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刺史说了什么?」
「私下倒卖铁矿不算什么,即便东窗事发也没必要炸掉矿山,」矿山一案处处透着诡异,此刻都连成了线,「除非是比私开铁矿更重的罪责,矿山坍塌的那一段,不止有矿场,冶炼所也设在那里。」
崔之涣悚然而惊:「私铸兵甲。」
涉及冶所,普通的私铸铁器之罪不至于丧心病狂到炸掉矿山,崔之涣能想到的只有私铸兵器甲冑。的确,若要暗囤军需,没有比矿山更方便的地方。
此案已不是他能深究的,但崔之涣蓦然想起矿山案牵扯进去的另一个人:「陆大人——」
矿山案因陆庭梧督查而起,他自己也险些死在矿山之下,但他醒转后的这几日对其中蹊跷只字未提,崔之涣辨不清他的想法。
「我已经让禁军去请他了。」谢神筠说。
长廊外花枝摇动,蔓起冷光,刀兵声炸起,破风时撕开漆黑夜幕。
饶是崔之涣再沉稳,也难免在突变中白了脸色。
阿烟从廊桥翻下,迎上刺客刀锋,身影如鸿。
刀光破开皮肉,锈红在惊电中溅上白瓣。她甩了甩刀上血珠,拨开花枝抬头喊:「小星星,下来接客了!」
瞿星桥踩着花枝点踏,碎了一地残瓣:「闭嘴。」
屋嵴上的鸦被惊得扑扇翅膀,忙不迭地飞高,却不肯离去,等着天亮前饱餐一顿。
杀伐之音扑到谢神筠脚下,没能让她回首,她眉眼侧过星子冷光,荧烛辉月都被一併压下去,她让人将屋中周守愚的尸体一併带走:「周守愚伤重,照顾他时要小心些。」
接着又对崔之涣道,「崔大人,我们马上启程。」
崔之涣敛住心神,说:「俞侍郎和颜主事还在府衙未归。」
「赈灾事宜还需要他们收尾。」谢神筠眼也不眨,「他们在庆州没有危险。」
崔之涣心念急转,道:「我要留下来。」
谢神筠知道崔之涣想做什么,但她并不看好:「矿山被炸,所有的物证都已经烟消云散,留下来也是无用。」
「还有人证。」
谢神筠朝屋中看去,摇头说:「我们到庆州这几日,温崇山始终不曾开口,刺史尚且如此,遑论其他人。」
更何况谢神筠怀疑,真正知道冶所内情的那些人只怕都已经被灭口了。幕后之人连矿山都炸掉了,必然是要做得干干净净的。
崔之涣坚持道:「我不信庆州再找不出一个知情之人。」
「知情又如何,没有证据,都是空谈。」谢神筠道。
「温刺史那边或能找出缺口。」
「明哲保身,他可以开口,但绝不会出来指证。」谢神筠欲扬先抑,转而道,「不过他已经给你我指了一条明路。」
那个从庆州失踪的章寻,不仅谢神筠在找他,还有别的人也在找他。
院中胜负已分,残梅白雪凋出满地狼藉,阿烟跨过栏杆回来復命:「郡主,一共七人,都已伏诛,没有活口。」
「嗯。」谢神筠等了一会儿,还没见禁军把陆庭梧带来,不由皱眉,「瞿星桥怎么还没回来?」
阿烟自告奋勇为主分忧,很快就去了又回:「娘子,陆大人说他腿伤未愈,太医要他不能移动,瞿星桥已经把人捆了带上马车了。」
崔之涣不由侧目。
驿馆遇刺,陆庭梧不可能没听到风声,他不肯跟谢神筠走是另有所图。
谢神筠没放在心上,语调冷淡:「走吧。」
——
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官道上结着碎冰,路不好走。他们夤夜行路,被拦在了城门前。
马上临着冬节,商队往来频繁,城门处却用拒马封道,喧沸中隐有焦躁。
「怎么回事?」有人低声问。
封路的军士面无表情说:「有重犯越狱,在各州流窜,来往人马都要盘查。」
那人还想问些什么,却在军士冷冰冰的目光中住了口。
真是晦气!偏赶上重犯越狱,连年节都过不安稳。被拦住的商队只好互相宽慰,耽搁点时间便耽搁了吧,重犯呢,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早日抓起来,也好过让他们提心弔胆的,都不敢往江安这处来了。
但瞿星桥耽搁不起。他驱马至车旁,低声道:「郡主,前头封路,车马都要检查。」
围在当中的一辆马车用重帘隔绝风雪,四角垂着银红流苏,白玉牌上刻就「瑶华」二字,象徵主人身份。
竹窗被推开小半,青绿竹节上搭了只白如玉的手。谢神筠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踪,便是要引人来查,出城被拦也是意料之中。
她不动声色地看过四周,心下有了决断,道:「今日得出江安。」
瞿星桥自然知道他们此次行程赶得急,当下得了谢神筠的准话便不再有顾忌。随行禁军挂上腰牌,刀兵一亮人群便如潮水分涌,瞿星桥在拒马前勒绳,冷声说:「禁军行事,立即放行。」
军士一愣,审视地看过瞿星桥,又接过腰牌仔细验证真伪。
「这位大人请等一等,马车也要检查。」几个军士交换过眼神,不卑不亢道。
瞿星桥眉头一压,殿前都指挥使的气势立时盖住了这寸天地。
「贵人玉驾,岂容尔等冲撞,放行!」
霎时雪光一片。
守门军士不敢和禁军起冲突,只好让人搬开拒马放他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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