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心虫不再闹腾，说明皓承弘把艾峦照顾的很好。


    艾峦只要不是大量失血和死亡，摄心虫是不会影响落杉的。


    在艾峦稳定的情况下，落杉也可以迅速恢复。


    但落杉有些力不从心。


    甚至有些动摇。


    他现在做的事并不难，全在他的掌控中，哪怕皓承弘有意利用他，造成一些麻烦，但也不影响他在做的事。


    但是艾峦是个意外，她可以轻易地破坏他的计划。


    就像此刻。


    让落杉有些不太想继续做了。


    他原本就是围绕她开始的这些事，倘若她不在意，他自然也不在意。


    女孩来到客栈。


    在一楼。


    落杉不用出门，便可清楚地辨别对方的声音，听见她和店小二说的话。


    跟他料想的一样，她找来了。


    这显然也是落杉有意为之，他提供的药材里，本就缺了一味，她找来是必然。


    每一步都在落杉的预料中。


    但现在，落杉却不想去接应了。


    直到……


    他听见了艾峦的声音。


    “需要什么帮助吗？”


    女孩闻声转身，看到一个明艳的少女正望着自己，她脸上的朱砂，就像盛开在雪地里的蔷薇。


    他媳妇来截胡了。


    “你身上有药材味，我知道你是个药师，我也是，来自森林，我有空间，有药材，如果你需要什么药材，我可以给你找替代的。”


    少女清冷，平静。


    脸上没有表情，话语也平淡，没有任何感情。


    就客观地陈述了一件事。


    虽然有些唐突，但女孩能感受到少女是诚意相助。


    女孩犹豫片刻，道，“眷稠子，一种镇定类的药材。”


    “我有很多。”


    艾峦随即掏出几样，慷慨地递向女孩，“不用挑选，都拿去。”


    女孩震惊又犹豫。


    可她确实又非常需要这些药材。


    因为她要救的人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她是想谨慎一些，且一直谨慎，落杉多次靠近，她依然保持距离。


    可是她再犹豫，那个人就要死了。


    女孩抱着药，冲出客栈，扎进人群。


    艾峦相随。


    艾峦跟这女孩非亲非故，她甚至还有点气对方，不过这几天，艾峦也想通了，她觉得问题应该不在女孩身上。


    她给女孩药，然后跟去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或者说，落杉想干什么。


    今日可不是凑巧，艾峦就是在客栈附近蹲点，蹲落杉什么时候动手，或者女孩什么时候来找他。


    女孩来了，艾峦截胡。


    同落杉设计的一样，他给足她药材，她就会立即制药，她只有制完药才会去见她保护起来的患者。


    显然，落杉不是对女孩感兴趣，是对女孩救治的患者感兴趣。


    落杉故意遗漏了一味药，等着女孩来找他，只要凑齐最后一味药，女孩制的药就大功告成了。


    那她一定会赶着去见她的患者。


    这个时候跟着她，必然可以见到她藏起来的患者。


    女孩也确实没有回家，一路离开竺览城，直奔深山，穿过密密麻麻的荆棘地，她来到一片峡谷下，钻进洞穴。


    里面真的有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当艾峦问落杉，她是不是和这个女孩像的时候，落杉说有一点，这一点就是女孩义无反顾地救她想救的人的时候。


    女孩心软，超出自己的能力，依然在坚持，尝试着，救助她认为需要救助的生命，并竭尽全力。


    原来落杉在找艾峦的时候，无意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种只有莫夺尔才盛开的花才会释放的气味。


    这种花的汁液，有剧毒。


    砷域这片土地，连植物都长不出来，树都是枯的，怎么可能培育莫夺尔的利櫆。


    落杉顺着气味，锁定了女孩。


    女孩当时徘徊在药铺门口，看得出来，她非常需要药材，但她看上去很健康，她不是那个中了利櫆毒的人。


    落杉怀疑她，她可能接触了中了利櫆毒的人。


    为了查清楚什么人接触莫夺尔的东西，落杉才接近女孩，但女孩非常警惕，且十分惧怕跟四大家族相关的人。


    艾峦跟着来到峡谷，她没有看到落杉，但她知道，那家伙一定跟着来了。


    估计也看到他想看的事了。


    中利櫆毒的人是个少年。


    因为血液浸透了利櫆的毒汁，他身上的伤口无法愈合，他疼痛难耐，即便女孩带了很多镇定类的药材，依然无法控制住他。


    “你制的药不行。”


    女孩闻声转头，看到跟来的少女，惊慌失措，但还是快速地挡在了少年跟前。


    少年身份特殊，所以女孩把他藏在山洞里。


    他是个逃兵，是四大家族里的士兵。


    正因为这样，女孩才会非常警惕跟四大家族相关的人，和事。


    但显然，他这个年纪不该成为一个兵。


    因为折合人类年纪，他只有十一二岁。


    落杉看到这里，也明白过来，这比他预想的要糟糕一些。


    可是艾峦怎么办。


    她似乎并不愿意乖乖地待在皓承弘的古堡里，更不可能跟着他离开。


    他现在靠近，她估计都会躲着他。


    哪怕女孩的事告一段落，艾峦也一样在气头上。


    她气得已经不是女孩了，是他落杉。


    不出预料，他靠近，她还是会说，她才不要他管她。


    艾峦掏出匕首，走向少年。


    “你要做什么！”


    女孩惊恐。


    “你若不想他死，就让开。”


    女孩犹豫，但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尝试着信任这个少女。


    “啊——”


    少年痛苦哭喊。


    可艾峦却一脸平静。


    她撕开少年的衣服，并毫不犹豫地划开少年的伤口，逐一挑出早已腐败的肉，任由毒血流出。


    她看上去好冷漠，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看得女孩都心悸。


    可是没有人比艾峦更尊重生命。


    她只是相对来说，更为客观而已。


    也更容易接受生死这件事。


    换言之，如果利櫆已经渗透少年的身体，侵蚀五脏六腑，无药可救，艾峦的匕首可能还会毫不犹豫地切开少年的咽喉。


    是啊，如果注定是死亡，那就没必要承受毫无意义的痛苦了。


    不过他现在还有救。


    那他承受的疼痛，便是有意义的。


    所以少年的哭喊，对艾峦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她无动于衷，冷静地做着在女孩看来很可怕的事。


    挑完腐肉，放完毒血，再止血疗伤。


    否则再好的药也无济于事。


    艾峦和女孩终究是不一样的。


    艾峦即便恐慌，无措和崩溃，她依旧会强迫自己调整心态，哪怕绝望到泪水止不住地外溢，她也不会停手。


    就像当初救什勒。


    艾峦若是和现在的女孩一样，什勒在兽体第一轮质变的时候就该死了。


    什勒能熬到最后，是因为艾峦不曾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