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面色一沉,“你既然知道懿贵妃与安德海合谋毒害朱美人,为何不报告给朕,你刚才的那些话分明是杜撰出来哄骗朕的,以此逃脱到储秀宫抢劫财物杀人越货的罪名。来人,给朕把这两人拉下去乱棍打……”
“死”字还没出口,崔长礼急忙出面说道:
“皇上息怒,皇上以大事要紧,万万不可为了两个下人动怒伤了身子。”
咸丰见崔长礼阻止他说下去,转身问道:
“以崔总管之见应如何处理这事?”
“回皇上,依奴才之见先把两人看押起来,如果懿贵妃娘娘问起皇上对抢劫储秀宫的人追查情况如何?皇上也可让他们与懿贵妃娘娘有个对质,皇上以为如何呢?”
咸丰本来想先处死这两人,不把宫中的丑事外扬,然后再侍机废掉懿贵妃。一听崔长礼这样说,也觉得有道理,懿贵妃决不是一般妃子可比,没有充分的证据,废掉她可不容易。他知道崔长礼提出留下这两人与懿贵妃对质的真正含义。
咸丰便命令崔长礼把两人关押起来,然后传唤懿贵妃,审问她为何要陷害云嫔和朱莲芬。
咸丰刚要派人去请懿贵妃,肃顺和信亲王载垣匆忙来见,说通州谈判失败,洋人很快攻下京城,请皇上火速撤离京城到热河行宫避难。
咸丰一听京城危在旦夕,也顾不了一国之主的尊严,即刻吩咐属下宫监火速收拾物什,准备逃难。
咸丰一夜也没睡好,几次从恶梦中醒来。一会儿梦见云嫔哭喊着向他走来,一会儿又梦见朱莲芬向他喊冤,还梦见洋人拿着洋枪向他冲来,高喊着抓皇上。
第二天早晨,咸丰比往常早起了许多,也许是梦做得太多,他觉得头脑昏沉沉的,人也打不起精神。怎么能够高兴起来,这是去热河逃难,可不同于往年的热河木兰秋能够一路上看花赏景,边走边看,这次不同了,为了安全离开京城,必须星夜奔逃。
咸丰刚刚坐了一会儿,正想着心事,崔长礼进来报告说:
“皇上,一切准备齐全,可以随时出发。”
咸丰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奴才就通知肃大人准备起程了。”
咸丰想了想问道:“朱美人的丧事是否安排妥当?”
“回皇上,奴才已经安排齐全,由于情况急迫,无法大办,奴才已派人为朱妃娘娘发丧了。如果皇上觉得不妥,待洋人退去,重新操办也还可以。”
咸丰嘆口气,“非常之时不可讲究太多,草草发丧,也是应该的,总不能让洋人打入城中再惊动死去的人吧。”
过了片刻,咸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那两名了解朱美人之死内幕的太监呢?”
“仍在关押着呢?没有皇上吩咐,奴才不敢将他们放出去。”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两人夜探宫禁又杀害一名宫女,也不是安分守己之辈,还是将他们处死吧,以绝后患。”
崔长礼一怔,又问道:“皇上,那云嫔娘娘之死与朱妃娘娘被害的事——”崔长礼不敢再说下去。
咸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如今不是整顿宫闱的时候,先处死两人,等到以后有机会再废掉那心狠手辣的女人。”
“喳!”
崔长礼只好领命退出来。不多久,崔长礼慌慌张张地进殿奏报说:
“皇上,不知为何,那两名被关押的太监一个死了,另一个不知去向。”
咸丰听了又是一惊,急忙问道:
“怎么死的?不是被关押起来了吗?”
“杜进忠被杀,史平顺可能逃跑了,地上有打斗的痕迹。”
崔长礼也是边说边看着皇上的脸色,见皇上并无多大反应,才大着胆子说:
“都是奴才一时疏忽,没有加派人看守,守卫的人也忙着收拾行李了,给他们钻了空子。”
“死就死吧,只是那史平顺逃了实在让朕担忧,可派人去寻找,就地处死即可,不必押解回来。”
崔长礼刚要离去,咸丰又叮嘱道:
“此事不可外扬,追捕那史平顺的事可暗中遣一名大内侍卫进行即可,不必声张。”
崔长礼心领神会皇上的意思,立即将此事吩咐下去。
崔长礼刚刚走出太极殿,咸丰就传令起程。
咸丰皇上在随身太监刘海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崔长礼待皇上坐定后,扑通跪倒在地,连磕两个响头,眼泪汪汪地说:
“奴才在京为皇上看着后宫,等待洋人退去再接皇上回来。”
咸丰点点头,“如果京城安稳了,朕即刻回来,小心侍候着宫中的大小事务吧,朕走了。”
肃顺一声令下,一支庞大的皇家逃难队伍驶出圆明园北门。
马车经过圆明园北门的剎那间,咸丰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他心里涩涩的,喉咙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特别憋闷。他轻轻掀动车上的帘子,回首再看一眼这美丽壮观的皇家园林,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似乎这一去就永远回不来了,也似乎突然产生一种若有所失之感。
圆明园越来越淡远了,模糊了,咸丰无可奈何地放下手中的帘子,两行清泪从眼角悄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