押商暮的牢房。 看到云缺进来,商暮冷眼相对,一语不发。 “把你们服用的丹药拿出来。”云缺以命令的语气道。 商暮恶狠狠的瞪着云缺,沉默半晌,还是拿出了一个丹瓶,扔了过去。 云缺打开闻了闻,直接收进储物袋。 药效是稳固元神用的,很珍贵,但比不得门六的手指头,而且味道与门六有些共同之处。 应该是云长吉暗算门六的时候,从门六身上取下了神木枝桠炼制而成。 “银票,交出来。”云缺伸出一只手。 商暮狠狠喘了几口气,拿出所有银票。 “法器,交出来。” 商暮瞪着眼睛照办。 “还有法宝。” 啪一声,商暮直接将自己的储物袋摔在地上,龇起小虎牙,越来越像一只困兽。 “脾气还不小呢,我最喜欢骨头硬的囚犯,上刑的时候,最有意思了。” 云缺笑着捡起储物袋,在手里掂了掂,道:“对了,你想不想知道我最早是干什么的。” “不想!”商暮倔强道。 “最初啊,我是藏石镇的仵作,整天和尸体打交道,后来混到刑部掌管天牢,整天和死囚打交道,大刑当中,我最喜欢一种,叫做刖刑,先把你的膝盖挖掉,换成铁质,这样你一辈子跪不下去,也坐不下去,只能整天站着,等你习惯了铁膝盖,就继续往下挖,再换成铁腿骨,这种刑罚最适合你这种硬骨气了。”云缺笑呵呵的道。 商暮听得脸色苍白,怒道:“你不如杀了我!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当我不敢么!” 云缺突然动手,抓住商暮双手将其砸在墙上,冷声道: “玉玺,交出来。” 商暮之前始终镇定,即便听闻酷刑也能保持冷静,此时一听玉玺,立刻惊慌起来。 “什么玉玺,我听不懂!” “不交,那我自己拿喽。” 云缺探手抓紧商暮的衣领,这一举动,令商暮瞪大了眼睛,一时呆滞,连反抗都忘了。 云缺望着天花板,手里摸了几下。 “这个太大了,不是,这个一边大,好像也不是,哦在这呢。” 拿出玉佩,云缺松开了商暮。 商暮仍旧愣在原地,脸色由白转红,气得浑身发抖,妖气都快压不住了。 玉佩还能摸错,你明显故意占我便宜! 很快商暮恢复过来,嘴角翘起一抹冷笑,道: “别人的东西,最好别乱拿,小心丧命!” “是么,我就拿了,你能奈我何。” 云缺话音未落,突然从玉佩上爆发出一股黑烟,那烟雾瞬间凝聚成一颗黑色的妖狐之首,大口一张,将云缺整个吞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 云缺尚未反应过来,就消失了身影。 商暮则连连后退,对那黑色狐首极其畏惧,缩在墙角不敢动弹,如临大敌。 不多时, 狐首发生了变化,恢复成一团黑气重新没入玉佩当中。 云缺的身影重新出现,好端端站在牢房中间。 “你怎么没死!狐神显现,你居然没死!” 商暮满脸的不可置信,见鬼了一样。 “狐神?原来大商玉玺里封印着强大的妖灵,不错,这宝贝归我了。”云缺把玩了一番玉佩,挂在自己脖子上。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商暮变得茫然,缓缓跌坐在地,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 大商玉玺不仅神秘强大,也是商暮的精神支柱,是大商复国的最大希望。 任何外人一旦夺走这块玉佩,都将会被玉佩中的狐神之魂吞噬,从无例外。 如今, 这份希望在商暮面前彻底打碎,被她珍视的传国玉玺,轻而易举被外人收取。 云缺笑呵呵的来到近前,道: “你不是很聪明么,算计我的老虎,你觉得,我为何能拥有你们大商的玉佩呢。” “你是混……” 商暮刚要大骂,忽然脑海里炸起一道闪电,一双美目愈发震惊起来,惊呼道:“皇族!你是大商皇族!” “忘了大商吧,大商没有皇族也没有平民,只有一个留在史册里的名字。” 云缺将储物袋还给了商暮,打开牢门,命人将商福也放了出来。 随后云缺离开天牢。 商家两兄妹的秘密已经完全揭晓,又得了一块玉佩至宝,云缺心情不错。 大商玉玺里的狐妖,比月魁要恐怖的得,应该是大商的镇国神兽,战死后神魂留在玉玺当中,唯有大商血脉之人方可驾驭。 这块玉佩至宝,成为了云缺的独有之物,即便被抢走,别人也用不成。 天色已晚,正要去找个地方吃顿宵夜。 商福商暮一直跟在身后。 吃饭的时候,这俩人也跟着吃,而且吃得理所当然。 “我不请客,你们自己结账,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都不认得谁。”云缺道。 “少主真会开玩笑!我们是少主的人,哪能不跟着呢。”商福笑嘻嘻的道。 “跟定你!吃定你!你是少主要对我们负责!”商暮恶狠狠的道。 “你们找云长吉去!我与大商没关联,再跟着我要打人了啊!” “只要跟着少主,我们任打任怨!嘿嘿!” “杀了我们也不走!” “癞皮狗啊你们!” “嘿嘿,少主说我是狗就是狗,汪汪!” 云雁飞离了大唐,飞往大秦方向。 云缺挺无奈,多了俩混饭吃的家伙,撵也撵不走。 途经冒土国的时候,云雁落在皇宫。 长老哈奇与冒盛率领群臣迎接,山呼万岁。 商福看得眼热不已,道: “少主居然已经立国了!太好了!我们大商遗民终于有家了!” 云缺瞥着对方道: “对,这里就是大商,商福封为大内总管,商暮封为通房丫鬟,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说完这话,云缺的身影如同泡沫般崩裂,原来只是一具影身。 高空,云雁已经遥遥远去。 冒盛挠头道:“又改国号了啊,换得有点勤呐,大商大燕都一样,陛下想改什么改什么。” 长老哈奇热情的拉着商福,道:“总管大人,咱们这就上任,先去净身,再穿官袍。” “你谁呀你!少主明显开玩笑呢!我可不净身,我还没娶媳妇呢!”商福吓得连忙拉着妹子离开皇宫。 “不错,聪明些了,听出来少主在耍你了。”商暮鄙夷道。 “早看出少主在耍我了,哪能让我当太监呢。”商福神色古怪的道:“不过我觉得少主好像没耍你,通房丫鬟是要陪着主子睡觉的……” 商暮顿时俏脸一红,冷哼着甩手而去。 第696章 义薄云天武威王 少年城。 天澜宝境第二重开启的地点。 当天,城内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众多修行者纷纷赶来,只为一年一度的宝境之行。 当宝境开启后,云缺第一个踏入其中。 第二个走进宝境的,是武威王忆白龙。 这次云缺前往宝境空间,只有一个目的,寻找母亲。 抵达化境后,忆白龙指引方向,与云缺一路疾行,终于在半天时间后,抵达了上次那片山谷。 山谷里的小屋,依旧存在。 云缺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屋子还在,说明母亲应该没有危险。 “天澜宝境的气息,与以往不同。”忆白龙语气低沉的道:“这片空间,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坍塌。” 一听这个消息,云缺脚步更快,飞掠到木屋门前。 “娘!开门,我是云缺!” 满地落叶随着外人接近而飞起,在这句喝声过后纷纷落地。 山谷内一片安静。 没有任何精灵冒头,鸦雀无声。 嘎吱。 木门缓缓开启。 云缺推门而入。 忆白龙犹豫了一下,脚步停顿在小屋门前,没再多走一步。 接下来是母子团聚的时刻,这位从来没有过任何笑容的武威王,居然在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虽然笑容很淡,却发自内心。 木屋里,点着一盏油灯,灯光下,站着一位端庄的妇人。 看到妇人的那一刻,云缺的眼角滑下泪水。 眼前的女人,正是自己的母亲! “娘!” 云缺几步冲过去,将母亲拥在怀里,生怕母亲再一次离自己而去。 “我好想你,娘……” “云儿,娘也想你……” 白孤晴的声音带着颤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本是母子团聚的温馨时刻,然而在片刻之后,云缺的脸色就变得彻底苍白起来,两只手在微微颤抖。 怀里的母亲,太瘦了! 不! 不是瘦削,而是缺少了一半身体! 云缺猛然后退了一步,盯着母亲。 云缺看到母亲的左手袖子是空的,左脚也消失不见! 在云缺面前的白孤晴,只有右侧的一半身体! “娘!您怎么了!是谁伤您,我将他碎尸万段!” 云缺愤怒的怒吼着。 白孤晴以仅剩的单手拉着云缺,缓缓摇头道: “没人伤我,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来宝境十余年,只想找到他,问他一个问题。” 云缺知道母亲口中的他,指的必然是云长吉。 “娘的另一半身体呢?”云缺急切道。 “在大渊,我有特殊天赋,玄灵之体可沟通融合其他精灵,我用一半身体组成了半人半灵的灵躯,抵达大渊,这些年一直在大渊内行走,寻找……” 白孤晴微笑起来,道:“虽然还没找到,但我知道,他一定在大渊深处,云儿不必担心,只要灵躯不灭,娘就不会死。” 云缺眼圈发红,道: “如果灵躯在大渊里覆灭,娘是不是活不成了?” “生死有命,这是我的选择,如果不问出那句话,我这一生也无法解脱。”白孤晴轻叹道。 “娘,其实云长吉他……”云缺说出半句。 “我知道了,这些年随着修为提升,掩盖记忆的封印也随之冲破,当年的事,我已知晓。” 白孤晴轻抚着云缺的脸庞,道:“是爹娘对不起你,我与你爹之间的恩怨,不该由你来承受,你是无辜的,不论为娘是生是死,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儿子。” 云缺再也说不出话来,泪水遮蔽了视线。 木屋里,母子长谈良久。 云缺拉着母亲,诉说着从小到大的经历,讲到开心处,白孤晴开怀而笑,讲到惊险处,白孤晴紧张不已。 云缺彻底忘记了时间,沉浸在拥有母亲的美好时光里,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对母亲倾述。 直至一天之后,周围的空间出现震荡,云缺才惊醒。 宝境二层,关闭在即。 “娘,我们出去!” 白孤晴缓缓摇头,道:“灵躯在大渊,我这半幅身体没法离开化境,出去,会掐断与灵躯之间的关联,会顷刻丧命,不必担心,等找到他,问出一句话,娘就会想办法离开大渊,永远陪在你身边。” “出不去……那我陪着娘留在这里!”云缺道。 “傻孩子,抵达宝境的外来者,时间一到都会被传送离开,去吧,别担心为娘,我会活下去。” 白孤晴微笑着摆挥手告别,道:“云儿,你要记得,无论有多少劫难,你也要勇敢的活下去,娘这一生做了很多错事,唯独没做错的,便是有了你,我的儿子,你永远是娘的骄傲。” “娘!娘……” 云缺伸手想要抓住母亲,可抓住的,只有一片虚无。 再睁眼时,已经不在是化境,而是少年城。 身旁,站着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武威王。 云缺缓和了许久,压下心底的思念,回头看了眼忆白龙,苦涩道: “抱歉啊皇叔,让你在外面等了一天,也没见到我娘。” “无妨,一天而已,我可以等一辈子。”忆白龙冷冰冰的道。 云缺佩服得五体投地。 服气! 心服口服! 义薄云天武威王! 将母亲另一半身体在大渊的消息说出来之后,忆白龙锁紧眉峰。 “皇叔,怎么办,我娘去了大渊,还能不能回得来?” 忆白龙脸色凝重的缓缓摇头,道:“大渊,为死地,据说连通着地府,没有任何记载活人能从大渊返回。” “这么说,我娘回不来了……”云缺沉沉低语。 其实见到母亲,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云缺就知道母亲的灵躯,恐怕生机渺茫。 即便以母亲的天赋能利用灵躯在大渊行走,但估计是出不来的,否则大渊也不会被传为连接地府的第一险地。 “皇叔,我要去大渊,接我娘回来。” 云缺的目光变得无比坚毅。 无论天下绝险,还是阴曹地府,只要母亲还活着,自己就一定要倾尽全力! “我陪你走一趟大渊。”忆白龙毫不犹豫的道。 “这次大渊之行,可能会死。”云缺道。 “无妨,生死而已,比不过晴儿的半副身体。”忆白龙冷淡的道。 云缺笑了。 笑得有的苦涩。 “只要救回我娘,我肯定撮合皇叔与我娘在一起。”云缺道。 忆白龙默默的望着云缺,面无表情的道:“如此,甚好。” 武威王说得毫无感情,仍旧是往日里的冰冷男子,可是身后的剑匣却在噼啪乱响,白龙剑快要压不住了…… “对了皇叔,天澜宝境三重才能抵达大渊,三重入口在什么地方?”云缺问道。 忆白龙沉声道出四个字。 “天一道宗。” 云缺瞪大了眼睛。 宝境三重入口,居然在道宗! 这就有点麻烦了。 天一道宗高深莫测,恐怕不好打交道。 这次只顾着与母亲团聚,没时间去探听道宗弟子的动向,也不知道上次宝境一重开始的时候,道宗弟子布下的大阵是否开启。 道宗肯定打着宝境里某种东西的主意,究竟是什么,云缺不得而知。 天澜宝境每隔一年开启一重,与武威王定下一年后道宗再会,两人分别。 忆白龙回了大唐苦修境界,为前往大渊做准备,云缺则来到天龙城,面见秦皇。 到了皇宫,云缺直接开始摆烂。 秦皇看到云缺来了还挺高兴,发现云缺瘫坐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又要坑人了。 “刚从宝境归来,莫非两手空空,想要什么,开口便是。”秦皇大度的道。 “我要我娘!陛下的妹妹被困在大渊了,陛下身为大秦之主,天下一品强者,云州枭雄,家事可不能不管!”云缺道。 “朕何时说过不管,说说经过,你娘她,究竟有何危险。”秦皇问道。 云缺将母亲的现状如实道出。 秦皇听闻后,渐渐锁紧眉峰,道: “大渊,可不是好地方,生人勿近之地,有去无回,如果要去的话,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皇舅有何高见?”云缺道。 “朕没去过大渊,对其并不了解,但朕知晓一个道理。” 秦皇凝重道:“探索任何险地之前,必须做好两个准备,一是召集最强的同伴,二是打造最强的宝物,如此才有机会在险地中生存。” “有道理……武威王肯定前往,皇舅呢?”云缺说完,直勾勾盯着秦皇的眼睛,潜台词连傻子都听得出来了。 你不去,就比不过武威王! “当然要去。” 赢開洒然一笑,道:“朕的妹妹在大渊,身为大秦之主,岂能被区区险地吓住,天宫也好地府也罢,一年后,朕随你走一遭!” “陛下威武!万岁万万岁!”云缺一躬到地,起身后挑着眉毛道:“丞相大人与太尉大人应该也会同往,毕竟他们可都是忠臣,哪能让皇舅独自前往险地。” “哎,你不把大秦扒干净,你是不会罢休啊,也罢,他们俩也会同去,行了吧。”秦皇无奈的道。 “陛下圣明!”云缺再次拍出马屁。 不白拍。 这下有了四位强者同行,就算秦皇在大渊发挥不出一品之力,也是二品巅峰强者。 如此阵容,堪称云州顶级了。 不过云缺可不嫌多,而且觉得远远不够,帮手肯定越多越好。 大祭酒早已提前探索大渊,剑平之那个神棍也要去大渊,学宫里闲着没事儿的先生好像也不少…… 云缺忽然想起一事,道: “云长吉就在大渊……皇舅,我觉得星辰殿的殿主,有可能也在大渊深处。” 第697章 万妖国 星辰殿之主的存在,不仅是云缺心里的一根刺,亦是秦皇眼里的死敌。 秦皇缓缓颔首,道: “辰龙濒死退走,有可能借用了殿主之力,但他只能被动借用,无法如申猴那般直接召唤,辰龙与申猴都与殿主关联颇深,但地位又截然不同。” “地位不同?”云缺皱眉道:“莫非一个是心腹,一个是打手。” “你的比喻很恰当,朕在星辰殿的时候有一种隐约的感觉,殿主对辰龙十分看重,但是对申猴则是护佑为主。”秦皇道。 “我明白了,辰龙是属下,申猴是亲戚,估计星辰殿的主人也是九夷人,有可能是九夷人的老祖。”云缺猜测道。 “倒是有这个可能。”秦皇凝重道:“宝境三重开启之前,朕会尽力收集星辰殿的消息,你的任务,是尽快提升修为,大渊太凶险,四品破军去了,几乎没有活路,三品以下甚至没机会抵达大渊底部。” “皇舅放心,只要宝库对我敞开,一年时间,冲进三品应该没问题!”云缺信心十足的道。 秦皇摇头道: “你把三品归真想得太简单了,大秦的丹药灵草你尽可使用,但上三品境界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不仅需要足够的修炼资源与惊人的天赋,还需要契机。” “契机?什么意思?”云缺奇怪道。 “你对九品到七品这三个境界,有何感悟。”秦皇问道。 “没什么感悟啊,就是打熬体魄修炼筋骨,需要大量灵材,钱多就行。”云缺道。 “六品宗师到四品破军呢,与之前有何不同。”秦皇道。 “更难了,需要感悟,拿捏住武道精髓,唯有如此才能水到渠成。”云缺道。 “你说得没错,九品到七品,看的是辛勤修炼与财富,六品到四品,看的是感悟与天赋,而三品到一品,需要的更多,毅力、天赋、感悟程度、财富、契机,缺一不可,而其中最关键的便是契机。” 秦皇沉声道:“七品到六品,隔着一条大河,难以跨越,四品到三品,则是一条天堑,只有跨过去,才能一马平川,否则将终生徘徊于三品之下。” “这么难吗?皇舅冲进三品,靠的是什么契机。”云缺好奇道。 “圣人遗骨。”秦皇如实道。 “我有文殿,算不算契机?”云缺道。 “每个人的契机都不相同,有人得到了天地至宝,借此一跃跨过天堑,有人得到了奇丹,也算契机的一种,还有人得到上古遗迹的传承,妖族至强的血脉之力,或者三品之上的功力,都算契机,至于文殿算不算,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外人不得而知。”秦皇道。 “应该算吧,等有时间我试试看。”云缺说完好奇起来,道:“皇舅,功力还能当成契机吗,难道功力能传给别人?如果能传的话,皇舅能不能给我来点试试?” “武夫的功力可传不了,功力没有,巴掌要不要。”秦皇被气乐了。 “这么说,道门儒家佛门乃至巫修都能传送功力了。”云缺道。 “非也,功力不是那么轻易能传接的,否则各大宗门的顶尖强者在寿元耗尽之际,都会选择将功法传给门人,如此一来自可让门派长青不败,然而世间门派众多,没听说有多少人能继承宗门强者的功力。”秦皇道。 “也对,要不然大唐就会始终都有剑圣存在了。”云缺无奈道。 老剑圣的强大,世间罕见,然而真传弟子忆白龙,并没得到剑圣的力量,靠着自己修炼到如今的境界。 “是不是除了夺舍那种邪法,没别的办法获取别人的功力了?”云缺问道。 “有,吞噬炼化,也是一个办法,只是没机会成功,要炼化吞噬比自己境界还高的强者,几乎做不到。” 秦皇略一思索,道:“还有一个办法相对简单,甚至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什么办法?”云缺愈发好奇。 “双修。”秦皇道出了两个字。 “这个跟吞噬炼化的难度差不多嘛,睡个比自己境界高的强者,没比炼化吞噬容易啊。”云缺道。 “双修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更加艰难,必须两人心神合一,毫无杂念,并且你情我愿,完美契合,若有一丝杂念将前功尽弃,甚至有修为尽废的危险,所以这个办法也很少有人动用。”秦皇道。 “一个比一个难,还不如我自己苦修,自己突破境界。”云缺道。 “你可以尝试,但你的时间不多了,一年而已,你要尽一切可能提升修为。”秦皇道。 “皇舅放心,我会努力的,对了皇舅,宝境三重入口既然在天一道宗,咱们要如何才能进去呢,道宗会不会收门票。”云缺道。 “这点你可放心,每次宝境三重开启,道宗都会给出固定名额,以大秦的力量,带些人进去不成问题。”秦皇道。 “那好,我从今天就开始修炼,皇舅书房不错,借我用用。”云缺道。 “你想用的,是书房地底的宝库吧。”秦皇道。 “知我者,皇舅也!”云缺笑道。 “去吧,徐傲古也在宝库里,他天天抱着灵石睡觉,当做练手的目标最为合适不过。”秦皇道。 云缺高高兴兴要走,忽然想起一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类似钥匙的石片,当时二哥徐傲古在大唐宝库里中了幻术,当做银票甩给了云缺。 “皇舅看看,这东西是二哥给的,二哥说是宝贝,对着月亮能看到石头里有明月倒影,不知有何用途。” 秦皇接过去端详了良久,神色凝重的道: “里面没有玄机,也非重宝,只是材质极其特殊,世间罕见,看不出有何珍贵之处,不过朕知道与其类似的材料在何处。” “在哪?”云缺好奇道。 “万妖国,妖塔。”秦皇沉声道。 从秦皇口中,云缺得知了万妖国有一座神秘的妖塔,没有人能接近,每当夜晚,妖塔内都会出现一轮明月,那是皓月的倒影,十分玄奇。 难道是开启妖塔的钥匙? 云缺百思不解,将石片收进储物袋,兴高采烈的冲进宝库。 日月更迭,时间流逝。 半年之后,云缺重新走出地面。 这半年苦修,四品破军境已经完全稳固,达到了巅峰程度,距离三品只有一步之遥。 云缺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对修炼一途愈发敬畏起来。 果然如秦皇所言,四品想要突破三品,简直难如登天! 之前没到四品巅峰,云缺感受不到,如今破军圆满才愈发体会到,三品的高度,需要仰望。 大秦宝库里灵石无数,丹药成山。 云缺这半年耗费了天量的灵石与灵丹,甚至饭都没吃过,饿了就拿灵丹充饥。 即便如此,想要冲进三品仍旧相差极远。 不是修炼不够,而是缺了秦皇口中的契机。 就像一道沉重的石门,云缺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将其推开,偏偏门是锁住的,必须找到钥匙先打开锁,然后才能推门。 否则即便力气再大也推不开,除非直接将石门砸烂,才有抵达门内的机会。 以云缺估计,自己只要一直修炼下去,的确有一天可以砸烂石门冲进三品,但需要太久,至少十年以上甚至数十年之久,这段漫长的岁月,云缺等得起,自己亲娘可等不起。 “契机……” 云缺目光凝重,一跃而起,踏上云雁飞向远处。 契机,是需要寻找的。 守株待兔,永远也等不来契机。 云缺定下了目的地,万妖国! 这次远行,云缺谁也没带,孤身前往。 以现在巅峰破军的战力,加上月魁,云缺有十足的把握对抗三品强者。 数日后。 眼前出现了一片山脉,群山环绕。 以地图所示,万妖国的领地,就在这片山脉当中。 离得极远即可发现一幕奇观。 在群山顶端,云层密布,乌云内电闪雷鸣,却没有雨水落下。 这片雷云,便是万妖国天然的屏障,隔绝着天空,外来者无法以飞行的方式抵达。 围着山脉飞行一圈儿,云缺发现了万妖国的入口。 一处峡谷。 时而有妖兽从峡谷出没。 收起云雁,云缺在峡谷外观察一阵儿,戴上斗笠,大步而入。 走进峡谷的同时,妖气起伏,遮蔽住人族气息。 万妖国之行,云缺有着天然的优势,无需伪装,因为身上的妖气足够纯正。 这个本事,其他人族修士可没有。 所以云缺才独自前往,自己行动比较方便,进退均可游刃有余。 实在不行,溜之大吉。 峡谷内十分寒冷,狂风呼啸。 云缺行进的速度很快,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守门的妖族。 能混则混进去,再不用些灵草疏通,实在不行就强闯。 刚走到一半, 忽然脚下的地面震动起来,对面传来轰鸣声。 由声音分辨,是一群妖兽狂冲所致。 刚来就被发现了? 峡谷两侧的石壁上有着不少天然的石洞,云缺扫了眼四周,闪身躲进一个石洞暂避。 一群硕大的牛妖轰鸣而过,数量极多,妖群将整个峡谷堵了个满满登登。 见妖群不是对自己而来,云缺放心了,退到洞窟深处,等待妖群过去。 妖群数量很多,一时半会跑不完,云缺靠在石壁上默默等待,并从身后石壁的震动来估算路过的妖群何时会结束。 不久后,震动消失。 云缺本想离开洞窟,忽然觉得背后的石壁有些不同寻常。 凹凸不平,好像有什么图案刻在上面。 走了几步,云缺动用妖瞳回头看去。 一眼之下,云缺惊诧在原地。 第698章 卧底卧成了国主 墙壁凸凹不平,印着一幅巨大的壁画。 壁画的地面,是一名武夫,举刀朝天。 壁画的天空,是一头奇异的妖兽,有着两只巨大的翅膀,形如彩蝶,翅膀中心是个人形的女子,手持长剑。 内容很简单,武夫与妖蝶之战。 可是云缺的目光却在剧烈的颤动着。 因为壁画的质地,与洞窟里的石壁截然不同,类似沙石,正是藏石镇矿洞里的那面石壁! 再一次看到石壁,云缺大为意外。 这东西是活物,十分诡异。 最初是在藏石镇矿洞,之后在草原破庙,第三次在宝境一重的潭底,这次居然出现在万妖国入口! 接连四次被自己撞见,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如此? 云缺这次没有妄动,仔细观察着壁画的内容。 武夫不必多说,自然是那位独战群雄的妖武者,但这次多了一头蝶妖。 妖武者已经大战过超品强者,怎么又遇到一头妖族强者? 云缺疑惑万分,不过很快明悟过来。 这次的画面不是超品大战之后,应该是超品大战之前! 因为壁画里的武夫,并未描绘出该有的妖气,是正常人类。 难道…… 云缺死死盯着壁画里的妖蝶。 这头妖蝶,很有可能就是武夫后来融合的妖族至尊! 石壁如同死物,没有任何气息,也没有任何异动。 云缺仔细观望着壁画里一人一妖的表情,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两人的脸庞上,并未展现出杀气,反而都面带微笑,仿佛这不是一次殊死相搏,而是一次切磋。 恋人之间的切磋…… “妖蝶……她是谁?” 云缺喃喃低语。 忽然间! 壁画上的人物仿佛活了过来,武者挥刀,妖蝶落剑,刀剑相击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在这片光芒中,云缺居然看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 四周变成了星空,头顶与脚下均有一轮皓月,如梦似幻。 在云缺左侧,是挥动着七彩羽翼的妖蝶,右侧,则是一身傲气的年轻武夫。 这是战场。 云缺就在战场的中心点! 蝶妖与武夫同时冲杀而来,云缺很想躲开,毕竟这地方太倒霉,谁也不想落在两位强者恶战的战场中心。 可云缺根本动弹不得,更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剑在自己脑袋上撞击在一起。 奇怪的是,刀剑的威能并未出现。 或者说,云缺感知不到刀剑的存在,就像陷入一场梦境,目睹着梦境里的人物在战斗。 这场打斗,别开生面,让云缺大开眼界。 妖蝶虽然是妖族,但剑道造诣居然无比精湛,斩出的剑光接连成片,宛如层层海浪。 那武夫更是武勇,长刀斩出了山一般的刀光,接连天地,好似一道道惊人的长虹。 云缺彻底陷入这场战斗当中,痴迷而贪婪的感悟着武夫的武道,那些威猛的招式,接连不断的印在云缺心头,让云缺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这场梦境不知过了多久,打斗终于结束。 平手! 武夫将长刀扎进地面,仰天大笑,妖蝶则掩口轻笑,一双美目充满了爱意。 不知为何,云缺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觉得很开心。 可是笑着笑着,却流下了眼泪,又觉得悲从心来。 我怎么了…… 云缺疑惑着,迷茫着。 抬头看去, 武夫正将妖蝶拥在怀里,可抱住的,却是一片虚无。 妖蝶化作了七彩星光,渐渐消散,最后的影子好像在说着什么,眼中充满了不舍。 云缺很努力的想要听清楚,可周围毫无声音。 这片梦境世界,只有影像,没有声音可言。 星空碎裂。 云缺愕然醒来。 眼前的石壁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逃去了何处。 “原来,你们是恋人……” 云缺得知了妖武者与其妖魂之间的关联,发生在千年那段美好却凄美的爱情,世间已经无人得知。 “至少,我知道……” 云缺沉沉的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出洞窟。 越过峡谷,终于抵达万妖国。 这里是一片古老的森林,古木林立,山峦叠嶂,飞鸟成群,虎豹遍地。 山林外围大多是一些低阶妖兽,云缺不予理睬,朝着山脉深处进发。 半天后,一座奇异的大城出现在眼前。 城墙完全有木头打造,城池四角伫立着四棵巨大的古树,远远看去好似一座巨木之城。 走进城里,则是千奇百怪的身影。 有庞大的犀牛拉着大车,有矮小的猿猴表演杂技,有狼首人身的摊贩在售卖药材,还有胖如猪的摊主在蒸着人头大小的包子,食客全是妖物,一口下去满嘴流油。 一名猴头食客比较贱,问了一嘴什么馅儿的,答曰你儿子馅,早上刚宰的,于是包子铺变成了打斗场,猪猴来了一场大战。 云缺看着热闹,觉得自己有点过于谨慎了。 就这地方,不戴斗笠估计都没人在乎自己,因为满街全是奇葩。 人形的妖兽也有不少, 有的装成读书人,走路还拿着书本,边走边看,看似有学问,实则书都拿倒了。 不过没关系,他看不出来,街上别人也看不出来。 风韵美人也不少,大多扭着腰肢经过,其中一个最为妖娆,穿得清清凉凉,身后拖着条长长的狐狸尾巴。 街边一名满脸蛇皮的醉汉笑嘻嘻摸了一把狐尾,占了便宜,结果那妖娆女子现出巨口,一口咬断了他刚才占便宜的那只手,疼得蛇皮醉汉满地打滚。 云缺叹了口气。 万妖国,真够乱的…… 这里没有秩序可言,全靠自觉。 或者说,衡量秩序的标准是肚子饿不饿。 如果有的妖物饿了,想吃血食,一起喝酒的同伴,有可能下一刻就成为赞新的凉菜。 在城里走了一圈,云缺发现万妖国修建得不错。 酒楼客栈,茶馆青楼,应有尽有。 就是不能轻易进去,容易活着进去,白骨出来。 这点与人族大城有着巨大区别。 不过万妖国的妖族都已经习以为常,大多不在乎,该吃吃该乐乐,活得都挺痛快。 最开始云缺有些不理解,后来释然了。 如果没有这座万妖城,这里就是古老的森林,妖物们也不会变化人形,大多守着自己的地盘,奉行着丛林法则,只要吃饱,再无其他想法。 有了万妖城,妖物们就能体会人族的生活,不过妖总归是妖,只能学到人族的外形,永远学不到人族的精髓。 这一点云缺十分肯定。 因为从青楼就看出来了,楼上那顶着一颗猪头的花魁就是最佳证明。 看着都想吐…… 走到妖城尽头,云缺在一处空地外停步。 空地上立着一座高塔,青石建成,布满苔藓,年代悠久。 这座高塔周围,没有任何妖族接近。 甚至没有妖族敢多往这座石塔看上一眼。 “妖塔……” 云缺能断定这就是万妖国最神秘的妖塔,里面一定存在着古老的隐秘。 随后云缺发现高塔的石门已经破烂,遍布裂痕。 仔细看了看,不是裂痕,而是碎石! 石门是被近期内拼凑起来的。 “春梅一定来过了。” 云缺猜测妖塔里发生过恶战。 魔佛为复仇,找到了妖族至尊的残魂,最后结局如何,不得而知。 云缺没打算贸然去妖塔探索,远离了此地。 得先打听清楚情况才行,问出魔佛究竟来没来过,否则有可能在塔里会见到妖族至尊,太过危险。 再次回到街头,没走多远,听到身后传来高呼。 “国主巡街!臣民跪拜!” 街上的妖族纷纷退在两侧,单膝跪地,恭迎着国主。 云缺混在人群里,朝着远处望去。 一架金灿灿的车架行来。 拉车的,是四头金色的巨大犀牛,连牛角都金光灿灿。 车架完全由纯金打造,彰显着暴发户的豪气,又豪又土,不伦不类。 这一点比起人族就差了太多。 人族帝王的车架,即便是纯金的,但车轱辘总不会用金的。 这位万妖国之主倒好,连车轮子都是金的,根本就不转,硬生生拖着走。 瞄了眼车上的万妖国之主,云缺顿时瞪起了眼睛。 不仅瞪眼,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车上坐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一手拿着金色的折扇,一手吃着一种金色的果子,气派十足,但太过眼熟。 这个化形为人族美男子的家伙,就算化成灰,云缺都认得出来。 萍山君! 云缺直接惊呆了,嘴巴张得多大。 直至金色车架驶出了长街,云缺都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街上恢复了热闹。 只有云缺木雕泥塑般站在路边,跟个雕像差不多。 良久,云缺缓和过来。 “怎么回事?萍山君那家伙怎么成了万妖国的国主?” 云缺百思不解。 我让你来卧底,结果你卧底卧成了国主? 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机缘? 云缺快步追上车架,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 没错,就是萍山君绝对没错! 因为车上的家伙每当看到虎族女子,都会直勾勾的盯着看,而且还时不时的流口水! 车架进了一处类似皇宫的大院,云缺绕到后面,潜伏了进去。 天色渐晚。 云缺找到个机会,来到国主所在的大屋。 这里没什么守卫,只有些充当仆役的妖族轮番上菜,忙得热火朝天。 打昏一个小妖,云缺端着对方的酒水走进大屋。 第699章 卑鄙虎 逍遥这个词儿,萍山君早就知道,但始终没有完全理解。 “那一日……”说到这里,赵木舟明显下巴抖了抖,然后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于是她急忙找来镜子,开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丝不苟的雕刻起来,生怕雕得不像,冷枫就会忘了自己。 “我去,那金灿灿的是什么包?”米克感觉自己眼睛一阵刺痛问道。 看着皮尔斯此刻的狰狞嘴脸,众人皆是明白过来,这人的确不应该是活人了。 “这就好,先观察一下,同时注意警戒。”老人挂掉电话,抬头看向天空,眼睛似乎穿透了虚空一般。 正准备用拳头伺候时,男人突然感觉到他的两条双腿受到了一个重击。 有那么一瞬间,陈皓焊和韩凌也觉得刘云欠抽,这还是他们猜测这些银行卡只有几个亿的情况下。 顾云腾心下后悔,顾绵绵不可能进宫,他心里高兴,索性就叫厨房送来一壶酒,谁想到……,他懊恼后悔的直拍脑门。 如此一对比,唐婷顿时间又感觉那办公室里最没有用的人,又成了她,当即脸上就露出了尴尬为难的微笑。 “张大福?你算计我!”东阳不可思议的望着张大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如果他早知道这个鹤鸣山是华轩假扮的,他怎么说也不可能刚才对张大福说那么多,这不是直接将自己让人弄虚作假的事情石锤了吗? 这边姚喜儿衣服还没脱完,另一边的孙佳佳也已经像被煮熟了的螃蟹一样,露在外面原本如同白玉般的肤色,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 好在冰凌儿从来不梳发髻,她觉得梳发髻实在是太麻烦了,所以无论她的长发有多长,她从来就不梳,直接把头发梳直就算完事了,觉得碍事的时候就直接梳个马尾,可是那种时候极少。 听了孩子的话,我想:玩游戏能引一进十,人生成长之路其实也是引一进十的过程。 “卓兄,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呀!竟然是通过救了我们!”上官琦立刻拦住卓尔不凡的肩膀,伸大拇指道。 秋民这时拿着刀,慢慢的走向行长,秋民左手一把撤掉了他的头盔,双手高举着宝刀。 “可是,千殇,域王通天楼的两位侍者,是你杀的吧?”虽然夜煜愿意相信千殇不是邪恶的,但是有些问题bi不开。 下午我来到赛场观看比赛。比赛中,球出现在儿子力所能及的范围,他会主动出击去排险,无论排险成功与否,儿子的第二反应总是马上找见比自己高半头的18号,弄得这位学校踢球最厉害的人,整场比赛没进一个球。 秋民走出那间房才发现,这把火烧的真的很蹊跷,整个院子都被烧毁了,甚至隔壁的宅子都受到了搏击,可柜子上并没有火苗溅落的痕迹。 “好强大的影响力,这个样子根本就没办法战斗。我们现在需要离开这里。”大和无力的坐在地上,眼睛中带着恐惧的说道。 白月十分的无语,他知道依照火月的尿性,他和纲手的二人世界是过不成了。“白月哥,我也想要。”漩涡鸣人很是不要脸的说道。 第700章 为什么心会疼 皓月之下,妖塔散发着冰冷银辉。 云缺站在妖塔前沉吟良久,终于推开碎裂的石门。 走了进去。 萍山君没敢靠近,躲在远处等着。 塔内有月光起伏,还算明亮。 空荡荡,四周无人。 “好的。”对面的杰克船长也脱下外套和皮靴,和李尔换了过来。 原本以为安排一名素质不错的人进入公司是件很简单的事情,然而当公孙羽面对关玉雪那张冰冷的玉脸时,这才意识到自己有麻烦了。 吕布平静的看着两人。心暗自寻思。经过不少大风大浪,政治上逐渐成熟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二人地心思。他们是害怕自己将来鸟弓藏。他们求平安符。政治婚姻,又是讨厌的政治婚姻。 “这……哼!”闷哼一声间,童姬彦突然看到一道冰蓝色的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人流扫视在自己身上,没来由得打个寒颤之后,童姬彦就见到当晚救过自己一命的忽罗寒正护着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走过中庭。 景辰一瞧,急了,刚刚一直看着那边,都没太在意身边的晨曦,这怎么忽然哭了? 非但程雨柔,就算一直如仇人般冷冰冰的洛云瞅着他的眼光也溢满了关切。 庞德冲着韦苏扎德而去,二人都手持长刀,顿时战一起。韦苏扎德兵马众多,而庞德手下,是战精兵,一时间倒拼了个旗鼓相当。 虽然那怪物的五官略微有些改变。但我和舆萌萌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全都判断出,那怪物的五官外表,正和能气化的娄倍胜有九分相似。 种种迹象表明,以李尔如今的身份,进入家族是最好不过的选择。而且,这种迹象越来越清晰,清晰得李尔想杀人。 一间大厦的公司门外,里面的人在办公,公司外面却被人拿办公室的椅子,还有封条赌上。 话音刚落,还未等水友反应过来,一道象征着神圣的金色光芒从天空照了下俩,将徐祸和鬼鬼两人笼罩住。 这时候,曾嫣然也冲了出来,她用力死死拽着陈寒,不让校警抓走他。 这股力量虽然柔和,却是给人一种难以匹敌的感觉,被其包围的林毅心中有些惊讶,而随着这股力量的包围,无魂所释放出来的气息也是被缓慢地压制起来。 在刚才的撞击之中,林毅分明感觉四象之火的威力有增强了不少,也就是说,现在第三步的练习不仅能够无限地接近实战训练,而且还能让四象之火的温度不断地提升。 驻扎在东海郡的血灵会成员尽数都在格林街区,三分之二左右每夜进入各种地上地下娱乐场所狩猎。剩余则有三分之一时刻驻扎在血巢中休眠消化,保持战斗力反应力。 要知道他爹跟人跑了,一是让他们颜面无光,在乡里面前没法做人,二是几十万的债务,可就落到他们头上了。 她的语气极其嚣张,其它宗门弟子面色露怯,纷纷看向各家的宗主。 幾戲和亞利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只剩一口气。昌特林渐渐的停止了手中的攻势,林阎宇也怂了一口气。 被烤干的沙子凝结在一起,变成一个个沙粒,蜷缩着,翘起头,就像干裂的土层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老道士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震惊,紧接着身体迅速的往前走了几步。 第701章 舔狗一号 新皇重回大燕,群臣大喜。 雪片般的奏折堆满了龙书案,不看内容,光看数量云缺就觉得脑仁疼。 幸好有人分忧。 皇后愈发忙碌,比皇帝都要辛劳。 白天看奏折,晚上还要陪王伴驾,一个月下来,牧青瑶的小脸都瘦了一圈儿。 “你的意思是,这个标本的制作很差?”白雪顺着他的话作出判断。 一语惊醒梦中人,慕容复顿时恍然大悟,解决内部矛盾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将矛盾转移到外部;提升士气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仇恨。 以前明明一靠近她就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好,现在怎么会变得伶牙俐齿了?还是说这才是萧灵芸的本性? 牙儿早已经是九转巅峰,如今更是无限的压制着自己的实力,没办法,一旦冲破九转巅峰,冲入灵境,那么如今的世界就无法再继续容纳她,而她也只能被迫被引渡回自己的世界——灵界。这是法则,没有什么人能够改变。 那些人连滚带爬的离开,柳氏和萧灵夜即激动又自豪的看着萧灵芸。 从没想到,那一团雾,居然是一个生物智脑,而且还在他的大脑里,住了好几个月。 “监狱长,您看您这屋子让您抽的,我帮你通通风,窗户帮您打开了昂。”周三顺手拉开走廊里的窗户,冷风灌进来吹散了监狱长屋里的烟雾。 “靠!笑吧,笑好了再说。”城主感觉自己的后半鬼生可能就这么葬送在这娘们手里了。 拳头被一只纤细的手掌拦了下来,手掌后是一双没有半点慌张的眼睛,甚至还带着丝丝别样的神采。 慕容复面色微变,其他几人起初还不明其意,但马上反应过来,因为远处隐约能听到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不用想也知道平西王府的追兵到了。 杨洛开了第一炮,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同学们的热情也好似放开了,一个个主动上台介绍自己,也不用梁雪茹“抽号数”了。 说了这些杜峰叹了口气,这些他本不想告诉大家,但现在似乎说出来自己感觉反而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这世事万物,就是这样,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因那些或同或异的看法,各人又有各人的变化。 黄铭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入到那个地方的,但是可笑的是那里的科研人员的研究项目却非常的需要黄铭的帮助。 听完唐大先生这句话,寿王不言话了,因为要钱要物,他都能办到,而这美人,却真的让他犯了难。 以前说的话都是真的,他没有那么深,他不知道别人真君的身份,人家是藏剑大陆控魂之术这方面的第一人,他的心智就算是再坚定,碍于修为,他也根本扛不住的。 “画画,你回美国了?”上官燕肯定也是看到她微博跟朋友圈里刚更新的照片了。 “少泽!”方奈熏鼓足勇气走过去,来到深紫色的沙发旁边,唤了他一声。 “她妄称我‘天真会’是歪门邪道,还指着教宗大人以及圣子大人是骗子,我实在是不能原谅她!”郭琴的母亲看上去真的非常的愤怒,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牡丹倚在床边眼望窗外,夜色幽幽暗暗,她的思绪回到了过去,秦淮河畔她这一生也难以忘怀的地方,想起第一次面见杜峰和他长谈,她就受到了冲击,那时的她就生了点点情愫,一见钟情过于夸张,心心相触却也在那一时。 第702章 大秦太子与道尊转世 道宗老宗主道号沧海,本家姓梅。 这份线索看似平常,姓氏而已,有的多有的少,不足为奇。 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眼前忽然有了一点光亮,通道的劲头是一道石门,两边有人身蛇头的石像举着长明灯把守。 玉澜衣没有放过刘嬷嬷的每一个表情,她凭直觉知道刘嬷嬷一定知道一些秘密。 “别让我再看见你!”姜灵瞳美目圆瞪着望着他,气呼呼的掉头就走。 毕竟这个阵法所作用到的不是范围性,而是精准禁制到了每一个海兽王朝的子民。 “佐助!我依然期待你的到来,你需要力量!”大蛇丸缓缓退回阴影中,消失不见。 原来这三人竟是一家人,那也就难怪古驰会如此这般有恃无恐了,正所谓,上头有人,自然不怕。 魏汐月巴不得魏清浅将太子府闹个底朝天呢。可看着李若宁的神情,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能被皇上赐为千岁的臣子,早就是位极人臣了,只是这两位早就深居与四方院,为何今日出现在此。 “两个帮手,一个奇怪的家伙。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佩恩皱着眉头问道。 慕容煜也有些吃惊,坐在椅子里想了一会儿,让王平把周嬷嬷叫来。 “你真厉害!”陈老师一脸羡慕,然后再看向锦鲤,“原来是这只锦鲤在捣鬼,咦,它不是我们养在鱼缸的那只吗?”陈老师回头看了看客厅的鱼缸,发现里面除了水草外,连个虾米都没有。 烈酒、银针、以及自己,都准备好之后。那么现在,也是治疗的时候了。 那时他就心花怒放的,想着到时借着她回去的名义,偷偷溜出明花洞到外面看一看大世界。 撕心裂肺地哀嚎后,蜮王直接趴了下来,并不停地在地上打滚,想把火焰熄灭。 荼莲放下工具刀,站起身,去化妆间上妆,徒留季锐一人风中凌乱。 张天星心中深吸一口气,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居然住这么大别墅。 枪声一响起的瞬间,张天星嘴中吐出一口吐沫,吐沫把子弹弹飞回去,把开枪的男子给打死了。 原本,他在带着家人离开中国前,是打算回陀家村看看的,看看陀飞的情况如何,看看李荣鑫和那只黑猫到底想干嘛。 楠砜抬头,注视着天功碑,心想不如让天功碑来说说,谁是师傅比较合适。 至于那个出手将莫仪天和袁征抹杀的人,那个身穿白衣,戴着鬼脸面具的青年男子,肯定是出于英雄救美的念头,才会愤然出手,帮洛清寒解围。 “现在怎么办?总不可能任由着她昏迷在这个地方吧!而且李云留什么不好,非要把这把破刀留给她!”自来也说着就来气,这把刀可是在之前杀了他一次,那种赤炎穿过心脏的感觉,让自来也深深的记住了神枪这把刀。 阴阳凌驾与八卦之上,这是毫无疑问的,八卦还是从阴阳演变而来的。 “张少华,你又来这里做什么。”突然一道声音传来,一道倩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身材高挑,面容精致,正是顾曼妍,见到来人后,露出一抹厌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