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没注意他。血从我的脖子和嵴背往下流。轻轻碰一下耳朵,整个左半身就疼得像被电
击一样。我移开手指,看到上面沾满了血,鲜红发亮。
甫叔颤声说:“董事,我们——”方和敏植没有帮腔。董事用一块干净的丝质手帕捂住
我的耳朵,让我坚持住。他从衣服里侧的口袋掏出掌上索尼。“张先生?”他朝着索尼说,
“拿急救箱来。请快一点。”现在我才认出他,是那个打盹的乘客。八个月前,便是他陪我
离开宗庙广场。
接下来,我的救命恩人盯着三个研究生。他们不敢跟他对视。“嗯,我们开始了一个很
不吉利的蛇年。”他向敏植和方保证,将由纪律委员会通知,对他们处以高额罚款,然后解
散了他们。两人鞠了一躬,赶紧走了。敏植的斗篷落在了炕上,但是他没回来。甫叔看起来
难过之极,梅菲董事让他煎熬了一会儿,问道:“你还打算用那东西射我吗?”
金甫叔扔了弩,好像很烫手一样。董事看了一圈乱糟糟的实验室,闻了闻烧酒瓶口。三
维淫乱场面吸引了他。甫叔在遥控器上摸索了一会,弄掉了,又捡了起来,按了停止,对准
方向,又按了停止。终于,梅菲董事开口了。现在,他准备好了,要听甫叔的解释,为什么
会用系里的实验复制人练习十字弩。
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甫叔找了各种理由:因为是六重节前夜,他喝得酩酊大醉;他本末倒置,忽视了焦虑症
状;交友不慎,过度热心于惩戒他的标本;都是方的错。后来连他自己都意识到最好还是闭
嘴,等着斧子落下。
张先生带着药箱来了,给我的耳朵喷了药,敷了药膏,贴了一块胶布,还和蔼地说了些
话。除了元-027从未有人跟我这样说过话。甫叔问我的耳朵能否痊癒。梅菲董事硬邦邦地
说,那不关他的事,他的博士生涯已经终止了。看到了自己的前途滑向落魄,这个曾经的研
究生顿时变得茫然,脸色发白。
张先生握着我的手告诉我,我的耳垂撕裂了,但是承诺医务员第二天早上就回来将它换
掉。我非常害怕甫叔的报复,全然顾不上担心我的耳朵,幸好张先生说我们马上就跟梅菲董
事一起离开,去我的新住处。
这对你来说肯定是个好消息。
是的,只是我没了索尼。我怎么可能带上呢?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我只好点头,希
望能在六重节假期里取回来。那个旋梯需要我全神贯注,下楼比上楼更危险。在大堂里,张
先生拿给我一件带帽子的斗篷和一双保暖耐克。董事称赞张先生选了斑马纹的设计。张先生
回答说,斑马皮是当季最时尚的街头款式。
董事及时救了你,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到目前为止,没有。他说我将被转到校园西侧的统一系,还道歉不该让“那三只喝醉的
绦虫”拿我的生命当儿戏。由于天气糟糕,他们没能更早地介入。我忘记说了哪些恭顺谦卑
的话作为回答。
校园的回廊上到处是庆祝六重节前夜的人群,充满了节日气氛。张先生教我拖着步子在
粒状冰上走,以便增加摩擦力。雪花落在我的睫毛和鼻孔上。梅菲教授走近的时候,雪仗停
战了,参战人员纷纷鞠躬。帽子提供的莫名感觉非常美妙。穿过回廊,我听到了音乐。不是
gg或者流行歌曲,而是原汁原味、四处回响的音乐。“是唱诗班。”梅菲董事告诉我,“公
司政权的人类不总是冷漠、小气,或者恶毒。感谢主席,他们有时也很高尚。”我们听了一
分钟。我抬起头,觉得自己好像要飞上云霄。
守卫统一系的两位执法者向我们敬了礼,接过了我们打湿的斗篷。跟心理基因组系大楼
的朴素相反,这幢楼房的内部非常华丽。铺了地毯的走廊两旁装饰着隆尖时期的镜子,锡勒
国王的骨灰盒以及统一系名人的三维影像。电梯里有个吊灯,从里面传出声音,朗诵着公司
政权的守则,梅菲董事让它闭嘴。让我吃惊的是,它真的闭嘴了。跟上次一样,电梯加减速
的时候,张先生都扶着我。
我们出了电梯,来到一个宽敞的下沉式公寓,公寓像是一个上层阶级生活方式的gg片。
一丛三维火焰在中央的火炉里跳动,周围是飘在空中的磁悬浮家具。玻璃墙外是绚丽的城市
夜景,在忽明忽暗的雪花中有些模糊。内墙上挂满了油画。我问梅菲,这是不是他的办公室。
“我的办公室在上面一层。”他回答,“这是你的住处。 ”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张先生就建议我邀请贵客坐下。我请梅菲董事原谅:我从未接待过
客人,举止不够礼貌。
那张磁悬浮沙发在尊贵的客人的体重下晃晃悠悠。他的儿媳,他说,帮我重新设计了公
寓。她希望那些罗斯科的油画有助于我思考。“每个分子都是真正的真迹。 ”他向我保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