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发现，自从他解释过是因为生病才没有回复江离的消息后，江离似乎变了。


    更准确地说，她变回了之前的样子——那个会在信息里带着撒娇语气问他“在干嘛”的江离，那个总是在他工作间隙不经意逗他发笑的江离。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保持礼貌和距离，也不再把每句话修饰得小心翼翼。


    这一变化是从一次简单的对话开始的。


    那天，江离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说她新学了一道甜点“芒果酸奶蛋糕”想和威廉分享，还特意加了一句，“我觉得第一次做就很成功呢。”语气里带着熟悉的轻快和一丝期待。


    听着她柔软的声音，威廉愣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她这么直接地和他说话了，这种熟悉的语调让他意识到，那个让人觉得阳光明媚的江离回来了。


    这种变化让他感到欣慰的同时，也隐隐透出几分迷惑。


    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之前江离的疏离感。


    那段时间，她发来的消息总是简短而克制，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像经过深思熟虑似的。


    他偶尔试图开点玩笑，换来的却是她一笑带过的敷衍。


    那时候，他以为江离只是忙，或者累了。他没多问，也没想太多。


    但现在回头看，他发现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


    他开始注意到，那些礼貌的语气里似乎藏着某种他没来得及发现的情绪，那些短暂的冷淡或许有着他完全不清楚的原因。


    他忙碌于项目和会议间，根本没有时间去想，甚至忽略了她变化的蛛丝马迹。


    可无论如何，江离的回归让他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也许是他的解释打消了她的疑虑，或者是她自己想通了什么。说实话，他并不打算追问太多。


    他一直以来的态度都很清楚——只要江离觉得舒服，她是什么样子，他都愿意接受。


    有一次，在一次视频通话里，江离指着刚做好的甜品，有些得意地问：“威廉，你看，这是不是比我之前做的菠萝蛋糕好看多了？”


    她把镜头拉近，那碟精致的小蛋糕还带着刚出炉的光泽。


    威廉盯着屏幕，故意挑眉：“好看倒是好看，但味道不知道怎么样。”


    江离闻言气得鼓起了脸：“哼，反正又不是给你吃的，我自己吃，我对自己有八百米滤镜，一定好吃。”


    她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小心翼翼地捏紧了装蛋糕的盘子。


    她的神情又变回了威廉熟悉的模样，带着点孩子气的倔强和不服输的劲儿。


    挂掉电话后，威廉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江离撒娇时那亮晶晶的眼神浮现在脑海里，让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很享受她的这些小动作。


    哪怕有时她的撒娇和调皮让他哭笑不得，他也从未觉得厌烦。


    或许，他是真的很喜欢江离这样轻松自在的模样。


    这种自然和亲近，是他在忙碌的生活中难得的慰藉，也是他无法拒绝的温暖。


    威廉并不知道，当江离直面自己对他的心意后，她放弃了刻意保持的距离，决定随心而行。


    她的心不再挣扎，坦然接受那份渴望靠近他的冲动。


    她想回到从前，和他无拘无束地说笑，毫无顾忌地撒娇，在聊天框里叽叽喳喳地分享生活的每一个趣味细节。


    但江离很清楚，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仅是一万公里的物理距离，还有七小时的时差，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


    如果没有游戏的契机，她这辈子或许都不会认识威廉这样的人。


    虚拟世界像是一个奇迹，它打破了身份的屏障，将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拉到了一起。


    在这片数字化的九州大陆上，距离被压缩，时差被忽略，他们成了彼此的陪伴者。


    她并不寻求将这段关系变成什么“现实中的故事”。


    江离清醒地知道，网络世界是虚拟的，可他们一起经历的对话、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刻却无比真实。


    对于江离来说，这种关系既是一种珍贵的依赖，又是一场潜藏危险的冒险。


    或许她可以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感情压在心底，可她已经厌倦了和自己对抗的疲惫。


    江离知道，这段关系对于她来说是带着风险的“危险关系”。


    她可能会沉溺其中，越陷越深，甚至因为情感的暴露而失去原本珍视的友谊。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选择听从内心的召唤。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自嘲。


    她明白得过于清楚——无论是从身份还是生活来看，她和威廉的情感都应该止步于友情。但她的心却像被细丝缠绕，越挣扎反而越是动弹不得。


    她常常告诉自己，这是一条歧路，可走得足够远，也未尝不是一种特别的体验。


    木心的那句诗“深渊向下，也是鹏程万里”总会在她脑海里浮现，为她的倔强和冒险增添几分笃定。


    在一个普通的深夜，江离对着电脑屏幕，静静地看着威廉发来的简短问候：“今天过得还好吗？”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照亮她的眼睛，也让她的心涌起一阵温热的悸动。


    她快速敲下回复，又删掉，再输入，最终发出去的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还好，你呢？”


    对方的回复很快：“刚加班完，有点累。”


    她盯着那行字，忍不住笑了笑，手指却顿在键盘上，过了许久，才慢吞吞地打下一句：“辛苦了，下次早点休息吧。”


    这简单的对话，却让江离心中翻涌出无数复杂的情绪。


    她喜欢威廉的冷静、理性，喜欢他忙碌间还能抽空回应她的片刻温柔。可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地沉沦在这份单向的爱情里。


    江离并非不清醒，她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就像一个孤独的旅人，在沙漠中看到一片海市蜃楼，明知触不到也走不近，却还是愿意为它耗尽脚下的每一步。


    她告诉自己，就算这是一场注定无果的旅程，也不妨碍她用心去体验其中的每一份甜蜜与苦涩。


    她闭上眼，窝在懒人沙发里，耳机里传来两人曾在游戏时录下的声音。


    他的低声笑，夹杂着她的调侃，像被尘封的记忆片段，又一次在夜晚重现。


    江离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或许她注定无法走出这场单向的情感，但那又如何呢？


    清醒沉沦，也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