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哈德先生,我认为您有必要再看看这张价目表,这要比您把眼睛放在别的什么地方对我们双方都更有利。”
艾哈德还没碰到过用这种腔调跟他说话的女人,一时很感窘迫。他把目光收回到那张价目表上,匆匆扫过一遍,等自己的窘态消失了,才始起头来朝门外喊道:“梅林根先生!”
一直就没离开门口的梅林根折回身来,面带嘲讽地走向艾哈德。
“既然您拿来了卡林顿的价目表,我看我们就用他开的价码成交吧。”艾哈德感到自己已经处在了下风口。
“不,按我刚才说的那个价。”梅林根斩钉截铁。
一点余地都不留!艾哈德直觉得额角青筋乱跳,真想一声令下即刻返航,但他马上又意识到,眼前跟他打交道的不是商人,而是……而是什么他也说不清。不像是黑社会,也不像是僱佣军,还不像是他常打交道的那种反政府武装。或许,只有一个解释,眼前这傢伙是个恐怖分子。这可是些目标坚定心如铁石不择手段的傢伙!想到这里,他不禁暗暗打了个寒颤。可是,即便是这种人他过去也打过交道,大多都是想要单兵武器,充其量要一两门无后座力炮而已。瞧瞧这个梅林根想要什么吧,原子弹!这傢伙如果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冷血动物,他不用说话那双眼睛就在提醒你,凡是他想干的事,他就一定会干,而且非干成不可。这种人连美国总统都敢去杀,更不必说别的什么人。他开始觉得这次航行远不像他想的那么轻松愉快了。
“好吧,就按您开的价。不过,得先把三分之一预付金汇到我在日内瓦的帐户上。我看到钱后就开始着手。剩下的三分之二在我搞到您要的货后,分两次付清。”
“不,这方面也按我的方式来。我先付十分之一的订金,现在就可以付给你,”梅林根已经把对艾哈德的称呼由您字改成了你,“剩下的嘛,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当面结清。”
在与梅林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艾哈德才发现这个德国人的目光能割出人的血来。他完全泄气了,萎在皮圈椅里语调发蔫地说;“行,就这么办吧。”
这时埃特纳火山正好处在与“撒哈拉王子”并行的位置,远看上去神秘莫测仪态万方,只是此时的艾哈德早已无心欣赏什么景色。
重新从“撒哈拉王子”跳回到摩托艇上后,亚洲女人在梅林根左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亲爱的,你真棒!轻轻松松就把那头老山羊给制服了。你是从哪儿搞到的卡林顿的价目表?”
“哪儿有什么卡林顿的价目表?那是汉斯的杰作!”
巴克的脸上头一回露出不加掩饰的微笑。
“撒哈拉王子”号上,艾哈德把德国人脸上的微笑看在眼里,面色愈发阴沉了下来。
客厅旁侧的一扇暗门无声地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干瘦小老头从门后走了出来,站在艾哈德身后轻声说道:“如果你觉得不痛快的话,你尽可以让他们在上岸前离开这个世界。”
“不,罗梅洛,让他们活着,直到他们交完钱为止。”
香港20o0年1月10日
在驻港军区司令部大楼的二层拐弯处,一位值班中尉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李汉的胸牌,便起身把他带到挂有“参谋长办公室”金属标牌的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请进。”是李汉早已熟悉的那个略显低沉的声音。
门开了,将军正伏在他那张硕大办公桌上看文件,“是李汉吧?快进来。”他头也没治,但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子热情。这种欢迎方式既能让你感到不同一般的亲切随便,也能让你意识到身分的差别。但李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因为这就是军人。军人存在的基本方式就是服从与被服从。这方式在一个真正的军人身上,会从最初的灌输变成最后的天性。现在这天性使李汉的一双脚跟迅速靠拢在一起,发出很响的撞击声,于此同时他向刚刚把头治起来的将军行了标准的军礼。
“坐吧。”
李汉在将军一侧的皮沙发上坐下来,在沙发向下陷去的同时,他又挺直了腰板。这不是飞机上,而是参谋长办公室,他提醒自己。
“别那么紧张好不好?现在没别人,你可以放松点。”
“是。”
将军笑了,但这笑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下就换成了严峻。“事情看上去有些扑朔迷离,是不是?”
“特别是这种时候,塔帕尔又发出了和平呼吁。”
“烟幕弹。我看是烟幕弹。按战争的惯例,烟幕越浓的时候,离动手的时间就越近。”
“是的,恐怕只能以小时计算了。”
“总部也这么看。巴基斯坦的陆军副参谋长昨天一早飞到北京,与秦总长谈了两小时,又到京郊‘快反部队’训练基地和一家军工厂参观了两小时,当天下午就返回了伊斯兰玛巴德。一次闪电式的访问。总长的陈秘书在电话里对我说,看来我们的邻居相当紧张。现在我想听听你的。”
“我也有些紧张,替维英他们担心,一旦我们准备帮那个邻居一把,维英的部队肯定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