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样吧,”宋霭龄指挥若定,指指孔祥熙道:“你马上把他接到我们家来,今晚上让他们可以畅谈。我要你马上去!”宋子文当夜在孔祥熙家里会到了蒋介石,一个是为他而来,一个是等他消息,两人一阵寒暄,便话入正题。
“老总,”宋子文摸摸他涂满了司丹康的头发:“我和你的性格完全不同,你是百分之百中国式的,我是百分之百外国式的。中国需要你来统治,外国朋友欢迎象你这么一个人统治中国,而由我作为他们的代表,作为你同他们之间的一座桥樑。因此,我们的性格虽然不大相同,但在反对共产党这一点上,我们不同的性格却有了相同的目的,并且一定可以配合得很好。”
“这个,这个,……”蒋介石想说话。
“你听我说下去,”宋子文慢慢地、把一大截雪茄菸灰,往烟缸上轻轻地碰击着:“我听说你对租界将有所行动,从急于筹措军饷这一点说,我非常同情!不过对于你今后的前途来说,我为你惋惜!”
“我没有啊!”蒋介石辩白,摊摊手:“租界不是好好的吗?”
“是的,”宋子文微笑:“我也说你不会这样做的。这次我特地从汉口来,就是要使你相信,你已经打了最后一仗,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只要你稍为动动脑筋,就可以把形势如意运转,要租界,要中国,都办得到,只有一点,你相信我的!”
“那当然,”蒋介石换过一条腿搁着:“我当然相信你,你过去对我的帮忙可以让我相信你。不过到今天为止,你的外国朋友却反而不相信我,这个,这个……”
“不能怪他们,”宋子文笑道:“他们不清楚,你一忽儿这样,一忽儿那样,嘿嘿嘿!”
“子文,”蒋介石皱眉道;“你听听,这次北伐,原有三条路线:一条从四川绕道陕西,一条由中路沿平汉线直进,另一条从江浙沿海进攻北方。选择的时候,认为第一条绕道太多,费事很大,是为中策:第三条必须经上海,而上海是各国在华的势力圈,又是江浙资本家的大本营,为了集中力量北伐,势不能同他们发生冲突,故并未採取这条下策,于是以中路为上策,选定中路为北伐路线。但有些将领们并不如此打算,再加上黄郛、张群、杨永泰他们的策划,北伐军不走已经决定了的路线,走入了下策的途径。可是你看得明白,我马上派白崇禧以前线总指挥名义把孙传芳队伍改编的第一、第二师进攻江浙,直指上海,这条线的改变,是我决定把北伐变质的起点,存心同各国、同江浙朋友讲和的准备。因为,你也明白,我走这条路线,决非同各国和江浙朋友为敌,而是阿德哥到南昌来同我讲妥了政治南伐!你的外国朋友看不清楚么?”
“你别误会,”宋子文笑嘻嘻按了按叫人铃:“拿咖啡来!”
房间里宁静了一会,传过来外面孔祥熙与宋霭龄“呵呵呵”,“哈哈哈”的笑声。宋子文喝了一口咖啡,侧过身子郑重地说道:“老总,去年冬天,阿德哥到南昌和你谈妥了条件?”
蒋介石心里紧张了一阵,却轻描淡写地问道:“你全知道?”
宋子文点点头,接下去问道:“于是,你在同年年底接见外国记者时,曾发表谈话,公开表示对美国的友谊?”
蒋介石沉不住气了:“你问这些干吗?”
“我是说,别以为你已经接受了阿德哥的条件,已经表示了同美国友好,你就以为美国方面对你完全放心了。”
“他们还不相信么?”
“不,”宋子文看蒋介石秃头上鼓起青筋,眼睛里露出凶光,连忙解释道:“不是他们不相信你姓蒋的,而是他们实在不能不小心。我这次既然专门找你来,当然无话不谈,我跟你说了吧:美国对于向外扩展这一套是老练的,他并不以为你姓蒋的同武汉分家的时机已经成熟,必须用两面手段促成。特别是十六年一月间,革命军沿长江东下,分路逼近上海这个各国势力范围的时候,美国和其他各国再也不能假装镇静,要计划大规模的军事干涉了。一月十日美驻华公使马克谟向国务院建议,为保护美国在中国的特权,和阻止上海被乱民占领起见,必须在当地增加最大数量的美国兵力。那时候美国军事指挥机构曾考虑到两个问题:首先是孙传芳还役有失败;其次是怕引起中国人的反抗目标集中在美国身上,使大规模出兵没有立即实行。但是美国仍然命令亚洲舰队司令维廉(rence s。williams),在马尼拉率领了连驻火鲁鲁、苏彝士各舰在内的全部舰队,星夜赶到上海,向英国提议共同封锁长江,准备给企图抢占上海的阁下一个打击!”宋子文笑了笑;“他们在同你争风哩!”
“你说下去!”蒋介石不安地递着手。
“后来,”宋子文喝口咖啡:“大约经过半个月,美国国务卿凯洛(frank b。kellog)借关税为题发表对华政策宣言,说美国准备与中国任何政府,或可代表中国发言之代表开始谈判!”
“这个我知道,”蒋介石一口气把咖啡喝光:“美国是在暗示可以同我谈判,拉我一把,让我同武汉对立的准备更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