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俏脸猛地扭曲起来,正想反唇相击,却看见他铁青的面色,不禁暗暗咬牙,心想这个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过了一个时辰,曹玮回来了,他对凌风说:“樱桃小姐已经清醒过了,但身体还很虚弱,她让我谢谢您。达奚五天后要在帐中排宴召集各部的首领,他请您也过去,并要派人送请柬过来。”
凌风皱皱眉头,又低声说:“外面的搜查放松了些吗?附近还有没有达奚的人?”曹玮说:“有人说她——”他指指梭娜“在大路上出现过,那些人都到那里去追了。”
凌风松了口气,说:“你去找件合身的侍卫的衣服给她换上,现在就送她出去,夜太深了反而启人疑窦。”
梭娜说:“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凌风说:“你想留下来我没意见,反正我一个人也寂寞。”他面上无表情,旁边的曹玮面色却马上涨得通红,他一顿足,转身出去找衣服了。
梭娜出去的时候,凌风也只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发呆。他让曹玮把匕首还她,梭娜接过匕首大步跨出门口,曹玮忙赶上去追她。
过了不少时间,曹玮进门说:“大人,我已经把她送出寺外了。”凌风点点头说:“很好,总算是把心放下了,那个女人真厉害。”他想了一下又说:“如今这个世界,男人有时反而不如女人。”
五天后,在达奚的大帐里,他和凌风在上首坐下,下面参加宴饮的都是草原各大部落的酋长。
凌风臂伤未愈,由旁边的侍女为他斟酒。他对达奚说:“我来西北五年,也没有好生与你见面,如今我将要回京去,可能就更没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
达奚将酒杯放在嘴边正要送下去,闻得此言又把杯子放下了。他身边坐着的王后赫拉和下面的各部落酋长都吃了一惊。
凌风又说:“我一直呆在西边,抛妻弃子的滋味不好受啊!我已经向王上请辞,一年半载后就离此回京。”
第六章
达奚的锦帐坐落在这个宏大广阔的营盘中,四周如天上的繁星般罗列着一簇簇帐幕, 四下里骑士们衣甲鲜明,手执刀剑频繁出入于营寨之间。在进入达奚的大帐之前,各部落酋长被持刀的武士们勒令交出身佩的武器,他们面面相觑,还是不太情愿地从腰间把刀剑取了下来,达奚的部下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随手就把那些武器堆在帐前的空地中了。
凌风所乘坐的软轿到了营门,曹玮把他从轿子上扶了下来,他略显诧异地望着整个营寨,对曹玮说:“达奚这次过来,分明是领了支大军在这里,看那架势好生威风。他占了这样大的地势,别家的营帐可怎样摆?看来我没多带人是对的。”曹玮放低声音说:“这里两支军队也摆得开,大人您也忒多虑了。”
他眺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寺庙的金顶说:“在佛祖的地面上打仗,这真是罪过,亏你想得出来。”
曹玮说:“您以前是不信这个的。”凌风说:“这几年经历了太多变故,由不得你不改变自己。说实话,我现在很留恋这个安静的地方。”他不觉有些伤感,低声说:“我还可能得到真正的静谧和安宁呢?”
营中的武士见他们站在外面不进来,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凌风,他朝他们笑笑,缓步走了进去。
几个达奚的亲信侍卫向他行礼,他客气地问:“你们大王可是已在帐中?”几个人纷纷摇头,他们说达奚和王后出去狩猎了,要过些时刻才能回来。
曹玮面色甚是不悦,他对凌风说:“他既是请我们来,怎么自己却跑开了?他懂不懂得待客之道?”凌风温和的笑笑说:“他是大王嘛,当然要摆摆架子。也罢,我去看看樱桃也好。”他转身对达奚的侍卫说:“请带我到你们小王妃那里去,我要探望她。”
凌风步入帐中,樱桃身着华服,浓妆艷饰却掩盖不住她憔悴的面容。他有些不安,站在那里凝望着她,低声说:“你重伤未愈,为何不穿得随便些?这么多首饰压在身上太辛苦了。”她不理他的话头,冷淡地招呼了一下,令侍女拿了靠垫请凌风坐下来。侍女带着她的几个孩子也在帐篷里,两个大孩子显得清秀活泼。大的六岁,叫奚齐,小的三岁叫达启,她与达奚的小儿子慕风静卧在乳娘怀里入睡了。凌风说:“三个孩子都十分像你。”樱桃说:“奚齐更像他父亲,有人君的气度。”他说:“噢,是吗?”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一时帐中有一种使人难堪的沉默。曹玮在旁说:“樱桃,大人心中一直挂念着你。”她低声说:“我却是不信。曹将军,你跟随你们大人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他这个人最是薄情寡义。”凌风面容很尴尬,他知她是意有所指。
这几年,他一直在北番扩张他的声望和影响力,却明里暗里地和达奚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认了樱桃为妹子,送了丰厚的妆奁给她, 但达奚因为宠爱她,採用她带入的大秦时尚过起了穷奢极欲的生活,且在各部落间徵收大量的贡赋,以致她被称为妖艷的祸水,他却未曾使用自己的声望去维护过她。
他并不认为因为国家利益就要有所牺牲,但他在不知不觉中却牺牲了自己身边人的幸福安宁。想及于此,他的眼睛里不由蒙上了一层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