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在地图上这条路稍稍拐弯的地方。你难道看不见你地图上的那个小弯吗?”
“不,我看不见。”
“我能看见,”哈弗迈耶凑上前说。他在邓巴的地图上把那个地方标了出来。“这些照片中有一张是那个小村子,拍得很好。这个任务我已经完全清楚了。它的目的就是把整个村庄从山坡上炸坍下去,从而堆积起一个路障。德国人不清除这个路障就无法进兵。
对不对?”
“对极了,”丹比少校说。他用手帕擦拭着前额上的汗水。“我很高兴,我们这儿终于有人开始明白这一点了。德国人的两个装甲师将会沿着这条路从奥地利开进义大利。这个村庄坐落在非常陡的山坡上,你们炸毁的房子和其它建筑物的瓦砾肯定全会直接滚落下来堆积在路上。”
“见鬼,这又能有什么区别呢?”邓巴追问道。约塞连激动地望着他,目光中既有敬畏也有谄媚。“只要两三天,他们就能清除干净。”叫丹比少校竭力避免引起争论。“不过,对司令部来说,这还是有些区别的,”他语气缓和地回答说,“我想这大概就是他们为什么要布置这次任务的原因。”
“是不是已经把这次轰炸通知村里的人了?”麦克沃特问。
丹比少校有点惊慌,连麦克沃特这样的人也敢站出来表示反对意见了。“不,我想还没有。”
“我们是不是已经撒传单告诉他们这一回我们的飞机要去轰炸他们了?”约塞连问,“难道我们就不能向他们暗示一下,叫他们躲出去吗?”
“不行,我看不行。”丹比少校不安地转动着眼珠,他的汗越出越多。“德国人也许会发现的,那样他们就会改变路线,对于这一我不敢肯定,我只不过是假设而已。”
“他们甚至不会隐蔽起来,”约塞连愤愤不平地争辩说,“当他们看见我们的飞机飞过来时,他们会连小孩带老人还有狗一起涌上街头冲着飞机挥手。天哪,我们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们呢?”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别处设置路障呢?”麦克沃特问,“为什么非在这儿不可呢?”
“我不知道,”丹比少校不高兴地回答说,“我不知道。听着,弟兄们,我们对向我们下达命令的上级应该有信心。他们知道他们自己在干些什么。”
“他们知道个鬼,”邓巴说。
“出了什么麻烦事?”科恩中校问。他穿着一件棕黄色的宽松衫,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闲自得地踱进简令下达室。
“噢,没出什么麻烦事,中校,”丹比少校神情紧张地掩饰道,“我们正在讨论这次任务呢。”
“他们不想轰炸那个村庄,”哈弗迈耶窃笑着说。他把丹比少校给出卖了。
“你这个混蛋!”约塞连冲着哈弗迈耶呵斥道。
“你离哈弗迈耶远点。”科恩中校粗暴地命令约塞连。他认出来了,约塞连就是第一次飞往博洛尼亚执行任务的前一天晚上在军官俱乐部里对他出言不逊的那个醉汉。他压制着自己的不满,转向邓巴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想去轰炸那个村庄呢?”
“这太残忍了,就因为这个。”
“残忍?”科恩中校语调冷淡地问。邓巴毫无顾忌发作出来的敌对情绪使他心头一震。“让德国人的两个师开过来打我们的部队不是同样残忍吗?你当然知道,美国人的生命也处在危险之中。你愿意看到美国人流血吗?”
“美国人是在流血。可那村庄里的老百姓正生活在和平之中呢。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去找他们的麻烦呢?”
“不错,你这样讲倒挺容易,”科恩中校讥笑道,“你呆在皮亚诺萨岛上当然是很安全的。那些德国人的增援部队来与不来对你都没有关系,是吗?”
邓已窘得满脸通红。他突然以一种自我辩解的口吻反问道: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别处设置路障呢?我们就不能把哪座山的山坡炸坍下来或者直接去轰炸那条路吗?”
“你是不是宁愿回博洛尼亚去呢?”这个问题虽然是平静地提出来的,却像一发子弹似的飞了出去。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神色紧张,约塞连又急又愧,暗暗祈求邓巴不要再开口说话了,邓巴垂下了眼睛。科恩中校知道自己赢了。“不,我想你不愿意,”他带着露骨的轻蔑目光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卡思卡特上校和我本人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给你们争来这么一个没有危险的飞行任务?要是你们宁愿飞到博洛尼亚、斯培西亚和弗拉拉执行任务的话,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这些目标派给你们。”他的眼睛在无框镜片后面威胁性地闪着光,宽大的下巴黑不熘秋的,显得冷酷无情。“只要告诉我一声就行。”
“我愿意去,”哈弗迈耶急忙答应道,发出一阵自高自大的窃笑声。“我愿意直接飞到博洛尼亚上空,把脑袋平对着轰炸瞄准器,听着那些高射炮弹在我四周呼啸爆炸。等到我完成任务回来,人们围过来指责我,咒骂我时,我会感到格外地开心。甚至连那些当兵的也气得骂我,恨不得揍我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