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当惯了不问世事的逍遥亲王,对处理政务没有丝毫经验,完全是被他的皇兄朱祁镇拱到这个代政王的位置上的,如今却突然间要承担起决策国家大事的重责,自然是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见朱祁钰始终不表态,群臣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竟不顾君臣礼仪指着朱祁钰的鼻子大声质问威言相逼,大有今个儿若不给出个说法就绝不罢休之势。
面对众臣连珠炮般的诘问,朱祁钰被这咄咄逼人的气势惊得面色惨白、虚汗淋漓,只得不停的拿绢帕来回擦拭脸上的汗水。他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喧闹了一阵后,朝臣们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用期许的目光看着代政王朱祁钰,等待他的最终表态。
这种诡异的静谧气息反而令朱祁钰感到更加不安,望着朝臣们那恶狠狠的眼神,朱祁钰明白自己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想出这个殿门。于是他终于唯唯诺诺的开了金口:“那那……喜宁已然投敌,贼首王振昔日随军出征如今又生死不明,这叫本王如何处置?”
陈镒严正奏道:“阉党作恶多端,不杀不足以安人心平民愤!请代政王殿下下旨,捕杀王振同党、诛其九族!”
朱祁钰听罢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般大开杀戒,岂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但是若不答应此要求朝臣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朱祁钰只得应付道:“众卿且先回去,容本王思量思量,之后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众臣一听这算什么话,容你思量,思量到何时?思量过后你要是不同意咱今个儿不就白闹了么!于是此言一出原本已安静下来的朝堂便再度骚动起来,大臣们七嘴八舌争相议论,却没有一个人挪动步子。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一句话,不清算阉党咱就不走!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之际,却忽然听得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说道:“诸位同僚,可否听我说一句!”众人循声望去,见发言之人乃兵部右侍郎于谦!
当其他朝臣鼓譟哭闹之时,于谦却始终站在角落里未发一言。现在眼看事情陷入僵局,于谦终于挺身而出说道:“诸位如此苦苦相逼,代政王实难仔细权衡。依于某愚见,我等何不暂且退出殿外等候,让代政王静下心来思虑一番,等代政王殿下将利害关系捋清之后,我等再入殿平心静气的与殿下商议。”
听了此言,吏部尚书王直率先表示贊同,众臣便也不再提出异议。于谦见状便对朱祁钰问道:“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朱祁钰惊魂初定,但脑袋还是一片空白,他只想着赶快让这帮大臣从眼前消失,哪怕是暂时的也好。遂点头认可,又顺势挥了挥手示意群臣赶紧退出去。
于是众臣便鱼贯走出文华殿,继而来到左顺门前就地等候。
见大臣们陆续离开,朱祁钰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然而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按约定待会儿群臣还得进殿来逼你就范。于是朱祁钰便琢磨着怎样才能把他们彻底轰走。
这时一直立在朱祁钰身旁的大太监金英撺掇道:“百官竟然对殿下如此态度,这岂是君臣间应有的礼仪?简直就是以下犯上,图谋不轨!请殿下动用锦衣卫将那些居心叵测的刁臣强行驱散,谁若不从,便以谋逆之罪论处!”
朱祁钰一听顿时大喜:“如此甚好!”遂下令遣锦衣卫前来“依法”维护宫廷秩序。
金英领命后便吩咐手下一个小太监赶紧去支唤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小太监一路小跑着奔出了文华殿门,朱祁钰和金英都如释重负,自以为万事大吉。
金英和朱祁钰这仆主俩,说到底就是一个老糊涂与一个小迷糊。你们也不仔细想想,马顺是何人?阉党的二把手!大臣们对阉党都已是恨之入骨,今个儿这事就是冲着阉党来的,现在却又要让马顺去“执法”,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左顺门前,百官正顶着烈日站立等候,一些情绪激动者仍对王振不依不饶,口中依旧咒骂不停。
就在这时,众臣望见前方迎面走来了三个人。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马顺领着他的两个随从毛贵和王长随大摇大摆的来到众人面前。
马顺趾高气昂的对群臣说道:“尔等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此聚众闹事,目无王法。识相的赶紧给我散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于谦见状便上前说道:“我等是应代政王之命在此等候,怎能说是聚众闹事?!”
马顺斥道:“扯蛋!我就是奉了代政王之命前来驱散尔等的,快滚!”边说着马顺边狠狠推了于谦一掌。
马顺这一掌将于谦推出了一丈多远,于谦踉踉跄跄的急退了好几步,好在被旁人及时扶住才没有翻倒在地。
都御使陈镒见马顺如此逞凶,便挺身上前骂道:“阉贼!于大人乃朝廷二品大员,你竟敢肆意动粗,到底是谁目无王法?!”
吏部尚书王直也上前声援道:“你们这些无根阉人,国家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还不都是因为尔等阉党弄权所造成?!今日你还敢大言不惭在我等面前谈什么王法!”
马顺听罢恼羞成怒,在他的示意下毛贵和王长随竟然直冲上前对着陈镒和王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只见陈镒被打得嘴角流血不止,王直则因上了年纪,经不住这般殴打而倒地昏迷不醒。