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半巡，众人都有些微醺。


    席间，宁毓秀被一个相熟的弟子叫出去。


    秦罗敷一个人安静坐在座位上，视线似有若无的瞥向巫见月。


    她倒是安安分分的和人说话，看不出任何异常。


    秦罗敷盯着眼前的茶水，在思索着什么。


    不经意间，突然看到里面倒映出一双幽深的眼睛。


    秦罗敷扭过头去，就看到那个之前见过好几次的红衣青年。


    对上她的视线后，他还笑了一下，面上的神情自若。


    秦罗敷回过身，因为不小心碰到桌面，茶水荡出一阵阵涟漪，连带着那人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眯了一下眼，锐利又冰冷的幽光从眼底折射出。


    殷离一直盯着秦罗敷的背影，见她只是看一眼就不再回头后，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整个席间，秦罗敷都安静坐着。


    “喂，那个穿红衣服的。”身后突然有人叫唤。


    殷离没反应，并不觉得是在叫他。


    直到一个男人气汹汹的走到他面前，“我刚刚喊了你那么多声，你为什么不应？”


    殷离阴鸷的盯着他，“有事？”


    “你给我去把殿内的那几排蜡烛点上。”


    殷离盯着他不说话，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命令他做事。


    男人被他看得发怵，“看什么看，还不搞快点，要是耽搁了被仙长们怪罪，可有你好受的。”


    他是从山下来合欢宗干活的杂役，看着殷离长得普通，又一个人站着，还没有人过来说话，就以为他也是做杂役的。


    人总喜欢挑软柿子捏，无论在哪里都一样。


    但是看着他那骇人的眼神，莫名觉得不安。


    “我告诉你，管事可是我表哥，你要是不认真做事，我就叫他克扣你的工钱……”


    殷离看向前方，眉头微锁，不知何时，秦罗敷已经不在位置上。


    那男人还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殷离没耐心听，“滚。”


    声音冰冷又杀意十足，男人被吓了好大一跳，再也说不出话，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大殿。


    秦罗敷不知道去了哪里，殷离寻着气息查探，一步步走向清灵殿附近的一座侧殿。


    这是离热闹的宴会厅有一段距离，只能看到远处的灯火辉煌。


    夜色下，只有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显得格外安静。


    一柄冷剑悄无声息的靠近，殷离眼睫颤了颤，没躲开。


    剑身极其流畅，自带流光，在黑暗中也难掩芳华。


    他顺着剑看去，就看到秦罗敷面无表情的脸。


    “师姐这样子对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似乎被这样的举动吓到了，脸色苍白。


    “师姐？”秦罗敷歪头，特意重复一遍这两个字。


    “是啊，不记得了吗，你之前见过我的。”


    秦罗敷冷嗤，“乱喊什么。”


    她握剑的动作没有移动过半分，“殷离，谁是你师姐？”


    闻言，原本还一脸急切的青年，顿时眨了眨眼睛。


    紧张的情绪从脸上褪去，他盯着秦罗敷，似乎要在她脸上盯出一朵花。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的身份的？”


    幻术从他的脸上消失，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青年眼尾狭长，薄唇含笑，皮肤极白，在红衣的映衬下，冷艳矜贵，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傲气。


    殷离不解，经过上一次的教训，他回去后就特意请教画皮妖，改进易容术。


    按理说，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自然是一开始就看出来了。”秦罗敷抬眸，“殷离，你那拙劣的表演，不会真的觉得天衣无缝吧？”


    殷离并没有感到羞恼，而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一样，眼眸瞬间亮起来。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是我。”


    “当然。”秦罗敷，“你的伪装处处都是漏洞。”


    合欢宗不收男弟子，杂役除外，但一个长期干粗活的人，手上却一点茧子都没有，且还熏了极其罕见的香，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问题。


    殷离直勾勾的盯着秦罗敷，沉默几秒后，却突然笑起来。


    秦罗敷觉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殷离长指抵住唇角，刚想要动一下，架在脖子上的长剑立即压近几分。


    血珠溢出，他面上却没有半点痛色，兴奋几乎要从血红色的竖瞳里溢出。


    “秦罗敷，你说你不喜欢我，可每次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总是最先认出我。”


    秦罗敷觉得荒谬，“少胡说八道，自以为是。”


    “哪怕是讨厌，那我也是独一份，仅我一人。”


    秦罗敷自动忽视他的话，“你来群英会到底有什么目的？”


    殷离笑而不语，他隐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秦罗敷面无表情，“就算不说，我也知道。”


    魔域之人来到群英会，无非就是想要浑水摸鱼窃取机密。


    夜里冷风阵阵，树梢微动，簌簌响声里还掺夹着虫鸣。


    皎月探出云层，洒落满地清辉。


    雪白的袍角一点点拂过台阶，霜发落于肩侧，月辉难掩，如砌霜雪。


    说话声隐约在拐角处传来，厌清澜一步步走近。


    “归仪，不用与他多言。”


    秦罗敷和殷离听到声音，看向他的方向。


    厌清澜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眉目冷清，看着人的视线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师尊。”秦罗敷朝厌清澜的方向唤了一声，并不意外他出现在这里。


    看着他们二人，殷离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言语中含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委屈，“秦罗敷，你是故意引我过来的。”


    秦罗敷没有回答他的话。


    厌清澜的视线只有落在秦罗敷身上才会染上温度，“归仪，过来。”


    归仪和殷离站得很近，哪怕他的脖子上被傲雪抵住，厌清澜还是担心她会受伤。


    秦罗敷收剑，脚步移动，没有任何犹豫的走向厌清澜。


    她动不了殷离，但有厌清澜在，谅他也不敢乱来。


    殷离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离开，视线掠过她卷翘的长睫，粉润饱满的唇，线条柔和的侧脸。


    心里有一种永远不会被她接纳的感觉。


    秦罗敷的眼里永远只有别人。


    凭什么。


    他突然拽住秦罗敷的胳膊，整个人覆盖上来。


    殷离的动作不容抗拒，张嘴含住她的唇，吻得很深。


    他的指尖清瘦有力，紧紧压着秦罗敷的下颌，冰冷的触感冻得她发颤。


    秦罗敷怒极，手上用力想要将他推开。


    厌清澜脸色苍白，手指攥紧衣袖，就在眼前，归仪被人亲吻。


    他知道殷离是故意的，但心里根本无法平静，胸腔像是被堵了一块巨石，感觉到难以忍受。


    厌清澜立即瞬移到秦罗敷身边，朝殷离打出一掌。


    殷离被击中肩头，踉跄后退几步，嘴角溢出血丝。


    厌清澜握住秦罗敷的双手，眼神冰冷的盯着殷离。


    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殷离眼里闪过一丝嫉妒。


    二人皆身着白衣，容貌无双，煞是般配，可落在殷离眼里却是格外刺眼。


    秦罗敷对厌清澜果然是不一样的。


    殷离不明白，厌清澜有什么好，能让秦罗敷一直倾心以待，被逐下山三年多都还对他念念不忘。


    他瞪着厌清澜，上翘的眼尾还带着亲吻染上的湿红，但话里的恶意连藏都不屑。


    “没想到修真界受人敬仰的青莲神尊，无情道渡劫期修士，也会对自己的弟子存有不明不白的心思。”


    他尤其加重无情道三字，话语里的嘲讽意味十足。


    厌清澜并不理会他的讥讽，而是转身看向秦罗敷，“没事吧？”


    秦罗敷摇头。


    殷离并不是一个人，那些魔域的人接收到他的命令，已经纷纷赶过来。


    就在此时，清灵殿的方向突然传来几声尖叫，接着便是慌乱嘈杂的声音。


    秦罗敷眉头一皱，瞬间看向厌清澜。


    魔域和合欢宗密谋那么久，应该是发动攻击了。


    “归仪，你先离开这里。”


    有厌清澜牵制住殷离，秦罗敷很放心。


    她点头，不敢耽搁一点时间，立即转身离开。


    殷离目送她离开，并没有派人去拦，鸦青色的睫羽掩盖住眼中的情绪。


    “秦罗敷。”他低唤着她的名字，像含在嘴里的珍宝，不舍得咽下又不愿意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