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道:“听说,当年你给犯人下刀子片肉条的时候,往脸上抹的可不是蛤蟆油,而是避邪的鸡油。”
跳跳爷道:“对对,这会抹的也是鸡油。”
鬼手道:“这么说,咱们这木偶戏棚里,也得避避邪气?”
跳跳爷看了眼衣箱,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鬼手一笑:“跳跳爷,我鬼手可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你既然和我合上了伙,那就不能再把心思用在别的女人身上。”
跳跳爷苦笑笑:“哪能呢?有你这么个仙姑奶奶在身边,我跳跳爷眼里还能再有别的女人?”他的话还没说完,鬼手的脸突然一沉:“那你说,你总是瞒着我,一个人往外开熘,一去大半天的,到底是去哪了?”
“不是说了么,买菸丝!”
“放屁!”鬼手把桌下的一只木箱拉出,踢了一脚,箱里倒出一大摞菸丝包来,“有这么多菸丝放着,你还买菸丝?”
跳跳爷笑了:“生气了不是?行,我给你说实话,喝酒去了。”
鬼手知道跳跳爷还在骗她,噗地一笑:“张开嘴!”
跳跳爷把嘴张开。鬼手悄悄拿起一包菸丝,拆开了包,猛地对着跳跳爷的嘴里倒了起来,边倒边骂:“看你还敢不敢再骗我!”
跳跳爷大叫一声,双脚狂跳,拼命呕了起来。鬼手这才得意地笑了,踢了跳跳爷一脚:“往后长点心眼,老爷们撒谎,别老是借着菸酒说事!——快挂上你的全套傢伙,该开场了。”
跳跳爷吐了嘴里的菸丝,拉起了幕布。
幕布徐徐拉开,突然,两人都愣住了。
台外的场子里,十多个端着枪的士兵齐齐地站着,将枪口对准着小小的戏台!
金袋子一行三人骑着马,在北京街市的街面缓缓行走着。路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三个风尘僕僕的远道来客。
风筝和风车没到过京城,什么都觉得新鲜,东张西望地瞅着。金袋子是个见过大市面的人,肩上驮着猴,在马鞍上坐得稳稳的。
风筝道:“金爷,在这京城的马路上,你的这匹黄毛老马,听出杀气来了么?”
金袋子道:“什么意思?”
风筝一笑:“本姑娘的意思就是,要是你的马想撒尿,别弄脏了天子脚下的这方净土。”
金袋子道:“看来,你是信不过黄毛老马的尿?”
风筝道:“我是信不过你。”
金袋子不再理会风筝。风车的头发上,木片小风车在呼呼地转着,她也想逗逗金袋子,便道:“金爷,什么叫杀气?”
金袋子把一张硬脸朝着风车:“金爷脸上这会儿挂着的,那就是杀气!”
风车道:“我听爷爷说过,男人身上,有三气,一是剑气,二是酒气,三是霸气,没听说还有杀气。”
“那是你爷爷不敢说。”
“为什么?”
“怕吓着了你,不敢再嫁男人!”
“你脸上这会儿挂着的,真是杀气?”
“金爷从不诓女人!”
“那就好,我喜欢的就是杀气!”风车一笑,“我要是嫁男人,就嫁给你!”
金袋子冷哼一声:“你不配!”
“莫非我比不上那个冯桂花?”
“比不上。她在金爷我面前,至少不会说这个嫁字。”
风车笑了:“一个连嫁字都不敢说的女人,她就没把自己当女人!”
风筝瞪了妹妹一眼:“风车!你胡说什么!”风车对姐姐意味深长地暗暗挤了一眼。
马路的另一头,曲宝蟠骑在马上,在默默地跟着金袋子一行。
在一家小酒楼外,金袋子下了马,对两姐妹道:“吃饭吧!”
三人在酒楼靠窗的桌子边坐下,酒保端上了酒菜。风筝道:“咱们算是进京了!”风车道:“从今天起,咱们就得盗马了?”
两姐妹看着金袋子。金袋子沉默着。“为什么不说话?”风筝道。
“我在想皇陵前发生的事。”
“你不是说,那些在林子里开枪的人,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么?”
“可我总觉得,一进了京城,背上就像有东西在盯着。”
“盯着你的是什么东西?”
“还说不清,不是人的眼睛就是枪的子弹。”
风筝和风车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异样。
金袋子道:“要是连你们也看出是什么东西在盯着,那么,这东西就不可怕了。”
酒楼对面茶楼靠窗的桌子边,坐着在缓缓喝茶的曲宝蟠。
风车道:“这么说,你是怕了?”
金袋子一笑:“怕了。”
风筝道:“都别说废话了,咱们该想想怎么盗马!”
金袋子道:“盗马是我的事。”
风筝道:“你会爬墙么?”
“问这干什么?”
“你要是不会爬墙,你怎么进得了皇宫去,把汗血马给盗出宫来?”
“我已说过,那是我的事。”
风车从怀里掏出一张破报纸,放在桌上:“这是一个月前,我在路上拾到的一张报纸,上面写着,皇上早在去年十一月就已经被撵出宫了,如今的皇宫,改名叫故宫博物院了。”金袋子的脸一变,一把抓过报纸看了看,抬起脸道:“这么说,皇宫里没有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