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满满一碗面早就凉了。
镇里的一间铁匠铺外,风车牵着魏老闆走来,在铺子外停住。透过破烂的麻布门帘望进去,手锤在铁砧上叮叮噹噹地打着一把锄头,火星四溅。
风车抬脸看了看挂着的“魏记铁铺”的布幌子,把魏老闆拴在木桩上,挑起门帘走了进去。
风车一进铺,便被满棚子的煤烟呛得咳起来。“姑娘买什么家什?”打着锄的一个光头老汉没抬脸,问道。
风车问:“哪位是魏老闆?”
坐在炉边拉着牛皮风箱的一个长得极矮的老头站了起来,往炉里铲了煤,又坐下,边拉风箱边道:“死了。”
“死了?”风车皱起了眉,“你是说,魏老闆死了?”
矮老头道:“找他有事么?”
风车道:“既然死了,那就没事了。”她打起帘子,走了出去。
打锄的光头老人对着矮老头丢了个眼色,矮老头点了下头。
光头老头对着风车道:“姑娘留步!”
风车一笑,回过了身。她知道,自己也许找对了人。
两个老头打量着风车牵进棚来的魏老闆,从魏老闆的背上取下那支火铳,看了一会,相互点了点头。
“魏老闆怎么在你手里?”那矮老头问。
风车道:“多年前,有个叫布无缝的人,在你们这儿买下了一匹会开枪的黑马,是么?”
两个老人点了点头。
风车道:“几年前,有个叫套爷的人,经布无缝介绍,在你们这儿也买下了一匹会开枪的黑马,是不是?”
两个老头点了点头。
风车道:“这两匹马,都叫魏老闆,是不是?”
两个老头点了点头。
风车看着两老头,道:“如果我没说错,二位都叫魏老闆,是么?”
两老头不再点头,像夜枭似的笑起来。矮老头把手伸进马嘴,摸了一会马牙,道:“这是套爷的那匹马。这么说,是套爷让你来的?”
风车道:“套爷是我爷爷,他死了。”
光头老头道:“布无缝不是还活着么?”
风车道:“布先生也死了,跟着布先生的魏老闆,是驮着布先生一块死的。”
两老头默视了一眼。光头老人道:“很好,你没说假话!要不,这会儿你已经做鬼去了。”风车回脸看去,这才发现天井里站着一匹和魏老闆一模一样的背上倒扎着火铳的黑马!
两老人将风车领进了一间内屋。屋里的一张大木桌上,堆满了各种土制的枪枝零件,两个老头拿起工具,在台钳上锉起了什么。
矮老头问风车:“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风车道:“我在魏老闆的皮鞍子上看到了一个火印,印着‘魏记铁铺’四个字。”矮老人道:“天下魏记铁铺那么多,你怎么会找到这镇子来的?”
风车道:“这镇子不是叫‘武马镇’么?会开枪的马,不就是武马么?找到了武马这个镇子,要是再能找到魏记铁铺,不就是找到你们了么?”
两老头笑了起来。矮老头道:“这么说,是被你蒙上的?”
风车笑道:“镇外的山,听说叫仙人山,该是仙人指路吧!”
两老头把锉好的零件装上火铳,光头老人道:“魏老闆的这支枪,这么一改装,就能连发九颗子弹了。”
风车道:“不瞒二位前辈,我来找你们,是来给枪配子弹的。”
光头老人道:“你是说,要开打了?”
风车道:“自从离开布无缝开始找汗血宝马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一路上,少不得要费许多子弹的。”
矮老头道:“看得出,你在武马镇也遇上麻烦了?”
风车笑着点点头。“那好吧,”光头老头道:“既然是急事,也不耽误你了,子弹会给你备齐的,明日晚上,你来取!”
风车道:“好,我一定按时来取!”
风车是在武马镇长长的水渠边找到赵细烛他们的。三匹马在渠里饮着水。赵细烛往皮水囊里一边装水一边问:“风车,你去哪了?”
“逛街景去了。”风车道。
鬼手道:“赵细烛,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她。”
风车坐上渠石,笑道:“还用告诉么?你在小饭铺里对赵细烛说的那些话,我都知道了。”
鬼手道:“你知道什么?”
风车道:“不就是那个穿白袍子的人是个假冒的么?”
鬼手一怔:“你真知道了?”
风车把手里的一块石子扔得老远:“我是什么人?要是我命里和你一样会演傀儡戏,我一定比你演得好,我会把两只脚也全都用上的!”
“那你就成了鬼脚了。”鬼手道。她和赵细烛忍不住大笑起来。
清冷的镇街上,三人牵马走着。
鬼手道:“说正经的,风车,你是怎么看出那人就是曲宝蟠?”
风车道:“你骑的马是谁的马?”
鬼手道:“曲宝蟠的马。”
风车道:“你没看出来么,你的这匹黄马,一见到那个穿白袍子的人直摇尾巴么?”“你是说,黄马认出了曲宝蟠?”鬼手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