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门轰然一声关上。
筏子在河岸边颠簸沉浮着。
鬼手和豆壳儿坐在筏子上,浑身水淋淋的。两人在看着奔涌而去的一河黄汤。从远处传来黄河艄工的号子,一声一声地回响着。
鬼手道:“为什么要跳河?”
豆壳儿道:“为了你。”
“为了我?”
“是的,为了你,为了不让你失望。”
“我不明白你的话。”
豆壳儿惨然一笑:“你会明白的。”他回过脸来,看着鬼手的脸。
“你这么看着我,一定是有话要问我。”
“是的。我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鬼手的眉尖隐隐一颤,没有开口。豆壳儿道:“为什么不想说出你的真实身份?”鬼手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
“一个女人,一旦用‘鬼’字来做了名字,你就该知道,这个女人就一定有许多像鬼一样的秘密无法告知于人。”
“明白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问你了。”
“可你早晚会知道这一切的。豆壳儿,如果你真的爱我,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我鬼手,来到这人世间,就是为了一匹马。这匹马叫汗血宝马。……为了这匹马,已经死了许许多多人,往后还会有许许多多人为它去死……也许,这是马的命,也是人的命。马和人,既然在一起生生死死了几千年,那么,这种生生死死也还会继续下去,直到这世上不再有马,或者说,不再有人为止。”
“你会离开我,是么?”豆壳儿悲伤起来。
鬼手默默地点了点头。豆壳儿看着黄河,泪水夺眶。
鬼手道:“你怎么又哭了?”
豆壳儿道:“我知道,我和你……现在就要分开了。”
马在乱石上行走着,走了很久。黄河的涛声一阵阵传来。豆壳儿道:“停马吧,我知道该怎么往回走。”
鬼手停住马,看着豆壳儿:“路上多保重!”豆壳儿道:“你要去哪?”
鬼手道:“在这儿,我有件事要办,如果不出意外,在办完了这件事后,我会再回到汗血马身边的。”
“你要哪儿能找到赵细烛他们?”
“离这儿三百里,有个地方叫天马栏子。在那儿,我或许能见到他们。”
“天马栏子?为什么叫天马栏子?”
“当年,汉武帝派出大将军李广利带领十万兵马远征大宛国,得到了几十匹汗血宝马。这些宝马,后来都是在这儿与汉朝的军马配种的,为汉武帝培育出了一大批天下无敌的战马。从那以后,那地方就叫做天马栏子了。”
“天马栏子……”豆壳儿的眼里闪出奇异的光彩,喃声,“这地名真好听。”
鬼手道:“上马吧!”
豆壳儿眼里晃起泪光:“不!我不能离开你!”
四个人牵着马走出了这座神秘的庄子。赵细烛牵着汗血马,看了看身边的风车,问道:“在想什么?”
风车道:“风筝说得对,这鱼婆子是个乡野村妇,为什么要夺汗血宝马祭河,让朝廷里再出一个皇帝呢?莫非她想自己当皇帝?”
金袋子笑道:“中国的皇宫里,哪一天没有皇帝坐着?可如今,皇宫空了,那把闲着的龙椅,谁都想着去坐坐。没准,这老婆子就做着这个梦哩!”
赵细烛道:“我看,鱼庄主的背后,一定还会有人。”
风筝道:“如果真的是有人让鱼庄主在这儿夺汗血马,那么,这些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风车道:“这些人会是谁呢?”
金袋子拍了一下趴在马背上的跳跳爷:“喂,你有什么高见?”
跳跳爷一脸冷笑,道:“停马,跳爷要撒尿了!”
人和马停下了,四匹马吃起了长在岩缝里的草。跳跳爷撒完尿,坐在地上给淌血的膀子包扎着,赵细烛和风车在火堆边烤着饼子,金袋子和风筝在往黄河里打水。风车瞪了跳跳爷一眼,对赵细烛低声道:“如果我是鬼手,一定不会留下他的性命。”
赵细烛看着跳跳爷痛苦的脸,放下挑着饼子的树枝,坐在跳跳爷身边,一边帮他包扎一边道:“跳跳爷,你说,让鱼庄主这么干的,会不会是麻大帅?”
跳跳爷道:“不会。麻大帅夺汗血马,不是要祭河,而是要让自己骑。那回在军营里,他给我和鬼手看过他秘制的龙袍、平天冠,还有玉玺。他说,有朝一日做了皇帝,就穿上这一身龙袍,骑着汗血宝马。”
赵细烛:“既然不是麻大帅,那个想夺马祭马的人又是谁呢?”
跳跳爷:“要是我没想错,这个人就在前面等着你们。”
赵细烛的脸沉重起来。
跳跳爷:“如果你们四个人不是傻瓜,早就该想到了。”
“你才是傻瓜哩,”风车大声道,“鬼手让你扔下刀,你不扔,白挨了她一枪。”
金袋子和风筝拎着盛满水的皮囊走了过来。“上路了。”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