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更有趣了。”
“是一个针对总统先生您的阴谋。在您的国家,有人想谋杀您。”
“这么说,又是一个谋杀计划。”
“怎么,您已经知道了?”
“不,总统先生,我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个?”
瓦雷金的确不知道这些计划究竟哪一个会要他的命。沃克也不知道。瓦雷金过于相信他的总统卫队的忠诚。但忠诚并不能挡住任何时候从任何方向射来的刺客的子弹,对这一点瓦雷金和沃克倒是很清楚,但谁也无可奈何。政治领袖,尤其是大国的政治领袖,常常是国家利益甚至政党利益的血腥抵押品。现在的瓦雷金由于刚刚胜利结束的克里米亚战争而喜上眉梢,对正在向他一步步走来的为期不远的危险,全然没有知觉。他现在唯一嚮往的,是半个月后将在克里米亚半岛举行的盛大凯旋式。那将是一种彼得大帝式的光荣。何况,黑海之滨,还有历届前苏联首脑享用过的别墅。那别墅就如同传世玉玺一样,是这个大帝国最高权利的象徵。着名的“8.19”之夜,米哈依尔·戈巴契夫就是呆在这座别墅里。
在他之后的叶尔钦总统一直想得到这座别墅而未能如愿。
但他瓦雷金做到了这一点。
他现在已经可以想像出半个月后,在军旗和勋章的簇拥下,他行进在欢声雷动的塞瓦斯托波尔大街上的情景。他想,有些类似古罗马人的凯旋。但他註定不会看到这一壮观的场面了,因为此刻在塞瓦斯波托尔城郊的一幢靠近公路的三层小楼内,一个乌克兰小伙子已经用一校特制的炸弹,对准了半个月后将从他窗下经过的瓦雷金。他把手中的遥控器像手枪一样举起来,对准一张以瓦雷金的头像为靶纸的胸像靶。一下一下地摁动着遥控键,发誓要为乌克兰的克里米亚复仇。他甚至已经看见自己苦心研制的那枚特殊炸弹呼啸着穿越半个月的时空,从总统车队的左上方打进瓦雷金那辆敞篷座车,一眨眼就把这位总统和他的司机、保镖撕裂成碎片,残肢、脑浆和血飞溅在路边一座古堡长满苔薛的石墙上!
现在,整个世界,包括这两位远隔万里用电话交谈的总统在内,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一点。连刺客的未婚妻叶莲娜也不知道。
格拉夫丘克一向是个沉默寡言略带忧伤的小伙子。
“我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个?’瓦雷金大声地对着送话器说,“但我还是要感谢您,总统先生。真的,非常感谢。”
“不必客气。作为总统先生的朋友,我认为我绝对有必要把这件事向您通报。我相信这既符合俄罗斯的利益,也符合美利坚合众国的利益。因为,我们愿意看到您活着领导这个伟大的国家,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瓦雷金清楚,“别的什么人”指的是谁。鲍里诺夫斯基,那个在俄罗斯议会里口吐狂言,拳打脚踢的小丑。他的“世界地图上大部分国家都应该抹去名字”和“俄罗斯士兵必须到印度洋温暖的海水里去刷洗军靴”的宣言,让整个西方心惊肉跳了好几年。所以,他们是不会愿意看到由这样一个人取代我的,瓦雷金想,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就是西方包括理察·沃克都不希望看到我这么快就死去的原因。为此,他们甚至在俄罗斯与乌克兰的克里米亚战争中保持难堪的中立,这样一来,当然也就把乌克兰总统席哈克夫的政治生命送上了断头台。大国政治就是这么残酷,小国註定得成为大国政治祭坛上的贡品。不必打开电视,瓦雷金也可以想见席哈克夫在大雪漫捲基辅之际含泪辞职的情景,对这一令人感伤的场面,西方再一次表现出暗含愧疚的沉默。
现在,沃克总统终于有了机会来打破这种沉默:
“在对您的人身安全问题表示出我由衷的关心之后,我还要对您的军队在克里米亚战争中的出色表现表示敬意。不过,我想善意地提醒您,到此为止。您一定注意到整个西方包括我在内,在克里米亚问题上的克制态度。因为我们了解您的处境,您需要这次战争,我们以中立的立场支持了您。而现在我们需要您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这正是瓦雷金在心里给自己划出的界线,的确,他需要克里米亚的收复或者说征服,去堵那些狂热的极端民族主义者的嘴。尽管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因为那些人的胃口要比一个克里米亚大得多,但他还是不准备再往前走了。他十分清楚,元气大伤的俄罗斯已经没有力量与整个西方作对,她需要足够的时间去舔自己的伤口。这就是他比他那些头脑发昏的同胞更聪明的地方。但即便如此,当听到来自另外一个国家的首脑对他瓦雷金指手划脚时,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感到舒服的,哪怕这个人刚刚对他的生死问题表示厂如此巨大的关切,他还是不舒服。
“非常感谢,总统先生,我非常感谢您的克制、您的善意和您的提醒。但我不知道一个国家以她自己的方式收回几百年来就属于她,而且直到一九五四年还是属于她的一块领地,是否需要别的什么人出面进行善意的提醒?”
电话的另一端里传来有些变粗的喘息声。
“当然,作为对您的友谊的回报,总统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证,到此为止,那正是我的本意,俄罗斯的疆界,现在可以固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