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加强连的队伍,再称为“第一团”就不好意思了,于是改名为“陆军突击总队”(不直接叫伞兵是为了保密),虽然挂上了“陆军”的招牌,却仍然在第五集团军的建制之内。说穿了,其实就是杜聿明手底下的一个伞兵旅。
这其中的玄机奥妙,蔡智诚当然无从知晓。但是,他既然知道了“突击总队”就是自己嚮往已久的“戈曼德”,就一定要想办法参加进去——有潘崇德的榜样摆在面前,蔡智诚已不再担心自己不够格。因为,小潘的综合素质并不比自己强,他能进“鸿翔部队”,自己就更应该能够做得到!
可这时候,“鸿翔部队”在207师的招兵工作已经结束了。“招募办”在昆明宪兵部队还有最后一场面试,于是,第二天,蔡智诚就带着申请材料跑到了宪兵十三团。
招募现场,除了蔡智诚,其他人都是宪兵。主考官看见宪兵司令部里钻进来一名陆军少尉,不禁愣了一下,解释说:“我们只招收士兵,不招录军官”
蔡智诚对此早有准备,挺着胸脯回答:“学生投身国防,并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如果能够加入鸿翔部队,我甘愿放弃军衔,从普通士兵干起”
主考官似乎很满意,拿起蔡少尉的简历看了一遍,又问了问207师学兵训练营的几位长官的名字,然后递给他一张表格:“根据你的情况,应当先经过207师政治部的批准。给你一天的时间,办完相关手续再来报到”
蔡智诚拿起表格就往师部跑。庆幸的是,这时候207师的师部已经从曲靖搬迁到了昆明,距离并不远;更值得庆幸的是,这时候的各学兵大队正在罢课闹事、嘈嘈着“驱逐师长罗又伦”,政治部的人对一帮学生兵头疼得要命,听说有人想走,真是求之不得,立刻签字盖章,在所有的栏目都填上“同意”、“同意”,好象生怕有谁反悔似的……
就这样,1945年4月底,207师机炮训练大队的少尉见习教员蔡智诚,终于正式加入第五集团军陆军突击总队,成为了一名国军伞兵技术上士。
从207师参加鸿翔部队的士兵很多,主动降衔的人物也不止一个。但蔡智诚却是207师最后一个报到的,而且,他也是唯一一个来自学兵训练大队的学生兵。
蔡智诚参加“鸿翔部队”的时候,陆军突击总队已经组建一个多月了。
说来有趣,美国人原以为第五军的伞兵不会有多少人马,顶多不过是一支侦察部队,因此认为从第十四航空队随便弄点装备就足够打发了。谁知道杜聿明的胃口居然那么大,翻开花名册一看,林林总总将近四千人!这么大规模的队伍,陈纳德的航空队哪里应付得下来。
魏德迈总参谋长吃了个哑巴亏,答应过的事情又不好反悔,郁闷了半天,最后只得派飞机空运物资,把原本为印度军队预备的空降装备先送给中国伞兵——不过,从这以后,魏德迈将军再和中国军方打交道,凡事就都要签个备忘录、先把细节讲清楚,这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吧。
话又说回来,美国人的装备也不白给。他们派遣了一支三百多人的“顾问团”,团长是考克斯中校,美方顾问不仅要负责中国伞兵的训练和考核,就连部队的作战调遣也要参与指挥,所以,这支陆军突击总队实际上是由杜聿明和美军司令部共同领导的。
伞兵的训练方式果然和普通步兵大不相同。
蔡智诚属于突击总队的“第四期补充兵”,训练营设在昆明东南的宜良机场。报到当天,军需部就送来一大堆长枪短枪,有阻击步枪、冲锋鎗、卡宾枪,还有四五式手枪和勃郎宁轻机枪。负责训练的美军顾问是个大胖子上尉,他并不组织新兵射击,而是一人发给一张雨布,铺在地上让大家练习拆卸,把这些枪枝拆了装、装了拆,足足折腾了一整天。
第二天上射击场,刚加入伞兵的这些“新兵”其实都是老兵了,本以为实弹射击没有什么稀奇,可到了现场才知道,美军的训练要求和国军的《步兵操典》根本不一样。就拿射击姿势来说,美军顾问特别强调步枪背带的使用,卧姿、跪姿用“套背带”(lopp sling),站姿用“挽背带”(hasty sling),射击完毕之后还要清洗枪具。而国军部队里决不会允许把枪背带弄来弄去,更不允许用肥皂水擦洗枪枝零件——在当时,《步兵操典》被奉为国军的金科玉律,也只有这些美国人敢于打破规矩、另搞一套。
令蔡智诚印象最深的,是美军顾问十分重视训练安全。实弹射击的时候,每个射手身后都有检查员,反覆核查操作程序。在打靶场练了好些天,用各种枪枝从50码、100码、打到200码,弹壳堆成了小山,接着又练投弹、练爆破……从来没有发生任何事故,这和103师的新兵营简直有天壤之别。
不过,美国佬也有出事的时候。
蔡智诚刚到宜良基地没几天,训练营里就发生一件大事——负责指导汽车驾驶的美军教官(一个中士)伙同翻译和油库看守,把十几桶汽油拉出去卖了。
在当时,后勤的口号是“一滴汽油一滴血”,盗卖军需油料属于严重的犯罪。中国军方侦破此案后,决定枪毙翻译和油库看守,没有处罚美国兵。可美军司令部却认为那个翻译是美军顾问团聘请的人员(西南联大的教员,不是军人),应该由美方审判,又把翻译从刑场上救了下来。结果,根据美国人的调查,盗卖汽油的主谋应该是教官和看守,于是就把那个美军中士判了死刑,却把中国翻译给释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