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一个阴雨天。


    在乔光霁的要求下，他们回了一趟曾经住过的那幢别墅。


    在回去的路上，乔光霁始终有些不安。自从四年前从那里搬出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甚至因为不愿面对过去那些不快的回忆，他刻意的把那里忘记。


    所以，这四年间，他从来没有叫人过来打扫修缮。也不知这么长时间过去，这园子会破落成什么样。


    但简云兮只不断地安慰着他，叫他安心就好。


    他紧紧环抱着怀里那只白色的小猫玩偶，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轻轻点了点头。


    他怎么能安心？他已经足够对不起曾经那个孩子，而如今，埋葬那个孩子的小院，不知已落魄成了什么模样。一思及此，他便更觉心中不安。


    还有这怀中的玩偶小猫。


    他似乎已很久没有想起它了。若那孩子已有了灵魂，附着在这玩偶上，也一定会十分伤心吧？


    思及此，乔光霁忍不住再次轻声叹了口气。


    “别担心，哥哥，一切都还是曾经的模样。”简云兮探手过来，轻轻在他手上拍了拍，像是想要安慰他。


    但这一点用都没有。他完全无法把自己从名为“自责”的情绪中拖拽出来。


    想到那个无辜的孩子，他甚至难过得想要流泪。


    “如果……算了……”他摇了摇头，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事情已经翻篇了，就算难过，也不过是一时的事情。他不该总是提起这件事，叫简云兮和他一起难过的。


    尽管这件事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一道伤痕。但乔光霁不愿提起。他想，时间或许会慢慢疗愈他们，让他们能够逐渐遗忘那时的痛。


    但简云兮却说道：“如果他那时诞生了，现在一定是一个可爱的小孩。”


    乔光霁回过头去看向他。正好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中似乎也有潋滟之色。


    正想说些什么，却听简云兮继续道：“我会很爱很爱他的。我也会像现在这样爱着哥哥。我们的生活不会与现在有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个小孩而已。直到见到他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恨哥哥，那时的我只是在自我折磨，跟自己过不去而已。所以……”


    “我相信你。”乔光霁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尽管这时候的简云兮仍然在专心开车，眼睛直视道路前方。


    他们很快回到了那座别墅。


    令乔光霁感到惊讶的是，这园子似乎并不破败。一切都还与从前一样。


    而且这所宅院明明是他的，但简云兮却显得轻车熟路，直接带他走到宅子门前。或许，简云兮也能理解他仍然难以面对那个孩子的事。


    “这里……”


    “我一直都有叫人来打扫房间和整理庭院。每个月一次。而且我每周都会叫人前来浇花和修剪枝叶。”


    还不等乔光霁问完，简云兮就直接解答了他的问题。这叫他忽然想到一个词：心有灵犀。


    屋内的摆设与曾经一样，十分干净，就好像这里仍然住着人。


    乔光霁径直来到了位于顶楼的花房。


    这里的摆设果然与曾经一模一样。又恰好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花儿几乎都开了，很是漂亮。


    他想起曾经的疯狂，左手忍不住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简云兮也跟了上来。或许是看到了他这个动作，终是忍不住走上前来，从他的身后轻轻抱住了他，低声叹道：“哥哥……对不起……别再想那些事了……”


    乔光霁只轻轻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放下？


    整座花房都是玻璃所建成，光线很好。如果天晴的话，阳光将会很好的透过透明的玻璃照射进来，使得这里变成一个温室。是很适宜生命生长的地方。


    乔光霁走到南面的玻璃墙前，看到楼下的花园中有一个小小的墓碑。


    他能感到简云兮双手环抱着他的腰，但脑袋却轻轻地抵在他的肩上。他知道，如果天气晴朗，那樽小小的墓碑就可以够沐浴在阳光下，从日出到日落。


    “那时他总是紧皱着眉头……可如果有阳光，他的表情就会变得十分祥和平静。我想，他一定是非常喜爱阳光的……”


    “怪我……”


    话还没说完，乔光霁就感到自己的肩膀已濡湿了一片。


    无论在战场上的enigma再如何强大如何坚强，在他面前的简云兮永远是个哭包。


    “我们下去看看他吧。”乔光霁说。然后他感到那抵在他肩膀上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打伞，只任凭小雨落在身上，就像是某种仪式一般。淅淅沥沥的雨水就像是那个小精灵在哭。


    小小的墓碑上没有刻名字，只刻了生辰与忌日。


    短短三个多月，已是那小精灵的一生。


    直到此刻，乔光霁感到眼睛和鼻腔的酸涩。尽管他努力隐忍，可是那泪水仿佛不听话一般，拼命想要往下掉。


    简云兮本来就是个哭包，这会儿更是哭得梨花带雨。


    乔光霁想，他得安慰一下简云兮。尽管当年他们都有错，但一切都过去了，却不知从何开口。


    谁知就在此刻，一缕阳光洒了下来。


    在这阴沉沉的天气里，丁达尔现象发生了。即便周围的雨还没有停，但他们看到有了形状的光束洒落在那樽小小的墓碑上。


    雨停了。


    空气澄澈，天边出现彩虹，十分美丽。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向那道彩虹。


    简云兮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尽管已经停止了哭泣，但鼻音依旧很重：“哥哥，他原谅我们了，是吗？那是他的祝福，对吗……”


    乔光霁紧紧握着那个小小的白猫玩偶，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他原谅我们了。”


    若有转世轮回，他们一定可以再次成为那孩子的父亲。这一次，他们一定会叫那孩子安稳快乐并且富足的一生。


    “哥哥，我们要搬回这里吗？”简云兮红着眼睛，鼻音依旧很重：“我记得哥哥说过，这里是你所有房子之中，最喜欢的一座。”


    乔光霁低头看向那小小的墓碑，轻声叹道：“好。我们找个良辰吉日搬回来吧。这里离公司也近些。而且……我想，我们可以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