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蛋通红着眼眶，看着地上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他手中的剑握得死紧，指节泛白，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开。


    秦墨和风止羽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惨烈的一幕，神色复杂。


    两人也是身受重伤，可他们都知道，如今整个大陆都在等。


    等鸦羽宗的那几位回来。


    据说……是因为他们身负灵珠，是唯一能对抗魔头初岐的人。


    不知道何时起，小夭，早就已经变成了他们触不可及的存在。


    或许，早在她离开天音宗之时，便注定了，他们与她，再也无法同行。


    风止羽别过头，不忍再看。


    方湛走到方无极身边，低声道：“始祖，不知那位凤尧前辈……当真是古籍中记载的那位？”


    方无极脸色凝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气息不会错，那等威势，绝非凡俗。他比老夫活得要更久，这界面威压的确限制了我绝大多数力量，老夫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他为何来去匆匆，对那魔头也只是击退，而非绞杀，我也不清楚……”


    的确，凤尧并未用尽全力，更像是……驱赶。


    “他临走前说有要事……”方湛蹙眉，“难道大陆，还有比初岐为祸四方，更加重要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最后两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云黎。


    后者却转身离开，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方才议论的话。


    方无极眯了眯眸子。


    这位突然出现的上古存在，其目的和立场，恐怕……都还是未知数。


    桑榆和桑九则在清点着妖族的伤亡，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一战，妖族残存的力量，又折损了大半。


    桑榆走到沈琅身边坐下，抱着头，“他们……都是好样的。”


    沈琅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方宗主，”一个无极宗的长老颤巍巍地走过来，脸上混着血污和泪水，“统计……统计出来了。我们四大宗门，加上散修道友，此战……战死三百七十二人，重伤二百一十六人，轻伤……不计其数。”


    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


    三百七十二条性命，就在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彻底消逝。


    方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寂的灰败，却又带着不得不撑下去的坚韧：“将牺牲的同道好生收殓……重伤的，立刻救治。传讯出去，告知大陆各处残存的据点，魔头暂时退去，但……绝不可掉以轻心。”


    他顿了顿，看向段喻那边，又望了望远处的天空，“我们……得抓紧时间。”


    抓紧时间，做什么？


    没人问。


    但所有人都明白。


    疗伤，重建，以及准备迎接下一次，或许更加残酷的战斗。


    凤尧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一线生机。


    可那魔头一样会卷土重来。


    而他们，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沈琅站起身，望向远方，那里，是鸦羽宗的方向。


    “撑住。”他对所有人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


    *


    两个月，弹指一挥间。


    十万魔族大军，如同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同那个令人胆寒的魔头初岐，也再未出现过。


    凤麟大陆，时隔三年，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喘息之机。


    无极宗的四象广场，碎裂的石板被清理干净，坑洞被填平，虽然依旧能看出修补的痕迹，却总算恢复了几分旧貌。


    “把这些丹药都送去伤员那儿，那些灵草送去后山，石料送去大殿！”


    断裂的山门处，几名弟子正合力搬运着新凿的石料，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脸上却带着疲惫后的踏实。


    广场上的大型药庐里，丹药的清香混合着草药味弥漫开来。


    沈琅独臂熟练地分拣着灵草，监督弟子们熬制伤药。


    段喻的伤势在凤尧那缕金光的维系下，总算保住了性命，只是根基受损严重，至今仍在静养，轻易动弹不得。


    苟蛋正监督着新入门不久的少年们练剑。


    他的脸绷着，眼神锐利，口令简短而严厉，与三年前判若两人。


    那些少年不敢有丝毫懈怠，木剑挥舞间，都带着一股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劲。


    方湛站在高处，看着宗门内这缓慢却有序恢复的景象，紧绷了三年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些许。


    “总算是……撑过来了。”他轻声叹息，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身旁的方无极捋了捋胡须，脸色却不见轻松：


    “初岐此魔野心勃勃，绝非轻易放弃之辈。这两个月毫无动静，反倒令人不安。”


    “始祖所言甚是。”方湛点头，“我已加派人手，严密监视大陆各处动向，但……确实未曾发现魔族任何踪迹，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平静，太诡异了。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云黎望着远处的天空，眉头紧锁。


    她不像旁人那般有丝毫放松，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魔族大军，数量何其庞大，即便因凤尧的出现战败溃逃，也不可能消失得如此干净，连一丝魔气都寻不到。


    这根本不合常理。


    原本，他们以为魔族全都逃回了无妄海，但现在看起来，并不如此。


    昨日，她特意派人去无妄海看了，想来前去打探消息的弟子，很快便会回来了，只希望事情不会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下一刻，便有白光闪现，圣殿弟子朝她行了一礼，惨白着一张脸，“大人，无妄海……空无一魔，已经……是个空巢了！无妄海海域之上，有通道开启过的痕迹，弟子猜测……他们恐怕是已经去了凰天大陆！还请大人速下决断！”


    云黎猛地后退了一步。


    竟真是如此。


    圣殿和学院那边……算起来，如今也已经足足有半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了。


    以往，即便通讯艰难，每隔十天半月，总会有讯息往来，确认彼此安好。


    但这半月，却如石沉大海。


    “你们留在此处，我即刻回一趟圣殿，我不在时，你们全权听方前辈的！”云黎迅速下达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