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车仄着眼看着鬼手:“你是谁?”
鬼手道:“你想知道我是谁,就不该这么问我!”
风车猛地站了起来:“你以为我不认识你?”
鬼手笑道:“那你说,我是谁?”
风车道:“你,叫鬼手,跟个叫跳跳爷的人在天桥演傀儡戏,前不久,天桥来了一帮兵爷,把你和跳跳爷都请走了,请进了兵营,天天给一个叫麻大帅的人唱堂会……”
“风车!”鬼手冷声道,“告诉我,这些事,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真想知道?”
“想知道!”
风车从背着的大布袋里摸索了一会,摸出了一张破报纸,道:“你看看,这报纸上都写着哩,你的照片也印着哩!”鬼手取过破报纸看了看,抬起苍白的脸道:“报纸哪来的?”
“捡的!”
赵细烛看着鬼手,急声:“鬼手,别生风车的气,她只是从捡来的报纸上认出了你,她没有恶意。我会把你要去天山演汗血宝马的事告诉她,她会相信你的!”
“赵细烛!”风车突然冷笑了一声,“你真以为这个叫鬼手的女人,真的是去天山演傀儡戏么?”
赵细烛道:“风车,你听我说……”
“你该听我说!”风车厉声道,猛地拔出了刀,横在了鬼手的脖子上,对鬼手重声道,“你别动!你一动,我就杀了你!”
这么争争吵吵又走了半天,一行人远远见到了一个废弃的村子前有一间还没倒塌的草料棚,便走了过去,想找到些餵马的草料。棚里果然有些干草。风车让鬼手守着曲宝蟠,她领着赵细烛进棚往麻袋里装干草。
风车道:“赵细烛!难道你忘了么?正是你告诉我的,那个麻大帅,可是看上了咱们的汗血马。要不是有个白袍人暗中相助,汗血马就不会回到咱们手里。你想想,鬼手为什么不被别人请去演戏,偏偏被麻大帅请去演戏呢?你怎么不想想,正是这个从麻大帅那儿混了一趟的鬼手,又出现在你的身旁?赵细烛,连你也没想到吧?跟在你身边的这个女人,竟也是个要夺汗血马的人!”
“风车!”赵细烛打断了风车的话,“你可以不信这世上的任何人,可你不能不信鬼手。她决不是个想夺汗血马的人!”
风车道:“你真相信了她?”
赵细烛道:“是的!我相信她不会夺汗血马!”
风车道:“你疯了!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想夺汗血马,为什么她不会呢?”
赵细烛道:“我不相信一个演《汗血宝马》戏的人,会夺汗血宝马。你没看过她演的戏,她在唱汗血宝马被人夺走的那一段时,她是哭着唱的。一个会为汗血宝马哭的人,会夺汗血宝马么?”
两人抱着草袋走出了棚子。
风车道:“赵细烛!你在宫里的时候碰过女人么?”
赵细烛不说话。
风车道:“看你也不像碰过。记住一句老古话:歹毒妇人心!”
“好一个歹毒妇人心!”鬼手在修理着自己的指甲,笑了,“风车,你真要是觉得我鬼手也是来夺汗血宝马的,那你就想错了。好吧,既然你不需要我和你们一同上路,那我就放单吧!”没等风车和赵细烛开口,鬼手已骑上了黄马,一熘烟离去了。
赵细烛想喊,风车抓起一把草,一下塞进了他的嘴里。
“哈哈哈哈……”牛车上的曲宝蟠大笑起来。
风车猛地看向曲宝蟠:“你笑什么?”
曲宝蟠道:“我笑你们这帮乌合之众,怎么配和天下无双的汗血宝马在一起!”
也许是这句话刺中了要害,风车和赵细烛都沉默下来。牛车在乱石上又缓缓驶动。风车和赵细烛一前一后走在牛车旁,两人谁也不说话。
鬼手的离去,显然给两人的心里都投下了不安的阴影。
傍晚,牛车的轴磨坏了,不得不又停下,风车和赵细烛在溪河边的砂石滩上打起了一堆篝火。赵细烛看着四周,道:“要是白袍人再帮咱们,好有多好。”
风车道:“死心吧,谁会来这鬼地方帮咱们?”说罢,把一支手枪和一把刀手扔给赵细烛,“我可要睡觉了,你守着曲宝蟠,别让他逃了!”
赵细烛一手握枪,一手拿刀,苦笑起来。
雨后,通往小镇的泥路一片泥泞。在这条通向镇子的路面上,挤满了运货载物的驴马车辆和去镇里赶集的行人。
豆壳儿骑着马也在挤行着。
“前面怎么了?”从车窗里探出一颗油亮亮的大脑袋来。
僕人道:“回老爷话,镇口设上卡子了,挨个检查行人哩,听说是贴出了照子,抓一个放火烧楼的逃犯!”
“倒霉!”轿里老爷放下了车帘。
豆壳儿默默地听着,从内衣袋里取出墨晶眼镜戴上。
人和车像潮水似的推着豆壳儿往前移动着。他想离开已经不可能了,人和马都被挤在路中间,他只能往前走。
泥路边,鬼手骑着马,戴着一顶垂着黑纱帘的篾帽,在看着豆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