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切齿于王上者,乃为父母之恨,欲报此仇耳。臣体殿下为人子之心,切痛于怀,若身受也。但匹夫复仇之杀人于市,一人伏尸,流血五步,虽全城震摄,毕竟所损有限。
殿下乃天潢贵胄,身兼两国之亲,一身所系非小,应思大义,不单效仿匹夫匹妇之道。如今起动甲兵,所在抄掠,兵火四起,百姓流离,死者狼藉于道。殿下可知,死者亦人父,亦人子。殿下若移为人子之心以与他人,则两国幸甚,百姓幸甚。
殿下令尊含恨去国,在大秦意为羁旅,在心中终念故国也。殿下继父之志,当有利于故国。如今拂林国政不宁,需有力者拯之,此任除殿下谁与耳?愿殿下深思凌风之言,善保万金之体以就大业。如有得用之处,臣捨死忘生,不敢后人。”
兴元看着这封信,心想,他可真厉害,信上推心置腹,道理陈说,责备利诱都全了,铁人也要被他劝得软下来。这封信可千万不能落到景武手里。他顺手把信抛在炉火中,心说,凌风啊凌风,我只好对不起你了,你的大作还是让炉火去欣赏吧!
他跑到景武帐中,景武正在看凝威的信,信上说,现在凌风在营中掣肘,不能够很好策应你。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你能和我合作,陷他于罪,赶他出营,后面就好办了。你写封信约凌风见面,看他能否上钩吧!
深夜,他独自骑马等候在一座小桥之旁,不知怎的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身畔几株高高的白杨树,树叶被秋风颳得哗啦啦直响,一轮圆月高挂在树梢上,月色惨澹清冷,只是平添了几分寒意而已。
他已经等候了很长时间,几次想要离去,但还是耐着性子候了下来。这时听到马蹄声响,景武带着几个人出现在桥头,他看着凌风说:“凌大人,我以为你早就走了呢!”
凌风说:“殿下宠召,臣不敢怠慢,您唤我见面,想是愿意回心转意了。”
景武说:“凌大人还是这样客气,我来见你只是想对你说,你别为我费心了,如今之势,有他就没我。我知道你不可能帮我,所以也不要再说什么了,没有用。”他看着凌风又说:“人事不能两全,您已经尽力了,也不要太为难自己,我一切听天由命,看大家的造化吧!我本不想来,因为舅舅要陷你于与我私通之罪,如果被人看到我们见面,就等于坐实了您的罪行了。但我也想见见您,所以还是来了,您自己保重吧!”
凌风一楞说:“景武,你叫谁是舅舅?”他一想,“噢,是凝威,他是瑶华的舅舅。”他颤声说:“景武,你真的别太傻,再好好想想我信上写的话呀!”
景武说:“什么信?”这时凝威领人出现在凌风身后,景武看了凌风一眼,催马匆匆离去。凝威冷森森地说:“凌大人,你半夜里在这个荒凉的地方干什么呢?”
凌风淡淡地说:“我晚上睡不着,见月色不错,出来步月闲走。将军您也是出来看月亮的吗?”
凝威说:“我没有那么多诗兴,深更半夜跑出来看月,我是来捉一位私通叛贼,图谋不轨的大人物的。凌风,王上颁有密旨,若你私通景武泄露军机,就将你押送进京处置。刚才众目睽睽,你还有何话说?来人,将他拿下!”
凌风说:“你说有密旨,旨意在哪里?”
凝威说:“在李大人那里。”
凌风说:“你要捉我,也得先得拿出圣旨才行。”
凝威冷笑说:“事到如今,你还动得了什么歪脑筋?我们到营中再说。”
他们回到营中,李岐取出朱光的圣旨,略带歉意的对凌风说:“凌大人,我离京之日,王上的确有密旨,你自己拿去看吧。”
凌风拿着朱光的手诏看了半天,凝威冷笑,众人有的满怀期待,有的一脸沮丧之色,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凌风。
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凌风抬起头,平静地说:“王上的旨意上写得很明白,我无话可说。曹玮,你到帐中,把我的印信令符拿来。”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声长嘆,印信取来,乃是一枚虎符和两个大印,印文一个是‘枢密使凌’,一个是‘领西北二十州军政’。
凌风手托兵符印信,凝威把手一伸说:“凌大人,把令符缴上来吧!”
可凌风一转身,却把这些东西递给了身边的何弘,李岐瞪大眼睛说:“凌大人,你这是何意?”
凌风说:“这些令符是王上亲授,他历次旨意之中,可有说把它们都收回吗?”
李岐摇头说:“这倒没有。”
“那就是了,王上一日没有削我的职,我就还在任上。当初王上的旨意很明白,乃是‘统文武以安百姓,应事机而为进退’,我现在要回京无法莅事,自然也有权命人代行职权。”
他又说:“李大人,王上令我不得干预军机,也是因为我平素和景武关系比较密切的缘故,但你可知凝威将军和景武是什么关系,他就可以避此嫌疑吗?您要深思呀!”李岐被他迎面一击,顿时呆呆发愣,眼睛直看着凝威,凝威说:“李大人,你可不能听他挑拨,我忠心王上,不会只顾念与瑶华王妃甥舅之情的。”
这时军官已经把马车拉来,凌风仍是随身衣服,他看了大家一眼,转身向马车走去,何弘说:“大人,我实在难以担此重任。”凌风看着他说:“人这一生,应时逢会,大好的机会并不多,你好好把握吧。反正李大人、凝威将军都在这里,你遇事多与诸将计议而行,不会有什么问题。景武的事无关大计,可惜我确想保全他,但是有心无力!”他上了马车朝后一挥手,百名骑士拥着马车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