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宝陵姜家别苑，看到白管事端上来的切成四方大小的重阳花糕时，姜韶颜一怔。


    看着一贯淡定自若，一副少年老成姿态的四小姐面上难得露出这等怔忪的表情，白管事笑了，终于以大人长辈的身份对姜韶颜道：“四小姐可是忘了明日就是重阳节了？”


    姜韶颜闻言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脸色一僵：还真忘了！近些时日她宝陵姑苏两地跑的盯紧了大丽、春妈妈这些人，着实没有心思想旁的事了。


    “原本刘娘子是想同小姐一起做这重阳花糕的，可先前小姐事忙，过宝陵不入家门，刘娘子便照着以往的方子自己做了些。”白管事说着不忘瞥一眼姜韶颜，说道。


    这话若放在寻常小姑娘身上或许会有些不好意思，可姜韶颜怎么说都是活了几世的人了，这脸皮自然比寻常小姑娘要厚些，闻言笑了笑坦然道：“确实是我的不是，先前两处奔波，倒是没顾得上家里。”


    白管事听罢也跟着笑了，笑了两声之后瞥了眼一旁正从荷包里往外倒点心的香梨，若有所思了片刻之后忽地开口问姜韶颜：“那四小姐此行可顺利？”


    他自诩在一众管事里也算个看的明白的机灵人，当年在长安城里见过的大家闺秀、世族公子也不在少数，可如四小姐这样的，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世族公子中，他都不曾见到过这样的。


    四小姐其姿态、仪度都挑不出什么问题来，说句“大家闺秀”的典范都不为过，偏偏姿仪之外的喜好却同寻常的大家闺秀没有一点关系，常人印象中的大家闺秀喜欢的不外乎琴棋书画这等风雅之物，偏四小姐喜欢的却是同风雅无关的人间烟火气。


    眼前这个四小姐同未来宝陵前同他打听到的那个“才女”混不似一个人。


    伯爷养出了一个与世间“大家闺秀”都截然不同的伯府小姐来，而且四小姐的目光显然不止落于后宅，想自她来了宝陵之后，宝陵城，哦不，应当说是整个江南道发生的事情，白管事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孩子：这般……手腕和手段，还当真同他见过的那些闺秀公子截然不同。


    看着软和一团和气的四小姐实则是个极有主意的，不是那等容易被外界言语所扰之人。


    “还不错。”女孩子笑了笑莞尔，瞥了眼缀满了松子、瓜子、枣仁、核桃等干果，用料十足的重阳糕不忘问白管事：“可有送去光明庵了？”


    “送去了。”有些事若是还要等四小姐来提醒，那他这么多年的管事当真是白当的了。


    “静慈师太只瞥了一眼，就道小姐定然人还未回来呢，一看就是刘娘子的手笔，不是小姐的。”白管事笑着说道。


    若当真说起来，论厨艺高低，四小姐自比不上多年的大厨的，可她每回出手做的东西，却是与俗不同的，说到底还是“上了心”的缘故。


    若非真的喜欢，怎会如此用心？白管事心道。


    大概便是因为真的用心，做出的东西才能这般好吃吧！


    这次的重阳糕，四小姐显然不准备再动手了，一旁倒完点心的香梨揉了揉肚子，道：“姑苏城的点心不少，这一段时日一直在吃，最近倒是没有那般想吃糕点了。”


    不过虽是口中嚷着“没有那般想吃糕点”，可刘娘子的糕点还是尽数进了香梨的肚子里，没有浪费。


    对于香梨这等吃货来说，大抵除了宝陵、姑苏两地县衙大牢掌厨师傅的菜，其余都是吃得的。


    重阳这日既然不做糕了，姜韶颜一行人便照习俗“登高望远”去了。


    近些时日思虑不少，人确实有些累，需要放松放松了。


    恰逢重阳，自然没有什么比“游玩”更令人放松的了。


    江南道一代要“登高”着实不易，尤其是走遍了大周各地之后，越发的发现江南这里的山委实不够高耸挺拔。


    一地有一地的地貌，江南道这里本也不是高山耸入云端的地貌，姜韶颜一行人不登高便望远去了。


    拿着堪舆图寻了半日，本也是一众闲人，便是去外城呆上几日也使得的姜韶颜一行人找了半日终于找到了个好去处。


    江南道虽然山不够高耸威风，这水却是实打实的。


    “这万岛湖离咱们宝陵也不远，马车赶的快些也就一日的行程。听说万岛湖湖水清澈，远远看去水天一色，在整个江南道的湖泊里也有些名头。”香梨指着堪舆图上的万岛湖，对姜韶颜介绍了一番万岛湖的风光之后，咽了咽口水，道，“最重要的是湖里的鱼据说肥美的很，我们可以带上鱼竿包了船现吃去。”


    一旁的白管事：“……”


    还真是万般风光都抵不过一个“吃”字，正摇头轻哂感慨间，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正看到小午目光灼灼的打量着自己。


    虽说小午在姜家别苑一众儿郎中长的不错，被小午打量的感觉总比被姜辉打量的感觉要好些，可白管事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是个品行端方的老实人，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喜好，自是不喜欢被小午这般打量的，尤其是香梨那丫鬟还在一旁盯着看的时候。


    正诧异间，素日里比起香梨和四小姐鲜少开口的小午出声了：“白管事的鱼钓的不错，我日常看到他午后拎着鱼竿出门钓鱼。”


    白管事的喜好同寻常年长的长辈也没什么两样，钓鱼这种大流的喜好也在白管事的偏好范围之内。


    他的鱼钓的不行，香梨和姜韶颜也一样，一个擅长吃，一个擅长做，若还是他们三个出行去万岛湖，这满湖的鱼肉肥美就同他们无关了。


    虽然话不多，可小午话里的意思昭然若揭，对上齐刷刷朝他望来的目光，白管事默了默，爽快的应了下来。


    重阳佳节本就是老人节嘛，摸了摸腰间装枸杞水的竹筒，白管事觉得这节自己过的一点都不心虚。


    至于别苑里的季二老爷夫妇，自打上回季二夫人从衙门里被捞出来之后，这两夫妇正闹得欢，他们自闹，旁人就消停了，想来便是离开个几日也不打紧。


    将别苑里安排了一番，重阳节那日一早白管事便跟着姜韶颜等人上了马车，出城往万岛湖过重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