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立刻接受了陈其美的命令。
可是陶成章是个革命党人,行踪飘忽,一时倒也难以下手,蒋介石难免心神不宁。蒋的师父黄金荣便劝他别着急,泄露出去反而误事,答应帮他忙,一定让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提起黄金荣,真是赫赫有名。当时黄是法租界捕房的包探头目,仗着法国人势力,贩土开赌,逼良为娼,是第一名大流氓,但黄金荣既非洪门,又非清帮,照江湖规矩叫做“孔子”。“孔子”既不能开香堂收徒弟,又不能磕个头收徒儿,只能收“门生”。蒋介石曾向他投帖,算是黄金荣名下的“门生”。所以很多人说蒋同黄是师徒之谊,其实是错误的,蒋实在是黄的“门生”,按照江湖规矩,门生一旦得发,老师可以把帖子退还给他,就不算是门生了。蒋做了总司令之后,黄便把帖子照退,所以蒋既不肯说曾拜在黄金荣门下为门生,黄自然也不肯承认收过蒋为门生,此是后话,表过不提。
却说事有凑巧,奔走沪杭的陶成章辛劳过度,竟病倒了,陈其美不消几分钟打听,便知道陶在法租界广慈医院养病,这一喜非同小可,同黄金荣打过招呼,便把蒋介石找来,郑重吩咐道:“这真是天从人愿,这小子不早不晚,恰巧在上海生病,又正好躺在法租界,你师父麻皮金荣可以帮个大忙!”陈其美哈哈大笑:“这叫做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去罢!”
蒋介石一声不响,到法租界广慈医院前后左右里里外外打了个转,找到了成章病房,明白了进出途径。那正是民国元年(一九一二年)的深秋,入夜寒风萧瑟,夜凉如水,广慈医院庭园岑寂,几棵法国梧桐落叶簌簌,灯影黯淡,工友倚墙假寐,护士也在休息,值夜医生尚未巡房之际,忽地有一个黑影闪入院中,幽黯的灯影中只见来人头戴毡帽,遮住眉毛,穿一件夹大衣,双手入袋,迅速登楼,一直推开陶成章的房门,之后便听见一声枪响,全院震动,等到查出是陶成章遭了暗害,凶手早已逸去了。
凶手就是蒋介石!
对于一个积极的革命党人之死,当时轰动一时,可是上海在陈其美统治之下,法租界探目头子又是黄金荣,要说是能够抓到凶手,那才怪哩!
“蒋介石”三个字,从此便开始纪录在历史上了。之后有一个人为蒋写传记,对于这个政治暗杀曾作了极其重要的评价,说:“这样超脱的忠勇行为,正是领袖革命史,也是辛亥革命史的重要一页!”列位看官,暗杀革命领袖陶成章,原来便是蒋介石在辛亥革命时突出的“功绩”。蒋终算“不负师教”,把他的“武士道”师父、陈其美师父、黄金荣师父等所传授的功夫都运用起来,给江浙财阀送上一件见面礼了。
暗杀了陶成章,蒋介石以为功劳甚大,可以在政治上一步登天,“抖”将起来。不料陈其美目的只是代表江浙财阀拔除眼中钉,无意过早提拔蒋介石,尤其是陶案发生后悬赏缉凶,少不了一番官样文章,他要蒋介石好好躲藏,免得露了马脚,接着又派他暗杀了陶成章的左右手郑汝成。陈其美那时有一个“地方协济社”,专为筹措经费之用,这是一个肥缺,一方面为了给蒋一点甜头,一方面要他安静一阵,于是便让蒋埋头弄钱。
杀了人不用偿命,而且还有大把银子花用,蒋介石因为没有高升,感到有点委屈,但在物质上,可是大大地满足了。同他的师兄师弟,出入秦楼楚馆,饭店赌窟,倒也逍遥自在,一方面也在他师父处学得了不少“手法”,下面就是黄金荣的一件“得意杰作”。
且说黄金荣在法国租界做包探,专门帮助法国人敲中国人的竹槓,今天想出一种捐,明天又增加一项税,后天又添一个什么罚款,拿来孝敬他的上司。法祖界的大小法国官员,万里做官只为财,黄金荣能够帮助他刮钱,黄金荣就变成了“好部下”,于是逐步高升,从一个普通探目到探长,再升为督察长,黄金荣得到法国人的信任,耀武扬威,不在话下。但他光有法国人的后台还不够,他只能在法捕房的势力范围之内吓吓人,一般老百姓只要不违法,不违警,黄金荣还是亲何他们不得。为了要建立更大的威信,黄金荣心生一计,有一天把他的徒弟找到跟前,分为两批,浩浩荡荡,先先后后,假装不认识,都到戏院去看戏。再假装一言不合,打将起来,打得茶壶乱飞,秩序大乱,合上连戏都演不下去。在那个时侯,开戏院的都有“老头子”作后台,否则休想维持得了,眼见台下打成一团,而且大帮人马势均力敌,决非普通观众打架,戏院老闆闻讯心里雪亮,便请“老头子”到场劝说,不料不管你是“大”字辈的老头子,或者是“礼”字辈的老头子,谁也喝不住,谁也没有办法。有人便建议,不妨找黄金荣来试试看,戏院老闆并不相信黄金荣有此能耐,但实在无法可想,抱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托人把他请来了。
说也奇怪,只见黄金荣上得台上,大喝一声,合下那两帮人马立即恨旗息鼓,鸦雀无声,听他安排。从此以后,黄金荣的“大亨”名望,超过了任何人,比全上海任何一个清红帮的老头子都“吃价”(有面子),立刻成了一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