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道上,鞭声在空旷的荒野一声声地响着,跳跳爷驾着马车行驶在这无人的土道上。而此时的这辆马车,竟然变成了木偶戏场!
车厢里亮着灯,豆壳儿对着窗坐着,痴呆呆地在看着窗上演着的木偶戏。
鬼手爬在车厢顶上,手指间缠着丝线,借车窗为戏台,向车厢里的豆壳儿表演着她的手指绝技,牵动在她手指上的那一匹匹木马千姿百态、鲜活异常!
跳跳爷没有为这场奇特的演出配乐,而那叭叭的鞭子声、辚辚的车轮声、嗒嗒的马蹄声、啾啾的喝马声、咴咴的马嘶声,正是为这场别出心裁的演出配上了“乐器”。鬼手的“鬼喉”也用上了,时而学马叫,时而学人吼,时而学刀啸,时而学箭鸣,时而学悲哭,时而学狂笑……每发一声竟是如此神肖!
车厢里,豆壳儿如痴如醉。
车顶上,鬼手如疯如狂。
车架上,跳跳爷如病如死。
突然,跳跳爷收住了马,马车停了下来。一切都又陷入了死寂,只有车厢里的灯在大晃着。
“怎么不走了?”许久,鬼手趴在车顶上问。
“去哪?”跳跳爷闷着声道。
“办麻大帅的事。”
“马车重了。”
“那我背着他走。”
跳跳爷沉默。鬼手从车顶上跳下,手指间挂着木偶马,对豆壳儿问道:“喜欢木偶戏么?”豆壳儿的脸在晃动的车灯光亮里明灭着:“喜欢。”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我也是跳跳爷的徒弟。”
你跟跳跳爷学什么?”
“学刀功。”
坐在车架上的跳跳爷身子一震,再一次惊呆了!
豆壳儿轻轻地笑了起来。突然,跳跳爷感觉到什么,回脸看去,鬼手已经不见。“她人哪?”跳跳爷道。
豆壳儿道:“她走了。”
“她又去哪了?”
豆壳儿一笑:“她或许改变了主意,月亮不圆的时候,也要找男人了。”天下,微残的月亮又白又亮,在云层里穿梭。
一片枯树林子前,赵细烛从树上爬了下来,怀里抱着一只抓住的鸟。风车把一只木片小风车拴在鸟尾巴上。赵细烛将鸟往空中一送,鸟飞起。木片小风车随着鸟的飞翔在空中旋转。
赵细烛道:“风筝和金袋子会看到么?”
风车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愿这只鸟儿会把宝儿的平安信带到……”
两人抬起晒得干裂的脸,久久地看着天空,目送那鸟儿远去。
在一个岔路口,两人勒马停下,认着路。“现在该往哪条路走?”赵细烛问道。风车看看天上飞着的鸟,道:“狼走小道,鸟飞大路。你看,这几只鸟是从这边飞的,咱们往这条路走,就能走上大道了。对了,把你的羊皮地图拿出来,看看这条路通往哪?”
赵细烛从怀里取出羊皮地图,看了一会,抬起脸,道:“从这条路走,再走三百二十四里,就是武马镇!”
“武马镇?”风车一怔。
“你怎么了?”
“没什么,”风车笑了笑,取出竹片风车插头上,“金袋子说,这是必经之路。”
她策马向通往武马镇的山路驰去,赵细烛紧紧跟上。
入夜,从云里穿出来的月亮已是残缺如钩。赵细烛和风车骑着马走着。突然,宝儿和魏老闆几乎同时嘶鸣了一声。前面的凉亭里,隐隐地站着一匹马,一匹骑着人的马。骑在马上的人是鬼手。
“鬼手!”赵细烛高兴地喊,“我知道你会回来!”
风车冷声:“鬼来了,就不会有好事了!”
篝火在夜幕中燃烧着,三匹马在一旁吃着草。赵细烛把烤好的麦饼递给风车,打量着四周:“鬼手呢?”
风车道:“没看见她拿着个瓦盆,找水去了?”
“不是有水在烧着了么?”
“她找水,可不是烧的,是洗的。”
“看她的样子,也是好多天没洗脸了,她也该好好把脸洗洗。”
“她洗的可不是脸。”
“这么冷的天,不会是洗澡吧?”
“女人洗什么,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赵细烛把烧开的火从铜吊子里倒进一只木头碗里:“喝吧,这水有点咸,吃饼子就不用菜了。对了,我给鬼手送点热水去,别让她洗的时候冻着了。”
“坐下,”风车道,“听着,女人用水的时候,男人都得避开。”
赵细烛不解:“为什么?”
“在宫里,你也给宫女送过水?”
赵细烛连忙摇头:“没送过,这可是犯了大禁的。”
“看来,你不糊涂。”风车道,“你坐下,我问你件事。”赵细烛坐回火堆边。风车道:“男人做了太监,真的就不能娶女人做老婆了?”
“真的不能了。”
“要是有个女人不信这个邪,一定要嫁给一个太监呢?”
赵细烛摇摇头:“世上不会有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