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蒋介石一听心里烦,一不小心,竟把一颗桔子核咽了下去,半晌才答道:”为了你嘛,有你,还革什么命哪!“翠芳老七明知道是假话,可是眉开眼笑往他身旁一坐,”唷,你把我折死了。“两人正调笑间,娘姨在外叫道:”先生,你来一来。“
”对不起,“翠芳老七拍拍他的肩膊:”你坐会儿,我去去就来。“蒋介石明知妓院中又来了客人,老七是给老鸨叫去”打样“了,只好等着。正等得无聊,门帘一响,老七笑吟吟回来说道:”今夭你也别回去吃饭了,我请你吃私菜。“蒋介有心里一动,他知道吃私菜是妓女在节边对相好的一种表示。原来当年长兰堂子中,要考一考哪位姑娘是热门,哪位姑娘是冷门,在”吃私菜“这个节目中百无一失。院中的规矩是由主厨做好四个莱,恭恭敬敬送给先生,而先生便给他犒赏几块钱,同时邀请她的相好共食,没问题,她这笔犒赏当然就由那个相好代付了,于是妓女们如果找不到客人吃私菜,其难堪处犹如奇耻大辱,但如交情不深、也不愿向客人启口。如今老七竟留老蒋吃私菜,无非是一种测验,看看这个客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料蒋介石一口答应,当晚便大吃一顿,试探老七并无下文,也只得扫兴而返。
然而老七也不高兴,因为蒋介石当真大吃了一顿。原来吃私菜是不能狼吞虎咽的,客人略一动箸,便告撤席。菜餚丰满如故,由厨师略加点缀,依然一桌完整的私菜,让先生再请其他客人”表演分一番,既可敛钱,又可见好于客人。蒋介石大吃一顿之后,这桌私菜也就报销,于是老蒋在老七的心目中,又多了一层“误会”。同时那天老七不肯留髡,也使蒋介石对她多了一层“误会”。
话说当年长三堂子,叫堂差可以不必现惠,摆酒菜也可记帐,到节边才结算清楚,蒋介石偶然想起,计上心来。他三天两头拉着张、戴、陈几个人上老七那里胡混,嘻嘻哈哈,大吃大玩。流光如矢,一瞬间便到了中秋节。蒋介石便在局票上註明“随带局帐”四字,让惜春老四的娘姨把局帐带来,作付款状,他便在酒楼同一帮朋友等候,一忽儿莺莺燕燕,七七八八来了一大堆,张、戴、陈诸人各自忙着招呼相好,蒋介石大剌剌坐在太师椅上,同翠芳老七略一点头,便伸手向娘姨要过局帐,只见片上几行字写道:
“蒋大人台鉴 承赐菜局洋五百六十五元正 照收谢谢节后析望光降为荷 翠芳老七叩”
“我没有带现款,”蒋介石把纸片往袋里一塞,掏出张空白支票,填了“五百八十元”一行字,交给娘姨道:“明天,去银行取罢。”老七同娘姨当场道谢,不在话下。而当夜再由蒋作东,在翠芳老七离中“双叙”一番。客走人散,独独蒋不肯告辞,意欲灭烛留髡。那时光在堂子住夜,叫做“落相好”,并不须纳费,完全看平日那嫖客是否豪富轻财而定,但蒋介石显然差一点,“钞”“俏”都不够堂子里的“标准”。翠芳老七娘姨会意,便一再入内,先生长先生短的叫个不休,意在逐客。蒋介石心中有数,借着三分酒意,说是要“借干铺”。原来当时上海旅馆并不发达,堂子里便利夜深而不能回家的狎客,特地设备了一些床铺。但狎客每假借干铺之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还省了一笔下脚钱。老七见来意不善,只得婉拒道:“你也该知道,我们是卖嘴不卖身的,再说工务局禁止我们留客,实在对不起了。”
“你真的……”蒋介石气得冒火,拂袖而去,临走冷笑道:“从此以后,我不再来找你,你也别来找我!”翠芳老七听了好笑,心想道:“我来找你?没那么多功夫!”嘴上不免敷衍一番,可是蒋介石已经出了大门。第二天堂子里的人拿着蒋介石那张支票,前往银行取款,不料银行里冷冰冰答道:“这张支票,客户已经通知停止付现,他说他遗失了。”
老七和堂子里的一干人等,对这件事当然异常愤懑。开堂子有青红帮作后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怕你嫖客不付钱,可是帮中人再一打听,原来这个嫖客是门槛中人,而且背后还牵出了张静江这一班“权威人士”,硬干是不行的了,于是由码头上的老大哥下令,命惜春老四设酒赔礼,大家“叫开”(讲和),一场风波,也就告一段落,按下不提。但从此以后,蒋介石的“嫖经”显然进了一步,长三堂子确比野鸡“有味”,出卖皮肉的不幸女人有的是,并不在乎翠芳老七一个人,出过一口气,争回了面子,也就算了,张静江他们又在另一个场合摆下花酒,为蒋介石介绍“先生”。
正是元宵节过后没多久,交易所一帮“抢帽子”朋友在酒楼飞笺召妓,景象热烈,只见一个个娘姨扶着一个个“先生”上得楼来,戴季陶随陈果夫便在旁边指指点点道:“这是小老虎,前年花国总统竞选时的状元哩!”
“这个是黛语楼的火炉老二,花选时候的榜眼!”
“诺,探花来啦!黑枣子老七。”
“瞧那一群,汤糰老四、蛋妙饭老六,她俩都是云兰芳家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