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停了,山崖里一片寂静。马鞍上,伏满了人尸,来人无一活口!
金袋子又笑了,收枪入套,拍拍黄马老马的脑袋:“不错,没给我金爷丢脸!”
马袋子客栈又到了上灯时分。
马鞍小车在狭窄的楼道里撑动着,向着一条黑廊挪去。坐在车上的桂花把车靠近黑廊顶头的小屋,用木撑轻轻敲了下门,门开了。
小车撑进了漆黑的屋子后,门又关上。
黑屋只亮着一支白烛,一个男人背着手站在窗口,桂花坐在车上,面对着这个男人。她知道,今晚该是和这个男人办清一件事的时候。
男人没有回脸,低着嗓门问道:“他又喝醉了?”显然,他问的是金袋子。
“醉成了一摊烂泥。”桂花道。
男人道:“他怎么说?”
桂花道:“他说,他是诚心想跟郎爷做这笔交易的,用二十七副金佛肚换下老鸦嘴金矿,从此当个矿主,不再干盗马的营生了。可郎爷交给他的,奇*书$网收集整理不是老鸦嘴金矿的易主契书,而是矿主葛大头的脑袋,这让他明白了过来,郎爷在拿到金佛肚后也一定会杀了他,所以他就先下手为强,把郎爷和他的五个弟兄全杀了!”
男人转过身来,一张年轻而又英俊的脸上布满了冷酷:“这都是他告诉你的?”
桂花道:“是的,他喝醉了酒,全对我说了。”
男人走到桂花面前,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他是趴在你肚子上说的吧?”
桂花吐了牙血,点了点头。
男人目光冰冷:“我看你是喜欢上金袋子了!你不要忘了,为了夺到金袋子手里的那九十九副金佛肚,我和你,已经等了三年!为了这价值连城的金佛肚,我买通了县老爷,买通了狱卒,还买通了郎爷!一切都在按我的计划在走着!顺便告诉你,是我让郎爷把葛大头的脑袋砍了的,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金袋子把郎爷给杀了,那二十七副金佛肚,仍然回到金袋子手里,也就是说,最终仍然会在我手里!在这三年里,你也没少吃苦,在这马鞍车上一坐就是三年!为了让金袋子把金佛肚的秘密说出来,你还狠着心杀了银圈!这些,你都不要忘了!”
桂花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啪!”她对着那男人也重重地打了一个耳光,狠声道,“宋来旺!你听着,不要仗着你的这张小白脸,想诓骗我冯桂花!金袋子的九十九副金佛肚,要不是老娘这么周旋着,还轮得到你?”
宋来旺一把抱起了冯桂花,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笑道:“我的宝贝,别生旺哥的气,咱们得了那九十九副金佛肚,这辈子,下辈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他把桂花往炕上抱去。
桂花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你想好了?”
宋来旺道:“你不是说有办法了么?”
桂花笑了:“那是我的办法!跟你,就不相干了!”
宋来旺的脸突然一硬,他的背上被冯桂花插进了一把又尖又细的刀子!
十一月的荒原一片枯黄,黄的草,黄的沙,黄的坡,黄的太阳,甚至连飞过的鸟儿也是黄的。在这片令人伤感的黄色中,不知从哪儿传来马帮的歌谣:
走头头的马儿哟,
三盏盏的灯,
布带上的铃子哟,
哇啷啷的声。
白霜霜的人!……
一路细细的马帮队伍的影子在遥远的小道上晃动着。
起风的高坡上,两姐妹站在坡顶,默默地看着那移动在天边的马帮的影子。风车头发上的小风车在大风里狂旋着。风筝的背上背着风筝夹子,长长的头发像烟似的捲动。寒鸟在一群群地掠过高坡。坡上响起踩动枯草的沙沙声,走来的是布无缝。两姐妹没有回身。
布无缝在离两姐妹一丈远的地方站停了,身上的披风在大风里哗哗响着,好一会,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电报纸。
“你们爷爷,”布无缝的声音很轻,“死了。”
泪水在两姐妹眼眶里晃动。
布无缝道:“你们可以不信那根鸡毛,也可以不信这份电报。可你们得信,你们爷爷,真的死了。”
泪水在两姐妹脸上流淌。
布无缝道:“三年前,你们爷爷临走的时候交待我,三年后的这个月,我必须来马牙镇,和你们两姐妹一起,等他的消息。也就是说,在这个月里,他一定会打电报给我,哪怕他有了意外,也会让人替他打这份电报。今天,电报已经到了。电报是京城客栈的老闆替你们爷爷打的,上面只有两个字:已死……”
“别说了!”风车突然喊道,“鸡毛落地的时候,我就知道,爷爷已经死了!”
“让他说下去。”风筝道。
“你们爷爷临走时告诉我,”布无缝道,“在京城,有了汗血公马的消息后,他会写下两份电报留在客栈,一份上写‘活着’两个字,一份上写‘已死’两个字。这就是说,如果你们爷爷能把汗血宝马带出京城,我收到的就会是头两个字,如果你们爷爷没能把汗血宝马带出京城,那么我收到的只能是后两个字。现在,我收到的……正是后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