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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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页

    它挥出它长长的手,金属在夕阳里滑出一道光。它冷漠地指向广场上的人们,人们没有注意到它,人群兀自蜷缩汹涌。它带她离开宴会厅,送她出门,走过一道漫长而黑暗的走廊,最后,用一种让她窘迫的口吻说:其实,你能成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


    阿玖站在特拉法加广场的一角,走得彷徨无依。天已经黑了,路灯和餐厅里的水晶灯都已点燃,明晃晃地闪烁着。


    阿玖觉得恍如隔世。她回想着它们的要求,身上一阵发冷。它们要她伪装成钢铁人的样子,用肌肤里嵌入的结点产生光,形成光线笼罩的虚假表面,产生魅惑的高大外表,看上去就和它们一样。她需要做的是在需要的时间出现在需要的地方,给人类突然而至的惊奇,伪装数量的优势,产生威慑与恐慌。人们会以为钢铁人神奇降临,出现在每个角落,因而心生畏惧。人们不知道的是,在强大钢铁光芒的表皮下,是虚空矮小的普通人类。令人落荒而逃的钢铁人大部分是人类,这个消息让人心底寒冷。


    她的第一反应是报告给警察。她只有这个报警机会,如果再被钢铁人请回去,也许连报警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是她犹豫了,它的话开始产生效果。


    它们到地球几年了,攻占地球多个重要指挥区,而她被它们庇护也有三年了。她名义上不知道是谁在庇护,但她潜意识知道是强大的力量。她是被它们选出的许多个潜力者之一,她成功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首次比赛最终赢得了第二名,第一张唱片在广场大屏幕循环播放。积累了多年的曲子登上了大舞台,柔弱中的张力让一系列评论家击节称颂。电影配乐的工作主动来邀约,重要晚会成为嘉宾,两年之内登上排行榜前列,新作的交响得到第一流乐团的配合。这一切她都懵懵懂懂经过,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安排。她在她的乐团里演奏,晚上回家作曲,剩下的一切都有人代劳。光环罩到她头上。


    她觉得一切都是梦,可她没有勇气将它惊醒。她带着不真实的感觉看着自己获得的一切,似乎一切都罩上一种宿命的色彩。付出和才华仿佛苦尽甘来,执着与梦想似乎也握在了手中。可是她今天才发现,这是跌入了更大的陷阱。她像在一条长长的监狱一般的走廊里,在黑暗的摸索和敌人的窥探中奔逃,以为逃出了,却进入宿命的审判室。


    她陷入纠结。它点到的是她的弱点所在。她能够承受得住寂寞,但是她确实承受不住曲谱永远地湮没,永远没有人会拿出来演奏。她的心完全在她的曲子里。她的语言、她的喜怒、她的生命都在曲子里。她是那么喜欢写,尽管很多时候写不下去,但只有沉浸在谱中,只有每时每刻心里转着可能的旋律,她才觉得安然,才觉得生活处于正轨。每天的起居作息就像银幕后默默运转的机器,曲子才是拉开大幕的剧情。她能接受死后才被发现,就像巴赫被孟德尔颂发现,马勒被伯恩斯坦复活。但她不能承受写下的一切永远不被发现。那就剥夺了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她该怎么选择呢。她在上一次选择中软弱地沉默了。上一次是人类做代理,给出的承诺太优厚,她便忽略了背后的力量,任凭他们安排。那时候一切都正在上升,四周充满明亮的光芒。可是这一次呢,这一次又该怎么选。


    阿玖拖着脚步向家走,走得无比缓慢,步履和心一样沉重。


    在她身边,有一排拉琴卖艺的年轻人,有独自演奏的,也有组成小乐团的,三三两两散布在广场。学艺术的学生在看得见的地方排练。有散发音乐剧传单的孩子将传单递给路人,传单像蝴蝶和落叶一样随着空气飞舞。有小孩子拉着气球跑过,小孩子的母亲在后面紧追,他们身上都背着难民的包裹。音乐厅门口播放着音乐剧的片段和旋律,彩灯一闪一闪,就像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繁华,就像仍在太平盛世,就像没有恐惧。


    阿玖走了很久。泰晤士河两旁都被人群充满,圣保罗大教堂优雅的穹顶仍然露出一角。水面上反射着银白色的月光,远处的塔桥残破中显露出沧桑。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理智与情感的分裂。她所鄙视的和她渴望的联合在一起,要么全部,要么零,没有中间状态。她该不该将秘密说出去,为什么之前的知情者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这时,她才觉得彻骨寒冷:那些人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


    回到住处,阿玖生病了,一病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中,她一直断断续续低烧。躺在家里养病,喝水,每次受不住了去看医生,回家之后很快开始反覆。她极少出门,食物买一次吃很久,面包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床头。偶尔出去一次购物,身体像轻飘飘的棉絮,风吹在身上站不稳,头疼得只想躺在地上,全身颤抖。回家一直睡觉,半梦半醒之间噩梦连连。她谁都没有说,她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和自省的机会。


    在病中,她想起了很多事。


    她想起自己最后悔的事。那年大学毕业,他们受邀参加一个音乐节。音乐节大牌云集,倒数第二天晚上有一个告别晚宴。阿玖和陈君一起去,阿玖很兴奋,晚宴的嘉宾都是国际上享有盛誉的指挥家和作曲家,她期待了很久。陈君原本没想去,阿玖为他争到一张票。他们一起到达会场,在宴会厅边上观望。阿玖一眼看到约翰森先生和太太,坐在阿连卡先生旁边,谈笑风生。三个人旁边还有一个位子空着。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就走过去,主动攀谈。约翰森先生友好地与她聊天,邀请她坐下,问她关于中国音乐的事。阿玖不相信世界知名指挥家竟然和自己聊天,她用各种办法希望让对方记住自己。她的脸发烫,顾不上喝水。不记得聊了多久,也许有几十分钟,也许只有三两分钟,她忽然想起抬头向门口望去。陈君早已经不在了。阿玖满场寻他,始终没有找到。她知道他离开了,也知道她的急功近利在他的眼中是多么鲜明。她想像着他的离开的样子,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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