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还是公众信息中心,新来的人把远方的最新消息带到那里。老式酒店的登记簿(在这个国家,与通常的想法相反,登记不是一种法定要求,而仅是一种商业习惯)为公众提供了颇有看头的东西。十九世纪二十年代,一位英国农场主在俄亥俄州曾斯维尔市的一家酒店里留宿,他见到“活页登记簿上写着旅客姓名,来自何处,前往何方,带有什么新闻”。“备註”一栏为旅客提供机会写下几行字,用以推荐自己的商品,评论交易条件或者外界情况。一位旅客在纽约州特伦顿瀑布的一家酒店写下“g.斯奎尔斯,偕妻子和两个孩子”,还补充写道:“由于生计困难,没有佣人。”另一位客人写下“g.w.道格拉斯及佣人”,并回了一句嘴:“由于生计困难,没有妻子和孩子。”在总统选举年份,市民们在酒店登记簿上写下他们政治上的选择,从而成为最早的民意测验。英国旅客j.s.白金汉提到一八四○年宾夕法尼亚州市朗斯维尔市鲍尔酒店的登记簿,他说,“每个人把他准备投票选举的总统候选人名字写下来。那一栏里写着这样的字句:决心选哈里逊;永远支持范·布伦;肯塔基的骄傲亨利·克莱;魔术师小范;要老蒂佩坎诺,不要副财长;北本德的农场主杰克逊万岁;还是选范·布伦;小木屋和烈性苹果酒;等等。就这样一页又一页。人们就是以这种方式来试图表明党派的力量;而最高明的方式却是最不完善的。”后来,酒店成了最早期的地方电报总局。“阅览室”在公共图书馆出现之前也是非常吸引人的地方。例如,波士顿的特里蒙特大酒店收集各地报纸,免费提供给酒店住客阅读,当地公民每年交纳少量费用也可借阅。
在整个十九世纪期间,在每场大火之后,酒店通常是最早得到重建的建筑物之一。波士顿交易咖啡酒店于一八一八年失火烧毁后,一位编辑提出“为了本市的荣誉”应该从速重建。一八六七年圣路易斯大火之后,情况也是如此。一八六一年十月八日芝加哥大火几乎烧毁这座城市的所有酒店,其中包括帕尔默大酒店,该酒店开业仅一年而且被人们宣传为“世界上唯一能防火的酒店”。然而,不出六年,芝加哥又拥有十六家新的头等酒店(每家酒店有二百至八百套房间)和大约一百四十家其它等级的酒店。巴尔的摩的巴纳姆酒店于一八六○年捲入一场官司时,难怪巴尔的摩法官判决酒店必须继续开门营业,因为它既是一家头等酒店,也就是“公共机构和公众的必需品”。在十九世纪初期的美国,酒店已成为公认的新事物。甚至在南北战争之前,欧洲和其它地方就已广泛仿效。但是,在西部新兴城市,酒店如同报纸一样,起着欧洲所不能仿效的作用。在这里,同建设事业推动者的报纸相匹配的是建设事业推动者所创办的酒店。在英国,铁路旅馆是先驱者,而在美国,高级酒店的出现甚至早于铁路。实际上,兴建酒店的目的除了吸引定居者外,还要吸引铁路、报纸、商人、顾客、律师、医生、推销员以及一个大都市所应有的一切。无怪乎新兴城市的时代就是酒店业大发展的时期。安东尼·特罗洛普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撰写的论述北美洲的着作中有一章是写“美国酒店”的,文笔生动并且触及事物的核心:
美国酒店迥然不同……它全然是另外一种公共机构,自成一体。美国的酒店比其它国家的旅馆要大得多,数量多得多。所有城市都有,我甚至要说所有村镇都有。在英国和欧洲大陆,在众所周知的旅行通道和具有商业及社会重要意义的城市才有旅馆。在人烟较少的道路和村镇,通常只有一种公众消遣的小房子,偶然过路的旅客可以在那里找到食宿。左近的酒友们夜间到那里去吸菸喝酒。然而在美国,早期定居点的第一个标志是五层高的一家酒店,内有办公室、酒吧间、存衣处、三间男人休息室、两间妇女休息室、一个妇女专用厅以及两百套卧房……这两百套卧房的旅客从何而来,妇女休息室的华丽沙发以及众多的躺椅由谁来支付呢?在所有其它国家,期望只能寄托在旅客身上,寄托在旅客或者来到此地的外地人身上。可是在美国,情况却大不相同。当新的酒店平地而起时,人们就认定会有人来往的。酒店本身就会带来人,如同铁路一样。在我们欧洲,是铁路伸展到城市,而在美国,则是城市伸展到铁路。酒店也是这样。
在西部的一些地方,人们突然涌来,以至在建筑任何坚固建筑物之前就需要安排住宿地方。例如,在堪萨斯的劳伦斯市,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的第一家“酒店”是一个大帐篷,里面用一排箱子把帐篷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供男人用,一部分供妇女用),地上铺草当床睡。大约二十五年之后,在开始兴旺起来的达科他准州,阿伯迪恩一位能干的市民在马戏团的帐篷里提供睡处,一直到建起一座草泥建筑来代替帐篷。人们常说到美国人的酒店狂,但他们所指的倒不是这种现象。
他们的真正意思是说,酒店建筑同周围环境非常滑稽地不相协调;兴建酒店不是要为城市服务而是创建城市。在创业者的西部,正如报纸往往早在有城市加以贊助之前就开始发行,报纸编辑在榆树下写稿并且在小木屋里印报一样,酒店在荒凉的树林或玉米地里拔地而起。它们同样也表明某些人对大都市的响往。例如,在田纳西的盂菲斯,加育索大酒店宏伟的雪白大柱门面临河而立,人们宣传它是“一家宽敞和美观的酒店”。这家酒店建成于一八四六年,这是盂菲斯建市前的整三年,也是这里有铁路之前的整整十年。当时酒店周围全是大片林木,但出于情势发展的魔力,这样的酒店必将使一座城市兴起。正是由于盂菲斯有了这样一家可观的公众官殿,后来便变成了棉花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