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录音带里没有说话声,只能听到我手指轻敲椅子扶手的声音。
最后我说:“下次离开之前请通知我。”
“我通知了。”他说。
“还有一件事,我认为你不应该告诉任何一个病人你打算把他们带回k-pax。”
“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没有?”
“没有,实际上我告诉他们我只能带一个人回去。”
“我认为你不应该做自己办不到的承诺。”
“我什么也没承诺。”他狠狠地咬了一口从特雷克斯勒太太花园里採摘的大草莓。
我太饿了,快流口水了,所以我也加入了他的行列。我们狼吞虎咽着,盯着对方,就像两个争夺奖项的傢伙一样互不相让。
“告诉我,”我说,“如果你能随时离开这里的话,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儿?”
他吞咽下满嘴的草莓,深深地喘了口气。“嗯,这是一个最适合我写报告的地方,有别人供我吃住,还有这些奇妙的水果,除此之外,”他扮了个鬼脸,“我喜欢你。”
“好吧,我们开始这次的内容吧,好吗?”
“当然。”
“你是否能画一张从银河系任何一个星球看到的宇宙星空图?比如从天狼星?”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没去过那儿.”
“那么只要你去过就一定能画出来是吗?”
“当然。”
“你可以在下次会面之前给我画几张吗?”
“没问题。”
“好,现在对我说实话,过去的几天里你到底待在哪儿?”
“我告诉你了,加拿大——”
“哦,哦,那么长途跋涉后你感觉如何?”
“非常不错,谢谢,你怎么样?纳尔?”
“纳尔?”
“在k-pax上吉恩就叫‘纳尔’。”
“我知道,是不是来源于法语,意思是承认?”
“不,来源于pax-o族,意思是‘多疑的人’。”
“哦.那么坡特在英语里怎么解释呢?‘过于自信的人’?”
“不,坡特起源于古k-pax文,意思是旅居者,信不信由你。”
“如果我让你把一些英文翻译成pax-o语言的话,比如‘哈姆雷特’,可以吗?”
“当然,你希望什么时候得到?”
“什么时候你完成了就通知我吧。”
“下周如何?”
“再好不过。以前我们谈过了很多关于k-pax上的科学,现在我们来谈谈那里的艺术吧。”
“你是指绘画、音乐之类的东西吗?”
“绘画、音乐、雕塑、舞蹈、文学……”
他把两只手靠在了一起,“和地球上的艺术有些相似,但我们比你们却提前了好多亿年发展这些东西。我们的音乐并不建立在原始的音律上,我们的任何艺术也都不是建立在主观想像上的。”
“不建立在音律上?那么——”
“它是连续不断的。”
“可以给我做个示范吗?”
这时他从自己的笔记本里撕下一页纸在上面画了起来,然后把那纸交给我。
“这是我最喜坎的一首,从小我就学会了。”
当我正在试图理解这作品的含义时他又说,“这就是我喜欢你们地球上约翰·m·凯奇1的原因。”
【1 约翰·m·凯奇(1912~1992),美国前卫派作曲家。】
“你能把这曲子分成小节吗?”
“我告诉过你我们的曲子是连续的。”
“我可以保留它吗?”
“就当是我来到地球的纪念吧。”
“谢谢,刚才你说你们的艺术不建立在主观想像之上,那是什么意思呢?”
“这意味着我们的作品里没有你们所谓的虚构。”
“为什么?”
“为什么要有?”
“嗯,我们通常町以通过虚构的部分来理解现实的部分。”
“为什么要绕路呢?为什么不直接达到目的呢?”
“真理对不同的人来说是不同的。”
“真理就是真理。你们谈论的是虚伪,是梦幻,告诉我,为什么地球人喜欢把那些信仰当成真理呢?”
“因为真理有时候会让人伤心,所以我们就选择信仰。”
“什么样的信仰会比真理更好?”
“有很多种信仰。”
坡特一直忙于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记录。“只有一种真理,真理是绝对的,你无法逃离它,不论你逃到多远。”说这话时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还有另一个因素,”我说,“我们的信仰都是建立在残缺不全的、互相冲突的经验中,所以还没有认清事物的本质,也许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他看起来很吃惊;“怎么帮助?”
“多讲一些关于k-pax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