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说:“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罢。”
他们并排卧在水榭里的眠床上,蝉噪初静,微风轻轻吹拂帐帘, 床帐上的绣带在风中飘摇。她将头倚在他身上,用银牙轻轻咬着他的耳朵,两天时间转瞬而逝,她实在要把来意说出来了,虽然她知道他是绝不想听这些的。
第二十八章
她轻飘飘一句话,却像一个滚雷在他头顶上响过:“如果绮兰和大秦重新开战,你怎么办?”
他躺在那里,眼神空洞茫然,他问:“为什么要开战,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是娇娜的父亲,却从未为她考虑过,为什么我们的女儿就不能继承一个更广阔、更美丽的国家?大秦国的部分领土原本是属于绮兰所有的,是被他们抢夺过去的。”
她的眼睛闪着热切的期待,在他耳边温柔地说:“如果我们女儿能继承三个国家:‘绮兰、大秦、拂林’,那她就会成为权倾天下的女王。当初施云就有这个设想,如果先取得大秦,再打拂林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还这么年轻,我们在一起能做多少事啊!”
她去搂住他的身体,却感觉他像冰人儿似的寒冷,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潮给冻僵了,他干笑了两声说:“听着真叫人激动,是不是?”
她说:“你在生我的气吗?”
他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我一直单纯把您当做女人来爱,几乎忘却了你是绮兰的女王了。即使自此之后我们不再相见,我也会一样爱你到死。我只能说这么多,如果有朝一日我让您伤心难过,请您一定要记得我今时今日所说的话。”
“你就这么绝情?”
“我爱您和我们的女儿,为着您和女儿我也愿意爱您的国家。我们无论能占有多么广大的土地,死后所能占据的也只有其中的一小块而已,我从未想为领土而杀人流血。且我这边被对您的爱情所牵制,那边为王上和妻儿所牵制,可供我回旋的余地实在太少了。如果大秦和绮兰开战,我所做的也只能是战死在沙场上而已。”
“你别老是说‘死’,你要吓坏我吗?”
他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我只说‘爱’,我对您是刻骨铭心的相爱,对我来说,您是世上唯一的女人,即使您把我踩在脚下,将我千刀万剐,我还是同样爱您。请您相信,我们的心从未分离过。如果有一天您让人见证我临终的场面,就可以知道我一直到最后呼唤的也还是您的名字。”
她低语道:“世上真有这样的爱情吗?”
他说:“如果您此时此刻亲手递一把刀给我,让我得以把自己的心剖出来让您看,那我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她伤心地说:“你别再说这样的话,只要我们能平安幸福,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想办法满足你。”
“那您就答应我,在这里每一刻都只谈论我们的爱情,忘却那些凡尘俗世。我们现在彼此相爱,此生就不会再有什么遗憾。”说罢,他又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虽然太阳还未升起,但前一天郁积的热气仍然不停向上蒸腾,使行路的商旅感到暑热难当,大道上稀疏的树林也像打了蔫似地,被微风吹过也不肯动一下。
陶朱催马来到女儿车前,指着前面一座高大的城池说:“前面就是平阳城了,进了城我们就先去见他。”
马车里甚为气闷,她身上都是汗水,却也不想把车帘拉上去透透风。毕竟已经快到了平阳了,她不想被人家感觉自己过于轻浮,给夫君招来议论。
她对父亲说:“您还是把货物安置好,我们再一起去见他。”
程卓在旁说:“这样,凌夫人,我先去通报大人,让他来接您好了。”陶朱点头,程卓就先行离去。
眼见程卓离开,她心中不由忐忑,半年多未见凌风,不知他身体如何,那日他匆匆离去,后来两个月后才来了第一封信,淡淡地解释自己前些天身体不太舒服,可听来人语气里,他确实是病得不轻,来信中的笔迹也很孱弱。这么长时间了,她实在是记挂他,有多少话要向他倾述呀。
商队进了城,来至货栈歇下,陶朱找来当地的熟人问道:“人说‘入乡问俗’,现在有了位新大人,好多规矩都变了,您可得和我好好讲讲。”
那人大笑说:“您是大人的岳丈,应该信息比我们灵通得多才是,现在反而向我们打听,你们翁婿俩可真会做姿态。”
这时何弘由程卓陪着匆匆过来,那商人急忙迎道:“何长史,有什么事请教?”何弘面色有些难看,额头上的汗珠在不停地滴落下来,他对陶朱说:“夫人在哪里?大人因公外出,我来接她回府。”陶朱说:“你们大人公事这么忙?他也该放开一下才是。”那人见他们谈家事,就匆匆告辞走了。
程卓见他离去了,他在旁边不悦地说:“凌大人两天前去蔚州了,他不在平阳府里。”
陶朱说:“他毕竟和一般人不同,公务在身外面走走也难免。”
程卓气愤地说:“既然是公务有什么不好讲,为何府里的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何弘不安地说:“程卓,你别在陶先生面前说这些,他面子上不好看,你别忘记夫人还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