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在你那天晚上回到九春院的时候,我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你……可我没有开枪,此后一直没有开枪……那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那一次次让我心狠又让我心碎的一举一动……本来在那个小镇上……我已经下决心要杀你……可是,要不是你向一个给孩子餵奶的女人买了半碗奶,让我知道了你……你心里还有着做人的良知……我的手是绝不会犹豫的……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豆壳儿震惊了,惊声:“难道说,我的这条命,是因为半碗人奶……才活着?”
鬼手道:“你听我说完……当我知道你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我心里就已经没有杀你的勇气了……我想,我一定会用我对你的爱,把你的良心召唤回来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放弃夺汗血宝马的念头,一定会帮我……帮我把汗血马送回天山草原去……”
“可你现在已经知道,你错了?”
“不,我没错……”鬼手的脸越来越惨白,捂着伤口的手指间鲜血涌流,“豆壳儿……我不怨你……我只求你一件事……看在我没有杀你的份上……不要……不要再去伤害……汗血宝马,……好么?”
豆壳儿突然跪下了,抱住了鬼手的腿,恸哭着道:“鬼手!我答应你!我一定答应你!……”“豆壳儿……”鬼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来,“你的秘密……我带走了……我会忘掉你是个……太监的!”说罢,她拨开豆壳儿的手,抓起一把黄土捂住了涌流的血,摇摇晃晃地爬上了石坑。
她踉踉跄跄地迎着黄河的涛声走去。
她爬上了一块大岩石。
留在她身后的是一道弯弯曲曲的鲜血。
黄河的波涛如雷吼鸣。
鬼手仰起脸,看向苍天,铜青色的太阳发着刺目的光亮。
鬼手向着黄河的波涛扑去!
石坑边,豆壳儿大喊一声:“鬼手——!”他向着黄河边狂奔。
五个黑衣杀手在默默地看着他。
豆壳儿爬上大岩石,对着黄河狂声大喊:“鬼手——!”
回答他的是奔滚剽急的波涛!豆壳儿重重打着岩石,放声大哭。突然,一排猝然响起的枪声惊醒了他,他在岩石上撑起身,往身后看去。
他顿时震惊了!
石坑边,五匹马的马背上,已经没有了人,那五个黑衣杀手全都倒在了乱石上!
光秃秃的岩坡上,站着两匹马,骑在马上的是金袋子和赵细烛。
金袋子和赵细烛握着的手枪在冒着缕缕青烟。
不远处的长灌木的土坡上,也站着两匹马,骑在马上的是白玉楼和邱雨浓。
白玉楼和邱雨浓握着的手枪也在冒着缕缕青烟。
金袋子和赵细烛看着不远处岩坡上站着的白玉楼和邱雨浓。显然,他们已经发现,对方在与自己完成着同一件事。
白玉楼和邱雨浓看着不远处土坡上站着的金袋子和赵细烛。显然,他们也已经发现,正是双方的齐心合力,才使那五个杀手没有还手之力。
白玉楼把手枪插回枪套,一脸沉痛:“白袍人还是死了。”
邱雨浓道:“不,她没有死。”
白玉楼道:“你是说,她没死?”
邱雨浓道:“不见死尸,不入死册,这是军人的规矩!”说罢,他掉转马头,向坡下驰去。
白玉楼看了不远处的金袋子和赵细烛一眼,也策马驰下了坡。
岩坡上,金袋子在阳光下眯着眼,看着离去的邱雨浓和白玉楼,自语道:“没想到,他俩会是我们的朋友。”
赵细烛道:“看来,我们误会他们了。”
金袋子道:“我真得很奇怪,在汗血宝马身边,成为朋友的人竟会越来越多。先是风车风筝两姐妹、我金袋子、布无缝、莫瘦剑和七位镖师,再就是你赵细烛、赵万鞋、灯草他们,再就是鬼手、白玉楼、邱雨浓,还有那个受了伤的跳跳爷,这么多人,本来都是陌路之客,可竟然为一匹马聚在了一起,都成为了朋友。”
蹲在马鞍上的巧妹子拍打起金袋子的后背。
金袋子道:“对了,还有巧妹子,还有我的瞎眼老马,还有魏老闆,还有我们骑着的马,它们都是汗血马的最忠诚的朋友。”
赵细烛道:“还应该加上索望驿。”
金袋子道:“是的,还有索望驿。要是没有他,这么多人不会走到一块来。”
赵细烛的眼睛望向黄河。金袋子看了看赵细烛:“你一定是在想,鬼手还会不会活?”
赵细烛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金袋子道,“我在问你,鬼手到底还活不活着?”
赵细烛仍没有回答。金袋子硬着牙帮,握枪的手抬了起来,对准了不远处黄河边的那块高岩上站着的豆壳儿。
高高的岩顶上站着豆壳儿,劲烈的河风吹得他像一株细弱的树。他的眼睛也在阳光里眯着,在默默地望着金袋子和赵细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