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希望和恐惧往往就会发展到狂热的极端。人们就凭想像给已知的东西添枝加时;他们不愿意用”干旱平原“、”温带草地“之类常见名词来填补地图上的空白,因此,只要有更令人感兴趣、更富有色彩、更充满危险或更加有价值的点滴迹象,便千方百计抓住不放。泽布隆·派克报导他一八○六年在于午线九十五度以西地区旅行的情况说:”在沿途各地,我看到多处很氏的地带,那些地方,大风捲起的沙子堆得奇形怪状,象海洋里汹涌的波涛一般,而且那里寸草不生。“在一八一九年到一八二○年,美国地形测绘工程师协会的史蒂芬·朗从设在普拉特河和密苏里河文汇处(即现在内布拉斯加州和艾奥瓦州交界处)的一个营地出发,沿着普拉特河走向落基山的前沿,然后向南再向东穿越俄克拉何马抵达阿肯色的史密斯堡。他漫不经心地报告说:”我毫不犹豫地认为,我们国家这一大片地方,几乎完全不适宜于耕种,当然也不适宜于依靠农业自给自足的人们居住。固然偶尔也能遇到相当广阔的肥沃土地,可是树木和水源部异常稀少,几乎成了这里普遍的现象,并且肯定会成为这个地区开发道路上不可克服的障碍。“他认为,落基山以东的大片邻近地区可能非常适宜野牛、野羊和其它野生猎物生长,除此则一无所用。在一八二三年发表的地图上,他用大字标上”美国大沙漠“字样。他就这样协助创造出一个新的地理神话,并且註定要成为十九世纪上半期一个最生动和最具有说服力的神话。围绕着”沙漠“一词的含义,出现了种种不同的理解,使得人们对这片土地的看法更加捉摸不定。”沙漠“一词被广泛用来描述美国西部的许多地方,因此,对某些人来说,这个词意味着类似”美国的撒哈拉“;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又意味着只适于印第安人居住的讨厌地方;还有一些人则认为,这个词包含着形形色色其它可怕的涵义。正如其确切位置无法肯定一样,它的含义也是无法确定的。
树木和水的普遍缺乏当然是事实。二十世纪,沃尔特·普雷斯科特·韦布和其他许多人都证实了这个事实对美国西部的形成有多种深远的影响。但是,所谓位于落基山以东、既缺树木又缺水源、完全不宜居住的”沙漠“,也即史蒂芬·朗想像出来、并被另外不下几十位制图学家、旅行家、作家和”炉边讲故事“的人所肯定的”沙漠“,却纯系神话,和浩荡的”圣比纳文图拉河“同样无根无据。但是,这种毫无事实依据的希望——试图发现一条西部的密西西比河,曾经吸引无数勘探家们不惜生命进行探险,他们偶然也发现一些出乎意外但却确凿可靠的事实。与这种情况完全一样,对美国大沙漠的信念也动员了成千上万美国人,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南北战争以后。无数美国人脑海里索绕着炽热的沙土和耀目的阳光,这种景象促使他们匆匆西行。前途充满幻想的地理障碍、现实的印第安人威胁、自然界的重重风险,以及树木、水源和其它资源的严重缺乏。他们就在这种情况下丢下好客的中西部平原,踏上吉凶未卜的征途,奔赴更加干旱的地区。大平原变成了一个必须尽快地跨越的障碍,也许正是由于这种看法,使肥沃的中西部的开发延迟了好几十年。
这些令人生畏的印象还产生另外的效果。这样一个美国大沙漠不正好适合于容纳印第安人吗?一八二三年,陆军部长约翰·卡尔洪向门罗总统建议,把古老的西北部(即大湖区周围以及俄亥俄河与密西西比河之间的地区)近一万四千名印第安人迁移到大沙漠的北部,把包含南部各部族的七万九千名印第安人迁移到大沙漠的南部。卡尔洪列出此举有如下好处,可以腾出东部大量宝贵的土地给白人移民;防止今后种族间发生冲突;免得印第安人进一步沾染白人的罪恶和疾病,卡尔洪解释说,说服印第安人搬走虽然要花费三万美元,但却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印第安人的问题,两相比较,应该说是一个很小的代价。正如弗朗西斯·保罗·普鲁查最近所证实的,尽管有些职业地理学家和政府官员不同意把印第安人迁往”沙漠“,但这种观点当时还是颇手众望的。一八二五年颁布的卡尔洪的”印第安人永久性边界“计划,已经证明不象他当初设想的那么永久。因为美国大沙漠的神话并未能长久保持。当这个神话逐渐烟消云散之后,白人开始怀疑子午线九十五度以西的大片土地可能并不太坏,给印第安人占有恐怕不上算。
在十九世纪的三十、四十、和五十年代,人们不顾一切地向位于”大沙漠“中心的密西西比河以西地区大量移民,以此抗议对他们选中的土地的诽谤。堪萨斯历史学会执行委员会于一八六○年报告说,他们十分清楚地记得,当初在上学的年代,”教科书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居住的这块中央平原就是美国大沙漠的一部分。“他们创造一种与上述神话唱反调的神话。他们不仅否认他们所在地区的荒凉,而且还编造了有关这个地区罕见肥沃的新神话。但是老的神话的消逝仍是缓慢的。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的《太平洋铁路勘查》仍然刻画出一幅可怕的图景。一八六二年的《联合太平洋铁路法》主要用意是保证有跨越平原的高速交通,而不是为了提供一条通向这个平原的纽带。这是一条穿过中部大陆屏障的捷径,可以把密西西比河谷的居民同太平洋沿岸的移民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