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一怔,“何以见得?”
“我大清朝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签订一系列有损我朝的条约,是因为西洋人船坚炮利,我们兵器落后打不过他们。如果皇上一怒之下废除了刚刚同洋人签订的这《天津条约》,洋人必定恼我大清朝文明国度、礼仪之邦不讲信用,出尔反尔。若再加派炮舰到来,北京可危。到那时,我们再同洋人提出谈判,他们一定变本加厉地向我朝索取更多的利益,只怕要超过《天京条约》多少倍呢?请皇上三思!”
咸丰刚才还鼓鼓的劲,一听肃顺这么一讲,气全消了,十分悲伤地看着御案上肃顺递来的有关奕䜣对自己怨愤的奏报和那《天津条约》的副本,实在觉得窝囊,身为一国之主,对自己兄弟作福作威,而对洋人怎么如此狗熊呢?他无力地向肃顺、陈孚思及载垣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自己要冷静考虑考虑这对策。
为多年来,咸丰第一次感觉到作为一个皇帝的难处。自己为皇子时看见父皇高高在上,十分仰慕,梦想有一天自己能登上那九五之尊,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一切。谁知真正到了这个位置才明白皇上并不是万能的,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知做皇帝这么难。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咸丰无力地歪依在龙椅上睡着了。
小太监刘海成终于来找安德海。
他刚走进储秀宫,迎面碰到安德海向外走。安德海一见是刘海成,高兴了。
“刘兄弟,来找我吧?”
刘海成点点头,“安大哥,小弟早就想来找你了,一直没有空,那边管得也紧,不允许随便外出,像你们多自在。”
“今天怎么有空外出的?那些守门的将士没有拦你?”
“唉,一言难尽!”
安德海一见有机可乘,一把拉住刘海成的手说:
“刘兄弟,走,喝酒去,兄弟早就想和你在一起畅饮几杯了,可一直没机会,今天终于开怀畅饮了。”
刘海成迟疑了,“安大哥,我还要回去呢,如果皇上找不到我又会骂的。”
“皇上不在畅音阁?”
“刚刚被皇后娘娘训了一顿,到养心殿会见军机大臣了,我闲着没事,才找个藉口熘出来的,等皇上会见完大臣,还要服侍皇上回畅音阁呢?”
安德海又热情地邀请说:“那我们俩就少饮几杯,就在这储秀宫膳事房,保证不耽误你的事。”
刘海成见安德海说得如此热情,只好答应了。
“今天少饮几杯,等有时间再好好喝吧。”
二人来到储秀宫膳事房,点了八道菜,每一道菜都令刘海成直咂舌:
“安大哥太破费了,让小弟十分不安。”
“刘兄弟不必客气,我安德海就是这个脾气,好交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更不在乎几个钱了。特别是做咱这号人的,存钱干什么,还不知活到哪一天呢?来,咱干!”
安德海的几句话打开了刘海成的话匣子:
“安大哥说得对,做咱号人的,小命不如一只蚂蚁,人常说伴君如伴虎,那是对朝中大臣,而咱们这些人,侍君如侍饿虎。”
“小声点,刘兄弟才来几天,怎么有此感慨呢?”
“嗯,别提了,进宫不到两个月,挨骂少说也有上百次。这不,今天又挨了一顿骂。”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一说让当哥的帮你分析分析。找一找原因,今后也少挨骂几次。像我也是这样,刚人宫时也挨打几次呢?后来听了崔总管的金玉良言才逐渐学会乖巧,不但很少挨骂,有时还受到娘娘的奖赏呢?不瞒你说,今天请兄弟吃酒的钱都是懿贵妃娘娘的赏钱,你快讲讲今天挨骂的经过。”
“就在刚才,肃顺几位军机大臣要见皇上,我去通报,谁知皇上正和朱美人一同弹琴呢?我这一喊叫惊断了皇上的琴丝,被皇上骂了一顿。”
安德海心中一喜,不动声色地问:
“哪个朱美人,我怎么没听说宫中有这么一个人?”
安德海这一问,刘海成才知说漏了嘴,想挽回已来不及,便向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说:
“安大哥,你一定要给小弟保密,若让皇上知道了,不知怎么处置小弟呢?”
安德海猛干一杯,拍着胸脯说:
“刘兄弟放心,你我虽是初交却一见如故,你还不了解兄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今后的日子早着呢?慢慢你会了解我的,绝对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刘海成这才说道:“不瞒安大哥,我进宫就是因为这朱美人的事。朱美人叫朱莲芬,是崔总管托人从宫外弄来的一位绝世佳人,精通琴棋书画,歌也唱得特别好听,据说舞跳得也很好,只可惜小弟还没见过。”
安德海灵机一动,又问道:“刘兄弟所说的朱美人莫非就是畅音阁的那位美人?”
刘海成十分惊奇,“安大哥怎么会知道?”
“呵!刘兄弟,给你讲实话吧,皇上以为这样做就没有人知道,其实不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其他人早就知道了,不过是碍着皇上的面子谁敢点破,人们背后议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