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学院,”发言人温和地说,“根本没必要。飞行者的繁衍已经让足够多的新鲜血液注入了。我知道你的来历,我也能理解你的感受,不过我无法接受这个主意。那不是聪明人做的事。”说完,她坐下,玛丽斯的心也随之沉到谷底。完了,她想着。他们会投票同意举行测试,但是对那些不幸生错了家庭的人而言,天空之门仍然紧闭,飞行者们是否决掉对她来说最重要的部分。她努力了,非常非常接近成功,却仍然没有成功。
一个憔悴的穿着银色丝绸的男人站起来。“阿瑞斯,飞行者的一员,同样也是阿特利亚岛的王子。”他说,银色的王冠下,他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我同意这位来自外岛的姐妹。我的孩子们有着王室血统,这是出生註定的,他们也註定要继承飞翼。让他们跟一群平民竞争飞行,那无疑是一场笑话。不过测试是必要的,看看他们是否有资格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飞行者,非常必要。”
紧接着,穿皮衣的黑女人紧随他而起。“泽瓦库尔,来自南方群岛的迪斯岛,”她开口,“我常年飞行,为岛长传递信息,可我同样侍奉天神,这是高等种族的权利。让我把飞翼传承给那些低等民,那些泥生的孩子,简直是不可思议!绝不!”
“坡维特岛的克瑞恩,我贊成大家的意见。我们为什么要跟渔民的孩子竞争飞翼?他们可不会让我们跟他们竞争渔船,是不是?”大厅里笑声不绝,这位老飞行者咧嘴,“是的,讲个笑话,一个很棒的笑话。好吧,兄弟们,我们自己也会成为笑话,这个学院根本就是个笑话,如果让所有的垃圾出身的人都进入它的话。飞翼属于飞行者,千百年来一直如此,那是因为它本该如此!其他人也满意于这种情况,没有几个岛民是真正想要飞行的。大多时候,飞行对他们而言是个一闪而过的荒诞念头,甚至让他们害怕得不敢去想。我们凭什么鼓励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他们不是飞行者,他们从来没打算成为飞行者,对他们而言,生活的意义是在其他地方……”
玛丽斯不可置信地听着他的话,被他那自以为公正的俏皮激怒了……而令人恐怖的是,她看到其他飞行者,包括一些年轻人,点头贊同他的言辞。是的,他们是上等人,因为出生在一个飞行者家庭。是的,他们是卓越的,不希望跟岛民混在一块。是的,是的!突然间,过去重要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玛丽斯感到她又有了跟岛民相同的思维。突然间,她想到了她的父亲,她的生父,已故的渔民,她几乎没有记忆的父亲。那些她以为逝去的记忆突然回放:五官的印象,大都僵直的衣衫,散发着浓烈的海盐和鱼腥味,他的双手暖暖的,粗糙却温柔,曾经在她被母亲责骂过后,轻抚她的头发,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还有他曾讲给女儿听的故事,低沉浑厚的嗓音,讲述他每天在小帆船上的经历——看到什么样的海鸟,如何从突如其来的风暴中逃生,翻车鱼怎样努力想要跳向夜空,在风中的感受,海浪打着小船的声音……她的父亲是一位敏锐勇敢的人,敢于每天驾着小小的船穿梭于大海中。她的愤怒蔓延,是因为她深刻地明白,她的父亲绝不比在场任何一个人低等,风港的任何一人!
“势利鬼!”她尖锐地说,不再考虑她是否会得罪谁,是否会影响她赢得投票。“你们全都是。想想你们能多优秀吧,仅仅因为你们出生在飞行者家庭,不需要通过自己的任何努力就能继承飞翼。你们真以为你们能遗传到父母的技巧?好吧,那你们如何看待自己血统的另一半?难道你们全是飞行者之间的血统?”她猛然指着坐在第三排的一张熟悉面孔,“你,萨尔,刚才你点头同意。你的父亲是飞行者,没错,但你的母亲呢?她是个商人,出生在渔民家庭。你正视过他们么?假如你的母亲告诉你,你的飞行者父亲不是你真正的父亲——如果她告诉你,你的出生只跟她曾在东方邂逅的一名商人有关,你待如何?那样会如何?你会放弃你的飞翼,并重新选择另一种生活么?”
圆脸的萨尔只能张大嘴对着她,他不是一个思维敏捷的人,无法理解为什么玛丽斯单单要指他出来。玛丽斯收回她的手指,将愤怒向所有的飞行者宣洩。
“我的生父是一个渔民,一个优秀的、勇敢的、诚实的男人。他从未穿过飞翼,从来没想过拥有它们。但是假如,假如他能选择做一名飞行者,他能够成为一名最优秀的飞行者!歌手们会传唱关于他的歌谣,为他而喝彩!如果我们认为才能能够通过血统传承的话,看着我,我的母亲善于纺织和搜集牡蛎,而我不能。我的父亲不会飞行,可我能。而且,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应该知道我能飞得多棒——起码比某些出生就註定要飞行的人飞得更好!”她转头看向长桌边缘,“比你强,科姆。”她大声地说,让整个大厅的人都能听见。“难道你忘了么?”
科姆瞪着她,他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突突跳着。可他什么也没说。玛丽斯转身对着整个大厅。“你们是不是怕了?”她逼问所有人。“你们挂着的飞翼只是一个幌子?你们害怕你们口中骯脏的渔民的小孩们会把属于你们的飞翼抢走,证明他们是比你们更优秀的飞行者,并且像看一群大傻瓜一样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