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小鬼子拼刺刀退子弹决不是讲“仁义”,终归还是为了自己。咱中国的枪,子弹穿透力不强,打中对方后,子弹反倒能留在对方的身子里,杀伤力更强。咱为什么不占这个便宜?要是和鬼子讲那种“仁义”,才叫上当哩!所以他觉得自己的这种小偷战术很有道理。
彭二的刺杀的动作更特别。本来个子就不高,身子很墩壮,圆熘熘的,向前刺的时候,剎那间两脚腾空,像个皮球样蹦起来,恶狠狠地把刺刀攮出去。他还有个怪劲儿,就是拼刺的当儿,眼鼓着,嘴紧闭,一声也不吭,好象是力量都放在享受杀人上了,连哼一声的力气都不乐意浪费。不过正是因为他能蹦达,马上就引起了几个鬼子的注意,被围起来了。他眼看蹦不起来了。
正在这时候,东北角一阵喊,原来被打散的三连,又冲过来十几个人。这一下,鬼子吃不住劲儿了,开始向后退。趁这个机会,彭二的刺刀一下攮进了一个鬼子的肋骨。
剩下的二十几个鬼子带着二十来个二鬼子,用两挺机枪交替掩护,顺一条沟撤。二支队要追击,但不断有人伤亡,眼看压不过去,鬼子越退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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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许传领突然看见远处有一枝长枪,横在一个鬼子的尸体前边,眼都直了,耳边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一下蹦出去,跑了足有二十几米,一把拽起了那枪的背带。临离开前,突然有了个想法,看了看那鬼子的脸。只见那脸腊白蜡白的,下巴颏上的胡茬子铁青。这不和咱差不多嘛!他胸脯上的血还没干,泛着红沫子。他又按了按鬼子的胳膊,还挺暄乎。这龟孙不也是肉长的嘛!子弹也能穿个窟窿。
像了却了一件心事,蓦地感到心实落了许多,这时才拖着枪向回跑,枪托在地上磕磕碰碰地跳,双方都还开着枪,一些子弹在身边“啾啾”地飞,在脚下“扑哧扑哧”地跳,他竟然连腰也没弯,一气儿跑了回来。
董家莆气了蓝眼,骂:“这么乱来,找死啊!”
彭二也斜他一眼:“真是个累赘——”
许传领本来就对彭二不满,老吊着个脸,谁欠你八百吊钱啊?一股火顶上来,说:“扯吊蛋!你说哪个是累赘?”
彭二说:“扯——扯你个蛋!说你没说完呢!”
赵庆江在一边打抱不平儿,说:“咋着了?咋着了?和个孩子较劲儿,显你能啊?”
许传领还要说什么,董班长说他:“你甭嘟嘟了!还有理了是不?记住了,以后在战场上,不管有什么行动,都要向班长报告!听见没有?”
许传领低声嘟囔:“俺没枪?怎么杀鬼子?怎么比?”
这时候,一连几个进入坟地搜索的人,突然咋呼起来:“快抓住他!抓住他!”
原来,一个二鬼子没来得及逃跑,躺在地上装死,被搜索的人惊起来了,起身就窜,可他蒙头蒙脑的,竟然向侦察班这里窜来了。彭二反映比猎狗还快,董家莆一声“抓活的!”声音未落,他就一阵风似地截了过去。对方是个身材魁梧的大个子,象一头熊。彭二一点不怕他,借着跑过去的劲儿,脑袋一低,炮弹似地撞上去,一下把对方撞倒了。
第一卷 侦察连(7)
对方本能地反抗,一拳打在了彭二的脸上,彭二身子一闪乎,差一点仰倒。他稳住身子,左手一把拽住对方的头发,右手抽出匕首,只见空中一道白刃一闪,一股血“滋——”地喷向了空中。接着,沾了血的刀刃不断地在空中闪烁起落,翻出了花儿。直到董家莆、许传领赶过去一看,那二鬼子已经被开了膛,豁得不象样子了。彭二还不算完,又照二鬼子捅了几刀,才把匕首照二鬼子身上抹了抹,插回了腰间。站起来时,眼光锃锃亮。
本来战场上就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儿,此时,一股更浓的味道一下堵上了许传领的鼻子,差一点呕出来。脑子里奇怪地闪出了彭二杀羊的场面,看着他的样子,感觉很复杂,有些怕,又有些羡慕,更有些不服气。想:“杀了个逃跑的,算什么本事?”
董家莆不满地说:“叫你抓活的,你偏捅死他!”
彭二满不在乎地说:“留着是个累赘!”
许传领扛着那棵比自己还高的三八枪,想:“完了!连姓彭的都杀了一个,自己只啃了个鬼子的脖子,这一下,这龟孙又有笑话自己的本事了!”
他眼睛向四周看了一下,恨不能从地皮底下瞅出一个鬼子,上去杀了他。可硬是连根鬼子毛也没有了。
这时候四周的枪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支队司令部的通讯员小跑着过来传达刘涌的命令:阻援的部队已经很吃紧了,要这边不论战果怎么样,赶紧撤出战斗。
罗积伟一把把帽子抓下来,说:“他娘的!撤!”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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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这一仗,二支队的人别提有多窝囊了,尤其是刘涌、罗积伟等几个红军干部。你说几百个人对付几十个鬼子,充其量再加几十个伪军,竟然没灭了他们,自己还吃了大亏。他们的三连打残了,一个区中队基本报销了。尤其是死了一连长和二连副指导员,这两人可是他们一起来山东,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啊!从心里讲,真叫他们心疼的还是这两个人。这样的人可是种子啊!可以带出成百上千个响噹噹的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