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乎凝视了他一会儿。
他很想看到女人的相貌,但是帽檐太低了,他只能看到玲珑的嘴唇。
“你内心紧张。”女人说,“你的生活被忙碌的事务占据。你对等级很敏感,讨厌政府,但却喜欢关注高层人物。你有一点点阴谋论的倾向。”
她顿了顿:“所以你来自北京。”
“呃……”他一怔,“我是来自北京。不过这……”
“相由心生。”女人说。
“什么?”
女人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窗框上慢慢摩挲:“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喜欢?”他的眼睛跟随着女人的指尖,“不知道,我才刚来。还行吧,有一点恐怖。”
“让你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如何?”
“什么意思?”他看到女人的嘴角似乎有一抹戏嚯的微笑,若有若无,仿佛一种邀约,“住下来是什么意思?你愿意我住下来吗?”
女人笑了,又转过身对着窗外,身体向外倾。他看到她脖子柔和的线条,长发垂在脖子一侧,几丝细发留在白嫩的肩上。她的后背修长而柔软。他忍不住向女人走过去,步子很慢,心里有点紧张,但不知不觉抬起手,几乎能触碰到她的后腰。他觉得她肯定有腰窝。
她起初一动不动,但他就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她忽然向右转身,轻巧地滑开,不露痕迹地向一旁的书桌走去。
“让我看看你的脸好吗。”他脱口而出。
女人在书桌边站定,轻轻倚靠着桌边,拿起桌上一个小小的地球仪,动作轻柔典雅。
“我们还是先来讨论一下这个地方的问题比较好。”女人的声音依然很安静,“你觉得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不知道。”他说,“让我看看你的脸。”
“你到这儿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出了车祸。接受了手术,之后失去了意识。……然后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又向女人缓步走去。他看着她的嘴唇。他决定,等他离得近了,就揭起她的帽子。
“按照逻辑,严重的车祸之后应该发生什么?”
“死?”他心不在焉地说。
他觉得已经够近了,一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脸。他的身体已经能感受到她皮肤的气息。
“那你觉得你死了没有?”
“显然没有。”他说,“要不然我怎么还能在这儿。”
他突然抬起手,手心冒汗,但动作果决。他掀起了她的帽子,她的长发随之飘起来。
“你错了。你确实已经死了。”她说。
“嫣然!”他叫起来。
眼前的女人竟然是嫣然。他惊呆了。他从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遇到嫣然,还离得这么近,面对面站着,身体的距离不到二十厘米,一伸手就能揽住她的腰。他以前只在远处看过她,最近的距离不过是十人餐桌的两端。她总是被很多人围着,他不喜欢和那些人挤。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她问他。
“嫣然你怎么在这儿?”他问她。
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杏仁形状,睫毛很长,有的人觉得她的鼻子不够挺拔,他觉得刚好。她在课上总是很出神地凝望着前方,就像她现在凝神的样子。眼睛里总有很多话说。
她听到他的话,轻轻地嘆了一口气:“我不是嫣然。”
“不是嫣然?”他说,“怎么可能?你以为我不认识你吗?”
她没有回答。“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你已经死了。”
“我好害怕啊。”他故意做出惊吓状,“你也喜欢恐怖故事?”
“我是说真的。”
“好,我死了。那现在站在这儿的人是谁?”他伸出手,转转手腕,又指指周围房间,“如果我死了,这里岂不是阴曹地府?”
“我只问你,”她向旁边移了一步,“你觉得刚才你是怎么跳上来的?”
“该我问你才对。”他跟着她的步子,“我猜是某种减轻重力的装置。”
她摇摇头:“不是的。这是死后的世界,是你的世界,所以你可以随心所欲。”
他笑了:“我可以随心所欲?”
“相由心生。”
“真的吗?”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胆子大起来。平时他不是轻浮的人,可是他相信,所有人在这时都会一样。他两只手向她的腰伸过去。“如果我可以随心所欲,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想证明你的话吗?不如证明给我看?”
他已经碰到她了,碰到她柔软的腰肢。他低头想吻她。可是他没能够。她向地面滑下去,身体柔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腰穿过他的手臂,像一条鱼一样钻出他笼罩的范围。
“你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她站到房间对面,对他说。
“做好什么准备?”
她轻轻捋平被弄褶的长裙:“接受真相的准备。”
他心里痒痒的。他想听她说话,但他不在乎。他刚才已经离她那么近,几乎抱住她了。
“什么真相?”他说,“你说吧,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