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女人哭着说对不?起,连累了他。
他笑着说,没事。
可第二天的上午,他就?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人当?场就?没了。
而那无赖的前夫,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女人强撑着身体给丈夫办葬礼,报警,抱着遗照去警局磕头,说这肯定不?是意外,求求你?们,他死?得?冤啊。
可是还没等到警方查明真?相,她就?一病不?起了。
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挨了打,又积郁成疾,没几天就?离开人世。
池家转眼间,就?剩下个?十几岁的少年,拉扯着俩小的了。
治病下葬都要花钱,欠了债,阳阳和诺诺年龄都不?大,池野别说是又当?爹又当?妈了,他都恨不?得?给自己噼成几瓣,一部分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一部分出去挣钱,还有?一部分,要给他爸爸和阿姨报仇。
那个?暑假结束,池野没去学校报导。
只是在开学后?一个?平凡的日子,去班里,抱走了桌子上的全部书本,班主任追出去,掉了眼泪,池野就?在旁边站着听,最后?笑笑,给老师鞠了个?躬。
他一夜之间,成为?了大人。
身上陆陆续续多?了疤,皮肤被烈日晒黑,指腹上的茧子越来越多?,但大哥给孩子们照顾得?很好,自己做饭洗刷缝补衣裳,陈向阳的鞋子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池一诺头上的辫子也不?重样。
大哥下班回来,也总会给孩子们带点零嘴。
没办法,他得?出去干活,陈向阳那时候大了,能拉着妹妹的手一起去幼儿园,可池野还是觉得?亏欠孩子,所以就?在兜里带点糖果,饵块什么的,有?时候也可能是树上摘下的一颗酸梨。
有?一次实在没钱了,连个?烧饼都买不?起,回去路上转悠着,在河边草丛里捉了只蚂蚱。
到家,双手打开一看,俩孩子都拍着手笑。
池野没吭声,自己去洗了把脸,当?即决定出去段时间,家乡的发展有?些?缓慢,而外面已然?日新月异,来不?及了,他得?给这个?家撑起来。
是池野初中的班主任接手的俩孩子,老太太快退休了,还没抱上孙子,清闲呢,乐呵呵地说你?放心,有?老师在,别怕。
之前的邻居也都过来送东西,让他别担心家里。
所以后?来池野挣了钱,父亲的案子掌握了证据,罪魁祸首进了狱,他回家买了铺面开了厂子,也没忘记自己的父老乡亲,办厂后?雇的第一批员工,全是生活困顿的可怜人。
都互相拉一把,搀扶一下,日子总会过好的。
就?像现在,他真?的很知足了。
「等清明的时候吧,」池野把佟怀青的手揣兜里,「到时候去烧点纸,我爸妈肯定高?兴极了,后?来那位阿姨也很善良,都会喜欢你?。」
挂满花灯的小路一直绵延到了河边,对岸已经开始放烟花,半个?天空都是五光十色的灿烂,杂草被踩倒了,小孩骑在大人的脖子上,黑亮的眼睛睁得?很大。
「砰——」
佟怀青正?仰着脸看呢,被池野捏了下手心。
「走,这边人多?,咱们去那里看。」
陈向阳拉着池一诺的手,已经跟小伙伴们聚在一块,扭头大笑道:「我们不?乱跑,放心吧哥,我瞅着诺诺呢。」
小丫头都看傻了。
佟怀青就?由着池野拉他,背着人群,往河道的另一侧走。
夜幕下的河水黑黝黝的,摇晃的波浪仿若母亲哄睡时的呢喃,被烟花照亮的瞬间,则波光粼粼地泛起灿烂。
有?几只羊还在慢吞吞地吃草,居然?不?怕响声也不?怕人,这个?冬天总在下雪,土壤潮湿极了,踩在上面的时候会带着点枯黄的草屑,池野在前面拨开灌木丛,佟怀青跟在后?面,远离了汹涌的人群,把轰然?的烟花爆裂声落得?很远。
唿吸变重,脸颊却是发烫的。
天气还是好冷,斗转星移,乌鹊南飞,这是他做不?得?主的事情,就?好像冬日不?会因为?他的驻足就?停止凛冽的寒风,却可以因为?手织的帽子围巾而变得?温暖。
绕过一个?弯,又跳下道被遮掩的沟堑,果然?,这里没什么人,静悄悄的,只是没有?了叶子的柳树,随着风撩动水面。
池野终于停下,站在佟怀青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安静,也不?安静。
远处是人群的热闹喧嚣,近处,是爱人有?力的心跳。
可是思绪真?的好平静,甚至,会有?些?想掉眼泪——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想哭呢?
「呲——」
一小把烟花棒被点燃,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睛,很老的款式了,没啥新鲜的造型,就?是普普通通的绚烂,但由于数量多?,颜色一致,反而有?一种纯洁本真?的美丽。
「我们家佟佟心眼小,」池野笑道,「我也心眼小,来这儿放烟花,只给你?一个?人看。」
佟怀青抿着嘴,憋了会说:「傻瓜。」
「不?傻,」烟花放完了,池野略带得?意地闪开身子,展示自己的身后?,「我买了一大箱,藏在这里,能慢慢儿放。」
佟怀青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