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能够解释大清帝国这个满腔悲愤的老贵族最后指着荣禄说的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联军在占领北京城后肆意屠杀之事,连洋人们自己都无法完全否认,尽管他们在史书中对此事的描述大都轻描淡写。
联军为其暴行寻找的藉口是:消灭义和团。
北京城城破之后,数十万义和团们都在哪里?没有人说得清楚。这些来自帝国北方乡村的农民绝大多数在城破之前就已经逃跑了。即使没来得及逃出京城的少数义和团团员此刻也绝不会依旧穿着义和团鲜艷的衣服,拿着他们的大刀和法器“呼啸周衢”了。至于联军是如何区分义和团与北京平民的,不得而知。
联军首先包围了义和团总部庄亲王载勛的府邸。载勛已经跟随慈禧逃亡,但是联军还是在这座巨大豪华的府邸中一下子抓到了一大群义和团。这些人无一幸免地全部被联军就地处死,然后纵火焚尸。事后有人清理现场,发现包括载勛家眷和老人孩子在内,尸体有1700具之多,真正是“尸积如山”。
在皇城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一群义和团夹杂在因为自家的房屋被联军纵火而逃出来的平民中间,被法军追赶不舍,最后被压缩到一条死胡同的尽头。法军官兵架起机枪开始扫射——“约十分钟,或十五分钟,直至不留一个活着的人。”目击的联军士兵后来回忆说:“其闹声可使人的耳朵聋了。”(丛刊《义和团》(二)第358页、第528页。)
西什库教堂附近是联军报复的重点地区之一。联军从两面向这个地点合围,把数千中国人围在了城墙下,然后开枪扫射。
这样的杀戮普遍发生于京城的每个角落。联军“逢人既发枪毙之,常有数十人一户者,拉出以连环枪杀之。以至横尸遍地,弃物塞途,人皆踏尸而行。”联军的杀人手段充分展示了洋人们的“高度文明”,他们不愿意浪费子弹,于是使用了可以致人死地的所有的方法,包括焚烧、棍击、绳勒和强姦——“巷弯曲之处,尸体极其难看”,以至使“军马受惊,鲁莽狂窜。”(《庚子纪事》,第95页。)
联军专门成立了搜捕队,不分昼夜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抓人。协助联军搜捕或者直接执行杀戮的洋人中,以使馆人员最为疯狂。他们从联军刚刚占领北京城的那一刻起,就成群地从使馆区蜂拥而出,开始了“杀人竞赛”,致使“成千上万的人在以屠杀为乐的疯狂中被杀了”。他们特别对杀帝国的贵族感兴趣,带着联军官兵奔忙于京城的每一座王府之间。经过他们洗劫的王府,“是在抢劫之后又加毁坏,毁坏后又加抢劫,被无微不至地彻底地毁灭了。屋子里的家具被拖了出来,家里的杂物扔了遍地。其中有镶着大红滚边的衣裳,有洒着血的中国女子尖尖的弓鞋,有切断了的手和腿,有砍下来的头,也有扎成束的头发。”((法)贝野罗蒂:《北京的末日》,金炜主编《中华民族耻辱史》,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5年10月版。)
屠杀之后,就是大规模的抢掠。或者说,抢掠才是联军们真正想干的。最普遍的抢掠是对商号店铺的扫荡,京城内几乎每一个商铺都遭到彻底地抢劫,尤其是那些珠宝店和钱庄——“以搜查义和团为名,三五成群,身跨洋枪,手持利刃,卧房密室,无所不至,翻箱倒柜,无处不搜,任其所为,饱载而去。”(《庚子记事》第35、36页。)奇特的是,联军官兵们不知是受到了谁的点拨,对中国当铺特别感兴趣,京城全城两百家当铺,在1900年没有遭到洋人抢掠的仅剩四家。闯入当铺的联军官兵“类似疯狂,汹涌难遏,群碎其柜,争前抢夺,当铺已成疯人院,其状可畏。”有一家大型当铺的掌柜和伙计居然要誓死保卫财产,和联军对峙很久,最后还是被联军攻破大门,结果“室内顿时纷乱,首饰、古玩玉器、皮衣、绣货、绸缎等各类物品,抛置地面,以足踏上,灰土飞扬,呛人之喉。”联军官兵们开始只要黄金、银子、钻石和钟錶。后来又不知经过什么人的指点,开始抢貂皮和绸缎——“各人背负一包,急荷而出。”(孙其海:《铁血百年祭》,黄河出版社2000年4月版,第327页。)
抢掠商家大多是联军官兵的个人行为,而抢掠王府、官府和皇室,是在各国军队首领直接指挥下的“有组织的军事行动”。户部尚书立山家是京城着名的豪府,虽然已经遭到义和团的查抄,但联军还是在他府内搜出价值40多万两银子的珠宝和价值350万两银子的各种古玩,这些财物“全部运往法国使馆”。而日军抢掠的是军机大臣宝均的家,日本人仅仅从这座王府院子里的水井中,就发现了30万两银子。联军还没有破城的时候,就已经研究过如何抢掠帝国政府各部门的问题了,因此几乎与占领北京同时开始的是对帝国政府各部门的占领。这些部门包括兵部、吏部、工部、内务府、钦天监、鸿舻寺、太医院、詹事府、銮仪卫、銮驾库、理藩院、顺天府、光禄寺、国子监、税课司等等。联军对帝国政府各部一旦占领,立即把所占的房屋当做军营,然后把“各项钱粮尽行拉运一空”。
在这项抢掠中,日本人显示了他们的一贯的狡猾。帝国的户部位于俄军的“占领区”,但是当俄军进入户部的时候发现,户部的银库已经被日军抢掠完毕,为此俄军提出“严正抗议”,而日军的解释是,分区占领的决定是15日下午15时才做出的,日本军队进入户部的时间则是在15日上午,因此日本的“缴获有效”。日本军队在没有攻破北京城墙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户部银窖的位置,他们迅速准确地在户部里挖开一个巨大的地银库,把里面数千万两银锭搬运一空,包括一个也许是那时世界上最大最重的纯金砝码——这一砝码的重量“和一个真人的重量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