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写着‘逃避’。”
“逃避?我有什么好逃避的?”
“逃避我。”
话题被她一下点破了。
“这不是逃避。婵,我已经想过不知多少遍了,我们不会有结果的。她总是横在我们中间。”
“可是她死了。”
“就因为她死了。如果她活着也许还有可能。真的,这次我又到她坟前去了一回,光秃秃的,下葬那天的残雪到今天还没有化。”
“好了你别说了。”她截住了他的话头,把杯中剩下的大半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她向侍者招了招手,“马提尼,要双份。”
“我不喝马提尼。”他说。
“我是给自己要的。”
“你不该喝那么多。”
“这就像我管不了你出远门一样。”她总是一沾酒就有变化。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等着你的要比我多喝一杯酒更可怕。”
“可怕?什么意思?”
她并不直接回答他。面是向他讲起不久前她在旺角的女人街上,遇到一位高人的事儿。
“他也说我有预言能力,和你说的一样,他让我每天午夜子时地气上升时,起来静坐三刻钟,什么都别想,他说这样我就能开启自己的天眼。”
“你信么?”
“不全信。不过,从那以后,我的确照他说的做了,结果,不等几日,我就知道你回来了,而且要出远门。”
“没他你也一样有这种能力。”
“你真这么看?”
他点点头。
侍者把一杯双份马提尼酒轻轻放在她面前后悄然离开。
“既然你相信我有这种能力,”她把马提尼酒一日喝尽,“你就听我一句话,别到那地方去,千万别去。”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也说不清,只能觉得一想到你要去的那个地方,眼前就黑糊糊的一片,像一团乌云,里面有什么东西忽隐忽现,看不清楚。
“你可以离开我,”她一脸的幽怨之色,与酒吧间里隐约飘忽如泣如诉的音乐十分合拍,“但你不能去那里。”
她也许又一次说对了,他想,可我不能不去。连飞法兰克福的机票都买好了,就揣在他上衣口袋的皮夹中,明天一早就走。退票倒并不难,但后悔已不可能。因为这次远行是总参谋长秦文鼎上将亲自批准的,这可不是儿戏。十四日那天下午,何达将军带他去晋见了秦总长。和他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差不多,只是比印象中的个头稍矮一些。总长非常仔细地听他讲述了一遍“二.七”大海战的经过,又详细询问了克什米尔战役的一些情况。他发现其实总长对这两地作战的情况了解得并不比他少,只是要从他这个唯一到过两处前线的人那里得到印证罢了。他还发现,真正让总长产生了极大兴趣的,倒是他说起德国那个地下组织的时候。他把自己画的网络图送到总长手里时,总长沉吟着看了好几遍,当他向总长和何达将军说出自己想到欧洲去一趟,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希望时,总长拿起了电话,很快召来了总参情报部门的负责人。
一位看上去比何达将军还老的少将。最后,李汉走出国防部大楼时,他得到的答覆是,明天上午九时半再来一趟,取走情报部门为他准备好的一切:记者证、信用卡、护照、微型电脑病毒扫描探测仪和全球行动电话。现在,当他坐在婵面前时,他的身分已经是新华社军事部派驻欧洲的一名军事记者了。这种情况下,怎么还可能不去?
“不,你不能去。”她的声音变得含混起来。“你去的地方,是祸水的源头,长着九个头的大鸟被绑在十字架上……”
一阵寒意从他的周身统统拂过,但这反倒激起了他的一种勇气和好奇,我得去,去探探那股祸水的深浅。还有,绑在十字架上的,是一只什么样的九头鸟?他想起了“湖北佬,九头鸟”的说法,但婵所说的“九头鸟”,肯定不会是“湖北佬”。
他想多问她几句,再看她,已是醉意深沉了。他深深地嘆了口气,起身绕过桌子,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她浑身软软的,轻得像一片云。
慕尼黑 2月17日
巴克摸索了半天才找出房门钥匙,打开门后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不禁大吃一惊。没等他看清楚持枪者是谁,那人已把枪一丢猛地扑上来,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用热辣辣的嘴唇封住了他的嘴。
“好啦,薇拉,好啦,我喘不上气来了!”
“不,让我吻,我就是,要你喘不过气。”她一边吻,一边说着。
后来,他们一起倒在地毯上,巴克像刚刚潜水冒出水面似的大口喘着气时,薇拉告诉他:
“你总是回这么晚,开门前也不先敲一下,吓坏我了。”
“你怕什么?楼口有四个我们的人。”
“我正是怕他们几个才拿出枪来的,那个叫迪特里希的傢伙总是不怀好意地盯着我。”
“放心吧,他不敢。”
“可他确实是用那样一种眼光看我,而且老往这儿看。”她指着自己的胸沟。“看得我夜里直做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