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灯草急声,“哥能学成戏子,我为什么不能?”
豆壳儿的目光又垂下了,看着桌面:“灯草,你以为哥真的是在唱戏么?”
“哥穿着戏服,挂着戏牌,不是在唱戏?”
“不是。”
“哥莫骗我了,父亲去世后,我天天晚上到九春院的大门口来看你。每天晚上,我都看见你穿着一身戏服,从戏院子里出来,上了马车,后半夜的时候,马车又回来了,你穿着戏服从马车里下来,回进了戏院大门……”
“莫要说了,”豆壳儿道,“你记住哥的一句话:这世上什么行当都可做,就是莫要做戏子。”
“做戏子总比做太监好。”弟弟说。豆壳儿又摇了摇头:“不对。如果哥还能做太监的话,哥一定……一定会自己把自己净了,决不唱戏。”两行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灯草惊声道:“哥,你受什么委屈了?”
豆壳儿取出帕子拭拭脸,笑了笑:“这是哥自己的事,你别在意。灯草,往后别再来九春院找哥了,哥也不想再见到你。”
“为什么?”
“别问这么多。记住,哥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
“我的身子,也不干净呀!天冷,没地方洗澡……”
“灯草,”豆壳儿苦笑了一下,从袋里取出四五块银元,放到桌上,“这几块钱你带走,回家买几头羊,做个羊倌吧。”
没等弟弟再开口,豆壳儿站起了身,匆匆走出了店门。
“哥哥!”灯草在店里大声喊。豆壳儿没有回头。“哗啦”一声响,那几块银元从店门里扔了出来。豆壳儿怔了下,头也不回地离去了。灯草沖了出来,看着远去的豆壳儿,哭了起来:“哥哥——!带灯草学戏吧——!”
他的哭声又长又尖。
两个杀手将白玉楼带进了一家清静的咖啡馆,告诉她,他们的老大包清池在等着她。咖啡馆里人不多,留声机放着洋曲儿。白玉楼放下咖啡杯,抬起脸来。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这个脸色苍白的清瘦男人。她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黑道老大包清池竟会长得这么清秀。店外,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在巡视着。
“谢谢包大哥!”白玉楼道,“这次要不是您帮忙,白玉楼怕是已经不在阳间了。”一脸斯文的包清池笑了笑:“好说。包清池能为白大姑娘效力,荣幸之至!”
白玉楼道:“不知是谁请了包大哥,在暗中帮我的?”
包清池道:“这就不该是你问的了。”
“不,我想知道。我是个知恩必报的人。”
“这个救你的人,你绝对不会想到。当然,他让我来救你,也是有事相求于你的。”
“这么说,我早晚能见上此人一面?”
“请告诉我,如果此人要你替他办一件冒险的事,你会拒绝于他么?”
“不会。我刚才已经说过,如果不是此人,我白玉楼已是墓中之鬼了。”
“如果他要你干的活,不是人活,而是鬼活,你也会干么?”
“鬼活?”白玉楼一笑,“这天底下,只有卖买军火的活,才是鬼活。我对干鬼活,可是情有独钟的。”
包清池吸着长长的菸嘴,道:“如果你答应了他,你就不能把自己再当人了。”
白玉楼笑了笑:“这世上,做军火生意的人,没有一个是把自己当人的。”
“那就好。”包清池站了起来,“请随我来。”
白玉楼又没想到,包清池将她带到的地方,竟会是京郊的一间破屋。
轿车在破屋外停住。白玉楼和包清池下了车。“他在等你。”包清池指了指破屋,道。白玉楼定了定狂跳的心,快步向破屋走去。
她在虚掩着的门前还是迟疑了一下,咬咬牙,一把推开了门。屋里很暗,地上落着一个男人的身影。白玉楼抬脸看去,突然失声道:“是你?”
屋里,坐在椅上的竟然是架着墨晶眼睛的索望驿!
白玉楼道:“是你救我了?”
索望驿道:“我救你,只是想让你替我办一件事。”
白玉楼道:“请说!”
“这件要让你办事,只有你才能办成!”索望驿的嗓子很干涩。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当我把此事告诉你后,你决不拒绝。”
“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绝不拒绝!”
“若是赔上性命也不反悔?”
“是的!赔上性命也不反悔!”
索望驿沉默了一会,从黑暗中递出一封信来,道:“我请你办的事,都写在这封信上!”
白玉楼接过信,拆开,飞快看了看,猛地抬起脸:“汗血宝马?”
一桶水沖在御马房的砖地上,冲着厚积的马粪,接着便是一把大刷子用力刷了起来。一旁的角落里,扔着那副枷汗血马的木枷的铁口罩子。汗血马和几匹御马在槽边安静地吃着草。
干活的是赵细烛,已是满头大汗。他走近汗血马,看了看受伤的马眼,抚着马脸,问道:“眼睛里的血止住了,还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