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杨桥村的六纵相比,四纵在作战的时候比较喜欢吹哨子、敲锣。他们的排长嘴里叼着小铜哨,连长手上拎着小铜锣,这边“雎——雎——雎”地吹、那边“叮咚咣啷”地敲,也不知道传达的是什么信息。
那天夜里,这哨子声和铜锣声始终响个不停。从5日傍晚到6日凌晨,华野部队先后七次冲进北门、又七次被反击出去,在双方的攻防之中,国军的装甲战车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北门阵地是帝丘店北部的防御重点,战斗刚开始,北门正面的主要据点就被105榴弹炮摧毁了,但黄百韬很快就派出装甲部队前来支援(有人说黄百韬本人也来了,但蔡智诚没有看见),这十多辆“战车”立刻构成了临时的火力支撑点,与残存的地堡和战壕相配合,很快筑起了一道新的防御屏障。
——说起来,黄兵团的所谓“战车”虽然只不过是“冒充坦克的大卡车”而已,但这样的东西在当时的战场上还是十分厉害的。有这么个例子:7月5号的晚上,装甲兵学校的一位教官受了伤,军医检查之后认为没得救了,可战车兵们却不同意,于是几个学生就把老师塞进车子里,径直从帝丘店的东门沖了出去。而这辆“铁壳大卡车”居然能够所向披靡、从雎县一路开回了商邱,共军的几道包围圈愣是没有挡住它,足见其“战斗力”之威猛。
国军的装甲战车虽然厉害,但毕竟数量有限。子夜过后,解放军的围攻一浪高过一浪,6日凌晨四时许,帝丘店的南门被华野一纵突破,装甲车队不得不紧急移防救援,他们前脚刚走,华野四纵就再次对北门发起猛攻,322团抵挡不住,正面防御被突破,共军插入了北门的阵地纵深。
北门阵地背后的纵深地带是一片民房,这里早已经被国民党守军改建成了防御据点。街道上构筑了拦阻工事,房屋里埋伏了守卫人员,以伞兵为主的预备队也被布置在这里,准备在巷战之中对共军实施反击。
解放军巷战的特点是“逐屋攻击”,他们并不把部队暴露在街面上,而是首先抢占街头的房屋,然后在里面凿墙,逐间向前推进,一步步地打通整条街道……对此,整25师早有防范。他们事先就有选择地推倒了相邻的建筑,这样,当共军凿通一堵墙之后,洞口对面的不是隔壁的房间而是一块五米宽的空旷地域,而那片空旷地又处于国军的火力控制范围之内,这就使得“凿墙推进”困难重重。
黎明之前是夜色最暗的时候,在这期间,帝丘店的上空几乎一刻不停地闪烁着照明弹。迫击炮打出来的照明弹大概能够在天上挂五六分钟,晃晃悠悠的,可以照见比较显眼的目标,却难以看清隐蔽在角落处的身影。夜战是共军的强项,为了防止他们进行偷袭,[奇+书+网]国军早就准备了应对的武器,他们把装有辣椒面的布袋子绑在手榴弹上,隔几分钟就朝黑暗处甩两个,如果那附近有人,一定会被这气味呛得咳嗽,各火力点再寻着声音集中扫射,效果十分显着。
双方在暗夜中较量,虽然322团准备充分、屡占便宜,但华野11师却不屈不挠,依然坚持採用凿墙攻坚的办法向前推进。街道两侧的房屋里不时发生激烈的枪战,时不时地会有国军官兵从房门里冲出来,在大街上连滚带爬地奔逃。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房屋被共军占领,北门防线的国军指挥官终于下令使用预备队,派遣第一批突击人员进行反击。
第一突击队由伞兵组成,三十六个人分成四个组,每个组携带两具喷火枪。这些火焰喷射器是7月5日上午空投到帝丘店的,总共六十具,有一半配备给了伞兵。突击队的行动方案是事先预谋过了的——共军的“凿墙攻击”战术虽然简单有效,但它最大的缺陷是放弃了对街道正面的控制,而在巷战中,街面上虽然比较危险,但宽敞的大街毕竟还是最为便捷的机动通道,伞兵就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在夜色的掩护下,四个突击组迅速摸到了街道的尽头,还没等共军反应过来,八管喷火枪就往着墙上喷射油料,等他们再跑回出发地的时候,街道两侧已经被涂上了一层凝固汽油。
自五月份开始,豫东地区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下雨,经过盛夏的酷热,干燥的民房几乎是一点就着,几颗照明弹打上去,茅屋土舍在汽油的助燃下顷刻间就曼延成了沖天的大火。烈焰映红了夜空、照亮了街道,火舌发出“呼——呼”的咆哮,原本躲在屋里凿墙的解放军战士呆不住了,纷纷逃出了房门。
依据事先的设想,共军在遇火之后肯定是要撤退的。因此,眼见烈焰腾空,预备队立刻按照原定计划展开追击,322团的官兵也跳出掩体投入反攻,将士们斗志昂扬,满以为可以将共军再次逐出帝丘店。可谁知道,刚刚冲上街道,华野11师那边哨子和铜锣“叮呤咣啷”的一阵响,他们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嗷嗷叫着向前沖了上来。正准备“乘胜追击”的国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就乱了。
蔡智诚是督战官,起先,他的位置在街道右侧的一幢条石基座、青砖墁墙的民房里。在豫东,有很多财主的住宅都是这种样式,为了防御匪盗的侵袭,这类房屋的墙基建得很高、屋墙也很坚固,房顶是平的,上面可以晒粮食也可以存放杂物,国军在房顶上架起几挺机枪,立刻就能用火力覆盖周边的大片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