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凑近一步说:“都是凌风这个奸贼在毁谤大将军,如今他在北番自顾不暇,您回任原职是指日可待。我托您的福气,也可以有一番作为,我一切都仰仗您了。”
凝威起身绕过案桌,用手搂住卫国的肩头说:“卫国,你说得好,到那时我要和凌风算其总帐。”他的右手把卫国绕得紧紧的,卫国被他勒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不由轻声说:“大将军,您放松些,您的神力我实在吃不消。”凝威一笑把他放开,转身命人取美酒来,他自己杯到即干,也在不停地灌着卫国。他看着对方步履蹒跚的走出自己的帐篷,不由心中冷笑。
卫国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心里还是清楚的,刚刚钻进自己的军帐,他就用手抠着喉咙,把方才吃的酒水吐了个一干二净。
今夜星月潜行,营寨中是黑沉沉一片,寨门前挂了几盏灯球,被大风吹得使劲左右晃动。巡逻的士卒举着火把,但被一阵狂风吹过,几只火把都吹熄了,他们暗骂着,为首的军官自身上摸索火折,小心地将火把重新点燃起来。他们正在忙乱的时候,几个黑影闪身而过,向着卫国的营帐摸了过去。
这时帐前的士兵已是昏昏欲睡,但他们还是不想惊动守卫,于是在侧面用刀划了一个大裂口潜身入内。几个人摸到床铺位置,举刀猛砍了下去。他们同时惊讶地“啊”了一声,因为床铺上空无一人,为首的人举着火折在帐内转了一圈,显然这里是没有人。
帐外的卫士被响声惊动,他们喊了两声卫将军没有回应,于是就举着灯笼掀开帐门查看,刺客们闪在帐门之侧,这是最难防备的地方,卫士双双被他们杀死,那些人又从原路离去了。卫国从相邻的帐篷里出来,暗自抽了口冷气,他将卫士的尸体自他帐里移了出去,在帐中坐待天明。
近黎明时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尸体,顿时营中吵嚷起来。直到此事禀报到凝威那里,他假意派人探看时,卫国才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起身,藉口自己昨日大醉,对帐外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借出外哨探之名,带了几个亲信就熘之乎也。
现在凝威写给景武的旧书信就摆在朱光的龙案上,朱光勃然大怒。
第十八章
不管朱光作为一个帝王是如何的残忍无情,他毕竟也是个人,有人的感情在内。他这个心理适用到下决心处死自己唯一的外孙景武此事的时候,就是在最后一刻又要收回成命,派了凌风去阻止景武自裁,其实他明知当时也为时已晚,但毕竟也是一点表示呀。
他为此特地下了一道诏书,表达他为了国家利益不得已忍痛赐死外孙的悲凉心境。有了这个东西以后,他的心情缓解了不少,内心的旧疮疤也在慢慢癒合中。
卫国伏阙求见,将数年前的旧事又重新挑起。朱光咆哮大怒,一把将御案上的石砚摔得粉碎。他的怒气不仅针对凝威,也是卫国和其他这些牵涉在景武之死中的人,他认为都是他们害自己杀了景武。凝威现在看来自然是挑唆景武起兵叛乱的首要祸首;卫国知情不举,显然是为了挟持凝威,其心可诛。再说他要早些揭发凝威出来,自己知道外孙受了凝威的挑唆,或许会留景武一命,现在他觉着追悔莫及。但他现在留着卫国还有用,于是就把全部怒气发泄到了凝威一个人身上。
朱光深夜在内殿里召见卫国,他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笑起来像牙疼一样。卫国壮着胆子抬头看了朱光一眼,随即又垂下了头。他有段时间在凌风身边,偶尔也能看到类似的表情在他面上流露。这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物,但有时举止却有相近之处,也真令人惊异。
朱光用眼睛盯了他许久,沉声问他:“你就是卫国?我记不起曾召见过你。”
卫国低头小声说:“小人官小职微,不敢劳陛下垂顾。”
朱光嘿嘿冷笑了两声说:“说实话,你的职衔也不小了,毕竟你还年轻哪。凝威上表说你擅离职守临阵脱逃,你怎么说?”
卫国暗想他为什么不提那封信的事情,他在路上准备了许多言语来向朱光解释他为什么把此事隐瞒了如此长的时间。
他向上叩头道:“此信是殿下逝世之后才落入小人手中的,原想立即禀奏您。实是殿下早逝之后您悲痛非常,小人若为此事叩阍上书,恐更增加您哀伤之情,于龙体有损,故尔隐忍未报。但是凝威的作为确实是人神共愤,现如今他在军中跋扈非常,恐又有危害社稷之举。小人向他微吐此事,希望能对他有所规诫,不想凝威竟然派人慾杀小人灭口。小人性命是小事,但不忍凝威的罪行就此隐没无闻。请陛下明察。”
朱光低声说:“原来是这样,凝威想杀你,所以你跑过来了?”他心里对卫国非常厌恶,脸上神态也毫不掩饰。卫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额头上冷汗一滴滴落在膝盖下的金砖上。
现在那封信就放在书案上,朱光又看了卫国一眼,他将桌上的烛火移近,随手就将书信在火上焚烧掉了。卫国大惊失色,难道朱光要就此放过凝威,那自己岂不是要倒霉了吗?
朱光看着那封信在火上焚尽,轻轻将纸灰吹落到地上。他缓了口气,略显无力的向后靠在龙椅上,他慢悠悠地说:“凝威实在太可恶,但事隔这么多年,我想起景武来还是摧心裂肺,若是以此事来惩办凝威,又会惹起我的伤心事。他在军中肯定还有不少劣迹,要细查清楚,按律去惩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