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参见主公!”
镇将府,李晓先虎啸营军卒一步赶到,带着他的工作手札。
“坐下说。”偏厅会议室,吴翟稳稳坐在上首,裴瑾陪在一旁。
“是。”见吴翟脸色沉闷,李晓以为自己犯错,不敢多言,赶紧端正坐下。
“眼下入库的税银有多少?”吴翟不喜欢磨叽,直接开门见山询问今年税收。
李晓闻言,立马翻开手札,仔细查看之后抬头报出一串数字。
“回主公,共计入库税银十一万七千三百四十二两,预计二月过完能到十三万两,较之往年同期...低了近一半。”
闻言,吴翟眉头一皱,脸色顿时又黑了两分。
李晓看了心里一慌,赶紧出言解释,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堆。
“主公,今年似乎是行情不景气,出关的商队较之往年少了一半不止。雍州许多世家的商队到现在都未出关,京兆以东各州世家的商队更是一个没来。”
“小人也差人到市面上打听过,那些个世家商会都说是家族另有安排,何时出关还需等候家族传令。”
“不过,陈郡谢氏和京兆杜氏的商会掌柜倒是给我透露过消息,他们是被家族抽调了存银,暂时拿不出多余资金跑商。”
吴翟听完压了压手,示意李晓不用紧张,这些消息其实他都知道,之前赛蔷薇给的简报中都有涉及。
“无需惊慌,我只是找你了解一些情况,税收降低责任并不在你。”
眼下王氏大军入京兆,京城出现巨变,各州世家纷纷在招兵买马。
不出意外的话,大乾局势距离崩盘不远了。
如今大乱将起,各州世家都在忙着备战,商会抽不出资金跑商可以理解。
不过,吴翟相信,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待第一波动荡平息之后,各州世家肯定会玩命似的敛取资源,以期在争霸正式到来之前,最后扩充一波实力。
到那时,黑山出关的商会必然会迎来一个爆发。
这也是黑山最后的狂欢。
当局势彻底崩坏,大战四起,西贡长廊指定要跟着遭殃。届时商路不通,东边的人出不来,西边的人进不去,没人跑商,黑山的关税怕是要一落千丈。
黑山若是没了关税,立马会成为那没了根的浮萍。
这还了得!
想到这里,吴翟心底不免升起一抹急迫,一拍桌子,起身狠声下令道。
“李晓!”
“领三百虎啸营军卒,约谈各家商会,让他们挨个给我补税!”
“每家至少十万两,限期五日,过期不候!”
“告诉他们,五日后黑山将驱逐所有没补税的商会。”
“若是不补税,那以后就甭在黑山做买卖了!”
这话含恨而出,李晓被吓了一哆嗦,也不敢问缘由,当即起身领命。
“喏!”
“现在进去办!”吴翟大手一挥,李晓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吴翟没有坐下,撵走李晓后便看向一旁的裴瑾,眼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老二,加紧备战。”
“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拿下三郡!”
闻言,裴瑾立马起身捶胸,义不容辞。
“大哥放心!”
“一个月,瑾定会让三郡城头,扬起吴字大旗!”
“不...”吴翟低头沉吟了一瞬,强人所难的给出时间限制。
“二十天,我们最多只有二十天...”
黑山必须在出关的商会大规模爆发之前平下三郡,最大限度的扩充实力,而二十天则是吴翟预估最保险的期限。
从赛蔷薇提供的情报来看,周定怕是很难活到月底。
周定一死,大乾便会迎来第一波动荡。
京兆有御三家和王氏大军,再加上周氏这个比马大的死骆驼,吴翟预估这次动荡不会持续太久,能乱上三天就不错了。
待这次动荡被压下,各州世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积蓄力量以求彻底掀翻大乾。
届时,无数商队将会奔赴黑山,这个赶路的时间,可能也就一个月左右。
而吴翟必须在这些商会抵达黑山之前,尽可能消化完三郡红利,完成兵马的扩充。
要不然...
财帛动人心,这最后的破天富贵,黑山不一定能拿到手,拿到手也一定守不住。
‘周定,不吃馒头争口气,你可一定要坚挺啊!’
‘努努力,再活一个月给天下人看看...’
至于,周定能不能再挺一个月?
没人知道。
就当前来看,周王还是非常争气的。
......
京兆,皇宫,太极西堂。
周定如今已卧床三日,饥不能食,口不能言,几近油尽灯枯,全凭药石吊着。
虽然人看着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咽气。
但是!
最后那口气,周定就是不愿意咽下去。
西堂还有其他人,李斛也在,就半躺在周定对面,手脚上束着锁链。
这位昔日的西凉王此刻还有力气说风凉话,不过那气色看起来比周王也强不了多少。
“喂,老子都等着急了,你到底还死不死?”
话音落下,西堂沉寂。
这个问题注定无人回答,周定也许能听见,但已经没力气搭理他了。
李斛有心过去查看,却被铁链锁死动弹不得,于是撺掇起床边随侍的小太监。
“那个谁,你过去瞅一眼,看看你家周王死了没?”
那小太监扯了扯嘴角,死命的压低脑袋,装聋作哑,压根不敢动弹。
“没劲!”
见那小太监光顾着夹尾巴,两股颤颤的打摆子,就是不挪窝。李斛撇了撇嘴,索然无味又异常烦闷。
干脆闭目养神。
可惜,怎么都静不下心。
他只要一闭眼,心中思绪立马纷扰,无数杂念裹挟着无边的愁绪接踵而至。担忧、怅惘、暴虐瞬间充斥心头,怎么赶都赶不走,压得他喘不过气。
压抑的久了,李斛忍不住开始自言自语,神神叨叨。
“都到这地步了,你说你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咋了,我就没有一点机会翻盘?”
“我跟你说,那些世家就从来没怕过你!”
“不过是一群白眼狼而已,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
“把你们腰打断,腿打瘸,打成狗!”
“摇尾乞怜的狗...”
“放屁!”
“得杀光,全都杀光...”
李斛话说的断断续续,高一句低一句,上一秒还唉声叹气,下一秒就目露凶光。两句话之间能停顿许久,常常前言不搭后语。
没头没尾,看着邪性。
也不知道是谁在跟谁说话。
反正,那小太监心里很害怕。
他觉着,西凉王...已经疯了!
......
与西堂一墙之隔,太极殿。
这里正在举行小朝会,朝臣不多,寥寥无几。
甭管人多人少,既然是朝会,那就必须得有君王。
眼下周王病垂,龙椅前站着的自然是周逸之。
太子嘛,临危受命,监国无可厚非。
可在太子身后,龙椅之旁,臻王后正垂帘听政。还有那台阶之上,太子下首,正立着一位金甲将军。
那将军虎背熊腰,身躯庞大,年约三十,满脸横肉。赫然是琅琊王氏当代冢嗣,当朝三品冠军大将军,青州刺史。
王赢!
他进京了。
这位臻王后的亲弟弟,太子的亲舅舅,居然不声不响的进京了!
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禀太子!”
“臣携青州军卒三万,合王氏大军,共计六万五千兵马,前来护驾!”
听到这话,臻王后笑了,太子也笑了,群臣都笑了。
唯有诸葛颐沉默了。
‘果然,外戚不能掌权啊...’
小老头望着笑意盎然的弟子,心思沉到谷底。
‘这就是你的后手么?’
‘难道你就没想过,往后这大乾...还能姓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