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大跌眼镜,回头对大臣们说:“我难道不是当官的吗?”看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是千古真理。在地方上,强如皇帝,也没有一个县“治安科长”有威力。
做人赵恒不错,可做皇帝在大中祥符以后确实不称职,他不仅拼命尊崇道教,还竭力抬高儒学、佛教。赵恒认为“三教(儒、道、释)之设,其旨一也”,他要把国家建成三教合一的政权,为此他大建寺庙,还亲自操刀注释佛经。有了皇帝的大力提倡,和尚成了顶光荣的职业,全国僧徒从宋初近七万人猛增到四十万,就连尼姑也有两万多。
儒学本来在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候就确立了绝对尊崇的地位,但赵恒还是要进一步拔高,他在泰山封禅后亲谒孔庙,加谥孔子为玄圣文宣王,还决定科举考试要尊儒术,逐步确立了儒学加佛道的思想统治。
儒、释、道三合一的理论作为一种统治的思想也还罢了,关键是赵恒要坚决地把这种思想落到实处。在那个“无底洞”玉清昭应宫里,他花费了五千两白银铸造玉皇像,还各用五千两黄金铸造了圣祖像(就是他做梦梦出来的那个祖先赵玄朗)和他自己的像,在玉皇身旁侍立,且不说这件事有多荒唐,就说耗费的金银数量就十分的惊人。
自己耗费天下的财富可能是不过瘾,赵恒还先后设了天庆、天祺、天祝、先天峰圣节等,下令各地都要设斋醮祭祀。当然,每次斋醮都不是白办的,都要耗费大量金银,例如一次赵恒下令京城寺观设斋诵经,花费就高达一百五十万贯。
每天这么折腾,再富的国家也受不了,何况在当初“东封”的时候就耗费国库八百三十余万贯,“西祀”耗费了一百二十万贯。折腾下来的结果,就是不仅把咸平、景德年间积累的财富消耗殆尽,就连赵匡胤、赵光义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也给弄个精光。
本来赵恒完全能做一个承前启后的皇帝,他继承了前两代君主开创的江山和财富,又消除了北方和西边边境的战争,得到了难得的和平时代,只要励精图治,总结和改正赵光义以来的弊政,大宋国力军力不难强盛,赵光义曾有过的梦寐以求的大一统完全有可能实现。
可惜的是,赵恒不是英明决断之主,虽有咸平、景德年间的兴盛,但他在性格上的懦弱最终影响到了在政治上的作为,开“岁币”买和平(这个和平极不可靠,后来的“靖康之耻”就是证明)的先河,为靖康年间迷信和谈,坐失良机,最终覆国,以及后来的南宋高宗在与金人交战有利的情况下,达成屈辱的绍兴和议,乃至为隆兴和议、嘉定和议提供了可供“借鑑”的祖宗之法。
综观两宋历史,在对外冲突中,大宋是打败了求和,打胜了也是求和,这种无论胜败都给对方付钱的做法,赵恒实在难逃始作俑者的指责。
有雄心无雄才的赵恒不甘做一个平庸的守成者,大搞封禅之类的神道把戏成了他“镇服四海,夸示外国”的追求,有人推测赵恒这么做有和迷信鬼神天命的辽国打心理战、威慑辽国的目的,但如果把赵恒不遗余力粉饰太平,看成是他以此来平衡自己没有一统四海的失落心理,可能会更准确些。
为了推行荒唐的造神运动,赵恒把主要精力全用在祭祀天地鬼神上,王钦若、丁谓、陈彭年、刘承和林特为了讨赵恒的欢心,获得更大的权势,他们积极参与造假活动,相互勾结,排挤打击政敌,杀伤力和破坏力极强的窝里斗越演越烈,被时人称为“五鬼”。
大宋在赵恒统治的后期,显现出了疲态。
没有开创才能又不甘守成的赵恒,在懦弱的性格和幻想的大功业之间徘徊,在那个皇权没有约束的时代,足以使他个人性格上的缺陷,演变成一个民族的悲剧。
说说“五鬼”(1)
赵恒大行荒唐之事,就註定了小人当道的局面。
中国传统文化历来注重君子小人之分,有人对这个分法嗤之以鼻,其实嗤之以鼻的不应该是这个分法,而应该是那种自诩为君子,拿小人的帽子乱扣别人的行径。君子和小人是古人的道德标准,符合则为君子,不符合就是小人,假如不承认这条标准,硬要以现代的眼光去要求古人,实在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在庙堂上,独奉一人而不奉天下的,无疑就是小人。
“五鬼”的出现,根源就在赵恒。
赵恒后期搞的那一套,明显的是劳民伤财的事,关心百姓的正直的大臣都是敷衍了事,积极响应的都是那些熘须拍马、阿谀奉承之徒,平心而论,他们也很可怜,只不过是想讨皇帝的欢心,从中分一杯羹而已。
“五鬼”前期的首领是王钦若,后期则是丁谓。
王钦若很会揣摩赵恒的心意,什么都顺着他的意思说,因此赵恒十分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臣子,几天不见就想得慌。王钦若虽然人长得有些猥琐,但说话的本事一流,赵恒刚即位的时候,他发现赵恒有想做一番事业的想法,就首先建议废除百姓拖欠的五代时的税赋,赵恒看到王钦若交上来的欠税帐目时,惊讶地说:“百姓有这么多债务,难道先皇不知道吗?”王钦若马上就接道:“先皇当然知道,只不过先皇把减免税赋的恩惠留给陛下您罢了。”说得赵恒心里美滋滋的,从此对他总是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