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刊王愤懑之余对朱祁镇诉苦道:“我那个胞兄啊,刚愎多疑,连我这个亲弟弟都不放过!前些日瞒着我派人出使大明,近日又故意指派本王爱将托洛贸然率军出征,这分明是藉机除我羽翼,害我之心昭然若揭!我算看透了,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发制人,本王决定要赶在也先对我下手之前举兵起义!”
听闻赛刊王要起兵造反,朱祁镇惊骇不已,忙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啊!”
赛刊王不禁质问:“为何不可?”
朱祁镇则耐心劝解道:“一旦殿下起兵,则瓦剌就此将陷入内乱不可自拔,而鞑靼人见瓦剌部族手足相残,则必会趁机来袭。到时不仅我瓦剌部族将落得个万劫不复之地,整个漠北草原也必将陷入持久战乱之中!”
听朱祁镇所言句句在理,赛刊王终也心生迟疑。
见自己的劝言起到了效果,朱祁镇继续说道:“祁镇知道殿下向来对我汉家典籍十分推崇,更是熟读《三国》。难道此时殿下忘了当年曹植所作的《七步诗》了么?”
赛刊王听罢更是感触良多,亦情不自禁的开始吟诵起了那首七步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朱祁镇又说道:“我们汉人是十分看重兄弟情义的,此谓之‘悌’也。悌与忠、信、孝、义等并称为八德,而兄弟相残则是违反‘悌道’,实乃大恶!难道殿下愿做这种大逆不道的恶人么?!”
听闻此言,赛刊王嘆道:“罢!罢!本王听你的就是了。不过本王还是担心,我不起兵了,难保我那兄长他不继续害我。如今情势本王就犹如曹植,也先才是那不悌的曹丕!”
朱祁镇宽慰道:“殿下放心,只要兄弟之间推心置腹,有何心结不能解开?我想也先首领也定会以部族大局为重的!”
至此,这场一触即发的风波算是暂时平息了下来。朱祁镇非常得意自己一手化解了也先兄弟之间的这场危机,并万分憧憬着自己的弟弟朱祁钰会立刻派人前来解救自己。与也先他们相比,我与祁钰之间的兄弟之情可是坚深无比的!
然而不幸的是,朱祁镇对弟弟朱祁钰的一切认知依旧停留在自己被俘之前,而如今的大明皇帝朱祁钰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对皇兄尊敬有加的郕亲王了。
但说也先国书与太皇书信被飞马送入京城后,举朝震动。
自于谦收复紫荆关以来,太上皇朱祁镇就一直下落不明。**孙太后与钱皇后急得直跳脚,四处遣人打探,却始终查无音讯。皇帝朱祁钰心里倒巴不得这位皇兄永远别再出现,然碍于情理,也不得不装腔作势的派人寻找太上皇,却亦是无功而返。就在众人都以为太皇可能已不在人世之时,却突然接获这惊天消息:太上皇竟被掳于漠北草原,而瓦剌首领也先有意将太皇归还天朝!
有了太皇的音信,众朝臣便纷纷上书要求皇帝接太皇銮驾回朝。百官的初衷无非是看到堂堂太上皇竟流落他乡沦为囚徒,实在是有辱国体,接太皇回来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刚坐上皇帝大位不久的朱祁钰哪里肯轻易就范,对此问题始终三缄其口,刻意回避。
百官很快便洞悉了皇帝的心思,他是怕太上皇回朝后会威胁到自己的皇位。
于是以德高望重的老臣吏部尚书王直做为发起者,众臣又联名上了一封奏书,主要内容如下:
“陛下天位已定,太上皇还,不复莅天下事。陛下崇奉之,诚古今盛事也!自古八德:礼、义、廉、耻、忠、孝、信、悌也。臣等望陛下谨崇悌道,早日迎太皇还都,实为天下之幸焉!”
这段文字可是经王直等人深思熟虑逐字推敲出来的,文中特别点明了“天位已定”,就算太上皇回来,也不会抢你的皇位!
奏书呈上去后,众臣都以为这下皇帝定会欣然应允。谁知朱祁钰阅后却勃然大怒,于朝堂上指着王直鼻子大骂道:“腐儒匹夫!朕之所以迟迟未决,实乃惮也先狡猾奸诈!朕之所虑皆为国家,绝无半点私心。而汝却将朕说成了那种为保皇位而置兄长于不顾的卑鄙小人!朕告诉你王直,大位本非我所欲,当时推我登基的,实出卿等!而今却出此言,是何居心?!”
由此可见,王直将朱祁钰的心思点穿,这反而激起了朱祁钰的更大愤怒。我对皇兄有顾忌,你们心里明白就行了,如今却将此事捅破,这不是公然揭我的短么?!
众臣见龙颜大怒,皆噤若寒蝉,无人敢再触犯圣意。王直却生性耿直,乃大声疾呼道:“太皇被俘,理应归复!今不救回,悔则晚矣~!”
朱祁钰怒喝道:“休再多言!朕若不是念你年事已高,必将汝责以廷杖之刑!再有妄言者,绝不轻饶!”
散朝后,百官们满脸失望无精打彩的步出大殿。
这时却见王直一把拉住同行的于谦,质问道:“方才大殿之上于大人你为何一言不发?老夫原以为于大人乃率性直臣,谁知却也是个胆小怕事之辈!”
于谦回复道:“圣上怒气正盛,多费口舌于事无补。”继而他又对王直与在场百官郑重承诺道:“于某自有他法,保证能让陛下回心转意。请王老前辈与诸位拭目以待!”说罢便转身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