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道:“布先生,你说,我和风车该怎么办?”
布无缝道:“跟我到京城去找马!”
风车道:“这也是爷爷的意思?”
布无缝道:“是的,是套爷的意思。他让你们两姐妹在马牙镇与我见面,就是为着在他找不回马来的时候,我能把你们带去,继续去找到汗血马。”
风筝道:“凭什么我和风车要相信你?”
布无缝勒住了黑马,看着两姐妹,许久,他什么也没说,掉过马头飞快地驰走了。
风车喊:“布先生!你去哪——?”
布无缝回喊:“我在马袋子客栈等着你们——!”
古老的土城残墙上,一只巨大的“双姐妹”油纸风筝在野风里展开。油纸风筝的长尾上写着“奠”字,挂着一尾鱼!
身上穿着麻衣、头上扎着孝带的风车和风筝站在城墙的垛口上,手里放着线,目送着在渐渐远去的“双姐妹”。
“双姐妹”挂着鱼,在空中飘飘摇摇。
姐姐道:“风车,为什么要把你的鱼也挂在风筝上?”
“你不是梦见爷爷想吃鱼么?”妹妹的眼里含着泪,声音很轻,“我想让爷爷真的能吃上鱼。”
“爷爷……会吃到的。”
“其实,我抓到这条鱼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了。”
“那天我梦见爷爷想吃鱼,就不是好兆头了,或许,就在那天夜里,你把鱼抓上来的时候,这条鱼就已经给咱们两姐妹报了信……它想告诉咱们俩,爷爷也会死……”
“别说了,姐姐!”
两姐妹抬头看着越飞越高的“双姐妹”。直到风筝看不见的时候,两姐妹一起用牙咬断了手里的线。
两只手同时敲起了布无缝住的客房房门。门虚掩着,布无缝不在房里。
两姐妹收回手,心里都在纳闷:布先生会去哪呢?
风车道:“他不是说,在客栈等着咱们么?咱们去找找他!”
两姐妹分头向楼里找去。
风车拐出曲长的黑廊,听得一间内房里有说话声,便在外廊前站停了。
内房的窗口亮着灯,风车用舌头舐破窗纸,朝里张望起来。
内房里,一双脚在热气蒸腾的木盆里泡着,盆边的椅子上坐着冯桂花,金袋子叼着大菸捲,在往盆里倒着酒。
“酒活血,”金袋子道,“天天用酒泡一回脚,就舒服了。”
桂花眼里含起了泪花:“袋子哥,你待我真好。”
金袋子道:“别说蠢话。光棍男人,待女人都好。”
“好白嫩的腿。”金袋子把桂花的一条腿搁在自己的膝头,往上淋起了酒,又说道,“要是这条腿不残,那有多好,金爷让你骑上马,跟着金爷下洛阳、上京城,满世界跑上一大圈,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福得像当年的老佛爷似的。”
桂花说:“袋子哥,你把桂花的心都说痒痒了。桂花这世做人,能遇上您袋子哥,也知足了。”金袋子用瓜筋在桂花的腿上使劲搓擦着,道:“别说这话,我金袋子活在世上,没人心疼过,连爹娘都没心疼过我,把我一生下地,就扔进了马棚子。我是喝马奶长大的,可也没少挨马蹄子踢。说实话,我活了也快二十八了,最信得着的人,才两个活口,一是我的那匹黄毛老马,二就是你冯桂花。”
金袋子又换了条腿搓着,道:“对了,我问过治马伤的郎中,马的脚筋断了,能不能再接上,那马郎中说能,我又问他,人的脚筋断了,能不能接上,他说人的脚筋细,就不好说了,答应哪天过来给你瞧瞧腿,要是能治好,我已许诺了他二两金豆子。”
桂花一把搂住金袋子的脖子,哽声哭了起来:“袋子哥!你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啊,你说啊,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
金袋子道:“傻女子,你不懂,拿着刀枪越是下手狠的男人,对女人越是好。——巧妹子,把香胰子递给金爷!”蹲在一旁的猴子跳到桌上,取了香胰子,递给金袋子。
桂花道:“袋子哥,你人好,这猴也对你好。”
“不对,我待它不好,它才待我好,这就是猴性,跟人不一样。”金袋子在猴头上重重拍打了一下,“是不,猴?”
巧妹子跳到了金袋子的背上,吱吱地叫起来。
窗外,风车的肩上被拍打了一下,她猛地回头,站在她身后的是姐姐风筝。“在看什么哪?”风筝问。
风车压低声音道:“知道男人是怎么和女人说私房话的么?”
风筝摇头:“不知道。”
风车指指窗内:“在这儿听一会,就知道了。”
风筝把耳朵贴上窗纸窟窿。突然,窗猛地打开了,风筝和风车吓了一跳。
打开窗的是巧妹子!
楼廊间,两姐妹快步走着。
“该死的贼猴!”风筝还惊魂未定,“那个带猴的丑男人怎么也住在这店里?”
风车道:“你到现在才知道那男人和猴子也住这里呀?”
“你早就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