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孙镗的吶喊,西直门督军程信探出头来,朝下望了望灰头土脸一派倦容的孙镗兵将,继而大声回喊道:“方才孙将军出生入死浴血奋战,本督军全部都看在眼里。然于谦大人战前便有严令,大军出城后立即关闭九门,不胜不得返城!故在下恳请孙将军再接再厉,只要击退来敌,本督军自当开城迎接孙将军凯旋!”
听了程信这话孙镗自是哭笑不得:“腐儒!但凡能够退敌,我也不会腆着脸来求你开门!目下战况你也看到了,再打下去我与弟兄们只有死路一条。程大人先放我等入城,我自会率领将士于城头坚守御敌~!”
此时程信却严辞回道:“于谦大人有令,擅自放人入城者立斩!恕在下爱莫能助!”
孙镗立时怒发冲冠,遂破口大骂道:“狗娘养的程信!我与弟兄们拼死用命、血染沙场,你这狗官却立在城头上说风凉话,竟公然不顾官兵的死活~?!”
程信听罢回道:“孙将军此言差矣,我程信虽为文官,但忠肝义胆丝毫不在孙将军之下。孙将军殉国后,本官自当接替将军率军御敌,倘若西直门最终失守,我亦当自刎谢罪!”
程信的话令孙镗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得不停的咒骂道:“腐儒!腐儒!你的脑袋咋就这么一根筋呢,兵死光了,城头丢了,你再自刎顶个屁用?!”
就在这时,却见程信忽然侧过身大行跪拜之礼。孙镗正纳闷,这是在给谁磕头呢!然而紧接着赫然出现的身影着实令孙镗大吃一惊。
只见一身戎装的皇帝朱祁钰亲自来到西直门城头上,他望了望西直门下战场的局势,继而对孙镗说道:“朕知道孙将军已尽全力,按理应当放将军入城休整。但目下战局危殆,若瓦剌军趁城门大开之际就势掩杀而来,孙将军又如何抵挡的住?如此西直门岂不要陷落敌手!”
孙镗见皇上都这么说了,自己自然也不好再坚持,遂含泪对朱祁钰抱拳道:“皇上所言极是,末将愚钝。既是如此,末将唯有死战报国,臣死后,烦请皇上为我和弟兄们立一块碑,好让后人知晓今日孙镗在此为国捐躯!”
听了孙镗此言,朱祁钰不禁一阵悲凉涌上心头,回道:“请孙将军和将士们放心,尔等忠义之举日后必将永载史册,为万世传颂!”
孙镗听罢哈哈一阵大笑,笑声甚是悲壮,继而拨马回身对手下残兵喊道:“弟兄们~,皇上在看着咱们呢!能在圣驾面前战死殉国,咱也算死的值啦~!”
听了孙镗的话兵士们纷纷振臂响应,天子亲临西直门战场使得明军兵将士气大振,此刻他们已全都抱着必死的信念。正如孙镗所说,能在皇帝面前英勇战死,死的也值!
随即孙镗兵将便再度向瓦剌兵马冲杀而去。
却说原本已陷入山穷水尽的托洛意外得到了也先的增援,不禁喜上眉梢,遂与也先、桑赤和从其他战场上赶来的瓦剌军马合兵一处,追着孙镗部队一阵猛杀猛砍,一直把孙镗重新赶回了西直门城下。
却远远望见孙镗对着西直门城头上乱喊了一通,之后便像打了鸡血一般再度回身杀奔而来。托洛大惑不解:“孙镗这厮吃错药了不成?!竟这般硬生生的前来送死!”
这时桑赤对托洛说道:“休要理会这许多,赶紧将孙镗消灭,而后架梯悬索全力攻杀西直门城头!”
托洛听罢诺道:“遵命!”遂挥着舞弯刀领兵迎敌。
只见孙镗兵将奋不顾身沖入瓦剌军阵,托洛则率军上前围剿,双方再度短兵相接。由于兵马数量上相差实在悬殊,孙镗很快便陷入了瓦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明军将士自知今日难逃一死,索性毫无顾忌,故而作战越发勇猛!
只见西直门下扬尘飞卷、血色刀光,孙镗率领的明军被瓦剌兵马围在中间,四面受敌,战况极为惨烈!就在这时,监军程信亦率兵于城楼上施放弓弩火铳,倾泻而下的箭矢和弹丸杀伤了大量瓦剌兵马,有效的支援了孙镗兵将。
然而这些来自城楼上的火力支持对孙镗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瓦剌军依旧是越聚越多。
杀到最后,孙镗身边只剩下了不到百人。周边的瓦剌骑兵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绕着孙镗兵将不停的策马奔腾,那情景就宛如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在孙镗兵将周围旋转不息。涡流汹涌密不透风,孙祥等人已是插翅难逃!
立于西直门城头上的朱祁钰眼睁睁的看着明军兵士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孙镗兵将被那暗黑色大海般的瓦剌军马所渐渐的蚕食吞没。面对此情此景,朱祁钰咬着牙关双拳紧攥,涕泪满面。
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孙镗凛然而立,对面前穿流躁动的瓦剌兵群发出一阵轻蔑的狂笑,继而面向西直门方向抬头大喊道:“陛下~!臣为您尽忠啦~!”
至此,西直门城楼上的朱祁钰再也隐忍不住,热泪哗的一下夺眶而出:“孙镗将军真乃国之忠良,朕对不住你啊~!”
孙镗含笑呼喊道:“陛下无需自责,臣与手下弟兄死得其所,亦能含笑九泉!”说着便将手中大刀抵在自己颈上,准备挥刀自尽。
孙镗调整气息深吸一口,而后便开始双手发力。就在寒光闪闪的刀刃朝颈项皮肉割去时,孙镗却忽见瓦剌大军的后方不知怎的突然扬尘泛起,敌军阵亦随之出现一股异样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