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已气得两唇发抖,憋了一会儿,才缓口气道:
“胜保可有罪?”
“有罪!”
“他的那十大罪状哪一条不当杀?抛弃这些不说,他虽然在剷除肃顺等人的过程中出过一些力,我们也给他升官封赏了,可他不知足,再次要求我们封他为亲王,这亲王的头衔是可以随便加封的吗?居功自傲,要挟太后不当杀吗?带兵剿匪,连续溃败,损兵折将不当杀吗?”
慈安太后被慈禧这几句话问得一时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才说道:
“胜保固然有罪,但罪不当斩,可以降职任用,以功补过,令他重新到战场上杀贼立功赎罪。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江浙战场吃紧,洋枪队又遭惨败,陕西回民起事声势浩大,战事未定,就斩杀功臣,前线将士会心寒的,丧失大军战斗积极性。更何况胜保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朝中势力雄厚,斩了他,也会引起朝中重臣反对的。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收到许多为胜保求情的摺子,就是恭王与醇王也不同意将胜保处斩。”
恰在这时,同治与奕䜣了进来。变沂一听慈安太后提到自己也不同意斩杀胜保的时,便为难起来,自己还如何出面劝阻呢?只要自己一出口,慈禧太后一定说自己是站在慈安太后的立场上讲话。奕䜣无法劝说,只好让皇上去劝说了。
奕䜣俯在皇上旁边耳语几句。
那边,慈禧与慈安又争吵起来。
慈禧一听慈安提到奕䜣,奕䜣等人不同意杀胜保,冷笑道:
“他们这些人不同意杀胜保是因为胜保是他们的死党,是他们这些人的军事武装靠山。据我所知,瑞麟、祁寓藻、荣禄等人就坚决主张斩杀胜保。”
慈禧不提荣禄还好,这一提及他把这场争吵推到了顶峰。
慈安一听慈禧提及荣禄,冷冷一笑:
“你还说起荣禄,他是什么东西,不是你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怎会把他从一个下等小官提升到御前大臣一职。无论是看在往日旧情的份上还是后来破格提拔的情份上,荣禄也会死心踏地听从你的命令,他这么一个见风使舵、钻营投机之人能不看着你的眼色行事吗?只怕——嘿嘿!”
慈禧的脸刷地红到了耳根,心中奇道,她怎么会知道我和荣禄的这些私事呢?莫非她暗中派人监视我的行动,那天晚上的响动声就是她所派遣之人碰出的?哼!抓贼抓赃,捉姦拿双。你没有真凭实据胆敢诽谤我一定要你知道那拉氏的厉害!若想道听途说几句话就治住我你是白日做梦。
想至此,慈禧也冷笑着,紧逼一句喝问道:
“只怕什么?有话尽管直说,别吞吞吐吐,我那拉氏站得直行得正,心里无事不怕鬼敲门,哪个该死的乱嚼舌头之人尽管去说好了!”
“哼,越是这么说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真是问心无愧就——”
“就什么?”
慈安也只是从下人的议论中听到几句风声,确实无根无据,按照她平时的修养是决不会提及这等“莫须有”无聊之事的。今天也是在气头上,一时冲动说了出来,说出来后有点后悔了,但为时已晚。
慈禧知道慈安并没有抓到自己什么,马上来了劲,猛地一拍桌子质问道:
“你血口喷人是为自己掩羞吧?”
慈安一听这话又气得脸色发青,却一时讲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同治从外间闯进内室,高声喊道:
“孩儿拜见两位太后!”
他匆匆施一个礼,先上前拉住慈安太后说道:
“皇额娘,儿臣送你回宫,请皇额娘息怒。”
慈安憋了一肚子气,一见皇上用手拉着自己,仰头可怜巴巴地哀求神色。一时百感交集,紧紧地抱住同治委屈地哭了。
同治也不知说些什么,陪着默默流泪。好久,才抬起头,用手拉了拉慈安的衣袖:
“皇额娘,你回宫吧,天这么冷会哭坏身子的,儿臣扶你回去。”
慈安还能再说什么,她抹一把眼泪拎着皇上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又回头说道:
“那拉氏,你也不要太狂妄,请自重一些,大行皇帝早就预料到你会有今天的,专门留下惩治你的谕旨呢?事情太出格,我会行施大行皇帝遗诏的!”
说完,跨出门去。
雪停了,整个世界银装素裹。
太阳出来了,红日镶嵌在浩白的大地上,异常壮观,分外妖烧,好一派绚丽的景色。
玉树琼树之间,几位小太监忙里忙外,有的滚雪球,有的堆雪人,几名宫女也跟在后面叽叽喳喳,又给这园中的雪景增添一道亮丽的色彩。
慈禧太后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美景却无心欣赏,她思考着自己的心事,想着慈安太后的那句话,自从那日与慈安太后争吵之后,她一直坐卧不安,吃不香,也睡不着。
从慈安太后说那句话的神态、表情看,决不像随便说句假话骗骗自己,再联繫一下大行皇帝殡天之前的那一段时间内对自己的态度和当时所发生的事分析,大行皇帝可能私下给慈安太后留下遗旨,防备我篡权夺位凌驾于慈安太后之上。
慈禧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正确,大行皇帝要效法汉武帝钩弋事件的办法将自己处死,自己虽然侥幸免于一死,但大行皇帝不能不留下一条后路吧?如果这样,必然秘密留下一份谕旨对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